------------ 章节目录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一) 孟时的车停在清幽窄小的小巷里,她的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整个人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隔着车窗玻璃死死的盯着右侧的马路。正对面的酒店灯火辉煌宾客云集,她青梅竹马的男友即将和别人在那儿举行订婚仪式。 终于,视野里出现了一辆黑色宾利。她坐直了身体,抿了抿唇,踩下油门加速,不顾一切的撞了上去。 黑色宾利没有避开,也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车速迎上了她的车。险险的一个利落的甩盘,车尾重重的甩抵在了她的车头处。 剧烈的撞击中孟时的头重重的磕在了方向盘上,粘稠的液体从额头上落下,胸腔被挤压得像是要炸开,痛得血色尽失的小脸染上刺目的鲜红,狼狈不已。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惨然,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宾利后面的车上下来的男人。 是了,今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他哪会没有准备。她合了合眼,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下。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拉开车门,逆光中英俊的眉眼上结上了一层寒霜。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小时,你是在逼我对你发狠么?”董家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声音低沉柔和,却带着无尽的冷意。 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看了看凹陷进去的车头处,讥讽道:“连死都不怕了,还不能接受我和别人订婚?” 孟时咬紧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声音问道:“为什么?” 董家郃英俊的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低头看了看指间的烟火,轻笑着道:“小时,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现在,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孟时如堕入冰窖,浑身透心的凉。她嘴角的惨笑一点点的扩散开来,绝望而又悲伤的看着董家郃,许久之后轻轻的道:“家郃哥,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董家郃的声音越发的轻柔,“小时,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俗人。” 孟时合上眼睛,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问道:“家郃哥,那时候,你喜欢过我吗?” 董家郃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她愚蠢的执着,“小时,到现在我依旧喜欢……你的主动热情。” 孟时痛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章姨说的话,她说小时,谈恋爱女孩子不能太主动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只会被轻贱。 白白送上门,既能满足虚荣心,又能享受体贴入微的待遇。试问只要不讨厌,谁会舍得拒绝? 孟时浑浑噩噩的,疼痛在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中渐渐的麻木了起来。 董家郃依旧站在车门旁,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手指一点点的抹去她惨白的小脸上粘稠的血液,温柔的道:“你知道我对你一向都是心软的,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置办一套房子,我们像以前一样在一起。” 孟时的视线重新聚焦,她惨笑着看着董家郃那张英俊轮廓深邃的脸,干裂的嘴唇轻启,“家郃哥,我知道了。”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 她终于能心死了,但凡他对她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情。又怎会让她做被万人唾弃的小三。 “小时,我很遗憾。但我尊重你的决定。”董家郃的语气里似有惋惜,抬腕看了看时间,继续道:“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会让人陪着你。订婚仪式结束后,如果你想改变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招手示意身后站着的保镖上前,淡淡的吩咐道:“给孟小姐找个房间好好呆着,订婚仪式结束之前不许出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回头瞥了麻木的孟时一眼,继续道:“找一套设备,将订婚仪式全程直播给孟小姐看,别让孟小姐无聊。” 他转身上了来时的车,孟时被那两个保镖从车上拽了下来,带进了酒店的房间看管了起来。董家郃吩咐的事,那两个保镖怎敢不从,很快就找来了一套设备,将大厅里的景象直播了出来。 屏幕上他已经换过了衣服,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衬得眉眼英气逼人。娇俏可人的女子挽着他的臂弯,他微微的倾身,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眉目间一片柔情。 女子的手上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是世界顶级珠宝商L出品,全世界仅此一枚。寓意为一生挚爱。 孟时麻木的心脏再次的刺疼起来,疼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还记得几个月前,董家郃曾拿着关于这枚戒指的杂志问她,用这枚戒指作为婚戒怎么样。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唔了一声,红着脸小声的说是不是太早了。董家郃当时并没有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 她真是傻,以为他是要向她求婚。殊不知,那时候,他是在为他的未婚妻挑选求婚戒指。 孟时伸手捂住胸口,心脏绞疼得让她想失声痛哭。原来董家郃于她来说从来都是陌生的。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一分一秒,她都从未了解过他。那么多年的感情,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屏幕上董家郃正娴熟的替他的未婚妻挡着酒,大掌搂在纤纤细腰上,亲昵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上浅浅的一吻。一双墨黑的眸子中的柔软温柔从未见过。孟时疼得几欲窒息,恍恍惚惚的想,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她所知的一面? 她如行尸走肉般的坐着,世界被铺天盖地的疼痛所覆盖。她借以支撑的所有她认为美好的回忆,在此刻都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孟时像个疯子一样惨然的笑着,门外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没多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妆容精致的女子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还真是连命也不要了,你以为你这样做,家郃就会回心转意么?” 孟时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乌发凌乱,一张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磕出的伤口血液凝固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又皱又乱,落魄而又狼狈。 董芙萝从上到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脸上似是怜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爸爸想想不是?他在外面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监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死了没人打点,他在里面得受多少罪呐。”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 她的话中有话,孟时死死的盯着她,哑着声音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的父亲入狱两个月,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能见上一面。一直都是董家郃托一个相熟的律师往里面送东西。 董芙萝轻笑了一声,道:“你真的相信你爸爸会受贿吗?” 孟时的神经绷紧,董家郃告诉她的,一直都是案件保密,没办法打听到具体消息,只有等开庭。 她看着董芙萝,等待着她再开口。董芙萝却不再继续下去,伸手摸了摸小腹,轻笑着道:“看着你这样,也能告慰我宝宝的在天之灵了。” 孟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冷冷的道:“这样自欺欺人你的良心就能安了?你真忘了是你亲手将它杀了?” 董芙萝咯咯的笑了起来,无辜的道:“是你才对,我怎么会杀掉我自己的孩子?你出去问问,谁不这样说?” 孟时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那天董芙萝从楼梯上跌下的情景她仍是记忆犹新,眼前似乎还残留着一片鲜红。 父亲入狱后,她已看尽了世间冷暖。这个时候连愤怒也愤怒不起来,疲惫的道:“用你自己的孩子陷害我,值得吗?” 董芙萝的脸色渐渐变得阴狠了起来,冷笑着一字一句的道:“为什么不值得?每每看到你在家郃身边撒娇卖乖,我真想亲手把你捏死。”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柔了下来,轻笑着道:“现在好了,你和他,永远也不可能了。” 孟时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柔和的董芙萝,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董芙萝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弯下身子,附在她的耳边,咯咯的笑着道:“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个孩子是不是家郃的。” 孟时的胃里一阵作呕,董芙萝没有退开,继续道:“为了感谢你这些年做了我和家郃的遮掩,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也无妨。你猜猜,你爸爸进去,有没有家郃的功劳?” 犹如晴天霹雳,孟时呆立当场。董芙萝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一步步的退开。开了门,对着门口的保镖吩咐道:“好好守着她,仪式结束之前不要让她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是,小姐。” 门再次被关上,孟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失魂落魄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了那保镖的声音:“孟小姐,订婚仪式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这是你的手机,请收好。” 是了,董家郃曾吩咐过这段时间不许她和任何人联系。 孟时木然的接过手机,如木偶一般一步步的走出酒店。夜深露寒,酒店的繁华热闹退却,只剩下一地落寞。 站在十字路口,她茫然看着四方的道路。手机在衣兜里呜呜的震动了起来,许久之后她才接了起来。是沈律师的电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喂了一声。 “孟小姐,下午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沈律师在电话那端急急的问道。 她的手机被那几个保镖拿起,他们根本不可能接她的电话。 沈律师并没有等她的回答,继续道:“下午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你的父亲于十五点二十三分在狱中自杀。监狱那边通知明天去办手续,我会陪你一起。请节哀顺变。” 孟时眼前一片黑暗,手中的手机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世界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四) 五年后,东青市。 地下赌场灯光昏暗,余江阮抽着一支烟站在用木头搭建起来的二楼上。视线停留在角落里玩掷色子,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瘦小的赌徒身上。 他已经看了他一会儿,不,应该说从他进赌场开始,他就一直在盯着他。他和一般的赌徒不一样,太过从容淡定,仿佛输赢早已握在手。 他的嘴角闪过一抹玩味,抓起了丢在一旁的背包,伸手拍了拍旁边正在谈事的男人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家郃你先忙,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自己回酒店。” 董家郃侧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顾忌身边的客户终是没说出口,微微的颔首,道:“早点儿回去。” 余江阮挥挥手,快速的跃下楼。董家郃皱了皱眉头,抬头不经意的扫去,正要收回时,余光落到出口处的瘦弱的背影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再去看确认时,那道身影已消失在楼道里。 “董总。”察觉到他的走神,身边的助理悄声叫道。 董家郃回过神,对着身边的客户说了声抱歉,然后继续谈刚才在谈的事。 余江阮从另一条出口出赌场的时候,鸭舌帽压得低低的赌徒正从窄小的出口处走出来。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单肩挂着背包迎了上去。 他走得很快,那人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根本没看前面的路。他的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大,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距离越来越近,要避开已经不可能,那人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背包应声而落,发出了一声微钝的脆响。那人似乎没想到会撞到人,并没有伸手去揉被撞疼的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连连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粗,像是刻意而为。余江阮没有说话,将摔在地上的包捡起来,拉开拉链递到他面前,冷冷的一笑,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把我的瓶子摔坏一句对不起就想完了?” 那人慢吞吞的,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怎么样?” 余江阮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道:“这个清代青花瓷瓶是我昨天拍下来的,当时拍下来的价格是一百二十万,你说我想怎么样?” 那人并不惊骇,只是淡淡的道:“我没那么多钱。” 余江阮拧着背包晃了晃,慢条斯理的道,“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那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抬脚往前走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过头,余江阮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往前走出那么一段距离突然抬手,将他头上的鸭舌帽拿了下来。 千丝万缕的乌发如绸缎一般顺溜的滑落下来,齐齐的披在肩上。余江阮看着那愤怒的清丽面庞,微微的诧异。她的身材虽是比男人瘦小些,但他也未想过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会是个女人。 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帽子又戴回了她的头上,耸耸肩嬉皮笑脸的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要是你半路逃了我找谁去?”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五) 孟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鸭舌帽压低,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这边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四周的房子已在等待拆迁,小巷极多,空无人烟。 她走出了赌场监视的范围,停在了一条窄小的巷子中,这下停下脚步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粉红的票子递到余江阮面前,道:“虽然是我撞到的你,但责任并不是只在我。我只能出这么多。” 余江阮瞥了瞥她那细长的手指一眼,挑挑眉,嗤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在讹你?或者说,你以为我缺这点儿钱?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拿这些碎片去鉴定,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孟时没有吭声,手机在包里无声的震动了起来,她摸索着挂断,抬头直视着余江阮,道:“你想怎么样?” 她的眼眸清亮,整个人很瘦很瘦,一阵风也刮得倒。 余江阮暗暗的打量着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道:“我不缺那几个钱。” 他的眸子中的狡黠毕现,“我只想和你学学,你刚才在赌场里那一手技艺。” 孟时的脸色变了变,生硬的道:“你找错人了,赌博靠的是运气。” “哦,是吗?”余江阮拉长了声音,“那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能让运气一直好,输赢能掌控,我们就两清了。” 他的脸上笑吟吟的,显然是不相信孟时的话。 孟时沉默了一会儿,道:“耳力是靠练的,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我没有骗你。” 余江阮没说话,眼尖的瞥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玉,努努嘴,笑嘻嘻的道:“那我就吃亏点儿,用你那块玉佩来抵好了。” “不可能。”孟时冷冷的回绝,将身上的钱全摸了出来,淡淡的道:“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些,你要就要,不要我也没办法。” 余江阮并不去接,似笑非笑的道:“你的本事那么大,怎么会没办法?你要是实在没办法,那我就替你想想。唔,你这一手只赢不输的技艺,别说是一百万,就算更多我想也有人愿意出。” 孟时知道自己这次是被盯上,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去调里面的监控来看。我每次来只赌色子,也从未摇过。里面其他的种类我都不会。” 余江阮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她的纤瘦的锁骨处,饶有兴致的道:“那个呢,为什么不能用来抵?据我所知,你那玉市场价顶多值这个数。” 他伸手比了个数字,孟时仿佛并不在意价格,面无表情的道:“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玉我不可能给你。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你就算逼我我也还不起。如果你能等,留下个卡号,我有闲钱就打给你,什么时候还清我不敢保证。” 余江阮不说话,手中的打火机在斑驳的墙壁上敲了几下,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这是把我当软柿子捏呢?”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眼角微微的上挑着,带了几分凌厉。 孟时不说话了,低垂着头看着昏暗的地面。冷风嗖嗖的吹着,她的脚尖微微的动了动,突然抬腿朝着余江阮的要害处踢去。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六) 余江阮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快些,险险的侧身避开,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将她的手反扭在后。 疼痛让她的脸上有了点儿血色,余江阮靠近她的颈边,阴恻恻的道:“挺狠的啊,差点儿就着你的道了。还不起没关系,想必你也不想落到那些人的手中沦落为见不得光的赚钱工具,那就钱债肉偿,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你就自由了。这可比落到那些人的手中仁慈多了,怎么样?” 孟时咬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儿。她的身上带了股桀骜的狠劲,余江阮故意将她推抵在墙上,带了些玩味的道:“爽快点儿,你要是不愿意,我可只有把你交给里面的那些人了。” 他的唇故意的从孟时小巧耳垂上滑过,冰凉冰凉的,却异常的柔软。 孟时的身体僵了僵,依旧没有吭声,余江阮也不再催她,很有耐心的等着。她被抵趴在墙上,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脖颈来。余江阮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脑海里忽的浮现出另一张漂亮的容颜来。 他烦躁起来,有些想抽烟的冲动。腾不出手来,伸脚踢了踢孟时的小腿,“想好了么?” “好。”孟时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声音暗哑暗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余江阮松开了她,瞥了一眼她的手腕,虽然他留了力气,仍是红红的。他也不担心她会再逃,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空无人烟的小巷里寂无声息,暗黄的灯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些许落到余江阮的侧脸上,他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一点儿也不显得娘。鼻梁高挺,眼睛亮若星眸,笑起来的时候左脸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痞坏痞坏的。 他的指节修长匀净,没有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不用为生活奔波的大少爷。 孟时没等到他抽完一支烟,就哑着声音开口道:“我得回去了。” 余江阮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掐灭了烟头,看了看时间,道:“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会回去。”孟时生硬的回答。 余江阮挑挑眉,并不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孟时摸出了一个老式手机出来拨了一个号码,低低的道:“你先走,我自己会回去。” 余江阮的眉头又挑了挑,原来有人等着她,难怪她之前会冒然出手。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是什么反应,孟时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挂了电话。没看余江阮也没说话,顺着小巷一直往前走。 她对这边的地形显然是很熟悉的,没绕几圈就出了小巷。余江阮的车就停在边儿上,他上前打开车门。孟时低垂着头,细心的将脚上的灰尘泥土刮干净,这才坐了进去。 余江阮问了地址后就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孟时好像很累,闭着眼侧靠着,只露出小半边瘦弱的肩膀。 孟时住的地方是一溜烟的老宅,一条窄窄的小巷车子勉强能驶进去。余江阮在巷口停了车,问道:“是这儿吗?” ------------ Chapter 1 :故里草木深(七) 没有声响,他侧头去看时才发现孟时竟然已经睡着了。很难想象,像只小兽似的带着狠劲警惕着的人会那么毫无防备的睡着。 余江阮有些好笑,他伸手想去推她,手才刚碰到衣服,孟时就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清亮,完全不像是才睡醒的人。只看了他那么一眼,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下车。 余江阮收回了手,刚想打开车门。丢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突然抬头看向孟时,道:“明早九点我在这儿等你,带上户口薄去民政局。” 孟时的背影顿了一下,应了句好。走到最边上破败的大门旁,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内。 余江阮的车熄了火,他并没有立即掉头。直到见不到孟时的身影,才将一直在呜呜震动的电话接了起来。 ——喂? ——她明天结婚关我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躲着她了?我是出差,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董家郃。 ——你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她愿意嫁谁就嫁谁,和我半点儿关系。 ——何瑜霏,我不想谈这话题。你不会真以为我非她不可吧? ……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句什么,啪的一声巨响,余江阮将手机扔出了车窗外,车子像箭一般射了出去,暗黄的路灯下只留下一地尘嚣。 孟时听到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这才从门内走出来,绕进了另一个巷子里。她推开褪色的雕花铁门,走过种着花花草草的院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外婆的睡眠浅,她没敢开灯。她摸索着刚在玄关处换了鞋,客厅里暗黄的灯就亮了起来。 孟时侧过头,老人披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口,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时你又去哪儿了?” 孟时麻溜的将鞋子放到鞋架上,“睡不着我出去走走。外婆你的腿还没好利索别乱走动。我约了邹医生,明天下午我们去复查。” “复查什么,别花那冤枉钱。快去睡,明天还得早起。”老人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孟时跟着进去,扶着老人躺下,这才关灯轻轻带上门。她轻轻的舒了口气,外婆看似什么都不管,实际上很多事情多瞒不过她老人家。她是能瞒的就瞒,不能瞒的就坦白。 今天去赌场这事,是万万不能让外婆知道的。不然老人肯定又得闹别扭。她已经很久没去了,这次去是迫不得已。老人的腿疼,前段时间才做了手术。手术后她在家里照顾老人,没去上班,明天复查买药又是一笔钱。还有马上就是冬天了…… 孟时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洗澡之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起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她拉被子蒙住了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孟时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天才刚蒙蒙亮。外面打霜,红漆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白滋滋的雾。 露在被子外的手透冰凉,她缩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看时间刚好五点,然后麻溜的起床换上衣服洗漱,下楼做早餐。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八) 早餐吃得比较简单,她剥了几颗昨天买来的新鲜莲子煮了粥,揉了花卷蒸上。然后拿出了五花肉洗净,将糖莲子,桂皮,草果,蒜头,生姜,干辣椒,柠檬叶葱白连同肉放进锅里,再放入盐糖生抽煮上,做成了糖莲子肉卷。 这是中午吃的菜,外婆喜欢吃,她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就会做上一次。比较麻烦,她都是早上做了蒸好放在锅里保着温,中午直接端出来吃就行。 一切做好外婆还没起床,她去敲了敲门,屋子立即传来了老人苍老的声音:“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孟时隔着门板哎了一声,想了想,叮嘱道:“我中午就回来,有谁敲门您也别管,有事他会再来。邹医生说您还得养着,您下地的时候注意些。” “去吧去吧,我知道。”房间里传来了老人的咳嗽声。 孟时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天色还未大亮,晨曦间雾气蒙蒙,清冷的白霜铺了一地。 她呵了呵气戴上手套,走到角落里的车棚中,将装了半车白菜胡萝卜香菜葱的三轮车推到了褪色灰蒙蒙的雕花大铁门边,开了锁,将车推出去停好,又回身锁好门,呵呵气,这才蹬着车,一路晃悠悠的往菜市场。 余江阮醒来的时候还很早,昨晚大半夜的扔了手机后并没有安宁。他老妈又将电话打到了他的住处,大小道理说了一大通。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他哪有那么脆弱?他该做的都已经坐了,邰音芮要和谁结婚他管不了,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一旦清醒过来就再也没有睡意,他从床上跃了起来,先去洗手间洗漱,拿了座机让助理给他买一个手机补张卡送过来。家里没有吃的,他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八点半准时开车出门。 一路他将车飙得很快,到的时候刚好九点整。阳光暖融融的,巷子口有老人搬了藤椅在在下象棋,安谧宁静,和深夜的冷清不同。 余江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眯着眼睛看四周。巷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阳光在破旧的围墙上留下一片斑驳。 视线里并没有那瘦弱的身影,他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车靠边停下,打开车门下车。按照昨晚的记忆,往最边上的那栋老宅走去。 老宅的大门破败,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吱呀一声推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四处呈现出颓败之象,没有一点儿烟火味。 余江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昨晚电话没留,地址也是假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暗暗的有些恼,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清亮狡黠的眼眸,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拿着车钥匙回了车里。 孟时卖完菜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她打电话给邹医生确定了下午复查的时间,然后收了摊回家给外婆做饭。 到了大门口,她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来开门时才发现门没锁。她将门打开,正要推车进去,屋檐底下就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九) 余江阮搀扶着外婆站在屋檐下,笑吟吟的道:“外婆您猜对了,真是小时回来了。” 他的口音带了京腔,小时两个字咬得柔和婉转,有些暧昧不明。 孟时像只小兽似得戒备的看着他,他只当没看见,单手抄在裤袋里,闲适的站着。阳光从屋檐上洒下,斑驳的一片落在他的衣领上。 孟时叫了一声外婆,很快低下头,将车推到车棚里,穿过种着花花草草的院子走到屋檐下的青石板石梯停下,无视掉余江阮,笑眯眯的问老人:“外婆待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做。” 她的声音轻柔,指尖儿灵活的将手套扯下来。 老人苍老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道:“不用太麻烦,随便做点儿就行。小余留下来吃饭,多加一个菜。” 孟时应了句好,瞥了余江阮一眼,将摘下来的手套放在玄关处的小格子中,换鞋进屋子。她有些小小的郁闷,明明是个陌生人,外婆那样子……好像挺喜欢他的。 她心里烦躁,这座瘟神,明明昨晚她是等他走了才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早知道她就不该在这附近下车的。应该到双龙巷那边,鱼龙混杂,他就想找也得费点儿力气。 想到这儿,她突然想到了孟涛,昨晚就那么走了,该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的。她心里烦,将这事给忘了。还有应该让他过来装个沙袋,她还是太弱了些,该多练练。 孟时一口气堵在胸口,淘了米,才静下心来。她多加了点儿水,外婆的牙不好,要吃软点儿的。 她刚开始切菜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没有抬头,手中的刀起起落落,将黄瓜丝切成细细的丝。 余江阮没有进厨房,在门口看了一眼,微微的有些诧异。厨房的装修可用奢华来形容,地砖墙砖灯等不起眼的东西都无一不是最好的,灯光柔和不刺眼。主人有很良好的习惯,东西摆放条条有理不见一点儿乱。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具,亮晃晃的。最靠里的那一套刀具竟然和他奶奶家里的是一样的,德国进口的,价格不菲。 她倒是挺会生活的。 孟时将黄瓜丝切好,不见外婆过来,这才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余江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江阮扬扬眉,微笑着道:“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孟时握住刀的指节捏紧,抿抿唇,道:“我早上有事,下午和你去。请你马上离开。” “外婆留我下来吃午饭。”余江阮脸上的笑容变深,眉头又往上挑了挑。大有些拿了免死金牌的架势。 他倒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孟时不过就同外婆说了一句话,他就已知道老人是她的软肋。 孟时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皱,淡淡的道:“吃了饭马上离开。”算是妥协了。 “那得看我心情了。”余江阮笑眯眯的说完这话,往外婆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单手抄在裤兜里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孟时看着他的背影,又抿了抿唇。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 午饭并不丰盛,却很精致。山药猪蹄汤的火候掌握得很好,山药绵软,猪蹄糯而劲道。素炒菜心保持着原汁原味,凉拌黄瓜入味,脆生生的。一道糖莲子肉卷做得更是地道。口味一向挑剔的余江阮忍不住的对孟时刮目相看。还真是上得了……赌场,下得了厨房。 他有良好的修养,吃相文雅。再好吃的东西也是适可而止,而今天却有些吃撑了。饭桌上孟时时不时的给外婆夹菜,话很少,视余江阮为不存在。 吃过饭,她进厨房刷碗。袖口被水溅湿也不换,出来就对外婆道:“外婆我出去一趟,晚会儿回来。您睡个午觉,回来我再叫您。” 她外婆哎了一声,孟时又侧头看了余江阮一眼,道:“走吧。” 不过才十二点,民政局还没有上班。余江阮知道她是急着赶自己走,吃得好他的心情好了起来,也不同她计较,将茶杯搁下礼貌的向外婆告别,这才跟着孟时走出了屋子。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余江阮看了看时间,懒洋洋的道:“现在还没上班。” 孟时没说话,从外套口袋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小本子和一支笔,飞快的写了几个数字将纸撕下递到他面前,道:“我还有事,你什么时候过去了给我打电话。” 余江阮看了看那纸条上的数字,默记在脑子里。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纸,扬扬眉,皮笑肉不笑的道:“狡兔还有三窟呢,我闲着,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孟时没吭声,将手套戴上,往角落里的车棚走去。余江阮没跟过去,站到了门口处等着她。 引擎轰轰声有些刺耳,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车棚里竟然还有一辆灰色旧面包车。旧得厉害,看样子要么就是报废了,要么就是离报废不远了。 孟时坐在驾驶座上,正倒着车。她的车技娴熟,地上摆着花花草草,连片叶儿也没碰到。 余江阮眯起眼睛看着,他的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他回过神,走出院子,接了起来。 “喂,家郃。什么事?” 董家郃在那边不知道忙些什么,隔了那么几秒才听到他的声音:“我下午要回京,你真不回去?”他没问他在哪儿。 “何瑜霏让你来当说客了?”余江阮挑挑眉,皮笑肉不笑的样儿。 董家郃无奈,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的性格你知道。”顿了顿,道:“我要回去一个星期,有什么事联系江助理。” 余江阮说了句谢谢,转过身见孟时的车已经倒了出来。他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稍等会儿。正三言两语结束和董家郃的通话时,孟时下车将铁门锁上,重新上了车,刺耳的轰鸣声响起,这次没有停顿,旧面包车驶远,只留下一地呛鼻的尾烟。 这简直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余江阮气得牙疼,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他掐着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她留下的电话号码,他拿出了手机出来记下。然后走回巷口,他的车停在那儿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一) 小巷很深,有些破旧。两旁的围墙上长满了青苔和杂草,生机勃勃的。灼热的阳光落下一地的阴影,偶有懒猫窝在围墙上惬意的打着瞌睡,时不时的伸出雪白的爪子挠挠鼻子。 余江阮走到巷口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灰色的面包车。他有些稀奇,难道她良心发现停下来等他了? 看到孟时灰头土脸满满手油污的从前面绕过来时,他只差拍手叫好了。原来是车抛锚了,简直是天理昭彰……报应。 他几步上前,伸脚踢了踢轮胎,手抄进裤袋里,扫了孟时一眼,笑眯眯的道:“这是在等我呢?” 孟时没搭理他,爬进了驾驶室里发动车子。一连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燃,她又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带着油污灰尘的引擎盖,埋头摆弄着。 余江阮也不帮忙,就站一旁看着。孟时的手脚娴熟麻利,显然这车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故障了。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了她的脸上,她的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儿,认真的摆弄着发动机,没有发觉他在看她。 满手油污,衣服上也沾了一些,脸上灰扑灰扑的。什么都会,强悍得……真不像一个女人。 余江阮突然想起了他身边的花花草草,哪个不是娇滴滴的样儿。别说是修车了,就连拧个瓶盖也拧不开。他还真没见过像孟时这样的女人。 她实在太强悍,狠的时候像只小兽似的。他完全生不起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 他走了神,连孟时什么时候将引擎盖合上的也不知道。刺耳的轰鸣声吓了他一大跳,后退了一步,捂住耳朵。反应过来怕孟时跑了,也不管他的车了,动作麻利的拉开带着泥泞的车门跳上车。 孟时瞥了他一眼,随手抽出几张纸巾将手擦了。她的手指细长,在油污中越显得细长白皙。那么一双手,和主人的作风太不搭配。 余江阮暗暗的惋惜,孟时踩下油门,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他一个不留神,头差点儿磕到到车窗玻璃上。好在他动作快,手及时撑住,才不至于出丑。 孟时的嘴角微扬,显然是故意的。余江阮有些恼,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和孟时翻脸,只是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伸手拉住上方的扶手。 这车简直是破到家里,平路也颠簸得厉害。稍微遇上急转弯儿,能甩出去老远。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胆儿……敢开这种快报废的车。 车到郊外的农屋前停下,余江阮被颠簸得腿都快没知觉了,孟时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打开车门下了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农家小院中。 余江阮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孟时抱了一个大筐子正从院子里出来。筐子里装满了翠绿的白菜,洗得干干净净的,还在滴着水。她扬扬下巴示意他让道,将白菜放进车后面又转身进了院子。 余江阮跟在她后面,院子里水流得到处是。他就在边儿站着,没有去帮忙。孟时又抱了一筐葱出来时后面跟了个中年男人。他抱了一筐胡萝卜,看到余江阮挺诧异的,却什么都没说。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二) 很快水池台旁的菜全搬上了车,孟时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笔来记账。她手背上的油污没有洗净,在额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污痕,成了一个花脸。 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记完后和中年男人对了帐,然后说了句谢谢您,将后车门啪的一声关上,爬上了车子。 车子是老毛病,连打两次都没能打燃。这时那中年男人上前来,揭开了引擎盖摆弄了几下,示意孟时打火。这下一下子就着了。他举着沾着油污的手到车窗前,道:“这破车早该换了,二手的值不了多少钱,我帮你打听打听。” 余江阮暗暗的想,岂止是该换,就该扔了。时常抛锚不说,坐这车那多刺激的事,稍微眨眨眼皮也许命就没了。 孟时却不答话,笑笑,点头说了句谢谢您呐,开着车走了。车子开了没多远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诺基亚很老式的那种铃声。只能发短信打电话那种,几乎没什么人用了。 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停下车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句什么,她抿抿唇。挂了电话后侧头看了余江阮一眼,道:“我待会儿有事,去不了了。” 那样子大有让余江阮马上下车的架势。 余江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他已经栽她手里几次了。哪会轻易就放过她,笑眯眯的道:“我也许能帮上忙。” 孟时抿着唇,看了他那么一会儿,重新发动了车子。这次她的车子开得更快,余江阮几次从座位上腾起来,怀疑她是故意的。 车子进了城,就在偏僻的小巷里绕着。这座老城的小巷极多,稍微不注意点儿就会迷路。余江阮怕她把他扔下闹笑话,一路上打起精神的记着路线…… 旧面包车驶到一个热闹的巷口停了下来,孟时下了车,晃铛的一声将车门摔上,然后进了巷子。 巷子里又脏又乱,两边的污水沟散发着恶臭味儿。窄窄的小巷子两旁都摆了地摊。菜水果,香料衣服,五花八门的玩意儿。 那么窄的地方时不时的还有电瓶车经过,嗖了一下飙去老远。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蹭上。余江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胆颤心惊,干干净净的麂皮短靴上溅起点点泥泞沾上烂菜叶他也顾不上。 孟时在一栋旧楼前停下时余江阮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细汗,并不是他的体力不行,而是她走得太快太敏捷,他跟得有些费力。 孟时也不招呼他,咯噔咯噔的上了楼。余江阮在楼梯口喘了口气,才跟着上楼。她到二楼就停了下来,伸手哆哆叩了叩门。 门很快打开来,一个剃着板寸的青年一瘸一拐的开了门。看到孟时,他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光线有些暗淡,余江阮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 “来了,我叔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孟涛讪讪的,招呼了孟时进屋后看到站在门口的余江阮。他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孟时。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三) “我表哥。”孟时胡诌了一句,瘦小的身子很快进了屋子里。 孟涛半信半疑的,朝着余江阮点点头,示意他进屋。房子是极小的两室一厅,东西乱糟糟的也没个收拾。地板还湿着,大概是才拖的。 孟时拨了拨脸颊上的发丝儿,这才问孟涛:“孟叔揍的?” 孟涛摸摸鼻子,讪讪的点点头,眼角瞥了余江阮一眼,支吾着道:“那天带你过去他知道了,你得有个准备。” 孟时忽然有些想抽烟,胡乱的点点头。再无话。孟涛很快倒了两杯茶过来,孟时接过没喝,余江阮说了声谢谢,抿了一口。茶叶并不好,炒的火候也不到。难以下咽。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孟叔回来,孟时略沉吟了一下,道:“我晚点儿还有事,先走了。你转告孟叔我明天再过来。” 孟涛原本是有话说的,有余江阮这个外人在,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孟时又说了句让他别惹孟叔生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余江阮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往来时的小巷出去。她的外套很大,风一吹就会鼓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搞笑。不过余江阮笑不出来,他得聚精会神的看着脚下的路。 走出了小巷,余江阮松了口气。前面的孟时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到车上去。” 余江阮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她已侧过身,叫了一声孟叔。余江阮走到了车前,却没上车,时不时的看向站在巷口的孟时。在来往的人群中她显得更加的瘦削孱弱,一点儿也不显眼。 他没站多大会儿孟时就回来了,她好像有些累。在车门前停顿了那么一下才拉开车门。 她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看了看时间,道:“我得先带外婆去复查才能跟你过去。”微微的顿了一下,她又道:“医生约在三点。” 余江阮点头,干脆的道:“我和你一起。” 孟时像是知道甩不掉他,没说话,默许了。 回到老宅的时候外婆端了个小杌子坐在围墙边上的菜畦里捉着虫锄着草,老人的手脚不灵便,活却做得很细致。软底布鞋上沾了点点的泥巴。 看见余江阮,她也不惊讶,笑眯眯的说了句回来了。 孟时将车开回角落里,余江阮在菜畦边蹲下,看着老人微笑着道:“这菜长得可真个儿好。我姥姥姥爷也爱种菜,个头长得却长不大。” 老人将脚上的泥巴扒下,笑着和蔼的道:“这是小时的功劳,都是她在照顾,我偶尔帮帮忙。她说院子大了空空的,非要弄些菜种上。” 老宅的格局被改过,早不复当初的繁华精巧。院子里种的都是些很平常的花草草,饶是这样,依旧显得空荡荡的。 老人将边儿上的锄头捡了起来,又笑呵呵的道:“我们吃的菜都是这里的,多余的还能摘些去卖。” 余江阮还没说话,孟时就走了过来。将外婆手中的锄头接了过来,笑着道:“路上有点儿堵车,回来晚了。赶过去也还来得及的。” 她脸上javascipt:;的笑容很甜。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四) 外婆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了两步,道:“你看都好了哪用得着检查。你给医生打电话,说不过去了。” “哪能呢,我都约好了的。您要是去了,晚上回来我给您做红烧肉吃。” “你这丫头,当外婆时小孩子呐。”老人和蔼的笑着,算是应下了。 她是担心小时不放心才肯去做检查的。小时在她眼中才是个孩子,性格犟,独来独往的也不见有个朋友。她很紧张她,有个小凉寒感冒都是非守着怎么劝不肯去睡的。 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孟时这次没有开她的破面包车,搀扶着老人到巷口去打车。余江阮本是想开自己的车的,指尖儿伸到裤兜里碰到钥匙,却又缩了回来。 他主动站到路边拦车,打开车门等着外婆和孟时都坐进了车里,才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后座上的孟时仔细的问外婆吹着风会不会冷,又问要不要开窗。 虽然和医生约到三点,但病人多,还是得排队的。排队是孟时的事,余江阮则是陪着外婆坐在走廊上。坐了没多大会儿他站了起来,找了个小护士问了句什么。没多久端了两杯水回来。 他递了一杯给老人,又端了一杯给排队的孟时。示意她去陪老人,他来排队。孟时很自然的接受,往外婆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出了队伍。 余江阮站了进去,他还没做过排队这种无聊的事。往前面看了一眼,没几个人,但肯定还得等一会儿的。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走廊上的孟时。她正和外婆说着话,嘴角往上翘,像只温驯的猫,笑得乖乖巧巧的。 还真是想象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时候。 余江阮没排多大会儿就有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走到孟时和外婆的跟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孟时和外婆都站了起来。见他看着,孟时示意他不用排了,指了指塑料椅让他坐着等会儿。 余江阮从队伍里出来,空位立即就被后面的人填上。他没坐下,想了想跟了过去。 他跟过去的时候孟时和外婆已经进诊室了,门关上,他不好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走廊上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儿,还有人抽着烟。他不习惯,时不时的伸手揉揉鼻尖儿。 这一站就是二十来分钟,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门打开,之前叫孟时的小护士出来叫下一位,他才发觉不对劲,伸手虚虚的拦了她一下,问道:“护士,之前进去的瘦瘦的女孩和老人还没出来吗?” 那小护士看了他一眼,大抵是觉得他长得不像坏人,微笑着道:“你和小孟是一起的?她已经从那边走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道门,余江阮看了一眼,气得笑了起来。那道门和排队的地儿正好是两个方向,又有排队的队伍遮着。难怪她会好心的让他坐着等……他虽然跟过来了,还是被她给甩掉了。 余江阮哪里被人那么接二连三的耍过,心里又气又恼早发狠了。无视掉小护士八卦的眼神,很有风度的说了句谢谢。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五) 还是他太掉以轻心小看她了,这女人,哪里像猫,分明就是最狡诈无耻的鼠辈。 余江阮恨得牙痒痒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知道她住哪儿呢,哪能那么轻易就逃掉?他被气得头晕了。走出医院才想起他并没有开车过来,得去拦车。 他最开始只是好奇她那神乎其神的技艺,想讨教一下,现在倒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较起了劲儿,还真不信他会被一个人女人耍得团团转。 孟时回到家就将铁门锁了,暮色四合,已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她从医院出来,特地带着外婆去市场转了一圈才回来的。一双手都拧满了东西,几盆花草,新鲜的水果和一条活鲫鱼。 孟时让外婆先进去休息,将东西放到屋檐下的小桌上。挽起袖子拿出水管接上,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菜都浇了水,又将院子里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进屋去做饭。 外婆晚上吃得少,晚饭都是极简单的。天边火红的晚霞将屋子里的照得红彤彤的,安和宁谧。 孟时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会儿,探出头来笑眯眯的对正在看电视的外婆道:“外婆,我明天送你去乡下看姨婆好不好?我们都好久没去了。” 上个月就要去的,后来外婆的腿疼住院就没去了。 外婆将戴着的老花镜拿了下来,笑眯眯的应了句好,说:“把上次你咱们腌的笋子带上一点儿,你姨婆喜欢吃。你姨婆喜欢吃你做的栗子糕,明天你买些带过去做。” 孟时脆生生的应了句好,嘿嘿的笑着进了厨房。 要去乡下,孟时很晚都在收拾东西。盘算着外婆该去住多久。住久了会引起外婆的怀疑,至少得让她把那尊瘟神解决了再回来。 孟时收拾好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直到外婆催她快睡了她才关了灯上楼。 回了房间,她关上门。打开床头的小柜子,抱出一个红漆小木盒子,将里面的几张存折拿了出来。存折上并没有多少钱,老太太的腿疼去医院做花了不少,出院后她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就一直守着吃老本也花了不少。 她将折子放了回去,关了灯合衣倒在床上。窗外有月光,屋子里的光线黯淡,只听见她起伏的心跳声。 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她爬了起来,又拿出盒子里的零钱数了起来。数到一半她的手指顿住,将一堆零钱抓回了盒子里。 这些钱,比起余江阮报的那个天文数字……还真是九牛一毛。她闷不吭声的坐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摸到脖子上戴着的玉,握在手心里好一会儿,玉上都有了她手心的温度了,她才贴身放了回去。重新躺回床上。 她和余江阮都心知肚明,他是讹她的。尽管这样,她没有看路,她有责任的,推卸不了。她也没打算过要赖账,该给的她会给,只是他要价太高。 孟时的指尖又碰到了脖子上的玉,无论如何,这她都是不会给他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六)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她又分寸的。她冻着饿着不要紧,外婆不能受一点儿罪的。 孟时迷迷糊糊的想着,睡了过去。 她蜷缩在被子底下,浑身冰凉,呼吸沉沉的,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第二天睡过头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胡乱抓了衣服穿上就下楼。楼梯间就闻到粥的飘香,外婆已经做好早餐了。她还很少有睡过头的时候。 “外婆,您该叫我的。”孟时趿着拖鞋到厨房门口,语气里微微的有些恼。 “好了好了,快去洗脸。外婆还没老得动不了,做顿早餐又怎么了。”老人和蔼的笑着。 孟时恼自己,小跑着去洗漱,然后进厨房端小菜盛粥。一老一少吃了早餐,孟时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搀扶着外婆出门。 姨婆独居在乡下,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直没有再嫁过人。儿子媳妇都出外打工,她就在乡下带小孙女。 孟时走了那么一段还回头去看大门,昨晚那座瘟神没过来,她可以预想到他今天过来发觉没人跳脚的样子。 也是该。孟时的嘴角往上牵了牵。 姨婆在的小镇还比较偏僻,要转好几次车才能到。孟时和外婆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提前打过电话,姨婆的饭还热着。她的小孙女刚开始看到孟时还有些怯怯的,见她从包里拿出零嘴儿来,一口一个小时姐姐叫得甜甜的。 孟时还要赶着回去,随便扒了一碗饭就去做栗子糕。姨婆烧的还是柴火,她以前来过几次,倒是驾轻就熟的。 她做栗子糕,姨婆就陪着外婆在小院子里说话。隔着一道门槛传进厨房来。灶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照得孟时的脸红彤彤的娇艳极了。两人的声音都是细细温温的,熨帖到心窝里。孟时坐在小杌子上往灶里丢了一把柴火,嘴角弯了起来。 姨婆习惯叫外婆小姐,孟时听了会儿,发了会儿呆,锅里的水开了,才站了起来。 栗子糕做好,孟时将外婆的行李都收拾摆放好,这才回城里。她走得有些晚,怕赶不上回城的末班车姨婆外婆都让她留下来歇一晚,她笑着说不用的,家里的花花草草要人照看。 她对那些花花草草很用心,再晚回到家都不忘查看浇水。外婆也就由着她去了。 到了村口,孟时才轻轻的舒了口气,抬头去看天色。她的运气顶好的,站了没多大会儿车就来了。路不太好,颠簸得厉害。她已经习惯,竟然睡了过去。直到售票员提醒该下车了,她才清醒过来。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两旁的路灯暗黄暗黄的。孟时买了一袋速冻饺子,外婆不在她吃得比较简单。 她没看路,闷着头走。走到老宅门口感觉到有些不一样,抬起头时吓了一大跳。余江阮单手插在裤兜里闲闲的站在门口处,旁边放了一个塑料凳子和一袋子果子瓜子壳。只差没吊一个欠债还钱的大纸牌了。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七) 这人,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回来了,让我好等呐。”余江阮笑眯眯的。脸上的神情似是在说,小样儿,有种就别回来呀! 孟时没吭声,开了门。不用她招呼,余江阮将凳子踢到一边,弯身将垃圾丢进角落里的垃圾箱,跟着进了门。 孟时不着不急的,将院子里的灯打开。检查了昨天买回来的水仙,换了环境,有些焉巴巴的。她戴了手套,用洒水壶接了水,一一浇着。 她的动作娴熟,认认真真的。偶尔伸手将枯枝枯叶摘掉。余江阮站在屋檐底下看着,院落里分外的宁静。 孟时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浇了,这才开门进屋子。来过一次,余江阮自来熟,换了鞋,见孟时往厨房的方向,哎了一声,说:“多做一份,速冻的饺子我不吃。” 孟时睨了他一眼,没吱声。外婆不在,她不忌惮他,也就没那么客气。余江阮一看就是很挑嘴的人。孟时将速冻饺子煮了,又炒了两碗蛋炒饭。米饭粒粒分明,晶莹剔透。混合着火腿玉米粒和葱,远远的闻着就喷香。 余江阮提前声明自己不吃速冻饺子,但也没想到孟时回炒一碗蛋炒饭来打发他。他嗤了一声,跟一大爷似的坐到饭桌前。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小菜,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连个汤也没煮。他抬头扫了孟时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就给我吃这个?” “爱吃不吃。”孟时没好气,将一碗蛋炒饭重重的放到余江阮的面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闷头开始吃。 余江阮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做的打算,没忍住那色泽诱人的蛋炒饭的诱惑,拿起了搁一旁的勺子。 吃了一口,下一勺他的速度快了些。孟时瞥了他一眼,又埋下头。米饭软弹,嚼一口唇齿生香。余江阮几乎没有停顿就将一碗蛋炒饭吃完。他将碗推到孟时面前,“还有么?” 孟时斜睨了他一眼,站起来重新给他盛了大半碗回来。余江阮啧啧了几声,说,“你还真是够抠门的啊。” 饭碗是小号的,合着他平常也要吃两碗饭的。这下还饿了,就盛那么大半碗也吃不饱,反而是上不上下不下的。 “没有了。”孟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面前的蘸碟里。 余江阮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了,只炒那么点儿饭,这是打算逼他吃那一海碗饺子呢。他不动声色的将碗拨到面前来,这次他不止吃饭了,每样小菜都尝了些。 这些小菜都是自己自作的,用来吃面吃炒饭都是顶不错的。余江阮没去夹那饺子,倒是将小菜都吃光了。 他是有些故意的,换做在别的地儿,就算好吃到将舌尖咬下来,他也不会这样的。 孟时将碗收拾了,并没有立即去刷。倒了一杯茶放到余江阮的面前,冷冷的说:“还不走么?” 余江阮哟呵了一声,手指在桌弦上敲了几下,说:“欠债的都是大爷呢。”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八) 孟时没理他的嘲讽,也不想那么拖着下去。这对谁都不好。她沉默了一下,抿抿唇,说:“一两万我可以给你,你说的那数我给不了。” 余江阮握起茶杯,低头看了一眼橙黄的茶汤和饱满的如一叶小舟漂浮着的茶叶,对上孟时的视线,微笑着道:“我记得条件我们早谈好了。” 孟时的指尖把玩着杯子,脸色变了变,冷冷的看着余江阮,道:“不可能。” 余江阮的眉头挑了挑,道:“你别告诉我你是要反悔,舍不得给玉,答应钱债肉偿的可是你。现在说不可能,你这是当我软柿子想怎么捏怎么捏呢?” 他脸上的笑容收起,认认真真的,带着冷意的。 孟时的指尖在杯壁上摁起了一个浅浅的印子,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没什么好谈的了,请你马上出去。” 那事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她没有证据,直接点破反而落人口舌。他如果答应赔个一两万了事,她是很愿意破财消灾的。如果非要什么钱债肉偿,那不可能。她那时候应下只是为了脱身,从来就没当过真。她也没想过……他会那么执着。 余江阮的普通话说得好,一般人听不出来,可她却听出是带着点儿京腔的。不是本地人,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不可能那么没完没了的缠着她。她也没想过要推卸责任的,如果他愿意退一步。外婆不在,那么僵着,她也不是僵不起。 余江阮面不改色,浅啜了口茶,将杯子搁下,道:“要我出去也行,你总得给个说法。我的条件不变,要么给我那玉,要么……钱债肉偿。” 后面那几个字他说得玩味,又有点儿暧昧不明的。但看得出,他是很认真的。 孟时低头看了看脚尖儿,抡起手边的椅子,就朝着余江阮砸去。余江阮比她更快些,匀称的手掌捏住了她抡椅子的手,椅子应声而落。他反剪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胸口,微微一笑,道:“女孩子,还是少动手动脚的好。”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轻薄的微微触碰了一下。 孟时涨红了脸,恶狠狠的道:“放开!” 余江阮的手慢慢的加重力气,挑挑眉,笑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对我客气点儿。” 微微的顿了顿,他挑挑眉,笑着继续道:“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了?那天那段监控在我手里,你说我要是把那段监控加你的地址送出去,你和外婆,今后还会不会有这样安宁的日子?” 他话里的冷意顿现,难怪不见生气,原来是拿捏住了她的七寸。都已是手中的猎物了……自然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孟时紧紧的咬着牙关,小脸上恶狠狠的。她现在是真的不懂余江阮了,他看她的眼神,是带着嫌弃和探究的。这样坚持着,出乎意料。 屋子里带有老屋特有的气息,灯光暗黄,安静得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孟时被余江阮反剪住的手腕周围已是一片青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闷不吭声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十九) 余江阮站了一会儿,附在她耳边笑着道:“我的耐性有限得很,明天下午如果我没有在民政局见到你,我就会将那段监控送出去。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喲。” 他说完话,放开了孟时,打开门走了出去。孟时的额头上疼起了密密的细汗,关门声响起,她扶着桌子坐到地上。 浑身脱力,她没想到余江阮会那么难缠。 余江阮走出老宅没忘将门锁上,打霜的秋夜有些冷。他伸脚踢了踢歪着的垃圾桶,有些想抽烟。 他对味儿敏感,是很少抽烟的。他伸手揉了揉鼻尖,单手抄在裤袋里慢慢的走出了巷子。 屋子里安静极了,窗缝未关严,吹得帘子边的流苏发出轻微的哗哗声。院子里花花草草在月光下铺下层层斑驳的阴影,鼻间有房屋陈旧的味道。 孟时坐了一会儿,从衣兜里拿出烟。打火机发出啪的声响有些刺耳。烟是红双喜,老牌子,最廉价的那种。几块钱一包,街头巷尾都有卖。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仰头看着有些刺眼的灯光。客厅里的老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每走一下,她的心脏就会砰的跳动一下。重重的,清晰的——她是活着的。 抽完一支烟,她站了起来。将桌子又擦了一遍,进厨房去刷碗。像往常一样做着睡前的事。躺在床上的时她在想,明天该打电话问问以前那几家馆子了,看看能不能将生意重新揽回来…… 外婆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没有睡意,四肢僵硬的躺在床上,蜷缩着,就那么一整夜。 天色蒙蒙亮时孟时爬了起来,光线还未铺开,晨曦间灰蒙蒙的一片。青石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霜,宁静安谧。 她下了楼,到了厨房门口才想起外婆没在。走到玄关处,拿起手套戴上,将面包车上的菜搬到三轮车上,呵了呵气,锁上大门蹬着车咯吱咯吱走了。 孟时下午到民政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五点了,破面包车随便往边儿上一停就跳了下来。小巧的鼻尖儿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她的衣服又乱又皱巴巴的,带有一股子的汽油的味道——车肯定儿又抛锚了。 余江阮今天没能闲着,他来东青是为了一枚秦代玉印。收藏者是一位老先生,已经跑了几趟儿了,还是没能见着人。 他做古玩已经好几年了,最开始是兴趣,抱着玩玩的态度。后来渐渐的就当成了营生。他在家里受宠,余父虽然不太赞成他做这一行,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他捣腾。 他自己开了一家铺子,请了一个伙计。这一行要么是半年不开张,要么就是开张吃半年。没事的时候他的日子过得闲适,吃吃喝喝的。有事的时候却是到处奔波,他出生优越,却也磨得圆滑起来。 余江阮解开安全带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孟时跳下车,他挑挑眉,没叫住她,慢条斯理的又将车往后倒了一些,这才下车。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 他上台阶的时候遇到了从大厅里出来的孟时,她停住脚步,抿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余江阮的动作不快不慢的,单手抄在裤袋里,走到孟时的跟前,道:“特地等我呢?” 他从上到下的将孟时打量了一遍,一件灰色的外套,磨得破损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小羊皮短靴。很利落,却不怎么干净。 她的手上还带着半截指儿的皮手套,从头看到脚……都没有一个地儿看起来像是来领结婚证的。两人站在一起,更是说有多不搭就有多不搭。 余江阮眯了眯眼睛,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一圈,抬抬下巴,道:“走吧。” 他率先往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笑看着孟时,“确定想好了?” 孟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没想好又怎么?”她的语气颇为淡漠。清秀的面庞上表情平静,余江阮怀疑她就没想过这事。 他的视线落到她纤细的脖颈间,细小的红绳并不显眼。他伸手勾上了孟时的肩,状似亲昵的附在她耳边:“就那么舍不得?” 孟时没回他话,身体一僵,立即就要甩开他。余江阮收紧手臂将她勾得更紧了些,懒懒的道:“别甩开哦,这样才更像来领证的是不是?” 孟时的身体依旧是僵的,却隐忍着没有再意图甩开他。她很瘦很瘦,指节所碰到的地方都是骨架。单薄得像一朵细弱的花儿,轻轻一折就会断。 余江阮突然想起在赌场里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场景,他完全没想到,那么从容淡定的赌徒会是一个女孩,还很年轻的女孩。 快要下班,大厅里冷清没有人。所有流程几乎都是一气呵成。孟时的话很少,异乎寻常的沉默着。动作也有些僵硬。拿了证一点儿也没有停顿就往外走。 余江阮跟在她身后,下了长长的石阶,伸手虚拦了她一下,还未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将电话接了起来,就这当儿,孟时已到了几步之外。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他边接起来边往前走。见孟时到了她那破面包车跟前,他加快脚步要去拦她,让她一起吃顿饭。 还未到孟时的边儿上,电话那端的余妈妈突然温柔的道:“阮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余江阮的脚下一个趔趄,吓了一大跳,问道:“妈你说什么?” 余妈妈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你很久没回家了,我过来看看你。” 孟时已经拉开车门上了车,余江阮眼睁睁的看着破面包车颠簸了一下驶离,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对电话那端的余妈妈道:“妈您先吃,我马上回来。” 余江阮回到家,伸手揉了揉眉心,才掏出钥匙来开门。门才刚打开,就见阮蓁拧了双拖鞋站在门口。 余江阮笑眯眯的叫了声妈,伸手去接阮蓁手中的拖鞋,问道:“妈您怎么过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您。”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一) 阮蓁避开他的手,将拖鞋放到他的脚边,温柔的道:“司机送我们过来的,哪用得着你接。奶奶想你了,非要让我过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阮蓁已经四十多了,保养得宜,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从来不会发脾气,但余江阮却是知道他老妈的厉害的,要不然这些年也不可能将老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将鞋换上,笑着道:“您跑来跑去多累呀,奶奶想我打个电话我就回去了。” 阮蓁睨了他一眼,“奶奶这段时间没给你打过电话?” 余江阮笑笑,不说话了。不是他不愿意回去,他奶奶每次打电话,最爱说的话就是让他早点儿让他们抱重孙子。或是某某家的姑娘不错,要让谁谁给他介绍。 他倒是想让他们早点儿抱重孙子,可他一个人也没这能耐呀。相亲嘛,他要是去相亲了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阮蓁也不多说他,进厨房里去帮阿姨摆饭去了。阿姨做的菜全是余江阮爱吃的,以前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吃上一次,他都要多吃上半碗饭。今天却没什么胃口。 他喝了一口鸡汤,握着勺子笑眯眯的看向阮蓁,道:“妈这鸡汤是您亲自下的厨吧?和我记忆里的味道一个样。一来您就亲自下厨,老余知道可是要吃醋的。” 阮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就你会贫,没大没小的,你爸要听到非抽你。好听的话别在我这儿说,你留着到你奶奶跟前说去。” 余江阮摸摸鼻子,手中的勺子在鸡汤里搅了几圈,讨好的冲着阮蓁笑笑,道:“那妈我明天带您去逛逛好不好?” 阮蓁优雅的给他布着菜,睨了他一眼,道:“你爸去K市开会明晚回家,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得赶回去照顾他。” 她放下了筷子,不待余江阮说话,又道:“我这次来是带了任务的,你爷爷奶奶一致决定让我带你回去。” 余江阮也放下汤勺,笑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哪用得着您带呀。”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一向都顺着你爷爷奶奶的意,这次你怎么都得跟我回去交差。” 阮蓁和余奶奶的关系是很好的,她是个三好儿媳,凡是婆婆公公的话没有不听的。就算是在余江阮的教育上也一样。 余奶奶是干部,脾气火爆,习惯发号施令。阮蓁的脾气温和,少说多做,现在什么事也只有她劝得动余奶奶。 余江阮无奈的揉揉眉心,道:“妈,我来这边真是出差。现在我还没见着人呢,可不能回去。但我保证,我办完事立即就回去向爷爷奶奶报道。好不好?” 阮蓁可不管他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斩钉截铁的道:“不好。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都往家里叫了好几次医生了。是爷爷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 余江阮哑口无言,阮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你有什么事换小林过来处理。”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二) 阮蓁的作息时间稳定,吃过饭就休息了。余江阮在书房里呆着,回复了几封邮件,站起来拿了外套就下楼。 他的脚步声轻微,客厅里灯开着,并没有人。他刚到玄关处,身后就传来了阿姨笑吟吟的声音:“那么晚了,阮阮你要去哪儿?” 余江阮的身影顿了顿,回过头,笑笑,道:“您还没睡呀,我有点儿事要处理,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阿姨微微一笑,往楼上看了一眼,道:“你妈妈交代了,明天上飞机之前你不能出门。” “那哪儿行呀,阿姨我是真有事,一会儿就回来,真的。”余江阮笑着,往楼上看了看,声音放得很轻。 阿姨只是笑,并不说话。余江阮知道没戏了,举起手来,道:“我不出去了,您也早点儿休息,熬夜要长皱纹的哦。” 阿姨温和的笑笑,忽的感叹道:“阮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听妈妈的话,孝顺妈妈。” 余江阮被夸得有点儿脸红。他在小事上很少会违背长辈的意思,但在大事上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见的。 他和阿姨道了晚安,上了楼回了卧室。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拿出手机来。 电话第一遍并没有人接起,他又打了一遍。这一遍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孟时喂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余江阮说了句是我,那边哦了一声再无话。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得回家一趟。” 孟时又哦了一声,鼻音还是很重。余江阮找不到话说,刚要无话找话的问她是不是感冒了时,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她将电话挂了。 余江阮捏紧手机,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可好心好意的告她一声的。她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把电话挂了。 他将手机丢在床上,往浴室走去。这通电话就不该打的,他不在这儿,指不定她心里怎么乐呢。 这么想着他的气更不顺了。 孟时有些感冒了,早晨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喉咙有些疼。一整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就严重起来。不光喉咙疼,头也是晕乎乎的。回来连东西也没吃她就倒在床上。她的身体好,很少感冒的,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 挂了电话她昏昏糊糊的在被窝里窝了好会儿,才翻了一件厚外套穿上,下楼去弄吃的。这天气也要冷起来了。她边煮面的时候边想,明天去一趟郊区,后天也该把外婆接回来了。老人不在,她不习惯。哪怕那么一天看到,她心里都是不安宁的。 她看着锅里的热气,出神的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已经糊掉了,她手忙脚乱的捞起来。 一碗热乎乎的面吃得额头上冒起密密的汗,鼻塞也好了些。孟时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厨房收拾干净。上了楼,她没有回房间,在黑暗中呆了一会儿。上了楼顶的小阁楼。 阁楼上常年雨水浸着,有淡淡的潮湿味儿和霉味。孟时没有进门,将蜡烛吹灭,就在逼仄的木质楼梯上坐着。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三) 她在阁楼上呆了大半夜,脑子在黑暗中越来越清醒。她点了烟抽着,细小的烟火在黑暗中显眼极了。 孟时在窄小的楼梯间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下楼,调了闹钟就倒在床上。她做了长长的梦,梦到外婆坐在桂花树下纳鞋底,旁边的小几上放了针线篮子,还有几个熟透的橘子。 她在梦里笑了出来。 余江阮回京的当天忙儿了一整天,先是去爷爷奶奶家请安,又去了姥姥姥爷家里。几个老人就跟老小孩似的,他在爷爷奶奶家吃了饭,必须也得在姥姥姥爷家里吃饭的。 姥姥亲自下的厨,吃饭的时候还不忘问比起他奶奶家里的饭菜怎么样。在这事上姥姥和奶奶攀比了几十年了,不是那么容易敷衍过的。他废了好一番劲才将姥姥哄开心,不提那茬。 吃了晚饭姥爷极力留宿,他没敢。如果留了宿,下回去爷爷奶奶家里可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余江阮回到家就见董家郃和何瑜霏坐在客厅里,正同他妈妈说着话。他哟呵了一声,上前锤了董家郃的肩一把,斜了何瑜霏一眼,道:“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坐了?” 董家郃没回答,只是微笑着同余江阮打了个招呼。何瑜霏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知道回来了。”余江阮在沙发上坐下,阿姨很快给他端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何瑜霏哼哼了两声没说话,转头去同阮蓁讨论新上的冬装去了。余江阮刚和董家郃说了两句手机就响了起来。小林打电话来让他给他发一份资料过去。 他说了两句,也没管何瑜霏和董家郃打了个招呼就往书房去了。资料发过去,他从书房出去,就见董家郃站在走廊里。 他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在窗台上敲了几下,道:“过来看何叔叔何阿姨呢?” 董家郃正在抽着烟,嗯了一声,看了余江阮一眼,道:“不是说要呆一段时间吗?被逼回来的?” 余江阮笑笑,应该是被押回来的才对。 董家郃的话并不多,余江阮不说,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了下来。客厅里何瑜霏和阮蓁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余江阮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倒了两杯咖啡过来。 董家郃说了声谢谢,余江阮啜了口咖啡,看了他一眼,道:“最近过来得挺频繁的,准备订婚了?” 董家郃嗯了一声,微笑着道:“家里是那么说的,还得看霏霏的意思。” 余江阮啧啧几声,道:“她还用看吗?我看啊,你要再不求婚,她肯定儿买戒指向你求婚了。” 董家郃微笑着没说话,余江阮拍了拍他的肩,又道:“早点儿将她娶了也好,早生贵子,她以后就没时间来管这管那了。” 董家郃笑笑,道:“你是嫌她念叨着你了?” 余江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啜了口咖啡,睨了董家郃一眼,笑着道:“你就太让人省心了,不然她哪有时间管我?”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四) 董家郃呷了口咖啡,微微笑笑没说话。 余江阮的指腹在温热的咖啡杯上摩挲着,他和董家郃认识有几年了,甚至在何瑜霏之前。董家郃这人话很少,甚至称得上是沉默寡言。 脾气也是顶好的,无论谁说什么都只是笑笑,他就没见他发过脾气。他的私生活是极其干净的,性格也温和。何瑜霏虽然脾气不好又任性,他们之间也是吵不来架的。 余江阮将杯中的咖啡喝完,在董家郃的肩上拍了一下,道:“下去吧,再不走何瑜霏就要找上来了。” 他的语气中不乏揶揄,董家郃笑笑,看了看时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我还要在这边呆几天,找个时间出来聚聚。对了,我有一客户手中有一个唐代的铜镜,想请你估估价。你看抽得出时间么?” 余江阮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应该哪儿都去不了了,你定个时间吧。” 他说得有些无奈,董家郃微微一笑表示理解,两人下楼去了。 何瑜霏见着他们下来,眼睛一瞪,哼了一声,道:“你们倆又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余江阮挑挑眉,睨了她一眼,道:“你还怕我们说你什么?” 何瑜霏瞪了他一眼,嘟嚷着道:“余江阮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儿,我在你们家可是客人。” 她说着坐到了阮蓁身边,挽住了阮蓁的胳膊,笑着道:“阮阿姨待会儿我们走了你收拾他的时候可别手软啊,当是替我报仇。” 她长得娇俏玲珑,二十七八的人撒娇起来一点儿也让人别扭。阮蓁拍拍她的手,笑着应了一句好,道:“明天我让他上你们家负荆请罪去。” 何瑜霏站了起来,笑嘻嘻的道:“那我就放心了,阮阿姨我们先走,下次再来看您。” 董家郃礼貌的向阮蓁告辞,余江阮送他们出了院子,看着车消失在夜色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董家郃开了一段车,见何瑜霏摆弄着手机,微笑着问道:“我和阮阮在楼上的时候你和阮阿姨说什么了?” 何瑜霏抬头看了她一眼,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阮阿姨说事了?” 董家郃微微笑着,没回答。何瑜霏也不管他时不时在开车,伸手吊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警告道:“我告你啊,你和我是一战线的,可不许向余江阮通风报信。” 董家郃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余江阮进屋的时候阮蓁正在给家里的小奶猫喂食,他四处看了看,道:“妈你不是说爸今晚回来嘛?” 阮蓁眼皮也没抬,“临时转道去了一趟V市,过两天才能回来。”她喂完了猫,站起来将手擦净,看了余江阮一眼,道:“你多久没给你爸打电话了?” 余江阮有些底气不足,揽住了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不经常都能见到他嘛,还打什么电话。”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那能一样?” 余江阮单手插在裤兜里揽着阮蓁回客厅,笑着认真的道:“前几天他主持会议时我还见到他了,精神倍儿好,摄影机前可比对我和蔼多儿了。”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五) 阮蓁没话说了,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毛衣织着问道:“霏霏也打算订婚了,你没个动静儿呀?” 余江阮抓起抱枕捂住头,瓮声瓮气的道:“妈,您这句话今天我耳朵都听起老茧子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呀?” 阮蓁知道他今儿也挨了几番轰炸,也不提这茬了。温温柔柔的道:“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你何叔叔上次还念叨着你,你爸上次带了些茶叶回来,你顺便带些过去。” 余江阮笑嘻嘻的应了句好,哄了阮蓁一会儿,上楼去了。他今儿确实是累了,嗓子都疼了。 今儿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催着他得找女朋友了,要是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可他结的那是什么婚呀? 昨晚挂了电话后就没音儿了,问也没多问一句,什么人呀,他的气儿又不顺了。 孟时的感冒好得很快,去接外婆回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外婆不在厨房里冷冷清清的,回到家里就在忙开了。 孟时笑微微的在厨房里叨了一会儿,颠颠儿去院子里除草去了。秋日午后的太阳还有些热,菜畦里的菜叶都是焉巴巴的。她戴了手套,拿了锄头蹲在垄上松土除草。 菜畦还未锄到一半就有人在门边叫了句小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门口,应了一声就来,将手套扯下来丢到一边,放下锄头开门去了。 孟涛的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头发剃得光光的戴了个鸭舌帽。见孟时开门,他连连的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孟时利落的将门打开来,往里看了一眼,示意孟涛站到外面去说话。孟涛也往里看了看,退到了摩托车旁。抓了抓后脑勺,问道:“你那表哥没在?” 孟时没吭声,站到角落里的阴影处,低着头踢了踢摩托车轮胎,道:“什么事?” 孟涛哦了一声,又挠了挠后脑勺,道:“那天你表哥在我没问,上次在那边你怎么没让我接?” 他说着又往铁门内看了一眼,确认余江阮是不是在。 孟时揉了揉鼻尖儿,道:“出了点儿事,自己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告我?”孟涛急了。 “不是没事嘛。”孟时依旧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 孟涛急起来了,往巷子前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在道上认识些人,小事都能解决的。” 孟时踢了他一脚,斜眼看了看他,道:“还道上呢,还没被孟叔抽够?” 孟涛讪讪的笑了笑,道:“那不以前的关系嘛。我现在可没和他们再来往了。” 孟时睨着他,显然是并不相信。孟涛咳了一声,“真的。你别不信,我最近真认真儿的在上班呢。” 孟时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问道:“深哥今年回来过年么?” 孟涛没想到她会提这话题,愣了一下,道:“不回来吧,没听我叔说这茬。” 孟时没说话,四周安静了下来。云层遮盖了阳光,围墙上的爬山虎绿茵绿茵的,鼻间有些泥土的潮湿味儿。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六) 深宅老巷在阴影里带着股陈旧腐朽的味儿,幽远而宁谧。W摹!? 孟时抿唇,身上带了股狠劲儿。却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缓了下来,她才低低的道:“行了,我知道了。没事就回去吧。” 孟涛求之不得,哎了一声,骑着摩托车走了。车子骑了一长段才想起,那天孟时有什么事她还没说。他使劲儿的拍了拍大腿,一脸的懊恼。竟然就这么被她蒙混过关了。 孟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忍住抽了一支烟。鼻子使劲儿的嗅嗅身上没烟味了,才进院子将门锁上。 她有些走神,忘记除草了,拿了水管放水开始浇花,连水流了满地也不知道。还是外婆在屋檐下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将院子随便收拾了一下,冲净手,咯噔咯噔的跑进屋,笑眯眯的问道:“外婆,您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老人颤巍巍的将墨青色的碟子放在桌上,和蔼的问道:“洗手了没?” “洗了。”孟时麻溜的接过老人手中的盘子摆在桌上,笑着道:“外婆您坐着,我来就行。” 她折身回了厨房,没多大会儿就将厨房里盛好的吃食都端了出来。闻到香味儿孟时就馋了,一双清透的眸子亮得出奇。 外婆吃饭时是不说话的,吃完孟时收拾碗了,她絮絮叨叨的道:“小时,明天和孟涛一起去看看爸爸。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这脾气倔,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在时你都是他的掌上明珠。你那么几年都没去看过他,他不知道有多难过。” 老人轻轻的叹着气,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苍老的身体越发的佝偻,她仿佛只是随口说起,边说着边往客厅角落里去了。 角落里摆了一组暗红的旧沙发,一张小桌,一盏台灯。外婆最爱靠在小桌上打瞌睡,或是做做针线。她的眼神还好,还能对着暗淡的灯光穿线。 孟时的身体僵住,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的重新开始收拾桌子,轻声道:“不去了外婆,以前那几家馆子的生意我问好了。从明儿起就得每天早上送货的。” 外婆的脚步顿了顿,颤巍巍的说了句好,回角落里去了。然后再无声息。孟时将东西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外婆已经去睡了,她在窄小的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的将灯关了。 孟时没有上楼,走到门口的青石板石梯上坐着。院子里只有很暗的光,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深巷里有狗吠传来,孟时浑身的关节都发硬,轻轻动一下疼得牙关直打颤。她一时没动,手机在衣兜里呜呜的震动着。她任由它响着,等到那阵疼痛过去了,她才伸手接了起来。 就那么一会儿,她的额头已经疼起了一些密密的汗珠儿。喂了一声,声音有些疼痛后未缓过来的哑。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七) 孟涛说了句是我,孟时没吭声,轻轻的缓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小时,我也觉得我叔说得对。以后你还是别去那种地方了。虽然你一直没显露锋芒,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是老爷子的外孙女,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罢手的。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儿来。钱的事你别担心,我以后认认真真的上班,真的。”孟涛好像喝了酒的,声音闷闷的,边儿上有摩托车的轰鸣声。 孟时没搭理他,清秀的眉头皱了皱,道:“你在哪儿?” “修理厂,今儿不小心车撞了一下。请老彭帮我换点儿东西,他现在忙着呢,我喝了一点儿小酒。”孟涛傻笑了一声。 “骑车注意点儿,早点儿回去,别让孟叔担心。缁啊? 孟涛也没再打过来。 她缓缓的将僵硬的腿伸开,暗淡的光线中她瘦削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孟涛的话是不错的,他们为了她牺牲得够多了,她不想让他们再为了她被生活压迫着,连选择怎样生活的自由都没有。 她忽的想起了余江阮……他其实是个外行,被他看出来,是个意外。 那么想着孟时的心里轻松了些,她知道自己有多冒险的。可总是忍不住的抱着侥幸。 也还好,她碰到的是余江阮。他有那么可恶,骨子里却不是什么坏人。出生优越的人,没有见过挣扎在生活底层的黑暗与龌蹉,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孟时轻轻的吁一口气。 在楼下坐了那么久,周围静得没一点儿声音了。她才猫着脚步上楼,冲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倒在床上。 她失眠得厉害,浑身每个细胞都倦,不到深夜却是睡不着的。风已经停了,四周寂静无声。不知怎的屋子里闷得厉害,她裹着被子躺了一会儿,拿着手电筒翻身坐了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个边角被磨得破损的钱包来。 钱包薄薄的,只有一张泛黄的小照片。她就着手电筒光看着,眼睛胀得生疼了,她才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连心跳的起伏也很小很小。仿佛就那么渐渐的衰竭而去。 余江阮在京都呆了两个月,入冬了才到东青。他最近在家呆得都快发霉儿了,借着古玩交流会才能出来。也顺便给董家郃掌掌眼,他给何瑜霏挑生日礼物。 董家郃真挺细心体贴的,以何叔叔的身份,贵重的礼物何瑜霏见得多了。再送点儿什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什么稀奇的。来古玩市场淘点儿别致的礼物,既不掉价儿。就这份用心,何瑜霏必定会开心。 董家郃虽然体贴也细心,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何瑜霏用心得多了。 余江阮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和董家郃这样的人结婚,就算是没有爱情,也不至于会受委屈的。 两人从古玩街出来,余江阮一无所获,董家郃看中了一对翡翠佛坠子,成色却是极好的帝王绿,古色生香的。店家抬高价格,他花了整整两倍的市场价才拿下。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八) 古玩街处于东门,鱼龙混杂,两旁的建筑物都是灰蒙蒙的,破落。街道也不怎么干净,扒手极多,稍微不注意就会着道儿。 董家郃这样出手大方的外行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从街头到街尾就有好几个人跟着。他似是没察觉,余江阮也没点破,让他稍等一会儿。转身拍了一个小青年的肩膀去旁边儿了。 董家郃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余江阮才回来,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笑笑,道:“走吧。” 车停在巷子尽头酒店的停车场的。董家郃不知道在想什么,被他那么一叫视线才回转过来,微微笑笑,点点头。 快要走出小巷,余江阮停住脚步,道:“挺无聊的,今晚出去放松一下?” 他脸上是带着笑的,看得出来他最近被困得狠了。 董家郃笑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算我账上。” 余江阮偏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哟呵了一声,道:“你这就已经打算给何瑜霏守身如玉了?” 董家郃没回答,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先去吃饭。来前阮姨再三叮嘱别让你饿着的。” 他的声音温和,这话明是带了些调侃的味儿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还挺认真的。 余江阮刚想说什么,微微的侧过头,视线扫过后侧的小巷,来不及和董家郃打招呼,他就朝着小巷追去。董家郃叫了一声阮阮,余江阮没听见,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中。 董家郃的眉头皱着,快步的追过去。才走没几步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孟时跑到拐弯的地儿就被人给拽住了,她的头重重的撞到了胸腔上,发出钝重的闷响。她很快便缓过来,抬起头来看到余江阮,狠劲儿的甩开了他的手,骂道:“你TM的干什么?” 她额前的刘海服帖在光洁的额头上,脸上带着汗珠儿,灰扑灰扑的狼狈极了。看到余江阮也不惊讶,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小兽似的恶狠狠的带着狠劲儿。 余江阮倒不怕她,前后看了看小巷,低声儿的问道:“又在做什么坏事儿?” 和孟时相反,他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还有些闲适。 这倒让气氛缓和了些。孟时抿抿唇,没搭理他,恶狠狠的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儿又朝着窄深的小巷中追去。 余江阮意识到自己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跟了上去,到了拐角处就见孟时停了下来。不远处的地面上躺了一个褐色的皮夹子。巷子深处还有个黑影儿,步履蹒跚,看来也跑得够呛。 孟时捡起钱夹子,粗粗的看了一眼靠在围墙上不动了。余江阮往巷子尽头看了一眼,瞥了一眼孟时,等她的气儿喘匀了,微微一笑,道:“胆儿挺大的呀。” 他远远的看到了钱夹子里的东西,没见证件,倒是一堆儿的零钱,不过百八十块的。她的胆儿确实够大,就为了那么点儿东西也敢追小偷。 孟时将钱夹子放进了兜里,抬头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二十九) 余江阮又瞥了瞥巷子尽头,伸手拽着她往外面走,“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孟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没回头看她也知道过来的肯定有好几人。她握了握拳头,反手拽住余江阮的衣服就开始往外跑。她卯足了劲儿,小巷错综复杂的,她对地形熟悉,没往人流多的地方跑。 最重要的是身后的人见他们跑也追上来了,跑出去还有那么长一段距离,他们说不定没到巷口就被追上了。 余江阮难得的没和她作对,顺溜儿的随她拽着。不知道转过了几个小巷,孟时的眼睛一亮,拽着余江阮躲进了路边搭的一个小棚里。 棚子里堆满了木头,她指了指最角落里的缝隙处,示意余江阮进去,自己则是随手抓了一个手臂大小的木棍握在手中。 余江阮也没多说什么,蹲了进去。他的身材高大,蹲进去有些费力。他费了些劲儿,好歹还是进去了。孟时在外面,背靠着她,浑身都是绷劲的,她看着是镇定的,其实也紧张的。余江阮的眉头挑了挑。 只有那么点儿地儿,能感觉到彼此身体散发出来的热度。还有未喘匀气儿的声音。余江阮看着孟时瘦削的背,心里拐着弯儿,她还挺够义气的,没有丢下他一人跑掉。 他微微笑了笑,目光渐渐的变深。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揉了揉鼻尖儿。不知道这丫头用的什么香水,有些皂角的味儿。 他刚动了动,孟时就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别动。” 余江阮放下了手,凝神一听,有脚步声过来了。孟时的浑身又绷劲了,他想伸手戳戳她的,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脚步声到棚子外面停了下来,他的视线移到了孟时握着木棍的手上。她握得紧紧的,瘦弱的手背上隐隐看到暴起的青筋。外面的人嚷嚷着,有脚步声到了棚子门口。 孟时的身子直了起来,蓄势待发的样儿。余江阮的心思微微一动,伸手揽了孟时的腰一下。孟时不妨他会突然捣乱,整个人贴到了他怀中。 她是有些恼火的,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不敢乱动。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余江阮示意他放开。余江阮也不说什么,更不在乎外面那些人还守着。就微微笑着看着她。 孟时被他看得没脾气了,回过头,僵着身子任由他搂着。脚步声进了棚子里,她的手心里出了汗儿。偏偏余江阮紧紧的将她摁着不许她动。 那些人到底还是没过来,没发觉这个隐蔽处,掀了一些木头走了。直到外面没有一点儿声息了,余江阮才放开孟时,推了她一把。 孟时一直僵着身子,这下整个人自由了。骨头却像是硬了一样一时动不了。余江阮先站了起来,头碰到顶上的木头,嗤了一声。 孟时忍不住的微微一笑,这才站了起来。外面已经没了那些人的身影,两人出了小巷,余江阮瞥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 她额头上的刘海已经湿透了,手心里也全是汗。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冷风一吹,她就忍不住的打哆嗦。 孟时没吭声,也没接他的纸巾,直接儿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她抿抿唇,回头看了余江阮一眼,警告道:“最近没事儿别来这边晃。” 余江阮单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笑笑,道:“我明天就得来这边。” 孟时抿唇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往前走。 余江阮在身后跟着她,刚才他就看出她对着片儿是很熟悉的。这边还未经过大力开发,街道都是窄窄的。街道两旁违章建筑物多了去了。 孟时穿过了两条街道,又拐了个弯,像是才发觉余江阮跟着似的,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虽是质问,眼神比起之前却温和了很多。两人现在好歹也是同患难过了。 余江阮的眉一挑,道:“这路规定只有你能走了?” 他的样子有些散漫,懒洋洋的。刚才躲在那木头堆里,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沾上了一些木屑。他也不拍掉。 他这是在耍无赖,孟时抿唇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别以为刚才……我就会感激你了。我还有事,别再跟着我。” 她语气里警告的味儿浓浓的,好像余江阮只要再敢跟着她,她就真会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 余江阮握着拳头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微微笑着,道:“那我得感激你行了吧?谢谢您刚才逃跑时不忘拽着我没把我丢掉呵。” 他这话里不是没有讥讽的味儿,好像不怎么在乎刚才那茬儿。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胡搅蛮缠。孟时瞪着眼睛。 余江阮确实不怎么在乎那几人的,他只是想看看孟时会怎么处理,才跟着她一起跑。打他不一定打能打过,可要是逃掉那也是没问题的。 天气阴沉阴沉的,风又刮了起来。孟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缩成了一块儿。恶声恶气的道:“别再跟着我,爱哪儿哪儿去。” 她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闪身进了一个狭窄的楼道中。余江阮抬头看了看那招牌,优优钢琴艺术培训中心。广告牌被雨水淋得发旧了褪色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没跟上去。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不知道董家郃走了没有……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跑着的那会儿打的,一个都没接着。全是董家郃的。 他拨了回去,董家郃问他刚怎么了,现在在哪儿。他说没事儿,随便说了个地址,知道董家郃已经走了,他的车还在酒店的停车场里,心也就放了下来,让他忙他的别管他,就挂了电话。 这边的冬天是真冷。风大,又冷又干得厉害。穿得再多也不顶用。余江阮在楼下站了会儿,将大衣的衣领竖起来挡住风。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调音声,他没去看,单手抄在裤袋里走了。 大冬天的跑那么一圈,孟时浑身都是汗腻腻的,贴身的衣服也湿透了。又吹了冷风,培新班里有学生在上课,暖气足足的。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去洗手间清理了一下,喝了杯热茶,才开始给边儿上的一架老钢琴调音。 她工作的时候很认真,一丝不苟的。旁边的甄老师给她续了杯茶,退了出去,没多时又端了一碟子云片糕放在边儿的桌上。 孟时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钢琴,调了试,试了调。如此反反复复的多次,她停了下来,微笑着对过来的甄老师道:“好了,您试试。” 甄老师笑笑,道:“你过来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天气冷,喝点儿茶吃点儿东西再走。” 她没去试,孟时也没坚持。有学生上课,甄老师是很忙的。打了招呼后就去忙去了。甄老师是很客气的,孟时每次过来水果点心她都会准备些。 以往每次孟时都没动,今儿体力消耗得多了。她没客气,就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吃着云片糕。茶是乌龙茶,和云片糕不太搭配。不过这当儿孟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吃了东西喝了茶,胃里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她舒展了一下四肢,舒坦的呼了口气。走过走廊见甄老师正在上课,她也没打招呼,猫着脚步下楼去了。 外面比培训班里冷多了,孟时下楼就打了个寒颤。她不耐冷,总觉得自己衣服穿得少了。她呵呵气,将手插在衣兜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气,往路边走去。 刚到路边上,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就跟了上来。没打喇叭,她也没注意。走了那么一段儿车停下,车窗摇下,余江阮探出头来,懒洋洋的道:“上车。”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一) 离她上楼差不多两小时了,他竟然还没走。孟时微微皱了皱眉,没吭声,拉开车门上了车。车里很干净,带有淡淡的薄荷味儿。孟时伸手拉安全带系上就听余江阮嗤了一声。她的动作也没停顿一下,将安全带系好。 余江阮斜睨了她一眼,打了方向盘,道:“回家?” 明知故问,孟时原本是不想吭声的。搭他的车,不回答又不太礼貌,她闷头嗯了一声。 车是极好的,视野开阔。加速的时候也只有丁点儿声音,像呼吸一样的。车里的暖气打得很足,孟时上车的时候没发觉,这没多大会儿,就热了起来。 她瞅了余江阮一眼,他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下,只穿了见深蓝的格子T恤。这一看之下她就更觉得热了。她没忍下去,将外套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膝上。 余江阮没问她来这边干什么,看了看她露出来的后脑勺后纤细的脖子,似笑非笑的道:“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孟时的身子一僵,一时没回答。车子里一时静极了,就只有车子行驶很轻微的响动儿。 余江阮舒展了一下胳膊,微微一笑,又道:“我会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 孟时还是没吭声。也不像小野猫了,肩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僵得厉害。余江阮也不觉得无趣,笑眯眯的。在巷口停车时从车上拧出了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冲着孟时扬扬,微笑着道:“给外婆带的礼物。” 孟时一声不吭的走着,到了门口处停了下来。抿抿唇,看着余江阮,道:“外婆跟前你最好别说什么。” 余江阮凑近她,微微笑笑,道:“你觉得我是嘴碎的人吗?” 他走到大门旁,扬扬下巴,示意孟时开门。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孟时有些气闷。 外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遛弯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她看着余江阮熟门熟路的在前面走就皱起了眉头。余江阮却没察觉,进了门,边换鞋边笑眯眯的叫了声外婆。 后边儿的孟时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接了余江阮手中的礼物,微笑着同外婆打招呼:“您没出去遛弯呢。” 外婆招呼着余江阮坐,笑着道:“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天气冷。” 他们进来的时候她在打盹儿,旁边放了从小作坊拿来的货品。做活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孟时将余江阮带来的礼物放好,她粗粗的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一些特产,她收得也放心了。 她洗了手,出来见外婆笑眯眯的和余江阮说着话,上前温声道:“外婆您要困去歇歇,晚饭还有会儿,我做好了叫您。” 她这话说得面不改色,余江阮抬头瞥了她一眼。孟时的眼角也没扫他,就微笑着看着外婆。 外婆摆摆手,笑微微的道:“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我陪小余说说话。” 孟时微微的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怕外婆发现什么,微笑着应了句好。又看了余江阮一眼,这才转身去厨房。 孟时的这顿饭做得没什心思,有事没事的就往客厅里端茶送水。偷偷听余江阮和外婆都说了些什么。 偏偏余江阮是只狐狸,每每她过去就停住了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她。等着她走远了,又和外婆轻声的说起什么。 孟时郁闷的转悠了几圈后怕外婆起疑心没敢再过去,强压住想探知的**认认真真的开始做菜。 老太太对吃食的要求极高,刀工调料装盘都是一丝不苟。孟时是她亲自教出来的,却不及她的一半。 做着做着的孟时的心就静了下来,出来看到坐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慈爱的笑的外婆时,她的心放了下来。轻手轻脚的将桌布铺好,摆好碗筷,才柔声细气的叫外婆吃饭。 外婆和余江阮聊得高兴,她对他也有了好脸色。进厨房的时候孟时在想,外婆喜欢余江阮,他经常过来也不错。这宅院里几乎没有外人来,她们和附近的邻居也没有来往,外婆是寂寞的。 余江阮对老人很细心,笑着说吃什么对身体好,拿了公筷替老人布着菜。外婆一大把年纪了,却是挑食得很,喜欢吃肉。素菜吃得少。 她肯听余江阮说,竟然笑眯眯的吃了好些素菜。吃完饭,余江阮又给她盛了半碗汤。一老一少像已经认识了许久一样。 孟时在厨房里忙了会儿,沏了两杯茶用小竹篮装了些小橘子放在角落里的矮桌上。天色已经黑了,余江阮也不说走,陪着外婆做手工制品。 孟时放下东西就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院子里没有光,她打开手电筒检查了一遍院子里的花草,寻思着要是下雪就把它们全搬到屋檐下去。很早她就想请工匠建一个花房的。去打听了下价格有点儿贵……然后就拖了下来。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二) 孟时蹲在边儿上看了看,咬着手电筒将几盆娇弱的花搬到屋檐下的窗台上。细细的将落在地上的泥土扫净。做完这些孟时就没事可做了,她在屋檐下站了会儿。院子里安静,眼睛适应后只有一点儿微弱的光。动着的时候不觉得,站了没大会儿手就僵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窗户里透出来温暖的灯光,神情柔和了下来。将手放到嘴边呵呵气,带上铁门出去了。 外面的风比院子里更大些,暗黄的灯影随风摇曳。孟时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她瘦削的身影在夜色中很不显眼,站在围墙边上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孟时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孟涛一连叫了几声小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唔了一声,清亮的眼眸在夜里亮得像星星。她揉了揉喉咙,才道:“你在东门那边熟么?” 孟涛愣了一下,嘿嘿的笑着道:“小时,你这不是不相信我嘛。”他的反应倒挺快的,立马又问道:“怎么了?” 孟时没说话儿,孟涛都和那些人断了,她是不会再因为一点儿事让他和他们牵扯的。W着玩的,那些人是地头蛇,她不愿让他受牵连,所以才打电话问问的。 她的脑子转着,大不了明天就和余江阮一起过去好了。那么想着,她说了句没事。 孟涛显然不信她的话,迟疑了一下,道:“小时,你要有事儿别瞒着我。” 她没事很少会打电话的,小时的坚韧独立是他没见过的。任何事都是靠自己。找到他们时……那是迫不得已了。 孟时耐着性子的又说了句真没事儿,孟涛说了句有事一定要给告他,孟时应了声好。有人叫孟涛,不知道要拿什么。孟时听着电话里的模糊不清的谈话声,沉默了片刻挂了电话。 孟时将手插在衣兜里,刚回头,就见余江阮立在围墙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孟时手中的手电筒晃了他一下,就听他似笑非笑的问道:“躲这儿打电话就不怕我和外婆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他也该走了,孟时没吭声儿,站在门边等着他出去。余江阮在原地站着不动,待到估摸着孟时等得不耐烦了,才慢慢走过去,微笑着道:“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今天他是第二次问这话了,孟时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只是……她一时接受不了。这段时间,她几乎就没怎么想过那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 她的语气僵硬,微弱的光线中整个人也僵了起来。微微的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今晚不行,你重新挑个时间……我过去。”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轻轻的。 不知道哪家的狗吠了起来,宁静的深巷中传出去老远。余江阮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说了句晚安,慢悠悠的走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长的小巷中,孟时吸了口气儿,想抽烟儿,又忍了下去。将铁门锁上,回屋子里去了。 角落里的台灯已经关了,竹篮子里的橘子安安静静的躺在矮桌上。外婆已经睡了。孟时到卧室门口,悄悄门,低声儿的道:“外婆你睡了吗?” “还没有……小余走了吗?”屋子没多时就传出外婆苍老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还没上床。 孟时迟疑了一下,没推门进去。柔声细气的道:“那您早点儿睡,注意盖被子,天气冷别冻着了。” “好,你也早点儿睡。”外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门口的光线暗了,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孟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又听外婆叫了声小时。她哎了一声,推开房门,又见外婆的灯开了。 老太太已经盖着被子了,颤巍巍的坐了起来,道:“我忘记和你说了,明儿早上把楼上的房间收拾一间出来。小余说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他一个年轻人住外面是挺不方便的,吃食上也困难。他说按年的租金付,我应下了。你看他住哪间方便,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个人热闹些。” 孟时一下子懵了,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外婆您说真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三) 老太太笑了起来,和蔼的道:“当然是真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方便人也不错。” 孟时进了房间里,老太太顿了一下,接着道:“小余的教养不错,不会是什么坏孩子。他给的租金不低,你以后也能轻松些。冬天冷,少接些活儿,节约点也不要紧的。” 孟时在床弦上坐下,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肩上不说话。老人满是褶子的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道:“别胡思乱想,小余住进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宅子太冷清,多一个人热闹些,能多个说话的人是不是?” 孟时没出声儿,过了会儿才轻声道:“以后您甭操心这些。” 老太太连连的说好,笑眯眯的道:“早点儿去睡,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先让小余搬进来住段时间看看,你要是不习惯,再商量让他找别的地儿住。” 孟时轻声应了声好,又坐了会儿才离开。外婆看着她到门口,关上门,才将灯关了。 孟时站在门口没动,吸吸鼻子,才慢慢的踱着上楼。她的脑子里现在乱得很。外婆让余江阮住进来,多半是因为他给的租金不低。外婆这辈子就没操心过生计的事儿。外公在时是不会让她操心这些的。 孟时上楼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如果妈妈在……肯定也不会让她老人家操心的。 她吸了口气儿,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呛得有些疼。她将灯打开,走到尽头处将窗子关上。窗子是老式的雕花木窗,外面装了简易的防护窗。孟时将窗子关好后手僵住没动,脑子里在想,不行,她得再找余江阮谈谈。 余江阮刚回到住处就接到了董家郃的电话,他临时有事去了滨海。这会儿才下飞机去酒店。他那边的车里放着,播报着这个时段哪个地儿在堵车。 余江阮正换鞋进门,笑着说他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何瑜霏得吃醋。董家郃笑笑,问他现在在哪儿。 余江阮将室内的灯,倒了一杯温水喝下。说已经到家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董家郃说可能要几天,微微的顿了顿,又问他今天怎么突然就跑了。 余江阮握着水杯,喉结上下耸动着,微微一笑,说:“遇到一熟人了。” 董家郃问多余的,笑着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边也有熟人了,等我回来,介绍我认识一下。” 余江阮唔了一声,道:“行。”他想起了孟时那副臭德行,让她跟他出去她未必会卖账,顿了顿,清了清喉咙道,“等你有时间吧。” 董家郃笑笑,又道:“我过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那个小模特了,问起了你……对了,你怎么连人的电话都不接了。” 余江阮搁下杯子,揉了揉眉心,道:“你怎么跟何瑜霏一样那么喜欢八卦了?我和她也没什么,太热情我哪招架得住呀。” 他是和那个小模特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了他的身份,旁敲左侧的问他什么时候带她回家见父母。 董家郃轻笑了一声,他那边有电话进来,说了句回来说就切断了电话。余江阮将手机丢到矮几上,忽然想起临走时孟时的说的话,他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四) 他站着站着的就出了神儿,嘴角的微笑就一直没落下过。过去住是认真的,他是挺喜欢那宅院的。屋子里的摆设谈不上奢华,可却是顶温馨的。那么大的宅子,一点儿也不觉得空荡荡的。 还有老太太,很和蔼,谈吐不凡,和普通老太太……很不一样。余江阮又想到了孟时,那么和蔼的老太太,怎么会教出那么一个臭德行的孙女来…… 余江阮笑微微的站了好会儿才去洗澡,出来接到小林的电话,说是他要的那几份资料发到邮箱了。他说了句知道了,胡乱擦着头发去书房。将电脑打开又回厨房煮了杯咖啡。 余江阮熬夜到凌晨才睡,第二天八点多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眯眼看了看雾气蒙蒙的窗外,看也没看就将电话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还未睡醒,他的声音沙哑沙哑的。电话那端的人没有立即说话,他也没催。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手机里才重新有声音,问他住哪儿。 余江阮回了个地名后就将手机仍在枕边,闭眼躺了那么会儿,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打电话的人……是孟时? 他翻坐了起来,拿出手机去看通讯记录。最近通话里是ms两个字,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清了清嗓子,将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通了,只是没人接。余江阮将手机丢到一旁,然后起床穿衣服长裤。昨天老鬼告诉他说今天有好东西到,他是得去一趟古玩街的。 现在不早了,收拾好过去差不多。要不是这通电话,他还真睡过头了。他提裤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是孟时问他住哪儿是个什么意思? 出卧房时他又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没再打了,将手机丢一旁洗漱去了。 余江阮收拾得整整齐齐出门时已是九点多了,从车库将车开出来。车开到小区门口堵了起来,他摇下车窗看了看,不知道谁家那么大清早的搬家,正堵着一大货车。搬家工人正从车上下着家具。已经没几件家具了,应该等一会儿就行。 他趁这时间给小林打了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一客户。记得给养在办公室里的那盆兰花浇浇水,才养没多久,娇气得很。 电话打完,前面货车上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前面的几辆车开始缓缓的移动。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冷冽的,他将车窗摇起来。 车子才驶了一小段距离余江阮就眯起了眼睛,小区门口站了个瘦削的人影。暗红的格子围巾将半边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被风吹乱的发丝及白皙得近乎病态的小半边脸来。脚上穿的是同色的棉鞋,鞋面儿上沾了点点的泥泞。 很不显眼,还有些儿土的打扮,在她身上却一点儿也不突兀。甚至看起来不觉得怪异……还挺养眼的。 她没有往小区里张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露出个后脑仁儿来。她那样儿不像是在等人,余江阮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等他了。 车子很快到孟时跟前,余江阮摁了一下喇叭,摇下车窗。孟时往边儿上让了让,没见车子过,抬起头来看到余江阮。她抿抿有些干的唇,不用他招呼,拉开车门上了车。 余江阮没说话,挑眉看着她。孟时眼皮也没抬一下,动作儿麻利的将围巾解下来叠好,又系好安全带。见余江阮没开车,她才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眼眸澄明清亮,纯净得没有杂质的。后面有车摁了喇叭,余江阮才重新发动车子,眼尾向上挑了挑,似笑非笑的道:“你这是在等我呢?” 孟时慢条斯理的将叠好的围巾折成一方块儿,嗯了一声就没话了。余江阮知道她就这性格,也不问什么,就开着车。到了十字路口,他才问道:“有事儿?” 孟时坐得挺直,摇摇头,道:“没事。” 余江阮的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来,眼角又扫了扫她,道:“那你这是干嘛呢?” 孟时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耐烦。 余江阮也不说话了,任由着她。她要是大老远的过来只为搭个便车他是不介意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五) 谁也没有说话,路过一家港式茶餐厅他找了个空位停了车。解开安全带后侧头问孟时,“吃早餐么?” “吃过了,不用。”孟时回答得倒是挺客气。 余江阮也不勉强她,关上车门后往茶餐厅去了。回来的时候孟时仍是端端正正的坐着的,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听到他开车门才回过神来。 余江阮将一个菠萝包和一袋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孟时的眉头皱了皱……还是接了过来。 余江阮好笑,有电话进来,他没再说什么。 待到打完电话余江阮侧头去看孟时,才发觉那菠萝包和牛奶她都没动。她看着窗外,侧脸是秀美的,白得近乎能看到毛细血管。 她真的很瘦,穿了那么多衣服肩两个指头就能捏住。她吃饭吃得也不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余江阮那么想着就到东门了,古玩街太窄,没有停车的地方。他四处看了看,找了收费的停车场,将车停了进去。 他没招呼孟时,下了车,一手扶在车顶上,问道:“我要去古玩街,你也跟着去?” 孟时也下了车,他不走她就立在一旁。她没围那厚厚的围巾了,头上戴了个鸭舌帽。乌黑的发丝全藏进了帽子里,不注意看就跟个假小子似的。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和老鬼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他也懒得管她,兀自走了。大清早的街道两旁就摆起了地摊儿,摊主见人也不忘吆喝两声。这些摆着的东西多半是假的,用来诳不懂的外行。当然,也有真的。不过要遇上识货,肯出价的人才会拿出来。 余江阮没有停顿,直接到老鬼的店前。店门倒是开着的,只是没见人影儿。余江阮正准备打电话,老鬼就打着哈欠从黑漆漆的里头出来了。老鬼不老,不过才三十多,留了一大把胡子,邋里邋遢的,才有了老鬼这绰号。 见着余江阮,他还没招呼他,视线落到了后面跟着的孟时身上,哟呵了一声,从头到脚的将孟时打量了一遍,手撑在看不出颜色的柜台上笑眯眯的道:“老余你这是越混越好呐,出门都带跟班了。” 余江阮回头去看孟时,她是听见老鬼的话了的,不怎么在乎,一双清亮的眸子落到门口挂着的紫色风铃上。 余江阮没回老鬼的话,敲了敲柜台,道:“你甭告诉我你才起床啊。” 老鬼笑眯眯的,停留在孟时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瞅了余江阮一眼,赞赏道:“小丫头挺识货的。” 余江阮一噎,多看两眼紫风铃就是识货了?他就一直没懂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将一串儿紫风铃挂在门儿口…… 大概是看出了余江阮纳闷,老鬼得意洋洋的解释道:“那是我奶奶的嫁妆,一直传到我这儿的。招财,能挡一切鬼神,保管我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我告你,曾经有个人出了这个数我都没卖!” 他神神秘秘的比了一个数字。 说得真是玄乎!余江阮瞅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微微笑笑,道:“我记得你去年才去太原躲了半年来着。” 老鬼摆摆手,立即纠正,“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哪叫躲,我是出去长见识!”他的眼角扫了扫余江阮,嗯哼了一声,道:“我那趟回来带了多少好货?有句话怎么说着,塞翁失马焉知……” 余江阮懒得听他瞎侃,回头看了眼孟时,笑眯眯的道:“待会儿还有人来是吧?” 老鬼这下不侃了,理直气壮的道:“你急什么呀。”他拿出了一罐茶叶扬扬,道:“小姑娘合我眼缘,我给她沏杯茶。” 这厮是最狡诈了,有好东西从来都不会只叫一拨人。这是在拖时间等别人来呢。余江阮也不揭穿他,靠在柜台上看着他沏茶,笑眯眯的招呼孟时坐在小圆桌旁。 他来这儿那么久,就没享受过孟时这待遇。常常是水都没一口喝,主人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什么茶没喝过呀,我这儿的茶哪入得了你的口。还是甭糟蹋茶了啊。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六) 没让余江阮等多久老鬼就过来了,示意他跟他去楼上看货。摹? 余江阮和老鬼上楼去了很久没下来,孟时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耐烦。店里灰扑灰扑的,却有种安谧的味儿。和老宅一样的,陈旧的,深远的。很容易就让人静下心来。还有门口的紫风铃,她也很喜欢。以前老宅里也挂了一串,比店里的还大些。后来不知怎的就没了。 她看了会儿门口的紫风铃,又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已经舒展开,碧绿碧绿的,饱满像一叶小舟。在白瓷杯里漂漂浮浮着,慢慢的又沉淀到杯底。 她想起了昨天的事儿,昨晚躺在床上后她就后悔了。她不该为了百八十块去追那小偷的。拿去也就拿去了。现在多出多少麻烦来。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个背着旅行包戴了个毛茸茸帽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将旅行包往柜台上一扔,扫了孟时一眼,问道:“老鬼没在么?” 孟时心想着这大概是熟客,不过也不确定。她站了起来,说了句您稍等。犹豫了下往里走去,在里头的门口处叫了声老鬼。 她的声音清透清透的,不多时就听老鬼哎了一声。孟时走了回去,拿起一旁的茶叶给那位已经坐下的客人泡了杯茶。 那位朝着她微微点头算是道谢,孟时没吭声,站在外头去了。老鬼没多大会儿就下来了,一起下来的还有余江阮。 孟时出神的看着灰蒙蒙破旧的街道,余江阮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她喜欢陈旧的物件儿,经过岁月的洗礼,时间的沉淀,带有深沉悠远的味儿。 “回去了么?”她抽抽鼻子,看了余江阮一眼,问道。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纠正道:“是我回去了。” 孟时假装没听到。 两人走在街道上,孟时走在余江阮的后边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围巾还在他的车上,她是要跟着他去停车场的。 东青是老城市,很多建筑物都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面貌。来这边旅游的游客一年四季都是有的。古玩街这边也因此一年四季都有游客过来逛。虽然不是多热闹,但也不冷清。 余江阮看着昨天跟着他和董家郃的小青年又跟在一老大叔的身后,心思蓦的一动。他忍不住笑笑,侧头余光扫了紧跟着的孟时一眼。 他是看不惯这种事儿的,上前微笑着和那大叔搭讪。那小青年是认识他的,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余江阮见那老大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指了指他背着的包。 老大叔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的说谢谢。余江阮摆摆手,又继续走他的路。到了出口处,他也不回停车场,往相反的岔路口走。 才走没几步就听孟时在身后哎了一声,他微微一笑,回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孟时有些不耐烦了,她本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人。语气很不好的问他又要去哪儿。 余江阮耸耸肩,说我要喝杯咖啡,你要不介意就一起,我请客。 他说完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听见孟时那很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他又笑笑。 余江阮找了个视野很好的角落坐下,点了两杯红茶,这才询问孟时要什么甜点。咖啡厅里暖乎乎的,孟时被吹麻的脸开始有了感觉。她好像很少来这种地方,看起来有些拘谨……她这身打扮,单独进来人不一定让她进来的。 孟时没有立即回答,余江阮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点。侍应生又在边上站着他不好问,正想做主替她点一份时。孟时摘下手套搁好,头也不抬的道:“野枣酸梅糕。” 侍应生说了声抱歉,没有这道甜点。孟时想了想,说那就牛奶松饼吧。 余江阮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侍应生将甜点和红茶端上来,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视线停留在孟时身上。 咖啡厅里暖和,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神情惬意且舒服的。 她吃东西谈不上优雅,好似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大大剌剌的,却也不难看。 余江阮对她的印象是不怎么好的,狡诈,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地里却是焉巴儿焉巴儿的坏……不然也不会捉弄他那么多次。要不是他多了点儿心眼,现在她肯定儿已经逃之夭夭了。更甭谈后面那些事儿了。 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坏到底儿了。至少……知道不连累谁。虽然有些多此一举…… 余江阮想事儿的时候,孟时已经将松饼吃得差不多了。面前的红茶也只剩下半杯了。天气冷,体力消耗得也格外快。东西吃完了,她的坐姿端正了起来。清亮的眼眸看着他,等他搁下杯子了,道:“你说住到……老宅是认真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七) 余江阮呷了口红茶,笑微微的道:“你觉得我会诳外婆玩呢?” 明明昨晚就已经有这心理准备了,看着余江阮那气定神闲的样儿,孟时还是烦躁了起来,生硬的道:“我们不租的,你另选地儿吧。再高的价格也不租。” 最后那句她加重了语气。告诉余江阮,出再多的钱也没用的。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生气,手指在杯上轻敲了几下,道:“你租不租我管不了,是外婆答应我的。” 这人还真是……孟时瞪着眼睛。 余江阮顿了一下,又笑眯眯的道:“我找老太太问去,老太太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不租了。你说再多……也不管用。” 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儿。 他说着站了起来,微微笑着道:“你也出来好半天了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去问问外婆。” 他也不管眼睛快瞪出来的孟时,起身去买单。 两人去停车场,经过岔路口时见有卖新鲜小蜜橘的,他停下来。上前去询问价格。 是用两个竹筐挑着卖的,上面的叶儿和剪切处也还新鲜得很。那老伯说是自己家里种的,刚摘的,很甜。还拣了一个辦开给余江阮尝。 余江阮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回身递给孟时,道:“外婆不是喜欢吃吗?尝尝不酸就买些。” 他倒是挺细心的,这小细节也注意到了。孟时接了过来,嚼了嚼,见她点头,余江阮回头去问价格去了。 他买了四五斤,孟时说吃不了那么多。他掂了掂,说是可以做糖水蜜橘。小时候特喜欢吃,还挺怀念的。 余江阮说这些的时候很兴奋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很漂亮,有些孩子气。孟时忍不住的就笑笑。说没做过,回去可以试试的。 余江阮也随和了起来,问她要不要买菜回去的…… 孟时摆摆手,说不用,家里有的。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的,白皙的脸嫣红嫣红的。 余江阮凝视着她,微微笑着。轻声又问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孟时想了想,说那去买些海鲜吧。外婆也很久没吃了。 这边不沿海,要买点儿又好又新鲜的海鲜那不容易。得起得早早的,这个时候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好的。她真很久没做海鲜了,这边离海鲜市场远,海鲜性寒,不能吃太多。 余江阮微笑着应了声好,上车导航输入目的地后又说:“不去海鲜市场了吧,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卖海鲜的。空运过来的货,应该都挺新鲜的。只是种类不是很多,去看看?” 孟时应了声好,余江阮说了句稍等,下车去打电话去了。 他没多大会儿就上了车,笑着道:“有的,只是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他在导航输入远洋大厦,虽然也远,但比海鲜市场近了大半。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车里很安静,余江阮放了音乐。车开了一段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孟时,“你听色子……是训练过的吗?” 孟时看着前面的视线停了停,在余江阮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道:“没有。” 余江阮好奇,道:“你不说那是从小练的吗?” 孟时有些走神儿,轻轻的点点头。余江阮见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没再问下去。 孟时侧头去看窗外,失神的想,吃那一行饭的,要想达到某一程度,都是从小就练起的。 她和他们的不一样,就是不是特意训练的。外公宠她,小时候她好奇就将她抱在腿上哄着她玩儿。到现在,她依旧还记得宅院里的那棵有一人环抱不完的大柳树,阳光暖融融的春天,抽出的嫩枝随风摇摆着。还有各色的甜点及热气袅袅的茶…… 后来每每去看外公,祖孙俩都会玩上一阵。稍小时候的赌注是糖,或是外婆的糕点。再大些的赌注就是酒。慢慢的,她就练出来了。外公说这是她的天分,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她有一天会用到。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八) 孟时的喉咙有些发痒,她怔怔的坐着没动。到底有多久没想起这些事儿了,她都快忘记了。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一年前的事情感觉都是很遥远的,恍若隔世般。 车子停了下来,她回过神来,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余江阮那边的车窗就摇了下来。窗外已经站了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端着的盒子往车窗边递了一些,笑吟吟的道:“都是今天最好的货,您看看行不行。不嫌麻烦进去挑也可以的。” 余江阮粗粗的看了一眼,微笑着道:“我不懂的,让厨师看看。个儿挺大的,也不知道她做不做得来。” 他也不嫌有腥味儿,接过盒子,递给孟时。螃蟹和虾都是很肥美的,在海鲜市场也未必买到这种。见孟时点点头,余江阮转过头,笑着对那中年男人道:“得嘞,麻烦您跑一趟。” “客气了。”中年男人笑着。 余江阮将海鲜递给孟时拧着,冲着中年男人点点头,这才摇上车窗调转车头。 看着又鲜又肥美的海鲜,孟时的心情好了起来,琢磨着回去怎么弄来吃。她不是很会弄海鲜,可是外婆会。只要外婆在一旁指点指点,她保管做出一桌子美味来。 余江阮见孟时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微微笑笑。心里寻思着还是把住进老宅的事落实下来。他可不愿每天看孟时拉长脸…… 下了车,孟时心情愉悦的走了几步就被跟后面的余江阮叫住了。她回过头看向他。 余江阮清清嗓子,笑着道:“孟时,我说住进老宅是认真的,我不会做饭,找个阿姨又小题大做了。老宅那么宽,我一年也没几个月在这边,不会很打扰你们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住进来外婆不习惯,我和你们的作息时间也许不太一样,但我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你也看到了,外婆不讨厌我对吧。不管我住多久,租金我都按年支付,生活费你让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怎么样?”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又认真的道:“想住进来,就这样而已,不是因为别的事儿。” 孟时的肩一僵,余江阮开出的条件确实挺诱人的。他每年也过来不了几次,其余时间依旧是她和外婆一起生活。就算他在做饭,那也只是多加点儿米的事,没什么麻烦的。最重要的事,外婆挺喜欢他的。如果他在,外婆笑得更多些吧。她太闷了,哄不了外婆开心。 孟时不说话,余江阮耐心的等着。过了会儿,她才低低的道:“让我再想想。” 余江阮还没应好,她就打开铁门进院子了。余江阮的嘴角露出个微笑来,将铁门锁上,也跟着穿过院子。 还在门口的玄关处,他就笑着同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打招呼:“外婆,我又来蹭饭了。”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在绣着什么,抬起头来看他,笑眯眯的道:“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说着将针线放到竹篮子里,颤颤巍巍的摘下老花镜。 孟时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就拿着海鲜去厨房了。余江阮换了鞋,扬了扬手中的蜜橘,笑着道:“我带了橘子来,您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老太太笑眯眯的应了声好,客气的道:“哪能每次来都带东西。” 余江阮朝着老太条眨眨眼,道:“这是我用来行贿的……求了半天儿小时才答应试试替我做糖水蜜橘。” 老太太笑了起来,“那不是孩子吃的玩意儿……小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待会儿我来做,小时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的呢。” 余江阮笑着说了句那就麻烦您呐。他的视线落到老太太放针线的竹篮子里,是在做手帕,上面已经绣了一片荷叶儿,栩栩如生。老太太可真是好手艺。 他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自告奋勇的去厨房帮忙。孟时正在清理螃蟹,指了指边儿上的芹菜让他择好。他应了一声得嘞,将袖子挽到小臂处,拿了菜篮子和小杌子到角落里,有模有样的开始择起来。 孟时将螃蟹清理好,小跑着去客厅问外婆要怎么弄来吃。老太太怕孟时弄不好浪费食材,亲自下厨。 孟时在旁边儿打下手,认真的记着外婆说的小窍门。待到没事可做去看余江阮的芹菜择好了没时,才发现菜篮子已装了半篮子掐好的芹菜叶。芹菜杆儿全被他扔进了垃圾袋里……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三十九) 连芹菜都择不好,尽管余江阮是很真诚的想帮忙,还是闲了下来。孟时看他时那嫌弃的眼神,只差在厨房门口贴个厨房重地,生手勿近了。 客厅里安静宁谧,没有一点儿声音,空旷有点儿冷清。余江阮坐了会儿,又踱着步子到厨房门口。已经闻到食物的香味儿了,孟时在摆盘,隔那么一会儿就会到外婆身边看看,问点儿什么。就跟撒欢儿的小狗似的,乖巧极了。 他忍不住微微笑笑,在外婆跟前讨好卖乖她倒是挺会的……谁能想到她在他面前那横样儿呀! 晚餐是丰富的,除了海鲜之外还有好些东青的特色菜,满满的一大桌。孟时做的,怕外婆累着,海鲜做好后厨房就由她接手了。 余江阮想起了他妈妈,要是她在呀,对孟时肯定儿会很赞赏的。她以前的时候就说过,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都是贤妻良母了。看到孟时,不知道她这观念会不会长存下去…… 孟时盛出了自己酿的果子酒,樱桃酿的,光看色泽就很诱人。度数并不高,喝着玩儿的。但口感是真不错,果香浓郁,他喝了好几杯。 孟时喝一点儿脸蛋儿就嫣红嫣红的,唇沾了樱桃酒,柔软娇艳。她脱了外套,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米白色套头毛衣,微微倾身时纤细的锁骨及凝脂般的肌肤一览无遗。 余江阮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这顿饭持续得并不是很久,外婆是最先离席的。老太太喝了一杯果子酒,吃得并不多,笑眯眯的让余江阮要多吃点儿。 孟时站起来扶老太太回房间,回来轻声解释说老太太的酒量不行,沾酒就醉,连果子酒也喝不了的。今儿她心情好,才破例来一杯。 余江阮笑笑,问那你呢,酒量好像不错哈。 孟时不说话儿了。老太太不在,他没那么拘谨了,又问,那果子酒是你酿的吗? 孟时说是外婆酿的,她只在边儿上帮了下忙。樱桃是她和外婆去果园摘的,外公在的时候每年外婆都是要酿的。李子酒,青梅酒都酿过,这次是酿来送姨婆的,她留了一坛。 余江阮心想老太太的做派就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会的东西可真是不少。 孟时吃完饭就搁下了筷子,取了茶杯沏了一杯茶送去外婆的房里。没一会又端了出来,说是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她说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眼睛亮晶晶的。余江阮微微笑着,轻声道:“那我们小声点儿,别吵着她了。” 他主动收拾碗筷,孟时没拦着他。他对厨房是陌生的,孟时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他端着碗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站。 孟时支使着他将碗放进水槽里,他又拾起一旁放着的手套,戴着要洗碗。孟时瞥了他一眼,让他可以出去了。这是她的地盘,样儿挺神气的。 余江阮将手套放下,退到一边让开位置。孟时也不管他,戴起手套开始刷碗。见她快收拾干净了,余江阮揉了揉鼻尖,问道:“你考虑好了么?” 孟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菜刀啪的一下搁在一旁,冷笑着道:“我要没考虑好怎么着?你有本事儿直接收拾房间搬进来住呀。” 她到底还顾忌着老太太,没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余江阮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笑笑,道:“发什么火,我不就随口问问嘛。今天没考虑好还有明天,那我明天再过来好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外婆睡了我就不多呆了,糖水蜜橘我明天再过来尝。” 孟时太清楚他这话里的意思,今天没考虑好那没关系,明天再来。明天要没考虑好,那后天再来。我有的是时间,也不跟你瞎掰。 明明是一副无赖样却偏偏让人没词儿,孟时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道:“慢走不送。” 余江阮单手插在裤兜里,道:“不送怎么行,我还等着你拿钥匙开大门呢。” 他的眼里闪着狡黠的,说着就边往前走。还未走到大门口,孟时就拿着要是追了出来……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四十) 孟时没穿外套出来的,送走余江阮还未回到屋里,就狠狠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去年是个暖冬,今年真太冷了。冷到骨子里去了。她捂着鼻子,去洗手间用洗手液将手一连洗了两遍,才回到厨房。 收拾完外婆还没醒,她轻轻的上了楼。到了楼梯口,她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站着没动。 楼上的房间空余的占多,她占了一间,还有一间书房,其他都是空着的了。修房子的时候考虑得很周到,每间都带了个小小的浴室的。外人住进来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还是接受不了余江阮住进来,多了个外人,不知道有多膈应。做什么事都像被人监视着一样。 余江阮那人看着不坏,却难缠得很。还有外婆那边儿……孟时凝凝神,伸手揉了揉腹部,上了楼。 余江阮的车还未挺稳就接到了小林的电话,说是潘先生请他代寻一幅画。他也替人代寻东西,从中收取佣金。不过请代寻东西的多是熟人。 他记下,又告诉小林他从老鬼那儿拿了东西。过几天他处理完事亲自带回去。 今年真是顶忙的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在三亚呆了半个月。忙着也好,阮女士不会催着他回家了。 余江阮处理完公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并没有困意,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室内很温暖,他穿了一件羊绒衬衫还觉得热。比起京都,这边的天气算是好的。没有雾霾,空气清新。清早起床常常看到晨练的老人。 站着站着的,他突然想起了糖水蜜橘。小时候姥姥就常常给他做,到了奶奶家,奶奶也做。只是做出来时总少了味儿。他那时候在阮女士的教导下就已学会了讨两边老人的欢心,从未说过半点儿不好伤奶奶的心。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越上年纪越像老小孩。他带礼物从来都是带一样的,免得他们又相互攀比,生闷气。 余江阮的脸上浮起微笑来。眼睛有些干,涩涩的,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脑子里很清醒的,大概是被子太暖和,躺在床上,他很快睡了过去。 余江阮醒得很早,七点多就醒了。人年轻,只睡那么几个小时头脑依旧清醒,没有一点儿不适。房子大,就只有他一人,连宠物都没有,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息。他睁着眼睛躺了会儿,跃起来去洗脸漱口。 路过客厅时他接了杯水,水从喉咙里滑过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糖水蜜橘的味儿。余江阮的细胞嚯儿一下就活跃了起来,心里越发的痒痒儿,胡乱的洗漱后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余江阮在路上时就想着现在过去是不是太早了些,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还是没掉头。他将车子驶入小巷里,准备给孟时打电话的,到门口就见老太太在屋檐底下浇花。 他将手机放回了裤袋里,笑眯眯的叫了声外婆。老太太没想到他会那么早,说了句小余来了,回屋拿了钥匙给他开门。 余江阮礼貌的说又叨扰您了,老太太笑眯眯的让他别客气。屋子里静悄悄的,余江阮四处看看,笑着问道:“外婆,小时没在吗?” 老太太笑微微的,“最近累着了,还没起床呢。我们小点儿声,让她多睡会儿。她很少会起晚的。” 余江阮笑着说好,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又放轻了些。老太太在做早餐,余江阮也跟着进厨房。老太太不像孟时那么嫌弃他,和他闲话家常,偶尔还会让他递递东西打下手。 早餐做好,余江阮帮忙端上桌,摆好碗筷后轻声问老太太:“要叫小时下来吃饭么?” 已经八点半了,楼上依旧没有一点儿声音。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到桌边,道:“也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其他事,叫叫吧,过了点儿她准又要埋怨。” 余江阮笑着应了句好,他和老太太的对话太熟稔。他走出饭厅,才觉得有些不适合。人一个女孩子在睡觉,他去叫算什么呀。 他又折身回去,帅气的脸上有些尴尬,“外婆,我去叫不太合适吧?” 老太太温和的笑笑,道:“没事,小时的房间在楼梯口。她的瞌睡惊醒,你在门口叫一声她就会醒的。” ------------ Chapter 1:故里草木深(四十一) 老太太的腿脚不便,已经有许久没有上楼去过了。余江阮哎了一声,这才往楼梯口走出。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暗,沉沉的。干净得没有一点儿尘埃。楼梯扶手是镂空雕花铁艺,色泽虽然有些暗,但保养得算是挺好的了。花色和那两扇大铁门应该是搭配的。依稀能看得出当初的奢华。 余江阮站了会儿,才慢慢的上楼。孟时的房间就在楼梯口处,这楼上顶多房间的,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选了这间。大概是上下楼方便。 余江阮定定神,站到房门前,伸手敲了一下。他这还是第一次叫人起床呢,还挺顺溜自然的。 门里并没有像外婆说的一样马上就传来了声音……余江阮等了会,又伸手敲了下。 这次里面很快传来了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余江阮叫了声孟时,里头没回应,倒有类似呻吟的声音传出来。他折身想下楼去找老太太,想着那声音听着像是有些痛苦,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说了句我进来了就去推门。 辛亏孟时没有锁门的习惯,他一下就推开了。屋子里有些乱,孟时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蜷缩着身子,额头冷汗淋淋。喘息声儿很粗,紧紧的咬着牙关。她疼得狠了,见着他也说不出话来。五官都有些扭曲起来。 余江阮有所准备的,可却没想到是这样儿。他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哪儿疼?” 孟时睁着眼睛,牙关咬得死死的。显然回答不了他。余江阮也不问了,直接将她打横抱抱起来。她很轻,轻轻一下就抱了起来。她也不像以前一样犟了,乖乖的伏帖在他的胸口。 到了门口,她突然断断续续的道:“别……别让外婆知道。” 余江阮气得笑了起来,道:“现在你还想这事儿啊。” 他理也懒得理她,抱着她大步的下了楼。他迟迟不下去,外婆已经走到楼梯口了。看到他抱着孟时,老太太有些慌乱,急急的问道:“小时这是怎么了?” “暂时不知道……外婆您在家等着,我送去医院后给您打电话。”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腿脚不便跟去是个累赘,颤巍巍的应了句好,回身去替余江阮开门。 余江阮见沙发有薄毯,抽了给孟时裹上。这一切他做得一点儿也不费力。 他的车就停在巷子里,不用走太远。将孟时放在副驾驶座上,他轻声的她这样坐着行吗?孟时点点头,他又给她系上安全带。她的身体都是冰凉冰凉的。 余江阮关上车门,见老太太走过来,冲着她喊道:“外婆您回去,别冻着了。有我在不用担心的。” 老太太摆手,示意他不用管她。这当儿确实也没法管,他小跑着上了车,发动车子。车驶出去老远他去看后视镜,老太太依旧在门口站着的。佝偻,苍老。 孟时很能忍耐的,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只有汗珠儿大滴大滴的落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犟,余江阮有些恼火,没好气的让她疼就叫出来。 孟时埋着头,她喘的气儿很粗,却不肯叫出声来。余江阮气得牙痒痒的,加快车速。 余江阮是抱着孟时冲进急诊室的,孟时疼得汗淋淋的样儿也把护士吓坏了。急匆匆的去叫值班医生。 大概是没见过那么能忍的病人,医生检查完就呵斥余江阮,这都疼了多久怎么才送过来。说是急性阑尾炎,马上准备手术,开了单子让余江阮去交费。 回来时孟时已经送进手术室了,护士在外边儿等着家属来签字。见着余江阮就问他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余江阮琢磨着该怎么说……他和孟时实际上没什么关系,法律上却是有的。最后说是男朋友,丈夫听起来太骇人了。 签了字护士很快就进手术室了,余江阮空下来,马上就给老太太打电话让也好让她放心。老太太是守在电话旁的,只响了一声就接了起来。 余江阮说了只是个小手术后她依旧担心得很,问余江阮在哪个医院,她过来。这天气那么冷,老人腿脚不方便。余江阮好说歹说的将她劝住了,让她给孟时收拾点儿衣服,煮点儿粥,等手术完了他过去接她。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一) 挂了电话,余江阮松了口气。到手术室门口守着等孟时出来。消毒水味儿有些重,他的鼻子有些发痒。忍不住的想打喷嚏。 虽然是小手术,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出来不了的。现在估计打的麻药已经见效了,孟时应该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现在还早,这边的走廊上就只有他一人。周围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脚步声传来,低沉的,空旷的。像是在另一个隔绝的世界里。 余江阮站着站着的就走神了,他突然就想起了邰音芮。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还有些陌生的。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打破了个红酒杯子,收拾的时候脚踩在了玻璃渣里,两三厘米的一口子,她紧张得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他抱着她让医生包扎的时候就她不停的问他,会不嫌弃她,会不会不要她。 余江阮回过神,他真没见过比孟时更能忍耐的人了。那个时候竟然还记得不要让外婆知道。也不知道她是多久开始疼的,也许是他到的时候,也许是更早。凌晨,抑或是半夜。因为怕外婆担忧,就生生的忍着。 余江阮站着没动,忽的有些想抽烟。 他在走廊上站了许久孟时才被护士推着出来,她睡着了,面容苍白安静。疼得狠了,她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中起来一样。 护士让余江阮别吵着她,她是累着了,让她睡会。做手术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睁着眼睛的,手术完成缝合好就睡着了。她说付医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能忍的病人。让她叫出声她也不肯。 就这又臭又犟的脾气,余江阮气得咬牙。 睡着的孟时安静极了,脸微微的侧着。她的睫毛很长,瘦瘦弱弱的像孩子一样。唇上有小小的血痕。应该是疼狠了咬出来的。余江阮的心弦儿莫名的就动了一下。 他看着孟时,轻声应好。医生护士叮嘱了该注意的事就离开了。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孟时的额头,很凉,又汗腻腻的。她身上还穿着来时的睡衣,出了那么多的汗肯定不好受。 余江阮拧了热毛巾替她将脸和手都擦了一遍,去护士站要了一套小号的病号服。等她醒了请护工帮忙换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随便擦擦身体,待会儿去问问医生。 这一切做完,想着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不知道有多着急。他去护士站问了孟时可能会睡多久,请护士帮忙照看一会儿,他去把老太太接过来。 余江阮走出医院,又在路边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果篮。请店主送到三楼的护士站。他其实还是不太放心的,孟时的性格倔,只要能下地,完全有醒过来就出院的可能。以她那臭脾气,医生护士谁能拿她有办法。 好在有留电话在护士站,只有快去快回了。他那么想着,到停车场里将车开了出来。 在车里他就给老太太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兴许在厨房里没听见,他寻思着过会儿再打。车出了医院,过岔路口时他突然发现挤在人群里过马路的老太太的侧影有些熟。一青年扶着她的。 距离有些远,又被人遮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余江阮摇下车窗,那青年正好侧头过来,正是上次他跟着孟时去的那住在双龙街的那位。叫什么名儿他不记得了。 这边没地儿停车,也不能调头。他大声的叫了声外婆,茫茫车海里他的声音很响亮。那青年的视线看向了他,他指了指边儿上示意他们等着,他调头回来。 那青年点头,微微的弯身同外婆说了什么。外婆看了过来,前面的车子已经开始缓行,他挥挥手。 这个时候不是太堵,余江阮没几分钟就将车开了回去。老太太和孟涛早就等着了,他的车刚挺稳就问道:“外婆,不是说我去接您的嘛,您怎么来了?” 他知道老太太着急,边领着他们往医院里走。 老太太走得有些累,声音颤巍巍的:“放心不下小时,小涛过来就让他陪我一起来了。今儿真是麻烦你了。” “外婆您客气了,不麻烦的。小时现在还是睡着的,手术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医生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的。”余江阮轻声说着,电梯里的人有些多,他伸手将老太太扶住。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 上了楼,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孟时依旧是睡着的,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又掖掖背角,回过身,和蔼的道:“小余还没吃东西,我熬了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余江阮看了床上的孟时一眼,轻声道:“我不饿的外婆。” 她边说着边将保温盒拧了出来,余江阮赶紧接了过来。来得虽然急,东西老太太却都是准备好了的。衣物,洗漱用品。 余江阮将碗和勺子烫了一遍,孟时那时候那么吓人。他想着老太太肯定吃不下东西,盛了一碗粥出来,柔声道:“外婆您也吃点儿。” 老太太摆摆手,孟涛也在旁帮腔:“您多少得吃点儿,要是小时醒来知道您没吃东西,肯定又要怪我没照顾好您的。” 老太太忧心忡忡的,到底还是将粥接了过去。 余江阮也没什么胃口,守着老太太吃了半碗粥后他出了医院,在禁烟区抽了一支烟后他给他姥爷打了电话。 “姥爷,您那只画眉最近可还好勒?” 阮老爷子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不先问你姥爷好不好,倒先问一畜生了。” 余江阮笑眯眯的,认真儿的道:“画眉好姥爷您就差不到哪儿去。” 阮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一大早的就哄我开心,又干什么坏事要你姥爷帮忙了?” “哪儿能呢。我这次可真是有急事找您呢。”余江阮油嘴滑舌的,“就知道姥爷您最疼我了才来找您呢。” 他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两边儿四老人,他要做了什么事肯为他兜着的也只有姥爷了。姥爷最会保密,不像爷爷,奶奶一瞪眼他就乖乖投降了。 “行行,别用糖衣炮弹了啊。姥爷可经不住。说吧什么事儿,你姥姥正好没在。”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在东青嘛,我一朋友住院了,想请祝叔叔关照一下。” “你这小兔崽子,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你不最有骨气不愿找谁帮忙嘛。你那住院的朋友是什么朋友?” “姥爷姥爷,您可别想多了呀。真只是普通朋友,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就他们家里的老太太担心得厉害……” …… 孟时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灯光很亮,她抬起手来刚遮了遮,就听外婆和蔼的道:“醒了,疼得厉害吗?” 老太太的心疼都摆在脸上,孟时还有混糊,张了张口,道:“外婆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很哑,很虚弱的,跟小猫儿似的不怎么听得清。 “别动,好好儿躺着。医生说不能动的,要好好儿养养着。”老太太眉目慈爱的,轻轻的握了握孟时冰凉的手。 麻药的效力已经过了,伤口火辣辣的疼着。孟时轻轻的点点头,唇干裂得厉害,她刚想伸舌头舔舔,就听边儿上的人柔声道:“医生说暂时不能喝水,只能先润润……忍忍,等过会儿我再去问问医生。” 余江阮端了个杯子站在床头,沾湿了棉签细细的在孟时干得皱起来的唇上点着。他很细心,杯子里的水是温的。棉签沾在唇上很舒服……却有些痒痒的。孟时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对待,微微的避了避,余江阮伸出手扶住她的脸颊,轻声道:“别动,再润润。” 他的手很温暖的,孟时僵了僵,没再动。 也不知道谁叫的,余江阮刚放下杯子医生和护士就来了。前头那位是生脸,两鬓斑白,很亲切。后面跟了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就算查房,也来不了那么多人的。 孟时看向外婆,见老太太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没有一点儿惊讶。显然是认识来人的。她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让老太太担心。 领头的医生先叫了声老太太,见孟时要起来,微笑着道:“别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伤口疼得厉害吗?” 其实还是挺疼的,但孟时摇摇头。旁边的付医生微笑着道:“我做手术,第一次见小孟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 “那可不行,疼就要叫出来。”秦院长伸手去摸孟时的额头,微笑着继续道:“要是疼得厉害,就用点儿止痛药。小姑娘别硬撑着。”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 孟时看到了他戴在胸前证件,名字是秦秉生,职位是院长。她轻声的说了句麻烦您了。 秦院长微微笑笑,叮嘱了几句。他一直带着微笑的,一点儿也不严厉,不像医生,倒像长辈。 人多了病房显得拥挤起来,伤口一阵儿一阵儿的疼,孟时尽量不让自己的脸皱起来。 秦院长并没有呆多久,出去的时候是余江阮送着出去的。孟时怔了会,外婆同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外婆问她疼不疼得厉害的,她轻声说不疼的。老太太忧心忡忡的……余江阮进来了,见祖孙俩说着话,他站在边儿。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外婆不早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孟涛来了会儿,孟时没醒他老板有急事外婆就让他先去忙。他说晚上过来的,还没有来。 “不好意思那么一直麻烦你的小余,今儿你肯定也累坏了。我在这儿陪着小时就行,你回去休息。晚会儿小涛会过来的。”老太太很和蔼,眉目间有些疲累。 余江阮笑笑,道:“您客气了,我上您们家吃东西的时候可没像您这样。您放心回去休息,甭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好小时的。” 他的话里带了些调皮的味儿,老太太却是沉默着的。余江阮没再多说,微笑着道:“外婆吃东西回去好不好?今儿一整天您都没吃什么东西,您和小时说说话,我去订外卖。” 他说着,拿起外套出去了。 倒是难为他那么细心的。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孟涛已经过来了,孟时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老太太正细细碎碎的叮嘱着什么。看样子谁留下来守夜已经定下来了。 孟涛也是带了便当过来的,虾馅儿的饺子。饺子汤还热乎乎,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孟涛客气的叫了声余先生,余江阮笑笑,道:“客气了,叫我江阮就好……饺子闻起来真香,外婆吃过了吗?我带了小米粥,挺暖胃的。” 他话儿说得好听,却是带着疏离的。外婆晚上吃得少吃得清淡,他都细心的记住了。 他笑眯眯的将便当拿出来,轻声细语的和老太太说着话。偶尔移过视线,去看坐在边儿上和孟时说话的孟涛。他们俩间是熟稔的,很有默契,从细小的动作间就能看出来。 吃完东西,孟涛就站了起来,客气的道:“余先生,小时就麻烦您照顾了。我送奶奶回去,明儿早再过来换您。” 他的身上带着市井之气,却是很有眼色的。言行举止间和那些地痞流氓是不一样的,应该是有过很好的教养的。 余江阮不动声色的,微微笑着应了句好。然后又轻声的对老太太道:“外婆您吃过早餐再来,早上冷,别感冒了。” 老太太应了声好,说了句劳烦了。没再去看孟时,由孟涛扶着走了。 余江阮送两人到门口,礼貌的和老太太道了别,关上门,瞥了眼孟时,道:“脸都快抽筋儿了,别装了。” 孟时没吭声,紧握着的手缓缓的松开,已是一片冷汗。孟涛粗心,一点儿也没发觉她在竭力的忍着。 她也只是稍微松懈下来一点儿,脸色很苍白。余江阮知道她很能忍,伸手探探她的额头,道:“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之前一直忍着怕老太太和孟涛发觉,这下松懈下来,额头上没一会儿就布起了密密的细汗,全身都虚脱起来。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孟时摇摇头,余江阮立在床前看着她,一手抄在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病房里一时安静极了,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得长长的。 孟时没精力去顾及他是什么表情,伤口火辣辣的绞疼着,她只有竭力的隐忍着,才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上下牙齿碰在一起的颤动。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四) 她对疼有超乎寻常的忍耐力,整个人微微的颤抖着,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要不是他一直看着,压根就不可能知道她在极力的忍着。 余江阮的眉头皱得更紧,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声儿的道:“叫出来。” 他的语气是命令的,并且已经不打算把手放开。孟时睁眼看着他,抵不过余江阮的犟,她声音出声来。 余江阮过了会儿才放开她,低沉沉的道:“一味的忍耐并没有任何意义,稍微示弱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微微的顿了一下,他问道:“我去叫医生来,用点儿止疼的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孟时不吭声,任由着他安排。他终也没有出去,而是按了床头的铃。护士很快进来,余江阮请她去叫医生来,病人疼得很厉害。 他的表情很严肃,那护士吓了一大跳,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余江阮回答说有一会儿了…… 是付医生亲自来的,他边检查着边让护士准备镇痛药物。孟时喘着粗气的,他让她别忍着,叫出声来……用了镇痛药物,他又道,疼是能疼死人的,叫喊或是哭泣都能释放减轻疼痛。 足足的有半个小时,疼痛才减轻下来。孟时太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余江阮见她平静下来,轻轻的将灯关了。药效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病房里只有一张折叠床,余江阮合衣躺着。他的身材高大,睡上去长度刚刚好,连身也侧不了的。 他很久没有那么累过,那么简易的地方,竟然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孟时大概是累极了,这一觉睡得很久,余江阮起来看几次她都没有醒的迹象。余江阮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又回到床上。 睡得腰酸背疼的,那么一觉过后他就再也睡不着。病房外时不时的有脚步声,余江阮对这种环境一点儿也不陌生的,姥爷前几年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半年多。他那半年呆在京都一步都没外出过,姥爷喜欢他,只要没事他都是在病房里呆着的。 只是他们家很热闹,常常都有来探望的人。住了半年病房里也没冷清过。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觉睡得极熟,虽然还是疼,已没之前那么疼得厉害了。浑身的细胞都舒坦了些。 她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余江阮。他好像才起来不久,在伸懒腰。他的身材挺拔,在窗前落下长长的一道阴影。 他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来,很自然的收了动作,走到床前,道:“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孟时轻声说没有,她的声音微哑。余江阮停顿了一下,道:“那先洗脸,待会儿我找护工过来……替你换衣服。” 孟时轻声说好的,余江阮很快拧了热毛巾来,孟时别了别脸,小声的道:“我自己来就行。” 余江阮似笑非笑的,还是将毛巾递给了她…… 外婆和孟涛过来的时候还很早,余江阮才将病房整理好。带了早餐来的,余江阮没休息好没胃口的,看到热气腾腾的粥和鸡蛋饼不禁有了食欲。老太太还配了自制的佐粥小菜过来,很爽口。 孟时昨天起就没进食,是很饿的,看着余江阮胃口大开的样子不由得咽咽口水。老太太心疼她,温声说待会儿医生来就去问医生,要是能进食了她就给她做好吃的。 孟时笑着说好,侧过头不去看故意吃得香喷喷的余江阮。 余江阮的早餐还没吃完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不怎么听得清楚。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吃完早餐,老太太和蔼的让他回去休息。他没推辞,说是下午再过来。他看了孟时一眼,昨晚的事倒是一句没说。 孟时总觉得提心吊胆的,他走了才松了口气。 余江阮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剃了胡须,这才开着车出去。董家郃的客户请他帮忙鉴定一古玩,约了倒是那么久了,那人出差去了,好像最近才回来的。 昨晚睡得腰酸背疼的,他伸手使劲儿的锤了锤肩。 余江阮去见了那港商后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才刚上楼就接到了董家郃的电话,他从京都回来了,给他捎了东西。 余江阮说他在医院,改天去他那边拿。董家郃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说不是的,一朋友住院了。 董家郃没问是什么朋友,说一会儿要路过这边,顺便给他捎过来。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五) 余江阮想了想,应了句好。阮女士还把他当成孩子,春夏秋冬都会替他置办衣服。董家郃过来了,她的电话过不了多久准到。 余江阮走到护士站,里头的小护士就笑着打招呼说余先生你来了,谢谢你的水果。 余江阮微笑着说不用客气的,麻烦你们了。他往走廊里走,没走几步就见俩青年从孟时的病房里出来。他停住了脚步。 那俩青年愁眉苦脸的,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余江阮眯着眼睛看了看,倒回了护士站,微笑着问那小护士:“今儿有人过来看孟小姐了?” 小护士见他去而复返本就有些疑惑,听到他那么问,笑着道:“有的。付医生查房说可以进食了,老太太回去做去了。孟小姐的哥哥送了老太太回去,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俩人过来。” 余江阮唔了一声,微笑着说了句谢谢。他没再往病房那边去了。他如果没认错的话,那俩青年应该就是在古玩街带着追他和孟时的那俩位。 病房里开着暖气,小小的空间里暖乎乎的。孟时坐在床前翻看着手中的报纸,头也没抬,露出半截纤细的脖颈。孟涛立在一旁,小声的道:“小时,他们都偷到你身上我不能不管的。” 他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像深哥那么有出息,但小时,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欺负。” 孟时的手一僵,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就那么久久的沉默着。 她捏紧报纸的指节微微的泛白,过了会儿才轻声道:“他们没有偷到……我追回来的。就算是偷到,也不过百八十块,没什么大不了的。为那么点小事,不值得惹麻烦。” 孟涛没说话,垂下头。病房里一时没声音,过了会儿,孟涛才低低的道:“小时,你不能有任何事儿的。前些天深哥打电话回来了,他说他很快就能回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什么事儿……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声音很低的,也很认真。气氛莫名的沉闷下来,孟时怔怔的,过了许久后轻声道:“我知道的……” 说到这儿,她像是突然忘了词一般说不出口了。脑子突然被太多太多的东西所塞满。喉咙里也哽着的,她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替我谢谢深哥。” 有些事点到为止,不用说太多的。许是气氛太凝重,孟涛笑了起来,道:“深哥要知道你那么客气会生气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孟时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小时,深哥有章姨的消息了。” 孟时僵着,孟涛又接着道:“她过得很好,嫁给了一华裔富商,定居加拿大。你不用担心的。”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孟时,她的脸上是平静的,完全看不出情绪来。但孟涛却知道她的心是没那么平静的。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的,后来还是决定告诉。小时一直以来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来,但他知道她是担心着的。 孟时最终也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她低头又认真的看报纸,样儿挺认真的,也不知道看进了没。孟涛渗得慌,门被敲响了,他如释重负,赶紧儿的开门去了。 余江阮站门口,手中拧了一摞儿香蕉。他没进门,扫了那两人一眼,笑眯眯的道:“这两位怎么那么面熟哪。” 那俩青年低着头不说话,孟涛干咳了一声,看了孟时一眼,道:“你们先回去。” 那俩青年是极有眼色的,犹豫了一下,说了句好的涛哥快速的走了。因为这一称呼儿,孟涛又极其不自在的看了床上的孟时一眼……好在孟时在外人面前是给他留着面子的。不会多说什么。 余江阮到病房没多久付医生就过来了,让孟时下地走走,长期躺着不行的。孟涛屁颠儿屁颠儿的要去扶孟时起来……他对孟时的殷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孟时却好像浑然未觉。 余江阮想着,电话响了起来。孟涛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认真儿的道:“余先生您要有事就去忙,小时我来照顾就行。” 想必他已经从老太太的口中知道他‘假表哥’的身份了。 余江阮没答他的话,笑笑,道:“我出去拿点儿东西。” 电话确实是董家郃打来的,他已经进医院了,问余江阮在几楼。余江阮说了在三楼,出去就已见董家郃在电梯口了。他笑笑,看了一眼董家郃手中拧着的印着精致logo的袋子,说来得挺快的呀,直接就过来了? 董家郃也笑,说正好顺路。他微微的顿了一下,微笑着问道:“需要去拜访一下你的朋友吗?”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六) 余江阮往走廊那边儿看了一眼,笑着说不用了吧,哪能劳驾董总呢。W着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坐的地方。就站在原地同董家郃聊着。 两人有几天没见了,余江阮问何瑜霏去进修的事怎么样了。两家已经谈到了订婚的,何瑜霏所在的研究所有个进修的机会,这一去一两年是甭想回来了。何叔叔历来就已工作为重,让何瑜霏先去进修,订婚的事回来再说。董家的意见则是相反,最终还是要看何瑜霏的。 董家郃微笑着霏霏还在考虑,他尊重她的选择。 余江阮开玩笑说追何瑜霏的男生可是一大把哦。 董家郃认真儿的说他知道的。他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微笑的,看不出什么来。他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人。 余江阮没再继续这话题。 董家郃的眼神有些飘忽,过了会儿才向余江阮道谢,谢谢他昨天给他的那位客户鉴定。余江阮说这种小事不用客气的。 董家郃一向都很客气。 董家郃微微笑,说我出差的时候遇到三叔了。我小婶婶待产,他还到处跑呀。 董家郃说好像是有急事儿,当天晚上就回去了的。余三叔是被催了无数次去年才结婚的,三婶年底就有孕了,宝贝得很。她的年纪才和余江阮差不多,一直呆在娘家。爷爷奶奶都是开明的人,也不勉强他们。三叔都快以岳母家为家了。 他微微的顿了下,笑着道:“三叔说你替他闺女寻了玉,到现在还没音儿。” 是了,三婶刚怀上的时候三叔就让他替他寻一块好的玉佛给他闺女保平安了。他倒是一直留意着……只是寻什么东西也是讲究缘法的。 他的思绪凝了一下,玉佛嘛,他倒是见过一块顶好的。他微微笑笑,道:“有倒是有的……”不过嘛,急不得的。 他的话儿只说了一半,董家郃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带了狡黠。董家郃不由得微微笑笑。阮阮一向都是聪明的,看样子那玉佛是势在必得了。 余江阮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孟时那样儿,想要那块玉佛是不容易的。但那玉佛真是顶顶儿好的,无论是玉色还是其他,他都没见过更好的了。所以那时候他才动了心思。他这双眼睛是很毒的,一般东西他还真看不上眼。 孟时才住三天就坚持着出院了。在医院里住着钱哗啦啦的流出去,她肝儿都是疼的。她的伤口好得快,她在老太太面前保证要是有不舒服就回医院的,还好一点儿事也没有。 她其实挺急的。馆子里送菜的事是耽误不得的,这些天是孟涛再帮忙,可她总放心不下。她能得那几家馆子的生意,凭的是菜好,新鲜。孟涛大大剌剌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再拉回来那就困难了。 在这当头她也不敢胡来,只能是好吃好喝的躺着。要是又弄出什么事儿来,又进医院,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调音,甄老师打过电话了,说是进了几台新钢琴,让她过去调音。她也只能是说抱歉,说是暂时不能工作了。甄老师很遗憾,听说她在医院,要来看她。不好那么麻烦人家,她婉拒了。 她想起了余江阮,她坚持要出院,他气急败坏的。送她回家后就没再过来了。孟时寻思着等好了给他打电话,把在医院里他垫付的钱还他。 孟时忽的想起了孟涛在医院里说的话,她怔怔的看着窗子上的水雾儿,长长的吁了口气。许多人对她来说都陌生了,比如说深哥,她现在差不多都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他的变化一定很大。 余江阮最近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他那小婶婶提前进产房了,和三叔吵架的时候摔了一跤。情况挺危急的,一心盼着再抱孙子的爷爷奶奶都急坏了,家里所有人都通知了回去。 还好小婶婶是有惊无险,顺利产下一七斤重的小公主。大家都松了口气。爷爷奶奶严肃的批评了三叔,并让他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也不知道谁提起的,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小婶婶的姐夫是很有威望的教授,可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于是小婶婶的姐姐主动揽起了红娘这一职责,阮女士从中推波助澜的,这事便顺理成章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七) 他虽然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但也不好拂了人的面子。阮女士就是知道这点儿才跟着掺和的。 有时候他真想把孟时推给他们得了,可孟时那脾气,他可真真儿的拿捏不住的。逼急了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余江阮开始了三天两场的相亲生涯,偏偏店里的事儿多,连想躲去外地也没法躲。他虽然满到处的跑,但重心还是在京都的。 从他离开孟时就没给他打过电话,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她当然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心里兴许巴不得他就此甭出现呢。 有那证和没那证对孟时都没什么区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头脑是抽什么风了。 孟时去医院复查一次没什么事儿就开始忙起来了,连养也没养就准备着开工了。其实阑尾炎手术嘛,本来就只是个小手术。只是外婆常常忧心忡忡的说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她那么折腾。可她也知道孟时是闲不下来的。 孟时再接到甄老师的电话时才知道那几台钢琴还没调音,她正愁没活儿干,当即就表示自己马上过去。 她没敢告老太太,笑着说自己快呆得发霉了。出去走走,顺便买点儿菜回来。老太太知道再唠叨也没用的,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她注意身体。她脆生生的应了句好叻,笑着出门了。 老太太站在屋檐下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都没动。她在回想上次见小时那么快活的说话是什么时候。 她在家里总是笑眯眯的,可却缺少了活泼欢快的劲儿。沉沉的,都快跟她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婆一样了。 她活着已没有什么念想了,只盼着小时能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这孩子已经够坎坷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颤巍巍的回屋炖猪蹄去了。买了花生米一起,现在炖上到小时回来刚刚好。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冷冽的,吸到肺里生疼生疼的。她的脸上露出了个很浅的笑来,能自由活动的感觉真好。她可从没躺那么久过。 甄老师早在外面等着她了,见她下公车穿过马路过来,佯装生气的道:“大病初愈,怎么也不打车过来。我会抠门到不给你报车费嘛。” 孟时笑笑,“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公车,这时候人也不多。我身体倍儿棒,已经没事了。” 甄老师边领着她往楼上走边道:“身体可是你自个儿的,别仗着年轻底子好,再倍儿棒的身体也经不起瞎折腾。” 这话简直和老太太说的一模一样的,不过孟时从来都是把甄老师当成长辈的。她认真的说我会注意的,甄老师又说回去的时候让她打车回去。就算是好了,风里来风里去的别落下什么毛病。 孟时除了脸色有点儿白之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她说她过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这会儿也放心多了。 她和孟时合作有半年多了,最开始是和一大琴行合作的。那家的调音师得总有些微差,态度也不好。有时候打电话几天也不到,还得三催四请的,耽搁了不少事。孟时是别人介绍的,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还觉得很不靠谱,她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虽然有一双弹钢琴的手。但弹琴和调音那事两码子事。 没想到孟时第一次调出来她就很满意,后来打电话,每次都挺准时的。有事总会提前说清楚,从没放过鸽子过。后来她就懒得再找别人了。 蹲下的时候伤口还隐隐的有些疼,也不敢使太大的劲儿。大病初愈,稍微活动一下就会冒出虚汗来。孟时用了比平常两倍的时间才将几架钢琴的音调好。她做事一丝不苟,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没有敷衍。 甄老师见她出了汗,带她到她的休息室,准备了茶点让她休息会儿再走。外面冷,就这么出去准感冒。 孟时没推辞,客气的说谢谢。甄老师今天不忙,就在休息室里陪着她。她很健谈,问孟时是不是学过钢琴。孟时说学过的,事家里的长辈教的。她学的东西很杂,都是半途而废的。 甄老师说新年过后要开一个幼儿钢琴班,不需要太高的水平,让她过来试试。待遇不会亏待她。 孟时笑笑,婉拒了。她说自己太久没弹过琴,生疏了。别把孩子教坏了。甄老师当然知道这只是借口,有些遗憾。 孟时坐了半小时才下楼,她的话少,多数时候都是听甄老师在说。甄老师离异,有一个女儿在上中学。她一直没再婚,身边也没个人,其实挺寂寞的。 其实习惯了,也就好了。像她,虽是常常在外面跑,但也只有那么几张熟面孔。她一点儿也寂寞,更不觉得孤单。私心底甚至想着就这样陪着老太太一直一直到永远。 可那是不可能的。她知道。有时候她觉得她对不起挺多人的,特别是深哥。她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他却得如履薄冰。三十好几了,连家也没成。还有孟涛孟叔……如果没有她,他们肯定儿会生活得更好。不用提心吊胆。 她当然得好好儿的,时时刻刻的打起精神。认真虔诚的活下去。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八) 孟时伫立片刻,顺着灰蒙蒙的街道一直走着。这次生病,她觉得自己多愁善感了,以前都不会的。她得尽快调整好,她的世界不允许这些东西的存在。 孟时走了一小段,后面突然有人哎哎的叫着。她没当成回事,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肩上就被拍了一下,来人气喘吁吁的道:“哎,小姑娘,我叫你怎么都不理哩。” 孟时看着来人,穿了见灰色的大棉衣,满脸的胡子。是余江阮那卖古玩的朋友老鬼。孟时一向是不怎么能记得人的,能认出来全靠了他这一脸的胡子。 “我不知道您是在叫我。”孟时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条街上那么多人,哎哎的,谁知道是叫谁。 “别用敬语啊,我还年轻着呢。对了,小余没和你一起吗?” 孟时摇摇头,老鬼笑嘻嘻的,道:“去我店里喝杯茶吧?这天气多冷呀,暖暖身子。你要不是一小姑娘就喝酒了。二两烧刀子下去,浑身都暖融融的!” 他太热情,完全不容孟时拒绝就叨叨着往前走。走了几步见孟时在原地抽鼻子,他又招呼道:“走呀,嫌弃呀?” “……” 店里还是上次来时那老样子,灰蒙灰蒙的多宝格里摆着乱七八糟的古玩。串珠帘子每有人过就发出哗的脆响。圆桌移到墙角去了,摆了暖炉。摆设都是很简单且邋遢的,也不知道客人上门会不会觉得是卖假货的地儿。 老鬼很快泡了两杯碧螺春过来,在孟时对面坐下。茶是滚烫的,喝到胃里全身是都暖起来了。老鬼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并不说话……孟时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她仍是镇定自若的坐着,就连端茶的动作也没变。老鬼看了她一会儿,笑眯眯的道:“你是不是常到竹山那边呀?” “竹山么?”孟时笑笑,“以前去过,那边经常卖野山菌嘛。听说大片儿的要拆迁了,很久没去了。” 老鬼盯着她,隔了一会儿,仍是笑眯眯的道:“难怪毛子说在那边见过你呢,就那天后来来的那人知道吧?” 茶杯仍是热的,孟时手握着,手心有些发热。她微微笑笑,摇摇头,看向门口。很冷清的,行人也没一个,就只听见店里的老钟哒哒的声音。 老鬼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抽出一支烟烧着,道:“最近生意可惨淡了,照这样子下去,不出三个月我就可以滚回老家了。” 才第二次见面,他的语气却是熟稔的。跟很久不见可以瞎叨叨的朋友似的。 孟时没说话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的道:“那紫风铃你挺喜欢的吧,我告你啊,那可是我爷爷的手艺。我就没把我爷爷的手艺学会,不然哪用守着这破店呀。随便摆个地摊儿就不愁吃喝了。不过我爷爷可不是手艺人呐,他可是富家公子哥,这紫风铃他一共就做两串,一串大的一串小的。我这是小的。听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呢,真的是独门手艺哦,铃铛上你仔细找找都是刻了字的呢。这么小的东西上刻字,很难得吧?上次我和小余说有人出了这个数可一点儿也不假,说不定再过几十年能摆进博物馆哩。” 孟时从老鬼店里出来就打了个哆嗦,她将衣领拉得严严实实的。走了老远她在路边的买了一包红双喜,躲到巷子里狠狠儿的抽了一支,捻灭烟头,又继续走。 路上喇叭声交织成一片,她瘦削的身影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显得更是单薄。 她的身子在寒风里微微的颤抖着,老鬼是在试探她。 那串紫风铃和老宅里远离的那串是一样的,铃铛里都是刻了字的。应该说是一首诗,老宅里那串刻的是红豆,店里刻的那首是秋风词。落款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唐’。 他还提到了竹山,也就是赌场那边。她一直都是镇定的,她也相信老鬼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这也代表不了什么。有人要查,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谁也别想打破这平静。谁也不能干扰外婆现在的生活。 老鬼的话也不能信的,那天他说紫风铃是他奶奶的嫁妆。 她抿抿唇,松开撰紧的手指。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九) 路边有卖小蜜橘和枣子的,看起来很新鲜,她挤到最前面,询问了价格,挑拣了起来。今年外婆还没吃过青枣呢。 孟时还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喷喷的猪脚味儿了,她猛的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门刚推开她就笑眯眯的叫了声外婆,然后夸张的用劲儿的吸鼻子,说真香,我在院子里就闻到味儿了,馋虫都勾出来啦。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外边很冷吧,赶紧进来烤暖和。猪蹄刚炖好,你孟叔过来看你,带来了野山菌,我做了汤,很鲜美,可开胃啦。” 孟时脆生生的应了声好,将枣子和蜜橘放下,换了鞋,走到暖炉前开始烤手。出门的时候忘带手套了,手都快冻僵了。 只烤了那么会儿她就溜进厨房去了,老太太盛了一碗野山菌汤递给她,和蔼的道:“先暖暖胃,马上就能吃了。” 孟时接过,吹冷了喝了一口。笑嘻嘻的道:“外婆您的手艺真是好!又鲜又香,这汤放到明早煮面或是下饺子,肯定也美味极了。” 这话一点儿也不违心的,老太太笑着道:“留着呢,晚上宵夜我就用来给你煮面。” 孟时揽住老太太的肩,撒着娇儿的道:“不行不行,您要把我养成猪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那才好哩,胖了有福。” 孟时将头搁在老太太头上,嘟嚷道:“那可不行,胖成猪了那多丑呀。”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和蔼的道:“我们小时什么样儿都好看。” 孟时笑起来,“外婆您最好了。” 吃过饭,外婆在角落里做起了针线。孟时看着看着的就走了神,老太太看着上年纪了,眼睛还好得很。穿针引线一点儿都不费力的。 她突然想到了余江阮,从遇见他起,好像就没什么好事……虽然他救了她一次。可坏事还是多过好事。 孟时抿抿唇,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那种出生优越的人,要想结婚,根本就不缺女人的。 余江阮再到东青已是一个月后,下了飞机他将车直接开到老宅。他请的金牌店员小林看路不太对就问,“余哥,您这是往哪儿呀?” “到了就知道了。”余江阮说着,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到的时候孟时和老太太正在边儿的菜畦里除草,大门没关。他笑眯眯的叫了声外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舒展开,笑着道:“小余来了,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回了一趟家,外婆您最近还好吗?”余江阮上前搀扶着老人,微笑着问道。 “好好,还没吃饭吧?我和小时吃的饺子,给你们包饺子好不好?”老太太和蔼极了,叫了一声小时,招呼着余江阮和小林往里走。 余江阮也不客气,笑眯眯的说谢谢外婆。这脸皮可真是厚,孟时翻了个白眼,等着他们走远了,这才慢慢的将手套摘下准备进屋。 刚到屋檐下,就见原本搀着外婆进了屋的余江阮站到了门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孟时警惕着,脚尖踢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青苔,瞥了一眼看着更是高的余江阮一眼,道:“什么事?” 余江阮一手抄在裤袋里,笑眯眯的道:“上次考虑的事……应该考虑好了吧?” 孟时知道他说的是搬进来住的事儿,没说话儿。手指一下下的捏着手套的边缘。她还真没考虑这事儿的,怎么想都没法接受和一个陌生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余江阮一点儿不急,过了会儿见她没说话,睨了她一眼,仍是笑眯眯的,“既然默许了,那我可就让人收拾房间了。你上次不说让我自己收拾房间住进去吧,我都记着呢,就不劳烦您啦。” 他说着也不管孟时什么表情,转身儿进屋去了。外婆在厨房里,他钻了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马上又出来想,笑着道:“那外婆我就自己去挑哩,住哪间儿都一样的,只要能吃到您做的东西。” 他看也不看孟时,就跟猴子似的麻溜的蹿上楼去了。见他是来真格的,孟时慌了,也立即追了上去。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 余江阮已经站在走廊最里头的两间房间前指挥着小林收拾了,见孟时喘着气儿到楼梯口,他微笑着道:“我就要这两间好了,挨着的,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刚刚好。” 孟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前恶狠狠的道:“谁允许你住两间了?” 余江阮无辜的耸耸肩,微笑着道:“外婆呀,不信你问问?还是我陪你去?” 孟时真是气得肝儿疼了,竟然又搬出外婆来压她。她知道这事是逆转不了的……她暂时还没有一个让余江阮滚蛋的理由。她捏着指尖儿,气咻咻的看着余江阮。余江阮那得意忘形的样子真想让她揍他几拳的。 余江阮好像不知道他那样子有多欠揍,还挑挑眉。孟时盯了他一会儿,抿抿唇,转身下楼了。她总会找到让他滚蛋的理由。 下了楼外婆在包饺子,她本是不想给那两人吃的,不舍得外婆辛苦,脚步顿了顿还是进了厨房。 余江阮当天就搬了进来,他几乎是空手入住。外婆知道他要用书房,将外公留下的那一套保护得很好的书桌给了他,理由是孟时也用不上。放着浪费了。 孟时生着闷气,脸上就没个笑容。外婆笑她是小孩子,心眼儿小。这哪里是心眼小,外公的书桌,怎么能给一外人陌生人用?尤其是余江阮这种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小人。 余江阮很会讨好老太太,带了好些特产来。有的是食材,有的是补品,东西都是顶儿好的。孟时在心里哼哼着,老太太什么东西没见过,他这些小恩小惠甭想将她收买了。 老太太是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她是真喜欢余江阮,他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将她哄得眉开眼笑的。孟时气闷,一整个下午都在菜畦里除草。余江阮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余江阮没事儿做,出去晃了圈回来。手里拧回了两瓶葡萄酒。他将酒随意搁在地上,微笑着对清理枯枝的孟时道:“你挺想我滚出去的吧?正好我也不乐意遭人背后骂,咱来公平的比试一下怎么样?” 孟时抬头看他,他指了指那两瓶葡萄酒,微笑着道:“谁喝醉谁算输怎么样?要是都没醉,就算我输。” “你确定?”孟时站了起来,脸上挺神气的。 天色已经快黑了,她那清亮的眼眸在黯淡的光线里灼灼生辉。余江阮将酒拧起来,伸手勾了她的肩膀一把,笑着道:“当然,上楼去。” 孟时的身体一僵,挣脱余江阮,将小锄头收起来,道:“等会儿” 晚饭吃得比较早,外婆没有午睡,已经回房间了。孟时悄悄的去看看,老人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了。她轻轻的将门关上,将客厅里的灯都关了,轻手轻脚的上楼去了。 余江阮已经在等着,孟时带着他到转角的小阳台上。里面铺着地毯的,放了张小桌和两个躺椅。余江阮跟着孟时脱了鞋,地毯挺软的。小阳台的视野很好,能看到小半个小巷。 孟时示意他坐下,又穿上鞋下楼去了。没多时端了两碟下酒菜和两个高脚杯上来。她席地而坐,余江阮很有默契的开了酒。 她也是挺会享受的人,这里的视野好,每天吃过饭后来看会儿夕阳,那多惬意的事。安安静静的看会儿书,看会儿远方,也是顶好的。 孟时的酒量并不好,一杯酒下去脸上就有了酡红。她虽然瘦,但长得真挺好看的。皮肤是很好的,常常都是素面朝天的。他就没见她化过妆。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留下长长的阴影。安安静静坐着不发飙的时候还真是个美人。 余江阮打量着他,他是绅士的,多数时候都是他给孟时斟酒。孟时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微微的垂着。喝得不快不慢的,动作谈不上优雅,甚至是有些粗鲁,但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酒才喝了一瓶。孟时就垂着头不动了。余江阮哎了一声,见她没动静,伸出手指推了她的头一下。 他又叫了声孟时,还是没反应。他上前去看时才发觉她已经睡着了。她那时候那神气的样儿,他还以为她有多能喝呢。 余江阮脱了外套替她盖上,自己又斟了酒慢慢的喝着。超市里随便拧的酒,竟然也是有后劲的。他喝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去叫孟时。 孟时已经睡熟了,脸儿红彤彤的。外套下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羊脂玉似的脚踝来。余江阮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大概是疼了。孟时睁开了眼。即便是醉了,她的眼神也是很清亮的。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余江阮。 余江阮的心思儿动了一下,忍不住的俯下身靠近她。她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像皂角。他只是想将她搀起来的,却鬼使神差的去碰那娇艳的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葡萄酒清冽的香味儿。余江阮轻轻的咬了一下,一碰不可收拾,覆了上去……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一) 孟时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大掌所接触的地方都是冰凉冰凉的。喝了酒出了汗,光洁的肌肤上像是有些潮湿。 余江阮并不是会趁人之危的人,唇停留在纤细的脖颈间就停下了。他的气息不稳,支起身子将她的衣服拉好。系扣子时,他才发现孟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看着他,目光清冷又有些犀利。让人无处遁形。余江阮还没做过那么唐突的事,一下子尴尬了起来。他系扣子的手收了回来。 孟时那眼神儿,一点儿也不像是醉酒的人。余江阮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着套了…… 不过谁叫他意志不坚定呢。他任由着她看了会儿,她的衬衫领口又敞开了,大片雪白柔腻的肌肤有点点的红印儿,一看就知道是咬出来的。余江阮又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了起来。他真想骂自己一句混蛋。 伸手粗鲁的将那衬衫拉拢,低声道:“回房,别着凉了。”他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却有些火辣辣的。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禽、兽不如的事儿是自己干的。 他将孟时给抱了起来。她没反抗,任由着他抱着。余江阮的心虚稍稍的减了几分,他觉着孟时还是醉的,要不然以她的性格,不揍他几拳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踢开她房间的门,摸索着开了灯。房间里并不是很整洁,被子也没叠。屋子里有孟时身上的味儿…… 将孟时放到床上时余江阮发现她真还是醉的,眼神迷蒙有些呆呆的。就跟迷蒙的小松鼠似的。余江阮的心思儿莫名的柔软了不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柔声道:“睡吧。我冲被蜂蜜水放床头,待会儿口渴了喝。要知道你喝不了酒……” 他肯定不会带酒回来捉弄她的,他这会儿是真后悔了…… 孟时呆呆依旧没动,余江阮回身去给她冲蜂蜜水。还未转过身,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就环在了他的腰上,孟时的脑袋也扑入了他的怀中,喃喃着道:“别走……” 余江阮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喉咙一紧,身体僵着没离开。任由着孟时的头埋在他的胸口,过了会儿,他才听见自己问道:“孟时,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 他的声音很低,被淹没在无端闷热起来的狭小空间里。 孟时是清醒的,也是醉的。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就像溺水的人,明知道没有任何用,还是想紧紧握住顺手抓住的浮木。 余江阮觉得自己今晚真是见鬼了,意志力薄弱到令他自己鄙视。兴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从来不知道,葡萄酒也能喝醉人的……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光裸的肩是露在外面的,冰凉得厉害。她睁着烟看着天花板,外面雾气蒙蒙的,玻璃窗上也结了一层迷蒙的水雾,屋子里并不敞亮。 她怔了会儿,抽抽鼻子。地上落的衣服已经被收起来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她刚爬起来,门就从外面打开来。余江阮系着她平常系的围裙站在门口,微笑着道:“醒了……早餐已经好了。外婆说一会儿去市场看看,买些山货回来。不是很冷的,快穿上衣服起来。” 孟时嗯了一声,他还是避讳的,将门轻轻的关上下楼去了。孟时麻溜的起来,穿上衣服。身上青紫斑斑的,她怔了会儿,将毛衣套上。 洗脸下楼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好了,余江阮正微笑着和外婆说什么,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孟时又抽了抽鼻子,叫了声外婆。她没敢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看向她,和蔼的道:“过来吃饭,蒸了小花卷,可香了。” 孟时哎了一声,余江阮给她盛了粥,往她的碗里夹了个花卷。孟时有些僵硬,刚咬了一口花卷,就听外婆念叨道:“感冒了就好好休息,暂时甭出去了。你就不听话,才刚刚做过手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的。” 孟时看了喝粥的余江阮一眼,知道肯定儿是他又在外婆面前嚼舌根了。不过她哪有感冒……想到这儿,她沉默了下来。 吃过饭,余江阮争着去洗碗。孟时任由着他,经过昨晚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外婆要去买山货,余江阮开车过去。途中都是余江阮和外婆说话,孟时沉默着的,看着窗外的时候有些失神。 余江阮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孟时。到了地儿,他找了个位置停了车,下车替外婆拉开车门。这边每个周日都逢场,卖的都是一些农货山货。茄子辣椒白菜莴笋等东西都是自己种的,很新鲜,无农药。 外婆挑选,孟时拧了个手袋跟着。余江阮就站在她身侧,放外面的手时不时的会碰到她。孟时的身子紧绷着。余江阮想搭话的,可见她冷脸只得讪讪的住了口。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去吃甜酒汤圆,招呼外婆坐下,孟时去洗手间洗手,余江阮也跟了过去。走到转角无人的地儿才发现孟时已经站那儿等他了。 他握拳抵住唇咳了一声,走了过去。孟时当然并不是来洗手的,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昨晚的事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你情我愿的事儿。” 最后一句她说得有些冷漠。这样子,和昨晚伏贴在他胸口跟只小猫的样儿太不一样,余江阮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很淡的道:“既然你那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昨晚没用措施,记得吃药。” 他说着转身儿就走了,好像孟时是个吃干抹净后不认账的陈世美似的。天气冷,孟时的鼻尖儿都冻得发红了。她抽了抽鼻子……不过他提醒得也没什么不对的。 孟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着没动,直到有人说让让,她才侧开身子。去洗手。 回到桌旁的时候热乎乎的汤圆已经端上来了,外婆笑着道:“怎么去那么久,都快凉了。你感冒了,没让老板放甜酒。你最喜欢的芝麻花生馅儿的,要是还想吃,待会儿我们带些糯米粉回去。” 外婆是这家店的常客,几乎每次来都要吃甜酒汤圆的。以前来的时候老板糯米粉和馅儿都送过。 孟时轻声说了句好,拿起筷子。余江阮看也没看她一眼,给老太太的汤圆里加了一勺子糖,道:“外婆开动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即便心里有火儿也没摆一张脸。将糖递到孟时面前,埋头开始吃。 各怀心思,只有外婆笑眯眯的吃着。孟时是没什么胃口的,只吃了小半碗。余江阮挺喜欢饺子的,汤圆却不怎么吃。他一向都不怎么喜甜食。但他还是将碗里的汤圆吃完了。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吃过东西也就回去了。余江阮对老太太时就是一笑脸,对孟时虽然没冷着脸,但态度是冷冰冰的。甚至是连话也不想和她说的。 孟时也没管他,进了院子就去管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去了。她太清楚她和余江阮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上了床,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和余江阮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站了会儿,将手套戴上。 她的花花草草还没整理完,外面就来了一小卡车。车子就在院子门口停下,没多久余江阮就打着电话从里出来了。 他打开大门,招呼着两个搬家工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有崭新的电脑桌,好些都是他常用的东西。还有几个大纸箱子,看着挺沉的,装的应该是书。 孟时拧着眉看着,他这样儿,是打算长住下了?她的眉毛拧得更紧,喂了一声。 余江阮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可不叫喂,有点儿礼貌好吗?” 孟时没搭理他,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打算在这儿长住了?” 余江阮睨了她一眼,道:“怎么?” 孟时没说话,指了指工人往里搬的东西。余江阮的眉一挑,道:“这些东西……好像碍不着你什么事儿吧?” 孟时抿唇,沉默了一下,道:“你当初说的是一年也住不了几个月的。” 余江阮点头,笑眯眯的道:“是呀,我是那么说过。可我也没说具体住几个月呀。一年也就那么十二个月,九个月也是几个月。” 他凑近她,脸上笑得欠揍极了。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痞坏痞坏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认识那么久,孟时还是第一次见余江阮这样子。 嚣张,无赖。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不自在,但他站着没动。前面的工人叫了声,余江阮的眉头挑了挑,站直身子,慢慢儿的过去了。 孟时顺手捡起脚边的花盆要去砸他,外婆从里面出来了,她又放了下来。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二) 她真是气得牙痒痒的,余江阮这厮真是得寸进尺的。我马上去。外婆颤巍巍的进屋去了,她往楼上的窗口看了一眼,咬咬牙,出门去了。 孟时刚出门电话就响了,是送菜馆子的电话。她捏了捏喉咙,这才接了起来。 她的语气是非常客气的,和对余江阮时完全不一样。是老板娘打来的,问她生病是不是好了。她受宠若惊,她平时都是和后厨的人接触,很少会见到老板老板娘。 老板娘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打电话,她客气的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老板娘说月底了,也该给她结一次帐了。让她到店里面谈。 她应了好,挂了电话,看着手中的手机没动。以往结账都是她上门去问的,老板娘的电话打得有点儿不同寻常。她想着是不是菜出什么问题了。她将手机放回兜里,继续往前走。如果是菜出什么问题了,那不会那么客气的。只有等明天过去看了。 她搓搓手,住院余江阮垫的钱也还没给他。真经不起再有什么变故了…… 孟时回去的时候余江阮站在门口,袖口挽着,露出一小截匀称的手臂。他正在给鸡拔毛。他是没干过这种事的,衣服鞋上都沾着鸡血,不忍直视。 孟时看了他几眼,嘴角动了动,目不斜视的进屋去了。余江阮哎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放了东西过来看看我这行不行。” 孟时的脚步顿了下,回过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也是有名儿的……再说了你一大男人都不会,我会么?” 余江阮一噎,孟时已进屋去了。余江阮以为孟时会再出来的,但却没有。他皱着眉看了会儿还有细毛的鸡,跑进屋去向外婆求助。 孟时在厨房里洗着红枣,余江阮走了过去,四处看了看,问道:“外婆呢?” “回房了。”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儿?” 余江阮的嘴角勾起了抹冷笑,走到孟时的边儿上站住,睨着她,道:“什么事儿?你故意的吧?” 孟时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我怎么故意了?” 余江阮走近,微笑着道:“你说呢?” 他这是故意找茬吧?孟时的眉头皱得更紧,正想叫他出去,余江阮靠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鸡血的腥味儿,呼出的气息近在脖颈间。孟时绷劲了身体……余江阮却只是从盆里捞出个枣子来,咬了一口。 孟时紧绷的肩膀微微的松懈下来,余江阮微微一笑,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道:“你紧张什么?” 他眼里带着狡黠的,孟时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热了起来。她忍着没后退,冷淡的道:“我紧张什么?” 余江阮耸耸肩,微笑着道:“我怎么知道你紧张什么。” 他边说着边又向着孟时靠近,孟时知道他是故意的……指尖儿动了动,抬腿就向他撞去。 余江阮反应很灵敏的闪开,脸上的笑意仍是没消散:“太狠了吧?” 有脚步声从后面来了,他快速的回过头,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外婆。孟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去洗枣子。 外婆听到声音了,问怎么了。余江阮笑着说没事儿,鸡还没弄好,他过来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做。然后笑嘻嘻的揽着外婆的肩就出去了。 余江阮很会讨巧卖乖的,颠颠儿的跟在外婆身后。孟时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他。老太太晚上都休息得早的,孟时收拾完厨房,回过头,就见余江阮站在门边儿上。 她眼角一跳,瞥了他一眼,道:“找不着上楼的路了?站这儿干什么?” 余江阮揉揉鼻尖,唔了一声,微笑着看向她,道:“我想和你谈谈。” 孟时的表情僵了起来,头微微的低了些,面无表情的道:“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想纠缠……那就麻溜儿滚出去。” 余江阮哟呵了一声,就笑微微的看着孟时。孟时不再理她,将厨台上的东西摆好就往外走。余江阮高大的身躯挤在门口,门显得狭小起来。孟时过去他也不让,就那么站着。 孟时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让开。” 余江阮微微笑着,忽然倾身,将她拉到怀中来,将她的头摁在胸口。低低的道:“别闹……昨晚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柔了下来了,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低声下气的了。 孟时被他摁着说不了话,身体僵得厉害。余江阮一直没放开她,直到她的身体柔软了下来。他才松开了她。 孟时是憋着气的,脸上带着嫣红。余江阮拽着她的手人,认真的道:“我知道你也不是那么讨厌我,我会负责……相处试试看。” 孟时竖着眉看着他,他微笑着,接着道:“我知道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如果你真讨厌我,那我就麻溜儿滚蛋,绝不拖泥带水。这样好不好?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寂寞或是其他什么,你别乱想……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但你不能就因为这看我不顺眼让我滚蛋,得有合理的理由。” 孟时看着他,他神情里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真真儿的是严肃认真的,就跟一严肃的小老头。 孟时有些想笑,但现在笑明显是不合适的。她就沉默着,其实余江阮的提议也没什么错的。能说这话,还是看出他是有担当的。她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孟时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砰砰砰的,带着疼痛的,仿佛要跳动出来。她就那么站着,仿佛入定了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应了句好。 她的情绪不佳,脸色也不是很好。余江阮没什么也没说,轻声道:“上去睡吧。” 孟时点点头,直接就上去了。余江阮在原地站着,低头看着地上的灯影,隔了会儿,才轻轻的上楼。 孟时回到房间,直接就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暖气,她冻得直发抖。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哆哆的闷响。她蜷缩在被子底下成一小团,过了会儿也并没有觉得暖和,反而越来越冷。浑身的骨骼都疼痛了起来。 她的意识变得缥缈起来,紧紧的咬住嘴唇,过了好会儿身体才不再颤抖。僵着的身体也渐渐的柔和下来。 余江阮敲敲门,在门外叫了声。许久之后才听见孟时应了声。他没去推门,微微的顿了下,道:“过几天有寒流了,楼上还挺冷的。我明天请人过来打算把房间装上暖气,你的也一起装了吧?” 孟时没吭声儿,过了会儿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不用了,装你的就行。费用我来出就好。”她又停了下,接着道:“你先等等,我把你在医院里垫的费用给你。” 垫钱这事孟时发短信问过他一次的,他没搭理。余江阮刚说不用了,门就打开了。 孟时的鼻尖儿有些红,将手中的钱递给他,道:“你数数,看对不对。” 余江阮低头看了看,没接,道:“不用了,当房租好了。不够我过几天再补给你。” 孟时默默的将钱收了起来,这样站着感觉挺怪异的。余江阮说了句晚安,脚步顿了顿,又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转身走了。 孟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僵得厉害。余江阮的门关上发出声响,她才回过神来,关上门,背抵着墙一动不动。 寒流第二天就来了,早上起床孟时直冻得发抖,又从衣橱里将羽绒服和围巾都翻了出来。要去馆子那边,她吃过早餐和外婆打了招呼就出了门。馆子里刚开始是一天送一次菜,她住院时就变成了三天一次。今天刚好送,只是老板娘打过电话了,只能先去看了再说。 孟时正要去将她那破面包车开出来,余江阮就追了出来。他是匆匆忙忙的,衣领也没理好。见着孟时就叫道:“去哪儿,我送你。” 孟时说不用,他直接上前来拽住她手腕,道:“这种天气你也敢开你那车?安全系数就不说了,光那风也得将你那小身板儿吹感冒。别回头进医院你又得心疼钱了。” 他还真是戳到了孟时的软肋上,孟时犹豫的当儿,就被他拽到了他的车前。拉开车门,直接将孟时推了进去。 他上车就将暖风打开,然后预热,打开导航,侧头看着孟时,问道:“去哪儿?” 孟时没回答,道:“在外面公交车站放我下车就好。” 余江阮的眉挑了挑,没动,手指就戳在导航上看着她。倔得跟什么似的。最终还是孟时妥协了,报了地名。余江阮笑微微的,说了句坐好了就将车开了出去。 天气冷,但他的心情好像是挺好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红灯的时候他停了车,侧头笑着问孟时:“中午吃火锅好不好的?热乎乎的可舒服了。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去超市买菜,外婆喜欢吃什么?” 外婆外婆的他叫得倒是挺顺口的。 孟时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叫了起来。他努努嘴让孟时接,孟时没动,他将车靠在边儿上,接了起来,然后说妈大清早的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三 ) 阮蓁问他最近有没有和他爸爸通过话,又说天气冷了,让他注意保暖。又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她给他寄过来。 余江阮说让她甭担心,他会很好的照顾好自己的。他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儿无奈,他不是小孩儿了,长期被那么盯着也是有烦恼的。 阮蓁没再念叨下去,说他小婶婶有个念法律的同学在东青实习,她父亲是老余的下属,问他要不要见见。 余江阮太清楚这个要不要见见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已经约好人了。他赶紧的打断了阮女士的话,说妈我现在在忙呢,待会儿再给您打电话呀。他说着不等阮女士再说就将电话挂了。 真是玩真格的呀,跑得再远也掏不出她们的手掌心。万恶的关系网。余江阮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爷爷谈谈——他帅得人神共愤的孙子被逼着那么相亲,他的脸该往哪儿搁呀。 余江阮将手机放下,看了看孟时,问道:“不急的吧?”他说着重新发动车子。 孟时一直在看车窗外,不去听他的电话。听到他那么问,一时没察觉,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余江阮的车还是开得有点儿快,到馆子那边的时候不过才半个小时。孟时开那破面包车最快都得四十五分钟。这就是车好和车坏的区别。 车停下,孟时打开车门就要下车。余江阮哎了一声,拽住她的手臂,看着她微笑着道:“你别那么一直摆着个脸,多累啊。相处看看嘛,就跟男女朋友一样,自然点儿。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孟时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余江阮却已倾身过来,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我在这儿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时一下子僵掉,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动作才做了一半,她又坐回了车里,脸上的神情像是有点儿恼了,抿抿唇,道:“在外婆面前,或是在公共场合,你都离我远点儿。” 余江阮偏着头想了想,微笑着应好。然后又倾身在孟时的唇上吻了一下,笑着说车里算是私人空间。然后推了孟时一下,笑着说天气冷快去快回,别皱着脸,小心变成老太太。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保持着一贯的平静走进店里。现在还早,馆子里并没有客人。只有几个服务员在前台擦着杯子。 她上前问老板娘在不在,那服务员说老板娘不住这边还没过来,已经交代过了,让她先去后厨对账结款。 孟时在后厨还是挺熟的,结账没能用多长时间。以前押的钱也全结给她了,孟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向大厨打听消息,那大厨说老板娘这么交代的,其余的什么也没透露。 孟时送的菜好,他对她的印象还是挺好的。绕着弯儿的告诉她一般让结账了都不会再让送了。不过具体不知道,也许老板娘是觉得她那段时间生病挺不容易的,所以全结给她了。 不过他和孟时都知道这是没多大可能的。 孟时从后厨出来老板娘已经来了,正在训话。见孟时出来,她就让人散了。让人倒杯热茶,带着她到边儿上坐下。她先是问孟时的身体好了没有。 孟时笑着道了谢,说劳您费心了。她又感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太累了。孟时知道她是有话说的,笑着没说话。 她的话锋一转,说家里有个侄儿,家境很好,在城里有好几套房子的。问孟时愿不愿意和他处处,就是人很老实,就见着女孩子不会说话。这点儿好也不好,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油嘴滑舌的。所以才女朋友也找不到。不过婚后绝对不用担心外面彩旗飘飘,安心儿的过少奶奶的日子。 这席话说得多好听的,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孟时微笑着,说劳您费心了,暂时不想考虑那些。 老板娘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冷笑了声说你考虑好了,你送的其他几家我是知道的,我随便说点儿什么出去你就别想送了。 孟时笑着说随您便,起身就走了。走出好远还听到那女人在骂她不识好歹。 她出了门才发现手指紧紧的握着,气得发抖。她在这边送菜不是一天两天了,早知道她口中那老实的男人是个傻子了。用生意来威胁她,真是欺人太甚!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过了好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早知道一个女孩子做生意不太容易,可也没想到有人会欺人太甚到这个地步。 孟时等着自己的脸色不再那么铁青了,才朝着余江阮的车走去。她打开车门余江阮就见她脸色不好。一身寒气的,他将暖气开得大了些,问道:“怎么了?不顺利?” 孟时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难看,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事儿。 她这脸色,要是没事儿那才是怪事。 余江阮发动车子,刚要走,馆子里一穿着马甲的服务员就跑了出来。敲了下玻璃窗,窗子摇下后好奇的看看余江阮,然后对孟时说:“老板娘让我来传话,说是可以给二十万的礼金。你要答应就给她回个话,她还可以将附近几家的生意都介绍给你。” 孟时的脸铁青的,那服务员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带完话就溜了。再傻从那话里也能听出点儿端倪来,余江阮笑眯眯的道:“桃花运挺旺的哈。” 孟时的脸色更难看了。更让她脸色不好看的事还在后面,没过多大会儿就有馆子打电话过来,让她抽时间过去结账,别的话儿什么都没说。 这她已经料到,也知道其他几家都会陆陆续续的打电话来。她很平静的说好,然后约看时间,也懒得去问为什么。 挂了电话,她伸手揉了下眉心,就听余江阮问她去哪个超市比较好。她这才想起之前他说要吃火锅的,她打起精神来,说了常去的超市的名字。 余江阮对这边不是很熟的,在导航上输入名字。孟时挺想告诉他转个弯儿直走就行了的,最后还是懒得去管……累得只想闭上眼睛。她真的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没有打扰她,到了地儿才说你要一起还是我自己去?他知道孟时没睡着的。 孟时活动了一下手臂,解开安全带。就余江阮这少爷样,好的食材摆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认得。有些懒是偷不得的。 进超市,余江阮去推推车。孟时没等他,直接朝着蔬菜区走去。这边东西的价格要比其他地儿要高些,但要新鲜些。特别是肉,都是当天宰杀的。 余江阮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一直在接电话。超市在做活动,人挺多的。他时不时的会拉孟时一把,不让她被人撞到。孟时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很不习惯,尽量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余江阮挂了电话,见孟时在挑牛肉,笑着道:“多买点儿,清炖红烧都挺好吃的。” 孟时捻了一块起来,睨了他一眼,道:“你做?” 余江阮笑笑,道:“你看我做的能吃嘛。” 孟时没吭声儿,还是多挑了一块。吃一顿火锅的食材仔细买下来也不少,余江阮结的帐。上了车他看了孟时一眼,将一双绒绒的手套递给她,道:“女孩子对自己得好点儿。” 他看了看孟时放在膝上的手,纤细纤细的冻得青紫。他的话说得挺好听,也没有一点儿看不起人的意思。孟时其实想告他自己是有好几双手套的,只是出来忘带了。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余江阮还是挺了解她的,知道贵的东西送她她也不会接受。手套很软的,摸着笔自己织的要暖和些。但肯定不如自己织的那么结实,料子经不起磨的。 孟时拿了会儿就放在一旁,寻思着余江阮这人挺爱管闲事的。 到了老宅,余江阮没下车,笑微微的道:“我还有点儿事,晚会儿回来。午饭我就不吃了,晚上记得把火锅做好等我一起。” 他就一大爷,等着孟时将东西拧下车,咻的一下倒着车走了。孟时的心情着实谈不上好,接下来那几家馆子都在一天之内全让她去结账了。简直是寒上加霜。她打起精神来,不敢让外婆发觉她情绪低落。 晚会儿借口打扫院子,她才躲在角落里抽了支烟。都已经这样了她也不指望生意能拉回来了,得想别的路子。不然长期以往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余江阮去见一客户,还没到地儿阮蓁的电话又到了。他挺无奈的,电话响了会儿才接起来,说妈您又有什么事。 阮蓁问他现在是不是忙完了。余江阮头大不已,老老实实的说自己在去见客户的路上。 阮蓁说你甭想骗我,你什么时候那么忙了。你小婶婶已经约好她那同学了,不管你有多忙,你都得去见人家一面。别让你小婶婶白白忙了。 余江阮想说就算他去见小婶婶也是白忙,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无奈极了的说妈我是真的很忙。以后他都不会再去相什么亲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阮蓁问他,阮阮,你是不是还记着音芮?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四) 余江阮顿了一下才说,“妈您想到哪儿去了。她都已经结婚了,再提这些不合适的。” 阮蓁的语气变得淡了起来,“你知道就好。家里就你那么根独苗,容不得你犯糊涂。你不想相亲我也不逼你,但你也不小了,你知道你爸的性格的,到时候他要为你安排我也阻止不了的。还有,余家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 余江阮握着手机没动,过了会儿轻轻的说妈我知道了。阮蓁没再说其他的,直接挂了电话。 余江阮回到老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在冬夜里驱散了寒冷。他搓着上了青石台阶,刚要推门,孟时就开了门。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脸色挺红润的。见着他就说:“听见开门的声音,外婆说肯定你回来了。” 余江阮换了鞋,鼻子用力的吸了吸,笑着道:“有点儿事耽搁回来晚了,闻着火锅的味儿了,真香呐。肯定是外婆的手艺。” 狗鼻子挺灵,马屁也挺会拍的。孟时没吭声,从厨房出来的老太太笑着道:“是小时做的。” 余江阮看了孟时一眼,笑眯眯的道:“那也肯定是您在边儿上指点的。” 真是油嘴滑舌的。孟时暗暗的腹诽,见老太太眉开眼笑的,让余江阮去洗手马上开饭了就往厨房里去了。 余江阮礼貌的和老太太寒暄了几句,这才去洗手。回来的时候碗筷已经摆好了,买了饮料,温过了,每个杯子里都倒了半杯。 老太太招呼他坐下,他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呀。坐了下来,端着饮料喝了一口。看着咕咕冒着泡儿的锅底,他感觉更饿了。 蘸料是自己做的,放了花生酱芝麻,吃到嘴里口齿余香。太烫了外婆吃不太惯,孟时照顾着她。将她爱吃的菜夹到碟子里放着。 余江阮没吃几口饭就接到了小林的电话,他正夹了块薄薄的牛肉涮着,还没入口呢。他能想象得到薄薄的牛肉在味蕾上绽放的滋味儿,简直美妙极了。有些舍不得放下。 他不慌不忙的将肉放进嘴里,几下吞咽了,对着老太太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才走到一旁把电话接起来。小林说有个客户要问些很专业的问题,他回答不了。问他能不能将电话转过来。 余江阮舍不得一锅沸腾着香味的火锅,说自己在吃饭,让等会儿。小林是知道他的,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就说把客户的电话发给他,让他忙完后打过去。 余江阮说好的,没多余的废话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坐回桌前,微微笑着又开始继续吃东西。他吃东西看着不疾不徐的,实际是很快的。一大半的火锅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放下筷子,将杯里的饮料喝了,才礼貌的说外婆您慢慢吃,我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一下,先上楼了。 外婆和蔼的让他去忙,别那么客气。他这才离席。余江阮的教养是很好的。这大概是外婆喜欢他的原因。外婆常常说有教养的人再没风度也不会没风度到哪儿去。 余江阮上去没多大会儿就下来了,孟时已经收拾好了,正和外婆坐在角落里做着手工。他是赶着下来收碗的,哪能光吃不做事。 老太太见着他就招呼他过去坐,让他吃水果。小几上放着洗干净的梨和苹果的。 余江阮坐下来,微笑着问外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太太笑笑,道:“手工制品,闲着没事,在小作坊拿出来做的。” 余江阮仔细观察了一下,笑着道:“那我也来帮忙……小时教教我。” 他没看孟时,抓了些珠子在手里。拿了红线儿开始串。珠子在他厚实的手掌里滚来滚去的,更显得小。 孟时以为他只是玩玩的,谁知道他竟然认真的串了起来。刚开始他挺慢的,渐渐的也快了起来。外婆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小余的动作还真是麻溜。 余江阮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小时的动作才快哩。小时小时的,他叫得也挺顺溜的。孟时的确串得很快,她串出三条余江阮才能串好一条。 老太来晚上睡得早,没坐多久就打起了哈欠。孟时将东西收起来,轻声说外婆休息吧。老太太点头,和余江阮打了个招呼,然后站了起来。孟时要伸手去扶她,她没让。说是让她也早点儿睡。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橘黄的灯光暖融融的。余江阮眯着眼睛看着孟时,她将沙发上的褶皱抚平。大概是灯光的作用,整个人……柔和到了极致。瘦瘦弱弱的,纤细得让人心生怜惜……如果不是脾气那么臭的话。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失神。孟时整理好沙发回过头来的时候余江阮还没回过神来,她踢了他一下,扬扬下巴指了指电视的方向,道:“不睡想看电视自己开,待会儿记得把灯关了。” 她说着转身儿就走了。刚到楼梯处客厅里就暗了下来,余江阮跟了过来。孟时的身体一僵,一不留神踩在台阶上的脚崴了一下。她倒吸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脚踝。 后边儿的余江阮跟了上来,问道:“怎么了?脚扭了?” 孟时没吭声,试着活动了下。余江阮也俯下身,捏住了孟时的脚,道:“别动,我看看?” 他的眉皱着,手指紧紧的贴着脚踝。没肿也没红,应该没什么大碍。孟时浑身儿都不自在,低声儿的道:“放开,没事儿。” 余江阮的手指很温暖的,沁入她冰凉的肌骨里。他站直了身体,手臂扶着孟时的肩,他比孟时高些,头是垂着的,呼出的气息就落在孟时的脖颈中。痒痒的。 孟时避了避,余江阮没发觉,道:“我扶你上去?” 孟时说不用,他已扶住她的腰,半抱着她往上走。孟时僵得厉害,浑身都绷紧了。 余江阮扶着她进了房间,将灯打开。然后说先坐会儿,我看下面有药膏的,马上找上来。 他说着不等孟时说话就出门去了,孟时的身体舒缓了些,伸手揉了揉脚踝。虽然没肿,但还是有点儿疼的。刚才那下崴得还是有点儿厉害的。 余江阮的脚步声很快出现在门口,他除了拿了药膏,还端了一杯水。他将杯子搁下,道:“放这儿,晚上口渴就不用起来了。” 他三下两下就将药膏撕开,半蹲着要给孟时贴上。孟时不自在极了,脚移到了一边,道:“我自己来就行。” 余江阮不理她,握住她的脚就贴了上去。楼上的温度比楼下还是低了许多,没穿外套还是有点儿冷的,手臂凉飕飕的。 余江阮站了起来,道:“供暖的预约之后二十四小时过来,明天应该会来。空着的房间暂时可以不装,你的还是装上。太冷别冻感冒了。虽然是楼上,还是有些潮湿的。对身体不好。” 老宅不像新房子,到处都有潮湿的味儿。就算是三伏天也是沁心凉的。楼下要是没有暖气根本就不能过。楼上也冷,不过除了睡觉时间白天是很少上来,倒也能将就。 以前冬天很冷的时候她不想上楼就睡沙发,不过今年是不可能了。有余江阮在…… 孟时说不用,余江阮抿着唇,没说话。孟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退步了,懒得理他,任由他站着。 余江阮手抄在裤袋里,揉了揉鼻尖儿,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真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是吧?折磨自己你当乐趣了呀。行,随你便啊。我多管闲事了。”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是有几分恼的。他就瞧不惯孟时这副犟牛似的脾气。他是比较传统的人,思想里还是比较喜欢温顺的女孩子。 有时候他就觉得孟时是在自找罪受,女孩子根本不用那么要强的。适当的软弱一下也不能死人。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心里的气儿还是不顺,倒了回来。直接走到孟时面前,手撑在床弦上逼近她,冷笑着道:“你习惯将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你以为我让你装暖气是图你什么了?那你觉你自己有什么让人可图的?” 孟时没想到他会发脾气,一时哑然。她脸上的诧异很快收了起来,抿抿唇,冷冷的道:“你发什么火?你以为你愿意施舍别人就得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了?我不乐意接受怎么了?你以为你是谁,就随便插手别人的事儿?没人稀罕你高高在上的好心。” 余江阮气得笑了起来,漂亮的脸蛋往前凑了凑,道:“行,我烂好心,我自己给我两耳光子行了吧?”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喷在孟时的脸上。他咄咄逼人的,虽然语气不善,但那么一说孟时就没话说了。她同样也恼得很,说话就说话,干嘛靠得那么近? 孟时不敢往后仰,再仰会躺在床上。他渐渐儿的逼过来,孟时避无可避,伸脚就朝着他踢去。余江阮眼疾手快的握住。 她因憋着气脸红红的,眼中有些雾气,看起来有些委屈的。但余江阮知道她是不会委屈的,她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他的心情忽的就好了起来,微微倾身,一下子亲在了娇艳的唇瓣上。他轻轻的碰了一下,随即用力的咬了一口,听到她滋气儿的声音,身体往下一些,故意将她压倒在床上。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五) 孟时的小身板儿太瘦小,能感觉到凸出来的骨骼。余江阮眼中带着狡黠的光,听她闷哼了一声翻到一边儿。孟时以为他要松开,谁知道他却更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冰凉的唇也随即压了下来,轻舔啃咬吮吃,几乎是蛮横的霸占着她的唇。她的唇潮湿疼痛,全是他的味儿。他的身上有甜甜的味道,有点儿向外婆酿的樱桃果酒。不知不觉的就让人微醺。 孟时的挣扎就跟挠痒痒似的,她动得越狠,余江阮咬得更厉害。这种以暴制暴的方法是很有用的,孟时吃疼了,渐渐的变得乖巧起来。他试着去碰柔滑的小舌,她也不再咬。就跟小奶猫似的。他还是很规矩的,手一点儿也没乱放,扶住她的后脑勺,搂着腰不许她乱动。 她吻起来很舒服,尽管唇齿间是生涩僵硬的。余江阮扶着她狠狠的啜着唇瓣儿,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将她放开。 他是知道她的,一下子就跳出去老远。微笑着道:“先声明啊,不许发火,这里不是公共场合,也没当着外婆的面。那两条我可一直都记着呢。” 孟时觉着自己的唇肯定儿是被吸肿了,火辣辣的一碰就疼。她的脑子肯定是抽风了,不然怎么会答应他相处看看……那种鬼话。她的腮帮子鼓鼓的,巴掌大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她才是那个想给自己两耳光子的人。 余江阮退到门边,见孟时是憋着气儿的。又微微笑了起来,手抄进裤袋里,接着道:“明天过来装暖气,就那么定下来了啊。赶紧到被窝里去,脸都冻青了……” 他笑着将门关上,孟时碰了砰唇,滋滋的吸着气。她的脸哪里是被冻青的,是被气的好不好? 不过还真是冷……她缩进了被子里。一到冬天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怎么捂也捂不热。有时候睡到天亮都没暖和过。 孟时的呼吸还有些粗重,余江阮的气息还残留着。她有些烦乱起来。 第二天一早就有装暖气的工人上门了,大清早的院子里就叮叮当当的。不过一点儿也不让人厌烦,老宅里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处处都透着生机。余江阮告诉老太太要把孟时房间的暖气装上,老太太很赞成。她早说过要装了,孟时以太浪费为理由推辞了。 她知道最近花了不少钱,将存折拿出来,让孟时取了用。W话,过了会儿才微笑着道,“您就别操心啦,我这儿有的。要是不够再问您要。” 老太太知道她的脾气,说那就等着不够再拿出来。她平常几乎都是不花钱的。 孟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外公是给外婆留了一笔钱的。为了让老太太能安享晚年。但那笔钱几年前花了一大半,剩也没剩多少了。 老太太颤巍巍的将存折放回去了,孟时吸了吸鼻子,去给安装的工人准备茶点。 早上是在忙碌中过来的,孟时进进出出的,忙得额头上全是汗儿。吃过早餐时间就宽裕得多了,虽然还是要给工人准备午餐的。她今天也是没空的,要去那几家结账。 收拾好她就准备出门了,一直和工人商量着该怎么安装的余江阮叫住了她,说他也要出去,顺便载她。让她等一下,他去换衣服。 他也跟着搬东西,弄这弄那的,一身灰,是得换衣服再出门。他说着匆匆就上楼了,那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孟时犹豫了下,说了声好。余江阮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站着冷,她手揣在兜里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时不时跺跺脚。没等多大会儿余江阮就匆匆下来了,他额头上出了汗的,拉开车门让孟时上车。 孟时想说不用那么急的,余江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边接起来边发动车子。是他订的东西到了,董家的分公司今天开业。他让送到绿源大厦的。今早忙起来他把快递公司会提前将东西送过去这事忘了。本来他也是要提前过去的,他不太放心这边,怕回来弄得不如意,就一直盯着。 挂了电话,他看向孟时,道:“忙不忙的?不忙我先去拿个东西,再送你过去。” 孟时说不忙,迟疑了下说也不远的,坐公交车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的。余江阮没搭理她,说,“那我就先去拿东西,然后再送你。” 孟时应了句好,他又说把安全带系好了。余江阮的车开得很快,比上次还要快些。好在路上的车不是很多。 半个小时就到绿源大厦了,余江阮没将车停进停车场,就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边解开安全带边对孟时道:“你就在车里等我,我去拿了东西打个招呼就过来送你。” 孟时点头应好,余江阮还是不放心,下了车后又扶着车门回身叮嘱:“就一会儿时间啊,别乱跑了。” 还真是够婆妈的,孟时用力的点头,保证自己会好好儿的坐着等他回来。他这才关上车门,小跑着走了。 孟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厦入口处,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水。喉咙有些不舒服。她放下瓶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边是商业区,大楼林立。绿化做得很好,环境清幽。 那么大冷天的,有工人在擦外面的玻璃。离得远,在半空里就一小黑点,随着钢绳摇晃摆动着。看着胆儿都快跳出来了。 孟时收回了目光,看向大厦门口。门口拉了长长的横幅,写着庆祝某某公司开业。距离太远了,复杂的字不太看得清。两边儿还摆了长长的两排花篮,看着挺隆重的。 门口有偶有人进进出出的,大概是还没到时间,看着挺冷清的。孟时眯着眼睛看了会,又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等了那么会儿,见余江阮还没回来。孟时又看向了车外。前边儿一辆白色的跑车停了下来,孟时多看了两眼。这车在国内还没上市,整个东青也没几辆。外形并没有延续以前的炫丽,简洁流畅不失大方美观。主人应该还是挺低调的,要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订这车。 孟时正要收回目光时,车门打开来。董家郃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更加的沉稳内敛。深灰色剪裁得体的西装,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他将钥匙递给等在一旁的泊车人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移向孟时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是深沉犀利的。孟时突然觉得冷了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董家郃的目光只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边接着电话边往大厦走去。 余江阮在前台签了东西,小跑着上楼去找董家郃。来都来了,怎么也是得打个招呼再走的。 董家郃并不在,他的助理说董先生马上就到了,让余江阮等会儿。孟时还在车里等着的,余江阮哪里等得了,将东西交给助理,说我给他打电话,然后边打着电话边下楼了。 电话很快接通,董家郃说他已经到门口了,马上上楼。余江阮刚出电梯就看到了在大厅里的董家郃。董家郃也看到了他,见他急匆匆的,问道:“你现在就走了?” 余江阮往大厦外看了一眼,道:“嗯呐,贺礼我给你助理了。现在还没到点儿,我有点事儿,晚会儿再过来。” 他说着就要走,董家郃皱起了眉头,道:“慢点儿,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余江阮回答说没忙什么,一会儿再说,有人等着我呢。他说着人已快到门口了,董家郃看着他的背影,手机响起来助理又在催他了,他进了电梯。 余江阮小跑着到车边,拉开车门,车中并没有人。他四处看了看都没见着孟时的身影,正要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手机里就传来短信的提示音。他拿出一看,是孟时发来的,很简单的几个字:我自己坐车走了,忙你的。 还真是不听话!余江阮马上将电话拨了过去,没有人接。再拨过去时已经关机了。 余江阮气得跺跺脚,重重的摔上车门。 孟时上了车仍在哆嗦着,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她的脸色青白,没有一点儿血色。坐旁边的大妈关切的问道:“小姑娘?你是冷嘛,生病了吧?” 孟时晃神儿,她一脸问了两遍她才回过神。哆嗦着说是有点儿感冒了,坐着冷。 车里的空调是坏的,这天气确实怪冷的。 大妈伸手捏了捏她穿的衣服,道:“你这穿得也太少了,感冒了就该多穿点儿的。你这是去医院还是回家,冻成这样,别回头感冒又重了。” 孟时的上下牙齿打着颤,闷着嗯了声。大妈见她不想说话,也没再问下去。广播里提醒到站,她拧着东西下车了。 车上的人还挺多的,孟时哆嗦得厉害,没人再坐她身边的位置。她仿佛没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瘦瘦小小的身体蜷缩着。 周围的人的议论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司机担心出事,停了车,过来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摇摇头,见离地儿只有一个站了,下了车。 她没想过会再见到董家郃的,那么几年,她从来没想过再见面的场景。董家郃是没看到她的,不知道他看到现在的她会是什么表情。孟时的嘴角勾起了抹嘲讽。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她还没死掉。 孟时走到街边的小巷子里,身子靠在墙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过了会儿,她才不再哆嗦。董家的生意居然做到东青这种小城市了,这是她没想到的。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六) 小巷里背风的,孟时站了好会儿,完全没哆嗦了,她才吸吸鼻子离开。惫治锟础? 结账倒是意外的顺利,那三家馆子的钱都是准备好的。门都没让孟时进,店员将钱递给她就匆匆走了。最后一家孟时听那店员小声的嘀咕,有传染病怎么不戴上口罩。 孟时回去的时候外婆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她换了衣服就进厨房去帮忙。屋子里很暖和的,身上的寒气没一会儿就被驱散了。 老太太擦干净手站到一边,担忧的问道:“小时,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脸色青白,没有一点儿血色。一看就知道是不正常的。 孟时用手搓了搓两边脸颊,笑着道:“没有的,可能外面太冷了,还没缓过来。” 脸上搓起了一层潮红,老太太没怀疑,点点头,道:“以后出去多加件衣服,没事就别往外面跑了。” 孟时没告诉她馆子的事情,应了声好,道:“外婆您去休息,我来就好了。今早起太早了。”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出了厨房,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老了,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孟时怔了下,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她说外婆您一点儿也不老的,冬天了当然容易犯困。 她心里头也知道老人说的是事实,天气热的时候,老太太也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盹。尤其是吃过饭后。 老太太笑笑,和蔼的道:“小时都长大了,外婆怎么能不老呢。” 老太太慢慢的走了,孟时在原地站着,心里仍是发慌的。她不敢想象老太太有一天会离开。过了好会儿,她那阵心慌才缓了下来。心思儿放到厨房里。 午饭比平时用了两倍的时间,她回来得晚了,有点儿赶。但好歹还是在饭点儿做出来了。端出最后一道菜时外婆在客厅里叫她,说是有她的电话。 孟时将菜端上了桌,才过去接电话。打到家里来的,要么是孟涛,要么是孟叔。 她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人就问道:“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怎么自己就走了?” 居然是余江阮打来的。缁啊S嘟盥砩嫌执蛄斯矗苯咏甙瘟恕? 晚些时候孟涛送东西过来,见有工人在安装,问孟时,“这是在装暖气嘛?你以前不是死活不装的嘛。” 孟时没说是余江阮要装,当没听见。孟涛又笑嘻嘻的道:“以前皮厚,现在是越来越娇弱了哈。” 孟时踢了他一脚,他讪讪的笑笑,道:“我是说我哈,你没发觉我今年穿得更多了吗?” 孟时懒得理他,往屋里走。孟涛拧着东西跟上,道:“老太太没睡吧?我叔让我向她老人家问好呢。” 孟时停住脚步,回头睨了他一眼,道:“话儿那那么多。外婆哪里老了?” 孟涛紧紧的闭了嘴,进门又忍不住的问道:“小时,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怎么说什么都能撞枪口上。 孟时瞪他,道:“你哪只眼睛见我心情不好了?” 孟涛摸摸鼻子,小声的嘀咕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跟吃了火药似的。” 他说完紧紧的闭了嘴,讪讪的笑着道:“我什么都没说哈。” 孟时不理他,柔声细气的叫了声外婆,说孟涛过来了。 和对他简直是两个样,变脸可真快,孟涛摸摸鼻子,斯文的笑着上前给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见着他挺高兴的,留着他说了会儿话。问孟叔的风湿犯了没有。孟涛说今年好多了,能在屋子里走动。不沾湿的东西疼得不是很厉害。去年整个冬天都是在床上渡过的。 他还说起了给他叔配药的赤脚医生,整天喝酒看着不像医生的样儿,没想到倒是挺能的。 老太太温和的说人不可貌相,不能瞧不起人。孟涛连连的应是。又问老太太想吃什么,他下次过来的时候带来。 老太太说没什么想吃的,让他别急着走,待会儿带点儿熟食回去。让孟时包点儿饺子,或者把买回来的那条鱼做成糟辣鱼带回去。他叔喜欢吃。 孟涛笑着说不好那么麻烦的,回去他叔准会骂他。老太太说不会的,然后站起来张罗着叫孟时准备。 孟涛也跟着进厨房,他主动说鱼由他来弄。孟时看了他一眼,道:“你弄得干净嘛。” 孟涛悻悻的,他做事一向都是毛手毛脚的,孟时是不怎么看得上的。以前他也过来帮忙做事的,杀鱼连鱼鳞也弄不干净,后来凡是吃食孟时都是不会让他弄的。 他主动提出帮忙,其实见小时好像有些累。老太太太热情,他又不好推脱。最重要的是他叔最近好像都没胃口,他做的饭菜哪有小时做的精细。 孟时把他赶出厨房,然后将放水里的鱼抓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开始弄干净。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干做这些事的,现在都麻木了。想的也是怎么做菜合外婆的胃口。 孟涛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跟孟时说了声去看安装暖气的工人。没多大会儿他就回来了,伸长了头往厨房里看。 孟时开始不理他,过一会儿还拣他站着,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有事嘛。” 孟涛用力的点头,看了孟时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小时,家里怎么有男式鞋呀。” 他今天倒是挺细心的,这么快就注意到了。孟时瞥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孟涛笑笑,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不就好奇嘛。”他的眼睛四处瞄着,又说,“家里不是只有你和外婆嘛。” 他这是在转着弯儿的打听消息呢,只是不怎么高明。孟时没再理他,专心的做着鱼。 孟涛见她不理他,又颠颠儿的找外婆打听消息去了。回来时焉巴巴的,说小时你们怎么能让一外人住进来呀,多不安全。 孟时说你怎么成婆婆嘴了,话儿那么多。孟涛往门口的凳子上一坐,说我去和老太太说我也住进来,时时刻刻保护你们的安全。 孟时睨了他一眼,说那你去吧。孟涛悻悻的,他在老太太面前从来都是不敢多说话的。 做好鱼,孟涛走了。孟时收拾了厨房,躲到楼梯间里休息。她是很累的,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关节隐隐的有些酸疼。回来时她将结回来的部分钱存到银行里,剩下的用来给暖气安装费用。 装在自己房子里的东西,怎么能让余江阮给钱。孟时发着呆儿,想着该去找点儿什么事做。或许能去菜市场里摆摊,虽然天气会越来越冷。 她昨晚睡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反正睡了没多大会儿安装的工人就来了。她被脚步声吵醒,然后就爬了起来。 楼梯间不算暖和,她坐着坐着的就打起了瞌睡……听到外婆叫小时她才醒了过来。 她慌忙的跑出去,外婆说下雪了,工人们今天就做到这儿,明天再过来。孟时出去送他们,说是让他们带安装的单子过来,完工她就把钱结了。那领头的工人笑着说他们只负责安装,结款的事儿不归他们管。 孟时问他那得找谁,他说得是朱经理安排他们来的。得找朱经理,他又说余先生应该打过招呼了的,由余先生直接结就好。 孟时就是不想让余江阮结才问的,她不想欠余江阮太多。这些钱,哪怕一分一毫,她都是要和他算清的。她问要了朱经理的电话,那领头的工人说朱经理今天休息,明天才会上班。她说那明天再问。记下号码,道谢,等着人上车了,才将铁门关上。 院子里弄得乱糟糟的,孟时拿了扫帚戴上手套开始清理。她有很严重的强迫症,什么地方看着不顺眼都要弄一下。 外婆在屋里叫她,说明天还要来弄,暂时就别管了。下雪了到屋里去,别弄感冒了。孟时笑着说做着活是暖和的,也要不了多大会儿的。 余江阮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早上回去董家郃就问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他笑笑什么都没说。董家是很重视这边的分公司的,开业弄得很隆重。东青的几家龙头企业都过来捧场了。除了董家郃之外还来了几位公司元老,余江阮只是认识那么两位。不过都只见过几次,并不熟。 他呆着挺无聊的,董家郃很忙,没找着道别的机会。就这么走又有点儿不太好。他就在一旁品着酒。有人上前来搭讪,听说他并不是圈里人,又走了。 余江阮等了很久董家郃才过来找他,他有点儿感冒了,说话都带了点儿鼻音的。余江阮说要走,他说让他等会儿,他过会儿就能走了。等下去吃顿饭,两人有那么久没坐一起了。 余江阮觉得他是有话要说,就留了下来。他烦何瑜霏老唠叨,有段时间没给她打电话了,也想知道她是要进修还是要订婚。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七) 这一等就是几小时。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儿太多,让他久等了。 余江阮听得出董家郃很累,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平常响亮。他就说让他休息一下。董家郃说休息不了的,他要尽快把这边调整好,他和何瑜霏要订婚了。以后不好频繁出差的。 余江阮锤了他的肩一下,说恭喜呀。怎么都不早告诉他。 董家郃说霏霏才做的决定,还没经过家里人的同意。他过两天就得回一次京。 他微微笑着的,余江阮却觉得他并不不是多高兴。很平静,像外人的事儿一样。还有些忧郁。 余江阮就说何瑜霏虽然骄纵,但很善良的。也不会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 其实何瑜霏的胡搅蛮缠都是用在他身上的,因为两人一起长大,总要比别忍亲近些。对董家郃,她表现出来的都是明事理得体。董家郃应酬她也只是让他要注意身体,从不会管太多。完全算是很合格的女朋友的。 董家郃笑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然后自嘲的说要嫌弃也应该是霏霏嫌弃他才是。 余江阮对董家郃的过去不了解,也没特意的去打听过。但也听说过董家郃是订过婚的。订婚后没多久他的未婚妻就同别人私奔了,后来有了孩子才解除的婚约。 他刚同何瑜霏在一起时何叔叔是不同意的。但没耐过何瑜霏的软磨硬泡,时间长了也觉得董家郃人还可靠,才默许了他们之间的交往的。 余江阮说他想多了,正色的说无论何瑜霏还是何叔叔阿姨,都不是那种人。 董家郃笑着说是,何叔叔和阿姨人都很好的。 余江阮笑笑,问他打算去哪儿吃饭,或者是出去喝一杯。董家郃说感冒了酒不敢说,不然严重了没法工作。去坐坐倒是行的。 余江阮说那多没劲,还是出去吃饭好了。他说着说着的就想起了孟时做的火锅,心里琢磨着不知道她今晚又做什么好吃的。挂他电话不说,还把线也拔了,他回去再好好儿的和她算账。 不过她好歹还有点儿良心,知道发信息告他一声,没让他到处找。余江阮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董家郃叫了他一声,他看向他,董家郃就笑着说阮阮我觉得你最近挺神秘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他说没有呀,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左右不过就吃喝玩乐。 董家郃笑笑,说真的嘛。 余江阮耸耸肩,说就算再真也得你信啊。 两人商量着要去哪儿吃饭,董家郃说他没什么胃口,由余江阮决定就行。余江阮说那就去吃火锅吧。天气冷嘛。 其实他是想起孟时做的那火锅了。真是馋死了。 两人去的是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单独要的一包间。董家郃坐了没多大会儿就去洗手间了。余江阮又拿出手机来给孟时打电话,没打通。他又打老宅的电话,同样是无法接通。 董家郃回来就问余江阮他相亲相得怎么样了,余江阮摆手,让他别提那茬了。服务员端茶上来,他突然就想起了孟时。真不知道自己是抽什么疯了,竟然觉得她挺顺眼的。 相亲的那些女孩子,家世好,优雅温柔,脾气比她更是好上好几百倍,他就没一看上眼的。真是见鬼了。 余江阮兴致勃勃的要吃火锅,却只吃了很少。味道不对,名气很大,但比起孟时做的,真是差远了。董家郃几乎就没怎么吃,就喝了几杯茶。 吃过东西,余江阮要送董家郃回住处。董家郃却说不用了,一会儿司机会过来接他,让他先走。 余江阮也没跟他客气,打了招呼后就走了。他总觉得今天的董家郃好像有些不再状态,常常走神。也许是太累了。 余江阮回到老宅,才发觉早上走得太匆忙,忘记带大门钥匙了。屋子里透着朦胧的灯光,他想叫外婆,又觉得不太妥当,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 这次电话倒是通了,不过过了很久孟时才接起来。他说他忘带钥匙了,让她帮忙开下门。孟时什么都没说,直接将电话给挂了。他有些恼,马上又打第二次。孟时没接。 他下了车,站到大门口。等了几分钟才见门开了一条缝,孟时拿着手电筒出来了。 他就说怎么那么慢,我都快冻死了。孟时大概没想到他会在门口站着,手电筒扫了扫他的脸,他听见她冷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他车里不待,偏偏要出来吹寒风。 孟时很快开了门,手电筒光里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的。他手握住铁门,问她今天怎么突然就走了。 孟时瞪了他一眼,说你进不进来的。 她还等着锁门。刚从有暖气的屋子里出来,还真是受罪。手一会儿就冰凉了。 余江阮恨欠抽的说那你把我锁外面呀。他微微笑着的,笃定孟时不会那么做。 孟时果然没动,他就笑着说脾气那么坏,以后谁敢娶你呀。他忘了他们连证都已经领了。 孟时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作势要关上门。余江阮赶紧的挡住,笑着说别来真的呀,在外面是得感冒的。 他看见孟时的牙关直打颤,没再逗他,上了车麻溜的将车开进来。孟时打着颤将门锁了,一点儿也没停留的就进了屋。下午的时候下了一会儿雪就停了,那么冷,今晚肯定会冻起来。要是冻起来日子就不好过了,只能在屋子里冬眠了。 进了屋暖气扑面而来,孟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就听余江阮在后面轻声问:“老太太睡了嘛?” 他知道老太太睡得早的。孟时没说话,余江阮换了鞋走了几步就见老太太坐在角落里正在剥桔子。他笑着打了招呼。 老太太笑着说,“回来得那么晚,有没有喝酒的。要是喝了酒就让小时煮一碗醒酒汤。不然明早起床要头疼的。” 余江阮看了孟时一眼,微笑着说要开车没有的。老太太笑着的样子安详极了,余江阮忽然就有了点儿家的味道。有人惦记,很温暖温馨的。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八)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他家里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的,虽然阮女士习惯将他当成小孩儿照顾。 他父亲的工作忙,阮女士在他小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忙得十天半月也一起吃不了一顿饭。他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里呆的时间居多。爷爷奶奶爱斗嘴赌气,有时候几天也不说一句话。两老赌气,下面的人也不敢说话,常常都是冷冷清清的。 姥姥姥爷的感情很好,可姥姥的身体不好。常常都是吃药打针的,他要是回去晚了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吵醒姥姥了她常常会一晚上也睡不着。 他脱下外套挂好,坐到老太太身边,微微笑着道:“外婆您今晚睡得晚些。” 老太太笑着道:“小时才刚刚收拾完呢,今晚还不困……吃饭了没有的?工人早走了,我和小时晚上吃的面。鸡汤还剩着,煮面可香了。” 余江阮晚上没吃饱的,看向孟时,笑着道:“那就麻烦了。” 脸皮还真是厚,孟时瞪着眼睛。老太太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笑着道:“不麻烦的,以后就当这儿跟家一样。饿了就说,厨房里都准备有东西的。” 余江阮微微笑着说好,孟时磨蹭了会儿,还是进了厨房。余江阮没陪老太太多大会儿,孟时就端了碗鸡汤面出来了。澄黄澄黄着的,撒了葱末和红红的油辣子,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她放在餐桌上,扬扬下巴,示意余江阮吃。那神态简直就跟打发要饭的叫花子似的,哦不,对叫花子她的态度或许还会好些。 不过她倒没有苛刻他,随即又进厨房端出了吃菜的小面。木着张脸道:“以后过了饭点自己弄吃的,吃完记得把厨房收拾干净,我明早起来检查。” 她说着将围裙摘下,叮嘱让外婆早点睡后上楼去了。 余江阮刚到楼梯口就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他脚步顿了一下,手抄在裤兜里往拐角处的阳台走去。没有开灯,烟火在黑暗中忽暗忽明。 孟时靠在墙边儿,看着玻璃窗外的寂寞清冷的院子。她没有发觉余江阮过来,时不时的吸着烟。瘦弱的身影和夜色融为一体。 余江阮站了会儿,摁亮了边儿上的灯。走到孟时身边。孟时连头也没回,只是将烟头掐灭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空气中的烟草味还未散去,有些刺鼻。余江阮困看了看她,问道:“不顺利今天?还是谁又得罪你了?” 孟时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儿,她不记得她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余江阮好像不怕冷的,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肤很白,下巴下有淡青色的胡渣。他长得真是很好看,看着脾气很好很斯文的。 这些当然都只是表象……孟时收回了目光。 余江阮又问,“你还没告我今天怎么突然就走了?” 话还真多真是啰嗦,孟时就说我想走就走,这行了吧?她真是不愿意和余江阮扯上半毛钱的关系,也不稀罕他的关心。 他看不起她,她也不需要他看得起。也不需要的他的同情或是怜悯。更不会因为那晚就真的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改变。 余江阮抿抿唇,转身就走。他真觉得和她沟通挺费力的。好好儿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带着刺儿的。他觉着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她爱哪儿哪儿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孟时依旧原地站着,身体佝偻着。跟很累似的动也不想动的。她得好好儿的想想该做点儿什么,或是认真儿的去找班上。可她能做什么呢?她就是生活在阴暗地窖的灰耗子,见不了光的。 孟时开始彻夜的失眠,下起了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树枝上堆起了厚厚的雪层,枝桠被压得吱吱作响。茫茫的雪照得窗户也亮了起来,孟时很早就爬了起来,外套也没穿就站在窗边看雪。她来东青几年,这是第二次见到雪。 她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搓搓手呵呵气穿上外套下楼去。楼下还没一点儿声音,外婆是睡着的。楼下可比上面暖和多了,孟时一夜未睡,暖乎乎的有些忍不住想打瞌睡。 她没有开客厅的灯,进了厨房。然后从冰箱拿出食材来,准备煲汤。一切弄好,她戴上手套帽子和围巾,全副武装的到院子里去将雪铲开。 余江阮起床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铲了一大半了,她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戴了个棒球帽,脖子上围着暗红的格子围巾。一张脸很白的,眼神清亮,唇特别的红。在空旷的院子里越发显得清瘦。 外婆在楼下叫了声小时,她脆生生的应了声,放下铲子,抖干净脚上的雪进屋了。临进屋前她看了一眼他所在的屋子的窗户,像是发觉他在看她了。 余江阮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开着电脑。有一封新邮件,他没有立即去查看,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茶。老房子的保暖还真是差,真是冷到骨子里了。他刚打电话给朱经理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将暖气装完。要不然迟早得冻感冒。他打了个喷嚏。 朱经理的动作还挺快的,他还没下楼装暖气的工人就来了。当然,他知道这都托他三叔的面子。 孟时没想到下那么大的雪装暖气的工人还会来,好在院子里的雪她已经铲得差不多了。领头的工头很客气的,说是让她不用管他们,就几个小时的活,做完他们就走。但哪能不管呢,热茶总是要有一杯的。 余江阮下楼就和工人们一起做事,连早餐也没吃。还是弄得差不多了才喝了杯热茶。他进屋的时候孟时在打电话,她的语气很客气的,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老太太招呼他过去吃点心,他笑着过去了。 孟时没多大会儿就到客厅里,她看了余江阮一眼,笑着说外婆您不是煲着汤嘛,要不要去看看的。 老太太笑着说差点儿忘了,然后颤巍巍的朝着厨房走去。孟时看着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从口袋里摸出一信封,道:“我给朱经理打过电话了,他说结账的事情你打过招呼了。装在屋子里的东西怎么都该由我付钱的,这些你收着,要是不够我再去取。” 余江阮看了看那信封,有那么厚。给安装费绰绰有余了。他收回目光,呷了口茶,道:“不用,你就没打算过要装不是嘛。” “我是没打算过要装……但房子是租给你的,你是给了房租的,这些都是我该出的。”她固执的将信封递给余江阮。 余江阮往厨房里看了眼,似笑非笑的道:“我装东西为什么要你给钱?你是打算过几天就让我滚蛋了?所以才……” 孟时竖着眉,道:“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得出来?” 她刚说完就见老太太从厨房出来了,她将信封塞给余江阮,道:“收着,知道我没钱以后房租给得准时点儿。”最后一句她是小声的嘀咕出声的。 明明没钱还挺爱逞能的,余江阮也不愿外婆看到这些,将信封收了起来。寻思着找个机会还给孟时。她倒挺有骨气的,一分一毫都要分得那么清。 下午的时候余江阮接到老鬼的电话,问他在不在东青。他那边又到了一批新货。只要有好东西余江阮都是很愿意出价的,所以只要到货他都会知会余江阮一声。 余江阮说好,要挂电话时老鬼又问他,说你和那小姑娘在一起嘛。 余江阮冷笑了声说你的记性还挺好的。老鬼大叫冤枉,说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蹉呀。我和那小姑娘真是投缘,上次过后她还到我店里喝过茶哩。 老鬼都是满嘴跑火车的,余江阮根本就不信,他又补充道不信你问她。让余江阮要和孟时在一起的话将她也带过去,他那边有新茶了。就缺一品茶的知音…… 他还要大吹特吹,余江阮懒得再听,说了声待会儿过来,直接就挂了电话。他想着孟时后来应该是去过老鬼店里的,只是不知道她又去干什么。老鬼那人不怎么靠谱,她可别被忽悠了。 虽是那么想,他穿上衣服出门是还是喊了孟时一声。孟时回头看他,他就道:“我要去老鬼那边,他说让我顺便也带你过去。他那边拿了新茶……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孟时没吭声儿,过了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嗤了声,道:“你以为我是长舌妇么?不是你自己后来到人的店里喝过茶。他说让我和你在一起就带你过去,我说什么了?” 孟时抿抿唇,低头折腾着那些花花草草,道:“你别告诉他你住这边。” 余江阮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就是让他别向老鬼透露她的信息。余江阮看了她一眼,微微的顿了下,说好。然后开车出门了。 汽车的引擎声消失在小巷里,孟时手中的动作顿住,有些出神的想,让余江阮住这儿是不行的。 她丢掉手中的剪子,到门口叫了声外婆,说我出去会儿,晚饭之前回来。老太太已经习惯她经常外出了,叮嘱她路上小心,下雪很滑的。 孟时应了句好,说院子铲开了,但您也别出来。可冷了,吹了冷风容易感冒的。 老太太摆手让她快去快回,她又说晚饭我回来做,然后关上门,脚步顿了下,才走出院子。 在小巷里时她就给孟涛打了电话,问孟叔在不在的。孟涛说他刚下班在买菜,还有几分钟才能到家,让她等等。 家里以前是装了电话的,前段时间坏了一直没修。本是要给他叔买个手机方便的,他用不惯……反正也没什么事,装个电话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会响一次。常常都是小时打来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叔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家里的,偶尔会去看看人家打麻将。偶尔出门,他也不喜欢别人问他行踪。今天应该也是在家的。 孟时说她一会儿到他那边,孟涛有些惊讶,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孟时说等她过去再说。孟涛说好,他回去做好饭,等她过去。 孟时说不用,晚饭她还是要回家陪外婆吃的。 孟时到的时候孟涛已经等在巷口了,他穿得很少,一件薄外套,袖口还挽着的,好像一点儿也不冷。 孟时扫了他一眼,道:“孟叔在家吗?你怎么下来啦?” 孟涛傻笑了下,挠了挠后脑勺,道:“在呢,我叔让我下来接你的,楼道里的灯坏了,别摔了。” 这里离楼道还远着呢,孟时说走吧。她双手插在衣兜里,外面的大衣有点儿大,脚下的短靴也是泥泞点点的,看着邋里邋遢的。她走得很快,脚步都带风的。 孟涛快步追上她,道:“小时,你又瘦了嘛是不是的?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这样儿哪天被风吹走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你哩。得在你身上装个定位器……” 他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孟时瞥了他一眼,道:“很好笑嘛。你倒是少吃点儿,你最近又胖了吧?现在还跑得动嘛。我跟你说有时间你还得出去多锻炼锻炼,胖了毛病多。你最近都在干嘛了?” 孟涛讪讪的笑,道:“是胖了哈。我也觉得衣服小了。不过我哪有时间锻炼呀,早晨多早就出去上班了。加班的话回来猫都睡了。真是见鬼了,那么累还能长胖。真是喝口水都会胖。那你说不喝水是不是就不会胖了呀?要不喝水就不胖了,那以后我就不喝水了。” 他开着玩笑,看着孟时的脸色。孟时挺稳得住的,一点儿也没小,说:“不吃饭才不胖,以后你就别吃了。” 孟涛大声的说了声好叻,引得路边摆摊的小贩都看了过来。他已经和这些人都熟了,有人笑着打招呼说小孟你妹妹来了呀,要不要买条鱼去吃的。 孟涛就说我要是小孟我妹妹那不是小小孟了,我妹妹不吃鱼的,她吃素哩。你看这样子是不是一阵风都能刮得倒嘛。 满口的胡说八道,孟时也懒得说他,脚步更加快了些。天气不好楼道里更是阴暗,孟涛摸出手机来,照着亮,叮嘱孟时注意脚下。他还真是多此一举,孟时走这边都走了无数趟儿了,闭上眼睛也能爬上楼,哪还用得着他多啰嗦。 到了门口,他摸出钥匙来开门,往楼上看了看,低声的问道:“小时,什么事呀?我都担心半天了。” 他的性格冲动,孟时敷衍他说没事儿,就问孟叔点事情。 孟涛嘀咕道:“那你应该在电话里问呀,跑这么一趟多冷啊。”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孟时要是没事是不会过来的。 门打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落到门口来。孟叔听到上楼的声音早走出来了,和蔼的道:“小时过来了,外面很冷吧?赶快进来。” 孟涛啧啧了几声,笑着道:“叔,我也刚从外面进来哩。你只看见小时吗?” 孟叔拿着烟袋在手里敲了几下,看了他一眼,道:“你皮抄肉厚的棍子都不怕还怕冷嘛?” 孟涛悻悻的,小声的说:“叔你偏心……我什么都没说呀,小时你坐,我去给你冲杯热茶暖暖身子。你要感冒了我叔肯定会将这罪名放我身上的。” 孟时说不用了,孟叔抽了口旱烟,道:“你去楼下买盐上来,家里没盐了。” “怎么会没了,我昨天才买……”他的话还没说完,被孟叔凌厉的眼神一扫,摸着鼻子悻悻的走了。到了门口又道:“我就在门口啊,外面找不到地儿坐,太冷了。” 门吱呀的一声,他走了出去。孟时看着他的背影被门遮挡住,这才回过头来。孟振峰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招呼着她坐下。 孟时在破沙发上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下,道:“孟叔,我去古玩街那边……有人试探我。应该是知道外公的。他的店里有一串紫风铃,和原来老宅里的是一模一样的。” 孟振峰并不惊讶,抽着旱烟,道:“你继续说。” 孟时把话都说了,余江阮只是粗粗的带过。她说完孟振峰并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说,“这是迟早的事。别胡思乱想的,有我在。我去打听打听。打听老爷子的人可不止一人。” 他跟着外公是见了些场面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间不早了,孟时才离开。拉开门孟涛就一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他一直贴在门上偷听。 被发觉他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道:“这就要走啊?我骑车送你。” 孟时将衣服裹得紧紧的,边下楼边道:“不用了……更冷。” 这天气骑摩托车,这不是玩自虐嘛。孟涛说那你等等我送你出去呀,孟时说不用,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孟涛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走出去老远了。瘦小的身影被淹没在灰蒙蒙的街道里。 孟时并不放心的,孟叔虽说没事,但具体的还是要等他打听了才知道。打听外公的人虽然多,但都是云里雾里的。老鬼是不一样的,他那么试探他了,肯定是有点儿底的。 孟时有些烦躁,从遇见余江阮开始就没什么好事。真真儿的就一煞星。她抿抿唇,等过了这阵风头,她想法儿都要弄拿笔钱给他。 孟时的心里还是不安的,在公交车站就拿出了一支烟抽着。站她边儿上的学生离得远远的,她也没注意。她这样子是挺落魄的……事儿都撞一起了。她也应该吃斋念佛的。 孟时刚到巷子口就遇见余江阮开着车回来了,他摁了几下喇叭,她没理。余江阮摇下车窗,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脚上全是泥泞。 孟时说没去哪儿,又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余江阮看看时间,耸耸肩,道:“快吗?没觉得。太冷了。” 也不是太冷了,是老鬼的那些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算是白跑一趟了,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疯了,明明知道那些东西他看不上的还叫他过去。 余江阮打量着孟时,琢磨着,老鬼今天三句话不离她,她那时候是怎么知道他会问她的? 没几步就到老宅门口了,他慢慢的滑着,等着孟时将大门打开了,才将车开进去。路上还好,有人有车过,没有积雪。院子里就那么会儿已经积了一层雪。车子移过就留下两道鲜明的车轮印痕。 锁上竟然也是结了冰的,拿着又滑又冰。孟时将门锁好,余江阮的车也停好了。他颀长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得长长的。 等着孟时过来了,他才和她一起往屋子里走。孟时走得小心翼翼的,她叫上的短靴穿了很久了,鞋底也磨得滑了。上青石板石梯时她的脚下一滑,身体就朝着一边歪去。 余江阮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她站稳,似笑非笑的道:“看哪儿去了?你是在用额头看路呀?” 孟时没吭声,甩开他的手。余江阮紧紧的握着,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道:“你是想把外婆引出来是吧?” 孟时不动了,低声道:“我没事,放开。” 余江阮笑眯眯的,道:“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呐?我是担心你摔着哪儿了没人做饭。天儿那么冷,怎么都不能让外婆为你忙来忙去的。” 孟时这下不挣扎了,任由着他扶着。两人离得近,她能闻到余江阮身上的古龙水味儿。余江阮呼出的气息时不时的拂过她的头顶,冒着滋滋白气的。 他走着也是有些滑的,既要注意孟时,又要注意脚下。两人都走得很慢,踩得脚下的雪吱吱作响。还没到门口孟时就听到外婆问:“小余回来了吗?” 孟时一慌,要挣开余江阮的手。余江阮没松开,大声的回答道:“是的外婆,小时也一起回来了的。外边儿冷,您别出来了。这门边儿都是结了冰的呢,可滑了。明天得用盐撒一下哩。”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十九) 老太太就说你们小心点儿,别摔着了。余江阮又大声的应了声,两人走到屋檐下,孟时踢着脚上的雪,问道:“撒盐干什么?”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道:“不傻呀,你没见大雪封路时人拖着成袋成袋的盐在路上撒嘛?撒上去要不了多大会儿雪就融城水了。” “那冻硬的冰也能融了?” “这个……没试过。明早试试不就知道了嘛,肯定能融的。冰和雪还不都一样的。”余江阮看了看冻得光滑的青石板石梯,回头见孟时进屋,也赶紧的跺跺脚跟着进屋了。 屋子里暖乎乎的,老太太戴着围裙站在门口。拖鞋已经拿来放到门边了,孟时就说:“外婆您怎么出来了,别冻着了。” 老太太笑着道:“屋子里可暖和了,没事儿的。小余快进来,我煮了姜茶……喝点儿驱驱寒。” “谢谢您呐。不用劳烦的,我皮可厚了。”余江阮笑着,见老人往厨房的方向,主动跟过去端茶。 孟时冻得厉害,手脚全僵了,耳朵和脸都没知觉了。稍微缓过来了,就痒痒的。她伸手搓搓脸,将手套摘下放着。 余江阮很快端了姜茶出来,放在小几上。见孟时的脸还是木着的,就说:“喝口茶暖暖。” 孟时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杯暖着手。姜味儿浓浓的,加了红糖的。有点儿甜有点儿辣。喝到胃里渐渐的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孟时确实冻得够呛,回来的时候提前一站下车,想去小市场买些花生回来炒了剥。但没有买到。等公交车懒得等,她就走着回来了。 风呼啦呼啦的刮着,吹得脸都疼了,她都不敢抬头。走着脚都是没知觉的。 孟时缓过来就去厨房,饭菜老太太都是做好的,只剩下盛汤了。老太太见她进去就说:“不用来了,马上就好了。” 孟时笑着应好,然后就在边儿上看着余江阮端着菜进进出出的。被推到边儿上歇着孟时觉得有些别扭,以前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她站了会儿,进厨房里去拿了碗筷放好。孟涛开玩笑说她是苦命,一闲下来就会发慌的。她是有些发慌,感觉怪怪的,就跟自己是被晾一边的客人似的。不找点儿事做浑身都不自在。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是很少说话的,饭厅里只有很轻微的声音。老太太做了东坡肉,余江阮吃得可欢了。老太太的手艺,比起家里阿姨做的完全是有过之无不及。他觉得他的嘴肯定还会被养得很挑的。 吃过饭老太太回房,孟时将厨房收拾干净出来就听房间里有咳嗽声。她敲了敲门,问:“外婆,您睡了没有的?” 老太太说没有,她说那我进来了。推开门,老太太还是在床上坐着的。孟时走到床边坐下,又问:“我听您好像有点儿咳嗽,是不是感冒了?” 她说着伸手去摸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笑着道:“哪那么娇贵,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出去过,怎么会感冒。就天气干了,嗓子有点儿不舒服。” 孟时将头搁在老太太的肩上,过了会儿轻声道:“外婆,跟着我让您受苦了。” 老太太目光慈爱的凝视着她,道:“哪有受什么苦……苦的是我们小时。整天儿的奔波,男孩子都没你那么辛苦的。” 孟时鼓起脸颊,笑着道:“我也没觉得辛苦,您在身边,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她的声音又柔又低的,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和蔼的道:“早点儿去休息,明早去买点儿羊肉回来炖,请你孟叔和小涛过来。他们爷俩好久没来了。” 孟时应了声好,犹疑了一下,说:“我不上楼去了,就睡沙发上,您要有事就叫我。”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听话……我能有什么事,人老了就这样子。小余在,你睡下边儿不合适。” 老太太的脾气好,那么说话就是生气了。孟时沉默着,在门口顿了一下,轻声说那我上楼了,然后轻轻的将门关上。 孟时没有睡意,又去厨房检查了一遍食材。寻思着明天用些什么东西炖,羊肉的膻味不好除的。她站着站站着的就发起了呆,厨房外面一片莹白,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留下一小席的温暖。 余江阮洗澡出来,刚打开电脑,就传来了有新邮件的提示音。电脑右下角弹出提示:有一封来自yt的新邮件。 小提示渐渐的从右下角消失,他站了会儿,电脑屏幕陷入了屏保中,他才敲开,进入邮箱。 已经有好几封邮件,有两封是来自小林的。最上面的是来自yt的,三分钟前。 他握住鼠标,点开。邮件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最近还好吗? 落款是一个很简单的t。 他看了一眼,没有回。把小林发来的和其余的几封客户发来问候的邮件回了,直接关闭了网页。 他看了看电脑下角,20:21分。加拿大这时候应该是清晨,一天的开始。他的脑海里幻化出别墅中早餐的画面,牛奶三明治面包,桌上放了一束新鲜滚着水珠儿的百合花。 楼梯里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孟时上来了。她的脚步声很轻的,也很特别。没有其他原因,第一次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时他就觉得特别。跟猫儿似的。 余江阮端起水杯啜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打开门出去。孟时的门未关拢,走廊上留了一线灯光。她还没睡。事实上,他也知道孟时睡得很晚的。有时候凌晨了他还听到下楼去倒水的声音。失眠得很厉害。 他敲了下门,孟时没多大会儿就出现在门口。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她像小兽似的戒备着的。余江阮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儿,没介意,道:“你晚上睡得很晚的……看电影么?” 他只是问问而已,也没想孟时答应的。孟时的生活的是简单且枯燥的,老宅里唯一消遣时间的东西就是电视。她就连用的手机也是最老式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 孟时抽抽鼻子,揉了一下鼻尖儿,应了声好。余江阮是有些诧异的,不过只是那么瞬间而已,就听他说:“行……你先去书房,我马上拿电脑过来。” 书房里也是暖和和的,连外套都不用穿的。房间给了余江阮之后孟时还是第一次来,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的了。摆了黄花梨木大书桌,书架。放了好几格书。 余江阮进书房的时候孟时站在书架前,抽了本书在看。他的书多数是关于古玩鉴定,她有模有样的看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孟时听见他脚步声就将书放回书架了,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余江阮将电影放上,见她安安静静的看着电脑屏幕,就说:“以后你要用电脑就过来,只要别乱动东西就行。” 他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的,那么开恩大方也是很不容易的。孟时嗯了一声,眼睛依旧在屏幕上。余江阮怀疑她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找的是一部青春文艺片,女孩子喜欢的那种调调,他没什么兴趣。 孟时缩在太师椅上看着,余江阮索然无味的,坐了会儿,没有打扰她,轻轻的开门出去了。 他原本是想煮咖啡的,想着孟时失眠,又换成了红茶。工作的时候他常常都喝咖啡,提神。阮女士看不过,给他准备了红茶,他偶尔会喝上一两杯。 他在厨房里没找到糕点,就端着两杯红茶上楼。他放轻脚步,进门的时候孟时还是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余江阮喏了声,将红茶递给她。她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握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着。 余江阮也坐了下来,拿起打印出来的资料看了起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他翻资料的哗哗声以及音箱里传出来的煽情的对话。 看了那么一会儿,孟时就从太师椅上起来了。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余江阮立即就抬头去看她。 她没发觉他在看她,走到电脑前握着鼠标将声音调低些,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椅子上。原来是怕打扰到。 余江阮微微一笑,接着开始翻看资料。她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嘛。他也只是微微的停顿了那么一下,随即又低头认真的翻看资料。 孟时是挨着性子的看完的,没什么剧情,也不怎么好笑。从头到尾她都没笑过。放完她站起来,余江阮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她就说:“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余江阮笑笑,看了她一眼,道:“谁管你,我要去洗手间。” 孟时没搭理他,余江阮和她一起出了书房,又说:“我听外婆说明天要请谁来吃饭,有什么事就叫我做……我反正也是闲着。” 孟时的背影顿了下,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行呀……那你明早起来记得把院子里的雪都扫了。早点儿,别等人都起床了你还没动。” 真真儿是最毒妇人心。她起床那是什么时候……不是让他半夜就起来嘛。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 孟时挑眉看着他,说:“怎么?不乐意呀,你不说有什么事叫你做嘛。那么快就反悔啦?” 余江阮说:“谁不乐意了,扫雪那不是小事一桩。” 孟时说了句那就好,走到房门口还回头来叮嘱道:“记得早点儿……还有别把老太太吵醒了。” 余江阮咬咬牙,心想她还真是不客气。他转身去关了书房的门,回房间去了。有了暖气被子都是热乎乎的,他将闹钟调到六点,这才躺在床上。他是很少那么早起床的。除非是在家里,起床陪着几老人遛弯儿。 还没到他睡觉的时间,那么想着,他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是一片迷糊的,他伸手将闹钟摁掉,拉住杯子蒙住头,过了会儿才爬起来。 天色还没有亮,白茫茫的雪光照得院子如白昼。昨晚睡的时候还没下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就铺上了厚厚一层。余江阮的推开窗帘看了一眼,活动了一下身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短靴,拿着手套下楼。 他以为他就很早了,开门看见孟时拿着工具在门口等他吓了大跳。孟时竖着手指做了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老太太的房间,将铁铲给他。 余江阮关上门,这才小声的道:“冷不冷啊你?下来多久了?” 孟时小声的说:“才下来,听见你开门的声音就等着你了。开工啊,一人一半,你别想偷懒的。” 余江阮搓搓手,道:“你觉我是那样的人嘛。” 孟时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那你那样的人?” “好人。”余江阮言简意赅。 孟时嗤了一声。还好人呢,好人会讹人么?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儿……哪里和好人扯上半毛钱的关系了? 余江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不过没说话儿,活动活动身子开始铲雪。还太早,四周都是安静的。只有踩着雪吱吱的声响以及雪从枝桠上落下的唰唰声。天气冻起来了,连小巷里不知谁家喂的大狼狗也不吠了。 出来的时候挺冷的,铲着铲着的身体就热了起来。他的短靴底子是很厚实的,就连脚也一点儿不冻的。羽绒服和围巾都显得碍手碍脚的。他将围巾解了,正要脱外套,就听孟时道:“别脱,容易感冒。” 余江阮的动作也没顿了一下,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你那小身板儿么?” 孟时不说话了,余江阮麻溜的将外套丢一旁,说:“你要冷就进去,保证外婆起床之前全铲干净。” 他玩心大起,铲了一堆雪在屋檐底下堆雪人。两人铲了一小半了,孟时也停了下来,到边儿上看着。时不时的也主动帮忙,找了红辣椒和黑豆来,给雪人做鼻子嘴巴。 两人乐滋滋的堆着,余江阮觉得孟时很像小孩子的。高兴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她笑起来很好看的,有小小的虎牙。他就在想,她的脾气和相貌是呈反比的嘛……他微微一笑,见她的围巾上落了雪花儿,伸手替她拂去。 她以为他是要拍她,抬起头来避开,余江阮修长的手指就落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脸很滑,手感很好。他忽然就想起了他吻她时的感觉。 两人都是一愣,余江阮先反应过来,将手拿开,然后解释道:“围巾上落了雪。” 他很自然的替她拂去,掩去了脑子里刚那一瞬间的龌蹉。他的脸微微的有些热,弯身又往雪人的头上塞了一团雪。 孟时瞪着眼睛,就说:“你干嘛呢,都已经好了,你弄那点儿多难看呀。”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余江阮手指的温度,她也有些不自在的。 余江阮看看她,然后又看看雪人,笑着道:“哪儿难看了,看着不和你挺像的嘛。” 孟时的把那团雪拔下来,哼了声,道:“和你才挺像呢。” 余江阮忽然从地上抓起了一团雪,朝着她的脸就扔了去。孟时险险的避开,也抓起了雪,朝着余江阮扔去。 她的动作是很麻溜的,人闪避得也很灵活。余江阮一连挨了她几下。他其实是手下留情的,只是想闹着玩玩。 孟时跑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脸上也是红彤彤的,眼里都透着兴奋的光。她的体力毕竟不如余江阮,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占了点儿便宜,后面就没那种好事儿了。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个雪团子。 最后实在跑不动了,一下子就坐到了雪地里。呼呼的喘着粗气。余江阮吓了一跳,小跑着过去,问道:“摔着了没有?” 孟时摆摆手,继续喘着气。余江阮伸手去拉她,她也过了会儿才将手伸给他。站起来就道:“好累,不玩了啊。得赶紧铲开,外婆一会儿就起床了。” 余江阮替她拍着衣服上的雪,道:“你进屋去,我一会儿就能铲完。去做早餐,等会儿我想喝热乎乎的豆浆,要是有油条就更好了。” 孟时嗤了声,道:“你还挺平民的啊。豆浆油田还不简单,巷子那边就有。” 余江阮哼了声,道:“谁要吃那个了,放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吃家里做的。” 孟时啧啧了两声,睨了他一眼,道:“我经常吃也没见死,还挑呢。有本事你自己做去。” “你这不是欺负我吗?我要能做还叫你嘛。你是没事,就是只长那么点儿个,小矮人。”余江阮笑着跳到一边。 小矮人这几个字着实是戳到孟时的痛处了,她也不算挨的好不好,竟然叫她小矮人。她从地上抓了把雪就向余江阮扔去。 余江阮举起手来投降,道:“你自己说不玩了的啊,让你这次,我要还手的。” 孟时又朝着他扔了一雪团,这下砸中了。余江阮挡着脸部拍着身上的雪,道:“你再这样我哭了啊。” 孟时笑了起来,“你一大男人要不要脸的啊?” 余江阮自恋的摸了下巴一把,道:“要啊,怎么不要。我那么帅什么时候没脸了?” 真是自恋得很。孟时切了声,就听外婆笑眯眯的道:“你们俩怎么起得那么早?” 余江阮向屋檐下看去,笑着道:“扫雪呢外婆,你看小时刚用雪砸我,满身的雪呢。”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谁先砸的谁呀?孟时瞪圆了眼睛。 老太太笑着,道:“那可别感冒了。可有好多年没下那么大的雪了……要是有柴灰就好了,洒一条小道出来就不容易结冰了。” “您别担心,要是结冰我就出来扫。多活动活动嘛。您刚起床,快进去,别冻着了。”余江阮的嘴可甜了,边说着边催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的应了声好,关上门进屋了。 余江阮和孟时继续开始扫雪,等道儿都清出来了。又打开了铁门,扫门口的雪。有邻居出来见他们扫,也提起了铁铲跟着铲了起来。巷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中途孟时进去告诉外婆,让她别做早餐了,她去买豆浆油条回来吃。巷子有一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很干净的,和家里做的差不多。有时候不想做早餐她都是从那边买的。 因为做的都是附近的邻居,店主买的豆子都是顶好的。就摆在一旁泡着,也不怕别人看。小麦面是从乡下收麦子自己磨的,比起那些连锁早餐店卖的都好吃多了。 老太太挺关心余江阮的,问他吃不吃得惯的。孟时说就是他让她进来说的。老太太听她那么一说就放心了。孟时再去铲雪时,一直都是忍着笑的。人多力量大,小巷里的雪没多大会儿就被铲到了两边的水沟里。孟时回家拿了保温壶,也不管余江阮摆着脸,兴冲冲的就去买豆浆油条。 早上活动了胃口特别好,孟时比平时多吃了好多东西。吃过饭她麻溜的收拾了碗筷,打算去市场买羊肉回来。家里该有的香料都是有的,就只买羊肉就行了。 她和外婆打招呼要出门,和外婆聊着天的余江阮就站了起来,道:“我和你一起,这天气赶公车多冷。” 孟时摆手说不用,余江阮就笑着和老太太说:“我也要吃的,也该出力。外婆您说是不是?” 真是没谁说得过他。老太太笑着道:“那就让小余和你一起吧,早去早回。我给你孟叔打电话。” 余江阮这下得意了,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后就先出门预热车去了。老太太又叮嘱了路上小心点儿,孟时笑着应了句好才出了门。 站在屋檐底下的时候她呆了下,外婆肯定是想起外公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孟叔来家里吃饭的。孟叔是要一直照看着她的,是她坚持着让他们搬出去的。怕她触景生情,搬出去后孟叔都是很少回来的,只是时不时的打电话问问,顶多也只是让孟涛过来看看。 他是从小就跟着外公的,当初老太太就拿他当自己孩子养的。看着他怎么会不想起外公和妈妈。 孟时眨了眨眼睛,余江阮摇下车窗叫她上车,她小跑着过去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一) 车里的暖风已经打热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冰冷。上了车余江阮就问:“除了羊肉还要不要买其他的?这雪如果再下去,恐怕是要封路的哦。到时候出去买菜就困难了。” 他没有危言耸听的,有的城市是会出现这样状况。天气预报说寒流还会持续,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那就再买点儿菜。”孟时说。 她倒不是怕封路,怕的是菜涨价。如果真封路了,菜价肯定会比平时贵很多的。那时候去买多不划算。 余江阮说了声好,想了想又说,“多买点儿水果回去,冬天干燥,多吃些准没错。不过草莓那些新上市的得少吃些,吃多会拉肚子的。” 他说得挺认真的,孟时嗯了一声,支吾着道:“你要想吃什么就说,别回头说谁苛刻你了。” 余江阮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你还没苛刻我吗?我可是成天都在看你的脸色,你敢说不是?” 孟时小声的道:“你多能耐,我哪敢给你脸色看啊。” 余江阮仍是似笑非笑的,“还有你不敢的事吗?给我脸色看那是小的了,一不如意你还让我滚呢。” 孟时不说话了,一大男人还真是记仇。陈年烂芝麻谷的事都还记得,他也不想想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孟时的脸色又不好看了。他把她逼成那样,她还不知不觉的就和他和解了,还真看不出他这人还挺有手段的。 余江阮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他爷爷打来的。问他下雪了冷不冷的。他说还行,问老爷子怎么突然想起给他打电话了。 老爷子笑着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下雪了你奶奶不让我出门,你要没事就早点回来陪我下棋。我都快闷发霉了。” “您就别抱怨了,被我奶奶听见您准挨骂的。您是不是忘了上次冒着风出去在医院里住多久了?您要再出去,我奶奶肯定成天二十四小时让人把您守着。”余江阮笑着道。 “去去去,你怎么也和你奶奶统一战线。上次那是意外,怎么都一直惦记着不放呢?”老爷子嘀咕着。 余江阮还没说话,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断线声。余江阮忍不住失笑,爷爷真跟小孩子似的。听不得一点儿让他不高兴的话的。 他得给奶奶打个电话,把爷爷看紧了。这天气要是出去溜达准感冒。老头子心脏有问题,动过手术后身体就差了。他一直不适应,最见不得别人说他身体不行的。 余江阮没敢耽搁,马上就给余奶奶打了电话。他并没有说爷爷给他打过电话抱怨了,先是问老太太冷不冷,身体好不好的。然后又说这天气冷了,爷爷有没有出去玩的。 老太太当即就说那么冷的天气可不能出去,要是感冒了又得全家折腾了。说了没两句就挂了电话,说得去盯着那不听话的死老头子。 余江阮微微笑笑,奶奶的嘴里就没爷爷一点儿好,但她还是很关心爷爷的。 孟时在余江阮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甄老师,寻思着要不要请她一起过来吃。如果她女儿回来了,那就一起叫上。她人挺好,对她也一直挺照顾的。那么一想,她就放进了心里。想着等会儿开始炖了就给甄老师打电话。 她买东西是老太太手把手的教会的,眼光虽然不如老太太挑剔,但也差不了多少。东青一直有冬天吃羊肉的习惯,冬天的羊肉是最多的。肥的瘦的,老的嫩的,能让人挑花眼。 孟时来来回回的看了一趟,这才开始挑选肉。买好了余江阮就主动接过去,市场里满地都是水,阴冷阴冷的。回去的时候孟叔和孟涛已经过来了,正在和老太太说话。见孟时回来孟涛就站起来,小跑着去厨房拿盆子出来。 老太太介绍了孟叔,余江阮彬彬有礼的打招呼,然后也跟着去帮忙。余江阮过去的时候孟涛和孟时还没开始弄,孟涛见他就笑着道:“有我和小时就行,您还是别来掺和了。再说您也没做过这种事不是嘛。” 他的眼睛倒是挺毒,看出余江阮的本质了。余江阮并不介意,微微笑笑,道:“没做过可以学,是吧小时?” 孟时没吭声儿,示意余江阮过去洗羊肉。余江阮做得有模有样的,三人一起,没多大会儿就将羊肉炖上了。余江阮和孟涛回了客厅里,孟时则是去外面给甄老师打电话。 甄老师的父亲病了,回老家了。缁埃毓肪图鲜逭驹谖蓍艿紫隆KπΓ溃骸笆迥趺闯隼戳耍客饷胬洌毙哪忍邸!? 孟振峰摆摆手,说没事。他抽着旱烟的,大概是怕熏着老太太才出来的。他又抽了两口旱烟,往屋里看了一眼,示意孟时跟着他到一边。 边走着他就边道:“小时,恐怕得搬家的。他曾经跟了你外公一段时间的。他爷爷和你外公是朋友,手上活儿你外公也教了他些。你也知道你外公有段时间是想过要隐退的……那时身边的人都遣散了。他的来意是什么并不确定,虽然有些情分在。但人心总是难测的。” 孟时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也没想到老鬼和外公会有那么一层。她沉默着,外婆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要搬走她不会习惯的。而且,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外公做事一向都是小心的,外面的事从不会带到家里来。知道这处宅院的没几个。可是如果不走,有心人要查,迟早会查到这儿的。 孟时想着,最后还是道:“我去找房子,尽快搬走。”现在还有一麻烦就是余江阮。 孟振峰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最怕的就是连累到你们,没想到最后还是……”说到这儿,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剩下唏嘘。 老爷子称霸赌场一辈子,曾经是令无数人敬仰的赌王。没想到最后还是以落魄收场。 他看着远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道:“小时,那东西只要不现。以后都不会有安宁的。明里暗里,不知道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孟时的身子僵着,过了会儿,轻声的道:“孟叔,我知道了。” 羊肉炖得香气四溢,再配上自己烙的大饼,满屋子都是香气。孟时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额头上冒起了密密的细汗。饼子得新鲜烙,冷了就不好吃了。这样的天气是冷得很快的。 余江阮吃了一个饼子,见孟时没出去,放下筷子去厨房帮忙。本以为她还在忙的,站到门口才发现她在发呆。饼子在锅里烙得滋滋作响。 他咳了一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孟时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道:“没有,马上就好。” 她的声音有些哑,抽了抽鼻子。拿出一青花瓷碟子来,将饼子夹到碟子里放着,递给余江阮。然后解下围裙。咯噔咯噔的去地窖将藏的酒拿出来。 难得在一起,老太太很高兴。话也比平时多了很多。大家也可劲儿的哄着她高兴。孟时的脸上笑吟吟的,却时不时的会呆一下。 送走了孟叔和孟涛,她的脸上才露出疲色来。撑着将厨房收拾了,她坐到楼梯间里发着呆。抽着鼻子,环视着老宅,手指一寸寸的抚过地砖。 这房子外婆住了几十年的。她小时候常到这边来玩的,母亲过世后外公就勒令她不许再过来。外婆见着她会更伤心,同时也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她。那时候她父亲的仕途正顺,外公怕他的仕途会受到影响,于是采取了这种决绝的方式。 怕父亲会带着她照过来,外公和外婆甚至迁居过其他地方一段时间的。那是外婆住进来后的第一次离开。 她再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宅子就已不是她影响中的样子,破落冷清。家里的佣人都被外婆遣散了。 孟时仰头看着屋顶,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早有了感情。现在要离开,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搬到别的地儿,也不知道外婆会不会不习惯。她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滴下。 过了会儿,她站了起来。使劲儿的吸吸鼻子,然后上楼去了。余江阮那边,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说清楚。 她心里是清楚的,他不是什么坏人。 余江阮开车送孟涛和孟叔回来的时候孟时正在院子北边烧枯枝,枯枝都是湿的,不好燃,满院子的浓烟。好在这边偏僻,不然铁定早有人报警了。 他走了过去,伸脚踢了踢她的脚,笑眯眯的问道:“你是闲得没事做了?” 天上还落着,早上铲的雪,这会儿地上已经又堆了一层了。能烧得燃嘛。就白费力气。 “我就闲得没事做了怎的。”孟时揉了揉鼻子,烟太浓,她的眼睛被熏得红红的,都快睁不开了。 余江阮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道:“别烧了啊,说不定待会儿消防队就来了。” 孟时从鼻子哼了一声,突然抓起围墙边上的雪,朝着余江阮的脸上扔去。雪团没有捏紧,碰着余江阮的额头散到了脖子里。冻得他一个激灵。 孟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就跟兔子眼似的。余江阮跺跺脚,佯装恼怒的道:“好啊,竟然敢玩偷袭。” 他随手抓了把雪,就朝着孟时追去。早上玩过一场了,他也了解孟时了。她灵活得很,远了是别想扔到她的。 他扔了团雪,孟时抓着雪团反击他也不怕,迎着雪追上去。孟时意识到他的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手臂被抓住了。 离远了他是拿她没办法,可离近那就不一样了。近身搏斗,她再吃几年的饭也甭想赢得了他。 显然孟时也意识到了,义正言辞的道:“放手啊!你这是犯规懂不懂的?” 余江阮抓了团雪,笑眯眯的道:“不懂,也不想动。你还偷袭呢,我怎么就不能犯规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那么小气!”他抓着雪团就要放在孟时的脖子里,孟时挣不开,脸都憋红了。 “我就这么小气,恭喜你,又答对了。”余江阮用握着雪团的手碰了孟时露在外面的脖子一下,成功的看着她瑟缩了一下。又道:“这是教训啊,下次你要再敢偷袭我就全放你脖子里了。” 挺怕冷的,竟然连围巾帽子都不戴。余江阮将自己搭在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三下两下的给孟时围上。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刚才冰凉就是就两个极点。孟时僵了下,吸吸鼻子任由着他围着。 余江阮使劲儿的给她系紧了,这才道:“好了,这么瘦弱的小身板儿也不怕感冒。这次来真的啊,你要输了今晚可得替我捶背泡茶啊。” 孟时没吭声,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她突然踮起脚尖来,轻轻的吻上他的唇。余江阮一愣,她没有马上离开,就那么贴着。她的唇是冰凉柔软的。余江阮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轻轻的触碰之后温柔的辗转吮吃。 孟时开始的时候有些木木的,渐渐的也知道轻轻浅浅的回吻。点到即止的触碰。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筑起高高的城墙,不让任何人更近一步。用这种孤独的方式圈禁自己,隔绝所有的伤害。 余江阮忽然就那么想着。孟时很少有那么乖巧的时候,他忍不住的就想要深深的吻下去。她的身体太柔软,他有些舍不得放手。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孟时有些不自在,将脸别到一边。余江阮伸手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道:“好冷,进屋去吧。这枯枝别烧了。” 他的目光从她嫣红带着吮痕的唇上移到一旁堆着的枯枝上,她那样儿……他怕自己忍不住再来一次。 老太太在沙发上打着瞌睡,睡得很沉,孟时拿了毯子替她盖上,她也没发觉。 孟时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些,就听余江阮问道:“上去看电影?” 她微微的有些别扭,低低的应了声好。走到楼梯间,余江阮就将她抵到了墙壁上。发狠的咬住她的唇,大掌隔着衣服游弋。孟时看着瘦小,身材却是很好的。 孟时怕吵醒外婆捶打着他,他就抱着她,一路吻着上楼了。他直接踢开了她房间的门,手从衣服下摆伸进,感受着细腻柔滑。 刚从外面进来,他的手还是很冰的。孟时打了个寒颤,他将她搂得更贴紧一些。紧得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频率。余江阮忽然就热了起来。 衣服掉了一地,他跻身进入的时候她是紧绷着身体的。他放柔着动作安抚着,低声的问她疼不疼。 她是很能忍疼的,他没有想过她是第、一次。上次莽莽撞撞进去的时候她疼得脸都皱起来了。可没有吭过一声。后来缓过来了,她也是没吭声的。他用尽了手段,她才开口的……细细碎碎的就跟小奶猫似的,撩、人得很。 孟时显然还是不适应的,但是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余江阮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余江阮下床的时候孟时是蜷缩着身体的,他问她要不要热水。她摇摇头,被子滑下了些,露出肌肤光润的肩膀来。她也不觉得冷,听到关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余江阮回房洗澡的时候看到身上的红印有些发愣,不过随即回过神来,站到了喷着热水的花洒下。 不过几分钟他就重新换上了衣服,然后打开电脑。又有一封来自t的邮件,他没有打开。 他上了MSN,找到小林,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小林回复说已冻成狗,谁会出门呀。 余江阮正要回复,手机响了起来。 孟时下楼刚陪着老太太坐了会儿余江阮就匆匆的下楼来,他背着黑色的旅行包,手里拿着围巾和帽子墨镜,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儿。 孟时和老太太都站了起来,还没开口问,余江阮就匆匆的道:“外婆,我有点儿事。过几天再过来。” “什么事那么急,你慢点儿。”老太太一脸的担忧,说着就往门口走。 余江阮边穿着鞋边道:“不是什么大事,您别送了。”他摆摆手,小跑着出门了。 孟时拉住老太太,道:“您别出去了,路滑,我出去看看。” 余江阮的动作太快,孟时追出去的时候他的车子已经驶出去了。连大门也没关。孟时没穿衣服就追出来的,冻得发抖。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站了下,才去将大门关上。 刚进屋就看到老太太一脸的担忧,“小余什么事那么急?” 孟时扶着她往里走,道:“不知道,追出去的时候他的车已经开走了。过会儿我打电话问一下。” 老太太点点头,道:“那你一定要记得……走得那么急匆匆的。” 孟时应了声好,微微的顿了顿,道:“我这就去打电话,您别太担心。” 她知道现在打电话余江阮是不一定接的,他在开着车的。孟时将电话拨了过去,果然没人接。她就告诉老太太过会儿再打。 晚上的时候余江阮的电话依旧没能打通,关机了。老太太知道别人的事不能管太多的,就告诉孟时别再打了。他看到会回过来的。 少了余江阮仿佛冷清了许多,晚上一老一少就着剩的羊肉汤煮了面。吃着吃着的,孟时就道:“下着雪连门也出不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外婆要不您去姨婆家住几天吧。我也陪着您去休息几天。” 老太太抬起头来,问道:“你的生意不做了?” 馆子里的事孟时还没告诉老太太,她是不敢告诉老太太实话的,就回答道:“天气不好,经常去拿菜那地儿今年的菜不好。其他地方的菜不是不够新鲜就是太贵,我打算歇阵儿开春了再说,或者去找别的事情做。” 老太太不疑有他,点点头,道:“找其他事情做也行,你一个女孩子早出晚归的危险。” 她也是提心吊胆的,孟时要是天黑了还没回来,她在家里都是坐不住的。 孟时嗯了一声,又道:“那我替您收拾行李好么?” “前段时间刚去,不去了。要过年了,你姨婆的儿子媳妇都要回来了。他们家房子窄,我们再去叨扰不好的。” 孟时沉默着没说话,外婆的话是不错的。对外婆有情分的是姨婆,她的儿子和媳妇总是有些隔外的。常去叨扰确实不好的。 老太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放下了筷子,看着孟时问道:“小时,你今天有些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孟时赶紧的摇摇头说没有,可她知道,要搬走那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了的。她需要征求外婆的同意,而不是莽撞的就将外婆带到另一陌生的地方。 她僵了下,然后轻声的道:“外婆,我有点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我想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这边偏僻,做点儿什么也不方便。就算出去找班上,那么一来一回的每天也要浪费好几小时。” 老太太仿佛知道她想说的是这事,一点儿也没有犹豫,道:“好,你看着办。这边屋子潮湿,你的关节也容易疼。” 孟时不说话了,她怕她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滚落下来。 老太太说到这儿,又道:“那小余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这房子已经租给他了,暖气也刚刚安装上……” 孟时没有去看老太太,轻声的道:“这您别担心,我会好好儿的和他说的。” 老太太点头,道:“那就好。你的脾气不好,说话的时候别太冲。” 孟时点点头,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她只穿了件衬衫,微微的低头时看到了锁骨上清晰的小红点。她心里一惊,伸手拉了拉领口,不着痕迹的遮住。老太太在慢慢的吃着面没发觉,她悄悄松了口气。又微微的失神。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二) 余江阮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刚出机场就见着了他父亲的司机。他快步迎了上去,道:“周叔,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医生说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过度劳累,今天把夫人吓到了。你不在她也没个主心骨。”司机絮絮叨叨的说着。 余江阮没说话,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直接去医院。司机犹豫了一下,道:“夫人今晚她会守夜,让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去换她。” 余江阮微笑着道:“周叔您别劝我了,我都回来了,守夜该是我做的。” 司机知道他和余部长的关系不太好,迟疑了下,道:“医生说部长现在不能动气的,您别和他争执。” 余江阮就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了,不过他仍是微笑着说好。 他到了医院才给阮蓁打了电话,告诉她他到医院了。阮蓁开口就抱怨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刚下飞机就过来,天儿那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余江阮听见有人在问她是谁的电话,她就说江阮的。电话被人拿过去,余部长威严的声音传到了余江阮的耳朵里:“上来。” 余江阮应了句好的,余部长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他进了病房,才发觉余部长是有客人的。三位女士,一位是邰音芮的妈妈许岚,另两位他没见过,长得很像的,应该是母女。小的一位年纪和他差不多。一脸的稚气,见他进门就悄悄的打量他。 余江阮叫了声妈,又叫了声爸。然后叫许阿姨。 余部长就介绍道:“这是你张阿姨,这是瞳瞳,你林叔叔的掌上明珠。” 余江阮礼貌的叫了声张阿姨,对着林瞳瞳则是微微颔首。有客人在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就在一旁站着。许岚看他的眼神是带有些歉疚的,没多大会儿就告辞了。 临走时余部长和蔼的让林瞳瞳到家里玩。余江阮忍不住暗暗的冷笑。 他的表情并没有逃过余部长的眼睛,他虽然不怕他看到,但也不想惹他生气,就道:“妈,我去一下洗手间。” 余部长的病房里是有洗手间的,他朝外面走去,阮蓁也没有叫他。余部长的病房外二十四小时都是有人执勤的,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他没有去洗手间,走到吸烟区,抽出一支烟点燃。余部长没有搞特殊化,这层楼还住有其他病人。 他看了看时间,站了那么会儿才回病房。走到走廊里,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匆匆走了过来。走到他身边时突然撞了他一下。那矮个子男人连连的说对不起,余江阮也没在意,说了句没事。 回到病房,余部长的脸不出所料的拉长了,他只当没看见,对阮蓁道:“妈,让司机送您回去休息。我在这儿陪着就行,明早您再过来。” 阮蓁是怕他们俩吵起来的,温和的道:“我在这儿就行,你才刚下飞机,怎么的也得回去洗漱一下。明早再过来好了,不用担心,有事不是随时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吗?” 余江阮还没说话,余部长就发话了,对她道:“你回去,他留下来。我有事和他谈谈。” 他的脸色依旧没缓和,阮蓁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应了句好。余江阮送她出去,她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医生说你爸不能动气的,你别惹他生气。” 余江阮连连的点头,微笑着道:“在您眼里我有那么不懂事嘛?” 阮蓁还是有些担忧,但也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她这些年无时无刻的不想着调解,但并没有什么用。她点点头,让余江阮不用送了,快进去。然后走了。 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才回身进病房。余部长正在看新闻,见着他将报纸放一边,威严的道:“我有话和你说。” 余江阮接了杯温水放床边,道:“您说。”他的语气是生疏的。 余部长早已经习惯,眉头微微的皱了皱,道:“瞳瞳今天你也见着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和她交往试试看,过了年就订婚。” 余江阮笑了声,道:“您是真把我当成您升官发财的工具了?我有时候真怀疑您的血是不是冷的。” 余部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啪的一巴掌拍在床头的柜子上,呵斥道:“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和我说话的?” 余江阮抿抿唇,道:“您想要别人的尊重,也得先尊重一下别人。我是人,不是您随意利用的工具。”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接着一字一句的道:“爸爸,姑姑的教训您就忘了?” 余部长如遭雷击,久久的没有动。余江阮又接着道:“就算您觉得忤逆不孝,我也不可能接受您的安排。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谁也甭想给我做这个主。” 他的语气是坚定冰冷的,说完就道:“您休息,我去洗漱。” 余江阮换衣服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他想起走廊上被撞的那一下,低低的骂了句**。 他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余部长已经睡着了,他上前将他被子掖好。在床边站着,余部长真的老了,两鬓间已经有了白发。他不该提起姑姑的,可那当儿他没控制住火气。他默默的站了会儿,关了灯。 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拿出电脑来,在MSN上告诉小林,说他的手机丢了,让他明早替他补办一张卡买了新手机过来。 消息发送后他就关了电脑,合衣躺在沙发上,拿了一旁放着的毯子盖上,他想起了孟时和老太太。他走得急,真该再打个电话回去的。 想着想着的,他想起了他的小姑姑。他已经很久没见她了,过几天去找她,也不知道她在不在……他渐渐的陷入了沉思中。 孟时第二天一早就和孟涛去看房子了,是孟涛的老板介绍的,不大的四合院。住了三户人家,两家本地人,一家外地人。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零零碎碎的种了些花草,还有有葡萄架和水井。孟时对环境挺满意的,安静清幽。但地儿比老宅窄多了。空出来的是东厢房,隔成的两室一厅的格局,好在洗手间是独立的。价格也是适中的。只是老太太恐怕是不习惯的。 孟时惆怅,在孟涛的催促下去见了房东,交了房租。她是想给老太太更舒适些的环境的,也去看过比这边更好的房子,只是价格太贵……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的。 回到家里她开始收拾东西,很多东西都是搬不走的,只能是把常用的带走。沙发,外婆的床,老太太到那边不适应,总要点儿熟悉的东西。 老太太一直是笑眯眯的,她知道孟时心里不好过,温和的道:“去外面看看也是好的,长久住着会腻的,出去也是长见识呢。” 孟时抽抽鼻子笑笑,撒着娇儿道:“您是在哄我呢。不过那边比这里闹热多了,有好几个小孩子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慈爱的看着孟时,道:“我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小时有自己的家……小时啊,你也不小了的,我在你这个年纪你妈妈都老大了。女孩子还是有个依靠的好。” 老太太说着说着的就叹了口气,孟时很少听到她提起妈妈,鼻子发酸。抵着头强笑着道:“好的,搬过去要是有合适的人就试试看……争取早点儿给您找个孙女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看上我哟。” 她最后的那句话带了些调皮的味儿,老太太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慈爱的道:“哪会没人要,我们小时哟,可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孟时笑了起来,道:“您可真会自卖自夸……别人听到会笑的。” 老太太笑眯眯的,转身去将梳洗用品收拾好,道:“小余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的话说得很随意,像是随口提起的一样。孟时却是知道老太太的想法的……只能假装没听见。 余江阮那边她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说,他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最后决定发短信问他在东青的房子的地址。 余江阮一直没反应,直到深夜才回复了个地址。孟时记了下来。心里寻思着余江阮回来,会不会想把她给撕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三) 孟时快睡着的时候在想,也不知道上次余江阮是怎么找着她的。 很快就搬入四合院一个月,令孟时欣慰的是老太太看着并没有多不习惯。她们和新邻居们相处得很不错。有时候谁家有事出门,会将小孩子叫到她们家里来,请老太太帮忙看会儿。 老太太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的,常常都是笑眯眯的。还下厨做以前孟时都没吃过的小零嘴儿。院子里成天都听得到小孩子稚气的叫奶奶。 孟时出门时会郑重的拜托邻居帮忙看着老太太点儿,时间久了每到她出门,在家的邻居就会主动让她去忙她的。 她重新有了新工作。搬来四合院她就去找了工作,正好遇见巷口有家快递公司招人。什么条件都没有,只要对东青熟就行。她上了没几天的班就听老板娘说要回老家,想把店转出去。她盘算了下手中的存款,找孟涛商量了下,就把店盘了下来。手机号也换成了快递公司的号。 孟时偶尔会想起余江阮来,他应该是能过一个不闹心的好年的……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他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再来东青了的。 孟时冲了杯热茶,刚啜了一口,孟涛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了。他边嚷嚷着冻死了边摘下头盔。店虽然盘下来了,但他依旧上着班的,快递多数时间是孟时在送。今天他休息,所以主动揽下了这活。 孟时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了过去,道:“冷死了,小时你以后就别送了啊,我以后不加班儿了,提前两个小时回来送。” 孟时坐在小藤椅上,头也没抬的道:“哪有那么夸张,我送就行。你不说老板过了年给你涨工资么,那你到时不就可以换车了?” 孟涛嘿嘿的笑起来,挠了挠后脑勺,道:“也是哈。”说完这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小时……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孟时的眼皮突然就一跳,总觉得从孟涛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掩去这种怪异的感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你搬这边来是怎么和租老宅的那小子说的?” 孟时没想到他会问这,她没打算回答,就道:“你问这干什么?” “我今儿遇见他了。”孟涛一点儿也不废话。 孟时的眼皮又跳了几下,“他看见你了?” “唔……看见了。大南门那一截,我看他挺想追我的。”所以才会来问的。 孟时哦了一声,余江阮窝的火不是一点两点儿,那么干很正常。她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寄回了他原来住的地方,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他给她垫住院费。也就是他说用来给房租的钱。 她是挺想和他好好儿的说清楚的,可是说得清楚嘛?她是不能再和他来往了……现在她去古玩街那边,都得绕着道走的。好在她去那边也没什么事儿,就给甄老师调音。按道理她是不该再去了的,但脱不下甄老师的人情。好在甄老师的房租到期了,很快就会搬到新街。去也去不了几次了。 孟涛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试探着又问道:“你和人说好了的?” 孟时面色不变的嗯了一声,拍了他一下,道:“马上也要下班了,早点儿回去。外婆说今天包饺子,你顺便带点儿回去。我收拾完就回去了。” 孟叔的风湿犯了,又有点儿感冒。孟涛这段时间都是不在外面多逗留的。他应了声好,说了句别太晚关门。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看玻璃门内的孟时,她蹲在地上整理着物件儿,顿了那么会儿,他才带上头盔发动摩托车。 孟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儿,她估摸着最近老宅和余江阮住的那片区都甭想去了。 关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东青的冬天比其他城市都要长要冷。入冬那么久,就没见过一个太阳天。不是下雪就是落雨,天气永远都是阴沉沉,地面永远都是湿漉漉的。 巷子口有卖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孟时各买了些带回家。店离四合院没多远,走路要不了五分钟就到了。路上她没忍住剥了一颗栗子,香喷喷的,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的心情当然该好,不用再像送菜一样早出晚归,虽然一样要吹风受冻,可好歹也有了点儿保障,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而且只要经营得好,年底是有一笔小钱的,到时候就能存起来了。 想到钱,孟时的心情欢快了起来,巴不得马上就回到四合院,和老太太分享…… 孟时第二天起得很早,昨天新到的快递她打过电话了,说今天早上送的。她开的依旧是她那辆破面包车,她去修理了下,虽然仍是颠簸得厉害,但看起来好歹没那么危险吓人。 哗啦一下将卷闸门推到一半高的地方,她弯身进去将整理好的物件几件几件的抱到车上。放好了她才去对面的包子铺买了豆浆和油条。现在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几十分钟,但她打算先去市集买香料和肉。 余江阮气得肺都快炸了,他收到孟时短信的时候正在姥爷家里。姥姥感冒了,一直咳喘个不停。老太太倔强的不肯去医院,他和表姐表哥就轮流着伺候哄老太太开心。 又是医院又是姥姥家,他是有些累了。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地址发了过去。其实过后他也没多想的,接到物业保安说有他快递的电话,他问了是什么东西保安说不知道他就没管了,让他帮忙签收保管一下。他回去再去取。 打不通孟时的电话他犯了狐疑的。但也没想到那方向。直到来东青,老宅大门上挂了锁,附近的邻居说看见搬家了,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回到住处取了快递一看,果然是他在老宅里的东西,还有一装了钱的信封。他当时就气笑了,她分得还挺清楚的,只是她恐怕忘了,欠他大头的还没还呢。 他往纸箱上踢了几脚,又拨了孟时的电话——已经停机了。他磨磨牙,冷笑了声,看她能逃到哪儿去。她最好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他一定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余江阮还没冷静下来,就接到了何瑜霏的电话。她说阮女士说余江阮来东青了,她在董家郃那儿,让他过去吃饭。 他也有那么一段时间没见着何瑜霏了,就应了下来。将那一堆碍眼的东西全丢进了储藏室里,眼不见为净。 真是什么不闹心什么不让他碰着,他去的时候遇见在孟时家里晃的那小子了。那小子就像知道他会追他似的,转眼就不见了。 这一天就没一个顺的时候,好在董家郃藏了好酒,他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余江阮醒来的时候已经一大早了,昨晚喝得有点儿多了,连怎么躺在床上的都忘了。他刚准备起床门就被敲响了,何瑜霏叫他吃早餐。 他说了句马上下来,快速的去洗漱。下楼何瑜霏正在喂董家郃吃东西,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啧啧了几声。 两人马上就订婚了,何瑜霏大大剌剌的没什么反应,董家郃倒是有些不自在,将和何瑜霏之间的距离移开了些。 何瑜霏将手上的三明治放下,抽出纸巾擦了手,道:“家郃今天有事,余江阮你是不是该带我到处逛逛?有没有比较好玩的地方?” 余江阮没胃口,端着白水喝了小半杯,瞥了她一眼道:“好玩的地方很多,对你来说就不一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知道我从来不做的。” 何瑜霏瞪圆了眼睛,哼了一声道:“嘚瑟什么,就你这臭脾气迟早有人治得了。”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这就不该你管了啊,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 何瑜霏就嚷了起来,说余江阮你重色轻友,我迟早得和你断绝关系。余江阮不理她,坐下开始吃东西。 董家郃知道他们俩在一起就是这样的,也不插嘴,微笑着看着。何瑜霏就半真半假的说你怎么能看着我被余江阮欺负呀。我是‘色’余江阮是‘友’你站哪边呀? 余江阮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吃过早餐,余江阮被何瑜霏安排去扔垃圾。实际是董家郃要出门了,她要和他腻歪,所以把他这个电灯泡支开。 余江阮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不跟她作对了,拧起门边的垃圾就出门了。 这边是别墅区,都是独门独户的。垃圾扔门口就行,会有人过来收。天上飘起了毛毛雨,他出来忘穿外套挺冷的。扔了垃圾,见董家郃没出来,他就没急着进屋,站着无聊,他抽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道路上是冷清的。行人车辆都是寥寥无几。他往出口处粗粗的扫了一眼,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火机。不知道何瑜霏又在玩什么幺蛾子,这么会儿董家郃也不见出来。他又往上面的方向看去。上边儿是一大斜坡,没有车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抱着一硕大的纸箱在边儿上看着门牌号。离得远,雨雾蒙蒙的不怎么看得清。 那人摁了门铃,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往他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余江阮的心脏就剧烈的跳了起来。 他扔了烟头,就朝着孟时站的方向跑去。何瑜霏刚好出来,见他跑走就叫道,说余江阮你发什么疯呢。他没搭理她。 孟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追过来的余江阮,等着人签了字要走时,回过头一看,她拔腿就跑。 余江阮冷笑了一声,道:“有种你就跑快点儿,别让我抓住了。” 孟时没吭声儿,不敢延着大路,就冲进了旁边的小巷子。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余江阮暗暗的咬牙,停下脚步看了看,见没有捷径可走也追了进去。 孟时对这边比他对这边熟多了,他追进去没多远就没见人了。前面还有岔道儿,他骂了句靠,停了下来。 何瑜霏追进巷子的时候余江阮正在喘气儿,她也跑得够呛,扶着腰问道:“你跑什么?”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四) 余江阮没搭话,看着何瑜霏跑得脸都快成猪肝色了,扫了她一眼,道:“你跟来干嘛?” 何瑜霏的拍了拍胸口,待到气儿喘匀了才道:“见你突然跑了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能不来看看吗?” 余江阮跑得出了些汗,手抄进裤袋里,切了声,道:“就你这样儿,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也只能帮倒忙。” 何瑜霏哼了声,作势去踢他,道:“你少瞧不起人。” 余江阮不知道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回头又往巷子里面看了眼。那妞儿有意躲着他,他找是没法儿找的。 何瑜霏也往后看了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回过神来,何瑜霏就疑惑的问道:“刚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跑得那么急。” 余江阮说没什么,看了看时间,道:“你追过来……家郃走了?” 何瑜霏摇摇头,“不知道。”她追出来的时候哪顾得上要和董家郃道别。 两人才走出巷子,就见董家郃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正四处的看着。见着他们俩,他大步的走了过来,离得那么远就问道:“你们俩哪儿去了?我出来就不见人了。” 他是有些急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何瑜霏看了余江阮一眼,耸耸肩,道:“不知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呢。” 董家郃看向余江阮,余江阮却没回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的道:“我有点事儿,你们别管我……” 他说着小跑着往出口处,董家郃叫他,他也没回头。W不定她的车就停在外面。这个时候追过去也许还来得及。 孟时跑得肝儿都快炸开了,她在围墙边儿上蹲了会儿没听见脚步声,她才扶着围墙站了起来。前面是死胡同了,幸亏余江阮对这边不熟。 运气真是背,怕什么来什么。余江阮不是不住这边嘛,怎么会大清早的就碰上了? 怕余江阮在外面等着她,她将棒球帽往下拉了些,又等了会儿才慢慢的走出去。马路上并没有余江阮的身影,孟时悄悄的松了口气儿,然后加快了脚步抄着近路往外走。 她得尽快离开,以后都不能往这边了。 孟时拉开驾驶座的门刚坐上去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伸手要去关门,门却被人给拉住了。余江阮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车门边上看着她。 孟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发动车跑……但她没那么干。余江阮拉开了后面的门才松开手,扬扬下巴,似笑非笑的道:“跑那么快你不挺忙的?走吧。” 孟时没吭声儿,知道这下要甩掉是难了,发动了车子。车子刚走她就看到一穿着粉色运动服的女孩子追了过来。她犹豫了下,瞅了余江阮一眼,道:“后面有人,是不是找你的?” 余江阮哼了声,道:“开你的车。” 他的话音才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何瑜霏打来的。他接起来,就听到了何瑜霏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到哪儿去呢?” ……余江阮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何瑜霏又打了过来,他没接。 何瑜霏扶着腰站在街边,使劲儿的跺了跺脚。董家郃本是要和她一起过来的,接到电话后要急着走,就顺道载了她出来。她看着余江阮在街边的,转眼儿就不见了。待到再看见的时候他就拉着一辆破面包车的车门,她赶紧的小跑着过来,谁知道余江阮竟然上了车。 这家伙还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往回走时何瑜霏的脑海中突然闪了一下,那破面包车的司机,不就是在路口和她擦肩而过的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嘛? 后视镜里看不到何瑜霏的身影了,孟时才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路。车子时不时的颠簸一下,她的身子也随着摆动着。 一路上余江阮都没说话,看着散堆在车里的物件儿。很显然的,她又换工作了。哦不,也许是又找一份工作了。他收回了视线,等着孟时先开口说话。 孟时比他想象的能忍些,车子开到一栋居民楼前停下,这才回过头道:“我要上去送快递,你是要跟着去还是要在这儿等请随意。” 她麻溜的跳下车,然后拉开车门。粗粗的看了一下快递单上的地址,就拿着东西要走。余江阮拦住了她,微微笑着问道:“搬哪儿去了也不说声?” 孟时低着头的,在路上这段时间她就已想好了说辞,就道:“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么,是你自己没接的。” 余江阮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既然是给我打过电话的,那你跑什么?” 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告诉孟时他的手机被偷了。 孟时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追我能跑么?”她这话说得很有底气的。 还挺能狡辩的,余江阮气得笑了起来,看了看她手中的快递,道:“你要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能心虚跑吗?” 孟时显然是不乐意听到这话的,眉头皱了起来,抿抿唇道:“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啦?房租我是退你了的,你的那些东西,我一件儿也没落下。” 余江阮盯着她,笑微微的道:“没错,不过……你挺健忘的哈。” 他就没见过那么翻脸不认人的人过,走的时候不好好的么。转身儿就又不认人了。 孟时这下不说话了。 余江阮冷笑了一声,道:“撇开那不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寂寞时的床伴?多夜情的对象?你是存心耍着我玩呢是吧?” 孟时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说的,却什么也没说。就一直沉默着,样儿看着挺委屈可怜的。 余江阮可一点儿也不同情,睨着她,冷笑着继续道:“没话说了?给我打个电话那么难?我告你,你要不一女的我真想抽你了。还有,你说什么寄给我的东西我一件儿也没收到,赔么还是怎么你自己看着办。” ------------ Chapter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五) 孟时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道:“真没寄到该赔的我会赔你……我下来再说。” 她说完接起了电话,语气是非常客气的。她送快件的时候都会先打电话确认人是不是在家,人打电话来问她到了没有的,要准备出来一下。 余江阮没拦她,孟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居民楼内。他收回视线,翻看着车内剩下的快递,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她还真挺忙的。 余江阮站了没多大会儿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董家郃打来的,估计也是为了刚才他急匆匆走的事儿。 余江阮接了起来,董家郃就问他刚才是怎么了。余江阮笑着说一点儿小事,让他忙他的不用管他。 他刚了电话孟时就下来了,他拉开车门上了车。这破车还真是够让人无奈的,连暖气都没有的。寒气都侵到骨子里了。 孟时发动车,余江阮就睨了她一眼,问道:“现在去哪儿?” 他连外套都没穿的,脸都冻得发青了。孟时沉默了下,就说找个地儿坐坐。附近就有茶楼的,她说着又拔了钥匙,打开车门下车。 还太早,茶楼里的人并不多。暖气倒是足足的。余江阮点了几样吃的喝的,孟时只点了一杯红茶。服务员要下去时她问有没有红糖姜水。服务员说没有的,但可以问问大厨能不能煮。她说了声麻烦了。 没多大会儿点的东西就端了上来,余江阮那冻青的脸色也渐渐的缓了过来。孟时将红糖姜水推到他面前,他倒没客气,端起来啜了一口,皱了皱眉,握着杯子似笑非笑的道:“我可是受宠若惊……不过,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为什么不声不响的就搬了家?” 孟时知道要没有一个说法给余江阮,今天应该是别想脱身了。她低着头,抽了抽鼻子,就道:“我闯了点儿祸……上次不是去老鬼哪里么,被人认出来了。他们在找我……” 余江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杯子上摩挲着,依旧是似笑非笑的,“你又没犯什么事,他们找就让他们找呗。你那么心虚,换我我也觉得你有问题。” 赌场上的事情余江阮不太懂,也没去玩过。他也是不沾那些东西的。但他知道,孟时连家都搬了,应该不是小事。虽然她话是真是假还不确定。 他又瞥了她一眼,道:“你是怕老鬼通过我找到你,所以就悄悄儿的搬了?” 孟时不吭声儿,余江阮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混蛋?连丁点儿信任也不值得有啊?” 孟时抬起头来,也冷笑了一声,道:“你值得我信任么?” 她的话说得还是很有底气的。一开始碰见余江阮的那会儿,他做的可不就是混蛋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这缘分,不知从哪辈子开始的了。东青好歹那么大,竟然那么轻易就碰见了。 余江阮也想起了,轻哼了声,不说话了。心里的火气也渐渐的平了下来。姜水红糖的味儿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慢慢儿的吃着东西,将茶点往孟时的面前推了些,道:“那你现在住哪儿?老太太搬过去还习惯嘛?” 他的语气是自然而熟稔的,孟时听着有些不习惯,还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了个地名。 余江阮满意了,道:“你满口谎话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顺便去看看老太太。吃了老太太那么多好东西了,怎么也该拜访一下不是。” 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道:“你不用担心他会从我这儿得到你的消息,我和他只有生意上的来往,并不是多熟。我以后也会多加小心,保证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老太太对我那么好,我还没那么狼心狗肺。” 他说着就瞥了孟时一眼,这也算是一种保证了。明明这一个多月来,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和他有半点儿牵扯了的。却又被他几句话就化解开来。孟时是有些郁闷的,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过了那么会儿,她才开口问道:“那天你走得挺急的,后来电话也打不通,没事吧?” 余江阮乐了,嗤了声,道:“难为你还记得啊,托你的福,都挺好的。” 孟时琢磨着‘都挺好的’这几个字,就是还是有事的了。不过她没再问下去。 余江阮看着她身上穿着的快递公司的制服,道:“你重新找工作了?” 孟时点点头,嗯了声,站了起来,道:“我还要送东西,你自己先过去。” 余江阮也跟着站了起来,抽了张钞票放在桌上,手抄在裤袋里也跟着往外走:“我和你一起。” 孟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确定?” 余江阮只穿了件V领宝蓝色羊绒毛衣,再怎么抗冷也抗冷不到哪儿去。从刚才那被冻青的脸就能看得出。不过他长得好看,就算是脸被冻青了还是很好看的。 余江阮点点头,出了茶楼看了看,让孟时在原地等着。他也不看牌子,直接进了一家服装店,没多大会儿就穿了件暗红的羽绒服出来。 身材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孟时移开了视线,然后朝着车子走去。拉开车门时余江阮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来。” 孟时应了声好,直接坐到后边儿。余江阮是开好车的人,孟时以为他会开惯的,但他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 开着车不觉得,坐着坐着的孟时就冷了起来。她寻思该把这车送去修修了,有暖气那是躲享受的事。 送快递倒没多久,还没到中午就送完了。孟时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带着余江阮去四合院。余江阮抢眼,一路都有人在打量。偶尔有人打招呼,说小孟带朋友回来了。 孟时进屋的时候老太太在厨房里忙着,厨房比原来小了三分之一不止。老太太的身影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更是苍老。 孟时到门口换了鞋,就叫道:“外婆不是让您等我回来做吗?您看看谁来了。” “我闲着也没事。”老太太回答着,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余江阮,哟了一声,笑眯眯的道:“小余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说着就走了出来,招呼余江阮坐。房子虽然小,布置得却是很温馨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 余江阮笑着叫了声外婆,老太太就问道:“上次你走那么急,我让小时给你打电话,她一直说打不通。后来就没你消息了,我一直以为不会看到你了。” 原来她是真的打过电话的,余江阮看了孟时一眼,礼貌的笑着道:“回去手机就被偷了,等给小时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机也打不通了。” 老太太点点头,要给余江阮倒茶。余江阮赶紧的站了起来。厨房里炖着汤的,孟时边拿了围裙系上边去看。 小客厅里一老一少在聊着天,时不时有老太太的笑声。孟时就想,老太太果然是喜欢余江阮的…… 余江阮在四合院里待到下午,老太太午睡了他才去巷口找孟时。有人在寄东西,孟时帮人麻溜的填着单,她的字很清秀的。 她做得聚精会神的,填完了才发现余江阮过来了,边坐着事边道:“你自己来的?” 余江阮嗯了声,等寄东西的人走了这才打量小小的店。十几平方米,摆了一大大的货架,一张办公桌,一台很久的台式机。里面还有一间,关着门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屋子里有些潮,灯光却是有些刺眼。 见他站着,孟时就道:“你随便坐,桌上有茶叶。”边儿上还有几张椅子的,看着都很老旧了。 余江阮自己泡了杯茶拿在手中,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今天的人少,孟时很快弄完了。余江阮在这儿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也找不到话,想来想去问道:“寄你的东西真没收到?” 余江阮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真关心嘛?” 孟时不说话了,她哪是真关心。她是没话找话说。 余江阮也没为难她,顿了顿,道:“收到了,弄得乱七八糟的。还全是灰尘,你得替我洗干净摆上。”他睨了孟时一眼,又道:“就今天。不然你以为我等那么久干嘛呢。” 孟时觉得自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不该问这事的。她接了杯水慢慢的喝着,道:“下班很晚的,只有等晚上。” 余江阮点头,道:“行,我等着你。” 孟时:“……”他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余江阮真的在店里坐了下来,天气阴沉沉的,人也没一个。孟时没等到下班时间就下班了。然后和外婆打招呼,就去给余江阮收拾那些东西。 孟时没开她那辆破面包车了,两人打车过去的。下车的时候余江阮伸手去拉孟时,孟时没挣开。余江阮住的别墅也是独门独户的,请了钟点工按时打扫的,很久没有人住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进了门冷清的味儿就扑面而来,屋子里没开暖气,两人都没脱外套。余江阮递了一双大拖鞋给孟时,然后道:“先去那边坐着,我去烧热水。” 房子的装修并不奢华,简洁大方不失小温馨。以天蓝色和米白色为主。地板也是很干净的,一点儿灰尘也没有。孟时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茶几上的摆设品。听到余江阮的脚步声才收回视线。 余江阮将杯子递给她,道:“家里的茶叶有些潮了,将就喝,明儿出去我再去买。” 孟时应了声好,喝了两口水后站了起来,道:“在哪儿,我去收拾。” 余江阮唔了一声,带着她往储藏室。他扔进去后就看也没看一眼,东西确实是乱糟糟的。孟时挽了袖子就开始整理。然后边问余江阮该摆放在哪儿。 余江阮偶尔也帮忙,收拾了一半后他看了看时间,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孟时也没去管他,说了声好,然后又继续收拾。 待到全收拾出去的时候余江阮正皱着眉头看他买回来的菜,孟时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干嘛?” 余江阮回头看她,道:“你帮忙收拾东西,总不能不请你吃饭吧。” 他说着拿起了围裙,要自己动手。他在老宅也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孟时自然是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没黑,本来是想说不用的,想着他一个人也是要吃饭的,就道:“我来吧,你去看看哪儿没弄好的,自己收拾一下。” 围裙是崭新的,锅碗虽开封了,但还挺新的,并没有用过几次。余江阮自己当然是不会动手做的。 孟时粗粗的看了下他买的菜,还挺多的。不过也吃不了多少,她就打算做两菜一汤。 余江阮也没偷懒,在一旁帮忙递东西摘菜。他的厨房很大的,并不像四合院里的那么逼仄。他这样半年也不开一次火的人用这样的厨房还真是浪费了。 做着做着的余江阮就问道:“你做菜是外婆教的嘛?”两人做的东西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孟时点点头,道:“对,外婆会很多东西,我不及她的一半。” 说起老太太,孟时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是柔和的,微微的笑着。 余江阮有些失神,他挺想问问她家里是不是只有她和外婆的。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他很清楚的,有些事情,就算是他问,孟时也是不会说的。 她看着生活在市井底层,举止有时候很粗鲁,但能看得出来,是受过很好的教养得。他有时候恍然间会觉得,她以前不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 他微微笑笑,道:“是么,我外婆也会很多东西。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他一点儿也没夸大,外婆出生书香门第的。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没有不通的。说话的时候都是温温和和的,他就没见过外婆骂过人。有时候生外公的气了,也只是不理外公。 孟时嗯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再说话。她的动作很快的,没多大会儿两菜一汤就出来了。屋子里稍稍的有点儿烟火气。 菜端上桌,孟时摘下围裙就要走。余江阮叫住了她,道:“忙这一时嘛?一个人吃没胃口,陪我吃点儿,我一会送你回去。” 他打了个喷嚏,又补充道:“外婆也不是不知道你在这边。说不定你这时候她都已经吃过饭了。” 孟时微微的犹豫了下,就被他推着到饭桌旁坐下。他很殷勤的盛了饭。 孟时没再推辞,开始吃气了饭。两人都没话说,默默的吃着饭。饭桌上竟然没一点儿声音。饭吃到一半,余江阮拿了瓶红酒出来。要给孟时倒她拒绝了,他就自己倒了杯,抿了口后看着孟时微微笑着道:“那么久……你就没想过我么?” 孟时握住筷子的手顿了下,夹了块青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如的道:“想你能当饭吃嘛?” 余江阮笑了声,偏着头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没心没肺的。” 孟时看中碗里的饭,认真的点头,道:“对,我就是没心没肺的。” 她说得郑重极了的,听着也是很较真的。余江阮摇着红酒,凝视着她。过了会儿,他才慢慢的道:“没心没肺挺好的。” 孟时瞅了他一眼,没吭声儿。在她眼里,余江阮就一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说这话听起来纯属就是没事儿做空虚了伤春悲秋的。 余江阮看见她眼神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嗤笑了一声,道:“多大点儿年纪,装什么深沉呀。” 孟时不想和他耍嘴皮子,就没再说话儿。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她急着回家。很快扒完了碗中的饭,放下筷子就道:“天儿冷,不用送了。我走了,吃完你自己收拾啊。” 余江阮放下酒杯,道:“急什么,我送你。这时候不好打车的。” 孟时想说没事,他已去拿外套去了。她犹豫了下,还是站在门口等他过来。不知是热的还是喝了酒,余江阮的脸上红红的。 他换了鞋,抬起头的时候见孟时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贝齿咬在下唇上。他的心思儿一动,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就吻了上去。 她的滋味美妙得让他近乎迷失自己,像一道精心制作怎么吃也吃不够的甜点。他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又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贴着他。屋子里暖气很足的,但她的身体却是冰凉的。 余江阮近乎贪婪的啜着那嘴唇儿,喘不过气来了,他才松开她,将她的头摁在他的胸口。低头去吻她的发梢儿,被头发遮掩住的白皙的柔软的耳垂…… 孟时是微微颤抖着的,被余江阮禁锢着动不了。她张嘴去咬他的衣服,锋利的牙齿蹭着他的胸膛。引来余江阮滋气儿的声音。 余江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两人都吓了一大跳。余江阮低低的骂了句**,孟时几乎在同一时间挣脱了他的怀抱,脸红得滴血。 她的衣服已有些乱,手忙脚乱的整理好。然后就四处的看,大概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余江阮忍不住的微微笑笑,低哑着声音道:“别动……我看看是谁。” 他说着就去看,外面的人竟然是何瑜霏,拧着个保温桶,正不停的眨着眼睛。不得不说,她一直都挺会煞风景的。余江阮的心里有了股气儿。他回头对孟时道:“我朋友,你要是乐意就见一见,要不乐意就先去洗手间躲着。等会儿我让她上楼去,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他这话像是完全在征求孟时的意见,完全听不出他到底愿不愿意她见她的朋友。 孟时没有犹豫的,小跑着往洗手间。好在她是已经换上鞋的,没留下什么能被抓住的把柄。 看着她进了门,余江阮这才将门打开。孟时在进入洗手间的瞬间才想起桌山的碗还没收,心里暗暗的着急,但想出去收起来也来不及。只能暗暗的祈祷余江阮不会带着何瑜霏往饭厅那边去。 何瑜霏一进门就使劲儿的到处嗅着,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打量着屋子里,边换鞋边问道:“你在干嘛呢,怎么那么半天也不开门?” 余江阮没回答,看着她手里的保温壶,道:“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董家郃又加班了?” 何瑜霏嗯了一声,道:“不是煲了汤嘛没喝完嘛,给你捎过来。顺便也来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她笑着,又往楼上看了看。余江阮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壶,道:“喝咖啡还是水,家里没茶了。” 何瑜霏说不用,视线往饭厅那边一扫,见还摆着菜,咦了一声,就道:“你还在家里做饭啊?请了钟点工的吗?”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将保温壶随便一搁,就道:“那不是你能管的……去客厅坐着。你不知道刚来就四处打量别人家里是不礼貌的吗?” 何瑜霏嗤了声,道:“你是别人吗?” 余江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没多想,往客厅方向去,然后道:“汤得趁热喝啊,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余江阮睨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贤惠了?还会煲汤了,以后谢谢了啊,荼毒董家郃一个就够了。” 何瑜霏最见不得人那么说她,柳眉倒竖,道:“余江阮你别不识好歹,想喝我煲的汤的人得排队从京都到这儿。我愿意给你喝,那是你的荣幸,荣幸知道不。” 余江阮很干脆的回答说不知道。他的视线停留在饭桌上,改变了主意没去煮咖啡,接了杯温水递给何瑜霏,寻思着找什么借口将她弄到楼上去。 何瑜霏没发觉余江阮转了心思,哼哼着道:“狗咬吕洞宾。难怪阮姨常说你是冷血的了。” “是是,我冷血,你热血行了吧?什么时候走?不是要在这儿过夜吧?” 何瑜霏狐疑的看了余江阮一眼,道:“你不是有什么事吧?我才刚来就赶我走啦?”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六) 她说着开始四处打量着。 余江阮轻咳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问问么。你过来董家郃知道的吧?” 何瑜霏收回了目光,没回答,转而看着他,琢磨着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余江阮皱起了眉头,道:“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不过夜就早点儿回去,一女孩子别一大晚上的在外面瞎跑。” 何瑜霏瞪圆了眼睛,道:“余江阮你那什么思想?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是人啦?我说你管得怎么那么宽呢?” 余江阮懒得和她说,拿出手机道:“我给董家郃打电话,让他回去的时候顺道来接你。” “喂,余江阮,我说你怎么这样……我去个洗手间就走总行了吧?”她跳起来去抢余江阮的手机,不满的抱怨道。 余江阮的视线扫了扫关着灯的洗手间门,镇定的道:“楼下的马桶坏了,工人还没来修,楼上去。” 何瑜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嘛?” 嘴上虽是那么问,但还是上楼去了。余江阮轻轻的松了口气,往洗手间的方向又看了看,也跟着上楼去了。 孟时在漆黑的空间里站着,洗手间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辨不清说了些什么。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怕人会突然闯进来。 漆黑的空间让她觉得有些压抑,突然就很想抽烟。抽了一支烟,外面没声音了,她才打开门出去。客厅里的灯是开着的,安静得没一点儿声音,也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到楼上去了。 孟时没多琢磨,走到门边打开门。她微微的有些迟疑的,回头看见小桌上放着的保温壶,她关上门走了。 她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着去公交车站。这边出入的都是私家车,这时候是很难打到车的。 两旁的路灯是暗黄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孟时跑着跑着的就觉自己跟要飞起来似的。呼进的都是冷空气,停下来时她才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开了。 很及时的赶上最近的一趟公交车,人不多,她刚寻了个位置坐下手机就响起来了。是余江阮打来的。她接了起来,就听余江阮问道:“你在哪儿?” 孟时的气息还是不稳的,说已经上车了。 余江阮才送走何瑜霏,去洗手间时才发现孟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不大的空间里还残留着烟味。 他一下子就恼了,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告你等我送你回去吗?你知不知道独自外出是很危险的?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就跟一家长似的。孟时就笑了起来,抽抽鼻子道:“没事儿,到家了给你打电话。” 余江阮皱着眉头,还是说了句好。挂了电话,孟时就微微笑着,然后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夜色阑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的。 孟时回家的时候老太太还等着她呢,她叫了声外婆,老太太就笑眯眯的问道:“小余送你回来的嘛?” 孟时往厨房的方向倒了杯水,啜了一口道:“没呢,他有客人,我自己回来的。” 她想到了那白色的保温壶……余江阮在东青的生活,没她想的那么单调。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饭,虽然他不说,但我们还是亏欠了他。” 她指的是余江阮忙前忙后的装暖气的事。孟时低头嗯了声,然后说外婆您休息吧,不早了。 老太太应了声好,颤巍巍的回房间去了。房子窄了,只要门留点儿缝隙,一小点儿动静都是听得到的。孟时偶尔会想这样也挺好的,外婆要是有什么事,不用叫她也知道。 她去洗澡,进浴室就给余江阮发了短信,告诉他她到家了。余江阮过了好会才回了个晚安。 余江阮感冒了,白天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的。送走何瑜霏后他就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洗澡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头昏昏沉沉得厉害。他将暖气调到了些,然后打开药箱开始找感冒药。 家里的感冒药是阮女士过来准备着的,他仔细的看了下说明书,然后取了药倒了开水喝。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特别的冷,忍不住裹紧了被子。 孟时早上还没起床就接到了余江阮的电话,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开口就说:“我感冒了。” 他的语气里有些小小的郁闷,孟时就没想通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想着昨天他那冻青的脸色,道:“吃药了吗?” “吃了,好像烧着的。”余江阮闷闷的。 孟时顿了下,道:“那你去看医生,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是医生。” 余江阮那边没声音了,孟时喂了一声,没反应,再想问他怎么了时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占线声。 孟时看着手机,想想觉得不对劲,又打了电话过去。这次手机没有人接。她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时间,从床上翻了起来。 孟时没开灯,可外婆还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隔着房间门问道:“小时,还太早,你起床了吗?” 孟时哎了一声,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着黑暗的房间道:“外婆我出去一下,余江阮发烧了,电话也没打通。” 老太太开了灯,道:“那赶紧去,路上小心点儿。小余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人照看。他要不嫌弃就将他带过来,好歹能有口热粥吃。” 老太太还真是谦虚了,孟时应了声好勒,胡乱的擦了把脸就出了门。到了门口她又走了回去,叮嘱道:“外婆天儿冷,您多睡会儿。” 老太太就说知道了,让她赶紧出门,一直烧着会烧出毛病的。 孟时关上门就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路上的时候她就在想,不知道余江阮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声音都成那样子了。也不知道他家里有些什么药。 下了车看见有家已经开门营业的药店她就走了进去,要了退烧感冒药体温计。想了想又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些姜。 她摁了半天门铃也没反应,院子里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正想着时,门开了。她穿过院子,刚推开门就见余江阮站在门口,穿着厚厚的睡衣,脸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看见是她,他一点儿也没搭理,转身就往客厅里。孟时没和他计较,换了鞋就问道:“量过体温了吗?有没有开水。” 余江阮懒懒的躺着没说话,鼻子里呼呼的喘着粗气。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头来,好像冷得很厉害似的。 孟时拿出体温计看了看,递给他示意他量着。然后去厨房烧热水。厨房里是乱七八糟的一片,昨天吃的碗筷饭菜都是随便堆着的,敢情昨天她走后余江阮就没收拾过。 孟时先烧了水,又将碗筷收拾放进水槽里。等着水开了,她用杯子倒了一杯端了过去。余江阮是闭着眼睛的,她将水搁下,道:“要不要喝点儿开水润润喉咙?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余江阮眼睛也没睁开,将体温计拿给她,然后又缩回了被子里。他那缩头缩脑的样子看着有些滑稽。 孟时觉着有些好笑,咳了声。然后开始看温度计。真是烧着的,三十八度六。她拿出退烧药,吹了吹杯子里的水,递给余江阮,“先吃点儿退烧药,去卧室睡,别睡这儿了。那么冷,不感冒才怪。” 余江阮从鼻子里应了声,恹恹的坐了起来。皱着眉头接过杯子将药给吃了。不过他没有上楼,依旧睡回沙发上。 他这样子哪里会上楼,孟时皱起眉头,不过什么都没说。进厨房去洗碗熬粥去了。余江阮这样子,肯定是没吃早餐的。她来得急匆匆的,也没吃。 洗好碗出去的时候余江阮已经睡着了,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孟时将掉地上的遥控器捡了起来,将声音关小声了些。她本是想问问余江阮想吃什么的。 孟时重新进了厨房,煮了清淡的粥。昨天余江阮买的食材还剩下,她想了想,又蒸了个芙蓉蛋。 一切做好她就没事做了,已经到了上班的点儿了。余江阮还有醒来的迹象,她暂时是走不了的。她又回厨房去,寻思着弄点儿馅儿,等会儿去买点儿饺子皮回来包上。宵夜或是早餐煮了就行,比叫外卖方便多了。 她还没开始动手手机就响了,有人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上班,要寄点儿东西。孟时就说早上是没法过去了,问他忙不忙,不忙的话她下午直接去家里取。接着又有几个人打电话来,孟时都定下下午上门去取。 余江阮醒来的时候身上汗腻腻的,但轻松了许多。鼻子还是有些不通,他用力揉了揉。才刚坐起来就见孟时从厨房里端着东西出来了。见他醒了,就道:“熬了粥,去洗漱过来吃。再没胃口也得吃点儿的。” 她系着小维尼熊围裙,灯光下脸部线条很柔和温婉的。余江阮粗着嗓子应了句好。 坐在桌边吃东西时孟时才道:“我下午有事,晚上再过来。包了饺子放冰箱里,要是饿直接下锅煮就是。” 余江阮就睨了她一眼,道:“你有什么事?” “今儿没开门,有人打电话来了,得去取快递。”她微微的顿了一下,想起了外婆说的话,就道:“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回去,就是那边窄,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余江阮唔了声,开始喝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孟时估摸着他应该是不愿意的。那边的条件可不比这边,别的不说,就连冲个澡也没那么方便。他在洗手间里转不过来。 余江阮是没什么胃口的,只吃了半碗粥,一勺子芙蓉蛋就上楼去了。孟时收拾好碗筷他就从楼上下来,换了衣服,戴了帽子围了围巾,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儿。手里还拧了个背包。 孟时看了两眼,忍不住的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余江阮扫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让我和你过去吗?” 孟时一噎,他已先往玄关处。出了门,余江阮就将钥匙给孟时,道:“开我的车过去,那么冷懒得去等车。” 他本来就是感冒的,还站风里等那还不得更严重。孟时接过车钥匙,然后和他一起去车库。余江阮的车库里还有好几辆好车,有些都蒙了灰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余江阮上了车就闭上了眼睛,孟时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去医院?” 他的烧应该是退了的,脸色没之前那么红了。余江阮摇摇头,说了句没事。清了清喉咙。 孟时就发动了车,车子开着比她那破面包车好了可十倍不止。下车时她还有些念念不舍的。余江阮将衣服拉得紧紧的,下了车就道:“开着车去取,别开你那了,颠簸得那么厉害不累嘛。” 他说着就先进院子里去,对着孟时挥挥手,让她去忙她的,不用管他了。孟时犹豫了下,还是进门和外婆打了招呼,然后才去取快递。 孟时下班的时候买了条墨鱼,打算回去清蒸了吃。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香味儿,孟时猜老太太肯定是又煲汤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见余江阮没在,不由得有些疑惑,拧着鱼进厨房,道:“外婆,我回来了。余江阮……他走了?” 老太太示意她小声点儿,道:“在你房间睡觉,我听着有些咳,问他他说没事儿。待会儿你去看看,要是不行就去医院。那么拖着是好不了的。” 孟时应了一声,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还是不放心。轻手轻脚的开了房间的门。房间里的窗帘拉着,黑黑的一片。孟时过了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上前去摸余江阮的额头。 额头上是冰冰凉的,没有发烧。孟时放下心来,刚要收回手,手就被握住了。余江阮用力一拽她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弄出了点儿动静来。 孟时吓了大跳,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外婆在外面的。” 余江阮闷闷的笑了声,道:“应该是我问你要干什么才对,那么偷偷摸摸的进来,是想对我不轨么?” 他的手揽在孟时的腰,两人的脸也几乎是贴着的。姿势暧昧极了。他的声音虽然是哑的,但没之前那么哑了。 孟时的脸热得厉害,小声的道:“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好不好?放开……待会儿外婆进来了。”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害怕,一双亮若繁星的眸子看着孟时,低哑着声音道:“你真一点儿也没想过我?” 孟时不说话,挣扎着要起来。余江阮摁住她,低低的道:“陪我躺会儿。” 他在她的耳垂处吻了吻,孟时僵着身子,余江阮得寸进尺的要将她抱到被窝里。她吓了一大跳,低声道:“你再胡闹……我对你不客气了。” 余江阮笑了起来,眨眨眼,道:“怎么对我不客气?我随时欢迎。” 他这话是很暧昧的,不过手松开了。孟时立即爬起来,一下子跳得远远的。余江阮手撑在后脑勺,笑微微的看着孟时。 孟时有些恼,他这样儿哪里像个病人呀。她也懒得理他了,拉开门直接就出去了。孟时刚出去老太太就从厨房出来了,见着她就问道:“小余好些了吗?” 孟时低着头抽了抽鼻子,道:“好些了,应该已经好差不多了?您歇着,让我来就行。” 她猫着腰进了厨房,揭开灶上的锅盖看了看。老太太果然是炖了鸡汤的,放了药材,闻着可香了。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盖上盖子。拿了墨鱼开始弄。她弄了没多大会儿余江阮就起床了,她听见老太太问他好点儿了没有。他的鼻子还是塞着,说话瓮声瓮气的,但比起早上那会儿已经好多了。 他和老太太聊着天,一老一少是很说得来的。孟时在厨房里听着,时不时的微微笑笑。 待到快要做好时余江阮进来了,用力的嗅了嗅,他的鼻子是堵着的,闻不到什么,就问道:“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孟时见他手里拿着水杯,就接了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做了什么你也不能吃,只能吃点儿清淡的。吃药吗?一会儿饭就好了,现在吃伤胃。” 余江阮微笑着,就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孟时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就道:“走远点儿,别碍手碍脚的。” 余江阮的烧是退了,但又开始咳嗽起来。也不是很厉害,时不时的咳一声。房子只有那么宽点儿,没他睡的地儿。吃过饭后他就告辞了。 孟时看了看窗户外,道:“我睡沙发,将就睡一晚吧。你回去要是又烧起来了也没人知道。” 老太太也说让他不回去了,余江阮其实也是不想走的。回去冷清清的,别说热水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他仍是迟疑了下,孟时又道:“就这么说定了,感冒哪能开车呀。” 余江阮手抵着唇咳了声,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那外婆叨扰您了。老太太让他别客气。又让孟时熬点儿冰糖雪梨。 老太太坐了没多大会儿就去睡觉去了。余江阮和孟时一时没话说,厨房里蒸的冰糖雪梨发出噗噗的声响。坐了一会儿,余江阮招招手,对孟时道:“过来。” 他也知道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声音轻轻的。孟时在削着苹果,睨了他一眼,轻轻的道:“干嘛?” 余江阮有些无奈的,揉着太阳穴,道:“我头疼……帮我揉揉好么?”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的皱着。他那样子不像是说假的,孟时犹豫了下,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余江阮摇摇头,低低的呻吟了声。孟时站了过去,伸手摁了摁他的头,道:“真没事儿嘛?” “揉揉就行了。”余江阮低低的说了声。 孟时才揉了没几下余江阮就拉住了她的手,微笑着道:“行了……过来坐坐。” 他又咳了起来,孟时抽出了手,道:“我去看看梨子蒸好了没有。” 她说着就进厨房去了,余江阮伸手捏了下眉心,又咳了声。嗓子里很难受,跟堵了团火似的。 孟时将冰糖雪梨端了出来,梨子顶儿上切了个盖儿,里儿掏空了,放了冰糖蒸的。 余江阮看着,忽然就微笑着道:“以前我姥姥也常常那么蒸了给我吃。很久没看见了这样蒸的梨了。” 孟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呆了一下,将勺子递给他。余江阮用勺子沾了点儿,然后试了了下。抬头看了孟时一眼,道:“你要不要试试?” 孟时回过神来,摇摇头。她的胸腔挤压得厉害,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快步往洗手间,关上门她才闭上眼睛。站了那么会儿,她洗了把冷水脸才重新出去。 余江阮已经站在洗手间门口了,孟时的脸苍白得厉害,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孟时摇摇头,哑着声音说没事。余江阮揉揉她的头发,伸手将她的头摁在胸口。 孟时抽抽鼻子,抬起头来道:“赶紧把梨子吃了,早点儿睡啊,我也要睡了。” 余江阮手抄在裤兜里,道:“你睡屋里,我睡沙发,那么暖和没事的。”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说着在孟时的脑门上弹了下。 “你睡得了嘛。”孟时睨了他一眼,道:“好好睡屋里去,早点儿好起来啊。谁耐烦伺候你呀。”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也没让你伺候呀。” 孟时一噎,道:“行行,我自找的行了吧?”顿了顿,她又小声的道:“你也可以别来呀。” 余江阮笑了声,道:“怎么那么小气啊。对了,等我感冒好了,天儿暖起来了我们带外婆出去玩玩好不好?” 孟时的身子就僵了下,然后小声的道:“老太太不知道乐意不乐意的,我先问问她的意思。” 余江阮凝视着她,突然想起昨天她毫不犹豫的躲进洗手间里,心里头忽然就有些不对劲儿。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七) 沙发太窄小,孟时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开始做早餐。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她轻手轻脚的。昨晚余江阮还是有点儿咳的,她又掏了个梨蒸上。 没睡好眼睛涨疼得厉害,头也有些晕乎乎的。她到外面去抽了支烟提提神,才重新进厨房。 早餐还没做好余江阮就起床了,孟时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 余江阮揉了揉嗓子,道:“有点儿事。”他倾身在孟时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闪身进了洗手间。洗漱用品孟时早准备好了的,只是洗手间太小,有些转不过来。 他很快洗了脸,然后摸了摸下巴下的胡渣。得刮了,这边什么都没有,只能回去再刮了。嗓子里还是有些哑,怕吵到老太太,他忍着闷咳了两声。 回客厅的时候饭桌上摆了一冒着热气的白瓷碗,孟时大概是听到他脚步声了,从厨房出来就道:“蒸的梨,趁热吃了。早餐一会儿就好。” 她说着又缩回了厨房里,余江阮走过去端起白瓷碗,拿起勺子边喝着边往厨房门口。 孟时正在打鸡蛋,她是单手打蛋,动作麻利得很。余江阮清了清嗓子,道:“别弄我的份,我吃完梨就走。得去一趟外地,估计明儿或是晚上才能回来。到时我就不过来了。” 孟时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很急吗?你的感冒不还没好吗?” 余江阮一手端着碗一手捏捏嗓子,道:“好得差不多了……是挺急的,一朋友在那边出了点儿事。” 孟时问什么事,放下手中的鸡蛋,拿了筷子从蒸锅里夹了两个卷得很好看的花卷来,道:“已经做好了,带着路上吃。” 余江阮说了声谢谢,微微笑笑,道:“哪有那夸张,就算去外地……也饿不着的。”说完他又道:“老太太还有会儿才起床吧……代我向她打声招呼,下次再过来。” 孟时应了声好,余江阮把碗中的梨子吃完,倒了杯温水喝了。就跟孟时道:“我走了啊。要有什么打我电话。” 孟时瞥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事?” 余江阮微微笑笑,偏着头道:“事儿可多了,比如说想我呀。” 他的脸上笑着,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孟时没吭声,他上前抱了抱她,轻轻的道:“我走了啊。要是晚上回来给你打电话,你得负责过去给我做饭。感冒了得吃清淡点儿的,外卖不合胃口。” 他说得有些闷闷的,这亲昵的举动做起来极为熟稔。孟时怕他胡搅蛮缠老太太起床撞见,含含糊糊的应了句好。余江阮这才满意,又说了句我走了才放开她。 孟时要出门送他,他没让,说外面挺冷的,别冻着了。他是有急事的,走得很快,不过还挺细心的,关门的声音很轻很轻的。 孟时等老太太起床就去上班了,老太太温和的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可冷了,晚点儿再去。” 孟时笑笑,道:“没事儿,有暖气也不冷的。要过年了,发货的人多。让人等着不好的。” 老太太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道:“又是一年了。” 孟时就搂住老太太的肩,笑容满面的道:“明年一定会更好的,是不是老太太?” 老太太点着头,慈爱的看着她,道:“辛苦你了。” 孟时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肩上,轻轻的道:“不辛苦的外婆。” 再苦她也不怕的,只要有老太太在。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要去快去吧,中午早点儿回来吃饭。” 孟时这才想起告诉老太太余江阮有事走了,老太太多多少少听见了点儿的。只是说这大冷天的出去,感冒别又严重了。 孟时出门的时候小巷里还没几个人,水泥地上湿漉漉的,雾气蒙蒙的一片,隔远远的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她呵呵气,双手插在兜里,慢慢的走远了。 如孟时所预料的一样的,天气虽然冷,发货的人还是挺早的。有些是打电话来预约上门取货的,她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不敢答应,说是下午有时间就过去,会提前打电话。 她忙了会儿孟涛就来了,带了一身的寒气。孟时有些惊讶的,问他怎么来了。 孟涛边搓着手边道:“加了班,今天休息就过来看看。看起来挺忙的,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孟时看了看墙上的便利贴,道:“当然有,有好几家上门取货的。声去取。或者你留这儿也行。” 孟涛嬉皮笑脸的,边拿起电话边道:“这种粗活当然让我这种皮糙肉厚的人来做,等以后我发财了,你就每天逛逛街买卖东西……” 孟时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能等到那天嘛。” 她说这话也不是胡说的,孟涛是正经八百的月光族,每个月的钱都是要花光的。他爱车,骑的摩托车都是改装过很多次的。反反复复的,他也不觉得烦。 孟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道:“那可不一定,我现在每期双色球都有买,等着等着就有那天了……喂,您好,我是……” 电话通了,他专心同客户说起了话。孟时也认真的开始将今天收的快递分类。 孟涛打过电话后就出去了,中午孟时吃了午饭就接到了甄老师的电话,说是感觉钢琴音不太准,让她过去看看。孟时看了下时间,问甄老师下午点儿过去行不行,现在有些忙。孟涛没回来,她暂时是走不开的。 甄老师说让她今天过去就行。挂了电话,孟时几口扒了饭,刚要起身接水喝,一条信息就进来了。她走出了几步才回头去看,是余江阮发来的。拍了一碗白粥发过来,配了两个字,午饭。 只吃白粥……看起来是挺可怜的。有人推门进来,孟时没回,匆匆的去忙去了。 余江阮是挺可怜的,许赭在邻市出了车祸,高速路上堵车,他过去的时候保险公司还没处理好,人受了轻伤。他送了他去附近的医院包扎,又回去处理……这么来来去去的,感冒本就没好,这下就更严重了。嗓子疼得厉害,轻轻动动都是疼的。 午饭本就没胃口,又不能吃其他的,就只能吃点儿白粥了。这白粥是真的‘白’,一点味儿也没有的。比起孟时做的可真是差远了。他在那会儿就想起了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开着她那辆破车出去肯定得冻成狗。 等了会儿也不见她回信儿,余江阮才拿起勺子开始吃粥。从洗手间回来的许赭就问道:“刚和谁聊天儿呢?脸上那笑,啧啧,能腻死人。” 余江阮没理他,收起了手机,道:“你开车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人的车那厮速度慢,要是快今儿你身上就不止那点儿伤了。” 许赭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道:“我冤枉着呐好不好?我根本就没见他的车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今儿事还真是多,哔了狗了我。” 早上出来的时候他女友闹着要分手,这才没几个小时就出了车祸。好在没什么事。 余江阮见他郁闷得很,没再继续下去,岔开了话题问道:“我是得回去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许赭摇摇头,道:“不了,今儿是麻烦你了。老爷子催着我回去……我待会儿就得去机场的。” 余江阮就道:“好久没见你许爷爷了,代我向他问好。” 许赭笑笑,转着手中的杯子倒:“老爷子倒是经常念叨你的,对了……我表姐过年是要回来的,你知道吧?” 他轻轻的说着,看着余江阮。他口中的表姐是邰音芮,他的爷爷,是邰音芮的外公。 余江阮笑笑,咳了声,淡淡的道:“是吗?过年也该回来拜年,不然许爷爷是会生气的。” 许赭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那时候你们的关系那么好。” 别说他了,就连两家的大人也曾以为两人会在一起的。谁知道到了临时,邰音芮会嫁给别人。 邰音芮要和迟仰结婚,余江阮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快要订婚前的一个月她才告诉他,订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举办婚礼后就去了加拿大。迟家早年就移居加拿大。迟仰是迟家从小培养起来的掌门人。 余江阮没什么表情,喝着粥淡淡的道:“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 许赭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喝了半杯茶后笑着道:“等你回京再请你吃饭,今儿你这样子我看也吃不下去。对了,挺远的路,要不找个代驾?” 余江阮摆手说不用,也还没严重到那地步。许赭就让他路上一定要注意了。他要赶飞机,司机过来接他先走一步了。余江阮的精神有些不济,要了一杯外带的咖啡。 他是有些不在状态的,两百多公里的路他休息了四五次。疲得厉害,他许久没这样过了。 孟时三点多才去甄老师那边调音,接近年关,甄老师的培训班已经放假了,只有几个由她带的学生还在练习。 孟时等了她忙完,忙了半天精神松懈下来,坐着坐着的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学生已经都走了,她的身上搭了一床薄毯。暖气很足,一点儿也不冷。 她有些发窘,甄老师就笑着说不忙的。要是忙早叫醒她了。孟时的眼下一圈的青紫,整个人看起来很累,反正她也不急着走,就没叫她。 孟时说了声抱歉,打开钢琴盖试了试音。甄老师有电话打过来,出去接去了。没过多大会儿她就匆匆的回来了,说是她女儿回家了,她得赶回去。让孟时调好后关门就行。 孟时知道她是不想让她白跑一趟,但她由她关门是有些不妥的。犹豫了一下,道:“您忙您的,我还是改天再过来好了。都怪我,要不是我睡着了也不会耽搁您这么久……” 甄老师摆摆手,笑着道:“哪那么客气,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么说好了,你直接关门就是。你也忙,跑来跑去挺麻烦的。你不用多想,这边也没什么东西的,再说不是还有保安吗?” 孟时这才点头,道:“好,您放心好了,我走的时候会检查一遍门窗的。” 甄老师急着走,笑着说麻烦她了就拧着包匆匆的下楼去了。孟时轻轻的松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睡着。最近累,也怪昨晚没睡好。 她伸手揉了下眉心,正要开始工作,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孟涛问打来问她什么时候,顺手就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余江阮的鼻音很重,有点儿模糊不清的。 孟时没听出他的声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说了地址。然后问他的事情办完了没有。 余江阮没回答,问她是不是要忙完了。孟时说还有一会儿的,他应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孟时也没多想,将手机丢在一旁就开始忙。偌大的空间里安静极了,她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摁着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事。她有些转不过神儿来。 她怔了会儿,接着将工作做完。四周太过于安静,没有一点儿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她就坐在钢琴前没动,手指微微的颤抖着放在了琴键上。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 她差不多已经忘了过去她所会的所有技能,不去触碰根本想不起来。她也不想想起来,条件反射的去抵触所有的一切。回忆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痛彻心扉的,美好的,轻轻触碰就会泪流满面的。 她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敲击了起来,随着记忆,不受她所控制的。乐曲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流泻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泛滥着。她闭了闭眼睛,专注的开始敲击着琴键。 余江阮的车停在培训班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他捏了捏发痒的嗓子,清了清喉咙,拿出手机来给孟时打电话。二楼的灯只开了一盏,透着模糊不清的灯光。 电话并没有接通,余江阮又拨了第二次。抬头看向那从窗户中透出来的灯光。这次他边等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路边冷清得很,并没有人。走到楼梯口时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上传来的钢琴声。 余江阮的脚步就停了一下。是肖邦的钢琴曲,具体名儿他想不起来了。曲子像是倾注了所有的悲伤,带着决绝和疼痛的。可以想象得到弹琴的人的专注。余江阮在琴声中轻轻的上了楼。 走廊上洒着朦胧的灯光,他延着钢琴声的方向走去。走了五六米,他就停了下来。隔着玻璃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钢琴前的孟时。她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钢琴上跃动着。脸上的神情是悲伤肃穆的,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这是余江阮第一次见到那么真实的孟时,他像是魔怔了般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像是忘了一切,目光停留在那瘦弱的身影上一动不动。 琴声起伏很大,最后全带着悲怆的。令人不由自主的进入琴声中,随之起起伏伏。 一首弹完,孟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湿湿的。她坐着没动,闭着眼睛。过了许久之后,她才胡乱的擦了擦。窗外已经是灯火满城,她有些想抽烟,却没有抽,将灯和门都关上了,站在走廊上,她才抽出烟来点燃。 她用力的吸着下楼,快要到楼梯口时,她才发觉有人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正打算将走廊里的灯打开,那人就咳了一声,道:“怎么那么久,我都在这等了一会儿了。” 孟时直接开了手机手电筒晃了晃,见余江阮手抵在唇上咳着,就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也许回不来的吗?” 余江阮咳了一声,道:“提前处理完回来了,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差点儿没找着这地儿。” 孟时没去看手机,边往楼下走边道:“没听见……你感冒还没好吗?过来干什么,怎么不去医院?” 楼道有些窄,余江阮扶了她一下,道:“好像又严重了,应该没事。你不说你在这边嘛,顺道就过来接你。不过你怎么弄得那么晚,店有人看嘛。” 孟时没说自己睡着了,只说过来晚了。说到这儿,她想起了老太太,就对余江阮道:“我先打个电话。” 手机上除了余江阮的电话之外,还有孟涛打来的。孟时没急着回,而是先给外婆打了电话。她说让老太太先吃饭,别等她了,她要晚会才会回去。老太太是很少过问她在外面的事的,只说让她回来的时候小心,别太晚了。 孟时应了句好,老太太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孟时知道孟涛这个时候孟涛肯定是已经回去了的,没再打过去。呵呵气,道:“我陪你去外面看看,天气冷,这么拖着什么时候才会好?” 她的语气是强势,不由人反驳的。余江阮本想说不用的,头晕得厉害,他点点头。车是孟时开的,去了余江阮住的地儿附近的医院里。到了他就让余江阮在一旁等着,小跑着去排队挂号。 好在晚上没什么人来,没一会儿就拍上了队。余江阮的扁桃体发炎了,有些严重,医生开了药水让输液。 输液那不得几个小时,余江阮就说不用,开点儿药吃不行再过来。孟时看了他一眼,让医生开成药水。他的扁桃体都快化脓了的,听孟时那么说医生就没问余江阮了,直接开成了药水。 开好药,孟时带着余江阮到输液室。自己则是跑下去拿药水。晚上值班的人少,药房还是排着队的。孟时排了好一会儿才轮上。上了楼她拿了药水交给护士,给余江阮倒了一杯热水,问他冷不冷。 余江阮摇摇头,她说她出去会儿,然后小跑着下楼去了。余江阮有些莫名其妙的,见还有好几个人才轮得到他输上,去了趟洗手间。 孟时没一会儿就买了粥回来,那么冷的天气她跑得满头是汗。她知道余江阮的嘴挑,是跑到医院对面的酒楼去买的粥。 本以为余江阮早就输上了的,没想到竟然还在扎针。那护士是新来的,左手扎了两下都没能扎上,又换成了右手。余江阮看到孟时一脸的无奈,直接将脸别到一边随那护士扎。 孟时上前轻轻的搁下粥,那护士满脸通红,小声的解释说血管不太好找。要不让等一下,护士长忙完再过来扎。 孟时接过她手中的针管,说让我来试试。她的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那护士犹豫了一下,让到了一边。 她找了找血管,手在余江阮的手背上拍了下,让他放轻松点儿。余江阮哪轻松起来,要不看那小护士挺可怜的,他早就投诉了。他还是第一次进医院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血管其实并不是不好找,估计是那小护士太紧张了。孟时也知道余江阮是放松不下来的,就让他将头别到一边。 余江阮也正有这打算,眼不见为净……随她怎么扎。他其实倒是挺想说不让她扎的。不过死马当活马医,谁知道那护士长什么时候来。 孟时让他松开拳头,又握紧,又拍了几下。余江阮只感觉轻微的疼了下,就听孟时道:“别动,马上好了。” 余江阮回过头一看,果然针已经插好了。那小护士满脸崇拜的看着孟时,小声的问道:“您也是护士吧?” 孟时笑笑,摇摇头,说不是的,然后麻溜的将管子固定好。她的手法是很娴熟的,那小护士根本不信。不过也不好问什么,向余江阮道歉后又向孟时道谢后端着托盘走了。 余江阮总算是能松了口气,他心里也是诧异的,不过没表现出来。孟时也没解释什么,端起了一旁的粥道:“还温的,味道应该还行的,将就吃点儿,输完液回去我再做。”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八) 余江阮用眼神示意孟时看他插着针头的手,张开嘴等着孟时给他喂粥。他恹恹的,下巴下冒出了青色的胡子渣,憔悴又可怜兮兮的。 孟时抿抿唇,没说什么,将粥递到他嘴边。余江阮今天就只喝了半碗白粥,虽然没胃口,但也是饿的。粥是时蔬粥,加了点点儿盐,刚吃进嘴里没什么,嚼嚼就满口生香。熬粥的米用的是很好的米。 余江阮不知不觉的就吃了半碗粥,他也不肯再吃了,使唤孟时给他倒水。一整天都在奔波浑身倦得很,胃里有了点儿东西就觉有些困了。孟时的水刚倒回来,他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搭了一床薄毯的,孟时盯着输液管看。他动动她就回过头来看他,然后道:“还有几分钟就好了,一会就能回家了。” 已经是十点多了,她今晚是回不了家的。已经给老太太打过电话了。余江阮嗯了声,喉咙没那么疼了,干得厉害。 孟时将放一边的温水给他,他喝了半杯,药水滴得差不多了。孟时没去叫护士,直接将针头替他拔了,然后道:“先坐会儿,我去打个招呼回来。” 余江阮点点头,孟时小跑着出门去了。没过多大会儿孟时就回来了,道:“明儿还得过来,开的是两天的药水。我已经都拿放护士站了,过来直接说名字就是。行了……走吧。” 她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去,路过护士站时余江阮停住了脚步。孟时看了他一眼,道:“走呗,站着干什么?” 余江阮清了清嗓子,道:“把药水带走。” 睡醒他就没说过话,喉咙有些嘶。说着在护士站前停了下来。 “带回去干嘛?”孟时也跟在他后面。 “你不是会输吗?来这边多冷……全是消毒水味儿,在家输得了。”余江阮说着就叫了声护士。 孟时赶紧的阻止他,道:“我明天没空……再说了药水也不是随便能外带的,要是出了事是要负责的。” 余江阮根本不理他,就站着。没多大会儿就护士出来,他就说他的药水要带走。那护士倒是没说什么,确认有人会注射,问了名字后就将药水给他了。简直能用爽快来形容。 拿了药水,他冲着孟时扬扬下巴,道:“骗谁呢,以为我是小孩子么?这种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他有些得意,鼻子塞得厉害,他用力的揉了揉,将药递给孟时让她拿着。 真跟一大爷似的。 出了医院就冷起来了,孟时将车开到门口来,才让余江阮过去。好车就是不一样,暖气没一会儿就打热了。余江阮一直要睁眼不睁眼的,问他难受不难受,他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孟时是英明的,选择近的医院没一会儿就到家了。将车开入车库里,上楼后余江阮就捂着被子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孟时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早就饿了,放下东西后就进了厨房。余江阮的厨房里的食材是有限的,晚上吃的粥,她这会儿就煮了面,橱柜里还有一盒未开封的鸡蛋面。 她自己做了红油臊子,余江阮的喉咙发着炎的她没敢给他,洗了一把小白菜,切了几片西红柿。菜都是不新鲜的了,但也只能将就用。 余江阮闻到厨房里传出香味的时候就不淡定了,他一大老爷们,一整天就吃了一碗粥,哪受得了。 孟时没多大会儿就端了面出来,面条和汤都是金黄的,撒了翠绿的葱和切得小块小块的小白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余江阮没用孟时叫就坐了下来,拿了筷子,就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面汤是极香,他喝了几口才又开始吃面。 孟时没多大会儿就端着面出来了,她一坐下余江阮的眼睛就直了。她的面上放了散发着香味色泽诱人的臊子,同样也放了葱末和小白菜的,这么看起来他的那碗面看着就有些单调了。 余江阮停了下来,用筷子敲了敲碗,道:“我的面怎么和你不一样?” 孟时将面拌匀了,头也没抬,道:“你嗓子还发着炎,你觉着能吃辣嘛?别看我,再看面就糊了。” 余江阮吸了口气儿,没再多说了,继续开始吃面。谁让他现在是一病号呢,连饮食也被苛刻了。 吃过东西他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孟时在拖地,他就道:“有阿姨会过来打扫,晚了别回去了,住客房。” 他这边是没有女装的,就将他自己的衬衫和睡裤给她。孟时抽抽鼻子,还是接了过来,道:“你去睡吧,告我房间在哪儿就行,不用等我。” 余江阮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又告诉孟时灯的开关在哪儿。孟时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他才回房去。他其实是想等着孟时回来的,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就闭上了眼睛。 孟时换了地方久久的睡不着,客房的床很舒服的,比她睡的那小床舒服多了。可她还是习惯那下床,甚至是沙发。这里的每个地方都透着陌生味儿。 她闷闷的将头缩在被窝里,睁着眼睛数着绵阳。1、2、3、4、5……数到70多的时候手机里有短信进来了,滴滴的提示音让她的脑子又清醒了起来。是孟涛发来的,说是让她包点儿虾仁馅儿的饺子,他叔念叨着想吃。 孟时本是想回的,但她的作息时间稳定,回了孟涛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还没睡。她就将手机搁下没回了。 余江阮睡到半夜就醒了,嗓子好了大半,也不那么难受了。他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想起孟时在客房,就往客房走去。 客房的门没锁,他忍不住微微笑笑,其实她的戒心也没那么重。他轻轻的走了进去,还没到床前孟时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开了灯,见是余江阮,声音迷蒙的问他怎么起来了。 她还有些不适应灯光,眼睛眯着的,只露出一个头来,就跟冬眠的熊似的。余江阮直接钻进了被窝里,伸手关了灯,道:“来看你睡不睡得着。” 他的手很不规矩的揽住了她的腰,孟时如碰到烙铁似的缩了缩,道:“干什么……你还感冒的。” 余江阮在她的脸上吻了吻,唇落到了脖子中,含含糊糊的道:“医生不是说要多运动运动嘛。” 就算是生着病,他的力气也比孟时大了很多。他怕传染给她,并没有太多的亲吻。手掌游弋在光洁温暖的肌肤上的时候他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将孟时紧紧的锁着。 她挣扎着,身上就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儿。初经人事,她哪里经得起余江阮的撩、拔……抗拒的声音渐渐的就变了味儿。她的脸上热得厉害,紧咬住贝齿不肯吭声。 余江阮是有些急切的,重重的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下,一下子跻身进入。他低低的闷哼了声,然后咬着耳朵轻笑着问道:“不是说不想我的吗?”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而醇厚。孟时的脸滚烫的,侧着贴在余江阮光裸的手臂上。黑暗中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感官迟钝而又愉悦…… 孟时最开始是睡不着的,运动后蜷缩着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的生物钟很准确,天色蒙蒙亮就醒来了。床单被子都是已经换过了的,余江阮并不在。他一向习惯独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是睡不着,怕吵醒孟时躺了会儿就回房间了。 孟时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身体酸疼得厉害,她活动下,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会儿,才爬起来给余江阮做早餐。余江阮估计是睡沉了,她的早餐做好他也没醒过来。 孟时还得去上班,将早餐保着温,留下便利贴告诉他早餐温着,她中午再过来给他输药水就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她先回家去换了衣服,暖黄的灯光下老太太孤伶伶的坐在沙发上做着针线,很专注认真,就连孟时轻轻的推开门她也没发觉。 孟时微笑着叫了声外婆,老太太这才抬起头来,将老花镜摘下放到一旁,和蔼的道:“回来了……吃早餐没有,小余好些了吗?” 孟时一一的回答了,老太太就笑眯眯的道:“打算什么时候放假?我们去准备点儿年货,请孟叔和孟涛过来一起过年,好好热闹热闹。” 孟时这才想起孟涛昨晚让她包饺子的事,她想了想,说应该过不了几天了。放不放假也不是她决定的。要是放假得晚了,就让孟涛过来守一下,她们去买年货。 老太太说好,微微的顿了下,问道:“小余是要回家过年的吧?” 孟时摇摇头,说不知道。余江阮没提过,但应该是要回去过年的。他一年也在这边呆不了几个月的,过年怎么可能不回去。 她进了房间,很快换了衣服出来。说中午还得去余江阮那边,不回来了。让老太太别准备她的饭菜。老太太点头应好,有些担忧的说要是严重就去医院,那么拖着不行的。 孟时说已经去过医院了的,只是今天还得去输药水。那么说老太太就放心了。让她路上小心。 孟时去上班的时候得到了通知,说是一号放假,离过年刚好一个星期。准备年货是绰绰有余的。每年过年她都尽量的办得热热闹闹的,老太太是旧式做派的人,逢年过节都看得很重要的。 以往只有祖孙俩怎么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多了孟叔和孟涛要热闹多了。孟时想着想着的就惆怅了起来。每年过年的时候,也是老太太最难过的时候。每年摆年夜饭的时候,都会多摆出几幅碗筷。 她的心尖儿抽疼了一下,忽的又想起了深哥。她是没有资格难过悲伤的。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儿的活下去,打起精神的。 孟时忙到了中午,下午的时候贴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留了电话让别人打电话,上门去取。其实这样是最耽搁时间的,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用这种方法。要是有足够的钱,过了年后可以再请一个人的。孟时关上门的时候就想。 到余江阮那边坐公车得差不多一个小时,孟时下车的时候买了菜和虾仁,准备在这边给孟涛包饺子。等着余江阮输了液,她今天也能回去了。不过两个多小时,回去时间是充裕的。 余江阮知道她要来,刚摁门铃就开了门。他换了家居服,见孟时的手上拧着菜示意她先去厨房。孟时上楼的时候他已经将药水拿放在卧室里了,身边摆了电脑,孟时来之前他应该在工作。 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孟时抽抽鼻子,看了他一眼问道:“早上的早餐吃了吗?待会儿想吃什么?” 余江阮在生闷气呢,今早起来孟时就不见了。虽然是留了便利贴的,可他仍旧堵心得很。什么意思嘛,他就比不上她上班重要嘛。他心里其实是清楚孟时的压力的,她带着老太太生活哪那么容易。 外面应该是下着雪的,她头发上的水珠儿还没干。难为她挺有心的,这时候还没到午饭点儿。余江阮就哼了声,道:“你还记着呀?” 孟时乐了,边准备着药水边看了他一眼,道:“我要不记着会来吗?你生什么气,现在离吃饭还有三十分钟呢。” “谁规定只有饭点儿才能吃饭了?”余江阮睨了她一眼。 孟时示意他挽起袖子,道:“好,我错了行了吧?下午我就去特意找个人来伺候你,行了吧?” 她替余江阮扎了针,想起上来时客厅厨房饭厅都是干干净净的,忍不住的问道:“楼下是你打扫的吗?” 这话简直就是白问,用脚趾头想余江阮也不会自己打扫的。余江阮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呢?你觉着我感冒是故意装出来的吧?” 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孟时声明道:“我可没那么说,不过既然钟点工来了,你怎么不让她给你做点儿吃的?” 余江阮这下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的了,哼了一声,就道:“我不乐意怎么着。” “您是大爷,乐意怎么就怎么,当我没说行了吧?” 余江阮哼了声,不再说话了。输上液,孟时等了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不舒服后才下楼去做饭去了。 孟时每隔多大会儿就上去看一次药水,余江阮正认真的看着资料。孟时就轻声道:“注意点儿,要是没了记得叫我。” 她伸手指了指药水,余江阮放下了文件,对着她招招手,道:“过来。” 孟时走了过去,他单手圈住她,低声道:“今早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叫醒过?”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浑然生出了些暧昧。孟时微微的将距离拉开了些,小声的道:“你不是睡着的嘛。” “睡着就不可以叫醒了?我送你回去不好吗?”他从后捏住了孟时的手,拿在手中摩挲把玩着。 她哪敢让他送啊,一大男人感冒反反复复的,要是又严重那怎么办?孟时暗暗的想,没敢说出来,敷衍道:“下次记得叫你。” 余江阮是看出了她的敷衍的,不过孟时随即就站了起来,道:“我煲着汤呢,该下去看了。药水完了记得吆喝一声,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余江阮点点头,松开了她,微笑着道:“去吧。” 午饭也是摆在卧室里的,余江阮懒得挪地儿了。孟时摆了一张小桌,将菜和汤一一的摆上。她给余江阮拿的勺子,单手不方便。 两人是一起吃的,她轻声问余江阮想吃什么,然后夹到他碗里。余江阮嗤得很香,喝了半碗汤后才问道:“待会儿要回去吗?” 孟时点点头,余江阮嗯了声,道:“我送你。明儿别那么早过来了,中午再过来。” 跑着多麻烦,离得远,一来一去的几个小时就不见了。孟时摆手说不用,让他好好歇着,别抽烟也别喝酒更别冻着了。 余江阮就笑着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呀?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钟点工每天都会过来的,早点儿回去,待会儿也别收拾了。到了给我打电话。” 他也没坚持,他也是知道自己身体的。怕又反复起来。他也给何瑜霏打过电话了的。 孟时点头,药水没输完,吃过饭她还是将厨房收拾了干净了才上楼陪着余江阮。余江阮今天的电话很多的,她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翻着他放在边儿上的古玩资料,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药水。 药水滴得很慢,等了好会儿才输完。孟时给余江阮拔了针,就道:“我走了啊,你自己小心点儿。” 余江阮微微笑着,道:“去吧,不用担心,我叫了朋友过来的。” 孟时这下彻底放心了,关上门手揣在衣兜里下楼去了。孟时将包的饺子给余江阮留了些,装放在冰箱里。 她临出门的时候又往楼上看了一眼,这才关上门。还没下台阶一辆车就驶了进来,应该是余江阮说的朋友。她没有打招呼的打算,拧着饺子匆匆的就走了。 刚路过车边,车中的人就下车来了,见着她就哎了声。孟时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回过头。 她对着何瑜霏微微的颔首算是打招呼,何瑜霏摘下墨镜,微笑着试探的道:“你是余江阮的朋友吧?这就走了,不多坐会儿吗?” 孟时没直接回答,就说不用了,然后点点头走了。她那么冷淡,何瑜霏好奇得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咯噔咯噔的进了屋。 在门口她就大叫了声余江阮,然后换了鞋。余江阮没多大会儿就出现在楼梯口,皱着眉头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何瑜霏撇了下嘴,八卦道:“刚出去那女孩子是谁呀?是你朋友吗?” 她是很好奇的,从孟时的穿着,她一眼就看出和他们不是一个圈的。虽然刚才她没承认和余江阮是朋友,但……她那样子和余江阮应该是很熟的。 她也猜测过她可能是余江阮的女友,但以余江阮以往的口味来说,她根本就不是他的那碟菜嘛。 余江阮没回答,下楼来倒了杯水,道:“和你有关系嘛?”他说着瞥了何瑜霏一眼,又道:“我告你啊,别该说不该说都往我妈跟前说。” 何瑜霏撇了下嘴,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那么多嘴了?” 余江阮就嗤了声,道:“你什么是好不多嘴了?” “我那可是为了你好……切,我也没有什么事都说的好不好?” 余江阮没搭理她,走到阳台上。已经看不到孟时的身影了。他回到客厅里打开电视,看了何瑜霏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何瑜霏想了想,道:“我等着董家郃一起,应该是要先去见见他家里人的。”说到这儿,何瑜霏吐了吐舌头,道:“我前几天还见着他姐姐了,他姐姐真是个美人,只是他们姐弟不怎么像。美人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哦,叫芙萝。不过已经结婚了,你不最喜欢美人嘛,我问问他有没有表妹那些,介绍你认识怎么样?” 余江阮皱了下眉头,睨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又知道我喜欢美人了?” 何瑜霏啧啧了几声,道:“以前你交往的那些女友,不个个是美人吗?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你喜欢的类型了,身材要好,胸要大。脸蛋儿要漂亮,清纯点儿的……” 余江阮没吭声儿,何瑜霏扳着手指头数着,突然又回过头来苦着一张脸道:“董家郃那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挺高冷的,话也没和我说几句。和董家郃说话就是很温柔的,和我说话就特别的傲……” 余江阮是见过董芙萝的,和何瑜霏说的没什么两样。他并没有放心上,道:“你是和董家郃一起过,结婚后搬出去住不就得了。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态度了?” 何瑜霏没吭声。 余江阮是知道她更在乎董家郃些的,不过她感情的事他不好指指点点的,就没再说下去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二十九) 何瑜霏有些心不在焉的,上次见董芙萝的时候,她是感觉到她对她有敌意的。那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其实董芙萝表现得也很明显的,见面的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的。 董家郃事后是对她做了解释的,说他姐姐就是那样子的,对谁都一样。 她表现得很大度的,开玩笑问董家郃他和他姐姐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董家郃当时有些僵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她心里总有些怪怪,仔细想想,那次见面她好像也没什么失礼处,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董大美人不高兴了。 何瑜霏想着想着的就走了神,忽然回过头看向余江阮,讨好的道:“你帮我问问董家郃,他家里人都喜欢些什么好不好?” 余江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了她半响,才道:“董家郃那么细心,到时候东西肯定都是准备好的。” 何瑜霏有些不太自在,“也对……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看看。”她说着站起来就走了,余江阮皱着眉头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才收回了视线。 孟时刚到四合院门口孟涛就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停下车,摘下头盔,笑嘻嘻的道:“我说你最近挺忙的呀?店里也不见人,去哪儿了?” 孟时呵呵气,道:“你怎么过来那么早?提前下班了?” “不是想着饺子嘛,就提前过来了。”孟涛挠挠后脑勺,跟着孟时往里走。 他急着回去,只跟老太太打个招呼就要走。孟时将饺子递给他,他看了下,道:“这是从哪儿带来的?要是忙不过来说声嘛。” 孟时没回答,粗声粗气的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孟叔不还等着你吗?” “也是哈。”孟涛笑笑,挥挥手让孟时别送就走了。 老太太最近的忘性有些大,孟时刚进厨房她就问她是不是拿过她的针了,孟时说没有,她嘀咕着放哪儿,回卧室去找去了。 孟时也跟了过去,问老太太:“您都去过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老太太说着在她常放针线的盒子里翻着。盒子里没有,她又四处的翻看着。 孟时找了一圈没找到,看小几上放了一杯茶。孟时去放茶的小柜上一看,针线果然都放那儿了。老太太起身倒茶时大概是随手放下了,转身儿就忘记了。 她朝着卧室叫了声外婆,说针线都在这儿呢。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直说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孟时就说哪是老了,我也经常忘记东西放哪儿了。有一天还差点儿将客户的快递忘了,还是孟涛提醒才想起来。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说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陪我们小时多久。 孟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揽住老太太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老太太拍了拍她,慈爱的道:“哪那么感性,我不过随口说说的。”她叹了口气,连提都提不得,要是以后她真不在了那该怎么办?老太太惆怅起来,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拍着孟时。 晚上躺在床上,孟时怎么也睡不着。悄悄地爬了起来,打开门穿过院子到大门口蹲着抽烟。她穿着件黑色的外套,小小的缩在门边儿,不注意看不到。她一直都在控制着,到现在老太太依旧不知道她会抽烟的。 一连抽了好几支,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怔怔的看着空荡的小巷。暖黄的路灯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不知哪家在请客吃饭,划拳喝酒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孟时甚至能想想得到那热气腾腾笑闹声一片的场景。 鼻尖儿都冻得麻木了,她抽了抽鼻子,正要站起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小孟还没睡?” 孟时回过头,礼貌的叫声赵爷爷。赵爷爷是退休工人,儿子媳妇都在做生意,他在家接送孙子。 孟时的脚边儿还丢了个烟蒂,老头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过他没说什么,孟时在院子里也是独来独往的。有时候会给大家送吃的,但话很少的。她也忙有时候几天也见不着人影。 孟时打过招呼后就要进院子了,才刚迈开步子老头子就试探着道:“小孟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事儿?大家邻里邻居的,要有什么事就告诉大家,大家也能帮忙想想办法的。” 孟时怔了下,然后笑笑,伸手揉了揉鼻尖,道:“您误会了,我就睡不着,没什么事儿的。谢谢您,您也早点儿睡。” 老头子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女孩子还是少抽烟。” 孟时笑笑,应了声好。礼貌的道别后进屋去了。 孟时第二天很忙,只能等到下午才有时间去给余江阮输液,她本是想给他发短信,让他自己弄饭吃的。编辑了短信后她才发觉她管得有点儿多了,然后删了,只告诉他下午才能过去。 余江阮很快回了句好。孟时看了手机屏幕好会儿,刚要站起来,手中的手机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她低低的骂了声,赶紧的捡起来。屏幕上已经摔出了一条裂痕,她心疼的擦着,又有些懊恼。 她试了试,其他功能都还好,只有屏幕坏了。一条小小的裂痕,还能将就着用。她松了口气,放回了衣兜里。等实在不能用了再换。她有些惆怅,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她不能不多存点儿备用的。 知道她回去,余江阮给她留了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她换了鞋,关上门才叫了声余江阮。并没有人回答,她将衣服和围巾挂好,然后咯噔咯噔的跑上楼。 余江阮并没有在卧室,她又去了书房。余江阮果然在,正喝着红茶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着什么。孟时敲了敲门,就道:“忙完了吗?现在给你输上?” 余江阮抬头看了她一眼,摘下眼镜,轻轻嗓子,道:“就在这儿吧,我还有点儿事。” 孟时应了声好,去楼下拿药水。再上来时她才发现书桌上的另一台电脑上场景是别墅大门口。原来是装有监控的,她刚进来的时候还觉得他胆大呢。 她扎好针,将药水挂得高高的,才叮嘱道:“用力的时候注意点儿,别动着针头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做完后她就找不到话说了,看了看才问道:“吃饭了么?” 余江阮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时间,端起红茶呷了一口,道:“这都几点了,你觉得我会还没吃东西吗?” 孟时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有点儿蠢,还没开口辩解,余江阮就道:“厨房最上面的柜子里有红茶,自己去冲。我让阿姨烤了点儿曲奇,在烤箱里的。” 他将杯子推了推,道:“替我续一杯,谢谢。” 孟时应了声好,端着杯子下楼去了。还在厨房门口她就闻到了很香的曲奇味儿,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曲奇应该是才烤好的,只是不知道她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人。 她烧了水,打开茶柜找着。余江阮的茶很杂,好些都是没开封的。唯一打开了的就只有红茶,那些估计都是这几天才采购的。 找出红茶,她又拿了精致的碟子将曲奇摆了上来。水烧好后拿了个木托盘装了端上楼。她忍不住伸手捻了一块放嘴里。又香又脆的。 上了楼,她将东西摆在余江阮的边儿上。看了看药水,刚想找个地儿坐下,余江阮就道:“要看书那边自己去找。” 孟时嗯了声,也没客气,去书架那边去找了。这边的书比带去老宅那边的多好几倍,很杂,游记列传什么都有。书保护得很好的,看着封面很旧了都没一点儿褶子的。 她踮起脚尖找着,没多大会儿就拿了本书回来。窝在太师椅上看着,时不时的捻上一块曲奇,啜一口红茶。书房里温馨而又宁谧。 孟时看得津津有味的,翻书也只发出很小的声响。她好久没那么闲适惬意过了。看书归看书,她还是记得正事儿的。药水没了不用余江阮叫,她就将书放下,起身将药水换了。 她换药水的时候余江阮才发觉,她看的还是上次在老宅里看的那本古玩鉴赏的书。对于女生来说挺枯燥的书,她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的。最重要的是,她是能看懂的。 余江阮的眸色微深,孟时于他来说就是一神秘的存在。随着相处的时间加长,她身上时不时的就会冒出点儿让他觉得惊讶的东西来。 孟时并没有发现余江阮情绪的变化,换了药水又坐了下来,继续看书。这次的药水要多些,也要滴得慢些。她隔那么会儿才看上一眼。直到药水滴完,她才活动了下身子,刚站起来肚子就咕的一声。她揉了一下肚子,脸上有些不自在。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吃了东西再走,阿姨做好的,只要热热就行了。” 孟时说好,给他拔了针头。刚在收拾东西,余江阮就伸手抱住了她,下巴亲昵的蹭着她的额头,低低的道:“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孟时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的,但也没有避,她没回答,余江阮也知道她是不肯的。抱了会儿就松开了她,揉了揉她的头,道:“走吧,吃了东西我送你回去。” 孟时说不用的,余江阮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菜是放冰箱里的,三菜一汤。孟时随便热了热两人就开动了。阿姨做得很清淡,寡然无味的。余江阮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孟时倒是吃了一碗饭的,她收拾碗筷,余江阮则是上了楼。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衣服,手里拿了车钥匙。 孟时看了他一眼,就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早点儿休息。” 下午就过来的,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这一去回来肯定得十点了。余江阮微微笑笑,道:“我这一天都快呆得发霉了,还不允许我出去走走。再说我不都好完了吗?” 今天确实是好多了的,就连喉咙也好得差不多了。精神也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孟时不说话了,他上前拉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孟时的外套有些大,人显得特别的瘦弱。他忍不住捏紧了她的手。 到了车边,余江阮很绅士的替孟时拉开车门。然后俯身在她的脸上吻了吻,才快步绕过车身,坐到驾驶室上。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车子发动,他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温柔的,还带了些宠溺。 孟时没敢去看他,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不是刚才吃过了嘛。” 余江阮挑挑眉,道:“你确定你真吃饱了的?” 她的饭量并不大,但他注意到了她几乎没吃什么菜的。孟时反问道:“你没吃饱?” 余江阮点头,道:“你没觉太淡了吗?” 饭菜是何瑜霏让阿姨做的,他生着病,是特意做得很清淡的。他这几天已经吃够了清淡的东西,哪儿还吃得下。真的是淡得出个鸟来。 孟时摸摸鼻子,道:“你生着病,本来就该吃清淡的。” 余江阮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笑看着她。孟时被看得有些发毛,瞪了他一眼,道:“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余江阮冲着她眨眨眼,道:“我不是早开荤了吗?” 他脸上的笑容太暧昧,孟时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小声的嘀咕着骂了句流氓,将脸别到一边不说话了。她的耳根子都红透了。看着可爱得很。 余江阮忍不住倾身吻了她一下,舌尖儿卷了卷,温柔的叫了声小时。他的心头痒痒的,伸手揽住了孟时的肩膀,又狠狠的啜了啜那柔软的粉唇。 啜得生疼生疼的,孟时红着脸瞪圆了眼睛,道:“好好儿开车!” 余江阮心满意足了,微微笑笑,道:“得相信我的技术,是不是?” 孟时的耳根都红透了的,小声的说了句嘚瑟。余江阮的心情好了起来,神气得很。冲着她眨眨眼睛,道:“有嘚瑟的资本,是不是?” 简直是自恋得无可救药,孟时紧紧的闭上嘴,不说话了。余江阮轻笑了声,也不逗她了,认真的开车。 过了会儿,他又问道:“吃点儿宵夜好不好?” 孟时有些恼他的,木着脸说没胃口。他就微微笑着道那陪我吃点儿。说着话,他的车也停下来了。简直就是独裁主义。 他在这边儿还是很熟的,熟门熟路的进了门。店是一家牛肉面馆,已经过了饭店了还是客人满座。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两碗面,看了看时间,道:“吃面要不了多久的,这里的配菜很好吃。熬的汤也很正,你尝尝,以后带老太太过来试试。” 孟时其实还是没吃饱的,那菜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吃的。她点头,余江阮抽出纸巾,很仔细的将桌子又擦了一遍。这边虽然地儿不宽,但还是很卫生的。他知道孟时在这方面是很讲究的,才那么擦给她看。 他其实多想了,孟时虽然讲究,但一向都是随遇而安的。好的坏的都是能接受的。也不挑剔什么。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是清汤的,闻着很香的。孟时深吸了一口气儿,余江阮将筷子递给她,微笑着道:“吃吧。” 面是馆子里自己做的,很有韧性,这点儿就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汤熬得很好,不是加香料的。加香料和熬的认真尝是能尝出来的。 孟时很快就吃了一小碗,她只大概猜出汤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寻思着下次带老太太过来,老太太肯定能辩出来。用舌头辨认香料,这是老太太慢慢教她的。香料之间是有一定的区别的,仔细辩是能辩出来的。 她的心思儿不在上面,不像老太太一样,尝过的东西都能辩得出十之**来。 孟时忍不住的就微微笑起来。余江阮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她比余江阮吃完得要快些,然后就起身结了账。吃完东西,余江阮并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带着她到隔壁的甜品店。 孟时今天真是吃得有些撑了,余江阮带的甜点她只吃了一点点儿。余江阮白天睡了,这会儿精神好得很,神采飞扬的。要不是孟时惦记着老太太,他还挺想带她去广场逛逛的。 孟时一上车就开始打盹,车子停下她才睁开眼睛。刚要下车,余江阮就拉住了她的手,微笑着道:“就没一点儿谢礼?” 孟时探过身子,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般的点了点。余江阮仍是拽着她的手不放,指了指唇。孟时瞪着他,道:“你还有完没完的?” 虽是那么说,还是又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她的唇要离开时被余江阮摁住了后脑勺,深深的吻着。舌头灵活的探进了她的唇舌中,用力的啜着。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中。 孟时有些吃疼,渐渐的也知道配合他。回吻着,或是吸吸他的唇。余江阮渐渐的就不淡定了,大掌强势的从衣服下摆钻入。孟时穿得很宽松的,很容易就让他达到目的。 有车灯照过来,孟时慌乱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余江阮才不管这些,指尖儿灵巧的就解开了束缚。好在车是停在巷口的,路有足够宽。车子并没停下来。直接就驶了过去。 孟时挣扎开,有些慌乱的道:“我我……回去了。” 余江阮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他一点儿也不想放开她。替她整理好衣服,揽着她额头抵着额头的,哑着声音道:“我们去酒店好不好?”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嘶哑而又性感的。很是诱、人。孟时红着脸结巴说我要回去,余江阮并没有勉强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这才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孟时这次没反对,小巷里冷冷清清的,余江阮握住孟时的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两人慢慢的走着,余江阮低声的问冷不冷的,孟时摇摇头。到了门口,他伸手抱了抱孟时,微笑着道:“回去吧,我明儿晚上过来。别太想我。” 脸皮也真是够厚的。孟时小声的说谁会想你了。余江阮微微笑笑,正要在孟时的额头上吻吻,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老太太打来的,问她回来了没有。她就说已经到门口了,马上进来。老太太问她是不是余江阮送她回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说是的。老太太就说让她请余江阮进去喝杯茶再回去。 她想说不用了的,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老太太就挂了电话。她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有些无奈的对余江阮道:“外婆说让你进去喝杯茶再走。” 余江阮笑笑,道:“我也正有此意的,只是怕打扰到老太太。还没睡我就进去打个招呼。” 孟时不知道余江阮说的是不是场面话,想说不用了的。余江阮已率先往前走。孟时只得跟了上去。走了几步,余江阮又回过头来,低声的道:“我今晚就住这边好不好?”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打什么主意,孟时瞪着他。老太太就已打开门了,两人迅速的分开。余江阮叫了声外婆,笑着道天儿那么冷,您怎么出来了。 老太太就说等这么久也没见你们进来,我出来看看。孟时的脸不自觉的又红了。余江阮的脸皮厚,若无其事的,只是趁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回头对着孟时眨眨眼。 茶是已经泡好了的,小几上还摆了干果。苹果也削成了小块小块的放着,摆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那么晚没睡估计就是慢慢的弄这些东西了。 孟时去洗了手,问道:“外婆您怎么还没睡,不是告您晚上都不用等我的吗?”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天黑的时候打了个盹儿,现在睡不着了。就等着你回来了。” 老电视里放着天气预报,声音关得很小的。老太太很会体贴人,怕吵到邻居。 她说着就招呼余江阮吃苹果,余江阮道了谢。看到东青有大雪的时,老太太就道:“大晚上的开车危险,小余在这儿休息了吧?”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 余江阮握住茶杯笑笑,看了孟时一眼,道:“不用了,哪能常常让小时睡沙发呀。” 他说得是很认真的,刚在外面和孟时说的话是开玩笑的。沙发那么小,睡着也不可能舒服嘛。何况他也是知道孟时有些认床的。 小几上摆了一束桔梗花,散发着很淡的香味儿,不经意间钻入鼻中。灯光是橘黄的,给屋内的摆设罩上一层暖暖的光晕。面前的茶热气袅袅。安谧而宁静。 老太太和孟时都是很会摆设的,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硬是没有杂乱紧凑,温馨得很。 老太太招呼着他吃水果,时间已不早了,余江阮吃了两小块,将杯子里的茶喝了,站起身来告辞。 老太太叮嘱让他路上小心点儿,他也没让孟时,道了晚安就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少了个人,乍然感觉冷清了很多。孟时送了老太太回房间,洗澡之后也倒在了床上,竟然睡得格外的香甜。 越是接近过年,年味越足。院子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孟时放了假,老太太就催着准备年货。 老太太早列好了年货的清单,只要照着单子上买齐就好。只是老太太清单上的种类很多,有好几样东西都是要跑大市场才能买到的。 天气冷人多孟时也不放心老太太和她一起出门,就独自去买。先把超市里能买的买了,然后再把买不到的勾出来,去大市场。 这一天下来比上一天班还累,连午饭也只在外面吃了一碗面。回到家余江阮竟然在,他帮忙将东西拧到厨房,孟时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微微笑笑,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家里有事,我要明天要回去,可能得明年才能过来了。提前过来给外婆过年。” 孟时哦了一声,这是她早算到的,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将食材摆了出来,该放进冰箱的放冰箱,然后问道:“想吃什么我做……要明年才见了。” 余江阮笑笑,道:“不用麻烦的,我什么时候过来老太太也没缺过我吃的。随便吃点儿就行。” 老太太在外面,他不好在厨房里多呆。说完就出去了。虽然他说随便吃点儿,孟时还是弄了好几个菜。将准备的年货也拿了出来。 老太太和余江阮也帮忙,没多大会儿菜就摆上桌了。孟时将樱桃果酒盛了出来,老太太笑着道:“小余要明年才过来了,我们大家提前庆祝新年。” 余江阮嘴很甜的祝老太太新年快乐,身体安康。老太太笑眯眯的,拿出了一红包来,道:“我的一点儿心意,不许推辞。” 余江阮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给他发红包,不过他还是很大方的接了,笑着向老太太道谢。 吃过饭,老太太回房间休息。余江阮主动的去厨房洗碗,孟时今儿真累了,也任由着他折腾。 余江阮没多大会儿就将厨房收拾好了,他拿了外套,手抄在裤兜里,偏着头微笑着道:“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刻意的压得低低的,孟时还没回答,他又轻轻的抱住了她,闷闷的道:“我明儿早上就得走。” 孟时轻轻的道:“我去拿外套。” 孟时没再去和老太太打招呼,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刚出院子,余江阮就将他的围巾给孟时围上,握着她的手往小巷外走。 小巷里更加寂静,两旁的路灯昏黄,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拉得长长的。走着走着的,余江阮突然站住,将孟时抱进怀里,低低的道:“我至少得过了正月初三才能过来,有没有什么让我带的?” 孟时轻声说没有,余江阮将她抱得更紧些,又道:“手机不许关机,也不许不接我电话。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孟时应了声好。手冻得有些僵了,她顿了下,道:“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余江阮说好,两人到巷子外溜达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孟时就开了门到店里。货架上已经没快递了,看起来空荡荡的,也冷清得很。孟时将暖气片打开,余江阮就将她抱坐在腿上。就那么静静的抱着。 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余江阮的唇刚落到孟时的唇上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有些恼的,摁着孟时不许动,然后接了电话。 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喂了一声。那边并没有声音,他又耐着性子的喂了声。 过了那么十几秒,电话那端才传来了声音:“阮阮,是我。” 轻轻的女声,却是余江阮熟悉至极的。他感觉到自己是有些僵的,随即淡淡的道:“嗯,什么事?” 他松开了孟时,许是他的语气太冷淡,电话那边顿了好会儿,才道:“你还在外地吗?” 余江阮说是的,孟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他接过,却没有喝。慢慢的走到窗前。 电话那边的邰音芮笑笑,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道:“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吗?回来可以聚聚的吧?我听霏霏说你今年一直在外地。” 余江阮说行的,微微的顿了下,他就道:“没事儿挂了。”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也同样有很久没有打过电话了。他的语气谈不上冷漠,但却是疏离的。 邰音芮沉默了下,笑笑,道:“那阮阮你忙吧,那么晚的打扰你了。” 许是想找点儿场子回来,她先挂了电话。余江阮将手机放好,回过头没见孟时,走出去些才发现门开了条缝。他走了过去,孟时两手插在衣兜里,站在门口踢着石子儿。 他走了过去,微笑着道:“站在不冷吗?” 孟时回过头,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你要不想回去就在这边歇下吧。里面有张小床的。”那是平时她中午休息时用的。 余江阮仰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已经在飘起雪花儿了。他就说不用了,他伸手揉了揉孟时的头,微笑着道:“我送你回去。” 孟时说不用了,也没多远的。余江阮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没坚持,伸手抱了抱她,轻声道:“新年快乐,明年见。” 孟时也轻声说新年快乐。余江阮上车走了,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慢的往回走。片片的雪花儿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最终变成了一小黑点。 余江阮回到京都就忙了起来,余部长的身体不好,他在阮女士的授意之下整天忙前忙后的当着司机。年底余部长是最忙的,常常回到家中都是深夜了。等到余部长这边消停了,他又开始往爷爷姥爷家里跑。 他每年的大年夜都是两边跑,一家人在爷爷家里吃了年夜饭,然后又赶往姥爷家里。爷爷家里的人要多些,姥爷家稍微要少些。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小姨和小姨夫都是要等着初一才过来拜年。 余江阮到姥爷家里要比爷爷家里清静自由得多,奶奶是希望他从政的。时不时的都会念叨上几句。姥爷和姥姥则不一样,做什么都随着他,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支持。舅舅是大学教授,为人和善,既是长辈又是朋友。小表妹刚上大学,很开朗,妙语连珠的。 因为他要过去,每年姥爷家里的年夜饭都要晚些。余江阮一进屋,阿姨就接过他的外套。他乖巧嘴甜的和长辈打了招呼,然后才在饭桌前坐下来。 舅妈准备年夜饭是用了心的,几道他爱吃的菜都做了。这边用饭安静很多,也没那么多规矩。余江阮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过饭后他和姥爷去了书房,个老爷子沏了茶,坐下老爷子就问道:“我听你舅舅说你父亲过了年要参加竞选,做好准备了吗?” 余江阮笑笑,道:“您知道他的事情我都是不过问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指着他道:“你这小子的性格也是倔的。”微微的顿了顿,他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真不打算再接你父亲的班了?” 余江阮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起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从政。姥爷,您不会也要给他当说客吧?” 他们从来都是不管他的,突然问起这事,八成是阮女士又过来说什么了。 老爷子敲了他的头一下,虎着脸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不是站你这边的?” 余江阮嘿嘿的笑了起来,乖巧的道:“谢谢姥爷。” 老爷子摆摆手,脸上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道:“先别谢得太早,我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前段时间你妈不是让你去相亲了吗?就没一合适的?” 余江阮笑笑,站起来给老爷子捶着背,道:“这您就别操心了,您外孙长得那么帅,人也聪明着呢,难道您还担心找不着孙媳妇吗?结婚这事儿嘛,得顺其自然啊,急不得的。我总要好好挑,以后才不至于后悔,您说对吧?” 老爷子点点头,道:“婚姻不是儿戏,我们家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的。找着了就带来我看看。” 余江阮笑着应好。这算是结束这次谈话了,他松了口气,出去陪着姥姥和舅妈舅舅打牌。他是有挺长时间没到这边来了,嘴也格外的甜。舅妈直笑着骂他鬼精灵,油嘴滑舌的。 老太太的心情好,精神也好了起来,守夜结束,她才去休息。余江阮这才有了时间给孟时打电话。他回来之后只给孟时打过一回电话,她在忙,院子里吵得很,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有时间的时候都已经是大晚上的,那时候她差不多都已经睡了。她失眠得厉害,吵醒就更不好入睡了。 电话没响多大会儿就接了起来,孟时喂了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她才刚送走孟叔和孟涛,老太太忙了一天,两人刚走就睡下了。她还在拖地,怕吵到老太太连话也不敢大声说。 余江阮轻轻的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微笑着问孟时都吃了些什么年夜菜。孟时想了想,道:“很多,老太太亲自下的厨。” 她在一旁打杂,做的好几道菜都给院子里的其他几家人送去了。年夜饭准备得是很隆重的,老太太对这一直都是很看重的。 今晚是特别开心的,她还喝了两杯红酒。脑子里非常的清醒,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过。 余江阮就问都吃了些什么,孟时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问道:“你呢?” 余江阮想想,道:“可多了,在爷爷家里吃,也在姥爷家里吃。赶两场。”他说着也笑了起来。开始说着家里的趣事。 孟时微笑着听着,余江阮的年过得是多姿多彩的。比起来她就要单调得多了。等到余江阮说完,她就轻声问道:“明天一定很忙吧?” 家里的人多,得一一的拜年,肯定是得忙的。余江阮说是,最近几天都会很忙。孟时就说那早点儿睡吧。 余江阮说不急的,顿了顿,又道:“你最近都在干什么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孟时这几天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单调的,她就说你不是忙嘛。余江阮就说再忙接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呀。 孟时就不说话了。余江阮没再逼她,微笑着说你明天会很忙吗?孟时说不忙。 应该说她这几天都是处于很闲的状态,不过这边比老宅热闹多了,小孩子很多,放假了每天天亮院子里就是吵吵嚷嚷的。 余江阮就问她在干什么,孟时说还在拖地。余江阮顿了一下,那你先忙,早点儿睡。他表妹在阳台上叫他了。 孟时也听见了,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余江阮回过身,他的表妹阮岩岩就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表哥,你在和谁打电话呀?悄悄告诉我,我保证谁也不告诉。” 余江阮才不卖她的帐,笑着道:“和朋友呗,刚没见你,不是躲着偷偷打电话去了?” 阮岩岩哼了声,道:“表哥你怎么那么无趣呀?” 余江阮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老了呗,哪能和你们一样。” 阮岩岩吐吐舌头,道:“哪有老呀,你要从我们学校里走一着,保证迷倒无数小姑娘。” 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哼了声,道:“舅妈说我油嘴滑舌的,油嘴滑舌的是你好不好?你这到底是跟谁学的呀?” “当然是跟你。”阮岩岩扮了个鬼脸。 余江阮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兄妹俩的感情是很好的,余江阮在这边长大,带着阮岩岩干了好些挨揍的事。 两人明早都是得拜年的,余江阮的舅舅在客厅里让他们早点儿睡,明天得早起。两人道了晚安,各自回房间了。 余江阮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他抽了一支烟,在窗边站了好会儿,才躺在床上。 余江阮初一初二都在拜年,过了初三才闲了下来。早上刚偷懒睡了个懒觉,许赭就打电话来,让他晚上出去聚聚。余江阮还有些迷糊不清的,就问都有些谁。许赭说挺多的,他顿了下,就应了声好。 起床洗脸刷了牙,阮岩岩就打来电话,说是老太太让他过去吃饭。阮女士和余部长都在老宅,阿姨放了假,余江阮也只有去蹭饭吃。 他在姥爷家里呆了一整天,晚上出去时阮岩岩赖着他,说是要他带着她出去玩。余江阮舅舅舅妈的管教是很严格的,小姑娘这几天除了拜年就在家里呆着的。 余江阮让她保证不许喝酒,然后带着她出了门。他倒是不急的,一路带着阮岩岩吃吃喝喝的,到地儿的时候早过了点儿了。 他和阮岩岩刚进大厅,就见许赭和邰音芮在一旁说着什么。阮岩岩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那不是那个吗?” 余江阮还没说话,邰音芮就看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微微点点头打招呼:“过来了。” 许赭有些尴尬的,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余江阮客气的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邰音芮比以前瘦了些,身材更好更性感。她穿着貂皮大衣,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大年夜就回来了。想去拜访阮阿姨的,怕你不欢迎。”她半是玩笑半是真的说着,语气幽幽的。 余江阮没回答,许赭出来打圆场,笑着道:“都遇见了就一起上去吧。” 余江阮点头,气氛有些僵硬。许赭努力的活跃,余江阮一点儿也没卖账。上了楼,邰音芮突然道:“阮阮,我想和你挺谈谈。” 她并没有避讳,叫得很亲昵的。阮岩岩很知趣的,看向余江阮征求他的意见。余江阮点点头,道:“你先和许赭一起进去。”微微的顿了下,他警告道:“不许喝酒。” 阮岩岩乖巧的点头,看了邰音芮一眼,道:“那我进去了,哥你要有事叫我。” 余江阮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去吧。能有什么事儿呀。” 他的语气很轻松的,许赭无奈的看了邰音芮一眼,只得带着阮岩岩往包间里走。 待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余江阮才收回视线,问道:“什么事?” 邰音芮抽出一支烟抽着,笑笑,道:“阮阮,你是恨我的吧?” 余江阮也笑笑,道:“我恨你什么呀?你想多了。” 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无视掉邰音芮幽怨的神情。 他也太不给面子了些,邰音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找个地方坐坐?”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下,人来人往的那么站着确实不太好。这边常有人往来的,要是传到阮女士耳朵里,不知道又会生出些什么事了。 余江阮点头说好。邰音芮是早有准备的,在楼上就有房间。余江阮才刚进房间,邰音芮就抱住了他。 她身上有很浓烈的香水味和烟味,余江阮的眉头又皱了下。他推了一下没推开,有些无奈的道:“音芮,这样不合适。” 邰音芮将头埋在他胸口,过了会儿才幽幽的道:“你以前都叫我芮芮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了些委屈。余江阮笑笑,道:“只是个称呼而已。” 邰音芮就抬起头来,一张漂亮的脸上带了些狡黠:“那你以后就叫我芮芮。” 余江阮没说话。她也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轻轻的道:“我和迟仰准备离婚了。” 余江阮有些吃惊,道:“为什么?你们才结婚……”他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 邰音芮松开了他,笑笑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她没解释什么,脸上有些疲惫。 余江阮想问她是既然是迟早的事儿为什么要结婚,但他没问。沉默了一下,问道:“家里人都知道了吗?” 邰音芮点点头,道:“都知道了,我爸不同意。”她的脸上有些无奈,看了余江阮一眼,道:“霏霏没告诉过你?” 余江阮说没有。他顿了下,道:“有什么事儿说一声,能帮忙的我尽量。” 邰音芮说了声谢谢。 余江阮有些想抽烟,他克制了下来,看了看时间,道:“下去吧,他们待会儿得找了。” 邰音芮没动,过了下,才轻轻的问道:“阮阮,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余江阮说挺好的,又说了句走吧。不等邰音芮再说话,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下了楼就见阮岩岩等在走廊里,见着他又往他的身后看了看,道:“你去哪儿了?” 余江阮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道:“不是让你和许赭一起吗?怎么出来了?” 阮岩岩耸耸肩,道:“有什么好玩的,没劲儿。” 余江阮挑了挑眉,道:“不是你自己闹着要出来玩的吗?” 阮岩岩撇了下嘴,道:“谁知道是一群老头子呀。”她又往余江阮的后面看了看,道:“她找你干什么?” 余江阮装疯卖傻,边往里走边道:“谁?” 阮岩岩哼了声,道:“这种人有什么好的,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语气里对邰音芮的全是不满。 她和余江阮的感情好,和邰音芮分手的那段时间,余江阮的消沉她是见到了的。就算对邰音芮有点儿好感那时候也没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一) 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阮岩岩跺跺脚,哼了一声。她确实是管不着的,余江阮和不和邰音芮在一起,完全取决于他自己。要邰音芮真进了门,再不情愿,她也是得叫一声表嫂的。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如果是正正经经的分手也就罢了,那女人分明是劈腿。如果不是之前就和迟仰好上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快订婚结婚。将人都当成傻子了。 许赭早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他脸上是有些担忧的,不过这事情他做得有点儿不厚道,没有再问邰音芮去哪儿了,笑着让余江阮快进去,然后很轻的说了句抱歉。 他也知道骗余江阮出来不合适,可邰音芮是他表姐,他也不能不帮。 余江阮拍了拍他的肩,带着阮岩岩进去了。包间里的人并不是很多,都是以前常在一起玩的朋友。见着 他最里那位就笑着打招呼,“阮少最近去哪儿潇洒去了,我们可都很久没见你了。” 余江阮脱下大衣,懒洋洋的在沙发上坐下,道:“我可经常见你,前几天不还飙车吗?” 那人讪讪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道:“能不能别揭短呀,这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哎。” 包间里的众人哄然大笑,道:“扒皮你这脸皮太薄了啊,怎么我都感觉今儿你蹦得最欢呀?”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看在咱们邰大美人的面子上嘛。”周本嘿嘿的笑起来,视线落到余江阮的身上,拉长了声音道:“我说邰大美人怎么想起请大家吃饭呢,原来都是沾了阮少的光啊。”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许赭和邰音芮就进来了。他的话两人都听了去,他这下闭嘴了,讪讪的缩回了角落里。 有人笑着打圆场,说音芮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邰音芮落落大方的,和众人打了招呼,也不避嫌,坐到了余江阮身边。 她和余江阮的事儿在座的人都是知道的,一群人都是会装聋作哑的,谁也没再提。 邰音芮长得漂亮,性格却是很豪爽的,笑着说太久没见,今儿一定要不醉不归。 她多少有点儿赌气的意思,许赭无奈的看着余江阮,希望他能开口劝劝。余江阮却没动,啜着杯中的酒。 他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别闹啊,今儿出来的时候我可和姑父保证会早回去的。” 邰音芮没理他,先到了一杯酒爽快的喝下。一张俏脸瞬间就泛起了娇艳的绯红。 包间里的人起哄了起来,说咱音芮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邰音芮说那是,反正今儿不醉不归,谁要不醉酒不许走。 她是有些故意的,马上倒了一杯,举着杯敬余江阮:“阮阮,第一杯先敬你,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余江阮拿着外套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道:“抱歉,我得送岩岩回去。先走一步了,大家慢慢玩。” 他看也没看邰音芮一眼,场子马上就冷了下来。他管也没管,拽着阮岩岩走了。 邰音芮的脸色一点儿也没变,优雅的笑着道:“阮阮有事要走就不管他了,我们大家继续。” 她又倒了一杯酒,许赭摁住了她的手,她抬头看向他。许赭怔了一下,松开了手。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她一向都是很好强的,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许赭的胸口堵得厉害,将脸别到一边,任由着她胡闹。 余江阮直接带着阮岩岩往停车场走,他走得很快,阮岩岩有些跟不上。上了车,阮岩岩才笑嘻嘻的道:“你不是一向最怜香惜玉的吗?今儿怎么那么狠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呀?” 余江阮没坑声儿,发动了车子。和邰音芮分手后他就没再多想过什么,邰音芮是很现实很理智的人。她选择了迟仰,那必定是觉得迟仰是更合适她的人。他连‘为什么’也没问一句,很平静的祝她幸福。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结果的。他的心里沉沉的,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到了姥爷家门口,他也没有进去,直接开着车走了。 余部长和阮蓁都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他刚换了鞋,阮蓁养的小奶猫就跑到了他的脚边上。小家伙小小的,却是一点儿也不认人的,很喜欢腻着他。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家伙,自言自语的道:“饿了?” 小家伙呜呜的叫了两声,他将它抱在怀里,找了猫粮出来放在小家伙的食盒里。小家伙喵呜的一声,一下子蹿了出去。阮女士走的时候放的猫粮吃完了,小家伙估计是饿了,才那么讨好他呢。 余江阮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轻轻的抚着它光滑的白毛。他在地上蹲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了出来,是许赭打来的。他犹豫了下,才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是很嘈杂的,他沉默了下,才问道:“什么事?” 这时候许赭打电话来,多半是和邰音芮有关。 “阮阮,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管我了?”邰音芮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醉意,喃喃的,又带了那么些失落。 余江阮没说话,邰音芮是很骄傲的,这样的话,如果不是醉了,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余江阮才开口问道:“你在哪儿?许赭呢?” “不知道……阮阮,你过来接我好不好的?像以前一样,以前你说过的,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她说得含糊不清的,语气里无端端的带了些惨然。 余江阮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里,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下,过了会儿,他轻轻的道:“音芮,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邰音芮不说话了,余江阮顿了下,道:“让许赭带你回去休息,我挂了。” 邰音芮仍是没说话,过了会儿,余江阮才将电话挂了。他站了会儿,又给周本打电话。让他告诉许赭邰音芮喝醉了。周本爽快的应好,说保证把邰音芮安全送到家。 余江阮将手机丢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才想起该给阮女士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要在爷爷家那边过夜。 阮蓁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今晚老爷子的心情好,在陪着打麻将,不回去了。问余江阮要不要过去。 余江阮说有点儿累,就不过去了。阮蓁就让他早点儿休息,明儿早上过去吃早餐。 余江阮说哪用您担心呀,早点儿休息,我挂了啊。 他挂了电话,忽然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孟时今年的年算是过得热闹的了,院子里几家人轮流请吃饭。就数她的年纪小些,几个小孩子闹着让她带着玩,玩游戏,看电视,抑或是做吃的。 她对小孩子是极其耐心的,几个小孩子的家长常常开着玩笑说,小孟你那么宠他们要不得,以后可怎么是好哦。 孟时就笑笑,然后看着孩子稚气的笑容微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过了初三,她就开始准备着上班了。本是想给甄老师拜年的,甄老师回家去了,她只发了短信拜年。她手机通讯录里的人都是寥寥无几的,过年是别人最忙的时候,也是她一整年最闲的时候。 初四大清早的,孟时就接到了孟涛的电话。让她出去一下。她准备打扫店里的卫生,就问出去干什么。孟涛说带她出去转一圈,大过年得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不是。 孟时就说她不去,没空。孟涛说你忙什么呀,出来陪我逛下不行嘛。孟时想了想,让他九点过来。那时候老太太也起床吃早餐了。孟涛说行,挂电话时玩笑般的让她打扮漂亮点儿。 孟时就所‘去去’,挂了电话。 孟涛过来得很要早些,不到九点就过来了。进门就笑着对老太太说要借孟时出去一天。 老太太是很乐意见孟时出去玩的,说让他们玩儿开心点,不用担心她。 孟时还是把东西收拾好了再走的,出了门,孟涛递了一头盔给她,她接过,却没有戴上,问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儿?” 孟涛笑笑,道:“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孟时没说话,戴上头盔。她这几天就没怎么出去过,巷口的麻将馆里热闹得很。隔着贴着福字的玻璃门人头攒动,吆喝吵闹声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得见。 孟涛的车骑得并不快,延着老巷子跑着。还实行着交通管制,骑不远就能看见交警。孟涛是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走的,孟时本想问他要去哪儿的,风刮得呼呼的也听不见忍着没问。 孟涛的摩托车到了东青大酒店前才停了下来,孟时下了车,摘下头盔。往酒店门口看了一眼,睨了孟涛一眼,道:“你是请我来这儿吃饭呀?” 进出的都是小轿车,也不乏豪车,孟涛的摩托看着寒碜得很。他打了个哈哈,道:“明年哈,明年哥砸锅卖铁也请你来这搓一顿。哎呀,我跟你说,这里吃的是名气,一盘青菜也卖出肉价,味道还不怎么样,有什么好吃的呀。不合适咱老百姓啊。” 孟时踢了他一脚,道:“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东青大酒店的厨师是很有名的,毫不夸张的说,有部分入住的客人都是冲着他们酒店的厨师去了。 孟涛闪了一下,笑嘻嘻的道:“哪有啊,我是就事论事好不好的。别说要付钱了,就算是白请我我也不定吃呢。” 他倒是越来越能贫了,孟时没理他。见他把钥匙拔了,这才问道:“去哪儿?” 孟涛嘿嘿的笑着道:“都来了当然是酒店里呀,真请你吃饭。你别怯场丢哥的脸啊。” 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的,孟时睨着他。他就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走吧。撑住啊。” 他说着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孟时拽住了他的衣服,道:“你说真的呀?”孟时是知道他的经济情况的,就算年终奖有点儿钱,进去一趟出来恐怕就又身无分文了。 孟涛忍住笑,揉了揉鼻尖,道:“那是当然呀,你看我这样子像说假话嘛?”他说着收起了笑容,抽了抽鼻子,道:“小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不许生气啊。” 他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孟时看着他,问道:“谁?” 孟涛又揉了揉鼻尖,道:“真不许生气啊。”他有些不自然的低头看着脚尖。 孟时瞪着他,道:“废什么话?” 孟涛使劲儿的用脚尖蹭着地面,想着该怎么开口。他真准备说话,抬起头来,却见孟时直直的看着酒店门口。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章卿站在酒店门口,激动得一手紧紧的捂住唇。 孟时几乎是立即掉头就走,章卿叫了声小时,她头也没回。孟涛赶紧的跟着她,低低的道:“小时,你别生气,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孟时没回答,更是加快了脚步。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捏住了一样,她喘不过气儿。更害怕一开口就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她跑了起来,孟涛急急的叫了声小时。见章卿追了过来,匆匆的道:“章姨您在这儿等着,我保证把小时带过来。” 章卿的一身穿着根本就适合跑,她点点头,低低的道:“麻烦你了,小时要真是不想看到我……那就算了。你好好照顾好她。” 孟涛挠挠后脑勺,道:“您别多想,天儿冷,您先回去等着。我先去追小时。” 他是知道孟时的脾气的,才将她骗了过来。这时候任由着她跑,他还真是不放心。 孟时跑了没多远就被孟涛给拉住了,她使劲儿的甩开他的手,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孟涛被她那双通红的眼眶吓了一大跳,喃喃着叫了句小时,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孟时马上掉头就走,孟涛赶紧的又伸手拉住了她,道:“小时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章姨马上就得回去的,你听她说说好不好的?你不是一直都担心着她吗?” 他那句‘章姨马上就得回去’让孟时的心狠狠的一颤,脚步也缓了下来。孟时将手伸到孟涛面前,哑着声音道:“给我一支烟?” 她的手微微的抖动着的,孟涛没有迟疑,抽出了一支烟给她,又给她点上。孟时狠狠的抽着了几口,才道:“她回来干什么?” 孟涛迟疑了一下,道:“应该是回来看你的。”微微的顿了下,他又道:“不知道她从哪儿拿到的我叔的电话。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她不让。说你肯定是不愿见到她的,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好。” 孟时没吭声,她已经冷静了下来你。孟涛又低低的道:“小时,不管怎么说,她那么大老远的过来,你都是该见见的。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至少你以后也能心安了是不是?” 两人回去的时候章卿依旧在酒店门口站着的,她的身边站了一高个子男人,替她打着伞遮着头顶的毛毛细雨。 孟时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章卿也没敢过来,就那么站着。她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就那么红着眼眶看着孟时。 孟时停了一下就走了过去,淡淡的道:“二十分钟,我待会儿有事。” 她能答应见她已实属不易,章卿调整好情绪,强笑了应了声好。他们这行人是极惹人注意的,孟时就没抬起过头过。 上了楼,高个子男人推开门,然后低声道:“夫人,您注意身体,我就在门外,有事您叫我。” 章卿感激的看着孟涛,道:“没事,你带孟先生下楼喝杯咖啡。” 高个子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好。等着章卿进了房间,才带着孟涛下楼。 房间里铺着雪白的地毯,灯光柔和。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处处透着奢华。 章卿轻轻的叫了句小时,孟时没回答,看着脚尖儿,过了会儿才道:“他走的时候担心着你,现在看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他给你留了东西,你什么时候走,我让孟涛给你送过来。” 章卿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孟时,道:“小时,我知道你是恨我的。那时候我走,是迫不得已。你爸爸曾经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没做到……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孟时淡淡的笑笑,道:“您想多了,我没有恨您的理由。我们……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她别开了脸。 章卿的嘴唇颤抖着,又叫了声小时。孟时的眼眶红得厉害,又道:“您以后好好的,也别来找我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章卿的嘴唇颤抖着,拉住了她,说小时,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她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悲伤至极的哽咽声。孟时背对着她,已是泪流满面,她擦了擦泪水,道:“章姨,我从来就没有恨过您的。我和爸爸都希望您能好好的,您现在过得好,爸爸他在下面也是放心的。您已经走出去了,就别再回头,就当以前所有的事都只是一场梦。这对您好。” 她最后的那句话几近叹息,她说的是实话。以她现在的处境,她也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能有人过好,那就一定要好好的。 章卿绝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小时,我忘不了。哪怕那么一分一秒,我都没有忘记过你和你爸爸。” 她的声音绝望而悲伤,孟时的身体僵住,过了会儿才道:“章姨,你这是何苦。” 章卿的眼泪掉得厉害,妆已经全花了。孟时回过头,替她擦掉眼泪。章卿用力的抱住了她,一声声的叫着小时。 孟时在见到她的那刻就要狠心和她断绝关心的,此刻那硬起来的心里防线全都崩塌。她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过了好会儿章卿才从情绪中出来,有些羞涩的道:“小时你先坐会儿,我去换衣服。” 孟时原本是想说她要走的,章卿已急匆匆的走了。她凝视着她的背影,一时泪眼模糊。 章卿很快就出来了,妆已经卸了。她这些年是过得很好的,依旧和当年一样年轻。只是眼角有了细细沧桑的皱纹。 孟时的鼻子有些酸涩,将脸别到一边。章卿给她做了杯卡布奇诺,微笑着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的。” 有些甜了,腻腻的。和记忆里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她却喝不惯了。孟时啜了一口搁下了杯子,章卿紧张的看着她,道:“怎么,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孟时微笑着,道:“一模一样的。” 章卿依旧有些紧张,羞涩的道:“许久没做过了,手生了。” 她这样说,就能说明她这些年过得是很好的。孟时微笑着,顿了下,问道:“他对你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的,像羽毛一般。 章卿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和孟时说起那个人,她还是有些局促的,点点头,道:“很好的。” 孟时说了句那就好,就再也找不到话说了。章卿温柔的看着她,问道:“我以为你还在京都的。” 孟时摇摇头,她不愿再提起以前的事,沉默着没说话。章卿也看出了她不愿谈,还是问道:“现在住哪儿?我过去和你住好不好?” 她迫切的想知道孟时过得好不好。孟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轻轻的道:“章姨,我也过得不错。我和外婆一起住,不太方便。” 章卿勉强的笑笑,道:“是我唐突了。” 孟时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道:“章姨,我之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你回去之后就别再过来了,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忘了所有。就当……我已经不在了。” 章卿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事,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摇着头道,“我做不到小时,我这次过来就是接你过去的。你和外婆,都一起过去。我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的。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为难的。”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二) 孟时任由她握着手,看着脚尖,沉默了下,微笑着道:“章姨,我们待会儿再说好吗?” 章卿点点头,轻轻的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强笑着道:“好,你看我都忘记问你吃东西没有了。” 孟时的心里沉甸甸的,并没有胃口。但还是任由着章卿张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孟时搬出了老太太章卿才没执意和她回去。越是冷静下来,她越是坚定和章卿断绝来往的决心。 看得出来章卿过得是很好的,随行的人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吃饭的时候那位还打电话过来。她笑容明媚,神情里有小儿女般的娇羞。 她不能将她拖这泥沼里的。孟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孟涛的车骑得很快,到了巷口就停下来了。孟时跳下车,将头盔还他,道:“出来半天了,你也早点儿回去。” 孟涛揉了揉鼻子,道:“我送你回去。” 他没去看孟时,低头看着地面的。孟时想问他什么事的,心里倦得厉害,她不想开口说话,任由着他。 走到离四合院不远时,孟涛就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小时,章姨……现在怀着身孕。” 孟时就怔了下,忽然想起今天的好几道寒性的菜她都没动。她顿了下,道:“以后别再和她联系。回去吧。” 她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孟涛哎了一声,惆怅的在原地站着,直到孟时的背影消失,才骑上摩托车走了。 孟时到了四合院门口就停住了脚步,迟迟的没进去。过了好会儿,才深吸了口气。老太太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将手中拿着的针线放一旁,笑眯眯的道:“回来了,都去哪儿玩了?” “就到市中心逛了一圈。”孟时笑着回答。 老太太站起来,道:“那怎么也没买点儿东西。” 孟时将外套放一旁,走过去揽着老太太,笑着道:“看了一圈,人很多,就回来了。还不如在家里歇着舒服。”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太沉闷了,现在的小姑娘,谁不喜欢闹热哦。吃东西了没有?我中午吃的饺子。” “吃了的。晚上您想吃什么,我来做。” “吃什么都行,清淡点儿的就好。” 孟时应了声好,又道:“那你要是困去歇息,做好了我再叫您。” “时间还早,先歇歇。”老太太说着,颤巍巍的回房去了。她的房门关上,孟时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小几上在枯萎的桔梗,许久之后伸手拔了拔。 孟时睡得迷蒙不清时接到了余江阮的电话,她刚喂了一声,余江阮就轻笑着问道:“睡了没有?” 孟时的脑子清醒了过来,顿了下,道:“已经睡下了。” “那我在门口怎么办?”余江阮的声音里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孟时有些摸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抽抽鼻子,道:“那进来呗。” 余江阮咳了声,道:“老太太已经睡下了,我就不进来打扰了。出来好不好,抱抱你我就走。” 孟时的脑子有些发懵,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她从床上撑坐了起来,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冻死了,快出来,我在门口等你。”余江阮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时用力的甩甩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又看了遍通话记录,余江阮的通话就在最近。她才感觉真实了些,麻溜的拿着毛衣外套穿上。 怕吵醒老太太,她的动作很轻的,猫儿一样的。关上门,她的脚步才快了些。她心里犯着嘀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这都大半夜了,他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打开门,余江阮微笑着站在小巷里。一件棕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灰色的围巾,手里还拿着手机。 他做出了拥抱的姿势,孟时却没一下子走过去,还有些懵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微微笑着,道:“想你了呗。” 他脸上的神情是轻松的,丝毫没有深夜奔波的疲惫。孟时慢慢的走了过去,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狠狠的用尽全力的,勒得她几欲窒息。也只是抱了那么一下,他就松开了她,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十指相扣着微笑的问道:“附近现在有没有可东西的地儿。赶着过来的,飞机上的东西太难吃。” 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叫了声,他难得的有些不自在。孟时轻声的道:“到底多急呀,出了机场不就可以吃吗?” 余江阮没回答,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微笑着道:“外婆知道你出来吗?”他一心急着见她,根本就没吃东西的心情。刚刚这会儿才觉得有些饿了。他晚饭时候就过来的,机场航班延迟,才等到这个时候。 孟时说没有,皱了下眉头,道:“这个时候没什么吃的了,前头有家烧烤店,有砂锅粉,炒饭,将就着吃。” 余江阮微笑着说都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放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她的侧脸,问道:“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了?老太太的身体还好吗?” “没做什么,就陪着老太太。身体倒是还好。只是最近记性没以前那么好了。”孟时有些忧心忡忡的。 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道:“人老了,记忆退化是正常的。你要有时间就带着老太太多出去走走。长期独自呆着很寂寞的。” 孟时依旧有些惆怅的,点点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的,院子里很热闹的。老老太太进进出出的也有说话的人。等天气暖和了,就带着她去附近的城市转转。自己租车,也不用转这儿转那儿的。 孟时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绪凝滞了下,老太太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习惯。但应该还是想着老宅的,人老了本来就怀旧,这儿地方有窄。 她没有再想下去,抬头看着余江阮的侧脸,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余江阮偏着头想了想,到:“不知道,躲几天清静。我脑子都快被吵炸了。”他的表情有点儿无奈,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在爷爷家里,三叔家小宝很稍微有点儿不如意就哭……他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孟时没吭声了,已经到了烧烤摊前,她站定,道:“老板,今儿有砂锅粉和炒饭嘛?” 老板正在刷着油,笑着道,“有的。难得见你那么晚出来。”他特地的打量了余江阮一眼,又道:“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给你八折。” 孟时也笑了起来,道:“谢谢。”侧头去看余江阮,“要吃什么?” 余江阮是很少吃这种东西的,他先往店里看了看。见卫生还过得去,肚子也饿了,他要了一份砂锅粉,又在烧烤摊上拿了好些东西烤着。 摊子前风大,老板让他们去店里坐着。店里人三三两两的,还算是闹热。余江阮坐了下来,孟时知道他是看不上这里的茶的,索性给他接了杯温水。 余江阮握住杯子,问道:“你真什么也不吃嘛?那么瘦还怕长胖哟。” 孟时晚上是很少吃东西的,除非是忙得太晚饿得不行了。她摇头,老板将砂锅粉端过来了。是熟人,优先他们。孟时说了声谢谢,老板就笑着道:“大家街坊邻居的,哪那么客气。快吃吧,烧烤一会儿就上来。” 孟时确实是不会说什么客气话的,笑笑点点头,将粉推到余江阮的面前。坐在店里身体暖和了起来,余江阮更是饿了。连味道也没尝就快速的吃了起来。他的修养摆在那儿,就算再饿吃东西也是不疾不徐很优雅的。 孟时四处打量着,店里的装修一般,也有些旧了。墙上全贴着瓷砖,一直到顶部。灯光反射在上面亮得有些刺眼的。 她看了会儿,待到老板端着烧烤过来了才收回了视线。老板端着烧烤,还拧了两瓶啤酒,放在桌上笑着道:“能喝酒的吧?也不太冷的,吃烧烤喝点儿才够味。算我请的。” 余江阮说了声谢谢,笑着道:“哪能呀,麻烦您了。” 老板摆摆手,笑着道:“我粗人一个,别用敬语……听着怪别扭的。”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将一个白瓷蛊放孟时面前,又道:“这是刚熬的银耳羹,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孟时说了声谢谢,老板笑笑下去了。余江阮冲眨眨眼,笑着道:“看不出啊,你和周围的人相处得挺好的。” 孟时撇了下嘴,余江阮将啤酒打开,倒在啤酒杯里。他将蔬菜挑了些给孟时,笑着道:“吃点儿呀,长不了肉的。” 孟时接过,慢慢的嚼了起来。余江阮笑微微的看着,喝了口啤酒,脸色立即就红润了起来。他也慢慢的吃着,忽然就觉得温暖极了。 吃完东西,两人向老板道了谢,结了帐,才手牵手的往回走。夜深人静,道路上车辆寥寥无几的。走了会儿,孟时就问道:“你没开车过来吗?” 余江阮摇摇头,微微笑着看着她,道:“从机场打车过来的。” 孟时哦了声,抽了抽鼻子,道:“那你今晚还回去吗?” 余江阮想说他已经在附近订了酒店的,看孟时那样子忍不住的想逗逗他,看了看时间,皱着眉头道:“这时间应该没车了吧?酒店还能订么?” 已经是凌晨了,孟时迟疑了下,道:“那你到家里休息一晚?” 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不去了,这么晚了不好打扰老太太的。去店里坐坐好不好的?我那么远的赶过来。” 他其实还是挺会卖萌的,这么大冷天的也没个地儿坐。孟时犹豫了下,点点头。 店里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冷清得很。孟时将卷闸门拉下,开了暖气片儿。一时间也暖和不了,她看了看四周,道:“里面有张床,要不将就睡一下?” 已经深夜了,她也有点儿困。余江阮应了声好,孟时就进去开了灯。里面更显得冷清些,好在放了一床电热毯的。她就将开关打开,然后整理了一下被子。 屋子里很干燥,被子也没有回潮。她回头看了余江阮一眼,道:“你先坐,我先去烧点儿热水。” 余江阮也是一身的疲倦,笑笑,道:“我去吧,冷不冷的?” “还好。”他哪儿找着地方,孟时说着就出去烧水。余江阮也跟了去,就在后面抱着她。他呼出的气息带着酒味的,还有些灼热。 孟时是有些局促的,余江阮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那么静静的抱着她。过了会儿,他才轻轻的问道:“小时,家里就只有外婆一个人吗?” 孟时僵了下,还是点点头。余江阮在她的耳朵上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靠在她耳边轻轻的道:“那以后,我和你,外婆一起住好不好?” 孟时怔了下,水烧开了,她就道:“可以洗了。” 余江阮应了声好。洗漱完,孟时去看电热毯有没有烧热,时间太短,还是只有微微的热。她回身对余江阮道:“还要烧会儿……我先走了。” 余江阮将她拽到怀里,微笑着道:“我千里迢迢的过来,你真不陪陪我。来的时候航班延迟,我等了好半天的。” 他的语气有些撒娇的味儿,估计累了,脸上也有些疲惫。他直视着孟时,笑意直达眼底的。 “我出来的时候没告诉外婆的。”孟时犹豫了下道。 “没关系……明早早点儿回去。真是好冷,别走好不好的,都差不多两点了,反正也只有几小时。” 孟时迟疑着,还是点点头。余江阮促狭的冲她眨眨眼,道:“那睡吧,我替你脱衣服?” 孟时的脸一热,用力的摇头。她只脱了外套,囫囵就躺进了被子里。余江阮在床边站着,微笑着看着她。看得孟时将头缩进被子里了,才躺了进去。 床是单人床,两人睡着是紧挨着的。余江阮的身体很暖和,就跟一暖炉似的。他将孟时的手和脚都抱在怀里,轻轻的道:“怎么那么凉啊?会不会感冒的?” 孟时说不会,他吻了吻她,轻轻的道:“困吗?快睡吧?” 他什么都没做,孟时倒是有些诧异的。她闭上眼睛,应了声好。她原本以为睡不着的,谁知道慢慢的就睡了过去。 余江阮是有些累的,现在软玉温香在怀却有些睡不着了。孟时睡在他手臂弯的,他动也不敢动一下。忽然一下子想起了邰音芮来。 他今天过来的时候在机场遇见迟仰了,他应该是回来探亲的。见着他的时候是打了招呼的,只是谁也没有提起邰音芮。迟家掌门人这个位置不好坐,他看来很疲惫。两人在吸烟区抽了烟,就各自登机了。 余江阮的思绪凝了下来,他没有再多想,闭上了眼睛。 孟时睡得很香的,心里惦记着事,到了五点多就醒了过来。脖子睡得酸疼,她刚动了动,身体就被人抱紧了。 她的脑子里有迷蒙,就听余江阮问道:“醒了?”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的,孟时嗯了声,道:“一会儿就天亮了,我得走了。” 余江阮抱着她不放,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轻声笑着道:“小时,你当我是柳下惠么?一晚上了。” 孟时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余江阮的……热情。起床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她有些恼的。余江阮却笑得跟个偷腥的贼似的。他没起床的,笑着对孟时道:“我晚会儿过去看老太太。” 要不是他一直缠着,哪会这会儿还在这儿。现在回去肯定早有人起床了。孟时不理他,拉开门就出去了。余江阮也不介意,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又困又累……很耗体力的,身心都舒坦了。 余江阮醒来时就接到了董家郃的电话,他也过完年到东青了。整个春节期间都没见过他,他让余江阮过去吃饭。还笑着说让他也把这边的朋友也带过去,闹热闹热。 余江阮说好,挂了电话才发现一个小时前他就已经打过一通电话了。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才起床。这边实在太简单,他随便洗漱下,连胡子都没刮。年轻很好,只睡几个小时起色也很好,一点儿狼狈样都没有。 出了门他就寻思着该带孟时出去逛逛,只有她和老太太两个人,这春节真是很冷清的。董家郃的饭局,如果她愿意,那就带她一起去。她连朋友也很少,多介绍点儿人给她认识,以后就算有什么事,也有人能帮帮忙。 余江阮那么想着就微微笑了起来,其实孟时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小事儿上几乎都不怎么计较,大事上倔强得很。只要顺着她,那就一点儿事也没有。 大过年的,空手过去是不行的。余江阮拿了手机搜了下附近的特产店,刚过去就接到了孟时的电话,问他过不过去吃早餐的。 她说得很小心,大概是怕老太太发现。余江阮就说让他们先吃,他还有会儿才过去。 孟时问他是不是还没起床,他笑着道我多累呀,难道不能多睡会儿吗?孟时不理他,直接就挂了电话。 他挑着特产的时候就接到了阮女士的电话,问他时不时在姥爷家里。余江阮说没有,他有事到东青来了。 阮女士就抱怨他过年也不好好儿的在家里坐,都今天了,他们也没在一起吃几顿饭。 余江阮敷衍了几句,顿了一下还是叮嘱道:“爸爸应酬多,让他少喝点儿酒。” 阮蓁叹了口气,道:“你要答应从政……他哪会那么辛苦。”余家现在从政的就只有余部长和余江阮的二叔了,二叔在军队里。小一辈的还没人跨进官场。 余江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妈您怎么又提起了……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他在小姑出事后就发誓不会从政的,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过年的时候他去找过他小姑了,人见着了,清瘦了很多。只是仍然不肯回家。 余家一大家子人,她现在唯一愿意见的就只有余江阮。老爷子和老太太去见她,从来都是吃闭门羹的。 哪个风光的家族背后,都有这种龌龊事,都有在背地里被牺牲掉的人。 阮蓁沉默了下,道:“你还不许人说说吗?你奶奶也是不高兴的,就你姥爷和你爷爷护着你。在这件事上,他们都达成同一战线了。” 余江阮不说话了,过了会儿,笑笑,道:“那您说吧,我洗耳聆听。您可别一人生闷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油嘴滑舌的。”阮蓁轻斥了声,顿了下,道:“你前段时间不是去见你姑姑了吗?她身体还好吗?” 出于内疚,阮蓁这些年都会送东西到山上去。可没有一次不被退回来的。她为这事也被阮老爷子骂过很多次,说是她当初该劝着的。不该赞同联姻的。局外人是永远不会知道局里人的痛苦的。 阮老爷子是以正直出名的,她和妹妹的婚姻都是自由恋爱的。她只有挨骂的份,心里也是有苦难言。当时联姻,做主的事她婆婆,她根本就没有插言的份儿的。 在娘家她也是任性的姑娘,到婆家才知道什么是举步维艰。她作为大嫂,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要伺候好。稍微怠慢谁一点儿,都是有怨言的。 余江阮笑笑,道:“都挺好的。人也开朗了很多,还问起了您。她让您别愧疚,她知道不关您的事儿。” 阮蓁的眼眶微湿,轻轻的道:“当初也是怪我……我要一直劝着你爸爸。你姑姑也不会往火坑里跳。” 余晗是受了很多苦的,当时正值余江阮的父亲要调职,一直闷不吭声的忍着那变态。她也是在赌着气,后来一次被阮蓁看见她身上的伤口,事情猜暴露出来。 当时闹得挺大的,那位被革职了。家里现在也败落下来了,可这又能怎么样,什么也弥补不了。 余江阮知道她肯定又会难受,赶紧的道:“挂了啊,等会儿我要去见家郃。姑姑的事回来我再和你细谈。”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三) 他直接挂了电话,站了会儿,才开始继续开始挑特产。外面一整条街都是早餐店,他想尝孟时的手艺,并没有吃早餐。过去的时候早餐早就吃过了,孟时给他蒸了馒头,煮了鸡丝面。 老太太笑眯眯的,问余江阮年过得怎么样。余江阮当然报喜不报忧,只说家里人多很忙,每年过一次年他都得瘦好几斤。还让老太太看他的脸是不是瘦了。 老太太笑着说瘦了瘦了,让他在这边住几天,好好给他补补。余江阮半点儿客气也不讲就向老太太道谢。 中午太阳出来了,院子里的几家老人就约着出去遛弯。等老太太走了,余江阮就笑着道:“我们也出去逛逛?看电影,去游乐场?” 孟时想想,道:“我去换件衣服。”她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衣服。既然是出去玩,自然不能邋里邋遢的。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余江阮说了声好,就在客厅里坐着等她。孟时很快就出来,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大衣,牛仔裤,腿又细又长。脚上是一双羊皮短靴。整个冬天长期不见阳光,她的皮肤更白。唇却是妖艳的红。余江阮忍不住的用力啜了一口。 两人的关系在老太太面前还是隐蔽的,上了车余江阮才握住了她的手。正月的人特别多,电影院也是人山人海的。排了很久的队才轮上他们。 片子是贺岁片,以搞笑为主。情节老套,演员演技浮夸,吐槽不断。片子上映没多久人就走了小半,余江阮看着也无趣得很,想问问孟时要不要走。侧头去看她时才发现她全神贯注的看着。 余江阮忍不住就微笑起来,他发觉孟时做什么事都是很认真的。再枯燥的事在她面前好像也会变得没那么枯燥。她都能认认真真的完成。 他看了她一会儿,视线刚回电影屏幕上,董家郃的电话就进来了。他滑了拒接,然后改为发短信过去。 董家郃告她已经订好地儿了,他还有一小时到。余江阮就说他也在外面,过去时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将手机放回裤兜里,他也认认真真的开始看。其实认真看来,也没那么难以忍受的。明明是搞笑剧,孟时从头到尾都没笑过,却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到最后,人也是寥寥无几。站起来往外走,余江阮揽着她的肩问道:“好看吗?” 孟时点头,道:“还行。”看到后排稀少的人,她揉了揉鼻尖儿,道:“我觉得还行啊。” 余江阮就笑了起来,道:“导演应该给你颁个最认真观众奖的。” 孟时小声的嘀咕道:“你不也一直在看吗?”说完她才想起余江阮肯定是见她看得认真才没走的,又不吭声了。 阳光明媚得很,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董家郃订的地儿离这边并不远,走路过去不过就半小时。余江阮没有坐车,就牵着孟时一直走。 路边的树叶已经抽发了嫩枝,大地复苏,泥土里已经有了春的气息。余江阮外形出众,两人走在一起吸引了很高的回头率。 孟时要挣开余江阮的手,他却不肯,紧紧的握着。时不时倾身微笑地说着什么。他故意很亲密的,孟时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走着走着的,余江阮偏着头问道:“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老太太应该是不会回去吃东西的。” 孟时踢着脚边的石子儿,应了声好。余江阮并没有告诉她是董家郃请客,让她在原地等会儿,小跑着去对面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回来。 孟时以为余江阮说的吃饭就跟平常一样,随便在哪儿随便吃点儿酒醒。见余江阮在悠然居门口停下,她就打起了退堂鼓,迟疑了一下,道:“用得着那么隆重吗?随便找个地儿吃就行了。” 余江阮双手插在裤袋里,道:“地儿都已经订好了。你说怎么办?” 他偏着头,微微笑着说的,眼中带了些小狡黠,“失信于人不是个好习惯吧?” 他是很能说会道的,孟时自觉得说不过他,只能道:“下不为例。” 悠然居她是来过一次的,带姥姥一起来的。老太太看了菜单后只点了一碗炸酱面,后来就再也不肯来了。事实上祖孙俩连出来吃东西的时间都是很少的。 余江阮笑笑,道:“你给我做了那么顿饭,吃那么一顿你还和我讨价还价啊?走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推着孟时往里走,大庭广众之下那么拉拉扯扯的。孟时就小声的道:“我自己会走。” 大过年的聚会很多,入口处拉着好几张横幅。几届几班的同学生在几楼几号包间。余江阮直接带着她上了三楼,停下脚步,冲着她眨眨眼睛,道:“还有一个朋友,不许生气。” 孟时的身体僵住,忽然间就有些很不好的预感。余江阮微笑着继续道:“只是普通朋友,他来这边了,就顺便吃顿饭,没别的意思。” 孟时控制着心里强烈的不安,都已经来了,这个时候闹着要走怎么都是不妥当的。她僵着点点头。 余江阮看出了她的僵硬来,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眯眯的道:“别紧张啊,不过就是一普通朋友。再说嘛,再丑的媳妇迟早也会见公婆的不是吗?” 孟时的心尖儿一颤,心里的不安倒是微微的退了些。他们这样的关系,就算是以后,他的父母大概也不会知道有她那么一号人物存在过。 她心里莫名有些惆怅。她是很清楚自己和余江阮之间的差距的。也从未想过自己和余江阮会有以后的。 余江阮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揉了揉她的头,微笑着道:“进去吧啊,没什么好紧张的,就跟在家里一样的。” 推开包间的门,董家郃早坐在包间里了。孟时的视线在落到他身上时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他也微微的怔了下,他这些年在商场早混得成精,并未动声色,微笑着道:“我也才到一会……过来了,坐吧。” 余江阮带着孟时走到桌前,才笑着介绍道:“这是董家郃,这段时间在东青很火的盛名地产的总经理。这是孟时。” 余江阮并没有介绍孟时的身份,很绅士的拉开椅子。孟时微微的点头,叫了声董先生。她表现得很大方得体的。 董家郃深深的凝视着她,回过神来微微笑笑,说了句孟小姐请坐。孟时和余江阮刚坐下,董家郃就亲自斟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 余江阮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微笑着道:“好茶,我姥爷最喜欢龙井,能带点儿回去嘛。” 他不过是句玩笑话,董家郃却点点头,道:“应该是能的,待会儿我问问经理。”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你怎么还是那么没劲呀,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董家郃微微笑笑,将菜单递到孟时面前。孟时点了两道菜,推到了余江阮面前。余江阮看着她点的菜,微笑着道:“你可还真是会节约呀。” 她点了一道甜品,一道凉菜。他并没有多说,勾了几个菜名才递给董家郃,道:“你也看看。哪能把你这东道主落下了。” 董家郃很淡的笑了下,点了菜,才将菜单递给站一旁的侍应生。董家郃没有去看孟时,往椅子上靠了靠,才问道:“最近都在干什么,感觉挺忙的。” “也没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嘛,人多,尽瞎忙了。”余江阮端起茶又啜了一口,见孟时没动面前的茶,他叫了侍应生,体贴的给她换了杯白开水。 他虽然没介绍孟时的身份,但动作间的亲昵却已表明了一切。董家郃低垂着眸子,没有去看他们。 照顾好孟时,余江阮才看向董家郃,问道:“何瑜霏没和你一起过来?” 董家郃笑笑,道:“没有,她也很忙。” 他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余江阮也没再说。这一顿饭吃得很平静,董家郃后面点的菜几乎都是孟时喜欢吃的。孟时只吃了很少一点儿东西就放下筷子了,离席去上洗手间。 她的脸色并不太好,但表现得绝对是她自己满意的。她用温水洗了一下脸,伸手拍了拍两边脸颊。颊上出现了红晕,她在镜子前站了会儿。早在第一次见到董家郃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他和余江阮也许是认识的。不然哪能那么巧的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 她出去的时候董家郃站在走廊里抽着烟,他出现在这儿孟时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来,董家郃也正好看了过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现在和在江阮在一起?” 孟时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微微的笑了笑,道:“我和谁在一起,好像和董先生没关系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飘走的羽毛似的。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如果不是眼中有嘲讽,董家郃几乎觉得眼前的人,只是和孟时相像的另一张面孔,而不是同一个人。 董家郃上前一步,无法控制自己的扣住了她的手腕,低低的道:“小时,你和他不合适。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相爱多年的女友……现在离婚了。” 孟时的唇角勾了下,用力的将手腕一点点的从他的手心中挣开,微笑着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只配……给你做三吗?” 董家郃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张张嘴想说什么,孟时却只留给了他一个瘦削冷漠的背影。 他就在墙边站着,直到手里的烟蒂烧到手指,他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再回包间,下楼了才告诉余江阮他有事先走了。 孟时微微的颤抖着,到了包间里喝了一杯热茶才缓过来。余江阮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一下,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孟时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余江阮就摸摸他的头,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嗯了声之后挂断,微笑着道:“我们也走吧,家郃有事先走了。” 孟时嗯了一声,两人又坐了会儿才下楼。楼下早不见了董家郃的身影,孟时微微的有些失神,侧过头对余江阮道:“你要回去的吧?不用送我了,来来去去的挺麻烦的。” 余江阮并没开车,说了声好,上前拦车告诉司机地名,才让孟时上去。孟时并没有推辞,上了车,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顿了下关上了车门。 余江阮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车海中,才收回视线,继续拦车。 出租车离四合院还有两个站孟时就让司机停了车。她刚下车,后面的白色跑车也停了下来。孟时站着没动,冷冷的看着车子。 董家郃没管能不能停车,打开车门绕过车身走到孟时面前,急切的道:“小时,我们谈谈。” 孟时看了一眼脚尖儿,抬头看着他,淡淡的笑着道:“家郃哥,我也不认为现在……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既然你要谈,那就找个地方坐坐吧。” 董家郃没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爽快,伸手就要去拽她的手。他是有些狼狈的,眼眶有些发红,俊脸有些扭曲,完全没了平常那温润君子的模样。 孟时退后了一步,冷冷的看着他。董家郃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忽的惨然一笑。她真的以前不是原来的她了。是有着同一张面孔的两个人。 他紧紧的握住拳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疼痛延着四肢蔓延开,他的眼前有些发晕。 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低低的道:“去那边坐坐吧。” 不远处就有一家咖啡厅,他率先进入,去前台问了后有侍应生带着他们去包间。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俩,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董家郃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可他一时难以开口。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东青吗?”过了会儿,董家郃才轻轻的问道。他握住白瓷杯的指节泛白。脸上有些僵硬。 孟时啜了口茶,眼中带了抹讥诮,道:“你不已经都知道了吗?” 查这点儿事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半路等着她。孟时的语气中带了些愤怒,董家的人还是和原来一样,做什么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只手遮天。 “小时……”董家郃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却又无从可辩解。他沉默了下来,眸子中的光黯淡了下来。 现在的孟时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当初有着一腔热情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少女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孟时,浑身都带着刺儿。 董家郃的五脏六腑像是都要疼得像是要离开,他忍不住的伸手捂住心脏,过了会儿,才道:“小时,我知道你恨我……余江阮和你不合适,他是余振兴的儿子。” 余振兴这个名字对于常看新闻的人一点儿都是不陌生的,孟时的心脏刺疼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董家郃,笑笑,道:“就算这样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我乐意让人玩弄,行吗?”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惊讶,显然是已经多少猜到了些。余江阮为人低调,普通的交往是不会告诉她的,除非……已经到了要见家长的地步。 董家郃握紧了拳头,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永远也想不到,他们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出现在他的朋友身边。 他的喉咙里堵塞着,连小时两个字也叫不出来。面前的茶冒着袅袅热气,她有些晃神。 许许多多的画面从脑海里滑过,却又在某一刻灰飞烟灭。孟时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将脸别到一边,站了起来,道:“没事我走了,至于以后,你看着办。如果以前对你来说真的存在过,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是一字一顿的说出口的,眼泪在出门的那一刻决堤而下。她在心里轻轻的说,再见了,过去的种种。 董家郃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想追出去,却迈不出一步,最后颓然的坐在沙发上。 孟时是从后门小跑着出咖啡厅的,并不是躲着董家郃。没有躲的必要,现在的董家郃,连她住在哪儿在干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了。 她挺直了背脊,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情绪整理好,才坐上公交车回四合院。她的手是微微的颤抖着的,和董家郃,她有太多太多的曾经。他是她青春的一部分。以至于明明知道永无可能,甚至他还有可能是她的杀父仇人,她的眼泪还是会忍不住的决堤而出。 孟时回到老宅的时候老太太还没回来,听说是结伴去寺庙祈福去了。她合衣躺在沙发上,眼前黑沉沉的一片。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睡到了六点多,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孟时才从沙发翻身爬起来。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老太太回来了。她搀扶着老太太进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您先坐着,睡过头了,我还没做饭呢。” 她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老太太摆摆手,道:“不急的,在山上吃了斋饭。还不饿呢。” 孟时乖巧的走到她身后替她捶着肩,笑眯眯的:“今儿肯定累了吧。待会儿我打盆热水来好好给您泡泡脚。” 老太太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孟时是行动派的,立即就去打了热水来。老太太泡着脚后她才去厨房做晚饭。两个人的晚饭是很简单的,淘两小把米煮上,做两菜一汤就行了。 孟时在做菜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余江阮,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饭。脑海里一下子想到了董家郃的话,她怔了下,刀一下子切在手指头上。她没有出声,皱了下眉头。只是小小的一口子,鲜血却冒得厉害,一滴一滴的打落在砧板上。 她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捏住出去找创可贴。老太太见她捏着手出来吓了一跳,道:“怎么了?切到手了?” 孟时将手放在嘴里吮着,笑笑,道:“没事儿,不小心碰了一下。”她边说着边找出创可贴来,小心翼翼的贴在手上。 老太太皱了下眉头,严厉的道:“我怎么告诉你的,拿刀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像,不能分心!” 孟时已经很久没有被老太太那么严厉的呵斥过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小声的道:“我知道了外婆,下次不会了。” 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她刚到身边来的样子,怯怯的,眼中常常都是带着泪花的。没事做的时候常常都是坐在青石板上发呆,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她以为她会再也振作不起来的。 老太太的眼眶也微微的湿润了起来,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轻轻的道:“去忙吧,小心点儿。” 孟时乖巧的应了声好,点点头进厨房里去了。她走后老太太坐着久久的没动,许久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孟时再回到厨房时发了会儿呆,然后将砧板清洗干净,重新拿出一根胡萝卜细细的切成丝。 摒弃心中的杂念,她的心里一片安宁。就像刚刚走出来的的那段日子,不问世俗,心平静如止水。 老太太泡好脚,她的菜也做好了。边端上桌边微笑着叫老太太:“外婆吃饭了,水放那边我倒就行。” 老太太笑眯眯的应好,刚将水端起来,孟时就接了过去。甜甜的让她先吃饭。 孟时倒水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坐在桌子旁了,她坐了下来,给老太太盛了汤。刚吃了一小口饭,老太太就忧心忡忡的道:“怎么了?今天出去和小余闹不愉快了?” 孟时没想到老太太会联想到余江阮,摇摇头,道:“您想哪儿去了,没有的。”顿了下,她又认真的道:“我什么也没想到的,刚刚儿就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的。” 老太太脸上的忧心不变,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呀,就是性格太倔。现在的男孩子,都是喜欢温温柔柔的女生。谁愿意娶一母夜叉回去。得改的知道不,我也不知道能看着你几天了。小余是个好孩子,外婆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小时,外婆活了那么几十年也没什么可留念的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了,我这老眼也能合上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四) 孟时的心里沉得厉害,眼眶忍不住的红了起来。她闷着没吭声,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外婆,余江阮……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儿,她爱怜的看着孟时。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小时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她坐着坐着的就出了神,直到孟时叫她她才回过神来。和蔼的道:“都是外婆不好,不想那些了。随缘就好。” 孟时甜甜的笑笑,在满腹的心事中那笑容也没维持多久。祖孙俩各怀心事,晚饭只动了丁点儿。 孟时收拾完碗筷见老太太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下敲了敲门推门进去。老太太还没睡,拿着一个雕花古木匣子在床上清点着。那是老太太的嫁妆和外公送给她的首饰。 孟时抽抽鼻子,走到老太太旁边,问道:“您怎么把这些拿出来了。” 老太太笑微微的,爱怜的看着她,道:“我看看还够不够给我们小时做嫁妆。” 孟时的眼眶微微的湿润,勉强的笑着道:“我不要,您留着。我只要您永远在我身边就够了。”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孩子,外婆怎么可能永远陪着你。这些东西我暂时保管着,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就拿去当了,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能解燃眉之急。你外公在时就说过,东西都是死物,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 孟时将头靠在老太太身上,喉咙里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太太摸摸她的头,继续道:“明天把你孟叔叫过来,我有话要说。早点儿睡,别再熬夜。” 孟时知道老太太今天很累了,将匣子收好,扶着老太太躺在床上,才轻轻的关上门回了房间。 她的心里闷的厉害,打开门到了院子里,抽出了一支烟点上。老太太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记性更差了,常常提前以前,也总是忧心忡忡的。 孟时一连抽了好几支烟,等着身上的烟味散尽了才回到屋子里。她轻轻推开老太太房间的门,听到老太太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又将门关上。 心里莫名的不安,孟时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时不时的起床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大概是昨天累着了,孟时的早餐做好也没能起来。她给孟叔打了电话,将老太太昨晚的话转述。 老太太的年纪已经大了,没人敢掉以轻心。孟叔让她守着,马上过来。 老太太刚起床孟振峰就过来了,她笑着招呼着他一起吃早餐,脸上的气色很好的。孟振峰也稍稍放心了些。 吃过早餐,老太太打发孟时出去买东西,留下孟振峰说话。孟时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在巷口的小卖部逛了一圈回来正好遇见孟振峰站在四合院门口。孟时快步的迎了上去,并没有问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道:“您现在要走吗?” 孟振峰点点头,道:“我等你回来,小时,好好照顾好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他没有说出口,两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的。孟时的眼眶红了起来,伸着脚尖蹭着地面。她强笑了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有事儿我就叫你。” 孟振峰应好,佝偻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小巷里。孟时在门口站了会儿,等着情绪恢复好了才进屋。 余江阮只呆了两天就回了京都,过年期间他不好在外面多呆的,加上何瑜霏爸爸的生日,他怎么都是得回去的。走的时候他去看孟时了,孟时的气色不怎么好。话比平时少了很多。老太太倒是挺高兴的,让他回来再来家里给他做好吃的。 余江阮笑眯眯的应好,出了院子忍不住的又回头看看。 给何瑜霏爸爸祝寿的人很多,两家是世交,他算不上是客人,一直都在招呼客人。直到晚上才有了点儿休息的时间。 董家郃也是过来了的,依旧是一身深色的西装。内敛稳重,只是带有莫名的忧伤。 他一到何瑜霏就挽住了他的胳膊,何父瞪了她一眼,见何瑜霏依旧我行我素,他也只能是当成没看见。 余江阮打了招呼后就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董家郃不见了,何瑜霏和邰音芮一人端了一杯红酒在窗边说着话。余江阮本是不打算过去的,何瑜霏的眼尖,朝着他招招手,道:“余江阮,芮芮过来了。” 余江阮走了过去,微微的颔首同邰音芮打招呼:“过来了。” 邰音芮早没有那天的狼狈,微微笑笑,偏着头道:“你和霏霏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余江阮没说话,四处看了看,道:“家郃呢?哪儿去了?” 何瑜霏抿嘴笑了起来,调皮的眨眨眼,道:“我爸带他去敬酒去了。不醉肯定儿是回不来的。” 她的心情很好,何父肯在寿宴上让大家认识董家郃,那就说明已经将董家郃当成女婿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何瑜霏看了看四周,道:“现在反正也没我们什么事,到楼上去坐坐?” 邰音芮耸耸肩,看着余江阮,道:“我没意见,看阮阮的。” 何瑜霏笑了起来,道:“他肯定是求之不得。在这下面被逮到还得喝酒的。”她说着凑到了余江阮的面前,用力的嗅了嗅,道:“脸红成这样,应该喝了不少的。” 余江阮伸手将她的头推开,眉头皱了起来,道:“喝醉了?” 何瑜霏切了一声,道:“还不许人靠近你了啊?小气鬼。” 余江阮不理她,邰音芮笑着打圆场,道:“上楼去吧,我给你们泡茶,尝尝我的手艺。” 何瑜霏笑着嗯了一声,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声的道:“你看余江阮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吧?” 邰音芮笑笑,没搭话。只有大大剌剌的何瑜霏才会那么认为。没有人会和以前一样的。 上了楼,何瑜霏借口去洗手间,将余江阮和邰音芮留在房间里。余江阮今晚确实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头有些晕晕的。他随意靠在沙发上,邰音芮没多大会儿就泡了茶过来,温柔的道:“喝点儿醒醒酒,头疼吗?” 余江阮说没事,她已绕到了沙发后,纤纤玉手放在他的头上,替他揉起头来。余江阮一僵,拿住了她的手,道:“音芮,别这样。” 邰音芮的动作顿住,耸耸肩,故作轻松的道:“以前也不是没给你揉过,用得着这样吗?” 余江阮没说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和迟仰之间,他不想插进去。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邰音芮才幽幽的道:“阮阮,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你想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何瑜霏就推门进来了。她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太一样,笑着打:“我这才走了一会儿,你们俩怎么了?” 邰音芮笑笑,道:“没怎么了。阮阮耍小性子了。” 余江阮的神情淡漠,何瑜霏识趣的没开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着寿宴上发生的趣事打圆场。 余江阮心不在焉的,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走了。走出房门他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却没有人接。他站了会儿才下楼。刚下楼梯,就见董家郃在窗边抽烟。 余江阮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怎么会在这儿?何瑜霏还说你肯定得醉的呢。” 董家郃笑笑,道:“她们在上面?” 余江阮点头,董家郃顿了一下,又道:“音芮好像是专程来找你的。”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的,余江阮也笑笑,淡淡的道:“怎么会,你想多了。” 董家郃没再继续下去,往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们也找个地方坐坐?” 余江阮说好,他在这边是很熟的,找了侍应生要了一间房间。董家郃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沉默着。余江阮倒了一杯茶给他,微笑着问道:“怎么,心事重重的?今儿何叔和你说什么了?” 董家郃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道:“你想哪儿去了,没有的。” 余江阮好奇的道:“那你想什么了?” 董家郃看了他一眼,道:“说了你不许生气啊。” 余江阮笑着,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啊。有事就说,别忍着。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董家郃看着他,顿了一下,才道:“我在想你和音芮,真的没可能了吗?” 余江阮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话题,有些诧异的道:“你什么时候也和何瑜霏一样了?” 董家郃耸耸肩,笑着道:“我也是人,也会好奇的好不好?你和她可是金童玉女,家世也相配。” 余江阮点了一支烟抽着,没说话。董家郃举起手来投降,道:“我不说了,别来那么一副样子。” 余江阮就笑着道:“我什么样子了。不和平时一样嘛。” 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董家郃知道他的心情不好,笑笑不再说话。两人呆到寿宴尾声,才出去送客。 等到宾客散尽,余江阮才松了口气。董家郃送何父何母何瑜霏回家,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他的头疼得厉害,是最后一个走的。 刚到停车场,就听见有人在吵架。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余江阮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昏暗的停车场内,一男一女站在一辆大奔前。女的要走,却被男的拽着。正是邰音芮和迟仰。 余江阮并没有想到迟仰会在,一时愣了一下。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迟仰发觉他的存在看了过来。 迟仰松开了邰音芮的手,微微笑着同余江阮打招呼:“好久不见。” 余江阮微微的点头,并不打算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拉开车门上了车。迟仰并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冷淡,怔了一下。就这会儿,邰音芮摔上车门上了车。 他回过神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余江阮的车才开走,就见迟仰那辆大奔也发动了。他有些失神,刚才那样子,邰音芮明明是不愿意上迟仰的车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余江阮抿抿唇,一个人要想改变主意,那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突然又想起了孟时来,将车靠边停下,给她打起了电话。 孟时最近的瞌睡很惊醒,手机刚呜的震动了一声她就醒了过来。她并没有马上接起电话,过了那么一会儿,才将电话接起来。 刚喂了一声,余江阮就道:“睡觉了吗?那么久才接电话。” 余江阮的语气里是带了点儿抱怨的,孟时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哑的,还带了些迷蒙。余江阮一下就没脾气了,柔声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孟时又嗯了一声,余江阮笑了起来,道:“你就不会说没有吗?” “这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说没有?”孟时的声音闷闷的。说着掩住嘴咳了一声。 余江阮哼了声,道:“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呀?是不是感冒了?”顿了下,他又接着道:“不会是想我想得感冒的吧?” “你乐意怎么想怎么想。”孟时又咳了声。 余江阮这下真担心起来了,“真是感冒了?上医院了吗?” “没有,我哪像你那么娇弱。”孟时低低的说着,顿了下,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现在还在外面呢。何瑜霏爸爸的生日,陪着应酬了。” 孟时哦了一声,余江阮笑了起来,道:“我喝了酒呢,你难道不借这个机会和我说点儿什么好听的吗?” 孟时抽抽鼻子,道:“要说什么好听的?” “让你说还问我呀?”余江阮笑得更大声了些,“小时,你还是女孩子嘛。什么甜言蜜语,女孩子不是信手拈来的吗?” 孟时不吭声了,过了会儿才慢吞吞的道:“谁规定的。” 余江阮偏头想了想,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 “……” 两人瞎侃了会儿,余江阮才问道:“老太太身体还好吧?我下个星期过来。” 孟时嗯了一声,低低的道:“身体看着倒还好,只是忘性更大了……”说到这儿,她没有再说下去。 老太太这几天的气色都是很好的,只是忘性特别大,今儿还差点儿将锅给烧坏了。 余江阮想了一下,道:“我问问,挂个号带老太太来这边看看。你应该知道的,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独自一人呆着,很容易患老年痴呆的。” 孟时沉默了下,说了声谢谢。余江阮笑笑,道:“哪那么客气。很困了吧?睡吧,我明儿就去问,然后给你打电话。” 孟时应了声好,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孟时又开始和以前一样,整夜整夜的失眠。她一直在想着余江阮的话,人老到了一定的年纪,记忆是会消退。也许老太太并没有她和孟叔想的那么严重,只是记忆力消退,自己心里没谱,才会将觉得重要的事反反复复的叮嘱。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没有一点儿睡意。她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抽着烟。她的烟瘾越来越大了,和刚才学抽烟的那段时间一样。 掐灭烟蒂,她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以为董家郃会立即找来的。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兴许他还是还有良心的。 她的心思渐渐的沉了下去,手指头不自觉的握紧,过了那么一会儿,她才从床头的旧钱包里拿出一张旧相片来。那是一张证件照,还在微微笑着的……她父亲孟庆仁的相片。 她父亲一出事,房子立即就被查封了。她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这张照片是她从他的工作证上撕下来的。他还穿着制服的,英武,脸上的笑容是和蔼的。和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完全是不一样的。 她从监狱里将他接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面孔是有些扭曲的。她无法想象,不过三个来月的时间,他就变了一个样子。她在监狱里大哭大闹,要求狱方给一个说法。 最后请了法医尸检,检查的结果令她大失所望。没有任何明显伤痕,死于心肌梗塞。 她是知道父亲的身体状况的,每年都会定时进行全身检查,平常连小感冒都很少有的,更是从未有过心脏类的疾病。她怀疑尸检结果,再次要求尸检,被拒绝了。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床上。脑子里乱得厉害,她紧紧的握住拳头,才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江阮第二天早上就打电话来了,建议她带老太太上医院去看看。先去检查了再说。 挂了电话,孟时犯了愁。老太太是很少上医院的,要说服她上医院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果然,她吃饭时提起这事,老太太就一口给拒绝了。她没病没痛的,就算是有病有痛,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上医院的必要了。 老太太倔强起来她是拿她没办法的,只能是悄悄上医院去咨询。孟时正准备去医院,孟涛就过来了。他吞吞吐吐的,孟时不耐烦了他才道:“章姨打电话来了。” 孟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是让你别再和她联系吗?” 章卿见过她之后就离开了,后来也给她打过电话,她一次都没有接。 孟涛偷偷的瞅了孟时一眼,小声的嘀咕道:“她一直在打,我担心有什么事。” 说到这儿而,他顿了下来,然后接着又道:“她说了,你别想撇开她。你和深哥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在她的手里。她当初就是拿了东西,才被迫远走他乡的。她这些年已培养了一些她自己的势力,一定要还你爸爸一个清白的。” 孟时呆愣住,过了好会儿,才喃喃的道:“东西怎么会在她手里?” 她的父亲就是拿到了那些人的犯罪证据,才被冤枉入狱的。那些人怕东西落入别人的手中,提前就将房子给查封了。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她怎么也想不到,东西竟然在章姨的手中。 也难怪她当初一声不吭的就离开。那时候,大概也是怕连累她。孟时的眼眶湿润得厉害,一时找不到话。许久之后,她才低低的道:“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联系。” 孟涛上前,有些突兀的抱了抱她,低沉沉的道:“小时,还有我们在。” 孟时用力的点头,道:“谢谢。谢谢你,谢谢孟叔。” 孟涛拍了她的肩一把,微笑着道:“哪那么客气。章姨最近应该会再来一次,到时候把东西给深哥。看深哥的了。” 孟时嗯了一声,既担心,同时也松了口气。 孟涛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你这是到哪儿去,要我送你吗?” 孟时点头说好,将要去咨询医生的事说了。她是当局者迷,其实早就该去了的。 孟涛进去和老太太打了招呼,才载着她出门。载着她,孟涛的车骑得并不快。谁知道快到医院,突然蹭上了一辆黑色现代。正在转弯处,现代一点儿也没减速,两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孟涛爆了一句粗口,赶紧的将孟时给扶起来,着急的问道:“小时怎么样?没摔着吧?” 膝盖火辣辣的疼,孟时摇了一下头,道:“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擦伤。” 孟涛骂了句脏话,对着现代里的人大喊道:“你他妈的还不下车?信不信老子抽你?!” 他这么一喊,现代里的人才出来。一出来孟时就愣住了。老鬼的额头上冒着汗,结结巴巴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学的车。” 看见孟时,他也愣了一下,随即道:“是你啊,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先去医院。” 他倒是当机立断的,孟涛恶狠狠的看着他,道:“算你识趣。” 他车也不管了,直接将孟时打横抱抱起就往医院跑。老鬼在他后面跟着,留下一轿车一摩托车在路上。 孟时有苦难言,想让孟涛把老鬼甩开。但以孟涛的脑子,这个时候肯定是会刨根问底的问为什么的。 她的脑子迅速的转动着,膝盖上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五) 孟涛很紧张,时不时的问孟时是不是疼得很厉害。没事,看他满头大汗的让他放她下来。他却不同意,好在医院离得并不远。 他急匆匆,进了急诊室医生也吓了一大跳。开了单子让去做检查。做检查又是一笔费用,孟时赶紧的道:“不用了……应该只是擦伤。” 医生问她能不能动的,她点头。那医生淡定下来,拿剪子将裤腿剪开检查。血肉模糊的,但并没有骨折。 消毒时孟时疼得呲牙咧嘴的,想着车还在路上,对孟涛道:“不用管我了,你先和那谁去把车挪了。这时候肯定已经开始堵车了。” 孟涛犹豫了下,还是应了句好。转过身去同等在一旁的老鬼的说话。老鬼也紧张得很,听孟涛让去挪车,他远远的伸着头看了看孟时的膝盖,说了句让她歇着,不行就住院,他一会儿就回来。 孟时小鸡啄米的点头,这么点儿小事就住院。医院的病房那得多紧缺,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孟涛和老鬼很快走了,孟时的额头上疼起了密密的细汗,她咬着牙关,手紧紧的抠着椅子等消毒完。上了药后她才松了口气,医生让她坐着她没坐,去付了钱,然后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走出医院。 上了出租车,她才给孟涛打电话。交警没到,两人私了的。车已经挪开了。孟涛问她在哪儿,她说已经上好车走了。让他找个机会把老鬼甩脱走了,赔偿别再提了。 孟涛一听果然就问为什么,孟时不知道老鬼是不是在他旁边。没有告诉他,只让他照办,回来再告诉他。 孟时的语气是严肃郑重的,孟涛没再问下去,说了句好。让她放心,甩脱个把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事。孟时对他自然是放心的,这里的大街小巷,没有他不熟的。 挂了电话,孟时才松了口气。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着,她直倒吸气。她一瘸一拐的进院子,在院子里摘菜的老太太吓了一跳,颤巍巍的站起来,道:“这是怎么了?” 孟时看了看膝盖上露出的大洞,笑笑,道:“没事儿,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上过药了,只是皮肉伤。看着吓人。” 老太太仍是不放心的,忧心忡忡的道:“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赶紧去屋子里坐着。” 孟时哎了一声,老太太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才问道:“小涛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老太太精明着呢,孟时笑着道:“外婆您想哪儿去了。他是和我一起的,送我到地儿后就走了嘛。要不然哪能看着我那么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拿了茶杯给孟时倒了杯水,念叨道:“以后得小心点儿。这么大的人,走路怎么会摔成这样。” 孟时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踩着香蕉皮了,一下子就磕在了石梯上。肯定是哪个小孩子随手扔垃圾了。” 老太太又念叨着最近不能碰水,明天她跟去医院再去检查检查。孟时知道她是不放心,连连的点头应好。 老太太又在小几上放了些吃食,烧了水接着出去择菜去了。孟时伸手抹了抹额头,轻轻的吸了口气。然后一瘸一拐的进了房间。 她心里担心着老鬼的事,心里片刻也不安宁。一直看着手机等孟涛回话。老太太怕她无聊,过了会儿又进房来给她打开电视。孟时没能等到孟涛的电话,倒是等来了余江阮的。问她有没有带老太太去医院。余江阮这闲事管得挺宽的,她还是告诉了他老太太不肯去。 这也在余江阮的预料中的,他说没事儿,又说过两天就过来。孟时心不在焉的,问他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就挂了电话。 孟涛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他满头大汗的,一进屋就急急的要说话。孟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老太太在厨房里。他只得将话给憋了回去,低声问道:“还疼得厉害吗?” 孟时说没事,老太太听到他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孟涛赶紧打招呼,老太太让他留下来吃饭,又进厨房里忙去了。 孟涛确定老太太不会回来了,这才低声问孟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让那孙子赔了?” 他是有些恼火的,还没见过那么开车的。是新手竟然还往人多的地方蹿,出了事也不知道出来打招呼。 孟时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没回答,问道:“你走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吗?” 孟涛没好气的道:“要注意也是我注意他才对,他说不定巴不得我走呢。对了,你是认识他的?” 孟时点头,道:“以后见着他绕着道走。”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道:“他知道我去过赌场……也知道外公。” 孟涛这下不说话了,挠了挠后脑勺,道:“怎么会那么巧?” 孟时没吭声,她也没想到会那么巧。 孟涛怕她会有负担,赶紧的道:“小时你放心,以后我见着他绝对是绕着走的。东青那么大,哪那么容易就遇上了。”说完他又担忧的道:“腿没事吧?你自己走回来,别伤口又裂开了。” 孟时好笑,道:“你见过我有那么脆弱嘛?” 孟涛挠着后脑勺干笑了两声,“也是哈……不过还是得好好养着,有什么粗活重活都叫起。这段时间我也有时间的,你别一人莽莽撞撞的出去。不行,我得和老太太打好招呼,让她老人家看着你点儿……” 孟涛絮絮叨叨的说着往厨房里去了,孟时叫了他一声,他头也没回。厨房里很快传出说话声。 孟时的视线呆呆的停留在电视上,想起老太太忘性大这事,手不自觉的摸着手机,然后又松开。心里很快有了决定。 真真是当局者迷,或者说她心里也是害怕老太太会有什么事的……所以明知道老太太不对劲,仍迷迷茫茫的在局里只知道害怕。 孟时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这样的状态是不行的,必须时时刻刻的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六) 孟涛进了厨房就没出来,在厨房里帮着老太太,顺其自然的留下来吃晚饭。晚饭很丰富,有孟时喜欢的红烧鱼,还有四喜丸子,油焖大虾,卤猪脚,蒜泥小白菜,虾仁紫菜汤。 孟涛很给面子的吃满手是油,多一个人热闹了许多,老太太乐呵呵的,直让他多吃点儿。 孟涛收拾好碗筷才走的,孟时腿受了伤,老太太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她早早的就上了床。 四合院里安静极了,院子里的其他两家人应该是走亲戚串门还没回来。连小孩子的吵闹声也听不到。孟时生出了几分恍惚,仿佛又回到在老宅的日子。 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脑子渐渐的钝了下来,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靥中。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家郃身边?” 漆黑的夜空下倾盆大雨滚滚而落,打落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声音是由倚在门边妆容精致的女子发出的,她穿着一件真丝睡衣,肚子微微凸起。 房间里瘦小的女孩回过头,刚经历了失父之痛,她的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乌溜溜的眸子暗淡没有一丝光芒。她的表情是平静而麻木,像一尊没有灵魂美丽的瓷娃娃。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回答。 声音暗哑得像是被撕裂的裂帛,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家郃心里算什么?” 她特地的加重了现在两个字,手抚在微凸的肚子上,一步步的往外退出。漆黑的夜空里顷刻间电闪雷鸣,炙亮的闪电刺得人睁不开眼。 女孩子的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是化解不开的悲哀。女人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她才蓦的反应过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疯狂的冲到门外。 可是已经晚了。 女人已经站到了扶梯旁,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美丽得诡异的笑容,然后松开了手,往后倒去。 鲜红刺目的血像玫瑰花一般满地绽放,她惊恐的一步步的往后退。最后一下子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奢华的别墅里一片混乱,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她被人拖着下楼,还未站定,脸上就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尖锐的女声的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白眼狼,你好歹毒的心!芙萝要是有什么事你一万条贱命也不够抵!” “妈,妈,她,她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董芙萝仍是在血泊中,一张脸疼得皱成一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不忘虚弱的急急的解释。 “你就是心软!还替这个贱人说话!”董母气极,啪的一耳光又打在了女孩的脸上,恶狠狠的道:“你怎么不去死!马上叫家郃回来,让他回来看看他做的好事!现在他满意了!把她给我关起来!还有世辉,给姑爷打电话。这是你和世辉的第一个孩子,李医生什么时候到,一定要保住……” 瘦小的身体被佣人拖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董芙萝。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为什么。 董芙萝那疼得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嘴唇微微的启动,唇形勾勒出几个字:“你不配知道!” 两个佣人将她拖进了漆黑的地窖里,沉重的铁门啪的一声关上,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 她蜷缩着身体靠在墙壁上,脸上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着。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呆滞任由着眼泪滑下。 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后,没有进食,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铁门晃铛一声被打开,她虚弱的回过头。男子英俊的面孔出现在逆光中,她那晦暗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点儿焦点,干哑着声音费力的道:“家郃哥,我没有。” 董家郃的面容冷峻,扫了她一眼之后淡淡的对身边的两个佣人道:“把她带出来。” 她惨然的一笑,恍恍惚惚间终于明白了董芙萝的那句话。 董家的大厅里早坐了几个人,才从黑暗的地方出来,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明晃晃的灯光。 “你这个贱人,你还芙萝的孩子!”董母像是疯了一般的尖锐的叫骂着冲向了她。 “妈,我会给姐夫一个交代。”董家郃拦住了董母,他从外地赶回来,眼中布满了血丝,英俊眉眼间是深深的疲惫。 “一命抵一命,这种贱人就该杀了她偿命!你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都是你,要不是你将这个贱人带回来!孩子怎么会没了!”董母的神色激动,对着董家郃又锤又打。 客厅里的另一个男人站起来拉住了董母,哑着声音道:“妈,不关家郃的事。是孩子和我们无缘。” “我苦命的女儿……”董母嚎啕大哭了起来,任由着孟世辉将她扶着坐在沙发上。 董家郃挥手示意两个佣人退下,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向那女孩,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漠然的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句话就已定了她的罪。 没有了那两个佣人的支撑,女孩虚弱的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英俊的男人,闭上了眼睛,嘶哑得刺耳的声音像是宣誓一般一字一句的道:“我没有任何可说的。” 董家郃喜怒不明,一步步的走向了她。他的脚步声陷入了新铺的地毯中,如鹅毛一般轻得没有一点儿声息。 黑色锃亮的皮鞋停留在白皙纤细的手指旁,灯光明亮刺眼的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让人窒息。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的踩压在了那白皙的手掌上,碾压中仿佛听到骨节断裂的声音。 没有预想中的惨叫想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匍匐在地上因疼痛脸色惨白,额头上落下滚滚汗珠的女孩。 她像是没有感觉木偶一般,乌黑的眼眸没有任何情感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干裂的唇微微的轻启。 她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苍白淡漠的笑容。 无声的家郃哥。 董家郃对上她的视线,一双如深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冷酷得不见任何情绪波动。 对峙了那么两三秒,他移开了视线,薄唇微启,漠然的道:“于管家,订一张去加拿大的单程机票。”微微的顿了一下,他一字一句的吐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 他转身,灯光下只留了一个模糊冷硬的背影。 她保持着卑微的姿势匍匐着一动不动,惨白的脸上笑容那么灿烂,又那么的绝望。 漆黑的夜空下雨水如瓢泼般滚落,平地积水。昏暗暗淡的路灯下,一道瘦削薄弱的浑身湿透的身影立在董宅门口。手上简易包扎的白色绷带已经湿透,指缝间雨水不停的滑落。 “已经快到点儿。走吧,少爷不会出来见你的。”举着大伞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语气中带着怜悯及无奈。 她从被赶出来就一直站在这儿,已经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了。董宅的大门一直没开过,就算再站上几小时,又有什么用? 水雾蒙蒙中那双漆黑的眼眸没有焦点,雨声太大,司机以为她没听见,正想再重复一遍时,她抬起了包扎着湿透绷带的手,颤颤巍巍的将左手中指上的素戒一点点的抠了下来。 孟时从梦靥中惊醒过来,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四肢也是冰冷的。她抬起手时,才发现竟然已是泪流满面,像是打了一场仗一般,浑身虚脱得厉害。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过了好会儿,才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再次闭上眼,她再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全是过往的片段。她坐了起来,摸出了一支烟点燃。 余江阮进四合院的时候孟时坐在屋檐下打着瞌睡,头伏在膝上一动不动的,跟吃饱喝足的懒猫似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有些好笑,上前踢了踢她的鞋子。 孟时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眼中还有些迷蒙。见到是他,手撑在石梯上站了起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是说还有两天的吗? 余江阮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头,道:“干嘛那么惊讶,想来就来了呗。也没多远。”就几小时的飞机。 孟时哦了一声,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余江阮往门口扫了扫,道:“老太太呢?” “出去遛弯去了。”孟时抽抽鼻子,一瘸一拐的往里走。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扶住了她,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没怎么。”孟时有些不自在。 余江阮终是什么也没说,进了屋,孟时要给他倒茶,他没让,自己倒了杯水,也给孟时倒了一杯。 待到坐了下来,他瞥了孟时的膝盖一眼,道:“腿怎么了?摔着了?” 孟时嗯了一声,道:“上医院上了药的。” 余江阮嗤了一声,道:“你还真是能耐啊,每次见你事儿都多。” 孟时不吭声,余江阮的口气软了下来,道:“怎么摔着的,严重吗?” 对余江阮自然不像骗老太太那么简单,孟时简简单单的将事情说了,只是忽略了老鬼的环节。余江阮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淡淡的道:“以后出去别想方便,自己搭公车。摩托车穿来穿去的多危险。” 余江阮有时候真像个严肃的老头,孟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是小题大做了。谁的运气会一直那么背?东青的电瓶车数量是很壮观的,任何一个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也没见有多少事故发生。 余江阮知道孟时是没放在心上的,她的胆子大着呢。哪会将这点儿小事放眼里。他也懒得再说,看了看时间,道:“腿受伤就别乱跑,我有点儿事,晚点儿老太太回来了再过来。我觉得有必要带老太太去医院检查一下。”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认真的。孟时自然知道有这个必要,可老太太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没那么好说服。 她点点头,应了声好。余江阮站了下,手机响了起来,他边接着电话边出去了。 才到门口,他又走了回来,看向孟时问道:“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带过来。” 孟时说没有,他这次没再啰嗦,关上门走了。 孟时坐了会儿,刚要拿起手机打电话,手机就呜呜的震动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喂了一声,章卿就告诉她她明天过来。 孟时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一个人过来吗?” 章卿说不是的,那位也会跟着过来。孟时又问他知道吗,章卿说他从来不过问她的事,她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孟时想说什么的,终是什么也没说,告诉她过来再谈。 章卿在电话里安慰她,让她不必担心。一切有她在。孟时的心里酸涩无比,仍是嗯了一声。 章卿这些年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的,这些事不是普通的事,谁会愿意卷进那么个漩涡里。那人应该是知道的,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看情况。如果章卿真的有什么动作,他未必不会阻止。 孟时没有点明这些,问了章卿的身体好不好,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孟时是闲不惯的,等了会儿见老太太没回来,就忍不住的去寻人。大过年的,小巷里并不冷清,时不时的有人骑车经过。孟时一瘸一拐的走着,寻思着给老太太也买个老年机。去哪儿带在身上方便,只是不知道老太太用不用得惯。 才走了没多远,她不经意的抬起头时,就见董家郃站在小巷里的不远处。那样子,显然是来找她的。 孟时停住了脚步,董家郃快步的走了过来,关切的道:“腿怎么了?” 孟时没回答,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董家郃僵了一下,过了会儿,才低低的道:“我过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孟时的唇角微微勾起,讥讽道:“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董家郃唇动了动,终只是道:“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敢劳烦。”她说着绕开董家郃一瘸一拐的继续走,董家郃沉默的站着,正要跟上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过了会儿才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轻轻的道我马上回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瘸一拐的孟时心上,有那么一瞬间心像停止跳动了一般。电话那端的人又喂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孟时还没到老太太爱去遛弯的公园就见老人颤巍巍的走着回来了,手中抱了一束满天星。她迎了上去,老太太直皱眉头,“怎么出来了,伤口裂开怎么办?” 孟时接过老太太手中的花,笑笑,道:“我小心着呢,院子里没人,闷得发慌。出来散散心。” 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呀,就是闲不得。” 孟时只知道笑,又陪着老太太去旁边的小菜市买了菜和水果。草莓已经上市了,孟时嘴馋,缠着老太太要买些。老太太说新上市的水果不能多吃的,不过还是买了些。 回去的时候董家郃已经不在了,孟时没由来的松了口气。她是不想让董家郃出现在老太太眼前的。 余江阮这次来是确定店的地址的,东青的古玩市场行情不错,他打算在这边开个分店。反正也不用他守着。 他一连看了几个店铺,最后确定在市中心。他当即就联系了人,准备装修。谈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正打算回去洗澡换衣服就接到了何瑜霏的电话,让他去董家郃那边,她有事儿找他。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略微思索了下就应下了。过去的时候只有董家郃一人在客厅里,他四处看了看,还没问何瑜霏在哪儿,邰音芮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微笑着打招呼:“过来了。” 余江阮就看了董家郃一眼,董家郃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他嗯了一声,道:“什么时候来的?” 邰音芮给他倒了一杯水,笑着道:“和霏霏一起的……还没来过东青,有时间带我逛逛?” 余江阮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他的态度是疏离的,邰音芮也不觉有什么,微微笑着道:“先坐会,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她身上系着碎花围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但余江阮却是知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说了声好,转过头和董家郃说话。 他并没有提起何瑜霏叫他过来的事,就说着最近的事。两人坐了没几分钟,何瑜霏就端着大虾从厨房里出来了,和余江阮打过招呼后就抿唇笑着道:“今晚你有口福了,芮芮亲自下的厨。做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哦。”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道:“叫我过来什么事?” “吃饭呗。吃饭不是事吗?”何瑜霏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她是怕余江阮生气的,很快又回了厨房里。 董家郃笑着打圆场,“坐吧,都来了。怎么也得吃了东西再走。” 厨房里的菜陆陆续续的端了出来,何瑜霏心情很好的拿了瓶红酒出来,吆喝着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 余江阮清楚她的小心思得很,也不说什么,任由着她。邰音芮是最后从厨房里出来的,直接就在余江阮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端起酒杯敬大家,往余江阮的碗里挟了菜,笑着道:“尝尝,应该还是能吃的。” 菜的颜色看起来有那么诱人,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余江阮客气的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吃。 何瑜霏挟了一块,直竖起拇指说好吃。还往董家郃的碗里也夹了一块。董家郃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尝了之后微笑着道,“挺好吃的。” 邰音芮手托着腮靠在桌上,视线转向了余江阮,道:“毒不了人的,那么不给面子啊?” 余江阮夹起菜来,放到嘴里嚼着。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只不过味儿是有些熟悉的。余江阮的味觉何其灵,只尝了点点就知道是悠然居打包回来的。她们俩还真是演了一场好戏。不过他没有揭穿,笑着也说挺好吃,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酒他倒是喝了不少,谁敬都是来者不拒的。他随便喝点儿脸就很红,吃过饭何瑜霏就让他上楼去休息。他没推辞,进了楼上的书房。 才进书房没多久何瑜霏就端着酒进去了,他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假寐。 何瑜霏将茶放在茶几上,道:“你不会真醉了吧?喝点儿浓茶解解酒。” 她推了余江阮一下,余江阮就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神有些冷,何瑜霏没敢和他对视,悻悻的垂下头。 “你这样有意思吗?”过了一会儿余江阮才开口道。 何瑜霏没吭声,过了会儿才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音芮其实一直都记着你的……我只是想我们大家都像以前一样。” 余江阮看着她,怔了下道:“早回不去了,以后别瞎操心。” “为什么回不去?就算是分手了不也可以做朋友吗?你怎么那么小气,人音芮还是女生。”何瑜霏嘀咕道。 余江阮嗤了声,道:“何瑜霏,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觉得我和她还有可能回到做朋友的时候吗?我小气?我他妈的要小气当初就不会那么轻易善了。她订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敢说你比我提早知道多久?我说你那是什么脑子?” 说到这儿,余江阮的语气缓了下来,自嘲笑笑,接着道:“换作谁可能也没那么大度,你把我想得太好。” 提起以前,何瑜霏不说话了。她找不到可辩解的,邰音芮订婚,她知道得确实不比余江阮早多少。她当时也是震惊的,问邰音芮为什么,邰音芮说余江阮的性格不适合结婚,只适合恋爱。 结婚,是需要安全感的。 当时她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阮阮不是不负责任的人。邰音芮就说,负责人和有安全感是两码子事。她无话可说,也知道邰音芮已经铁了心了。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七) 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会儿,何瑜霏才低低的道:“我知道你和她……是不可能了的。到了现在,我也是不怎么赞成你们在一起的。我只是想像小时候一样的……” 余江阮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端起茶喝了半杯,站了起来,道:“我先走了。以后这种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何瑜霏,道:“你和董家郃最近是不是有吵架了?” 何瑜霏茫然的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余江阮摇头,说没怎么,然后拉开书房的门走了。下了楼并不见董家郃,邰音芮在客厅里打电话,见着他将手机拿在手里,道:“阮阮,你要走?” 余江阮点头,“我有点儿事,来了就在这边多玩几天,让何瑜霏带你出去逛逛。改天出来吃饭。” 邰音芮半真半假的笑着,道:“这么忙,就抽不出点儿时间带我逛逛?”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应得挺爽快的,“行,你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告我一声,我带你逛逛。” 他没再停留,直接往玄关处走去。邰音芮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直到何瑜霏下楼来,她才回过神来。耸耸肩,微笑着道:“阮阮走了。” 何瑜霏的面色有些复杂,倒了两杯红酒出来。抿了一小口,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芮芮,你是真只想和阮阮做朋友嘛?” 她不傻,也是多少看出来一点儿的。 邰音芮笑笑,道:“你和他的关系好得让我嫉妒了……你也觉得现在的我没资格了是不是?” 她的语气中带着幽怨,模棱两可的。何瑜霏闷着没吭声。邰音芮半真半假的又笑着,道:“你觉得阮阮现在……对我还有感情吗?” 何瑜霏又抿了口酒,道:“我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邰音芮摇晃着酒杯,认认真真的道:“我听说他并没有交女朋友。” 她的意思已经明了,何瑜霏面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以后你和阮阮的事别再拉上我,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生气起来说不理人就不理人的。以后你们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最后一句她是小声的嘀咕着的,邰音芮笑笑,在她的肩上拍了一把,道:“我就说你是站在他那边的。” 何瑜霏没再说话。 余江阮出了门才发觉头有些晕,他没开车,在门口站了会儿,拿着外套慢慢的出去拦车。这边要走很远一截路才能拦到车,他想叫代驾的,站了会儿还是继续往外走。 他点燃了一支烟抽着,手机上闪烁着董家郃来电,他没有接。 坐上出租车他才给孟时发信息,问她睡了没有。孟时过了好会儿才回睡了,让他明天再过去。他并没有让司机改道,车子停在巷口,他伸手揉了揉额头,这才让司机送他回别墅那边。 孟时吃早餐时就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和老太太说要出去的事。她昨天走那一遭回来纱布上就浸起了点点的血迹,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疼。老太太将她训斥了一番,拿出药箱重新替她换药包扎。严厉的让最近都呆在院子里,不许再外出。老太太真生起气来她哪敢说什么,只知道用力的点头。 但她今天是必须出去的,总不能让章姨白跑一趟。 她没精打采的用勺子拨着碗里的粥,老太太往她的碗里挟了凉拌的胡萝卜丝,道:“怎么?没胃口,想吃什么我做。” 孟时赶紧的摇头,舀了一大勺子粥放嘴里,边囫囵的咽着边道:“我听说赵爷爷说今天要去市集,您也一起去吗?” 老太太包了个鸡蛋卷递给她,道:“去不去都行,家里的小菜还有呢,吃不了多少。只是不知道有没蕨菜。买些回来晾干,炒腊肉,凉拌,下饭得很。以前你外公有蕨菜能多吃一碗饭哩。” 老太太慈爱的笑着,脸上的皱纹深深的。孟时两个指头捏住金黄的鸡蛋卷,咬了一口,笑着道:“您说得我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多买些,晾干后给孟叔也送点儿去。” “好。”老太太微笑着,道:“那我等下去看看。” 孟时立刻乖巧的道:“我让孟涛和您一起去。” 老太太摆摆手,道:“不用,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你赵爷爷他们都很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还有你婶儿也要去的。” 孟时没再坚持,老太太又道:“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别出去。我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别孩子气,腿好了想去哪儿我都不管你。” 孟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老太太很满意,又和她商量着要买些什么菜回来。秋冬季节市场上的蔬菜好,她们家里却从来没缺过。春天晾蕨菜,夏天晾四季豆,瓜片,土豆片。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凉拌或是吃火锅,味道都是很好的。 孟时微笑的听着,吃过早餐,拿出纸和笔将老太太想买的东西都一一列出来。 等着老太太出门了,孟时才迅速的换了衣服开始出门。她到的时候章卿已经到酒店了,她没有让她去接她,问了房间后就上了楼。她穿得有些寒碜,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里格格不入,进电梯就接到了几道异样的目光。 她自若的摁了楼层,就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刚出电梯就见上次跟着章卿的高个子男人等在电梯口,孟时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男人微笑着道:“这边请孟小姐,夫人担心您会找不着。” 孟时微微笑笑,并没有说话。高个子男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她到门口,才道:“夫人在里面等着您,您直接进去就行。” 孟时应了声好,仍是敲了下门,才推门进去。章卿早就等着,将买给她的礼物一一的拿出来给她看。她想得很周到的,给老太太准备了很多补品。比起上次,她已经有了孕态。容光焕发的,偶尔会不经意的摸摸肚子。 孟时微笑的看着,眼角微微的湿润。怕老太太回去,章卿还没有将礼物拆完,她就打断了她,道:“章姨,我是过来拿东西的。” 章卿的动作顿住,勉强的笑笑,道:“我知道,不是为了东西,你也不会出来见我。” 孟时的心里酸涩难挡,最终硬着心肠的什么都没说。章卿显然是早将主意想好了。她看着孟时,严厉的道:“东西我不会给你,小时,如果你还信章姨,就退出这事。一切有我,我用我的性命保证,绝对会还你爸爸一个清白。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孟时抿抿唇,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可能。”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章姨,你已经不适合插手这事。别的不说,你现在怀着身孕。你得为他/她想想。” 章卿摇摇头,道:“你不用说服我,你也说服不了。小时,以前我都是由着你,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就当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她的眼眶湿了起来,孟时知道她意已决,谈下去也只是僵着。她坐到了章卿的身边,柔声道:“章姨,情绪激动对宝宝不好。我们不说了……等你生产后再谈好不好?” 这已是她最大的退步了,章卿也知道的,勉强的笑着道:“好,你这段时间不许有任何举动。对了,带我去见老太太好不好的?” 她是见过老太太一次的,在酒店里偶然遇到的。当时孟时的外公已不准她们来往,只打了招呼。 孟时沉默了一下,道:“好,我还没告诉她我遇见您了。您明天过去再过去吧。” 章卿微笑着说好,看了看摆了满桌子的东西,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这些衣服记得都要穿,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说到这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小时,你现在有没有对象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你介绍好不好的?” 孟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话题,怔了一下,道:“章姨,我现在不想那些事。” 章卿笑了起来,道:“小时是害羞了?女孩子怎么都是嫁人的,等我回去好好替你挑挑,以后要有机会就给你介绍好不好?就算不结婚,也该谈恋爱的对吧。好了,就那么定下了。你急我也不留你,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边说着边将礼物整理好,孟时赶紧的道:“章姨,东西我就不带了。我瞒着老太太偷偷出来的,带东西回去老太太会发觉的。” 章卿也没勉强,温柔的道:“那我明天带过去。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劳累了一天了您好好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章卿虽然心情好,但还是有些累的。 章卿微笑着说好,送了孟时到玄关处,安排高个子男人送她回去。孟时让她进屋去休息,看着门关上才往电梯边走。 快要到电梯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向了高个子男人,不卑不亢的道:“我能见见你家先生吗?” 高个子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微笑着道:“当然可以,先生交代过了,孟小姐要见他,随时都可以。” 孟时点点头,高个子男人摁了电梯,进了电梯,才问道:“孟小姐是怎么知道先生也过来了的。” “猜的。”孟时淡淡的笑笑,什么也没多说。章姨再怎么培养自己的势力,靠的也是背后那位的人脉。他允许,她才可能有自己的势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他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高个子男人微笑着道:“孟小姐果然聪明,难怪夫人会经常提起你。” 说着话电梯已到了,楼层里铺着的厚厚羊绒地毯还没撤下,脚步深陷进去也没一点儿声音。整层楼都是鸦雀无声的。 高个子男人在左边的一扇门前停下,伸手敲敲门,道:“先生在里面,孟小姐请。” 门内传来深沉的男声,高个子男人推开门,恭恭敬敬的说了句孟小姐到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孟时进去。 孟时进入房间,房间的布置是奢华的,全按主人的品味改变过了。沙发上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英俊男人,看到她微微的颔首。说了句请坐。 孟时客气的打了招呼,坐下后才发觉他是在打电话。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男人也很快结束了电话。然后亲自给孟时沏了杯茶,道:“孟小姐请。” 孟时说了句谢谢,并没有绕圈子,沉默了一下,道:“我是为了章姨而来。” 男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他的眼光犀利,仿佛能直视到人的心底。孟时并没有不自在,顿了一下,道:“我想冒昧的请您以后别让章姨过来了。” 席承微微笑笑,道:“我不太明白孟小姐的意思。再说了,她见你,这没什么不对的,我没有任何理由限制她的自由。” 孟时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道:“既然这样,打扰您了。” 席承脸上的笑容不变,慢悠悠的道:“那么聪明,怎么就没一点儿耐性?” 孟时没吭声,他又接着道:“你有这份心,我替你章姨感到欣慰,也不枉她一直担忧着你。你说的我知道了,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看着孟时接过名片,他微微笑着道:“我希望你能当做今天没见过我。” 这算是两人达成共识了,孟时点头,深深的鞠了个躬,道:“章姨劳烦您照顾了。打扰了。” 下了楼,高个子男人早在门口等着她。要送她回去,她推辞了。客气的道了谢。然后慢慢的走着。 她相信那位一定有办法绊住章姨,只是她手里的东西,暂时是拿不到了。只能是找深哥再商量。也许,那位是有办法说服章姨置身事外,将东西交给她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那东西在章姨的手中她的安全,不过消息应该是没透露出去的。要不然那些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那么多年。孟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走到马路边上,一辆车就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余江阮戴着墨镜的脸从摇下的车窗中露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腿上的伤好了?” 他边说着边摘下墨镜,孟时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么巧遇见他,手插进衣兜里,道:“过来这边送点儿东西。” 余江阮嗤了一声,道:“带伤工作,真该给你搬个最敬业奖啊。上车。” 这边只能临时停车,孟时没理他的冷嘲热讽,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余江阮穿得很少,只穿了一件体恤。袖子挽到手腕处,比起还穿着外套的孟时,清凉得很。 他发动车子,瞥了孟时一眼,道:“现在回去了?” 孟时嗯了一声,他又道:“老太太放心你出来嘛?” 孟时没告诉他自己是偷偷出来的,抽了抽鼻子,道:“怎么就不放心了,我也不是小孩子。” 余江阮啧啧了两声,道:“你是有多想钱?这样子也敢出来,小心得不偿失。” 他的语气让孟时听着不太舒服,眉头皱了起来,抿抿唇,道:“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前面放我下车。” 她是真有些恼了,讨厌余江阮这种高高在上,什么也不知道却自以为是的态度。就算她真是在送东西,那也和他没关系。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怎么会知道生活在底层人的辛苦与心酸。她这算什么,卖菜的时候,她还见人刚生了孩子就守着摊位的。 余江阮揉了揉鼻子,没吭声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儿冲,可看到她这样子就出来,他是忍不住有些上火。再重要的东西也没自己的身体重要。钱哪是能赚得完的。 他没有停车,两人也没有说话。到了巷子口,孟时下了车就径直往里走。她在章卿面前伪装得很好,一点儿也没露出一瘸一拐的。可能是强装得有些过了,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余江阮皱着眉头看着,打开车门下了车。追上孟时,也不打招呼,直接将她打横抱抱了起来。对面还有人过来,孟时吓了一大跳,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 余江阮微微笑着,很无辜的道:“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一瘸一拐的很影响市容吗?”微微的顿了一下,他附在她耳边轻笑着道:“害羞什么,也不是没抱过是吧?” 孟时的脸热了起来,也不敢挣扎,就将头埋在他胸前任由他抱着。余江阮的体力很好,抱到门口竟然气儿也不喘的。孟时难堪得很,让他放她下来,他也不放。就那么抱着大大剌剌的进了院子。 老太太竟然已经回来了,他就笑着和她打招呼:“外婆,我和小时回来了。” 孟时暗暗的叫不好,老太太已笑着道:“我还以为小时自己又偷偷出去了。快进来,你们去哪儿了?” “我们呀……”余江阮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孟时。孟时的心里急得上火,余江阮将她放在沙发上,才道:“我带小时去医院看了一下,让您担心了。” 孟时松了口气,老太太给他倒了一杯水,笑着道:“麻烦你了。我今天买了很多新鲜菜,留下来吃午饭。”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应好,嘴很甜的又说叨扰您了。老太太说没有的,让他别客气,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一点儿。又开始念叨孟时不听话,昨天出去伤口裂开了。 余江阮似笑非笑的看了孟时一眼,不过也没点破。等着老太太进厨房了,他才低声道:“老太太这边我替你瞒过了,该怎么感谢我?” 确实是得感谢他的,她要一人回来,肯定还会挨训的。孟时嘴上不肯认输,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让你帮忙呀。” 余江阮哼了声,道:“小没良心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老太太,你自己偷偷出去了?” 孟时这下不吭声了,余江阮站起来就往厨房走去。才走了两步孟时就叫住了她,压低了声音道:“喂,你到底想怎么样?” 余江阮停了下来,笑微微的道:“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悠闲的站着,说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孟时磨磨牙,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敢告诉老太太试试!” “你这是在威胁我咯?”他偏着头看着孟时,孟时则是瞪圆了眼睛,一言不发的。 余江阮微微笑着,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太太,看你让我试试什么。” 他暧昧的冲着孟时眨眨眼睛,然后潇潇洒洒的进厨房里去了。孟时紧咬住牙关,站起来也跟了过去。 余江阮已经在和老太太说话了,见着她夸张的道:“医生不是让你尽量别动吗?怎么过来了。你这样子过来帮忙能做什么呀?” 孟时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偏老太太很信他的话,道:“医生都说不能动了瞎掺和什么,回去坐着,这里有我。最近都别动了,伤口要结痂了我就不管你了。” “是啊是啊,赶紧回去,这里还有我呢。”余江阮也符合,很欠抽的冲着孟时眨眨眼。 孟时气得喘不过气儿,偏偏有老太太做他的后盾她什么也做不了。使劲儿的磨磨牙,做了一个他要敢胡说就对他不客气的口型。余江阮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受威胁。孟时郁闷得很,在老太太催促下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余江阮这厮是故意的,在厨房里说话声音故意的压得低低的。孟时在外面听得不清楚,坐立难安。想再去厨房守着,又怕被老太太骂。 余江阮故意的久久没出来,等着孟时急够了,才端了一碟子切好的苹果从里面出来。放到孟时面前,笑微微的道:“消消火啊,小心长痘痘。” 孟时瞪着眼睛,本是想问他有没有告诉老太太的。想着他也不会说,于是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硬生生的将心里的急切压了下来。也没有去拿苹果,视线挪到了电视上,正眼也懒得看余江阮一眼。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八) 余江阮拿起苹果开始吃,故意咬得个咯蹦咯蹦脆响。件事你听不听的?” 孟时动也没动一下,他又推了她一下,笑着道:“怎么那么小气啊,你觉我会告诉老太太吗?好了啊,别生气了,我们明天带老太太出去玩玩好不好?明天天气应该不错,顺便野餐,怎么样?” 孟时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他的话,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余江阮切了声,道:“我能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么?我只是通知你,你要不愿去我自己和外婆去。” 他又拿了块苹果吃了起来,苹果又脆又甜,可比他自己挑的好吃多了。老太太和孟时的眼光比他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儿。这一老一少从不浪费,家里的食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他这样子,肯定儿是已经和老太太商量好了。孟时捻了块苹果慢慢的嚼了起来,瞥了他一眼,道:“叫得那么自来熟,是你外婆还是我外婆?” 余江阮暧昧的冲她眨眨眼睛,道:“你外婆难道不是我外婆?” “你想得倒美。”孟时嘀咕了一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去倒茶。心里想着要怎么将章卿过来的事告诉老太太。 她倒了茶才抿了一口,余江阮手插在裤兜里走了过去,看着她,道:“带老太太去京都检查好不好?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这边好得多。” 孟时的心沉了下来,看向了厨房的方向,面色复杂的道:“她不可能去的。” 老太太是个刚强的老太太,力所能及的做着事情,就怕她自己会成为她的负担。在这边她都不肯去医院……上京都检查她肯定儿是不会去的。 余江阮沉默了下来,孟时没办法说服老太太,他也没有办法。他的担忧是真心诚意的,孟时顿了一下,才道:“我听说会有专家来这边交流,等时间定下了,到时候再想办法说服老太太。” 余江阮点头,本是想问她怎么知道的。想着她必定是上医院过了,就什么也没问。 余江阮留下吃了午饭,本是打算在这边陪陪老太太的。谁知道在饭桌上就接到了董家郃的电话,说邰音芮上吐下泻的。已经送医院去了。 在这边他怎么都是得去看看的,告别老太太匆匆的赶了过去。到医院的湿汗邰音芮已经住进病房了,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恹恹的。她长得漂亮,即便是生病也有几分病西施之态。楚楚可怜得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进了病房便问道:“好点儿了没有?怎么就医院了?” 何瑜霏去医生那儿去了,病房里就只有邰音芮一人。她虚弱的笑笑,道:“没事,应该是吃错东西了。今早和霏霏去了美食街,吃了鱿鱼和麻辣烫……” 她是邰家的公主,哪里那么接地气过。也难怪会折腾到进医院。余江阮替她掖了掖背角,皱着眉头道:“知道自己不能吃就别逞强。” 邰音芮勉强的笑笑,没说话。她的嘴唇有些干,余江阮看了一眼,道:“喝水么?” 邰音芮说了声谢谢,余江阮倒了一杯水给她,伸手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她瘦得挺厉害的,手上能清晰的看得到青色的血管。 余江阮将视线移开,看着她喝了几口水,又问道:“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医生怎么说的?” 邰音芮摇头,说没胃口。她脸上的笑容苍白,顿了下,又道:“麻烦你了……霏霏还是叫你了。” 余江阮没说是董家郃给他打的电话,语气淡淡的道:“应该能吃点儿清淡的,我去问问医生……给你打包一份粥。你以前不是喜欢皮蛋瘦肉粥么,我看看附近的酒店有没有。” 邰音芮说了声谢谢,又客气的说了句麻烦了。余江阮微微的点头,出了病房。他想起邰音芮那能看得见血管的手,脚步一滞。 邰音芮是不吃外面的东西的,这次估计是受了何瑜霏的蛊惑。她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以前上学老师组织去外面野炊,她也从不吃那些食物的。自己带家里保姆做的便当。 长得漂亮家世好是有特权的,尽管这样,也没人会说她矫情。她的性格大方爽朗,相反,替她解围的人还挺多的。 余江阮并没有遇到何瑜霏,去问了医生和就开车去附近的酒店买皮蛋瘦弱周。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很熟练,邰音芮吃什么不吃什么他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少跑腿,在京都,她喜欢吃饭的地儿就那么几个。买零嘴儿或是水果都是在指定的地方。 他的思绪沉了下来。 买了粥回去何瑜霏并不在,病房里依旧只有邰音芮一人。他还带了些苹果回来,放下东西脱下外套问道:“何瑜霏没回来?” “回来了,恐怕得住几天,她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邰音芮说得有些无奈,尽管住的是VIP病房,她还是很不习惯的。 邰家是家庭医生的,小病不用去医院。就算是去医院,那边的条件也比这边好很多。她当然不会习惯。余江阮也是知道这点儿的。 他将粥拿了出来,还是热乎乎的。他用勺子搅了搅,连碗带勺一起递给邰音芮。邰音芮有些僵硬,努力的使直接自在些,半玩笑半真的道:“我好歹也是病人,你就不能喂喂我嘛……能不能先打水给我洗一下手,全是细菌。” 她吐了吐舌头,语气里带了那么点儿撒娇的味儿。余江阮将碗搁下,打了水过来。见她洗好了,才递了纸巾给她。邰音芮端起粥尝了一口,余江阮的口味一直是挑剔的,粥的味道很好。她就笑笑,道:“阮阮你还是那么会照顾人,也不知道以后谁那么有福。” 余江阮是不愿和她说这些话题的,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边儿上。她的手上插着针,小心翼翼的娇气得很。不过这份娇气一点儿也不碍眼,反而越让人怜惜。余江阮将脸别到一边。 曾经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完全了解邰音芮的习性。什么事几乎不用她开口他就已做好。他的话很少,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开口。病房里一直是沉默着的。邰音芮倒挺想和他说话的,遭遇了几次冷遇后也不再说话了。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的,想着想着的就睡了过去。余江阮找了一份报纸坐在床头看着,时不时去看上头的药水。 何瑜霏过来的时候邰音芮还没醒过来,她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小声的道:“睡着了吗?” 余江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出去。何瑜霏看了安安静静睡着的邰音芮一眼,放轻脚步往外走。 到了走廊上,关了门,余江阮菜皱着眉头道:“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乱吃东西的,还带她去吃路边摊?” 何瑜霏连连叫冤枉,道:“哪是我带她去的,是她自己要去的好不好?她只吃了很少一点儿,我怎么会知道会弄得那么严重?” 余江阮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瞥了她一眼,道:“你要不提她会想起要去?” 何瑜霏低下头,小声的嘀咕道:“我不过就说了有次我们俩去吃烧烤,她就来了劲,非要让我也带她去尝尝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我哪知道她还像原来一样。难怪我妈常说芮芮就是公主命。”得时时刻刻的在手心捧着呵护着。 余江阮没想到会是这样,没再说话了。何瑜霏抬头偷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有事就去忙,晚上我会守着的。” 余江阮抬腕看了看时间,才道:“她醒了我再走。” 他说着又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了。何瑜霏吐吐舌头,也跟着进去。她就知道阮阮的心是很软的,只是他那么留着,芮芮肯定又要误会了。 邰音芮这一觉睡了很久,天黑了才醒过来。余江阮和何瑜霏都没吃东西,见她醒了,才问她想吃什么。她心事重重的,并没有胃口。最后由余江阮打电话去叫了外卖。她的依旧是粥,只是换成了时蔬粥。 吃过东西,余江阮并没有留多久就离开了。医院里的空气都是带着消毒水味儿的,他出了医院长长的出了口气。抽出一支烟点着走往停车场。 吃东西的时候他问邰音芮要不要给迟仰打电话,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淡淡的笑了笑,说是只不过是点儿小毛病,他忙着呢。没在这边。 她那么说他和何瑜霏都没说话,大概是不想提及迟仰,邰音芮很快转移开了话题。余江阮想起那天在停车场里见着他们俩吵架。他们俩这婚,不会那么容易就离的。光邰家的长辈那关就很难过。 余江阮上了车,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许赭,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是不是有医疗团队到东青这边来。许赭疑惑的问他有什么事,他没说,只让他去打听,然后给他回个电话。 余江阮回到别墅的时候灯火通明,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车子刚驶进院子里,张阿姨就打开门出来了。 他停了车,笑着打招呼:“您怎么过来了,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张阿姨笑笑,道:“你妈妈也来了,你不是忙吗,就没打扰你。” 余江阮一点儿也没想到阮女士会突然过来,不过不用想,肯定是想突然袭击,想看看他生活得怎么样。 他熄了火,边想着边往屋子里走。到了玄关处,张阿姨就拿了拖鞋给他。他客气的说了声谢谢,我自己来就好。话音刚落就见阮女士出现在客厅里。他笑着道:“妈您怎么过来也不提前告我一声啊?”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提前告诉你好有所准备?你看看你这儿乱得跟什么似的?不是找了钟点工的吗?冰箱里的东西都放多久了,一屋子的臭味儿你也没闻到?我说阮阮,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就是那么生活的,肯定把家里的保姆拨一个伺候你。” 余江阮叫苦不迭,赶紧儿的告饶:“妈,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夸张。钟点工每天都过来收拾的,昨儿有事回老家了,明天就回来。谁知道您今天会突然来?你要后天过来肯定不是这样的。再说了,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吃也没在这里,只是回来睡一觉而已。” 阮蓁哼了一声,道:“说得你自己比你爸还忙似的。你的店不是已经交给工人装修了吗?你还忙什么?” 余江阮没想到她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心里暗暗的叫不好,嬉皮笑脸的道:“虽然交给工人了,但我也得盯着呀。您知道的,不盯着我也不放心嘛。琐事很多。” 阮蓁没理他,让张阿姨摆饭。余江阮赶紧的开始拍马屁:“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是妈您心疼我。一来就给我做好吃的。” 阮蓁瞥了他一眼,道:“少油嘴滑舌的,你那么晚回来就没吃东西?” 余江阮嘿嘿的一笑,道:“当然是吃过了,只是闻着香味肚子又饿了。阮女士亲自下的厨,谁能经得住诱惑呀。” 阮蓁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点了点他的头,道:“就知道油嘴滑舌的,难怪你姥爷常常念着你。上次还为了相亲的事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你现在就一小马屁精了。” 余江阮不知道这茬,知道嘿嘿的笑,道:“姥爷训您那不正常的嘛,我可没在背后说您坏话的。而且我对您的每一句赞美都是发自肺腑的,绝对不是在拍马屁。我老妈多精明的人,谁是不是拍马屁那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阮蓁绷不住笑出声来,又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下,道:“赶紧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余江阮替她拉开椅子,等着她坐下才拉开对面的椅子也坐下。阮女士每次过来都会煲汤,跟他在外面会受多大的罪似的。吃得是不如家里那么精细,但也没多差的好不好。 他吃得很饱的,强撑着又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才放下碗。母子俩泡了茶坐到沙发上,阮蓁看着余江阮,道:“你以后打算以这边为重心了?” 余江阮在这边开店的事只是模糊的提过,她要不听到岩岩说起,都不知道他已经连地址都选好了。 余江阮呷了口茶,揽住了阮蓁的肩,笑着道:“哪能啊。不过就是招个的事。阮女士,您别拉着脸呀,你儿子正经做事您应该高兴才对是不是?以后我赚了大钱,到时候让阮部长看您脸色过日子好不好。咱才不围着他转伺候他了。” 阮蓁拧了拧他的耳朵,道:“还是那么没个正经的,阮部长是你爹。真应该拧你回去好好教训了,越是没老没少的了。” 余江阮捂住耳朵躲到一边,赶紧的讨饶:“我不过就和您开个玩笑想逗您笑笑嘛,您那么长期拉着脸,会长皱纹的。你看看我小姨,就长期都是带着笑的,连鱼尾纹也没一条的。那都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去去,就会瞎扯。你小姨小我多少?”阮蓁瞪了他一眼,顿了一下,道:“你小姨生日要到了,记得给她打个电话,也不枉她疼你一场。还有你舅妈,回去的时候带礼物回去,她一直就拿你当亲生儿子。” 余江阮赶紧的点头,笑着道:“知道知道,我连礼物都想好了。小姨的生日一定回去。舅妈那边也有准备礼物的,这些您就不用操心了。您什么时候见您儿子让人寒心过?” 阮蓁想想也是,也就没再说下去了。余江阮重新坐回了她的身边,笑嘻嘻的道:“妈,过几天我陪您去海南那边旅游好不好?那边的天气可比京都好多了,天蓝碧海,空气也新鲜得很。还能吃到很正宗的海产。”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行了,你那些花花肠子就别用在我身上了。明知道我得在家走不开。你爷爷奶奶的身体今年都不是很好,我哪敢走远?” 余江阮抽抽鼻子,道:“家里不有保姆吗?哪用您时时刻刻的伺候着。” 阮蓁知道儿子说的不错,但没说话。是不用她时时刻刻的伺候着,可她真要丢下他们去游玩,那哪行。她这些年都惯性的成一三好媳妇了。什么好事儿就从没往自己的身上想过。 她没再继续这话题,问道:“你最近和许赭有联系吗?” 余江阮点头,道:“有的,怎么了?” “我听你爸说,许赭的爸爸和姑父都要升职了,这次就和你爸并排着了。他们家的人多……”阮蓁说到这儿就打住了。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道:“他没和我说这些,徐叔叔和邰叔叔都能干,升上去那是迟早的事儿。” 阮蓁点点头,忽然靠近余江阮,在他的身上嗅了嗅,道:“你身上怎么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去医院了今天?” 余江阮低头嗅了嗅,道:“没有呀,我怎么没闻到。”都进来那么会儿,他虽然没换衣服,但哪可能还有消毒水的味儿。 “怎么没有,赶紧去洗澡换衣服,闻着怪难受的。”阮蓁推了他一把。 “您这是嫌弃我了呀?”余江阮笑着站起来,道:“那我去洗澡去了。您要是困就先去睡,别等我了。” 他说着三步做两步的就往楼上跳去了,阮蓁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余江阮洗澡下来的时候阮蓁并没有睡,正在打电话。余江阮插着头发,没去打扰她。等着她打完电话了,才道:“您也累了,要不先休息吧?我明天没什么事,带您去逛逛。这边有那种小市集哦,可以买农民种的蔬菜,还有野菜。您以前不是说奶奶喜欢吃野菜嘛,要是有合适的就买些回去。” 阮蓁没回答,将手机丢在一旁,然后问道:“我听说音芮也在这边,生病在医院?” 不得不说阮女士的情报网还真是强大得很,那么会儿就知道了。余江阮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吃东西吃坏了肚子,我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住两天就能出院了。” 他并不清楚阮蓁是什么心思,说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阮蓁点点头,道:“明早我让阿姨买一只鸡炖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外面就不会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她这意思就是明天要去看邰音芮了,余江阮有些吃惊,道:“也不是多大点儿病,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蓁给打断了,“住院了还不算多大点儿病?我是长辈,都知道了怎么也是该去探望的。野菜的事改天,对了,她喜欢吃什么你也告诉阿姨,外面的吃食不干净,让张阿姨做了送过去。” 余江阮无奈,点头应好。他是摸不透阮女士是什么心思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试探他。她之前是很喜欢邰音芮的,但自从他和邰音芮分手后,她就常常说邰叔叔没把女儿教好。” 想到这儿,余江阮突然想到了她说的邰叔叔徐叔叔升职的事情。他一时没动,直到阮蓁说让他累了早点儿睡才回过神来。 余江阮和她道了晚安,上了楼怎么也睡不着。打电话给何瑜霏,问她想吃什么,他明天让阿姨做了带过去。 本以为何瑜霏是知道阮女士过来的,谁知道她却不知道,吃惊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余江阮说他回来她就已经到了。何瑜霏哦了一声,赶紧的道:“我明儿早上过来。” 余江阮说不用了,她明天会去医院的。何瑜霏说你告诉阿姨芮芮生病的啊?余江阮说没有。何瑜霏沉默了一下,就说还是让阿姨别来了,见着肯定尴尬。 余江阮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我哪儿管得了她,随着她。”顿了一下,他接着道:“阮女士有分寸的。” 就算是对邰音芮不满,那也肯定是不会当众让她难堪的,到时候他只要盯着点儿就行了。 何瑜霏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小声的道:“阮姨现在对芮芮什么态度你……”问到这儿她住了口,道:“我吃什么都行,就这样啊,早点儿睡。晚安。”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三十九) 不待余江阮说话她就匆匆的挂了电话。大概是知道自己失言了,她说话有时候就是不经脑子的。 余江阮长长的呼了口气,放下手机将眼睛闭上。 孟时一直没找到同老太太说章卿要过来的机会,磨蹭到睡觉前依旧没能说出口。她知道老太太不会介怀的,但过去的生活,她不想带到老太太面前来。比如说董家郃以及太多太多的人…… 老太太进了房间,她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轻轻的敲了下门。知道老太太还没睡的,她接着就推开了门。摸摸鼻子,道:“外婆,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什么事儿说吧,我看你这一个下午都是心神不宁的。” 孟时挠挠后脑勺,在床弦上坐下,迟疑了一下,才道:“章姨说明天过来拜访您。就是……”她怕老太太记不住,想解释一下,却又住了口。 老太太点点头,微笑着道:“是小章吧?好些年没见到她了。她要留下吃饭的吧?我明儿再去买些菜回来。” 孟时的心里有些复杂,将头靠在老太太肩上低低的道:“我陪您一起去。”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打趣道:“是怕我招待不好小章吗?” 孟时在老太太的肩上蹭着撒着娇,说哪会呀,我们老太太可能干了。 老太太温柔的抚摸着她头,慈爱的让她早点儿睡。明儿早上起来把屋子收拾一下。 孟时不想回房,说要不我和您一起睡吧。老太太说你晚上睡眠浅,我经常翻身你哪睡得好。又不是像以前一样楼上楼下的离很远,现在离得那么近的。 孟时就抽了抽鼻子,说了句晚安。然后弯着背出去了。 孟时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想起余江阮说的出去玩的事,琢磨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别过来了。今儿有事出去不了。 那么早的余江阮竟然已经起床了,回复说他在外面,今天也有事,本是打算晚点儿再给她打电话的。 孟时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在门口偷偷的抽了一支烟才进屋。她最近的烟瘾是有些大了。所幸的是她的伤好得挺快的,没几天就已经全都结痂了。膝盖不怎么疼了,只是紧绷绷的,有些难受。 老太太已经出门去了,给她安排了事的,炖鸡,将客厅重新收拾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老太太平时就是很爱整洁的。 余江阮大清早起床就陪着张阿姨去菜市场买鸡,阮女士要炖鸡汤给邰音芮送过去。他在这件事情是一点儿发言权也没有的,索性任由着阮女士折腾。 买菜回来施工的工人给他打电话,材料出了点儿问题,让他过去看看。他给阮女士打了招呼,赶过去。材料全是他定下的,有一种的材质不太适合。他联系了卖家,换了货。 材料得下午才到,这一上午工人是施不了工了。为表歉意,他请了大家去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饭。回家的时候阮女士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他先给何瑜霏打了个电话,这才过去。 何瑜霏早早的等在了停车场,一见面便亲热的挽住了阮蓁的胳膊阮姨阮姨的叫个不停。余江阮则是像跟班一样拧着保温盒跟在她们俩身后。 他对这样的探望是没兴趣的,可阮女士有兴趣,他也只能陪着。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何瑜霏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余江阮对她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敢兴趣,离他们远远的。快要进电梯才加快脚步。 进了病房,阮女士便把鸡汤拿了过去。对邰音芮虚寒问暖的,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过。余江阮觉着阮女士这功夫练得是越来越深了,他都看不懂了。 她们三人说着话,他连插嘴的份儿也没有。呆着也没意思,找了个借口出去抽烟去了。 这边禁止吸烟的,他找了会儿没找到吸烟的地方,乘了电梯下楼。大厅吵吵嚷嚷的一片,和楼上安静截然不同。他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就见孟时匆匆的跑了进来。她一瘸一拐的,跑得满头大汗。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眼得很。 余江阮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孟时没想到会遇见他,怔了一下,道:“章姨不舒服……有事儿吗?我得过去,有事儿晚会儿再谈。” 她说着又朝着消防通道跑去,一瘸一拐的,上楼的动作有些笨拙。余江阮跟了过去。孟时一口气爬到三楼,停也未停顿一下。到了楼梯口将手中的证件交给高个子男人,问道:“章姨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事儿,但得住院观察。孟小姐不用太担心……我先去办出院手续。” 孟时点点头,重重的松了口气。胡乱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章姨到了家里,和老太太聊着天聊着天的突然肚子就疼了起来。她是高龄孕妇,最近又来回的奔波。孟时当时是吓坏了,到了医院才发觉什么都没带,她又赶到酒店去拿东西。然后让高个子男人通知席承。席承是背着章姨过来的,今早就已经走了。 她歇下来才发觉浑身虚软,也难怪,她一直是跑着的,歇也没歇一下。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膝上有伤了。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章姨才被推着出来,她赶紧的迎了上去,紧张的问道:“章姨,还疼吗?” 章卿的脸色还是苍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没事儿啊,是你瞎紧张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孟时眼中的涩意难挡,说了句没事就好。用力的抱了抱章卿,然后和护士一起推着她去病房。章卿虽然没事,但还是不能乱动的。 孟时紧张的问着护士该注意些什么,然后又问章卿想吃什么,她坐了送过来。章卿拉了拉她的手,微笑着问道:“那位是?” 孟时回过身,才发现余江阮竟然跟进来了。刚才她着急就一直没顾得上他。她还没做介绍,余江阮就微笑着打招呼:“您好,我叫余江阮,小时的朋友。刚才见她急急的上来就跟过来了,打扰您了。” 他彬彬有礼的,章卿微微笑笑,道:“劳余先生挂心了,小时,给余先生倒杯茶。招待不周,余先生请见谅。” 余江阮笑笑,道:“夫人客气了。我就不打扰了。”他的视线转向了孟时,道:“小时,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孟时是不愿意让他多呆的,点点头,送他出了病房。到了门口,余江阮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道:“那位夫人是你亲戚?我一直以为你们家只有你和外婆两个人。” 孟时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余江阮一脸的冤枉,道:“人有好奇心很正常好不好,难道你就没一点儿好奇心?” 孟时抿抿唇没说话,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我得回去,我在楼上,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笑眯眯的道:“我妈过来了,你要不要见见?我可没你那么小气。” 孟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四处看看,然后恶狠狠的道:“你脑子是有病!” 说完她转身回病房去了,忍不住的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大方,未必。他分明是知道她不会去见,才故作大方。 章卿早就等着她回去了,她刚关上门她就试探着问道:“刚才那位余先生是做什么的?” 孟时微微笑笑,道:“不是您想的那回事儿,他是做古玩的,以前的时候租过家里得房子。” 章卿拉过她的手,笑着道:“我可没多想,我们小时那么好的女孩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还真是王婆卖瓜,孟时的脸热起来,赶紧的道:“你好好养着,就别替我操心了。今早外婆炖了鸡汤,我去拿过来。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了一起带过来。怀着孕就得多吃点儿东西,不然营养会跟不上的。” 章卿忍俊不禁,道:“小时也变得啰嗦起来了。特别想吃放了很多红油的酸辣面,就以前常在你学校门口吃的那种,能做吗?” 她其实只是说说逗孟时的,可这说着说着的就真的馋了起来。孟时犹豫了一下,道:“医生说能吃辣吗?还是吃淡点儿的。” “怎么不能吃了?偶尔吃吃不会有事的。真的,突然好想吃哦。”章卿做了馋嘴的样儿,美美的样儿看着可爱又可怜极了。 孟时忍不住心一软,道:“那我去问问医生,只吃这一次,下不为例。” 章卿点头,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快去快回,让席朗送你。” 她说的席朗就是高个子男人。孟时哪里放心,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他在这儿守着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顺便带床单被套来把这些全换了,消毒水味儿太重。再带一束您喜欢的百合过来。您就好好养着,什么也别想。” 章卿脸上的笑意满满的,道:“好,我们小时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孟时有些脸热,说了我走了匆匆的出门了。下了楼,她忍不住感叹,章姨还真是漂亮,马上就四十的人了。撒起娇来还跟小女孩似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她和老太太吃得都清淡,酸辣面几乎没做过。她将食材准备好,将鸡汤装进保温盒里。又将要带过去的东西都收拾好,才开始煮面。这边过去不是很远,面稍微煮硬一点儿糊不了。只是口感要稍差一点儿。 老太太知道章卿没事也放心下来,让孟时就在医院里陪着她。想吃什么打电话回来告诉她,她做好,她回来只管带去就是了。还说明早去买新鲜鲫鱼来熬汤,章卿那么瘦身体肯定虚,得好好补补。 孟时笑着说不用的,她有人照顾的。然后调皮的说我负责偶尔为她调调味。 孟时回医院的时候席朗告诉她,说席先生已经赶过来了。应该晚上能到,他在中途转的机。 孟时说知道了,她会等那位过来再回去。席朗笑笑,道,说麻烦她陪着夫人了。 他是负责照顾章卿的,可也没办法给他解闷。孟时留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章卿的胃口很好,一碗酸辣面吃完还意犹未尽。嫌不够辣也不够酸,因为她是孕妇,孟时的辣只酌量放了点儿。孟时哄着她喝了半碗鸡汤,没有医生的允许不能下床,她就陪着章卿聊天。给她按摩揉肩。 章卿没怀过孕,这孩子来之不易,她也是吓到了的。只不过怕孟时担心才说没事。这下放松下来,慢慢的睡了过去。孟时将被子轻轻给她盖好,然后轻轻的关上门。 医院里太闷,她站到走廊尽头吹着风。楼下行人匆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地面上湿漉漉的。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雨。 孟时站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余江阮打来的。她本是不想接的,想想还是接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在医院?”余江阮开口就问道。 孟时说是的,问他什么事。余江阮就问他在哪儿,他过来找她。孟时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说他在楼上下来再谈。 余江阮没两分钟就从楼上跑下来了,窗口的风刮得大,孟时将窗子关了,回身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余江阮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揉了揉鼻子,道:“你不挺会做菜的吗?给我做一桌东青的特色菜,我付你钱怎么样?” “外面那么多酒店,我现在没空。”孟时皱着眉头看着他,想也没想就回答。 “酒店要是能做出老太太做的味儿来我还来找你?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做,明天中午,每道菜的酬劳,我按酒店的大厨给你。食材你自己看着半,怎么样?” 听起来倒是挺诱人的,孟时的心思儿转了起来。明天中午那位就到了,也不用她在这边呆着的。做一顿饭的时间怎么都是有的。 见她不说话,余江阮喂喂了两声,道:“你能有多忙呀?做一顿饭的时间怎么都是抽得出来的吧?嫌价格低啦?” 孟时说没有,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说好。抬头看着余江阮,道:“在哪儿做?” “我家里,我不在,给你钥匙,你自己去。做好就能走了。我应该十二点左右回来。” 孟时点头,稍微想了想,又问道:“几个人?” “四个。菜式之类的你自己看着,只要到时候做出来就行了。哦对了,汤得用点儿心思。” 孟时点头,余江阮将钥匙递给她。她默默的收了下来,问道:“有没有忌口的?” 余江阮说没有,让她随意做。孟时点头,就找不到话说了。两人之间莫名的生出了一些生疏来。 余江阮其实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最终却也没有,客气的说了句麻烦了。孟时说不客气,我先进去了。她微微的点头,往病房走去。她双手插在衣兜里,背微微的陀着,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有几分寂寥。 余江阮看着,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上楼去了。邰音芮的病并没有什么大碍,她是娇娇公主,在医院里是住不习惯的。问了医生之后下午便出院了。 她在这边是住在酒店里,何瑜霏和阮蓁让她住到家里她也不肯。她并不愿意麻烦人,通知了她的助理过来。出院手续也是由她的助理办的。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惊讶,开了车送她回酒店。 席承下午就过来了,看得出来他是很紧张章卿的。孟时没有打扰他们,等着他们说完了,这才告辞。说是明天再过来,问章卿想吃什么。 席承向她道谢,说不用了。他带了私人医生过来,观察这一晚就会出院。修养几天章卿的身体没大碍了他就会赶回加拿大。孟时沉默了一下,说那也好。 她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原来打算好好煲汤给章卿补身子……这下都不用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也知道席承让章卿远离她,这决定是正确的。 她回到家老太太就问她晚上谁陪着,她说那位过来了,医生允许他们马上就会回加拿大,明天也不用去医院了。老太太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孟时没有再去想,要睡觉的时候就开始拟菜单,看看明天做些什么菜。 余江阮那边也是有菜市场的,她直接过去买菜就行了,不用麻烦的从这边呆过去。那么想着想着的她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孟时起来准备早餐,然后将要买的菜列成单子。本是想悄悄出门的,还没走老太太就起床了,问道:“这么早你是要去哪儿?不是说不用去医院吗?” 孟时说余江阮让她过去给他做一顿饭,他有客人,昨晚忘记说了。老太太就让她用心点儿,小余很少麻烦人的。孟时有些心虚,没敢将她是收钱的事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对余江阮的印象好,要知道她给他做菜收钱,肯定儿是不会允许的。孟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余江阮是帮了她很多忙,但一码归一码,以后他要有事,她一样的帮忙。 清晨雾气蒙蒙的,地面下了小雨湿漉漉的。孟时出了门就呵呵气,过年这段时间人也懒了很多,她许久没有那么早出门了。从这边去余江阮的别墅有那么远一段路,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是空调车,一点儿也不冷。孟时有些昏昏欲睡的。 她真的打起了瞌睡,广播了报站她才一下子惊醒下来跳下车。她掏出手机看时间,离她出门一个小时十五分,天色已经明亮起来,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她正想将手机放进衣兜里,一条短信就跳了进来。是余江阮发来的,告诉她他已经出门了,让她记得过去准备。 孟时简单的回了一个好,将手机放好,伸了伸手臂往菜市场走去。这边是高级别墅区,菜市场里的菜要新鲜些,很多他们那边菜市场没有的东西这边都有。当然,这边的价格也比那边贵了很多。 这笔钱是孟时出,她的心血淋淋的滴着血,还是咬牙买足了食材。汤她准备的排骨炖藕,排骨是上好的小排。藕也是很新鲜的。她本是想买只老母鸡炖汤的,但要费时些,火候不到熬不出味儿来。时间匆促,她就没做了,选了排骨。 因为列好了菜单,买食材只要照着单子上的买就成,这节约了不少时间。拧着一大袋东西到余江阮别墅的时候,别墅里果然是静悄悄的。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鞋架上多了两双女士拖鞋。 她换了鞋进了客厅,将东西放进冰箱里,用电饭煲淘米煮上饭。拿出单子琢磨了会儿,先将排骨藕汤炖上,然后才开始弄其他菜。 她心里大概是清楚这顿饭是做给谁吃的,越发不想耽搁时间。她是不想等余江阮回来和她们碰面的。 余江阮大概是想给‘客人’惊喜,才叫她过来做饭的。她做得很用心,比平时更认真些,连摆盘都研究了好几遍。 余江阮的橱柜里有好几套碗,什么菜配什么碗碟她一一的搭配好。将排骨的火关得小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弄其他菜。 一晃就是两个小时过去,怕菜冷掉,孟时先将需要时间长的菜做好,这才做时间短的菜。最后还用苹果和草莓做了水果拼盘。将东西摆好桌,她将身上的围裙解下,然后给余江阮发信息,说已经做好了,她先走了。 她回厨房又检查了一遍,正要离开,院子里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这还没到十二点,提早回来了? 孟时的心里犯着嘀咕,从窗子里看去,果然是余江阮的车,已经有人打开车门要从车里出来。她要想不碰面的出去已经不可能,只能是先藏起来再说了。孟时当机立断的上了楼,溜进了余江阮的书房。 好在她来过他这里几次,比较熟的,知道哪儿能藏人。 ------------ Chapter 2:你可知道我的心在动(四十) 她刚进书房余江阮的短信也就到了,说提前回来了,问她走没有。在书房。 余江阮没有再回,孟时也不敢乱出去,将躺椅搬到书架后,随便找了本书看了起来。初春屋子里还有些冷,她拿了放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看着看着的孟时就睡了过去。 吃过午饭何瑜霏拉了阮女士去逛街,余江阮找了个借口没去。推门进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见到孟时的身影。他绕了一圈才发现她在躺椅上睡着了。书放在胸口,脸侧从一边。些许阳光从窗户中洒落在她身上,上半身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瘦瘦小小,安静得像只小猫儿。 余江阮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孟时的呼吸浅浅的,他站了一会儿上前,在躺椅前半蹲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揭开薄毯。手刚揭开孟时的裤脚,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戒备的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她的眼神是凶恶的,可配上刚醒来时迷蒙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威慑力。余江阮握住她的脚踝,小心翼翼的将裤腿往上撩,道:“我看看你的伤,蹦跶得挺快的,好完了?” 他的力气比孟时大很多,握住脚踝她动也动不了。只能是僵着身子任由着他揭开裤腿。 她穿得比较宽松,余江阮没费什么力就将裤腿撩到了膝盖处。绷带已经不见了,受伤的地方结着黑色痂。边缘的地儿脱落,露出粉红色的嫩肉。 她的伤好得倒是比他预想的还快些,他伸手碰了一下,抬眸看了孟时一眼,道:“痒嘛?” 孟时缩了缩,将裤腿放下,道:“偶尔。”她说得简洁,然后又问道:“几点了?” 居然会睡着,她多少有些不自在的。余江阮看看时间,道:“也多久,不过就个把小时。” 孟时匆匆的站了起来,道:“我得回去了。” 余江阮拉了她一把,好笑的道:“急什么?钱不要了?我送你回去。” 孟时就顿了下,道:“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你自己记着帐,我还欠你那么多……” 说到这儿她没有再说下去,余江阮笑了声,道:“你还记得挺清楚的啊,行了,以前的事别说了。我以后会常来这边,再找你做饭按次数算,然后按月个结。这次就先记着,下次一起算。” 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郁闷,以前的事别说了,那他……将她绑着是为什么? 她没吭声儿,说了句随你。挣开余江阮的手匆匆下楼了。她说过回去吃午饭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还在等着她。 才走出院子余江阮就开了车过来,摇下车窗扬扬眉,道:“上车。” 孟时想说不用的,见他一直看着她,就拉开车门上了车。系上安全带,余江阮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做的那丸子挺好吃的,怎么做的?” 孟时头也没抬,道:“说了你会吗?” 余江阮一噎,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了?” 孟时抽抽鼻子不吭声儿了。余江阮的目光狡黠的闪动,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又转头去看孟时,道:“你别是有什么独门秘方舍不得告诉我吧?” 孟时也不管他怎么说,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余江阮讨了个没趣,手指有一下每一下的在方向盘上敲着。 孟时比以前更沉默了很多,看了一会儿窗外就闭上眼睛假寐。到了地儿她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下车。余江阮说了句等一下,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道:“祛疤止痒的,昨天让人寄过来的。效果挺不错的。” 孟时接过,说了句谢谢。余江阮顿了下,道:“等我忙完这几天就带老太太出去玩玩。” 孟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过身挥挥手,道:“回去吧……再见。” 她的背影潇洒极了,余江阮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调转车头,车子咻的一下飙出去老远。 孟时膝上的伤慢慢的好了起来,结的痂慢慢的脱落,露出粉色的嫩肉。余江阮给的药膏确实挺不错的,经常抹着她很少去抓。孟时也开始准备着上班。这天下班她刚到巷口,后面就有车子摁喇叭。 她回过头,余江阮将车子滑上前来,道:“已经开始上班了吗?” 孟时点点头,疑惑的道:“你过来干什么?” 余江阮懒洋洋的一笑,道:“没事儿我就不能过来了?”顿了一下,他又道:“我过来看老太太不行吗?” 孟时懒得和他说,继续往前走。余江阮就开着车慢慢的滑行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余江阮一直将车开到四合院前才停了下来,下车打开后背向,将一箱子东西抱了出来。孟时赶紧的拦住了他,道:“你这是什么?” “炸弹,你信么?”余江阮调皮的眨眨眼,道:“让开点儿,砸着你了我可不管。” 他说着绕着孟时快步往里走,孟时赶紧的追了上去。他已开始笑眯眯的叫外婆。老太太有一阵儿没见到他了,挺高兴的。 不用老太太问,余江阮就笑着道:“这是别人送的按摩椅,我拿着也没用,听说挺好用的,拿过来给您试试。” 老太太说那怎么行,余江阮就说我放着没用,那位朋友说涌过之后让给反馈。不用也没法给呀。您就当帮我一忙。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没几分可信的,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已开始拆开箱子捣鼓了起来。 他没一会儿就将按摩椅装好了,先摁着孟时在上面试试,才扶着老太太上去。老太太最开始的时候是不习惯的,余江阮让老人放松,渐渐的老人脸上露出了舒服的神情。 余江阮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让孟时别弄出动静来。按摩椅一直按着,老太太竟然慢慢的睡了过去。孟时诧异,回房间拿了床薄毯给老太太盖上。 余江阮双手插在裤袋了,偏着头问道:“怎么样?功效不错吧?老太太不是常说身体硬邦邦的吗?有这按摩椅以后就不用愁了。要是觉着不舒服了就坐上去按摩一下。不过生病了还是得上医院的。” 孟时说了句谢谢,虽然余江阮一再强调说是朋友送的。她还是琢磨着给他钱,或是替他做的那顿饭就别算钱了。 两人没吵老太太,孟时拿了菜和小凳子去外面择,余江阮也跟了出去。他倒是挺会见样学样的,孟时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院子里的人好像还没回来,静悄悄的。 余江阮择了一小把小白菜,就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怪怪的?” 孟时睨了他一眼,道:“是我怪怪的还是你怪怪的?” 她这么一反问余江阮就无话可说,他微笑着揉了揉孟时的头,道:“你想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董家郃对她说的话,她微微的怔了一下,继续择小白菜。因为知道最终的结果,就算董家郃不提醒,她也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余江阮突然有些想抽烟,他看着孟时,突然低低的一笑,道:“我有时候挺想认真下去的,我猜你肯定儿没当过真。” 孟时一僵,没有说话儿。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你觉着我们合适吗?我是没认真过,也没认真的必要。” 余江阮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坦白的,手插进裤兜里,站起来看着她,慢慢的道:“为什么不合适?你是打算将自己紧紧的封闭一辈子?像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的,孟时有些恍惚,直直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惨笑来,道:“我早没有心了,你还觉得合适吗?” 余江阮怔住,孟时继续道:“我很早就有过喜欢的人,并且在整个青春里最大的梦想都是做他的新娘。我的爱情,早就毁了……这辈子,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很好,我知道。我的身体或是心,都早已是千疮百孔。我也早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余江阮,我们不合适,从来就没有合适过。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结婚的,我欠了你的,就当还你。别的,就算你想要,我也早给不了……” 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和凄凉。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满脸的泪花。余江阮的绞在一起,上前想去抱住她,孟时却退后了一步,很快擦干了泪水。 这是余江阮第一次见她哭,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攫取住了一般,窒息得厉害。他在原地站着,抿抿唇,道:“不是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的,孟时,结婚的时候我确实是冲动的,但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是认真的。婚姻不是儿戏,我会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他微微的笑着,仿佛已是胜券在握。孟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番话来,震惊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恶狠狠的道:“你想也别想!”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余江阮看了看地上的白菜,慢悠悠蹲下将剩下的小白菜择了。 孟时进屋就在凳子上磕了一下,发出砰的声响。她闷哼了一声,就听老太太问道:“怎么了?急匆匆的。” 孟时忍着疼,强压住止不住翻腾的情绪,强笑着道:“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 “怎么不小心点儿……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端着小白菜进来了。他没去看孟时,笑眯眯的和老太太打招呼:“外婆醒了……有没有感觉身体轻松了些?” 老太太要起来,他很自然的将篮子递给她,上前扶老太太。 孟时进了厨房心还在砰砰的跳个不停,余江阮是疯了!肯定是疯了。 她躲在厨房里没出去,本以为余江阮会留下吃饭的,但却没有。他陪老太太坐了会儿有人打电话就走了。 孟时才松了口气,怔怔的站着。晚上睡觉时余江阮发来了短信,说是明天再过去,跟她说了晚安。 孟时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丢到一旁,再也没看一眼。 她一夜难眠,翻来覆去了无数次都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爬了起来。给老太太准备好早餐,然后去上班。 清晨的巷子里行人匆匆,孟时抽了一支烟提神。沿着小巷慢慢儿的走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她有些失神,她差不多都忘记了,她有多久没好好的抬头看天空了。正如余江阮所说,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太久。身边甚至没有多余的朋友。 她才走到店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道:“是孟小姐吧?我们家夫人有请。” 孟时看向男人的身后,一辆黑色的大奔格格不入的停在杂乱的烧烤摊前。看不到车内的情景。 “抱歉,我不认识你们家夫人。”孟时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的。 “我们家夫人说和您是旧相识,请移步。”他的态度强硬,面上却是不卑不亢的。 孟时抬头看向他,淡淡的笑了声,道:“你们这是想欺负我一弱女子强来吗?” 男人微微一笑,道:“孟小姐您误会了,我们家夫人只是想见你一面,何来强来一说。夫人的车就在那边,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孟时没吭声,有清脆的高跟鞋声传来,她抬眸看去。董芙萝一袭红色大衣,款款而来。时隔几年不见,她比以前更瘦了些,保养得意,脸上并未留下岁月的痕迹。 孟时的脸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早在董家郃找她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迟早会上门来找她。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承蒙她看得起她。来得那么快。 “几年不见,你的架子依旧挺大的。”董芙萝走近了,微笑着睨了孟时一眼。 孟时淡淡的笑笑,道:“你不也一样,几年不见,也没什么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她语气里讥讽味儿一点儿也没遮掩,董芙萝并不介意,笑笑,温柔的道:“还是那么牙尖嘴利的……看来你还是没长什么记性。” 孟时抿抿唇,没说话。她们站在路边挺惹眼的,董芙萝看了看四周,道:“到车里坐坐?” 孟时这次没再拒绝,随着她进了车里。车中充斥着香水味儿,和她以前用的香水是一模一样的。孟时一身在奢华的车内显得寒碜极了。 董芙萝从上到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微笑着道:“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样。听说你和家郃已经见过面了?” 孟时直视着她,淡淡的一笑,道:“这话,你不是应该去问他才对吗?” 董芙萝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冷笑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离他远点儿。哦,忘记告诉你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他的未婚妻家世和董家匹配。你觉得,他会选你么?” 孟时盯着她,笑笑,道:“我不知道……不过你来找我,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董芙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冷的扫了孟时一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警告你,你要再敢靠近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董家家大业大,什么龌龊事做不出来?”孟时冷笑了一声,“但你别忘了,是谁找的谁。还有一点儿我不太清楚,孟夫人,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这些话要说,我想也应该是由你口中的董家郃的未婚妻来说?孟夫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她的质问犀利,董芙萝的脸色涨红,一个耳光子就要甩到孟时的脸上。孟时握住了她的手臂,一点点捏着往下垂,冷笑着道:“孟夫人,还是别动手动脚的好。我是粗人,要是一不小心伤了您怎么办。” 董芙萝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歇斯底里的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孟时加重了力气,冷笑着一字一句的道:“我再不要脸,也没有孟夫人不要脸。当初我和董家郃断绝关系,以后就更不会和他有关系。你要再来找我,我就只有通知他领你回去了。” 她丢开了董芙萝的手,打开车门要下车才发现有人守在门口的。她回头去看董芙萝,董芙萝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一字一句的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要敢缠着他,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时冷笑了一声,道:“你与其对我放这种狠话,不如好好的看好他。别让人抢了去了。” 她跳下车,重重的撞了守着门的保镖一下,裹紧衣服慢慢的走远了。董芙萝的车停着,过了好会儿才慢慢的驶离。 孟时进了店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手脚都是冰凉的,她的胃里有些作呕,将捏住董芙萝的手腕的手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董芙萝的到来影响了她一天的心情。她立了好会儿才将屋内的灯都打开,突然有些茫然无所事事的感觉。 她伸手揉了下额头,正要开始工作,就有推门的声音传来。她以为是有人过来寄快递,随口便道:“您好,寄哪儿?” “什么寄哪儿?怎么无精打采的?想我想的?”余江阮笑着,将手中的早餐放在桌上。 孟时用力的揉了下眉心,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呀,我昨晚没说过吗?”余江阮微笑着,“我总得拿点儿诚意出来吧?” 孟时知道他是在说昨天的事儿,抿抿唇,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道:“我吃过了,还有,余江阮,我和你不一样,玩儿不起。” 余江阮看着她,认真的道:“我没在玩,我是认真的孟时。” 孟时抿着唇,道:“随便你。” 她说着也不去管余江阮,认真的开始工作。余江阮也不生气,将早餐放到一边,然后在一旁帮他。他没做过这些事的,碍手碍脚的让孟时心烦。 他的脸皮厚得很,就呆着不走。有人上门来还会主动的去招呼。孟时说不出的疲累,也不去管他,由着他。 无论是他还是董家郃,和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没到吃午饭,余江阮看看时间就走了。孟时松了口气,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如果曾经有贪恋过余江阮的那一分温暖,董家郃董芙萝的出现,无疑是让她更加的清醒。 她渐渐的静下心来,寄完了最后几份快递,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关上门去吃午饭,余江阮就拧着一个保温盒笑眯眯的过来了。 孟时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本来就没走,店没装修完,我这几天都有空余时间。刚是回去帮老太太做饭去了。老太太不是说你每天都回去吃饭的嘛,跑来跑去太麻烦,我就带过来了。” 孟时还真是有些不懂余江阮,前几天的他不是这样儿的,昨天今天怎么又突然变了个样儿了? 她还想着,余江阮就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道:“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得趁热吃。我和老太太都吃过了,你现在回去也没得吃了。” 他将一双筷子递给她,把汤盛了出来。食物的香味勾动了饥肠辘辘的胃,孟时沉默了下,接过了筷子,慢慢的开始吃了起来。 中间有顾客上门,余江阮并没有让她起身,让她好好儿吃饭他去招呼。他是不怎么熟的,录入的时候还有些笨手笨脚的。孟时几次想去帮忙,见他和客人聊得挺好的,也就坐下了。 余江阮其实还是挺圆滑的,她悄悄儿的想。不过做生意的人,要是不够圆滑,生意又怎么做得下去。 她吃过午饭后说是没事的余江阮就准备要走了,他看了看时间,手撑在桌上认真的看着孟时,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认真,无论你接受不接受。孟时,打开心扉……并没有那么可怕的。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一) 孟时刚洗过手,听到这话顿一下,抬头看了余江阮一眼,道:“我为什么要试……我也不想看到你认真。余江阮,你别自作多情。” 余江阮就呵了一声,道:“孟小时,我发觉你这人挺无情的呀。好歹我们也相处过那么久,你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怕我伤心么?” 孟时好笑,睨了他一眼,道:“你会伤心么?你要那么容易就将心伤了,那你的心岂不早成碎片了。赶紧走,别在这儿耽搁我。” 余江阮往桌子上一坐,道:“我还真不走了。你得给我说清楚,我的心怎么早成碎片了?说得我跟那什么似的。” 孟时嗤了声,慢悠悠的道:“你还当你贞洁烈男呢?” 余江阮不说话了,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该接。他伸手轻轻的敲了孟时的头一下,道:“你说话还真挺不客气的……我这会儿有事,不然我慢慢儿的坐着和你理论理论。对了,我要有时间晚上过来,没时间明天过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孟时挪到一边,头也不抬,道:“谢谢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余江阮就轻笑了一声,“现在不想吃不等于明天不想吃。好了……我真走了,再见。” 他说着对着孟时挥挥手,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卷闸门外。孟时抬头看了一眼,又坐了下去。余江阮还真是有些神神叨叨的,突然来跟她谈感情,还真是……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余江阮去了拍卖会,没什么合眼缘的,只拍下了一对羊脂玉手镯。他打算送给舅妈,舅妈是很节俭的,身上很少见有首饰。她在慈善基金会做义工,一直捐助着山区贫困儿童。每年都要往山区跑上一次。 回去的路上他去看了店里装修,做得他挺满意的。已经快到了收工的时候,他就请他们去吃饭。依旧是那家川菜馆,菜做得挺好的,分量也足。 工头做装修几十年了,比他这个外行是要精一些的。几个小地方给他提了点儿建议。他拿出纸笔画着琢磨着,发觉改过之后还真是要大气好用得多。他举起酒杯向工头敬酒道谢,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酒。 他喝得有些多了,车就停在大厦的停车场里,没敢开。慢慢儿的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到公园见有大把大把卖玫瑰花的小贩,他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歇气,掏出时间看才发觉竟然马上就是情人节了。 他很少喝白的,头有些发晕。他就给孟时发短信,说是他喝醉了。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孟时回,他就笑笑。现在看到他的短信,她是避之不及的吧。他是没怎么追过女孩子的,长得好看嘛,桃花运总是很旺的。 按道理说孟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可她身上就有一种安宁的味道。像经过时间岁月沉淀的老宅青石小巷,莫名的就让心静了下来。 他那几天是有些烦躁,对她的态度也有点儿不对劲。这烦躁并不只是因为邰音芮,还有阮女士的态度…… 他并不是肯受人摆布的人。何瑜霏就说过他的心很软的,他那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才发现,其实是在自寻烦恼。 他自嘲的笑笑,伸了伸腿,轻轻的吁了口气,然后站起来继续走。路过一家抄手店时,他突然想起以前院子外面卖的红油抄手。热乎乎的香得能将馋虫勾出来,每次他将汤也喝得光光。 他的思绪凝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昏黄的路灯。 孟时晚上的时候给孟涛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让他过来守着店。明天有专家到东青来坐诊,她早约好了人,打算带老太太去看看。 她是没敢告诉老太太的,老太太不可能去,只能是连哄带骗的。老太太到时候就算生气,也肯定会做检查的。 孟涛说明天要上班的,他会换班,让孟时放心去。孟时就应好,挂了电话告诉老太太,笑着说明天出去逛逛。天气预报说天气会很好的。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你不是舍不得你那店吗?怎么会突然想去逛逛。” 孟时就是一小守财奴,没事是不会轻易关门的。孟时笑笑,搂住老太太的胳膊,道:“不是孟涛说明儿休息过来看嘛,我今年还没陪您出去逛过哩。” 老太太就说好,说我们小时该去置办几身衣服了。哪有女孩子现在还穿得那么老土的。 孟时说我得上班呢,穿得再漂亮也没用。到这儿她顿住了,她也是知道老爷子的事的。良久之后,她伸手摸了摸孟时的脸,轻轻的道:“委屈你了。” 孟时摇摇头,想说什么,见老太太沉浸在回忆中,终是什么都没说,就陪着老太太坐着。 孟时第二天用心的拾掇了一番,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她瘦,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老太太看着欢喜得很,她是爱整洁干净的人,在家里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的挽着。难得出门,更是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她挽着老太太的手出来,刚到远门口邻居就笑着打招呼说要出门呢。孟时笑着应是。 她的衣服都是深色的,看着老气沉沉的。难得的拾掇一番,邻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艳,笑着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该多打扮打扮。” 孟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老太太却笑着点头附和,“就是。” 和邻居道别,一老一少慢慢的走着。孟时先是带了老太太去小吃街逛,给老太太买了红豆粥。然后乘了公交车往医院的方向,在离医院一站路的地儿她就下了车。附近有花鸟市场,有很多出来溜达的老人。 逛着逛着的老太太就找到了聊天的人,说着哪只画眉怎么样,哪只鹦鹉又漂亮。孟时外公在的时候有一爱好就是养鸟,老太太耳濡目染多年,对鸟多多少少也懂些。 孟时本是想买些花的,但现在地方窄了养不了。院子里虽然有地儿,但那是大家的。别人都是要种些葱和小菜的。 老太太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兴致好得很。时不时的说着什么花好养,什么花不好养。哪种品种名贵不好养,哪种的花期长或是短。 孟时就在一旁陪着,老太太累了,就扶她在旁边的木凳上休息。逛到花鸟市场散了,一老一少才离开。孟时要带老太太去吃东西,老太太说还饱着呢。 孟时调皮的眨眨眼,说那我带您去一个地方。不过您可不许生气。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你别乱花钱,想吃什么买食材回去做就行。” 孟时心虚的保证没有的,然后扶着老太太往医院的方向。跟着她走老太太是很放心的,一路念叨着以前的事。孟时带着老太太走的是后门,老太太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到了门口,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五十来岁的医生等在了门口。孟时客气的叫了一声应老师。 再见到她,应珍百般感慨。但现在却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点点头,和气的和老太太打了招呼,然后笑着招呼孟时和老太太往楼上。 老太太听见孟时叫应珍老师,心里多少也有些清楚了。不过她没表露出来,客客气气的和应珍聊着天儿。 一路都有人同应珍打招呼,叫应教授。他是很忙的,现在是午休时间,才有时间下去接孟时。 到了办公室,应珍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并没有叙旧,而是同老太太聊着天儿。就像聊家常一样问了老太太的身体饮食,才开了一张单子,微笑着道:“老太太去做个检查好不好?很快的,一点儿也不可怕的。” 他的语气温和得很,跟哄小孩子似的。孟时从进门起就一直担心着,怕老太太转身儿就走。她搂住老太太的胳膊,哄着道:“外婆,就检查一下好不好?您年纪大了,是该做定期检查的。一点儿也不怕的,真的。” 她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老太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笑眯眯的应好。孟时松了口气,应珍就笑着叫护士进来。亲自带着老太太去做检查。孟时一直扶着老太太的,悄悄儿的告诉老太太,说我就在外面的,您别怕。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 到了CT检查室,孟时才松开老太太的手。看着护士扶着老太太进去,厚重的门关上,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没着没落的。 应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人老了记忆有所退化是正常的,不用担心,我看老太太的身子骨还好,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做了CT只要脑部没有肿瘤,应该就不会有事的。是你太紧张了。” 最后一句,应珍带了些叹息。 孟时笑笑,客客气气的说麻烦你了。应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当初走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阿姨现在还常常念叨着你。这次她本来是要跟着过来的,她的身体不能坐飞机,我没允许她过来。” 孟时沉默了下,轻轻的道:“劳烦你和阿姨挂心了。我过得很好,只是……辜负您的期望了。” 应珍欲言又止,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去你住的地儿找你,房子已经被查封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不声不响的离开。” 孟时沉默了下来,应珍看出了她不愿意多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的所有学生里,最有灵性的就是你。当初你替你阿姨做的手术,我的学生里,至今还没有人超越你。小时,我很遗憾,也很惋惜。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的。” 说到这儿,应珍顿了下,和蔼的道:“好了,咱们师生好不容易见面,今天就别说这些了。我这次行程匆忙,恐怕没时间留下来。下次我休假带你阿姨过来,你再好好带我们在东青玩玩。” 孟时笑着应好,又道:“麻烦您了。” 应珍摆手,道:“别那么客气。我好歹也算是长辈,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的就断了联系。” 孟时的心里其实也挺愧疚的,乖巧的应了一声好。门打开,老太太出来了,她迎了上去。 没有拿片子,应珍直接过去看。看了又叫孟时过去看,道:“没什么事的。” 他在这边这会儿,已经有护士过来等着了。只是不是很急没有打扰。孟时是知道他很忙的,他难得来这边,肯定儿有很多病人提前就挂了号。她没再打扰,出来就和应珍告了别。 应珍要送他们下楼,她没让。再三的道谢之后扶着老太太下了楼。老太太自然是知道她耍小心思的,出了医院就道:“你呀,就是瞎担心。我身体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孟时嘿嘿的笑,道:“这不是免费的嘛,您也看到,一分钱也没花。”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忽的感叹道:“要是我们小时一直学下去,现在肯定也是很了不起的医生。应医生忙,不好那么麻烦人家的,你看人有时间了,就请人来家里吃饭。”说到这儿,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还是在外面吃,现在家里寒碜,太失礼了。” 老太太还是很讲究的,孟时看着脚下的石梯,就道:“应老师不会介意的……他忙,以后再说。” 老太太就应好。 两人还没走到路边,孟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是余江阮打来的。她本是不想接的,老太太看着她拿着手机,就道:“谁打来的?” 孟时说余江阮,然后接了起来。 “你和外婆在哪儿呢?”电话才接起,余江阮就问道。他像是跑得很累,喘着粗气的。 孟时说医院,问他什么事。余江阮就说我知道在医院,我在大厅找了一圈,怎么没见你们。 孟时停住了脚步,疑惑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我问那黑小子的……你们在什么地儿,我马上过来。” 他说的黑小子肯定是孟涛,孟时的嘴角抽了抽,说了地儿。没多时,就见余江阮跑了过来。 他额头上跑起了密密的汗儿,见着老太太先是嘴甜的叫了声外婆,然后扶朱红老太太往他的车边走。 他没问检查结果怎么样,上了车细心的替老太太系好安全带后才问道:“吃饭了没有的?” 这话是问后座的孟时的,孟时说没有。他就转过头去和老太太说话:“外婆,今天就在外面吃好不好?您想吃什么。” 他的眼睛亮若星眸,很兴奋的样子。老太太不愿意扫他的兴,就说好。吃什么都行的。 余江阮又去问孟时吃什么,孟时也说随便。他有些无奈,拿出手机刷了刷,然后打了个响指,道:“那就吃石锅鱼好不好?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店,有一次过来的时候吃过。”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好,他就说您做好勒,然后发动了车子。孟时怕他又飙得很快,这次他却很有分寸的,速度很慢的。孟时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到了地儿,余江阮要了一包间。扶着老太太坐下,然后将菜单递给老太太看。老太太说让他做主就行。 他知道孟时肯定儿也不会点的,没再将菜单递给她,菜单也没看就吩咐侍应生。 他替孟时和老太太都要了饮料的,等着侍应生上菜时,他才小声的问孟时:“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他靠得近,两人看起来有些亲昵。孟时挪得远些,喝茶佯装没听见。余江阮就没再问了,站起来给老太太加茶。 余江阮的口味是很挑剔的,他介绍的东西自然是值得一试的。很对老太太的味,连连的夸很久没吃到那么正宗的鱼了。余江阮得意得很,说还知道有好几个地儿有好东西,改天带老太太去尝。 老太太笑眯眯的应好,他又说周末带老太太去常宁寺看樱花。常宁寺的樱花是一大风景,每年春天都有很多游客的。 老太太听惊讶的,说今年的樱花开得挺早的。余江阮笑着说是因为天气暖和了,他也是在一论坛上看到的,在打花苞儿了。等周末过去应该全开了。 他说着看向孟时,让孟时也表态。孟时没有和他抬杠,也笑着说到时候去吃顿斋饭,很久没有吃过常宁寺的素斋了。 常宁市的素斋是很出名的,常有人慕名而去。老太太就说好,也说可以提前做点儿点心,到时候带过去吃。也可以煮茶带过去。 孟时笑着应好,说到时候就将东西准备好。老太太这一天也累了,上了车就打着瞌睡。余江阮将车开得平缓,比平时多开了一倍的时间。到了巷口,老太太没醒,孟时要去叫,余江阮没让。打开车门下了车。 孟时迟疑了一下,也下了车。余江阮轻轻的将车门关上,就问道:“老太太没事吧?” 孟时说没事的,她看了他一眼,道:“你那么闲嘛?” 知道老太太没事余江阮的心也就落下了,耸耸肩,道:“不闲。”然后车里看看,轻声的道:“带老太太去医院,为什么不叫上我。” 孟时没理他,转身就往店里走。余江阮抓住了她的手,道:“我问你话还没回答呢。” 孟时甩了他的手一下没甩开,瞪着眼睛道:“你放不放开的?” 余江阮嬉皮笑脸的说不放,然后又道:“牵个手怎么了?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嘛?” 孟时用力的甩着他的手,又怕人看见,恼怒的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就发神经,你要答应我情人节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孟时哪记得什么情人节,想也不想的道:“没空……奉陪不了。” “晚上也没空?”余江阮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孟时想说没空,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就说了句不知道。 余江阮笑着道:“那我预约了,到时候我过来接你。”他放开了孟时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道:“孟小时,我说你能关心关心我嘛?我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该问几句的?” 孟时揉了下手腕,看了他一眼,道:“你高兴得很,我就没看出来你心情什么时候不好。” “前几天。”余江阮的手指在车上敲了几下。 孟时僵了一下,道:“没觉得。” 余江阮就轻笑了一声,道:“你是压根就没注意过。” 孟时这下不吭声了,余江阮抽出了一支烟点着,道:“我爸妈逼我结婚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不是?” 孟时吓了一大跳,道:“你胡说什么?” 她怕老太太醒来,往车里看了看。 余江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看我像胡说嘛,我是很认真的好不好的?” 孟时抿了抿唇,道:“当初……协议里可不是那么说的。” “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孟小时,你就真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嘛?”余江阮这话问得很认真的。 孟时不吭声了,余江阮上前拍了拍她的头,道:“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要不愿意以后再说好了。”微微的顿了下,他微微笑着道:“其实我真觉得你挺好的,除了脾气有点儿坏。比他们安排的人,好得肯定不是一点半点儿……还有啊,有时候看着你,我的这儿会莫名的抽疼。” 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的脸上并没有多认真的,带着笑。只是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有些忧伤。一点儿……也不好笑。 孟时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迈动步子往前走,道:“别开玩笑。” 余江阮不说话了,微笑着道;“你觉着我是开玩笑,那就是开玩笑好了。”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孟时的背影一眼,拿了出来。屏幕上闪烁着yt几个字母,他直接摁了拒接。 他是重感情的,也是心软的。但从来都是不喜欢多纠缠的人。邰音芮和迟仰的关系不好,他是同情她……可那仅仅是同情。他烦乱过,因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像公主一样处处被捧着的她会过得那么糟。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 余江阮看着孟时的背影,揉揉鼻尖儿。将烟头掐灭丢进垃圾箱里,本是想跟着孟时进店里的,看见老太太在车中动了动,他走上前去。 老太太已经醒了,他拉开车门,笑着道:“您醒了,才刚到呢。” 他扶着老太太从车上下来,大声儿的叫了一声孟时。孟时很快从店里小跑着出来,到了老太太跟前就道:“外婆我送您回去。” 老太太摆摆手,道:“我自己回去,你忙你的。让小涛今晚留下来吃饭。”老太太说着慢慢儿走了。 孟时看着老太太的身影走远,这才回过身来进店里。才走了没两步余江阮就抓住了她的手,道:“就这么走了?” 孟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 “没怎么。”余江阮笑笑,微微的顿了一下,道:“我那边的钟点工辞了,你去给我打扫屋子,顺便做饭怎么样?唔,你下班之后过去,也不会耽搁你什么事儿。你现在的工作,肯定没有之前赚钱吧?” 他真是戳到了孟时的心坎儿上了,她看着脚尖儿没说话。余江阮继续道:“我在这边人不熟,再找合适的人不容易。你就当帮帮忙嘛,行吗?” 孟时琢磨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几号?下月月初吧。”下月这边的店开业,他会在这边很长一段时间。钟点工是真辞了,不是找不到,是他压根底没想着要找。 孟时应了句好,孟涛就走了过来,干咳了两声,道:“你们俩说什么呢?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了。” 余江阮没回答,笑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周末的事你记得。” 他说着就往车边走去,孟涛疑惑的看着孟时,问道:“什么事情说定了?周末要干嘛?” 孟时往店里走,道:“他让我给他做事。” “做什么?”孟涛好奇的问道。 孟时看了他一眼,道:“做饭打扫,你觉着我能做什么?” 孟涛嘿嘿的笑起来,道,“你能做的可多了……不过我告你啊,你千万别答应那小子。毛手毛脚的,你别被他那副臭皮囊给蒙住了。肯定儿不是什么好人!他肯定是有所企图的!” 最后的话他是嘀咕出来的,他就是看见余江阮拉孟时的手才跑出来的。孟时抽抽鼻子缩缩肩,道:“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有分寸,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孟涛摸摸鼻子,道:“我最近可没做什么坏事……” 他说得小声有些心虚的,孟时没听见。她想起了快要交房租的事,房东算是好说话的,一个季度交一次。她从来都不知道东青租房有必须一次**半年或是一年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饱汉不知饿汉饥,在老宅的时候她可从没为房租的事发过愁。想到这儿,她的思绪顿了一下,她该回老宅看一下了。过年的时候她是去过一次的,长久没有人打理,冷冷清清的,枯叶落了一地。 到了周五晚上,余江阮打来了电话,说是去看樱花,让孟时别忘记了,他明儿早上就过来接他们。老太太正在看天预报,一连几天的天气都挺好的。孟时就问老太太要准备些什么吃的。 老太太就说随便准备些就行了,到时候要在寺庙吃斋饭的。孟时笑着应好,就进厨房弄吃的去了。 她打开冰箱看了下食材,准备做些寿司带去。又拿出乌梅,山楂,甘草冰糖等等。准备熬了酸梅汤用保温盒装了过去。太阳大,清火解热的。东青的天气这几年都挺怪异的,没有春天。冬天过后直接到夏天,弄得人挺不适应的。好在她和老太太都是耐热不耐寒。 做好这一切,孟时有拿出了面粉,虽然人少吃不了多少,但怎么都是要做些小点心过去的。老太太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该准备的都要准备齐全。 老太太困了,在外面喊她,说是要先睡了。让她早点儿睡。孟时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胡乱在围裙上擦擦手出去,微笑着和老太太道晚安。 待到老太太关上房门,她才进了厨房,也将门关上。尽量发出很小的声音。这一切做完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厨房里小,闷热,孟时出了一身薄汗。她去洗了澡,将头发擦干倒在床上,调上闹钟,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余江阮第二天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和孟时都已经准备好了,她用一大包将东西装好,除了吃食还杂杂拉拉的带了一大堆。 余江阮前前后后的跑着将东西放进了后备箱,这才问道:“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孟时说没有了,她已经检查了几遍了。要出去,她和老太太都起得很早的。老太太要晕车,坐的是前面。余江阮陪着她聊着天儿,孟时就在后座上打着瞌睡。 睡得太晚起得太早,好长时间没这样了,她的精神不如以前那么好了。闹钟响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是蒙蒙的。 车子驶得平稳,她没过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老太太没听见外面有声音了,回头看着她,微笑着道:“小时睡着了。” 余江阮将广播的声音关得小些,道:“那我们小点儿声。”他笑着,看了看旁边儿放着的相机,道:“外婆,待会儿我替你和小时多拍点儿相片好不好?” 老太太整理了一下银白的鬓角,笑眯眯的说好。微微的顿了一下,道:“小时是很少拍照的,拍些也好,要是我不在了,她也留些念想。” 她的语气里带着忧愁的,说着回头看了孟时一眼。余江阮听得有些难受,笑着道:“您身体还好着呢,肯定能长命百岁。” 老太太笑着,不说话了。余江阮一时也找不到说的,老太太心事重重的,伶牙俐齿的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开心。 孟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常宁寺,这边是郊外,比城里安静很多。太阳在柏油马路上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两旁的绿化做得很好,种着不知名的花儿。 她伸了个懒腰,就听余江阮道:“还有一会儿就到了,睡醒了?” 孟时嗯了一声,摇下车窗。带着阳光气息的风吹在脸上,暖乎乎的。越是靠近常宁市,柏油马路变成了水泥小道,两旁种着挺直的松柏。绿荫荫的。风中隐隐的带着花香,两旁有徒步的游客,三三俩俩的往山上走。 车子再往前开了一截就到了山脚下,余江阮停了车,道:“车子只能停在这里,我们慢慢爬上去。” 孟时应了声好,麻溜的下车,上前拉开车门将老太太扶了下来。问道:“外婆,头晕嘛?” 老太太说没有的,祖孙俩说话的时候,余江阮已经将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拧了出来放在路边。让孟时和老太太等着,将车开进了旁边的停车场。来赏樱花的游客挺多的,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孟时和老太太没站多大会儿余江阮就回来了,他将包背上,然后笑着道:“走吧,走不远就有歇脚的亭子的。” 老太太的腿脚不灵便了,感叹着已经许久没过来了。她以前每隔那么一段时间都会过来上香拜佛的,这边的车路不是很方便,要转几次车。孟时忙,渐渐的她就不提要过来了。 爬到半山腰,隐隐的可见粉色的樱花。余江阮的体力不错,一路拿着相机拍着这儿哪儿的。替孟时和老太来也拍了不少的相片。孟时很少拍照,很不自在的,多数时间只在镜头留下一侧影。 亭子里的行人并不多,虽然走得慢,老太太已是气喘吁吁的。孟时搀着老太太在亭子里坐了下来,然后将准备好的酸梅汤用一次性的杯子倒了出来。 余江阮往包里看了一眼,笑着道:“准备倒是挺齐全的。” 孟时先是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然后才倒了一杯递给余江阮。余江阮接过,说了声谢谢。目光落到孟时露出来的半截雪白如凝脂般的小臂上,他的喉咙有些渴,转开了视线。 孟时压根就没发觉他的心思儿,慢慢的啜着酸梅汤,边和老太太说着话,边欣赏着风景。常宁寺居山上,视野开阔,在大山间心也变得开阔很多。孟时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歇了一会儿,三人继续往上走。孟时的酸梅汤熬得很正宗的,余江阮回味无穷。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山上孟时找了一个小沙弥,要一间厢房给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虽然一直没落下过,可爬那么远的路,还是很累的。很快小沙弥就领了个和尚过来,看见老太太,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道:“阿弥陀佛,好久没见您了。” 老太太那么久没过来,他竟然也是记得的。老太太点点头,笑眯眯的道:“腿脚不便,就很少过来了。主持大师可好?” “师父的身体健朗,也曾念起老太太。他现在在讲经,知道老太太您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老太太点点头,几人边说着话边往厢房走。和尚给老太太安排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清幽整洁。寒暄了一番后他让老太太好好休息,然后就走了。 老太太在简单的床上坐下,孟时给她倒了茶,她喝了小半杯后就道:“我休息会儿,不用陪着我,你和小余出去走走。” 孟时说好的,等着老太太睡下后,才关上门出去。余江阮正在院子里拍着小竹林里唱歌的鸟儿。鸟儿一点儿也不怕生,见着人也不知道飞走。 孟时才下了台阶,余江阮的镜头就移了过来,做了个手势,微微笑着道:“别动啊,就这一张。” 孟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已摁下了快门。他看了看,感觉挺满意的,笑着道:“老太太歇下了吗?” 孟时还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余江阮四处看了看,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带我逛逛?” 老太太在这里都挺熟的,孟时自然不会陌生。孟时其实挺感激他的,愿意花时间哄着老太太出来,就点点头。 怕老太太醒来,孟时没敢走远,就在附近转着。寺庙种的当然不止樱桃树,还有桃树梨树,只是都没有樱花那么开得早。 余江阮没再拍照,相机吊在脖子上,一公子哥样。孟时很耐心的将知道的关于寺庙的典故说了,走到放生池旁,余江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拿出手机一看,是阮蓁打来的。阮蓁问他在哪儿,他说在外面玩。 阮蓁寒暄了几句,就问他和谁一起。余江阮笑笑,道:“妈您什么时候管我和谁一起玩了?” 他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人,阮蓁是很少过问他的朋友圈的。他边说着边走开,阮蓁不知道问了句什么,他道:“是女孩子……对,您不认识的。我早跟您说过,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带回去给您看看?没那必要,我要想结婚,谁能拦得住我?我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妈您别逼着我不回去。您如果只是想单纯的见见她,过段时间我安排。您应该知道,我和她没交往多长时间。那么冒然见您不太妥当。”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认真了。您别和我说那些,也别逼我将你看得和余部长一样。您要为了我好,就什么也甭管。我那么多年让您操心过嘛?” 他的态度强硬,阮蓁有些力不从心,道:“你那么多年没让我操心过,那现在以后都别让我操心。余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自己考虑清楚。我就算能随着你,你爸爸奶奶肯吗?阮阮,你别让妈妈失望。” 余江阮抿抿唇,笑笑,认真儿的道:“妈,您才让我失望。” 他没有再多说,挂了电话,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他知道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在原地缓了会儿才回去。 余部长需要强有力的助力,他管不了。也不可能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前途。他累,累到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些。他没想到,姑姑的教训还不够。从来就没有人,真心诚意的觉得亏欠姑姑过。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享受了普通家庭没有的优越。就得承担普通家庭没有的责任。出生他选择不了,以后怎么走,他却是能选择的。 邰音芮家里现在得势了……他们打的主意他知道,所有人都只看到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能选择性的忽略许多东西…… 余江阮自嘲的笑笑,他转过身,孟时却没在原地了。他倒回去,往岔路那边走了一小截,才看见孟时在一水池边上站着。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水面出神。她的背影有些佝偻,外套穿得薄,双肩极为的瘦削。 余江阮有些出神,他站了会儿孟时就回过头来。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的,一点儿也不惊讶,道:“往那边走就能看到樱花林,我回去了,外婆应该快醒了。你自己过去,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余江阮没吭声儿,孟时也不废话,直接儿就往回走。在和余江阮擦肩而过时他抓住了她的手,孟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带到了怀里,他一手稳住她的脸,吻就落了下去。 他的气息灼热,唇齿间有些霸道强势。他身上有新鲜的花草的味儿。孟时失神的这会儿,他已经撬开了她的牙关。他是有些负面情绪的,孟时从吻中就能感觉得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去反抗,就那么站着,任由着他吻着。唇瓣被咬得生疼,孟时忍不住的吸气儿。却又被他狠狠的吻住。连缓缓的时间也不给。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孟时踮起了脚尖。像安抚孩子似的轻轻的回应着。 感觉到她的回应,余江阮的戾气渐渐的消去,吻也慢慢的轻柔了起来。孟时的唇已经被他咬破,轻轻一触碰就疼。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从后面不注意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余江阮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有脚步声靠近,她慌忙的要挣扎开。佛门净地,这样的亲热让她觉得羞愧。 余江阮也反应了过来,不过仍是狠狠的将她抱了一下,才将她松开。她的唇嫣红嫣红的,他忍不住的想狠狠的啜一口。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孟时察觉到了他的企图,手将唇捂上,像小鹿一样慌乱的要往树丛里躲。 余江阮就拉住了她的手,笑了一声,道:“你这不是更让人怀疑么?”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道:“深吸气,脸蛋儿都快能烙饼了。你这样儿,要做坏事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他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孟时没理他低下头。脚步声越来越近,余江阮很自然的松开她的手,然后拿起相机继续开始拍风景。两人就假装着,然后慢慢的离开。 多数人都是来赏花的,很少有人过这边来。要人多,她今天可就出丑了。孟时悄悄儿的松了口气。 两人回去的时候老太太不在院子里了,不用问孟时也知道是见主持去了。她找了个小沙弥问了主持在哪儿,然后找了过去。 老太太在听主持讲经,大殿里还坐了好多香客。孟时寻了个位置也坐了下来,认真的聆听着。 余江阮其实是有些无聊的,不过见她坐也跟着坐了下来。已经快要结束了,主持讲完,香客们散去,主持就邀老太太去品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主持让老太太住上几天。 孟时是害怕老太太答应的,好在老太太并没有直接表态。她要跟着去主持的院子里,老太太回头微笑着道:“小余肯定觉得枯燥,你陪陪他,不过跟来了。我就在主持院子里用斋饭,你和小余自己去吃,不用等我了。那么多游客,很热闹,好好玩儿,不用想着我。” 孟时闷闷的应好,主持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就带着老太太走了。这寺庙孟时是很熟悉的,虽然很久没来,但也没什么变化。已经快到了开饭的点儿,她征求了余江阮的意见,决定先去吃斋饭,然后再去看樱花。 斋菜名儿和外面的菜名儿是一样的,八宝鸭,白切鸡,四喜丸子……十几样斋菜供选择。名字虽然是肉的名字,可却都是素的。 孟时要了几样蔬菜,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吃。余江阮看什么都觉得诱人得很,要了好几样。最后还是打饭的小和尚说不能浪费,他才作罢。 爬了山,孟时却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将餐盘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才放下筷子。这里的斋菜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是素菜,可口感口味都是很好的。余江阮拿了相机拍了照,准备回去给董家郃他们看看。 孟时看不过去,让余江阮慢慢吃,她去门口等他。说完也不管余江阮还教她就出去了。 孟时才出去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常常会有人打电话询问快递的,她也没多想,接了起来,说了句您好。 她的话音才刚落,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是孟涛的妹子吧?他欠了我们点儿东西,你要想见他,就带五万块过来。太阳落山之前没带过来,我们就只有按规矩要他一只手了。” 孟时还算是镇定,并没有问孟涛做什么了,只说要和孟涛说话。那边的人也挺干脆的,没一会儿就将手机拿到了孟涛跟前。孟涛羞愧的低低的叫了一声小时,孟时就道:“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拿了过去,她接着道:“我会带钱过来,在我过来之前,我不想看到他身上添新的伤痕。”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声,道:“还提要求呢,挺有胆量的啊。他做的事足够让我扒他的皮了,不过冲在你这胆量上,我就给一次面子。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不会让人动他,但妞儿你要是晚了,到时候他要是少了点儿什么,那就怪不得我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 孟时说了声好,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用力的跺跺脚,就知道迟早会混出事儿来。最近她太相信孟涛了,一点儿也没盯着她。 孟时往后院跑去,她赶着回去,是带不了老太太走的。只能是让老太太在这里留宿了,她处理好孟涛的事再过来接她。 老太太在和主持聊天儿,并没有见她。她请了在院子里打扫的小沙弥进去传话。小沙弥很快就出来,笑着告诉孟时,老太太让她有事就去忙,她会在这儿住上几天。 孟时还是有些担忧的,迟疑了一下,留了个电话给那小沙弥,说是要是老太太有什么就麻烦他给她打电话。她下次来带好吃的红豆糕过来。 小沙弥笑着说好,让她放心,主持会照顾好老太太的。孟时依旧是不放心的,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老太太出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她小跑着去吃饭的地儿,余江阮边打电话边吃饭,吃得很慢。餐盘里的菜只动了一小半。她上前,道:“能送我回去吗?这边不好打车。”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筹钱,去年出来她就没往银行里存过钱。几个折子上加起来,也不知道够不够数。 她急匆匆的,余江阮诧异,放下筷子,并没有问什么事,拿起外套道:“走吧。老太太一起回去吗?” 孟时摇头,道:“主持要留她住几天,我明天再过来接她。” 余江阮点头,率先出了门。下山明显比上山快了很多,孟时是卯足了劲儿的小跑着,余江阮有些跟不上。他没敢掉以轻心,他知道她肯定是有急事儿的,不然也不会丢下老太太独自就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孟时额头上的刘海已经被浸湿。余江阮并未停下,道:“在这儿等我,马上开车过来。” 孟时点点头,他的身影很快小时在停车场内。歇了下来,孟时就开始盘算那几个存折上一共有多少钱。应该是不足五万的,她想着剩下的钱该去哪儿找。找孟叔是不行的,他肯定要问什么事儿。倒是有老太太的折子……可她也是不能动的,除非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 她出入赌场,对于那些人的手段是清楚得很的。如果准备不了钱,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说要左手,绝对不会让你两只手完好无损的离开。 孟时抽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余江阮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她的一支烟还没抽完,她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箱里。车内的空间狭小,刚坐进车子里她就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挺重的。不过她已无暇顾及。 余江阮的车在巷口停下孟时说了句谢谢就急急的跳下了车,她的动作迅速敏捷,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 孟时进了门,打开灯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折子。找了三个折子出来,其中有一个字剩几十块钱。剩下的两个加起来不足四万。她在回来的路上还多少抱了点儿期望的,希望还能够数儿…… 她烦乱的就东西全塞进箱子里,然后继续点着烟抽。拿出了她存钱的小盒子,将里面大大小小的钞票倒出来数。数到一半她就放弃了,全是些零钱,就算是点清了,离那个数也还远着。 她的眼前有些发黑。她将两个折子揣进衣兜里,没再管穿上乱七八糟的,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的东西都放在床下的小木盒子里,上了锁的,钥匙就放在床头柜里的。她拿了钥匙将木盒子打开,盒子里多数是老太太的首饰,还有些泛黄的相片。 她将折子翻了出来,老太太是有一小笔钱的。看着看着的她就发了愁,折子是拿到了。可密码她却不知道。老太太倒是说过几次的,她从来就没打算用这笔钱,压根就没记过。 这可真是为难住了她。孟时略微的想想,就折子塞进了盒子。揣着两张折子就出了门。先把钱取出来带过去,实在不行就写张欠条,算是高利贷。她咬咬牙。那些人的心是黑的,可目前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已经是三点多了,她再不赶过去会耽搁时间的。孟时行色匆匆的,到路边拦车时余江阮叫住了她。她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有些诧异。她走了过去,道:“什么事儿?我忙,晚会再说。” 余江阮没回答,扬扬下巴,道:“上车,我送你。现在车不好打,过不了多久就是高峰期。” 他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孟时没客气,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去银行。看着余江阮,她的脑海里一闪,她真是急晕了。W肯定是小菜一碟。 她看了看前方的路,琢磨了一会儿,道:“那个,能不能借点儿钱给我?”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诧异她向他开这个口,道:“要多少?” 他那么干脆倒是出乎孟时的预料的,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个数字。余江阮说行,微微的顿了一下,又道:“钱我可以给你,只是你要告诉我是用来做什么事儿的。这也不算是一笔小钱,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确实是不过分,借那么一笔钱,人当然不可能什么也不问的。只是…… 孟时闷了下来,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过了会儿才道:“你别管我是用来做什么,我保证一有钱就还你。你要不放心,每个月我有多少就往你的卡上打多少。” 余江阮就哼了一声,道:“你拿什么保证?” 孟时哑口无言,他微微的顿了一下,瞥了她一眼,道:“急成这样,是因为那黑小子?” 孟时诧异的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余江阮看出了她的疑惑,哼了一声道:“你身边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把老太太丢山上就急匆匆的来了,除了那小子闯祸了还能有什么事?” 孟时没吭声儿了,余江阮继续道:“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得让我和你一起去。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不行。”孟时立即拒绝,她是不愿意把人牵扯进去的。而且,无缘无故的,那些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余江阮又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就不怕钱不够那些人那小子留下点儿什么嘛?” 孟时的心里一惊,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余江阮是赌场……他也不是个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她抿了抿唇,依旧是没说话。 余江阮也不多说,由着她考虑。孟时没再说什么,到了银行,就先跳下车去取钱。她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余江阮掺和进去,取了钱也不坐余江阮的车了。直接去拦公交车。 余江阮从街道对面过来就见孟时猫着腰钻进出租车里,他咬咬牙,也不敢还是红灯,小跑着过了马路。然后发动车子就追了上去。好在现在并不堵车,他也不管市区是限速的,踩做油门加快速度追着。 那司机明显是想甩掉他的,但因为他追得太紧没甩掉。最后在大桥下被逼停了下来。他连钱也不要了,哭丧着脸道:“小姑娘,你这车费我也不要了。你和后面那人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人那么追你。你赶紧下车,和人好好说,不行就找警察叔叔。” 他打死也不肯再走了,他的车技虽然好,但也架不住人那么追。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他是得负责的。 孟时还没下车,余江阮就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到了车前用力的拍着车窗,恼怒的道:“孟小时,你马上给我下车,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孟时咬咬唇,在出租车司机的催促下下了车。刚下车余江阮就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的车里拖。冷笑着道:“你这是过河拆桥是吧?使唤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躲着我了。” 他拉开车门将孟时推进车里,然后上车直接将车门锁上。拿起丢在副驾驶上的两沓粉红色的人民币道:“我告你,钱我取来了。你要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不要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别逼着我马上回去把老太太接下山。我想那样你肯定不愿意。” 他的话说得言简意赅,将孟时的七寸捏得死死的。他就笃定她是怎么也不能让老太太知道的。 果然,孟时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懊恼。狠狠儿的磨磨牙,道:“算你狠!你去行,但你不能多说话。有什么都得听我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 她松下口来,余江阮松了口气,笑笑道:“我不要你管,说不定谁管谁呢。” 他简直是自大又自恋,马上又问在什么地儿。孟时说了地址,他将车停下,让她坐到前面去,将具体情况说了。 哪有什么可说的,反正就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地儿。余江阮这才知道孟时为什么那么忙了,他将速度飙起来。现在是春天太阳落山比夏天早多了,一转眼影儿就没了。 余江阮边开着车边问孟时孟涛是干了什么事,孟时说不知道。余江阮略微的思索了一下,问道:“要是那些人拿了钱不打算放人,你打算报警么?” 孟时虽然不知道孟涛干了什么事,但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这问题她是想过的,那些人在警局了多少是有些关系的,就算报警,也估计只是被拘留一阵子。 孟涛再他们手里,要栽赃点儿什么在他身上,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人没进去他就先进去了。这个办法是不可取的。 可如果那些人收了钱不肯放人,或是执意留下点儿什么东西……她也是没办法的。孟时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她只往好的方面想,还没做最坏的打算。 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青筋暴跳,抿抿唇,道:“到时候再说。总会有办法。” 余江阮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道:“你要是放心,信任我,就将这事交给我。我保证在我面前,黑小子不会有什么事。但前提是你得沉得住气。” 孟时没吭声儿了,现在除了听余江阮的,她是没有更好的办法的。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些人找的是我,我先和他们谈……要是谈不拢,那就听你的。” 得到她这句话还真是听不容易的,余江阮就笑笑说好。出了城,余江阮的车速更快了些。那些人指定的地方很偏,分了几个岔路口之后连导航也没用了。孟时对这些地方不熟,只得拨了之前的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那人在电话里笑笑,然后让她倒回去。还问了她和谁一起,言下之意是让她老实点儿,不然别怪他不客气。 孟时抿唇,说朋友开车送她,没有别的意思。想必这一路他也应该看到了,没有其他车跟着他们。 他让他们绕这一圈,就是想看看他们报警没有。男人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轻笑着道:“那孟小姐快点儿了,我看这太阳也快落山了。我这手有点儿痒,要是做出点儿什么事伤了孟涛,那可就不好了。” 孟时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果然快落山了。敢情他是将他们给当猴子耍了。她就恼了起来,骂道:“去你m的!” 她抿抿唇,对余江阮道:“掉头。” 电话那端的人笑了起来,道:“女孩人别骂人,有些粗鲁哦。这就是这个游戏的规则,你也可以不接受是不是?” 孟时狠狠的磨磨牙,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不等那边说话她就直接挂了电话。余江阮虽然没听到电话的内容,但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飞快的掉了头,然后道:“你用导航查查有没有什么近路。” 那人确实是在耍他们,现在进城正好要到高峰期了。按原路怎么也是不可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的。 导航那里知道附近的下路,孟时略微的想想,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就是路况不怎么好。让我来开车。” 余江阮没有犹豫,停了车解下安全带,道:“好。” 孟时小跑着坐到驾驶室,她着急,开车粗鲁而又野蛮。她的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的,握住方向盘的手隐隐露出青筋,显然是急得有些不太冷静了。 她这样开,别人还没见着就出事了。余江阮摁住了她的手,道:“停车,让我来。你就在旁边给我指路,该怎么拐告我一声。我保证速度不是比你慢。” 孟时摸到方向盘时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太行,心里浮躁得厉害,根本没法好好的开车。她现在也没心思想余江阮这是好车,还是立即就车停了下来。她清楚自己的状况的,开着她自己也害怕。 余江阮重新做回了驾驶座上,让她系好安全带做好,车子很快飙了出去。他开的速度比孟时还快,比孟时理智,实在避不开才会稍微缓点儿。能过的直接就冲过去。 路走的是乡村路,很窄,坑坑洼洼的路况不好。甚至还有鸡鸭鹅等在路上闲逛。余江阮从没觉得开车是那么一件耗费精力的事,他的眼睛甚至是不敢乱看的。 回城的时间比出城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还未到高峰期。余江阮知道高峰期是想快也快不了的,就一路飙着。闯了无数个红灯……他竟然还稳如泰山的。 关押孟涛的位置是在一间酒吧的地下室,孟时到了地儿没打电话就有人来接他们进去。进去之前她和余江阮都搜了身,她强忍着没动。好在那人手底下的人还算是安分,并没有过分。 这个时候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冷冷清清的,就只有几个侍应生擦着杯子。见着她和余江阮眼皮也没抬一下。酒吧的装修是不怎么样的,甚至还有些破落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平常来这儿的人,都不是些什么好人。 地下室里阴沉儿冰冷,立着一道大铁门。到了门口,面相凶恶的大汉看了卡孟时手中拧着的袋子,露出了得意得笑。打开门让孟时和余江阮进去。 灯光昏暗,孟涛是被人吊着的。已经挨了皱,鼻青脸肿的。孟时握紧了拳头,余江阮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她才注意到一旁还摆了一张小圆桌和几个凳子。一个手臂上刺着纹身的人正在独自喝着酒。 孟涛昨晚就被吊起来了,连水也没能喝一口。听力视力好似都迟钝了。看到孟时,他就急急的道:“小时,你怎么来了?” 孟时将塑料袋里的钱砸在圆桌上,淡淡的道:“不来看着你死么?” 孟涛张张嘴,不说话了。那人抬起头看了孟时一眼,道:“小姑娘挺有胆量的。” 他的脸上带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点儿也不像是道上混的人。倒有些想艺术家。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孟时的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这人竟然是在老鬼店里见到的那人——毛子。 孟时认出他的同时他也认出了孟时,环抱着双臂站了起来,笑笑,道:“挺巧的,没想到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这儿。” 余江阮没想到孟时竟然认识这人,微微的有些诧异。不过这样的场合显然是不适合问什么的。 孟时没和他叙旧,看着他,道:“钱我已经带来,也跑不了。先把人放下来。” 毛子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上前将吊着孟涛的绳子解开。孟涛的四肢都已僵硬,哪里还站得住。余江阮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坐到地上出丑。 毛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这次看你的份上我就不同他计较了,这几万块钱,我也没黑。我得拿去安抚下面的弟兄。”他说着点了一支烟抽着,道:“你问问他做了什么事,只要这点儿钱算是够意思的。要是换做别人来,他今天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走。” 他吐了口烟雾,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被余江阮猜到的,五万块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孟时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后招,还是抓孟涛只是因为她…… 她沉默了一下,道:“谢谢。”然后伸脚踢了踢孟涛,道:“还不向毛子哥道谢。” 孟涛再道上混,她多少都是知道一些人的。只是听老鬼说起的时候压根就没联想到他就是道上毛子。 毛子眼中有赞赏之意,孟涛是不愿低这个头的。可他是不愿让孟时替他冒险的,哼着说了句谢谢。 毛子并没有介意,掸了掸手中的烟灰,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将他看好了。我的场子里,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要是还有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从这出去了。” 孟时说了句好,朝着毛子微微点点头,然后上前扶住离开孟涛,低低的问道:“还能走吗?” 孟涛点点头,现在是人砧板上的鱼肉,尤其是孟时还来了。多呆一秒他的心里都是不安的。害怕毛子反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别说还有人守着门,就是没人守着,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想离开也压根是不可能的事。 他就张张嘴,无声的说了句快走。 毛子在道上是有些名气的,口碑并不是很坏,应该是不至于反悔的。这点儿孟时知道,不过还是早点儿离开的好。还带着余江阮…… 她朝着毛子微微的颔首,然后扶着孟涛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守门的那大汉就走了进来,恶狠狠的盯着孟涛道:“老大,就这么放他走以后我们还混不混了?在我们场子里吃软饭的,好手好脚的走出去不是在打脸么?” 孟时没想到还会跳出一个程咬金来,身体一僵。孟涛想来也是知道的,身体也僵了起来。他自然是不会连累孟时的,咬咬牙,悄声的对余江阮道:“带小时走,不用管我。” 余江阮没吭声,就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孟涛被看得有些心虚,心里暗暗的着急,脱口就道:“毛子,你让他们走,有什么事儿就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咬紧牙关,显然是豁出去了。孟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给我闭嘴!” 但气氛还是因为他这话僵了起来,大汉拦在了他们面前,一时剑拔弩张。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 孟时真想找只臭袜子把孟涛的嘴给堵上,都这副样子了还逞什么英雄。W茸琶臃⒒啊? 尽管硬闯没什么把握,可如果情况真糟糕到了那地步,她也是要试试的。总不能坐以待毙。 毛子挥挥手,道:“让他们走。” 他的语气淡淡的,那大概虽是不服气的,可还是让到了一边儿,恶狠狠的盯着孟涛道:“你以后最好别让我碰见!” 孟涛就死鸭子嘴硬的冷笑了一声。孟时并没有急着走,回头看着毛子,沉默了一下,道:“今儿这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毛子握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桌子上敲着,漫不经心的道:“赶紧走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改变主意了。” 孟时没再多说话,搀扶着孟涛往外走去。上了车,她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给侵湿了。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余江阮很快发动了车子,将一瓶水递给孟涛,道:“要不要去医院里看看?” 孟涛鼻青脸肿的,实在是惨不忍睹。没看见血迹,应该都是些皮外伤。孟涛赶紧的说不用,摸了摸鼻子,道:“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余江阮没听他的,视线移到了孟时的身上。孟时沉默了一下,道:“先不用,找家馆子先吃点儿东西。” 她这吃东西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孟涛。尽管他硬撑着,看起来还是虚得很。饿着去医院的滋味不太好受的。 余江阮也是知道她的意思的,说了声好。孟涛呐呐的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的喝着瓶中的水,没多大会儿就只剩下一口那么点儿,他才掩耳盗铃的放在一旁。 车子驶离酒吧远远的,孟时浑身才真正的松懈下来。紧绷的时间太久,酸疼得厉害。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许多馆子都是人满为患。余江阮将车开进了一小巷子,停下将钥匙拔下来,道:“走吧,就这儿。” 大概是怕孟涛那样子吓着人,他将他的围巾丢给他是,示意他自己遮着点儿。孟涛悻悻的,拿着围巾在鼻子边嗅了嗅,小声的嘀咕道:“一个男人用什么香水,娘们儿一样。” 孟时就扫了他一眼,他假装没看见,将半边脸遮在围巾里。 一行人进入馆子,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里面却是极为宽阔的。余江阮来过这边几次的,侍应生也还认得他。带着他们往包间里走。孟时和孟涛看起来就像是余江阮的跟班一样,那侍应生忍不住的多看了他们两眼。 在包间坐下,余江阮菜单也没看就道:“先上三碗粥,菜紧着能最短时间上的菜,先上几道吃着。其他就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他点菜干脆,侍应生以为他们是饿了,说了句好的就退了下去了。这个点儿的人虽然多,但粥还是没多大会儿就上来了。接着先了炖好的汤和几道素菜,侍应生就退下去了。 孟涛早就饿得慌了,闻着饭菜的味道更是饥肠辘辘的。孟时盛了一碗汤放他面前,他喝了几口,就开始西里呼噜的开始喝粥。狼吞虎咽的,没什么形象可言,声音儿大得很。 孟时将自己的粥推到他面前,将脸别到一边。余江阮倒是挺泰然自若的,只是道:“一下子吃太多东西对胃不好。” 孟涛是不怎么在乎这回事的,将碗里的粥喝完了才停了下来。胃里有了点儿东西,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些尴尬。 其他几道菜陆陆续续的上上来,三人开始吃东西。孟时和余江阮其实也是饿了的,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是很消耗体力的,这一个下午,孟时紧绷的神经就没松懈下来过。 虽是饿了,可不知道怎的她却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乌骨鸡汤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余江阮倒是吃得比平常多,不过他是很有礼仪的,就算是饿了吃东西也优雅得很。 孟涛是饿惨了,尽管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还是风残云卷般的将菜一一扫光,知道打起了饱嗝,才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孟时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等着他歇了会儿,才道:“走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去将老太太接回来了。孟时看了看远处深蓝的天空,有些惆怅。 边往车边走她就边道:“你这样子还回家吗?” 他这样子回去孟叔铁定会问什么事的,孟涛摸了摸鼻子,道:“我去店里的宿舍住几天,小时……我……” 他欲言又止的,最后笑笑,对余江阮道:“小时就拜托你送回去了,我得去骑摩托车,就在这附近不远的,不用管我了。” 孟时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碍于余江阮在没说,就站着。余江阮知道两人有话要说,直接往车边走去。 看着他上了车,孟涛低下头歉疚的道:“小时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孟时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没和他们混了嘛?这次怎么回事?” 孟涛有些心虚,道:“我不就和他们过来玩玩嘛,谁知道运气不好。出老千的不是我……”他们跑掉了,就他落了后。 孟时抽出了一支烟点燃,淡淡的道:“这是能玩的吗?别人的教训你没看到?” 孟涛不吭声了,孟时又道:“行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身上的伤口去医院取点儿消炎药。最近晚上别出去晃,小心点儿。” 她说着从身上抽出几张钱来递给孟涛,孟涛更是愧疚,他是知道孟时的情况的,这次还花了那么大一笔钱。他没有去接,道:“没事的……小时对不起,钱我一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时就横了他一眼,道:“您还打算出去混呐?” 孟涛用力的摇头,她将钱塞给他,道:“拿去取药,钱你别担心,店不是有你一份么,到时候我直接扣就行了。” 她很潇洒的挥挥手,双手插在衣兜里驼着背往车边走去。孟涛看着手中的钱,一时心里百般滋味杂陈。 孟时上了车,说了句走吧。余江阮系好安全带,往车窗外看看,道:“他不走嘛?” 孟时嗯了一声,余江阮今天帮了那么大的忙,她的态度好了些,又补充道:“他去骑摩托车。” 余江阮发动了车子,又问道:“今晚还去接老太太嘛?” 他是知道孟时放心不下老太太的。孟时说不用,她显然是极累的,聋拉着眼皮。 余江阮不说话了,慢慢的将车开出了小巷子。他的车性能是极好的,这样的路平缓得感觉不到一点儿颠簸,再适合不过睡觉了。 出了小巷子他才想起没问孟时去哪儿,不过这时候也去不了哪儿。就是回家。他看了她那缩在一起的身子和闭着的眼睛,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没再开口。 车子直接开进了别墅的停车场,不远的距离,怕吵到孟时,他多开车了一半的时间。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想了想,还是拉开副驾驶的门推了推孟时。孟时的瞌睡是很惊醒的,马上就醒了过来。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眸看着余江阮。余江阮揉了她的头一把,道:“下车,到了。” 孟时应了声好,拉了拉外套猫着腰下了车。停车场里还有两辆车,她的脑子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哪儿。反应过来是余江阮家就道:“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余江阮锁上车往楼上走,道:“你不是睡着了嘛。老太太不在,在哪儿不是睡觉。” 他说得没什么不对的,孟时就不吭声了。进了屋,余江阮换了鞋就道:“去好好洗个热水澡,一身的臭汗。” 孟时也知道自己这一身狼狈得很,低声说了声好,然后就往浴室走去。到了门口又倒了回去,抓了抓头发,道:“我没换的衣服。” 余江阮将外套脱下,道:“等会儿。” 他很快上了楼,没多大会儿就拿了一套崭新的女士睡衣下来递给孟时,有些不自在的道:“上次去商场买一送一送的,你试试看。” 他这话是很有水分的,他会去逛商场嘛?孟时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接了过来。标签都还在的,明显没人穿过。她没多问,拿着就往浴室走去。 浑身酸疼得厉害,她动也不想。站在热水下,她闭上了眼睛。从现在开始,她的负担又重了。多欠了余江阮两万块,虽然还剩了些,可马上就要交房租,还有生活费。 孟时的心里堵得厉害,皮肤在热水下冲出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她才拿出沐浴露抹在身上。 她这个澡足足的洗了半个小时,虽然在车上睡过了。浑身的汗腻腻去了之后,还是困得厉害,头晕脑胀的。 余江阮并没有在客厅里,她环视了一圈,抽抽鼻子上楼。刚到楼梯口就见余江阮从卧室里出来,他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湿漉漉的。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他就道:“洗好了,我正想下去看看。” 孟时这澡洗得有点儿久了。孤男寡女的,孟时挺不自在的,唔了一声,道:“挺困的,我先睡了。” 她说着就朝着客房走去,余江阮的眼光挺厉害的,她身上的睡衣大小刚刚合适,露出雪白柔腻的脖颈以及纤细的锁骨来。 余江阮的喉咙有些干,他嗯了一声,将视线移开。孟时往客房走去,余江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让她等一下。孟时回过头看向他,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就让挺等等,然后掏出电话来,叫了一声妈。 阮蓁说你在哪儿,不打算回家里来了?她的声音里是有几分恼怒的,余江阮是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余江阮耐着性子的说没有,然后问道:“家里有什么事儿吗?我还要忙一阵。” 阮蓁的怒气还是没消下来,冷笑了一声,道:“家里要是没事儿你就不打算回来了。你现在翅膀真是硬了,家也可以不要了。” 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余江阮就沉默了下来。他叔找不到说的,他和阮蓁的关系,还从来都没有那么僵过。不过他并不打算妥协的。 阮蓁顿了一下,接着道:“你许叔叔下个周末举行生日宴,你回来和我一起去参加。” 她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你爸爸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家,你和他也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余江阮就笑了声,道:“妈,您这招对我没用的。您也并不是想让我和我爸见面,许叔叔的生日宴您也完全应付得过来。我会回来,就这星期。许叔叔的生日宴,我是不会去了。让您费心了。我早说过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了,您就算给我扣再大的帽子我也不可能屈服的。对了,我女朋友在我这儿,我先挂了。” 阮蓁的声音提了起来,道:“阮阮,你是不是打算气死妈妈?” 余江阮顿了一下,道:“如果您非觉得我是在气您,那我也没办法。她在我旁边的,您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 他的话刚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余江阮的脸上一片冷漠,深深的吸了口气儿。见孟时还在站着,他就说:“没事儿了,你先睡吧。” 孟时听得断断续续的,但多少也猜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她知道余江阮的心情不好,也没再问什么事,应了声好。往前走了几步推开客房的门。还未踏进屋子,余江阮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眸里阴沉得厉害,俯身就去吻他的唇。他难得强势到底,将她抵在门上,禁锢住她。 孟时的身上带着让他心安的味儿,他控制不住的汲取,将她紧紧的摁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孟时的身上酸疼得厉害的,他的大掌所过之处她控制不住得闷哼出声来。余江阮用力的啜着她的嘴唇,然后是脖子锁骨,那么反反复复的流连着。 他的气息灼热,像是刚从火里出来一样,要将融化在手心里。所过之处带起了密密的汗。 孟时不知道是怎么倒在床上的,余江阮的呼吸粗重,她随着他的节奏漂浮着。时而沉到谷底,时而到云层之上。她的手心光滑的脊背上是密密的汗,未挽好的青丝散了一被。 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却又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她美好得让余江阮舍不得放开,她光洁的肌肤,身上甜甜的味儿,以及娇喘,他都想永远的占为己有。 余江阮抱着这样疯狂的念头冲向了巅峰。孟时太累,直接就睡了过去。余江阮莫名的有些空虚,看了安安静静睡着的孟时一会儿,拉了被子盖住她雪白的双肩,然后拿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睡觉前是很少抽烟的,最近抽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孟时不知道是吸到了烟雾还是怎的,咳了两声。余江阮看着她,顿了一下,还是掐灭烟头。 孟时真是太累,她心底是惦记着老太太的,这一晚睡得虽然沉,却全是梦。第二天天色刚亮她就醒了过来。 过了那么一两分钟她才想起是在余江阮的床上,正要起来,却发现余江阮的手放在她的腰上的。她浑身赤果果的。她就怔了一下,然后将那只手臂拿开。 才刚拿开,余江阮的手立即又环了上来。身体也贴了上来。孟时僵住,动也不敢动。余江阮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原来还是睡着的。 孟时等了会儿,才轻轻的将他的手臂拿开。这次他没再动,她就松了口气,然后坐了起来。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难怪一晚上都是梦。 睡衣是掉在地上的,她昨天穿的衣服还在浴室里。她刚想将睡衣捞起来穿上,余江阮就支起了身子来,睡眼惺忪的道:“起那么早干什么,再睡会儿。”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酮体,他眯起眼睛,神经被刺激了一下。孟时也意识到自己被看光了,拉了被子遮住身体,道:“我要去接老太太。” 她继续去捡睡衣,余江阮的睡意也消散了许多。唔了一声,孟时没去看他,三下两下将衣服穿起来。 余江阮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同样浑身赤果果的,会欺负人的物件儿威猛的直立着。孟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将脸别到一边。余江阮自己倒是没有半点儿尴尬,边拿了浴袍穿上边道:“我送你过去。不过现在还早,吃了早餐吧。过去老太太也许也还没起床。” 孟时就说了句好,昨晚太累衣服没洗的。她得讲衣服洗了穿上,马上是走不了的。 余江阮的洗漱用具都是在他卧室的浴室里的,他边系着浴袍带子边走了出去。孟时将扣子一粒粒的扣好,然后才下楼。 她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放洗衣机里洗着,然后去洗澡。余江阮的洗衣机是烘干的,拿出来就能穿。 洗好澡出来衣服还在烘干,她就站在洗衣机旁等着,然后发着呆。余江阮下来的时候她还在发呆,他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早餐吃什么?我做。” 他一个人的早餐多是三明治,牛奶,或是面包牛奶,有时候会煎上一个蛋。他唯一最会的就是煎蛋了。 孟时回过神来,看洗衣机也停了,就道:“还是我来吧。你想吃什么把食材拿出来。” 想吃什么都没用,冰箱里只有那么些食材,面包和鸡蛋。她出去就见余江阮将东西都摆上了。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抓了一把小米将粥煮上,然后开始烤面包,热牛奶。 她的动作麻利得很,完全不需要余江阮插手,他就在边儿上看着。没有其他的菜,早餐就是小米粥面包和牛奶。孟时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小米粥也喝得津津有味的。面包上她则是抹了很甜的果酱,余江阮看着就觉得腻得慌。 余江阮吃着面包,看了闷头吃东西的孟时一眼,道:“你昨天不是说老太太要多住几天的么?你今天去了回来吗?” 孟时点头,很简洁的说回。就算是老太太要多住上几天,她也要去看看才放心的。虽然有主持照顾,可老太太独居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事叫人也叫不到。她要不去看看心儿是落不下来的。 余江阮用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慢慢的嚼着,道:“要不你就陪着老太太住上几天,你也该好好静静。” 他这话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孟时就抬头看向他。余江阮慢慢的道:“我记得昨儿走的时候你和那毛子说人情你记下了,要是他让你还你怎么还?说话还真是不带一点儿脑子。就算是欠人情,也轮不到你什么事儿。” 孟时没吭声儿,她说话是不带脑子。可她在赌场里混,是知道出老千的下场的。昨天孟涛的那一身皮肉伤算是轻的了。毛子的人情她确实是记下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要求,她都会还给他。这没什么不对的。 她也明白余江阮的意思,他是不想她和他们车上半点儿关系。孟时微微的顿了一下,可她和他们,就是差不多人。她也早是白黑不白的人了。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有分寸的。” 她都那么说了,余江阮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继续吃着早餐,过了会儿,还是道:“你少和他们掺和。” 说完就站了起来去换衣服去了。孟时将碗里的小米粥喝了,麻利的将碗筷都收拾进厨房。余江阮还没下来,她就全洗了放好。 余江阮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换了鞋,道:“我去开车,去院子里等我。” 孟时应好,将手擦净穿好外套,关上门往外走去。他们俩今早是挺早的,外面还冷清得很。院子里花花草草的叶片儿上带了露珠儿,挺冷的这早上。 孟时下了台阶,慢慢的到院子里。余江阮的车还没开出来,一辆白色的宾利就从外驶了进来。孟时站在边儿上就愣了一下。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 司机下了车,拉开后排的车门,阮蓁从车上下来。牧橙盟雌鹄茨昵崃耸瓴恢梗还笥喝荨V皇潜砬榈模醋琶鲜钡氖焙蛭⑽⒌闹辶酥迕纪贰? 就在这当儿,余江阮的车也开了车来。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小跑着到阮蓁面前,道:“妈您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阮蓁的语气同样是淡淡的,看着孟时,道:“这位小姐是?” 余江阮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他不着痕迹的站到孟时身边,认真儿的道:“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孟时,我女朋友。小时,这是我妈妈。” 他握住了孟时的手,不让她退缩。阮蓁的眼神是很冷的,一贯的修养让她忍住没有大发雷霆。 余江阮怕孟时不配合,用力的捏了孟时的手一下。孟时只得硬着头皮的叫道:“阿姨好。” 阮蓁没答应,视线移到了余江阮的身上,道:“阮阮,你进来一下。” 她说着转身就开始往屋子里走,余江阮又捏了捏孟时的手,道:“我恐怕不能送你到山上去了。” 孟时就说没事儿,迟疑了一下,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余江阮笑笑,道:“刚才你已经帮了我大忙,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放心吧,没事儿。”他往院子外面看了看,亲昵的揉了揉孟时的头,道:“你先去看外婆,我忙完就去接你。不送你出去了啊。” 孟时应了声好,余江阮松开了她的手,道:“走吧。” 孟时知道自己留下只会增加里头那位的怒火,也就没犹豫了,往外面走去。她走出了院子,余江阮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到屋子里去。 阮蓁等在玄关处的,脸色铁青,道:“她是什么人,你就敢带到家里来?” 她是多精明的人,孟时那一身的寒酸样就能说明了她的身份。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 来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余江阮找的女友家世差一点儿,勉强能配得上他,她也就不计较了,随着他了。但她没想到余江阮竟然胡闹到了这个地步!她早就告诉过他余家的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他竟然当成耳边风了。 余江阮就笑笑,低下头看着地板,道:“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就不用您操心了。” 阮蓁气急,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他有什么分寸?!他要有分寸她就不会在这儿了! 余江阮是不敢怎么气她的,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语气缓了下来,道:“多大点儿事,您用得着半夜就赶过来吗?” 他说着给阮蓁倒了一杯水,他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孩子,还从来没有让阮蓁这么操心过。她忽的觉得疲累不已,没有接余江阮递过来的水,道:“你也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从今往后我也不管你了,有什么事你和你爸说去。” 余江阮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儿。 孟时的运气挺好的,才到公交站台就有公交车过来了。她上了车,有些失神的想她刚才是不是有些不太够义气了。不过余江阮的妈妈长得可真是漂亮…… 孟时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广播里提示到了什么什么站,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坐车到山上是件挺麻烦的事,公交车要转几次。中途转车时公交车站有一家经营茶叶的店,孟时就进去买了些茶叶。 主持好茶,他是舍不得买茶的,喝的茶全是山上摘了自己炒的。她带点儿过去,也算是她的心意。 孟时就想起了余江阮家里那些还未打开的茶,光看包装也知道是好茶,那么放着还真是浪费了。 孟时到了山上的时候老太太爬山去了,她去见了主持。主持给她沏了茶,说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让她在山上住一段时间。 孟时就笑笑,现在又多了一笔债。就算让她住,她哪能住得安心。 她用了斋饭老太太才回来,看着她挺惊讶的,问她怎么来了。昨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孟时说没有,是送的快件出了点儿问题,她去处理去了。走得太匆忙她不放心,就又来了。 她就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想让老太太和她一起回去。老太太笑着道:“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我在这儿住得多自在的。好久没听主持讲经了,我想多住几天。三四天的样子,要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孟时就没话说,老太太要住下,她是不能强迫她回去的。了声好,直到老太太赶她才下山。 还没到家就接到了余江阮的信息,说是他回京都一趟,让她勿念。孟时挺想问他是不是挨训了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回了个好。 她觉头晕脑胀的,家也没回,直接到了店里。这个时候已经快下班了,她门也没全部打开。 她将店里的账目细细的看了,然后就想能不能在店里卖点儿什么增加收入。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的抽起了烟,照现在的营业状况,要想还余江阮的钱,肯定得好几个月。 她想着想着的就站了起来,拿上外套就出了门。上了公交车,这时候的人不是很多,座位空空落落的。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就一直看着窗外。等到看到熟悉的街道时,她就站了起来,走到后门准备下车。 暮色西沉,残余晖中小巷带着安谧的味儿。她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进小巷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小巷似乎更加沉寂。到了院门口,她掏出钥匙来开门。 院子里空落落的,一片破败之象。走时带不走的花没人照料已经枯萎,青石台阶上长了枯草,落了薄薄的一层树叶。 孟时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同样是冷冷清清的。家具上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没有人住,更是潮湿,墙角有水痕。 她拿出抹布扫帚就开始打扫,清理得每个角落都没有一点儿灰尘。再怎么冷清,到老宅也是有亲切的归宿感的。 她将屋子里打扫了一遍,又去清理院子里的枯叶。已经都干了,收在一起点了火就变成了一堆灰。她戴上手套,接上水管,将院子的地板冲得干干净净的。把还没枯萎的花都一一的浇水除草。 做完这一切孟时就想,以后隔那么个把星期就过来清理一次。总不能让院子荒废下去。 她在已经风干的地板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着。院子里安静极了,有狗吠声从深巷里传来,幽深的巷子里多了几分生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抽完了一支烟,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出了门。还没到院子口,就有人迎面走来。暗黄的灯光将影子拖得长长的。 孟时并没有注意,来人却停下了脚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着道:“我就记得应该是在这边的。” 孟时停了下来,老鬼笑看着她。孟时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老鬼也是看出了她对他的敌意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从他眼前消失。他有些无奈的道:“小孟……我没有恶意的。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我是陈子嘉。” 提是没提起过的,老爷子赌场上的事,从来就不会拿到家里来说。不过她已经从孟叔那边知道了。 她没说话儿,老鬼又道:“我知道你防着我什么,但你真是想多了。老爷子赌那一场的时候,我是在场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沉默了一下,轻轻的道:“所有人都以为东西是老爷子赢走了,但老爷子赢到的东西,还没出赌场就已经被掉包了。他老人家是被人给陷害了。” 他的说法和孟叔的说法是一样的,孟时的警惕并没有放松下来,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鬼并没有说,无奈的笑笑,道;“我这些年在外面走,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一些。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 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他老人家要是有这种东西,他的后人,不会再过这样的生活。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恐怕包括老太太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安排出国的。 孟时没说话,人心叵测,从只字片语里,根本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老鬼对她的戒备倒是挺理解的,要是一点儿戒备心也没有,以她的身份,是藏不了那么久的。 两人就沉默着,老鬼一脸的胡子,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以前的邻居骑着电瓶车下班回来,在孟时的边儿上停下了车,问道:“小孟,要不要我帮忙?” 他说着看了老鬼一眼,孟时笑笑,道:“谢谢您,不用的。他是我表哥,一脸的胡子看吓人。” 那人只当她是被骚扰,没想到两人是认识的,笑笑,骑着电瓶车走了。那么站着不是办法,孟时往巷口处看看,迟疑了一下,就道:“你要还有事几句找个地方坐。” 老鬼赶紧淡淡点头,看了看她的腿,关切的道:“上次的伤好完了吗?那小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走了,保险已经赔下来了。” 孟时现在哪有心思听这些,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老鬼看着她,忽的就感叹道:“我那时候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高点儿。我真一点儿也没想到你就是当初那小奶娃。” 他找了孟时有一段时间了,最开始他只是怀疑她是,后来他旁敲侧击的向余江阮打听消息没打听到,他心里就有了**分把握。还有那天在医院,明明是他的责任,她和那小子却都没再找他。他就更加确定了。 附近并不繁华,孟时就在一家小火锅店里坐了下来。店里的人聊聊无几,雅间是用半人来高的隔板隔着的,说话听得见,不站起来看不到人。 服务员很快将菜单送了上来,她推到了老鬼面前。老鬼随便点了几道菜又递给了她,然后问道:“老太太还好吗?” 孟时端着茶抿了一口,嗯了一声。她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老鬼之前的话,对外公那次的赌局,肯定是知道些的。虽然不确定他是否带着目的而来,但既然他来了,那肯定是知道其中的一些东西的。 “我能上门拜访一下老太太吗?”老鬼看着有点儿紧张,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和第一次见他时的大大剌剌很不一样。 孟时沉默了下来,道:“老太太是不见以前的故人的。” 老鬼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往四周看了看,举起手来,郑重的道:“我用我的身家性命以及我陈家的列祖列宗发誓,我如果真有半点儿心怀不轨,必定不得好死。陈家断子绝孙。” 他这誓发得挺毒的,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儿。孟时并没有动摇,还是那句话,老太太不见以前的故人。 老鬼悻悻的,道:“你要不相信我,可以让孟振峰见我。他肯定儿会守着老太太的,他想我怎么证明我就怎么证明。” 孟时不说话,锅底端了上来。服务员上了碗筷。老鬼没动,孟时将碗和筷子推到他面前。 老鬼有些泄气,也不再说话。这顿饭吃得静悄悄的,孟时只知道埋头喝。老鬼吃得很少,点了一瓶廉价的二锅头喝着。帐也是孟时接的。到了最后,他就道:“小孟,你要不相信我不想见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见见老太太……话我不多说了。我在哪儿你知道的,你要有事就去哪儿见我。我想你肯定不想我送你,咱们就此别过。” 他说着歪偏歪偏的就先走了,孟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到对面的公交车站坐车。 她刚下车就接到了余江阮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孟时没说自己回老宅了,只说在路上,快要到家了。 余江阮的心情是不怎么好的,静默了一会儿,道:“今儿早上对不起……老太太回家了吗?” 孟时没想到他会为早上的事道歉,道:“没觉得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她打算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等她打电话我再去接她。”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还是问道:“你回到家里……还好吧?” 余江阮就笑了起来,打趣道:“难得见你关心我一次,当然还好……就算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不是嘛。” 孟时就没将他话里的意思听出来,道:“还好就行。” 她就找不到话说了,余江阮顿了一下,道:“你要有时间就去把我那边收拾一下行吗?虽然我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但多打扫打扫我住着也舒服些是不是?” 孟时点头,应了声好。余江阮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话说,沉默了下,道:“到家了吧?没事就挂了。” 孟时说好的,余江阮过了那么十几秒才挂断电话。他的车停在马路边的,摇下车窗抽着烟。阮女士将他带了回来,她是要面子的,两边儿老人那都没露一点儿口风。等着余部长后回来处置他。他的运气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还在飞机上余部长就又出差。 他在这儿是等董家郃,他知道他回来,约了他出来吃饭。一支烟才抽完,董家郃就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到了没有的。他说到了,问他到哪儿了。董家郃说他已经到包间里了,让他直接上楼。 他倒是挺快的,他以为他还没到的。余江阮锁了车,然后上了楼。他在前台报了董家郃的名字,就有侍应生领着他上楼。 本来以为只有董家郃一人的,谁知道包间里还坐了一人。余江阮就愣了一下,董家郃笑着同他打招呼:“坐吧,我待会儿送我姐去机场,就一道过来了。” 余江阮微微笑笑,同董芙萝打招呼:“董小姐好久不见。” 董芙萝抿唇一笑,道:“余先生还是那么客气。” 余江阮就笑笑,没再说话。董家郃叫来了侍应生开始点菜,这边他是来过多次了,不用菜单也能将菜名一一的报出来。 他点的菜有些多了,余江阮就就阻止道:“吃不完那么多的,少点些。” 坐在他对面的董芙萝就笑了起来,道:“余先生挺与众不同的。”她这话像是别有深意一般。余江阮就微笑着道:“家里的几位老人都不提倡浪费,习惯带到外面来了,抱歉。” 他是知道董家郃的这些菜是为董芙萝点的,他和董家郃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未见他那么铺张过。 董芙萝脸上的微笑不变,端起茶啜了一口,道:“余先生好修养。” 余江阮说了句惭愧,然后对点完菜的董家郃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何瑜霏知道的吧?” 董家郃歉疚的笑笑,道:“过来几天了,一直在忙,还没告诉她。” 余江阮意味深长的道:“她要知道肯定会跳脚的。你今儿晚上可得让我心情愉悦了。” 董家郃无奈的笑笑,他好像不太想谈这话题,道:“你在东青那边的店什么时候开业?最近一直盯着,装修完了吗?” 余江阮唔了一声,道:“还有一段时间。装修倒是差不多了,只是还得再布置一下。” “谁让你那么挑剔。”董家郃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就往外走去。 包间里只剩下余江阮和董芙萝两人,他没打算找话题,就端着茶慢慢的呷着。 董芙萝打量着他,忽然开口道:“余先生和家郃认识多久了?” 余江阮放下了杯子,笑笑,道:“有那么几年了吧。我和他认识,应该还是在何瑜霏之前。” 董芙萝微微一笑,道:“家郃在这儿蒙余先生照顾了。” “客气了。” 董家几年前就已从京都举家搬迁到Y市,这些年生意的中心也移到了Y市。这些年董家郃是每个地儿都跑。 “余先生是本地人吧?”董芙萝又微笑着问道。 其实听口音也能听出的,她这是没话找话说。余江阮点头,说是的。董芙萝往窗外看看,像是有感而发的道:“京都繁华热闹,说平静也平静,说乱也乱。当初我爸爸决定搬家,就是想远离这是非的中心。这儿的人呀,前一朝还风光无限,也许下一秒,就能从天堂掉到地狱。” 她像是在惋惜,微微的顿了下,目光与余江阮对视,道:“不知道余先生记不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案子,好像是一法官受贿案。那法官那时候在京都是红人,倒下后还牵连了一拨人。我有幸见过那法官几面,活生生的人进了监狱后就没了,想想真是可怕。听说他还有一个捧在手心的女儿,年纪轻轻的在医术上有很深的造诣。琴棋书画没有不通的,就是一被同龄人羡慕嫉妒的小公主。就是在法官出事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余先生年纪轻轻的就只靠自己,真是不容易。” 她眼中有赞赏,这番话像是发自肺腑的一般。余江阮微微的笑笑,道:“董小姐让我惭愧了,家郃才是人中之龙。我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玩玩罢了。” 他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董芙萝说的那受贿案他是略有耳闻的。虽然余部长在的位置就敏感,但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当时的案件开始结束都太快,几乎是悄无声息的人就结案了。当时的传闻是人在监狱里畏罪自杀了。 除了那个圈子里的人,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没去注意过这事。余江阮心里是有些纳闷儿的,不知道董芙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或者只是单纯的举个例子…… 余江阮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董芙萝开始说起了京都的圈里的事。她长得漂亮,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很容易让人接近的错觉。 余江阮对她并不了解,也未去关注过。也许是董家搬走了的缘故。她在名媛圈里算是低调的,他只知道她已经结婚,夫家虽是富商,但比董家要稍逊一些。余江阮好像就没从董家郃的口中听说过他姐夫的事。 他的思绪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六) 董家郃回来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了,董芙萝正在说着他小时候的趣事。她的语气很温柔,眼眸中的笑意盛开,像母亲谈起自己孩子似的带着骄傲的。 董家郃进来她就不说了,脸上的温柔还未敛去,看着董家郃,柔声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董家郃并未回答她的话,坐了下来,笑笑,道:“就等我了?”他微微的顿了下,才接着道:“刚才接了个电话。” 董芙萝就玩笑般的道:“什么电话接了那么久?”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好像并没有想要董家郃回答,微笑着道:“余先生别客气,不然我可就是罪人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的,倒是没有去看董家郃。余江阮笑笑,自己盛了一碗汤慢慢的喝着。然后和董家郃说起了最近的市场。 董芙萝对董家郃的照顾是体贴入微的,汤替他盛好,时不时的给他布着菜。她自己倒是吃得很少,就只照顾董家郃了。 开始的时候董家郃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但并未多说什么,任由着她。 这一顿饭几人都吃得很少,董芙萝要赶飞机,几人小坐了片刻就下了楼。道了别,看着余江阮的车子驶离,董家郃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风有些大,他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吹得乱了起来。董芙萝正在补妆,他并没有急着开车。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董芙萝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道:“怎么不高兴了?我照顾我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董家郃没说话,掐灭了烟头,然后发动了车子。董芙萝幽怨的看着他,轻轻的道:“你小时候说过,我永远是你最爱的姐姐。我们姐弟的关系会永远亲密下去的。家郃……是不是你结婚了我们的关系就生分了,永远也不可能像原来一样了?那个女人,是不是比姐姐还重要?” 董家郃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最终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道:“姐你想多了。” 他说了这句话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董芙萝欣慰的一笑,道:“我就知道家郃你不会抛弃姐姐的。我们家郃,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 董家郃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老太太在山上住了下来,让一小和尚下山来给她取了衣物及常用的东西。并嘱咐孟时,让她好好上班。不用记挂她,她住几天就会回来。 孟时的心里是坎坷的,要和那小和尚一起上山,小和尚却说老太太说了,她就算去她也不会见她的,让她好好的照看着家里。 孟时一听这话就懵了,打电话给孟叔请他拿主意。孟振峰说没事儿,常宁市的主持和老爷子是挚友,会照顾好老太太的。老太太大抵是想到了老爷子,才会想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的。 孟时是知道主持会照顾好老太太的,可她的心里就是有些不安宁。她还没和老太太分开那么久过,心里总是惶惶的。 心里虽是不安,可她是知道老太太的脾气的,也不敢上山去。只能是在家里等着,盼着老太太住腻味了赶紧回来。 她又将碰见老鬼的事和孟振峰说了,孟振峰沉默了一下,说知道了让她别操心,又叮嘱她别胡思乱想。 挂了电话,孟时的心里稍稍的安稳了些。孟振峰却是一脸的忧愁,拿着旱烟袋敲了几下,心想着他是得山上去一趟的。主持和老爷子是挚友不假,当年重建常宁寺的时候老爷子捐助了一笔钱。可那都是有条件的…… 老爷子怕自己先老太太而去老太太无着无落,捐助那笔钱,就是让常宁寺替老太太料理身后事。这事老太太是知道的,老太太突然要住下来,这不得不防。 只是小时那孩子。孟振峰用力的吸了几旱烟,给孟涛留了字条,收拾东西上山。 孟时接到孟振峰电话的时候是在半夜,说是让她赶紧上山,孟涛过来接她。什么事孟振峰没说,可孟时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些的。 她什么也顾不了,一溜烟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才一点多,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打开院门就听见有摩托车轰鸣声由远至近。孟涛过来了。 没说多余的话,孟涛将头盔递给她。她戴上,坐上车时她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孟涛闷着,拉住她的手环抱在自己的腰上,才道:“小时你别多想,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就老太太想见你。” 孟时嗯了一声,她几乎是强制的控制自己不去想。可即便不去想,有些念头仍是存在在脑海里的。 她和孟涛到常宁寺的时候整个寺庙都是灯火通明的,诵经声整整齐齐的在寺大殿里回荡着。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眼前控制不住的一阵发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见老太太最后一面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一般顺着脸颊留下。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替她擦拭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 后来还是孟振峰提醒她,让她别哭,不然老太太到那边也放不下的。她不知道眼泪是怎么止住的,微笑着对老太太说让她放心去,她会照顾好自己的。老太太疼惜的看着她,慈爱的点点头。 她请主持屏退所有人,亲自替老太太将衣服换上。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忍着没掉下来。诵经声在夜空里悲悯至极,替老太太将衣服都换上,孟时才轻轻的道:“外婆,您放心走吧。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您了,爸爸不是坏人。从来都不是坏人。”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老太太张张嘴,颤巍巍的吐了个好出来,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诵经声在寂静的夜里宏亮整齐,孟振峰感觉到不对劲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去了。孟时抱着她的身体,呆滞的坐着。眼泪一滴滴的打落在老太太的衣襟上。 他悲怆的喊了声老太太去了,跪倒在地上。 余江阮得知消息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安葬了,和老爷子合葬的,葬在常宁寺后山。他一连打了孟时好几次电话都没能打通,最后打通是孟涛接到的,告诉他老太太过世了。孟时在寺庙里不肯回来。 余江阮当即就买了飞机票过来,他没想到他才走几天时间,和老太太竟然就是阴阳两隔了。他在孟涛的带领下去老太太的墓前祭拜完,才去寺庙里找孟时。 不过才个把星期的时间,樱花已经落了满地。游客稀少,偌大的寺庙里安安静静的。 孟时就住在老太太住的厢房里,老太太生前的东西她未移动过,就躺在床上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主持每天都会安排人变着花样的给她送饭食,她有时候动也不动就说吃不下,偶尔吃上那小半碗,就将碗放下来,再也吃不下了。 她本来就瘦,短短的时间内下巴变得瘦尖起来。出门一阵风也吹得倒。余江阮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发着呆,半边脸沉浸在阴影里,说不出的忧伤。 他就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轻轻的将她抱进怀里,低低的道:“孟小时,我来晚了,节哀顺变。” 孟时乖巧的服帖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摇摇头。两人就以那么个姿势依偎着,连孟涛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余江阮怜惜的摸着她的头,过了许久之后才僵她从石梯上抱站了起来,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孟时也是知道自己消沉了太久的,她摇摇头,思绪凝滞了一下,低低的道;“我来……想吃老太太做的素豆花火锅了。” 她难得想开口说要吃东西,余江阮高兴了起来,让她先等等,他去找食材,就在院子里做。院子里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 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的,出了门就给孟涛打电话,让他准备食材过来,带一碗粥过来。她一直吃不下东西,寺庙的伙食房里这段时间随时都是准备有吃的。 孟涛高兴过后心里有些惆怅的,这高兴是大于惆怅的,小跑着去寺庙的伙食房,没一会儿就拧着豆花粥以及以及一堆蔬菜往孟时住的院子里去了。 寺庙里不沾油腥,能拿的也只有素菜。他将粥递给余江阮,就很自觉的说他去洗菜。 粥还是滚烫的,余江阮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吹了吹,递到孟时嘴边,温柔的道:“要下厨怎么都是要吃点儿东西的,不然哪有力气做事情?” 孟时知道他用心良苦,要接过碗自己吃粥。余江阮却没让,微微笑着道:“难得有这种待遇哦,吃吧。” 孟时配合的吃了小半碗粥,身上也稍微有了点儿力气,就去收拾小厨房去了。她并不让余江阮插手的,每一样事情都是自己亲手做,带着某种执着。 余江阮就在边儿上守着她,时不时的说点儿有趣的趣事。院子里凝重的气氛微微的缓解了些。 孟时炒了锅底,隔得远远的都闻得到飘香味儿。火锅做好,三人围着石桌坐了下来。孟时以茶代酒敬了孟涛,又敬余江阮。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孟涛想问她什么时候下山的,最终还是没问。 这顿饭吃得是比较轻松的,吃完饭,孟时抽了一支烟,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她独自在屋子里呆了许久,才拧着东西去向主持告别。 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她看了一眼在暖色光晕中的寺庙和山林,眼角微微的湿润着,余江阮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老太太已经不在了,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接回了老宅。东西在四合院那边,老宅里显得空荡荡的。已经晚了搬不了东西了,只能是明天再过去搬了。 她是闲不下来的,楼上楼下的认真儿的打扫着屋子。孟涛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想要去叫她,余江阮却拦住了他,让他去忙他的,他会看好她。 孟涛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目光落在孟时的身上一会儿,他收了回来,说了句好。他回去换身衣服,明天过来。 余江阮点点头。 出了门,孟涛靠在围墙上抽起了烟来。一连抽了两支烟,他才慢慢的往外走去。 余江阮并没有阻止孟时,陪着她一起打扫。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个遍,孟时又拿起水管开始冲着扫着院子。这一切都做完,她才一屁股坐在石梯上。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围墙外只剩下昏黄的灯光。 余江阮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隔了会儿,才轻轻的道:“进去吧。” 孟时没搭话,伸手摸了下衣服口袋,动作顿了下来,哑着声音道:“有烟吗?” 余江阮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她。他是不怎么喜欢女孩子抽烟的。孟时颤抖着手将烟点燃,余江阮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低低的道:“孟小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要好好儿的过,老太太在下面才放心。” 孟时抽着烟不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知道的。”是的,她知道的,只是控制不住的消沉。老太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她已经是孑身一人了。 她忽的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的蜷缩着环抱住身体。余江阮凝视着她没有说话,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眼底下是一圈的青紫,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伸手揽住她直接将她打横抱抱起来,低低的道:“乖,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别想。” 他将她抱着进屋子,然后上楼进了她之前住的房间。东西都收起来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床虽然是铺好的,但长久没有人住,有些潮湿的。余江阮知道孟时这时候是不想再走了的,将她放在床上,合衣躺好。 孟时困极也累极的,眼睛就没睁开过。余江阮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双脚搬到他的腿上睡着。孟时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出了汗,肌肤微湿,冰凉冰凉的。 她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余江阮一点儿也没敢动,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抱着他。他很少和人同床的,一时间难以入眠。老太太的音容相貌还存留在脑海里。那么好的老太太,竟然这么就走了。 余江阮想起了家里的几个老人,要是有一天,他们中的谁走了……他突然就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红木窗上雾气蒙蒙的。她睁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家里。她的脑子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睡醒了清醒感。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来的。 她刚动了动,就发现浑身酸疼得厉害,手臂连抬也抬不起来。她稍微的活动了一下,想找衣服穿上,低下头,却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汗腻腻的,那么睡了一整晚,都有味儿了。 她的眉头皱了皱,洗了澡,换了衣服才下楼。还未下完楼梯就听见厨房里叮叮咚咚的,余江阮还没走。她微微的怔了一下。到了厨房门口,果然是余江阮在厨房里捣鼓着。袖子挽起来,身上系着她的围裙,看起来有些滑稽的。 她的脚步声很轻微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的,她刚到门口他就回过头来,微笑着道:“醒了。我买了豆浆油条和粥,稍微热热就能吃了。” 他是是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谁还能指望他做出一桌子的早餐出来。孟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闷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豆浆烧开了,余江阮百忙之中回过头来,道:“我到哪儿去。你等会儿不是要搬家吗?不用我帮忙了。” 孟时看着他的身影,忽然就有些出神。余江阮端着热豆浆过来,她才回过神来。 “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随便吃点儿,待会儿搬了家,我们就去吃顿好的。怎么样?”他的语气很温柔的,有些像哄小孩子。 孟时抽抽鼻子,嗯了一声。她的下巴尖尖的,皮肤带着病态的白。像是长久不见阳光的人。余江阮将油条和粥都端上了桌,看着孟时吃几口之后才问道:“你打算搬回来了,事情处理好了吗?” 孟时没抬头,嗯了一声。没什么处理不处理,以前她是怕连累老太太,现在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什么好怕的。谁想冲着她来,那就冲着她来好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她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余江阮将油条往她面前推了推,凝视了她半响,道:“你不是答应帮我做饭吗?我反正一个人住,就过去住好了。反正我那边很少有人过去,就算有人过去,你不想见不出来就好了。” 孟时这几天完全将要替他做饭的事情忘了,不,应该是很多事情她都忘了。她早没了心思想那些事儿。 她摇摇头,说不用。余江阮哪放心让她独自住,心里瞬间就有了主意。吃过早餐余江阮就给搬家公司打了电话,然后和孟时去四合院打包东西。 已经开始上班,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孟时是悄无声息的搬走的。临走时她将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屋子里似乎还留着老太太的身影的…… 孟时的眼睛有些湿润。 余江阮又住进了老宅里,孟时开始上班。生活变得简单极了。除了上班,就是一日三餐。她会早早的起床做好早餐,然后准备带去上班的便当。晚上回来再做晚餐。有时候会打扫院子,浇浇花。 她又在院子里种上了花儿,除开做饭之外有大半的时间都用在花花草草上。她有时候做着事情做着事情的忽然就会听到老太太在叫她。回过头去看时却是空荡荡的,心里惶惶然的,一下子难受得连腰身也直不起来。 这天孟时在拾掇花花草草,雕花大铁门就被推开来。她以为是余江阮回来了,一开始没搭理。直到来人开口问余江阮是不是住这儿,她才回过头去。 何瑜霏站在门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见着孟时,她就笑了起来,边往里走边好奇的道:“这是你家的宅子吗?可真漂亮。” 孟时点点头,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迟疑了一下,道:“有什么事吗?” 何瑜霏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抱歉的笑笑,道:“吓着你了吧?”她吐吐舌头,继续道:“余江阮让我来拿一份资料,他有事脱不开身。” 孟时一愣,道:“我不知道什么资料,他没和我说过。” 何瑜霏拍了拍头,道:“先等等,我打电话问问让他和你说。” 她说着拿出了手机,拨了余江阮的号码。余江阮在忙,过了好会儿才将电话接起来。何瑜霏就说我到了,拿东西你和人打招呼了吗? 余江阮正在应酬客户,说了句我马上打电话,不等再说话就直接挂了电话。何瑜霏跺跺脚,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知道是余江阮打的,边招呼着何瑜霏进屋边往里走。到了屋子里,何瑜霏要换鞋,她示意不用。对着电话那端说了几个好后挂了电话,给何瑜霏倒了一杯茶,才道:“稍等,他的房间在楼上,我上去找。” 何瑜霏点点头,端着杯子好奇的打量着房间的布局。房间的布置是十分舒适的,很温馨温暖。只是宅子大了,看起来有些冷清。 她的视线落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绣帕上,然后拿了起来看着。孟时下来的时候她还在看,抬起头来看见孟时,她翻下了东西,抱歉的笑笑,道:“不好意思,我见挺漂亮的就看了看,是你绣的吧?手真巧。” 她的语气里带着羡慕的,孟时说了句不是,顿了顿,又道;“是我外婆绣的。” 她没再说下去,将东西递给何瑜霏,道:“我在桌上就只看见这,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这。” 何瑜霏粗粗的看了一眼,道:“应该是的。”她打量着孟时,微微的顿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你和余江阮是在交往吗?”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七) 她那么问孟时一点儿也不惊讶,也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微微笑笑,道:“您觉得像吗?” 何瑜霏原本是觉得她和余江阮的关系不简单的,可她将问题踢给了她,她就有些不确定了,笑笑,道:“你别介意啊,我和余江阮是发小,所以对他的私生活有那么点点儿好奇。” 她比着手势,优雅得体有又带了点儿小俏皮的。孟时说没关系的。她沉默寡言的,也不多说什么。 何瑜霏扬扬手中的文件袋,就道:“我走了,打扰了。” 她是有点儿念念不舍的,孟时却没留她,说了句慢走。到了门口,何瑜霏又回过头来,微笑着道:“我以后可以过来坐坐吗?我挺喜欢这院子的。” 怕孟时多想,她解释道。孟时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的点点头。何瑜霏眉飞色舞的,说了句再见,猫着腰进小跑车里走了。 余江阮下午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刚进屋子就让孟时去换衣服,出去吃饭。孟时没动,他就笑着道:“赶紧儿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孟时没动,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在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递到孟时面前,微笑着道:“漂亮吗?” 盒子里是一对珍珠耳环,孟时点头,道:“挺漂亮的。” 是挺漂亮的,浅蓝色的,色泽光彩明亮,小巧别致。余江阮笑笑,道:“那给你玩。” 孟时没有耳洞的,拿着也没用。她还没有说话,余江阮就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收着别推辞。今儿我做了一笔生意,心情好。” 他直接将东西塞到孟时手中,边说着边跑着上了楼。孟时将珍珠摊在手中,个头不大,确实值不了多少钱,她就收了起来。 余江阮很快换了衣服下来,见孟时没换衣服,他也不管了,拿上她的外套就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孟时还没问他去哪儿,他直接拽着她往外走。上了车,他倾身给她系上安全带。孟时这才来得及问,“去哪儿?” 余江阮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当然是去玩儿,管那么多干嘛,就算将你卖了,那也得有人要是吧?”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孟时索性不说话。余江阮发动了车子,孟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您好孟小姐,我是席朗。” 孟时说了句您好,席朗微微的顿了顿,又道:“席先生让我给孟小姐送点儿东西,需要孟小姐亲自收,请问孟小姐明天大概几点在家?” 孟时的心里就咯噔一声,大概猜到席承让送的东西是什么。她就说我一整天都是在家的,沉默了一下,她又问道:“章姨……还好吗?” 席朗笑笑,道:“夫人挺好的。最近还和先生去旅游了。” 孟时说那就好,然后说了再见,挂了电话。章卿那次走后,她从未主动联系过。章卿倒是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就会给她打电话,每次她都借口忙,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甚至硬起心肠的连她的身体怎么样都没问过。 她怔怔的有些失神,想起最近自己太过消沉,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儿。她心事重重的,余江阮柔声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儿。 孟时原本以为就她和余江阮单独出来吃饭的,没想到并不是。竟然还有董家郃和何瑜霏,另外还有两人她不认识。 落座后余江阮介绍,孟时才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他店里的员工。今儿他做了一单大生意,心情大好,请大家出来吃饭。 她没想到会见到董家郃,董家郃同样也没想到会见到她。她没什么表情,董家郃倒是愣了愣。 何瑜霏见着她倒是挺高兴的,直了着董家郃兴致勃勃的道:“余江阮现在就是住她家里哦,他们家的院子很漂浪,种着很多花花草草,我进去的时候有种踏错时空的感觉。” 她说着笑了起来,手就挂着董家郃的胳膊上,晃呀晃呀晃的。董家郃有些僵硬的,只是微微的笑着道:“是吗?” “当然,我可一点儿也没夸张,对吧余江阮?”何瑜霏冲着余江阮扬扬下巴。 余江阮唔了一声,往孟时面前的茶杯倒了茶。何瑜霏的眼珠子鬼灵精怪的转了转,道:“那你什么时候请我们过去玩玩?”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么?” “以后可以过来呀。了,我马上要转部门了,以后闲的时间可多了。”她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笑眯眯的。 余江阮的动作就顿了下,道:“何叔同意了?” 他太清楚何瑜霏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和董家郃要订婚的事已经提过很久了,一直没动静。她如果真的转部门,大概就是真要订婚了。 何瑜霏吐吐舌头,道:“没呢,还在生我气。你不是不知道我爸是多敬业的人。不过我妈说了,让别管他,生一段时间的气就好了。女人还是得以家庭为主,是吧?” 她仰起一张甜蜜的脸看向董家郃,撒娇一般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当着董家郃的面,她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家里的事儿。 董家郃没回答,微笑着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他说将手臂从何瑜霏的手中抽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何瑜霏站了起来,担忧的道:“怎么了?” 董家郃说了句没事儿,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出去了。 何瑜霏是有些大大剌剌的,董家郃说没事,她就没在管了,重新说下和孟时聊起了天儿。她很喜欢老宅子,问孟时这孟时那的。余江阮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她的话,道:“日期定下来了吗?” 何瑜霏难得的忸怩了起来,道:“定了,还有一个多月。我生日的时候。到时候你不管多忙一定要抽出时间回去噢。”说到这儿,她笑着看向了孟时,道:“我下个月订婚,邀请可能有点儿唐突,到时候你和余江阮一起去玩儿好吗?我带你吃好吃的。” 孟时微微笑笑,认真的道:“好的,只是我事儿挺多的……” 她一直很平静的,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受的,在很久以前。 何瑜霏笑着道:“那没关系,你要是真有事儿那就算了。要是到时候时间充裕,就过去玩,余江阮要没时间我给你做导游,带你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孟时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微笑着应了声好的。她看着杯中的茶叶,有些出神的想这姑娘可真是够单纯的,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就邀请她去参加她的订婚典礼。 不过,如果她要是知道她和董家郃的关系……对她肯定是避之不及的吧?她的思绪停顿了下来。 董家郃过了好会儿才回来,他并不是独自回来的,和邰音芮一起的。看见邰音芮何瑜霏和余江阮都挺惊讶的。董家郃也知道邰音芮过来会有些尴尬的,抱歉的对余江阮笑笑。 何瑜霏没注意到那么多,站了起来,道:“芮芮你怎么过来了?也没打声招呼。” 邰音芮笑笑,道:“这边有个会,遇见家郃聊了几句,知道你们都在这儿就过来了,有些唐突……不介意吧?” 她这话,自然是对余江阮说的。目光掠过他的脸,最后落到了孟时身上。 平常没事儿……今天是挺唐突的。余江阮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何瑜霏知道她多少有些是故意的,也没开口。看向余江阮。 余江阮过了会儿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叫来了侍应生,让多加个椅子。邰音芮的脸上一直带着得体优雅的微笑,坐下后半真半假的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阮阮会不欢迎我的。” “不过就多双筷子的事。”余江阮的语气淡淡的。他没问邰音芮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没问她是和谁到这儿来的。 邰音芮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看向了孟时,微笑着道:“这位是?挺眼熟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余江阮不着痕迹的握住了孟时的手,道:“我女朋友孟时,她是本地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听在邰音芮的耳中是有些讽刺的。孟时是本地人,她没来过东青,哪有见过。 他那么不给面子,邰音芮有些尴尬。不过随即笑笑,道:“那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余江阮的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 何瑜霏听到他介绍说孟时是他女朋友就知道这顿饭不会平静了,心里咯噔一下,微微的有些无奈。她没让邰音芮再和孟时说话,问道:“芮芮你是一个人来这儿的?” 邰音芮对余江阮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抑或是做点儿什么让孟时下不了台的事。余江阮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她问这话是给邰音芮一个离开的台阶。邰音芮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微笑着道:“和同事一起的,他们已经吃过了。我听家郃说你们都在这儿,就让他们先走了。” 她这么说,何瑜霏就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留下来了。她看向余江阮,见余江阮并没有什么表情,就伸手拐了拐董家郃,让他找点儿话题。 董家郃的视线落到孟时和余江阮那相交的手,恍恍惚惚的,疼痛延着四肢百骸蔓延。他没有动,何瑜霏又轻轻的踢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心尖儿像是在滴血,他轻轻的说了声抱歉。 何瑜霏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挺想问问他怎么了的。但还是没问,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耳语:“你怎么把芮芮给带来了?” 这不是在捣乱吗?董家郃没回答,像是没听到她问什么似的笑笑。 那边邰音芮已经和孟时聊上天了,微笑着问孟时和余江阮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的语气里并没有敌意,反而像是故意打趣一般。 孟时抿着茶,笑笑,道:“应该有那么时间了。”说着,她看向了余江阮,道:“什么时候?” “半年多了。具体哪天,回去我再告诉你。”余江阮揉了她的头一把,语气里带了些责备的。 两人的行为看在几人的眼中都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何瑜霏更是夸张的道:“余江阮,你当我们大家是透明人么?腻死人了……” 她说着将耳朵塞住,余江阮却是不甚在意,微笑着挺随意的道:“你一直把耳朵塞住好了。” 他挺随意的靠在椅背上,落在孟时身上的目光是带着宠溺的。邰音芮脸上的神色一点儿也没变。甚至是微微笑着看着的。何瑜霏不忍的将脸别到一边。她能想象得到现在邰音芮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带着同情的,可她也清楚,邰音芮那么高傲的人,是不需要她的同情的。这顿饭吃得暗涛汹涌,余江阮细心体贴的给孟时布着菜,邰音芮没再说什么话。她很清楚,如果她真说出了嫉妒的酸话,她就输了。 董家郃心不在焉得厉害,以前和何瑜霏在一起,他总是体贴而周到的。今天却有些失神,替何瑜霏布菜的时候常常夹错菜,连何瑜霏不喜欢的菜也夹到了她碗里。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本来是就这么就算了的。谁知道邰音芮却提议去唱歌。余江阮店里的那两个员工见气氛不对走了,就只剩下五人。 余江阮不知道怎么想的,应了下来。附近就有KTV的,连车也不用开。何瑜霏不知道邰音芮是怎么想的,临走时将她拉到了旁边,欲言又止的道:“芮芮,别闹了好不好?你要想唱歌,改天我陪你唱个够。” 她说着了看向了低头和孟时说着话的余江阮。他的脸上带着笑的,也不知道是否是发自内心的。 邰音芮的视线也落到了两人的身上,淡淡的笑笑,道:“你看我哪有闹了,阮阮谈恋爱,我心里高兴行不。再说了,大家都是发小,他的女朋友迟早也会介绍给大家的。我只是先熟悉熟悉。” 她说着也不再理何瑜霏,踩着高跟鞋走了。何瑜霏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了,低低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她当初不和迟仰结婚,她和余江阮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又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邰音芮走到余江阮和孟时的面前,笑着打趣道:“阮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说着挽住了孟时的胳膊,孟时不习惯人那么亲热的。不过她也看出了点儿端倪,没有挣开。 余江阮的眉头就皱了皱,邰音芮是何其了解他,笑着道:“我借孟小姐用用,你不会生气吧?” 她那么一说等于是提前将余江阮的嘴给堵住了,余江阮没多说什么,就不近不远的跟着。 他在邰音芮自然不会多说很么,就聊着女孩子常聊的话题。不过多数时间是她在说孟时在听。到了KTV,坐下没多大会儿,邰音芮就悄悄儿的道:“我去洗手间,孟小姐一起吗?” 她微笑着看着孟时的,很善意的邀请一起。孟时知道她是有话要说的,点点头,说了句好。 邰音芮看了余江阮一眼,意味深长的道:“阮阮怕我欺负你呢,一直往这边看。” 她站了起来,微笑着道:“我和孟小姐去洗手间,要一起吗?”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讽刺的味儿,余江阮的眼神沉了沉,看向孟时。孟时倒是挺平静的,余江阮冷静下来,以孟时的脾气,绝对不会任人欺负的。他的心也就落了下来。 他很清楚,他就算是将孟时护得再紧,邰音芮要想找茬,迟早也会找的。不如由着她把事情挑明了,以后也少了纠缠。 他就不说话了,邰音芮亲亲热热的拉着孟时出了包间。何瑜霏马上要起身,她却用眼神警告她让她别跟去。何瑜霏无奈的看向余江阮,见余江阮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就没管了。皇帝都不急,她急什么。 邰音芮一直亲热的挽着孟时的手的,到了洗手间才放了下来。这一层楼并没有什么人,洗手间里也是空荡荡的。 邰音芮抽了一支烟,将烟盒递到孟时面前,孟时摆手没接。她也没再坚持,熟稔的打了打火机点燃,吐出了一口烟雾,微笑着道:“孟小姐就不好奇我和阮阮的关系吗?” 孟时笑笑,道:“邰小姐想多,谁还没点儿过去。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的,说得也挺认真的,完全看不出是不是真不在乎。 邰音芮勾了勾嘴角,道:“孟小姐可真是大方。”微微的顿了顿,她吐出了一口烟雾,接着道:“我和阮阮,是准备要结婚了的……他很会照顾人,可我没有安全感。孟小姐不知道吧,阮阮是很受欢迎的。上初中时就有很多女孩子追他的。他的性格,说不认真又挺认真的,说不负责又挺负责的。反正让人琢磨不透。” 她掸了掸手中的烟灰,笑笑,道:“孟小姐肯定不知道,在我和阮阮分手的这段时间,他也交了其他女朋友的。每一个交往的时间都不长,一个月,三个月,孟小姐和他交往的时间是最长的。” 孟时并不答话,微笑着听着,仿佛事不关己似的。邰音芮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微微的有些惊讶。不过只是那么一瞬,她微微叹息般的道:“孟小姐就不问问我和阮阮交往了多久吗?” 孟时点头,认真儿的道:“你和他交往了多久?” 邰音芮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到:“七年。整整七年。他今天为孟小姐做的事,也曾为我那么做过。阮阮有时候挺傻气的,你知道吗?以前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吃邵记的素包子,阮阮常常半夜就跑去排队给我买。还有,每次我生病,他都会守在我身边的。比我这个生病的人还急。” 她说着就微笑起来,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 孟时偏着头想了想,微笑着道:“我不明白邰小姐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邰小姐是想我回去罚他跪搓衣板,还是要他将替邰小姐做过的事都替我做一遍?这样的话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她说得认真极了,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邰音芮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去,吐着烟雾看着孟时,道:“孟小姐觉得,阮阮是真爱你吗?阮阮没带你见过他的家人吧?你和阮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时微微的笑着,道:“我不太知道,邰小姐口中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以什么为界限的。邰小姐觉得,要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能在一起吗?对我来说,要是没有感情在一起,那纯属是在浪费时间,也没那必要。邰小姐说是吧?” 她的语气带了些漫不经心的。 邰音芮就笑了起来,道:“孟小姐就那么相信阮阮?我记得他说过,你们不过才交往半年而已。” “要是连信任都没有,那就更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孟时微笑着,直视着邰音芮,道:“我不知道邰小姐找我出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你找我没用。你要有什么事,或是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就直接找他谈好了。如你所说,毕竟你们是发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什么误会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邰音芮冷笑了一声,将脸别到一边,道:“你可真是自信。” 孟时微笑着没说话,她将烟蒂掐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孟时,意味深长的道:“希望过一段时间,孟小姐还能那么自信。你和阮阮在一起,图他什么我不知道。可时间长了,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就算孟小姐不承认自己有图他什么,但孟小姐要知道中国有一句老话叫门当户对。” 她加重了后面四个字,站到了镜子前补补妆,微笑着道:“孟小姐那么有自信,想必也不会到阮阮面前告状的吧?”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八) 孟时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主动的替余江阮做挡箭牌,不过看在孟涛的事情上他那么够义气的份上,送佛就送到西好了。她轻笑了一身,边往外走边道:“邰小姐会害怕么?”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邰音芮的动作顿了顿,拿出唇彩来,细细的在唇上描摹着。 包间里太闷,孟时没有回去。延着楼道一直走,到了尽头看到消防通道的标示,走了进去。 她最近的烟瘾有些大,看到邰音芮抽烟就有些想抽烟了。她是知道余江阮的,有点儿小封建的,喜欢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她一身的恶习,但在他朋友面前,她是要加以遮掩的。好歹别让他难堪。 孟时那么想着,站在了窗口去。上来的时候她没注意这是几楼,挺高的,楼下的车辆行人如蝼蚁。她的胸口闷得有些发疼。 她站了会儿就想到了余江阮,其实他也是也挺心软的人。不,应该说,他就是情场里的花花公子。对于过去的前任,硬不下心肠去彻底的了断。邰音芮或许真是爱他的,可这爱,是在另一段感情里两相对比之后。 可是,时光哪能倒流呢。孟时就有些怔怔的。胸口像是塞了什么似的沉甸甸的,她低头看着烟头,就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寻思着余江阮要找过来,才掐灭烟头丢到角落里。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慢的走着回去。 她抽的烟劲儿不是很大,稍微散散身上就没什么烟味的。走廊里橘黄的灯光温暖的洒了一地,她站在空荡荡的中央,忽然就泪流满面。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从此,在这世上,她就是孑身一人了。 孟时回到包间的时候只有何瑜霏在包间里,她有些惊讶,笑笑,道:“都没在么?” 何瑜霏正回复着短信,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将手机放到一边,道:“阮阮去找你去了,也应该回来了。” 孟时就嗯了一声,余江阮没找着她,估计是碰到邰音芮了。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的。她自己往杯子中倒了小半杯红酒,微笑着问何瑜霏,“喝么?” 何瑜霏将杯子推到她面前,说了句谢谢。她倒是挺能忍的,抿了一口红酒,才道:“音芮,都和你说什么了?” 孟时缩在角落里,微微笑笑,就道:“也没说什么。她说她是余江阮的前女友,交往了很多年的。” 何瑜霏微微的有些尴尬,道:“你别听胡说,不不是,他们虽然交往了很多年,但她已经结婚了的。”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孟时笑笑,轻轻的道:“我没介意的。要是没点儿过去,那才不正常是不是?” 何瑜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她最近心情可能不太好,以后你别理她就是了。” 她抱歉的笑笑,孟时也回以一笑,没说话儿了。刚谈过这话题,两人坐着挺尴尬的,何瑜霏就给余江阮打电话,让他快点儿回来,孟时已经回来了。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余江阮才接起,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不过却没有马上回来。何瑜霏大概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坐了会儿说上洗手间,就匆匆的出去了。 孟时伸了伸腿,继续斟着酒。不愧是有钱的公子哥,随便拿的酒都是好酒。她可有很久没有喝过那么好的酒了……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孟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里,白皙的脸蛋上透出绯红的红晕。他就拍了拍她的脸蛋,小声的道:“小醉猫,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呀?” 孟时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是认出了他,又闭上了眼睛。余江阮打横抱将她抱起来,她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四处看了看,道:“都走了么?” 她的语气里还是带着醉意的。余江阮嗯了一声,笑笑,道:“胆儿可真大,一个人在也敢喝那么多酒。” 孟时注意到他说什么,挣扎着要下来。那么悬在空中她的胃里难受,想吐。余江阮也看出来了,将她放了下来,伸手扶住她,道:“歇会儿再走?” 孟时说没事,这下才微微清醒了几分,道:“他们走了么?” 余江阮顿了一下,才道:“芮芮……邰音芮的脚扭着了,他们跟去医院了。” 孟时的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就道:“你去回来了么?”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眼珠儿黑白分明的。余江阮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时就笑笑,道:“那我要去看看她吗?” 余江阮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闷闷的说了句不用。 孟时就自言自语的道:“也对,我要是去看她了,恐怕她的伤会更严重的。” 余江阮就揉了揉她的头,道:“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呀?是真扭了,脚踝肿起来了。” “我没说是假的呀。”孟时表示无辜的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很明亮的。 余江阮伸手环住了她,低低笑着道:“你要是不高兴就直说嘛,只要你说让我离她远点儿,有多远我就离她多远。” 他说着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孟时扁扁嘴,认认真真的道:“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余江阮搂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些,道:“那有多远就离多远。” …… 两人到楼下的时候董家郃已经等在了楼下,他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抽烟,背影萧条落寞。 余江阮让孟时在原地等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怎么过来了?” 董家郃回过头来,视线落到孟时的身上,掐灭了烟头,温和的笑笑,道:“霏霏说留在医院里陪音芮,让我过来送你们回去,你不是喝了酒么?” 余江阮笑着说不用了,打车过去就行了。跑来跑去的多麻烦的。 董家郃微微笑着,道:“没关系,走吧,风大,孟小姐是喝醉了么?小心别感冒了。” 他的语气一贯的温和,余江阮就笑笑,道:“我没盯着就偷喝酒了,酒量只有那么丁点儿。” 他的语气里是带着点儿无奈的,董家郃的身体就僵了僵。微微笑笑不再说话了。 他走近,孟时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微微的颔首。董家郃的呼吸有些困难,轻声叫了声孟小姐。 余江阮脱下外套给孟时披上,道:“那客气干什么呀,叫小时就行了。”他说着看向董家郃,狡黠的眨眨眼,道:“该怎么叫你?董家郃,还是家郃哥?我好像要比何瑜霏大一点儿。” 家郃哥几个字董家郃听来就是莫大的讽刺,他直直的看着孟时,顿了下,道:“叫什么都可以。” 孟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董家郃就微微的怔了一下,移开了目光,道:“走吧。” 余江阮也有些累了,在车上谁也没有说话。他出去找孟时就遇到了邰音芮在走廊上,她的鞋跟不知道怎么断了,脚踝肿了一大块。他送了她去医院,排队付费全是他,来来回回的跑了很多趟。 孟时酒意沉沉的,坐着就想睡觉。余江阮把她的头拨到他的肩上。闭上眼睛,许许多多的画面从脑海中呼啸而过。多么讽刺,有一天,她和董家郃会在不同的人身边,看着对方……和别人亲昵。 孟时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她一点儿也不难过,只觉得,真是莫大的讥讽。 孟时昏昏糊糊的,连什么时候下的车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爬起来坐了会儿,才想起席朗今天要过来的。她就麻溜的爬了起来,下楼路过厨房时,她有些怀念外婆煮的醒酒汤。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有些想抽烟的,最后她还是没动。她进了厨房里,昨天一整天没做饭,厨房里冷冷清清的。她将手洗净,拿出西红柿和豆腐放在砧板上切好。在锅里加了水。 很简单的醒酒汤,每个人做出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她将食材全放进去熬了,这才去洗漱。 打开客厅的灯,她才发现饭厅的餐桌上是放了早餐的。包子豆浆和粥,余江阮还留了便利贴,大意是他有事出去一下,早餐外面买的,让她热下就吃了。孟时没有胃口,只看了一眼就将便利贴丢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将包子拿去蒸了,其他东西都放进冰箱里。中午的时候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扔了。 孟时忽然就想到应该养一条狗的,院子里太冷清的。回家也能有个伴儿。她以前是养过一条狗的,父亲出事后她养不了,就送人了。她走的时候狗狗眼泪汪汪的,她硬着心肠的没回头去看一眼。 她有些失神,如果那条狗狗还在,现在应该有十来岁了。狗狗的寿命并不长,年纪越大病越多,现在多半是不在了的。 孟时忽然就觉得有些累了,还是什么都不养的好。动物也是需要安慰和照顾的……她哪有那心思。 孟时没去上班的,将屋子里收拾好,就去院子里捣鼓那些花花草草去了。她的水还没浇完,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她关了水龙头,将手套摘下,小跑着去开门。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董家郃,她站着没动,隔着锁着的铁门问道:“有事么?” 董家郃沉默着,隔了会儿才道:“小时……节哀顺变。” 不得不说他这消息挺迟钝的,过了那么久才知道。孟时一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的问,“你特地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吧?”微微的顿了顿,她接着道:“就算你有别的话,我也不想听,董家郃,你不会忘了,你马上就要和何小姐订婚了吧?” 董家郃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隔着铁门遥遥的看着孟时,低低的道:“我知道她来找过你了,对不起。以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时给打断了。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微微笑着道:“董家郃,你是特意来恶心我的么?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以后。我以前真是眼瞎了。你最好看好她,下次再过来,我可不会那么客气。” 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真的,以前我那么恨你,都没觉得你现在现在那么恶心过。” 董家郃脸上的血色顿失,张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孟时没再理他,任由着他在外面站着,回去继续给花花草草浇水。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那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以什么身份来代替董芙萝道歉,真的,她恶心,从没那么恶心过。 董家郃在门口站了好会儿才走,他才刚离开席朗就过来了。孟时开了门,他看了看董家郃的背影,就道:“那位是最近风头很盛的董经理?” 他跟在席承身边多年,不是多话的人。但这次是真好奇了。孟时身边的人……身份可都不简单。 孟时说了句不认识,他也不介意,笑笑,跟着进了门。到了屋子里坐下,孟时给他泡了茶,他从贴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U盘来,递给孟时,道:“这是席先生让我给你的东西,他叮嘱过了,关系重大。请务必收好。” 孟时的心剧烈的跳着,她颤抖着手接过。低低的说了句谢谢。席朗又拿出了一张卡来,道:“老太太过世,席先生前几天才知道。请节哀顺变,这是席先生的一点儿心意,请收下。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孟时看了看那张卡,道:“请转告席先生,他的心意我领了。这东西我不能收。也请替我谢谢他。” 她没有说谢什么,但彼此已是心知肚明。她抿着唇的,一张小脸上全是倔强。 席朗微微的叹息着,道:“孟小姐,席先生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何必那么倔强。” 孟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席承出手,自然是大方的。她收下,完全可以让她不再那么贫困潦倒的生活。 他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然后推了一张名片到孟时面前,道:“这位是席先生在这边的一位朋友,孟小姐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去找他,他可保孟小姐平安。” 他这是在为孟时铺后路了,孟时沉默了一下,收了起来,轻轻的道:“替我谢谢席先生。” 席朗道:“孟小姐太客气。” 他来并不是只为送东西,稍微坐会儿就告辞了。孟时将门都锁了,然后上了楼,进了书房,打开了余江阮的电脑。 余江阮放书房的电脑是没有密码的,她很久没有用鼠标,有些生疏的,好一会儿才将弹出的U盘点开。 里面是细小密密麻麻的账目,很仔细的,每一笔的时间地点都有。涉及的金额巨大……还附带有对话与录音。 孟时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弄到这些的,但肯定很不容易。他也许是预料到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出事……才将证据留得那么细。 可,那又有什么用?这些东西如果现在递上去,是压根不可能到上面的。官官相护,到了中途就会被扣下来。并且,会很危险。她会很危险,也许还会连累孟涛和孟叔…… 孟时用力的揉着额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必须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她将U盘拔了下来,检查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记录,才关了电脑出了书房。深哥和他们是单线联系的,这东西,得等深哥联系时再给他了。只是…… 孟时站着没动。 过了那么会儿,她才移动脚步,踏着木梯上阁楼去了。阁楼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她拿出钥匙开了锁,点了蜡烛进去。阁楼的正上方放着她父亲的遗照,是最近她才放上去的。老太太在的时候怕带来麻烦,她没敢放过。 她看着相片呆呆的站了良久,才下了楼。刚到楼梯口,就见余江阮跑上楼来,见着她,他就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楼上楼下都找了个遍没见着你,以为你出去了。” 孟时说没去哪儿,然后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余江阮道:“你不是醉酒了吗?我回来看看。” 他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朵玫瑰花来。微笑着道:“堵车时有一小姑娘硬塞的。” 花儿上还带着水珠儿,娇艳欲滴的。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孟时纳闷的看着他。 余江阮揉了揉她的头,道:“戒心能不能那么重。”微微的顿了下,他接着道:“我过两天回京都,你去过吗?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他说着举起了双手,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要去我提早替你订酒店,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都打折的。周末去两天就回来了,也耽搁不了你什么事儿。” 他原本以为孟时不会答应的,谁知道孟时只是微微的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点头应了声好。 余江阮微微有些惊讶的,打趣道:“太阳可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说话可要算数啊,我马上就订酒店,到时候你不去那就是浪费,浪费知道不。” 他是真挺兴奋的,马上就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孟时就怔怔的。余江阮来去就跟一阵风似的,马上就去安排去了。孟时在原地站了好会儿,直到电话响起来才回过神来。 是甄老师打电话让她过去调音,她应了下来。她也有很久没过去了。刚到街口,就见老鬼和毛子正站着聊着天儿。她没想到会那么巧,是挺想避开的。不等她避开,老鬼就看到了她,喊了她一声,然后匆匆的走了过来。 她只得走了过去,老太太过世时孟叔是通知了老鬼的,他在山上呆了好几天。下葬后劝孟时离开,她不肯离开他才走的。 以前老太太在,孟时都得躲着,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小孟你到哪儿去?我去一趟外地,今天才回来,本来是想晚些到山上找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就跟倒豆子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 孟时说有几天的,毛子看了过来,她就远远的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毛子也微微点头,没有过来的打算。 老鬼仔细的观察着她,见她不像那段时间那么消沉颓废了,悄悄的松了口气,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孟时的手插在衣兜里,道:“不用,就前面几步,没多远的。” 老鬼哦了一声,又道:“要不要去店里坐坐?对了,我手机丢了,你留个你的电话给我。要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孟时应了声好,报了电话号码。老鬼记下,犹豫了一下,道:“你别太难受,好好保重身体。不然老太太在下面也不放心的。” 孟时笑笑,道:“我知道的。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她看了看时间。 老鬼点点头,孟时转身就要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往毛子的方向看了看,又道:“老爷子的事,你能帮忙打听打听吗?” 老鬼应了声好,苦笑着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我的能力有限得很……” 他的话还没说完毛子就走了过来,他没再说下去。毛子看着孟时,道:“能借一步说话么?” 他的头发剪短了,五官是有些阴柔的。凭着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在道上混的。 孟时点头,老鬼就嚷了起来,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说?” 他知道毛子是什么人,而孟时的身份,他还是从毛子的口中得知的,自然是紧张的。 孟时说了句没事儿,就朝着一边的街道走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住。她还没转过身来,一辆电瓶车从后面风一般的刮了过来。她没发觉,毛子就拽了她的手臂一把,她身体的重心一下子倒向他。 电瓶车呼啸而过,毛子稳住她,问道:“没事儿吧?” 他的目光朝着那辆电瓶车扫了扫。孟时说句谢谢,他也没有绕弯子,道:“有人重金想请你出场,开了这个数。” 他比了一个数字。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九) 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里,脚尖儿在地上蹭着,双肩越发显得纤瘦。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毛子,慢慢的道:“我是比不上老爷子的,也从未打算当成营生过。抱歉。” 毛子就笑笑,点头,道:“也行的。女孩子也确实不适合混的。” 他居然会那么说,孟时微微的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 毛子大概看出离开她在想什么,接着道:“除了我和金老板,暂时没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如果不想干,我会想金老板说明。” 孟时就说了句谢谢,毛子微微笑笑,道:“客气了。” 老鬼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两人谈完就走了过来。毛子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告诉老鬼他在店里等他就走了。 老鬼等着他走远后才问道:“他和你谈什么了?” 孟时将手套拔了下来,道:“他说有人出这个数字请我出场。”她就笑了笑,“挺看得起我的。” 老鬼就哼了一声,道:“这个数字就叫看得起你了?金乌龟可真会践踏人,你是谁,你是老爷子嫡亲血脉,就只值那个数?传出去他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了。我告你,你可别犯糊涂,真要进了那圈子,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严肃的,孟时自然是知道里头的水深的。她就点点头,老鬼这下满意了,道:“你要缺钱了就来找我,多的没有,这一二十万还是有的。” 孟时说了句好勒,看了看时间,道:“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老鬼在她身后喊让她忙完去店里喝茶,她也只是挥挥手。 和甄老师也已经有许久没见面了,孟时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就买了果篮上去。她调完音出来孟涛就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了地名,孟涛就让她在原地等着,他过来接她。孟时想说不用的,他却已经挂了电话。 她就在路边站着,孟涛果然没过几分钟就过来了。车一停下孟时就问他什么事,孟涛挠了挠后脑勺,道:“今天不是发了工资嘛,我叔让我来接你过去吃饭。上车吧,回去再说。“ 他将头盔递给孟时,孟时接过戴上,跨上了摩托车。孟涛就嘿嘿的笑了起来,道:“还是小时爽朗,一点儿也不忸怩。” 孟时就道:“你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粗鲁么?行了,走吧。” 孟涛大叫冤枉,道:“哪有呀。就没像我那么实诚的人了。”他说了句坐好嘞,轰着油门,车子一下儿就飙了出去。 他骑车还是那么野,孟时就说慢点儿,孟涛嘿嘿的一笑,道:“抱紧我不就不怕了嘛。” 孟时挺想拧他一把的,可他在骑车,就没动。不过孟涛的车速还是慢了下来,他刚才是带了点儿小私心的。在市区里骑得那么快可是要被逮的,他一个人还有胆儿,带着孟时还是有顾忌的。 楼道里依旧是昏暗的,用力的蹬两下声控灯才会亮起来。上了楼,在门口处换了鞋就听到厨房里油炸得滋滋作响。 窄小的房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孟时有些不太适应。孟涛有些不自在的笑笑,道:“我叔特地收拾的,嘿嘿。” 孟时没说话儿,挽起了袖子到了厨房门口,叫了一声孟叔。孟振峰回过头,笑笑,道:“先坐着,一会儿就好了。” 孟时走了进去,道:“您歇着,我来。” 孟振峰笑笑,道:“不用,你坐着,油烟大,一会儿就好了。” 孟时哪是坐得住的人,看着旁边放着的虾就弄了起来。孟振峰赶她也赶不出去。菜弄得很丰富,孟振峰还特地的开一瓶酒。每人斟了一小杯。 孟时将一小杯酒喝下脸就红了起来,楼上的人也下班回来了,顶儿脚步声晃来晃去的,时而有放水哗啦啦的响声。 孟涛就站起来,跑去小阳台上将窗子关上,不过也没什么用。吃了一半的饭,孟时就道:“孟叔,你和孟涛搬去和我住吧。老宅子那么大,我一人住着空荡荡的。” 孟振峰摆摆手,道:“不用,你那边太冷清,住不习惯。这里吵归吵,可住那么多年了,多少也是有感情的。真要我搬走啊,我这心里都是惶惶的。” 孟时有些惆怅的,她是知道孟叔不会肯的。要是老太太还在,开口他肯定儿会搬过去。现在就算怎么说,他也不会搬过去的。他有他的顾虑,也不肯拖累她的。 孟时愁了起来,孟叔的腿不好,上下楼都不方便得很。要是有钱,就能付个首付,住电梯房就不用那么累了。 她闷闷的不再说话了,吃完了饭,孟涛送她下楼才道:“小时,我和我叔住这边真的挺好的,虽然有些吵,可都是熟人。有时候打牌时吆喝一声就是了。搬去你那边,还真是挺不习惯的。而且呀,你迟早要结婚的是不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当电灯泡呀。” 他是带了点儿打趣的,孟时没说话儿,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孟涛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不说话了。房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能住就行了嘛。总比住又潮又黑的地下室好。 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知道孟时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孟涛也愁了起来,他自己没出息,他是不想看到小时有负担的。 他送了孟时到巷口,孟时本来是要打车回去的。他却执意推出了他的摩托车,打车多麻烦,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孟时回到老宅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余江阮已经回来了。她将头盔还给孟涛,道:“进屋坐坐吗?” 孟涛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笑笑,道:“不用了。你赶快进去吧。” 孟时点点头,打开大铁门。看着孟时关上门,孟涛呵呵气,发动车子。孟时并没有进屋,戴上胶手套接上水管开始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她才刚开始浇余江阮就从屋里出来了,她看了他一眼,道:“吃饭了吗?” 余江阮嗯哼了一声,道:“你还记得么?” 孟时有些好笑,将水管放了下来,道:“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外面那么多餐馆,你就不知道吃了回来?” 余江阮哼了声,手抄在裤袋里进屋去了,也不说自己吃还是没吃。少爷脾气倒是挺大的,孟时只得摘下手套,也跟着进屋去。 他的电脑拿了下来,客厅的小几上摆了几份文件。孟时拿了毛巾将手擦净,道:“吃面么?” 余江阮眼皮也不抬的嗯了一声,一副拽拽的样子。孟时倒没介意,进了厨房。她熬了高汤放着的,煮面也挺方便的。 还没开始做,余江阮就进来了,跟一大爷似的道:“我要吃刀削面。” 孟时忍不住就乐了,将筷子搁下,回头看着他,道:“我可不是你们家保姆,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刀削面有多费时你不知道吗?” 余江阮哼了一声,道:“费时你也得给我做,谁让你自己出去快活把我丢在家里的。” 他说得振振有词的,带了些赌气的道:“你要不做刀削面,我今晚就不吃了。” 还真是耍起小孩子脾气了,孟时看了看锅里的开水,道:“行,只要你能等。我给你做。” 余江阮这下满意了,嗯哼了一声,慢慢的踱着步子回客厅里去了。孟时关了火,将面粉拿出来揉好放冰箱冷藏松弛,然后又拿出白萝卜切成片。她的动作麻溜的,做好这一切,往锅里加了开水,看了看时间重新将冷藏的面粉拿出来。 自己动手做的面是比超市里买的速食面香了很多,面粉味儿浓浓的。孟时就想,如果余江阮爱吃面,等今年小麦成熟的时候她去姨婆家里,买些磨好的小麦粉来。 孟时想到这儿,思绪就顿了一下。外婆过世的时候姨婆也来了,哭得寸断肝肠。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 老太太生前最觉得愧疚的就是姨婆和孟叔了,姨婆是从小跟在外婆身边服侍的。她结婚成了寡妇后自己觉得晦气,就不肯跟在外婆身边了。她的家里困难,外婆给她钱她也是从来不肯要的。外婆只能是给她物资资助,可给了东西给她,她乡下种的东西,她也会想方设法的送到城里来。 外婆常常说,她是很有骨气的。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也不肯再嫁。 孟时就怔了会儿,直到锅里传来扑哧扑哧的声响,她才回过神来。她麻溜的拿出碗来盛了高汤。 余江阮晚上是没吃东西的,闻到喷香的面香味儿忍不住的就饥肠辘辘了。虽然等的时间有些久了,不过还是挺值得的。他挺想到厨房门口去看看的,可还是端着架子忍了下来,等着孟时端着面出来了,他才淡淡的抬头扫了一眼。 孟时将碗放在餐桌上,见他坐着没动,就叫道:“吃面了。” 余江阮这才起来慢慢的过去,孟时拿着抹布擦着桌子,道:“你就使劲儿的绷着吧,千万别掉链子了。” 余江阮哼了一声,道:“我绷什么了?”他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深深的吸了口气,挽起袖子拿起筷子,道:“可馋死我了,锅里还有么?都给我留着,你别动。” 自己做的食物得到别人的认可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他的馋样儿也变得赏心悦目得很。孟时往厨房里走去,道:“别致眼睛饿,你吃得了那么多吗?” “当然吃得了,我告你,你要碰了我和你没完!”余江阮埋头吃着,头也没抬的。 厨房里的孟时没声响了,没多大会儿她端了两海碗面出来。她推了一碗到余江阮面前,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动。 余江阮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新端的一碗面往他自己的面前又拨了些。孟时其实吃得挺饱的,看着他那吃样又馋了起来。她也挺久没吃过刀削面了。高汤熬得好,挺入味的。 她不知不觉的就吃了小半碗面,喝了小半碗汤,将筷子搁下了看着余江阮。她还没发觉余江阮那么能吃,这一会儿一碗多面下肚,才见他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敢情平时的这斯文都是装出来的呀。 他喝了两口汤,见孟时看着他,哼了声,道:“这下知道我有多饿了吧?中午太忙没吃东西的。” 他又开始埋头吃了起来,孟时就道:“那你少吃点儿,还有的,待会儿你饿了再煮。” 余江阮抬头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是马后炮吗?这时候体贴起来是不是晚了?” 孟时乐了起来,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去哪儿一趟都得先向你打报告,你要是不允许我就都不去了?” 余江阮夹着面,慢条斯理的道:“最好是这样。” 孟时就无语了。 余江阮将面都吃完,直接坐着不想动了。他可有很久没吃得那么饱了,肚子都胀得浑圆浑圆的。他不喜欢喝汤,金黄的汤剩小半碗在海碗里看着可惜极了,孟时站起来去收拾,边道:“你这不是浪费嘛,精华都在汤里哩。” 她想着以后应该给他少放点儿的,她以前和老太太吃面,汤都是喝的光光的。她一直都是喜欢喝面汤的,吃碗面后稍微多加点点儿醋,酸酸的可好喝了。 余江阮饱得不想说话,哼哼着靠在椅子上。等着孟时收拾完碗筷了,他才移步到沙发上。挺想去煮杯咖啡的,懒得动,他就只接了杯白水放着。 等着孟时从厨房出来你,他就问道:“你会做海鲜粥嘛?鲍鱼粥之类的。” 孟时拿着毛巾将手擦得干干净净的,睨了他一眼,道:“干嘛?” 余江阮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几下,道:“你买食材回来做,我照份儿给你钱,怎么样?” 孟时觉他这话说得挺奇怪的,就问道:“你自己吃吗?” “这你就甭管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就将食材买回来,熬好后用保温盒装好了,我带回去有用。不过你可得认真做好了,发挥出你最好的水平来。”余江阮的心情好了起来,又道:“机票是明天晚上的,中午开始做吧。去不了几天的,你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 孟时说了声好,余江阮微笑着看着她,道:“你想想要去什么地方玩,我回去打个招呼后带你去。” 孟时说了句到时候再说,就又到院子里去了。余江阮也跟着出去,也不嫌地儿脏,坐下看着孟时浇花清扫着院子。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纤瘦的身影上,带着暖暖光晕的。 院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细小的水流声,初春夜晚的空气里是带着冷冽的。余江阮忍不住的就微微笑起来,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再养上一只狗,那就完美了。 他站了起来,拿起了水管,帮着孟时冲地。孟时拿着扫帚的,也没多说什么,扫了起来。余江阮是很少做这种活儿的,将孟时的鞋子全给淋湿了。她就恼了起来,让他放下,余江阮非但不放下,还将水管对着她的脸喷了起来。 水流进脖子里真是透心的凉,孟时打了个寒战。懊恼的骂道:“余江阮,你有毛病是不是?” 余江阮手中的水管直往她脸上冲,孟时就恼了起来,抓起了地上浇花的水管,也往余江阮的脸上冲去。 两人都弄得一身湿漉漉的,余江阮才举手投降,看着孟时一身的落汤鸡样,道:“行了啊,待会儿得感冒了。” 孟时冻得直打颤的,将水管丢到了地上,咬牙道:“你还知道回感冒!负责收拾好了。” 她说着就朝着屋子里走去,鞋子都湿透了落下一个个湿湿的脚印。余江阮关了水龙头,也跟了进去。他没比孟时好多少,浑身也湿透了。 孟时才进浴室,他就跟着进去了。孟时睁大了一双清亮的眼眸警惕的看着他,他揉了揉鼻尖儿,道:“我弄湿的,我负责。” 孟时就朝着他的腹部踢去,反而被他抓住了脚。她的重心不稳往后倒去,余江阮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拽到怀中。 他用劲儿的将她抵在墙上,打开花洒任由着热水冲下。孟时被他摁得死死的,气焰也消了些,不吭声儿了。 这次真是闹得有些过了,初春的天气水还挺凉的。孟时在热水下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洗好澡,余江阮穿着浴袍替她煮了碗姜汤。院子里水管没收起来,还乱七八糟的他也懒得去管。感冒了就得多运动运动,孟时喝了姜汤,他又运动了一次,出了一身的汗,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余江阮第二天有事要做,孟时早早的去买了海鲜。回去研究了会儿才开始做。她先用小锅熬了点儿出来,她的手艺是一点儿也没生,鲜美得很。她自己就放心了。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她自己已经喝过一碗了,还剩了些在锅里,她全给余江阮盛了出来。 余江阮是很满意的,眨眨眼睛调皮的道:“我估计我下个月肚子得长上一圈哩。” 孟时撇撇嘴,他是很难长胖那种类型的。这段时间也没见他胖点儿。机票是晚上的,孟时收拾完也差不多出发了。 孟时一路都没说什么话的,有些心神恍惚的沉默着。上了飞机,她直接就闭上眼睛睡觉。 她有些反常,余江阮揭开了她的眼罩,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孟时说没有,余江阮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透冰的凉。他就吓了大跳,道:“你冷嘛?” 孟时说有点儿,余江阮叫来了空姐,让给她加一床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任由着她喝下。用毯子裹着捂了会儿,她的手才渐渐的回暖起来。余江阮的手反反复复的在她额头上试着,道:“不会是感冒了吧?” 孟时忍无可忍的将他的手推开,道:“感冒我自己能不清楚吗?消停点儿,困死了。” 她翻过身不说话了,不见余江阮有任何动静,她才睁开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头顶。 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着的,唇紧紧的咬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来。过了很久后她才慢慢的平静下来,疲惫的闭上眼睛。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一出机场余江阮就拿了大衣给孟时披上。京都的天气可比东青坏多了。 是许赭来接他的,许赭看见孟时是有些惊讶的。微微的颔首才和余江阮打招呼:“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呢。” 余江阮笑笑,道:“能不回来吗?” 许赭也笑笑,道:“先去吃饭,再去酒店?” 孟时和余江阮都没多少东西,加起来不过一旅行包。余江阮看向孟时,问道:“要先回酒店还是先吃东西?” 孟时的脸色有些苍白,低低的道:“先回酒店行么?” 余江阮就握了握她的手,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孟时摇摇头,他也就不再问了,对许赭道:“先去酒店吧,你有事就去忙,其他甭管了。” 许赭应了声好,带着他们往停车场走去。到了车旁,他替孟时拉开车门,孟时说了句谢谢。他笑着说了句客气了,然后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上了道路,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余江阮一眼,问道:“今晚回去么?”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微笑着道:“他们以为我明天才回来。” 许赭就笑了起来,道:“胆子那么大,你也不怕被逮到。” 余江阮笑笑,不说话了。许赭也没在这话题上停留,说起京都最近的琐事儿。 到了酒店,许赭说了句有事儿叫他,连车也没下就走了。他很识趣的没当电灯泡。 余江阮只订了一间房,到了房间里放下东西,他摸摸孟时的额头,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孟时摇摇头,道:“不用管我,你去忙吧。没事儿,可能是有些晕机。” 刚才他不过是同许赭开玩笑的,粥都带回来,哪能不回去。余江阮没说回不回去,看了看时间,道:“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 孟时没说话,抬头看向他,绷劲了脸的,过了那么一会儿,才忍不住的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忙你的,睡会儿起来要想吃东西我会自己出去。” 余江阮将她的头摁到怀里,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余江阮在她的头上揉着,道:“那就睡会儿,要想吃东西打电话下去就是了。这边大厨的日料做得不错,你可以试试看。” 孟时应了声好,站起来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下亲了一下,道:“去吧,明早要是过来得早,记得给我带早餐。” 她说着微笑的退到一边,余江阮摸了摸她亲过的下巴,笑笑,道:“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时应了声好,余江阮这才拧着粥出了门。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孟时倒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会儿,又爬起来抽了支烟提神。透过房间大大的玻璃窗,能看得到楼下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 孟时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她站到了窗边,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千灯火。这座繁华的城市,曾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 她狠狠的抽着烟,站到身体发冷了,她才关上窗。在浴室里冲了一个热水澡,她打电话叫了外卖。狼吞虎咽的吃了之后她倒在了床上,蒙头大睡。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里翻腾着,她将身体蜷缩得紧紧的。 孟时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了电话的响声,她没反应过来,就任由着电话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床突然陷了些下去,她的脑子才清醒了过来。正要伸手去将灯打开,一只手臂就将她揽了过去。身上的味道和温度都是她所熟悉的,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搂着。 过了一小会儿,才轻声的道:“怎么回来了?” 余江阮换了个姿势将她搂着,低笑了一声,道:“你不是认床么?我不在你能睡得着?” 他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孟时认认真真的道:“我刚才已经睡着了。” 余江阮就在她的腰上拧了一把,哼着道:“孟小时,你能不能再不解风情点儿?” 孟时就不说话了,唇在他的下巴上轻轻的蹭了一下。余江阮像是摸小狗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明儿早上我有时间,带你出去逛逛。你想去哪儿?” 孟时说去哪儿都行,余江阮说了几个地名,最后道:“我带你尝尝京都的特色小吃怎么样?比起东青可一点儿也不差哦。” 孟时就应了句好的,又闷闷的道:“你一点儿也不困吗?” 虽然没看时间,但她也知道这会儿肯定不早了。余江阮就轻笑了一声,道:“不困。对了……”说到这儿他又不说了,道:“算了。” 他抓住了孟时的说,可怜兮兮的道:“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好不好?”他跟个孩子似的,呢喃着叫了句孟小时。孟时的脸就热了起来,别到一边去。又被余江阮给扳了回去…… 第二天天还未明孟时就被余江阮叫了起来,昨晚折腾得太晚,她的脑子还是迷糊的。在余江阮的催促下穿好衣服漱了口,下楼余江阮问要不要吃早餐的,她就要摇头,起那么早,哪来的胃口。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起那么早了。以前的时候就算只睡两三个小时,她的头脑也是清醒得很的。果然人不能太过于放纵自己的。 上了车她总算是清醒了些,橘黄的路灯落在宽阔的道路上有些凄清的,还太早,车辆寥寥无几。她系好了安全带,带了些疑惑的问道:“那么早去哪儿?” 昨晚他说的要去小吃街,那么早就有人开始做生意了? 余江阮神神秘秘的一笑,将大衣搭在她身上,道:“秘密,困就再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他倾身,将孟时的椅子往后调些。慢慢的放着,边询问着,调到孟时能舒服的躺着。他离她离得近,孟时是有些紧张的。身体绷紧着,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江阮调好椅子,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睡吧。黑眼圈要是出来了,到时候我就弄各国宝展览会,说不定能收不少门票呢。” 他笑了起来。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孟时不理他,闭上了眼睛。车好,一点儿震动也感觉不到的。孟时清醒后本是没什么睡意的,慢慢儿的竟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感觉车震动了一下,她才醒了过来。 她坐直了身体,迷蒙的道:“到了吗?” 她边问着边往外看,道路边儿上是山崖,边儿上的树木还没抽出嫩叶来。一看就知道是在山上。 余江阮说了声对,然后将车停了下来。不知道起床的时候是几点,车窗外依旧是带着晨雾的,光线并不是很亮。 余江阮解开安全带,道:“把大衣披上,外面冷。” 孟时听话的将大衣穿上,饶是穿得不薄,下了车她仍是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余江阮抱着两个软垫子下了车,铺在石头上让孟时坐。 孟时大概猜着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就在垫子上坐下。余江阮也坐了下来,将孟时的头拔放在他的肩头上,看了看时间,道:“我查过了,还有十几分钟日出就出来了。” 孟时这才注意到他是带了相机的,她抽了抽鼻子,哦了一声。余江阮替她拉了拉大衣,道:“冷嘛?” 孟时摇摇头,其实她的手都是透冰的凉的。余江阮显然也是不相信她的,抓住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捂热乎,这才放开。 孟时不知怎的就发起了呆来,知道天边亮起来,余江阮说日出出来了,她才抬起头看向天际。 天边的云彩是火红色的,渐渐的日出像害羞的孩子似的露出了小半边年来,再然后慢慢的从地平线探出身子来,挂到了天空里。照亮了身后的一片天空。身边余江阮拿着相机咔擦咔擦的抓拍着,在空旷寂静的山顶清脆极了。 孟时这不是第一次看日出了,看着太阳慢慢的跃出来仍是难掩的震撼。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余江阮菜收起了相机,微笑着道:“漂亮吧?走了,回去吃早餐我带你出去玩儿。” 他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孟时站在山崖上,念念不舍的眯着眼看了天空。过了好会儿才转过身去,清晨的空气清新也是冷冽的,孟时深深的吸了几口。肺里一下子疼了起来。 下山的路上孟时才发现来看日出的人不止他们,好些还带了早餐在野外吃着。余江阮见她一直看着窗外,就眨眨眼睛,道:“你要喜欢我们晚上再来……看星星。” 他看着孟时,眼里带了些促狭的。孟时知道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话,撇撇嘴没搭话。 余江阮看了看前方的道路,顿了一下,微笑着又道:“是不是听没创意的?” 确实是没什么创意,起那么早就为了看日出……不过真的很美的。 孟时就点点头,余江阮笑了起来,道:“那再做一件没创意的事,晚上去看电影怎么样?都来了,总不能在酒店里一直呆着吧?” 孟时抽了抽鼻子,她觉得自己才是很没创意的人。大老远的就跑来看日出看电影。她点头应了声好,余江阮还想说点儿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邰音芮打来的。 她应该是知道他回来了。余江阮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丢在一边,任由它响着。 小吃街余江阮是没能去成的,还没找着位置停车阮岩岩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老太太起床晕倒送医院去了,让他赶紧去医院。 家里一直都是有私人医生的,送到医院那肯定病情是有些严重的。余江阮让刷刷的写了游玩的地址给孟时,打了招呼后就急急的开着车走了。 到了医院,老太条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了。姥爷舅舅舅妈阮岩岩都是在的。舅舅和姥爷还好,舅妈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他上前就急急的问道:“姥爷,姥姥还好吗?” 是突发性脑溢血,好在送医院及时,没什么大碍。但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余江阮就松了口气,问他舅舅有没有给阮女士打电话。 他妈妈和小姨那边都是打了电话的,只是还没有到。余江阮又亲自去问了医生,知道老太太是已经脱离了危险的,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后遗症,心才安了下来。 老太太还昏睡着的,一家人就呆在病房里。老太太的身体不好,常常不是这儿不是就是那儿不是的。可每回生病,家里的气氛都是凝重的。 余江阮知道这会儿大家还没吃早餐,就叫上阮岩岩出去买早餐。一出病房阮岩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红着眼眶道:“表哥,要是奶奶去了怎么办?” 她的鼻尖揉得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就跟小兔子似的。余江阮的心里同样是压抑的,他拍了拍阮岩岩的头,道:“坚强点儿,这不是没事吗?姥姥一定会好起来的。” 阮岩岩仿佛吃了定心丸似的点点头,道:“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 她完全没有了平常的调皮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余江阮的脚步了就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孟时。 老太太过世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伤心难过,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他和她的关系,是亲密的,也是生疏的。他很清楚,他从来都没有靠近孟时的心过。 他走不过去,也触碰不到她的内心。她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所有的悲伤痛苦都早已习惯独自承受,睡也别想触碰。 他的眼眸深沉了起来,阮岩岩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又道:“哥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奶奶看看,她最想看到的就是你结婚了。每个那么一段时间都会和我妈唠叨上好几遍。” 余江阮回国神来,道:“是你想看还是姥姥想看?” “当然奶奶了。”阮岩岩振振有词的,微微的顿了下,她好奇的看着余江阮,道:“我听说那位前段时间也去东青了,你们不会是有和好了吧?我告你啊,如果你们真是和好了,就甭来刺激我奶奶了。不,应该说就甭来刺激我们一家了,我代表我爸我妈我爷爷都不欢迎她。” 余江阮睨了她一眼,道:“你这意见挺大的呀?” “当然。”阮岩岩理直气壮的,脱口就道:“要不是迟仰出轨她能来找你吗?你又不是回收垃圾的,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她的话说出口才蓦的一下住了嘴,余江阮看着她,问道:“你听谁说的?” 阮岩岩捂住了嘴,小声的嘀咕道:“你管我听谁说的。我和她近无怨远无仇的,要不是你死脑筋谁管这种闲事啊?” 余江阮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他迟钝了,这事恐怕不知道的也只有他了。他没再追问阮岩岩是谁说的,也没再说别的话。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 在邰音芮和迟仰结婚之前,他是见过迟仰一次的,在飞机上。是迟仰和他打的招呼,被人夺了女朋友谁都不会大方到哪儿去,他爱理不理的。迟仰并介意。 到了下飞机,两人又走到了以前,迟仰对他说,他会更好的照顾好她。当时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恶狠狠的说了句你最好给我照顾好,就大步的走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迟仰会出轨的,他当事信誓旦旦的……竟然只是个伪君子! 不过是伪君子那又如何,这是邰音芮自己的选择。余江阮想到这儿渐渐的就静了下来。她当初告诉他的,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相信自己会过得很好的。 余江阮没有再想下去,打包了三分粥,又问阮岩岩想吃什么。阮岩岩是有些心虚的,她妈妈当初说这事儿的时候就告诉过她,让她别说给余江阮听的。他的脾气犟,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她就说了随便,见余江阮挺平静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两人回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余江阮上前,问道:“姥姥,您感觉好些了没有。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来。” 老太太慈爱得很,道:“好些了,没事儿啊。让你们担心了。” 余江阮握住了老太太的手,道,“您以后可得按时吃药,舅妈炖的补汤都得喝了身体才能棒棒的。” 老太太慈爱的说好,老爷子倒了水过来,余江阮退到了一边。给老太太喂了水后,老爷子才道:“阮阮,你昨晚带回来的粥哪儿买来的。昨晚睡了你姥姥还念叨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道:“别听你姥爷的,太远别麻烦。我现在没胃口,带什么来我也吃不下。” 余江阮知道老太太从来都不愿麻烦人的,就笑着道:“不麻烦的姥姥,我现在就回去,一会儿就给您带过来了。您要是心疼我,到时候就多吃点儿啊。” 他说着就准备出门,老太太劝阻不动,也只能是任由着他。余江阮出了医院就给孟时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孟时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就问他什么事儿。他就让孟时在医院等着,一会儿过来找她。他的车开得挺快的,孟时才刚到酒店他就来了。直接将孟时拉到了楼下酒店的厨房处,道:“昨晚的粥老太太很喜欢,你做一碗我送过去行吗?” 他都已经让经理把东西准备好了,厨房里也是打过招呼了。孟时应了声好,拿过经理手中的衣服帽子去换衣间换好,然后才进了厨房。 大厨房里的设备齐全,孟时虽然不熟悉,但还是用得挺顺手的。余江阮那么大阵仗的让她过来做粥,厨房里的一干人都挺好奇的,都远远的围着她看。 老太太的手艺是很不错的,刀工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孟时虽然没有学得十成十,但八成是学到了的。她一点儿也不慌,淡定得很。一一的将食材拿好,这才开始准备熬粥。 她的做法和酒店里的做法是不一样的,精细了很多。渐渐的大厨也站了过来,仔细的观察着。 厨房里有些闷热的,孟时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那大厨看着看着的就问道:“孟小姐,您是在哪儿高就?” 孟时微微笑笑,道:“没有。我厨艺都是跟我外婆学的,上不了台面。” 那大厨笑笑,客气的道:“孟小姐谦虚了。” 他开始请教孟时熬粥的细节,孟时也没谦虚,一一的都说了。等到粥熬好,她就盛了点儿出来给他尝试,然后又说了该注意的地方。 保温盒早就准备好,她将粥盛进保温盒里。又借着厨房里的食材弄了些开胃的小菜,这才交给余江阮。 余江阮接过,说了声谢谢,低声的问道:“你要不要和我去见见老太太?” 孟时就摇摇头,甭说她没有见余江阮家人的准备,就算是有准备,以她的身份过去,恐怕只会没安宁。老太太还在病中,也别吓着她老人家了。 余江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也没勉强,道:“那你自己出去逛逛,今儿可能不能过来了。” 老太太的病情不知道会不会反复,他是不敢走远的。孟时就说好,让他去忙他的。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将保温盒放进车里,然后开着车走了。 他才没走多大会儿孟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也没看,随手就接了起来。居然是何瑜霏打来的,问她在不在酒店的,她过来带她出去玩。 她是不知道她过来的,肯定是余江阮怕她找不着路打的电话。孟时就婉拒了,何瑜霏却是不依,让她等着,她一会儿过来,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她过来得很快,余江阮告诉她房间号的,直接就到了门口在给孟时打电话。连门也没进,她就笑着道:“你怎么那么客气呀,过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需要换衣服吗?我带你出去玩玩,余江阮回来之前保证把你送回来。” 她促狭的眨眨眼,孟时只能是当没听见,就跟着她下了楼。她的车就停在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的,快要到时她才道:“还有人一起,你别介意哦。” 孟时微笑着说不会,又向她道了谢。打开车门,孟时就怔了一下,董芙萝坐在车中,正在看着纤纤十指上涂着的丹寇。 何瑜霏悄悄儿的道:“这是董家郃的姐姐,他也忙,让我陪她逛街……我和她实在没话说,小时你就当行行好给我壮壮胆啊。” 孟时现在哪有退路,坐进了车里。董芙萝也没想到会是她,嘴角露出了个讥讽来,随即又继续看着她的指甲油。 何瑜霏是有些尴尬的,硬着头皮的介绍孟时。董芙萝看也不看孟时一眼,带着讥讽的叫了声孟小姐,就不再说话了。她一直就这种脾气,何瑜霏并不觉得有不对劲,只是一个劲儿的让孟时不介意。 她发动了车子,准备去商贸城的。谁知道驶了一段,董芙萝就让她掉头,说是要去市中心。 何瑜霏无奈,只得掉了头。顺了意,董芙萝的心情好了起来,看了孟时一眼,微笑着道:“孟小姐可真是个美人。” 孟时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没吭声。她这夸人也夸得何瑜霏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不待她弄清楚,董芙萝又道:“你说对吧霏霏?” 她第一次叫何瑜霏叫得那么亲热,何瑜霏有些受宠若惊,点头笑着符合是。董芙萝微微的笑了起来,道:“孟小姐是本地人吗?” 不待孟时回答何瑜霏就笑着说不是的,她是东青人。董芙萝就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霏霏你也可真是够没城府的,孟小姐这么漂亮,怎么能和她交朋友呢?” 她的语气转变得太快,何瑜霏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暗暗的有些恼,笑着道:“姐姐你也是大美人呢。” 她说得没有一点儿城府的,语气又认真得很。 董芙萝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般的道:“听说现在像孟小姐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挺爱做小三的,你就不怕有一天家郃会被孟小姐抢走么?”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一) 何瑜霏简直是难以想象董芙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捕风捉影的就让人难堪,她好歹也是富家千金,连这点儿教养也没有么? 她震惊之余又羞恼,尴尬得想当着孟时的面挖个地洞钻进去。她甚至后悔口快揽下陪董芙萝逛街的差事了。她想着的是马上就要订婚了,也该和董芙萝增进一下感情,多了解了解彼此的。因为她的这个大姑姐多半时间都是住在娘家的。可她没想到,董芙萝又让她刷新了对她新认知。 她尴尬的看着孟时,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才好。好在孟时并未在意,微微笑着道:“董小姐对何小姐可真好。” 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来,露出了一个只有她和董芙萝知道的讥讽来。她那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何瑜霏松了口气,歉疚的对她笑笑,转移开了话题,不敢让董芙萝再开口了。 余江阮那么护短的人,要是知道孟时在董芙萝这儿受了委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想到这儿,她顿了下来。隐隐的有些担忧,孟时能咽得下这口气,是顾全大局的人,但心思肯定是深沉的。她是担心,阮阮会在孟时身上吃亏。不管结婚还是谈恋爱,找个心思单纯点儿对象不会那么累。心思太深沉了,只怕好好的一场恋爱会变质…… 她忽然就觉得,孟时和董家郃挺像的。话很少,沉默寡言的,心思都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何瑜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用力的甩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子里。 董芙萝自然是知道孟时在讥讽她的,她的脸色阴冷阴冷的,阴嗖嗖的看了孟时一眼,将脸别到一边。 孟时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她是不想看到董芙萝的。但中途下车明显是不妥的,只能是等到了地儿后再找个借口离开。有关于董家的任何事,她都永不想再掺和,包括何瑜霏和董家郃的感情。 董家的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 到了国贸附近,何瑜霏找了停车场将车停了下来。要带孟时和董芙萝去吃饭。附近的变化挺大的,孟时生出了几分恍惚的感觉。仿佛记忆里的那些高楼大厦,咖啡店,西餐厅,星巴克都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她双手插在衣兜里,微笑着对何瑜霏道:“我吃过了的,你们去吃吧。我在附近逛逛,吃好了给我打电话。” 何瑜霏无奈的笑笑,道:“那好,你别走远了。” 孟时应了声好,董芙萝已踩着高跟鞋先进餐厅了。孟时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接到了孟涛的电话,问她去京都好不好玩的。 孟时就唔了一声,孟涛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呀,拍几张相片发过来让我看看,微信给我。 孟时就道:“你不知道我这手机不能拍照吗?那些软件我不会用。” 孟涛大喊了起来,道:“小时你能不能别那么老土的,对了,余江阮没陪着你么?” 孟时就说他家里有事儿,孟涛愤愤不平的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靠谱,下次来看我怎么修理他!” 孟时抬头看着两边林立的高楼,微笑着道:“你怎么修理他?” 孟涛就没话可说了,他可是还欠着余江阮一人情的。现在见着人是没有一点儿底气的。 孟时又道:“把心放进肚子里,我走不丢的。想要什么,给你带礼物回来。” 孟涛嘿嘿的一笑,道:“礼物就免了,不过你要是想带的话就给我带一钱包吧,要限量版的,全球只有我一人有。出去拿着风骚得很。” 孟时就说了个滚,也懒得听他瞎侃了,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放进衣兜理你,她推门进了咖啡店。店里老板娘正向经理员工交代着什么,见有人进来,经理说了句欢迎光临。店里的格局比起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每一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小束红色的小雏菊。 那么多的店都变了,她本以为这里肯定已经不在了的。没想到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她微微的颔首,说给我一杯蓝山,便在里面不显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说是要蓝山,送上来的却是一杯拿铁。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道:“我要的是蓝山。” 她说着抬起头。过来的人不是侍应生,而是老板娘。她就笑笑,道:“没想到这儿还在。” 老板娘在她对面坐下,手支起了下巴,笑微微的道:“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拿铁的,就自作主张了。” 孟时说了句谢谢,老板娘说了句客气了,然后又微笑着道:“很久没见你了,没想到你会过来。没在京都了吗?” 孟时微笑着说了句搬迁了,老板娘挺惋惜的,看了看正中央的钢琴,微微的叹息着道:“这么多年了,再也没有客人去弹过这台钢琴。我就一直没再请人弹过。” 孟时抿了口咖啡,笑笑,道:“您的手艺也一点儿没变。” 老板娘笑了起来,道:“还是那么半吊子对不对?以后会常过来吗?以前陪你来的那男孩子,不不,现在应该说先生了倒是常来。我和他不熟,没好问起你。你们……还在一起吗?” 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到了结局的,孟时依旧微笑着,摇摇头。老板娘轻轻的道:“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孟时没说话儿,脸上的笑容不变。老板娘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孟时搅拌着咖啡,这时候才想起她以前是常和董家郃常来的。不,应该是她常拉着董家郃来。那时候,有任何可分享的事,她第一个去找的都是董家郃。 她和董家郃常去的地方,当然不止是这个咖啡店。这座城市,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慢慢的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看了看那架白色的钢琴。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去买单。却被告知老板娘让免单,还送上了一份甜点,说是老板娘亲手做的。 出了咖啡厅,孟时就深深的吸了口气。看了看时间,突然想起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去看看应教授和师母的。 想到这儿她的思绪就微微的顿了顿,正想给何瑜霏打电话,就见董芙萝走了过来。孟时并没有看到何瑜霏是身影,就知道董芙萝是特地来找她的。 她将手机放进衣兜里,站在原地没动。董芙萝很快走了过来,岁月无损她的美丽,柔柔弱弱的,谁能看出,在那副柔弱美丽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狠毒的心。 孟时的脸上带了点儿嘲讽的,董芙萝走到她面前,摘下墨镜,微笑着道:“找个地方坐坐?我想你也不想被何瑜霏看到我们认识。” 她的语气是很笃定的,孟时确实是不想让何瑜霏知道她和他们是认识的。没有其他别的什么意思,仅仅只是没有那必要。 董芙萝说着就环视了一下四周,孟时站着没动,双手插在衣兜里,显然是没有要和她走的打算。 董芙萝也就没再看,从上到下的将孟时打量了一遍,微笑着道:“啧啧,真是难以想象,孟法官的女儿,最后竟然就混成了这副样子。你说他在地下要是知道,会不会闭不上眼睛?” 孟时神色寡淡的看着她,没说话,董芙萝轻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哦不不不,他原本就闭不上眼睛。那么多年了,你还真是没出息啊。傍上余家那位,是想他替你查么?” 她轻笑着的,眼里带着轻蔑。孟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着她说完了,才慢慢的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姐弟一样,没有廉耻么?” 董芙萝妩媚的一笑,看着孟时,道:“我们怎么没有廉耻了?孟小姐,看来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儿长进,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 孟时嗤笑了一声,慢慢的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董小姐还知道什么叫廉耻。我和你们董家早已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想三番五次的找茬,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微微的顿了下,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一字一句的道:“孟世辉知道他这绿帽子戴得久了,孟家人应该还不知道吧?” 董芙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冷冷的道:“和我们家早已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是当我傻子么?你那点儿小手段别在我面前耍,你要是没那心思,明知道那女人……你还接近她?我早就告诉你,让你离家郃远点儿。你还真以为现在我就拿你没法了?” 孟时低头看了看地面,抬起头来看向董芙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对他有心思?我嫌恶心得慌。不是么?” 她的脸上挂着讥诮的,微微的顿了一下,道:“你也最好别在我面前晃,我现在不太控制得住自己,要是什么时候伤了你,那就不好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柔和极了,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子,抵在了董芙萝的腰部,又微笑着一字一句的道:“我孑身一人……什么都没有,无牵无挂,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董小姐,可要想好了。” 她一点点的加重了力气,董芙萝的脸色变得煞白,咬牙道:“算你狠!” “过奖。”孟时看了看远处,见何瑜霏正四处的张望着。她轻笑了一声,道:“董小姐的脸色可不太好,待会儿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说着将刀子收了起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董芙萝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手指握得紧紧的,指甲掐入手心里仿若也感觉不到。 孟时走出了老远,才拿出了手中的小跳刀看了看。有公交车过拉,她跳上了车。还没回到酒店她就接到何瑜霏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就回答说她还在逛,让何瑜霏别管她了。 何瑜霏向她道了歉,孟时说没事儿,然后挂了电话。董芙萝那叫什么侮辱。比那更难听百倍的话,更尴尬的事,她都已经历过。 她就呆呆的看着车窗外,到了酒店,给应教授打电话,没有人接。她将手机丢在一旁,然后去洗澡。 孟时原本以为余江阮不会过来的,谁知道到了下午的时候她竟然过来了。手里还带着便当的,是红油抄手。 将东西放下,他就问道:“今天出去逛得怎么样?” 孟时并没有告诉他没有逛,说了句还行。余江阮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道:“赶紧洗手过来吃东西,别过来几天就把你给饿瘦了。” 他的眼角有些疲惫的,孟时看了看那飘着的翠绿的葱花,问道:“你吃了么?” 余江阮点点头,道:“吃了,我舅妈做的便当。吃得可好了,我舅妈煲了鸡汤,可惜你吃不到。” 他说得挺调皮的,微微的顿了顿,道:“你真不跟我去看看我姥姥吗?” 孟时用筷子夹了一个抄手嚼着,道:“你觉得合适吗?” 她还没洗手的,余江阮就打了她的手一下。她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确实的,现在去不一定合适的。至少他得提前通知他们一声。 孟时在洗手间里洗了好半天的手,知道余江阮过去敲门她才出来。拿了毛巾擦了手,她直接就坐到了桌前开始吃抄手。吃着吃着的她就挟了一个递到余江阮的嘴边,余江阮张开嘴接了,促狭的看着她。直看得孟时不自在才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道:“说好的带你去吃好吃的,等你吃完了我们就过去。有家鸭血粉丝很好吃。我只要在这边就常常过去吃,一日三餐生意都是很好的。有时候得排一个小时的队呢。” 孟时就应了声好,余江阮拿过她手中的筷子,三下两下将抄手给解决了,道:“要过去就少吃点儿,到时候吃不了就不划算了。” 孟时无语,看着他连汤也喝了不少,有些小郁闷的问道:“你真是吃过东西了的吗?” 余江阮点点头,道:“吃过了呀。你以为我真的吃得挺好的呀。大家都累了,在医院里吃的。简直是难以下咽,那么难吃的饭菜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我要是在那医院长期吃,我就去问问那大厨。” 孟时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把医院当五星级酒店了呀?” 余江阮抬头看了看她,道:“改天我带你去试试,看你还那么说。” 余江阮说着替孟时拿了外套,准备出门。进了电梯,孟时就道:“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余江阮看着她,就道:“多呆几天不行么?都没时间带你出去。” “我自己也出去了呀。我打算明天晚上回去,你能不能借我个相机?” 余江阮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好,然后道:“我让人给你订机票。” 他没再多说什么,沉默了下来。孟时过了会儿,才问道:“你姥姥,还好吗?” “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他拉住了孟时的手,道:“我可能过几天才能回东青。” 孟时笑笑没说话儿,余江阮微微的有些无奈的道:“其实我还想你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的。” 孟时看着他,微微笑笑,道:“你觉得我这样子能出去见人嘛。” “怎么不能了?挺好的,除了皮肤没光泽,发质有些干,穿得有些邋遢,其他都挺好的。”余江阮挑着眉,一一的做着点评。他其实也挺不客气的,说的虽然是实话,听着刺儿得很。 孟时哼了一声,道:“那你还和我一起,不怕丢你脸呀。”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那有什么办法啊,谁让我遇着了呢。” 这话倒是说得他自己挺高尚的,孟时撇了一下嘴,道:“那我得多谢您不嫌弃我是不是?” “那是当然。” 两人出了电梯,一路拌着嘴。上了车,余江阮看着孟时,道:“我发觉你最近话挺多的,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你能说那么多话儿。” “那我变哑巴好不好?”孟时就说。 “当然不好了,小姑娘还是不要经常装深沉的,那多没趣呀。”余江阮笑了起来,发动车子。 孟时以为他说的那家店就在附近的,谁知道并不是,路上走走停停的,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店是一家小店,现在虽然不是吃饭的点儿,但店里都是坐满的。两人在边儿上等了一会儿才等人腾出两个位置来,他让孟时坐着,自己则是去守着端粉丝过来。 店小,服务员只有两个。都忙着要收拾碗筷,点的东西是需要自己去窗口端的。余江阮去了没多大会儿就端着两碗鸭血粉丝过来了,他笑笑,道:“赶紧吃吧趁热,能那么快端到可都是托你的福。我告诉老板是带外地朋友过来尝,他才先给我的。” 孟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拿了勺子尝了一口汤。余江阮就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很正宗是吧。我告你,这边就只有他们家的粉丝最正宗了。其他都少了味儿。对了,还有卤牛肉你吃么?” 不等孟时说话,他又对收拾碗筷的服务员说要一碟卤牛肉,切大片点儿。那服务员应了声好叻,没过多大会儿窗口那边就叫谁的卤牛肉片。余江阮起身端了过来,挟了一块放孟时的碗里,道:“尝尝,回去可就吃不着了。” 余江阮吃东西挑,孟时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眼光的。鸭血粉丝果然是很正宗的,卤牛肉片也很好吃。她吃得肚子浑圆的,连路都不想走。余江阮得意得很,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消食。这会儿天色还早,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附近刚好有一公园,院子里引了活水养了鱼,种了一丛丛的竹林。 余江阮买了鱼食,就坐在栏杆上喂着鱼。边指着告诉孟时哪条是什么鱼。他知道得倒是挺多的。 两人站了没多大会儿余江阮就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他回过头。余老爷子拿着一鱼竿站在他身后,不着痕迹的看了孟时一眼,道:“你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刚吃了东西,消消食。爷爷您来这边钓鱼吗?”余江阮想将孟时给挡住,谁知道老爷子已经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了,理也没理他,看着孟时道:“这位小姑娘看着眼生得很。” 这下再不做介绍就不太好了,余江阮知道老爷子鬼精鬼精的,有点儿无奈的介绍道:“我朋友孟时。这是我爷爷。” 孟时哪想到会那么巧,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余爷爷好。老爷子笑眯眯的应了声哎。看向余江阮时又没好脸色了,这小兔崽子,竟然还敢骗他。手儿都牵了还是朋友? 不过他并没有点破,道:“你姥姥住院了,好些了吗?” 余江阮就说好些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姥爷说要留下观察观察。应该过两天才会出院。 老爷子点点头,道:“你奶奶念叨你几天,要是没事就回去看看她。” 余江阮小鸡啄米似的应好,老爷子这才转头看向孟时,温和的道:“小孟要是没事也和阮阮到家里玩。” 孟时礼貌的应了句好的,老爷子转身就走了。余江阮赶紧的追了上去,道:“爷爷,我送您回去。” 老爷子住得不远,走路最多半小时。他摆摆手,道:“不用,你送我回去了人家怎么办?再说了你徐爷爷他们还等着我呢。你这小子不老实,等你回去我再收拾你。” 余江阮有些委屈的,就道:“我怎么不老实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您孙子再老实的人了。”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道:“贫嘴。你和那小姑娘真只是朋友?我可都看了你们好半天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余江阮嘿嘿的笑了起来,道:“爷爷英明神武!不过您能不能暂时替我保密?” 老爷子就停下了脚步,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还不打算把人带回家了?” 余江阮小声的道:“您还不知道奶奶……我爸的脾气嘛。”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二) 老爷子看着他,瞪圆了眼睛,过了会儿才道:“这是你的事还是他们的事?我早说过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背着手边往前走边道:“你个小兔崽子,就只知道拿我这把老骨头当枪使。”他气咻咻的,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和蔼的对孟时道:“小姑娘和阮阮到家里来玩,他要是敢阻拦我修理他!” 孟时窘迫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么碰巧遇见余江阮的爷爷。老爷子就跟老小孩似的,她微微笑起来,说好的。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走了,余江阮长长的舒了口气儿,有些无奈的对孟时道:“没想到会遇到我爷爷。” 孟时说没事,扬了扬手中的鱼食,道:“还喂吗?” “当然了,买都买了不喂多浪费。对了,狗吃鱼食吗?”他笑着问道。 “不知道。”孟时说。 “要不我带点儿回去喂我们家毛毛?”余江阮偏着头微笑着说道。 孟时有些惊讶的,“你还养有狗吗?” 余江阮坐在栏杆上,就道:“你以为是我养的呀,都是阿姨在照顾。我要是养一条,说不定早就饿死了。不过我倒很想试试自己养一条的。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回到家里他就一个劲儿的亲热你。” 孟时撇了一下嘴,道:“那你以后连孩子也不用生了。”还少去很多麻烦呢。 余江阮促狭的冲她眨眨眼,道:“我要说不生你答应嘛?” 孟时闹了个大红脸,伸脚去踢余江阮,却被他亲昵的揽住了肩膀。余江阮晚上是要守夜的,送了孟时回酒店,他顺便把相机也给她,让她暂时别走,至少得让他隆重的做一次东。 他们的关系不太像恋人,反倒是像朋友,矛盾也少得可怜。孟时并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摆手让他去忙,拿着相机上楼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内,余江阮关上了车窗,并没有立即走。他看了看天空,他最近都得打起精神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发动了车子往医院,守夜都是姥爷守的,他和姥姥的感情好,每次姥姥生病他都是陪着的劝也劝不回去。 除了阮岩岩,舅舅舅妈姥爷都在。舅妈见了他就打招呼:“阮阮过来了,你外婆前一会儿还醒着呢,刚睡着了。” 余江阮上前看了看老太太,然后才回过身来道:“姥爷舅舅舅妈您们都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儿陪着外婆。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余江阮显然是想一头雾水的,就笑笑,道:“姥爷怎么了?” 阮老爷子往病床上看了看,这才起身,道:“阮阮跟我来。” 余江阮乖乖的应好,跟着老爷子出了门。到了走廊上,老爷子停下了脚步,面色复杂的道:“刚刚儿音芮来看你姥姥了。” 余江阮没想到会是这茬,愣了一下,笑笑,道:“她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老爷子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你的事情我让他们都别管的,现在她来看你外婆,你是怎么个想法?”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您想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呀。” 老爷子看着他,道:“我们家里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的,并不是姥爷封建。姥爷希望在这事儿上你别冲动,多想想适合不合适。邰家的那小姑娘啊,我是不怎么看好的。当初和你在一起好的,招呼也不打突然就订婚了……行了,这些我都不说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和人说清楚,别耽搁人了。你姥姥这儿也让她别再来了,以前你姥姥挺喜欢她的,这会儿看了只会难过。” 余江阮说了声好,老爷子转身慢慢的走了。他的心里忽的有些沉沉的,忽然有些想抽烟的。 孟时第二天也没能出去,准备了礼物去看应教授。她还没出门就接到了孟涛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不是晚上就是明天了,她得去拜访一位故人。 孟涛又问要去哪儿,她本想说说了他也不知道的。最后还是说了个地名。孟涛哦了一声,叮嘱她要是回去就给他打电话,他去机场接她。孟时说了声好,孟涛又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找不着路就打车云云。 他还真是啰嗦得很,变化再大,她在这儿也不至于会搞丢的。孟时耐着性子的等着他啰嗦完了,才挂了电话。 她站着一时没动,忽然就忍不住微微笑笑。她突然想起离开的那年,是孟叔带孟涛来这儿找她的。知道出事后就来了,整整的找了她半个月,最后在一家小旅馆将她找到。 孟涛是第一次来这儿,回去的路上也走丢了两次。好在他聪明,在原地呆着没走。 孟时忍不住的就想抽烟了,想着带烟味去别人家不太礼貌。她就忍了下来,再三确定自己衣着整洁得体才出了门。她很难得那么注意个人形象的。 站在观光电梯里,她忽然就出了神。她的衣着普通,住在这样的酒店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电梯里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并没有在乎,微微的点点头。那人就将目光收回去了。 孟时就想,董芙萝说的话是一点儿也不错的。要是爸爸知道她活成这样,肯定会很难过的。她清亮的眼眸中有些水雾蒙蒙的,她抽抽鼻子,低下头。 应教授特意在家里等她的,李潇在厨房里忙着。听到门铃的声音就出来了。他们依旧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房子是有些老旧的,采光条件好,阳台上种着一盆盆的花花草草。 “小时来了。”李潇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眼中泪水莹莹的。 应教授就道:“你看你,小时来是好事,哭什么。” 李潇没理他,背过身擦了擦泪水。孟时觉得自己挺冷血的,这么多年,她很少很少会想起他们的。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等着李潇回过身来,才道:“阿姨,您身体还好吗?” 李潇拿出了早准备好的水果,拉着孟时在沙发上坐下,这才道:“好,现在比以前可好多了。我早上还去晨练。”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边招呼着孟时吃水果,又背过身去擦擦眼泪,摩挲着她的手,道:“你老师还说就算现在,也未必有人能将手术做成功的。小时,你当初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她说着喉咙哽了起来,孟时轻声的道:“您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当初的事情太复杂,任何人,她都没想过要告别。她上门去求爸爸的那些同事,或是上司的时候,人人都是堆她避之不及的。她从未想过,这座城市里,还有人念着她。 她是很不擅长安慰人的,尤其是在独来独往那么多年后。应珍是知道当初事情的复杂的,他也知道孟时必定是不愿意谈起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好了,好不容易见面,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去厨房看看,别把汤给炖坏了。” 李潇完全控制不住的想流泪,她和应珍是没有孩子的。她心脏有毛病,是不能要孩子的。 应珍带了那么多的学生,她最喜欢的就是孟时。那时候的孟时不像现在这样,就是一孩子。爱说冷笑话,喜欢吃甜食,被师兄师姐给挤兑了从不告状,常常都是一声不吭的。 她是应珍带的学生里年纪最小的,她不自觉的就要偏心点儿。孟时很懂事的,她的身体不舒服时她会坐在病床前给她读报纸故事,或是带点儿小玩意来哄她开心。 后来她的手术,她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的。她的病情药物已经无法控制,再不做手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应珍选定孟时为她做手术的时候不光她惊讶,孟时也是惊惶不定的。她的年纪太小,医院那边各种说法都有。甚至还有人让应珍要慎重。 她是相信应珍的眼光的,一点儿也没反对。这样高难度的手术由孟时做,又是熟悉的人。她原本以为她是不会接受的,谁知道冷静下来之后她竟然接了下来。 她特自信的告诉她,说阿姨,我一定会将手术做成功的。您放心的养身体。 她准备了足足两个月才敢动手术,两个月的时间,她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同时也增进临床经验。那时候应珍陪着她时最常说的话就是他没看错孟时。小姑娘娇娇弱弱的,胆量儿是有的。 手术孟时就告诉她,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手术比想象的更难很多,她几次大出血,都被孟时临危不乱的救了回来。足足三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手术成功的那刻孟时倒在手术台下就睡着了。并不是很困,而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困。 她一夕间成了最年轻的天才小医生。她却躲在僻静的地方狠狠的大哭了一场。然后休了假,每天陪着她照顾她。 她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那么一个女儿就好了。她也确实有想将孟时认做女儿的打算,只是……孟时突然就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后来她才知道她家里出事了。她多方打听,知道的人都是讳莫如深。 李潇轻轻的吁了口气,看着现在的孟时,她的心里更难过。一看就知道她过得不是很好的,她的手有些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常做粗活的。所以她才忍不住的掉眼泪的。 客厅里传来了师徒俩的谈话声,她将眼泪抹干净,开始做菜。 应珍见着孟时是很高兴的,拿出了家里珍藏的酒来,非要和她喝上几杯。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人,一点儿也没有问她家里的事。孟时是感激的,他还待她如初。 提到老太太过世时应珍吁了口气,问走得平静不平静。让孟时看开些,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毛病多,活着其实是受罪。他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总是疲倦得厉害,担不起负荷,也曾几次住了院。 他唏嘘着,孟时这时候才觉得她的老师,已经老了。她喝了不少的酒,从应珍家里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潇要留她歇下的,她婉拒了。应珍大概是以为她来这边是有事做,没让李潇挽留她。 李潇要送她下楼的,她没让。微笑着让她照顾老师。应珍心里虽然是明白的,但也是喝多了的。 这边是老校区,一路的林荫小道,很安静的。天边的云彩绚烂极了,照得半边天空火红火红的。孟时抬头看了看,停顿会儿脚步才继续开始往前走。 没由来的,她忽然有些不安。一整条林荫小道都看不到人,她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分岔路的地方,忽然有人拽了她一把,一下子将她拽进了被密密的林荫后。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一只大掌就捂住了她的嘴,耳边也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时,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捂住孟时嘴的手也慢慢的松开。孟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孟深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孟时小时候见过他很多次,大了反而见得少了。出事的时候他在机关工作,本是要娶妻生子的,为了她的事,谈的女友分了,只想平平淡淡拿一份工资生活的他拼破头的往上爬。 怕被人发觉,她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孟深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着泪水,轻轻的道:“乖,别哭。这儿会有人来,你出去,打车到这个地方,我随后就到。” 他将手中的纸条塞给孟时,孟时点点头,迅速的抹净眼泪走了出去。孟深所说的地方是一家小茶楼,人多眼杂的。孟时要了个包间坐下,没多大会儿孟深就走了进去。 他身上背着背包的,一副旅客的打扮。这些年孟时见他都只是在电视,他跟在大人物的身边,脸往往都是一闪而过。 面对面的坐下来,她一时找不到说的。眼眶红得厉害。孟深就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嗯?” 孟时抽抽鼻子,低声的道:“早就不是了。”她是何等聪明,知道孟涛那个电话,肯定是孟深让他打的,也就没问他怎么知道她会从哪儿过。 孟深微笑着,道:“知道你过来后我就想看看你的,一直没抽出时间。” 孟时知道这次见面很不易的,她已经欠了孟深太多太多,再多的感谢的话也表达不了无法表达她的内心。她整理好情绪,将席承送过来的东西从桌子底下塞给了孟深。 孟深接过,又去端茶杯,轻轻的道:“他的风头正盛,我先收着,有合适的时机就送上去。” 他到今天挺不容易的,让他周旋在危险中孟时是过意不去的。可她却无法说出算了这样的话来。 她沉默着,过了会儿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孟深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我听小涛说,你谈恋爱了?” 孟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孟深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小时,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他的面色有点儿复杂,孟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借用那关系。 孟时一下子就僵住了,孟深继续轻轻的道:“小时,那才是最好的捷径。” 孟时一直坐着没动,连孟深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走出茶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她在万千灯火中迷了眼。 夜晚的风有些大,她瑟缩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酒已经喝了那么久,这会儿却还有些头重脚轻的。她没去拦车,就顺着马路一直走着。 余江阮最终还是没能在那边守夜,阮老爷子让他回去休息,他姥姥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让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蓁并没有在家,应该是在他奶奶家里。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开车往酒店。孟时并没有在,他又从房间出来,刚想给她打电话,就见迟仰带了个年轻女子从电梯里出来。 年轻女子挽着迟仰的手臂,很亲密的。余江阮的一下子就想起了阮岩岩的话,他将手机放回了裤兜里,单手抄着站着冷眼看着。 迟仰走近了才看到他,微微笑笑,道:“真巧,你也住这儿么?” 余江阮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嘲讽,道,“是挺巧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依旧挽着迟仰手臂的年轻女子身上,微笑着道:“这位是?” 迟仰就知道他是想找茬了,他笑笑,没说话儿。余江阮上前封住了他的衣领,狠狠的一拳揍在他的脸上,冷笑着道:“你当初不是会好好照顾她的么?” 迟仰伸出手背抹了抹嘴角,扶了身边被吓坏的女伴一把,看着余江阮,道:“你这事儿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我们夫妻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冷,余江阮就笑了起来,道:“我就偏偏想管管。”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恶狠狠的握起拳头向迟仰揍去。迟仰刚才就挨了他一下,怎么可能再由着他揍,两人厮打了起来。 “你他妈的就是人渣!你不是说会好好对她的么?这才多久就变了!你还是个男人么?”余江阮恶狠狠的骂道。 迟仰轻笑了一声,道:“对,我不是男人。你是男人,她当初为什么还是选了我?” 这句话无疑带起了新仇旧恨,余江阮的拳头揍得更狠。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楼上楼下都惊动了。两人在京都都还算是熟脸儿,有认识他们的人过来拉架,两人都揍红眼了,哪里拉得开。怕出事,只能是报了警。 孟时还没回到酒店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只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余江阮闷闷的声音:“到这边儿的派出所来一下。” 孟时吓了大跳,不过还是什么都没问,应了句好。 她已经快到酒店门口了,立即又折身回去打车。她到派出所的时候迟仰已经被他的助理保释走了。余江阮是给小林打电话小林在外地,不想让别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才给她打的电话。 迟仰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下青了一大块,半边脸都是肿起来的。孟时倒吸了口冷气儿,到底是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去签字保释时听到那俩小警察议论,才知道这仇这恨确实挺大的。办了手续,她走到余江阮面前,踢了他一脚,道:“走吧。” 余江阮出了门口就不肯再走了,低着头道:“你去给我买个口罩过来。” 孟时一下子就乐了,道:“你还知道你这副尊容见不得人呀?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她嘴上那么说,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就有一家药店,说了句等着,就去买口罩去了。 不得不说药店的位置也挺好的,就在派出所门口,一块五的东西都能卖出三块来了。 孟时拿了口罩,想了想又拿了消毒水和消炎药棉签。余江阮就站在派出所门口没动,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去看他,他这辈子就没那么尴尬过。 孟时回去,将口罩递给他,他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道:“走吧。” 他现在好歹算是伤患,拦车也是孟时去拦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到了酒店内,孟时就让余江阮将口罩摘下来,用棉签沾了消毒水给他消毒。 余江阮疼得呲牙咧嘴的,想问孟时是不是在故意报复的。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他冲动了,他就没吭声。 孟时给他消完毒,然后倒了水递了消炎药给他,道:“吃吧,吃了好好睡一觉。你这样子三五天是甭想出门了。需要什么我给你买来。” 余江阮张张嘴,想解释什么,看孟时那样子好像并不在乎,他有些闷闷的,就没再说话了。接过了水杯。 孟时没再管他,洗漱去了。余江阮等了好会儿都没等着她出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的时候眼睛刺疼得厉害,他伸手去摸另外半边床,竟然是空荡荡的。他的心里咯噔的一下,忍着疼打开灯叫了声孟时。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三) 孟时一直睡在沙发上的,沙发个头小,翻身也得小心翼翼的,她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余江阮叫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余江阮已经坐到床弦上了,一手捂住右眼,听到她的声音松了口气,就道:“我眼睛有点儿疼。” 孟时麻溜儿的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捂住眼睛的手拿开。之前的时候只看见肿,这会儿眼角都都红了,眼球内还带着血丝。孟时吸两口口气儿,当机立断的道:“马上去医院。” 她说着将余江阮的衣服丢给他,让他换上,自己也去洗手间换衣服。这脸可真是丢大了,余江阮滋着气,就道:“没那么严重吧?买瓶眼药水滴滴就没事了。” 孟时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从今以后都不想看见那就随你便。” 她说着关上洗手间的门进去了,脾气还真是臭,余江阮眯着眼伸手碰了碰眼角,嗤了一声,拿了衣服换上。 附近就有医院,并没有开车。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只有值班医生。挂了号,医生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说让开了药给消炎。让先观察观察。 她忙前忙后的办住院手续,拿了药给余江阮输上。待到歇下来她才觉得有些冷,出来得急,什么都没带,身上的外套也是薄的。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儿对余江阮道:“疼得不厉害了就睡,药水输完了我会叫护士。” 那么大半夜的麻烦她余江阮的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就轻轻的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别感冒了。” 孟时没理他,打开门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拿了一床薄被子进来,将灯关得暗些裹着开始打盹。 余江阮的眼睛疼得厉害,受伤的眼睛睁得久了完全受不了。他静静的看了孟时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 孟时这晚上就没怎么睡,等着余江阮输完液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打了会儿盹医生就来查房了,她将被子收了起来。等着查房的医生走了,她才揉了揉鼻尖儿,问余江阮,“想吃什么?” 余江阮懒懒的,眼睛也不想睁开,就说随便。孟时也没多问了,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又打了热水给余江阮洗漱。 余江阮也没睡好的,吃过东西又睡了过去。孟时寻思着呆着也没什么事儿,就回了酒店,从余江阮的行李里选了几件换洗衣服带去医院。 孟涛又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就说估计这两天暂时回不去了。孟涛又问她是不是见着深哥了,她说是的。 两人再没话说,孟涛就挂了电话。孟时将衣服丢到了一边,坐在地板上就抽起了烟来。坐了好会儿她才将衣服捡起来,拿着去医院。 余江阮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他以为是孟时在恶作剧,一把抓住了那手。手才刚握到手中他就感觉不对劲了,那手不是孟时的瘦。孟时的瘦很手的,握在手心里全是细长的骨骼。 他丢开那手,睁开了眼睛。床头放了一束康乃馨,邰音芮眼带着泪花的站在床头。余江阮再三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撑着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邰音芮背过身将眼泪拭干,微笑着道:“我……过来看看你。”昨天在场的那么多人,余江阮也没想能瞒多久。她显然是知道了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低低的道:“阮阮,谢谢你。” 余江阮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你别误会了。我姥姥那边,你别再去了。无论是谁叫你的。” 他的语气有点儿冷的,邰音芮耸耸肩,道:“你是担心我误会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能不知道你什么性格吗?心软得很,又很讲义气。姥姥那边,我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你既然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余江阮没说话,邰音芮从边儿上拧出了个保温盒,道:“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们家阿姨熬的鸡汤,和我过不去,不会和我们家阿姨也过不去吧?” 她那么说余江阮要是不喝酒有些小心眼了,余江阮将鸡汤接了过来。他是没有胃口的,气儿也没歇就将鸡汤给喝完,连味儿是什么样都没尝到。 邰音芮又拿出水果削了起来,余江阮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什么时候走?” 邰音芮削水果的动作一顿,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仓皇逃离。她就笑笑,道:“那么急着赶我走?” 余江阮没说话儿,她又将水果划开了小块小块的,放在床头,这才站了起来,道:“我舅舅打电话让我过去,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余江阮点头,邰音芮拉开门要出去时,他又淡淡的道:“不用再来了。” 邰音芮窈窕的背影顿了一下,关上门走了出去。孟时刚出电梯就看见邰音芮从病房里出来,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邰音芮依旧是明艳照人的,长靴及膝,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风情妩媚。见到孟时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微微笑笑,低声儿的道:“阮阮还在和我赌气,麻烦你照顾他了。” 不等孟时说话,她微微的点头直接就走了。孟时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到了电梯边,才转身往病房。 余江阮正在接电话,她轻轻的将东西放下。余江阮马上就将电话挂了,看了看孟时,道:“你回酒店了?” 孟时嗯了一声,道:“你换衣服么?” 余江阮说不用。孟时就不说话了,余江阮顿了下,有点儿无奈的道:“她自己来的……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邰音芮才刚走孟时就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人肯定是见面了的。孟时瞥了他一眼,道:“不很正常吗?” 都闹到受伤住院了,不来才不正常。 余江阮不自在的别过看,小时微微的顿了一下,道:“我想今晚回去了。” 余江阮微微的愣了一下,轻轻的道:“再玩几天不行?”他还说带她去玩的,结果…… 其实小时是打算过几天再走的,毕竟他受了伤。但现在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她留下来……只会尴尬。邰音芮都知道了,这事肯定已经传开了。过不了多久,他不想让知道的人都会知道。也就有人照顾他了。再说了,自理的能力他是有的,也不是多严重。 “我得回去看店,当初本来就只说来两天的。”她就说道。 当初确实那样决定的,余江阮就不说话了。回来就有那多事,这是他一点儿也未想到的。他想带她去的地方都未去,她这一趟等于是白来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下次……余江阮想到这儿顿了一下。可能不会有下次,这趟她过来本来就挺不容易的。 他就下了床,道:“我让人给你订机票,带你去个地方。” 他今天的药水都护士还未送来,小时的拦住了他,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道:“你这样子能去哪儿?” 余江阮在床头找着口罩,嘀咕着道:“我哪儿不能去了,谁规定带伤就不能出去了?再说了,我这样出去也不算是影响市容。只不过是形象打了点儿折扣而已。” 他倒是真的自信得很,孟时就撇了撇嘴,道:”我哪儿也不去,你还是养着吧,别没事都弄出有事来了。“ 余江阮的动作顿住,认真的看着她,道:“孟时,你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从外面推开来。阮蓁走了进来。余江阮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将手中的口罩戴在脸上,闷声闷气的道:“妈你怎么来了?” 他虽然麻溜的戴上了口罩,阮蓁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又是疼又是气,直接儿的走到床边,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阮阮,你是要将我气死是不是?” 她一边训斥着,一边心疼的去揭开余江阮脸上的口罩。余江阮遮挡住,赶紧的道:“妈妈,没事儿的,真的。” 他说得有些心虚的,阮蓁意外的没有再争执,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余江阮有些不好的预感,要阻止她,她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余江阮就没敢再动了。 阮蓁是给院长打的电话,没过几分钟院长就带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来了。尽管余江阮再三的声明没事儿,还是被带去重新做了检查。病房也立即换成了高级病房。 这中间阮蓁正眼也没看孟时一眼,这时候悄悄走掉是不妥当的,孟时就等着余江阮做完检查,这才道:“那个,我先回去了。” 阮蓁这才看了孟时一眼,像是才发现她似的,道:“麻烦你照顾阮阮了,你急就不留你了。” 任谁都听得出她是在下逐客令,余江阮吸了口气儿,道:“妈,您能出去一下让我说几句话吗?” 阮蓁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一句话堵得余江阮哑口无言,他抿了抿唇,道:“我的事儿您能别管吗?” 阮蓁立即就要发火的,看着他脸上的伤,又忍了下来,站起来出去了。看着门关上,余江阮这才道:“明天再走,或是后天。反正也没什么大碍,我送你回去。” 他说得很认真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孟时就说不用了,她自己能回去。 余江阮有些懊恼的看着她,道:“你怎么那么倔呀?我明天送你回去,今晚离明天有多远?”微微的顿了一下,他的语气缓了下来,认真的道:“你一女孩子,晚上不安全。再说了,你来的时候我本来就说好要和你一起回去的。” 孟时看着他,就道:“你怎么那么较真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黑路我还走得少么?” 以前卖菜的时候,忙得厉害的时候她夜深也还在外面,也没见有什么事儿。 余江阮看着她,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道:“孟小时,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他其实挺想解释和迟仰打架的事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那么顿了下来。 孟时抽了抽鼻子,道:“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客气过。好好养着,我留下也没什么事……现在也不需要我照顾你了。” 余江阮坐了起来,招手让她到他身边。孟时有些疑惑,走了过去就被余江阮狠狠的拧了拧脸颊,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或是后儿回去。你不照顾我谁照顾我,你忘了你那次阑尾炎谁在医院照顾你了?那么快就不领情了?” 他倒是口齿伶俐得很,孟时找不到话说。过了会儿,道:“那我先回酒店……晚会再过来。” 阮蓁在这边,她那么呆着不方便得很。余江阮摸了摸被他拧出红印儿来的脸颊,微笑着道:“好,路上小心。” 孟时挥挥手,拉开门出去了。阮蓁正站在走廊上和医生说着话,看着她出来也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孟时还是走了过去,客客气气的道:“阿姨我先走了。” 在外人面前阮蓁还是很顾及面子的,微微的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孟时走出医院才发觉天色黑沉沉的,应该是要下雨了。她本是想走路回去的,想了想还是上了公交车。她出神的看着街道两边,寻思着待会儿过来的时候还是熬点儿汤或是做点儿其他的什么过来,虽然……现在余江阮也不需要她送吃的。 孟时才刚走阮蓁就进了病房里,余江阮在她面前是戴着口罩的,看着她就道:“妈您回去吧,刚才医生也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儿。” 阮蓁没说话,倒了一杯茶给他,才问道:“你和迟仰到底怎么回事?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就不让人省点儿心?” 她早就想问了,只是碍着孟时在这儿才一直没问出口。余江阮低下了头,道:“不是说我的事儿您别管吗?我有分寸。” “你这都住到医院来了能有什么分寸?我不管?任由你这么折腾?阮阮,你不接你爸的班也就算了,你爷爷姥爷舅舅都护着你,我也就随着你的便了。可你不能越活越回去,动不动就动手,你这算什么,小痞子?我就知道,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她恼得厉害,声色俱厉的。 余江阮本是低着头任由着她训斥的,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忍住,道:“妈您训我就训我,能不能不拉上别人。我跟什么人学什么了?” “怎么?我还不能说了?你以前是这样子的吗?那女孩子一看就是市井长大的,什么龌龊的事儿不会?” 余江阮气得笑了起来,道:“妈,您这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啊。” 阮蓁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你要和她在一起我管不着,但你别想将她领进门。反正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要死皮赖脸的和你在一起那没关系,最后吃亏的人还是她。”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好听了,余江阮加重语气叫了声妈,阮蓁没再说话了。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孟时才到酒店就下起了大雨,她上了楼去换了衣服,正想下去找经理说说借厨房用一下手机就响起了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她以为是提示没话费了,打开来看,却是余江阮发来的,问她到酒店了没有,淋湿了吗? 孟时就回了没有,余江阮就说让她等雨停了再去过去,或是过去的时候给他打已电话,他让人过来接她。 孟时回了个好。余江阮那边不知道是有事还是怎么的,没再发过来。她等了会儿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下去借厨房去了。 厨房重地一般是不让外人进入的,不过托余江阮的关系,她再进去应该是不太难的。 如她所想的一样果然挺顺利的,酒店的厨房里食材都是充裕的,她熬了汤,又煮了粥弄了几个小菜。 她做得都清淡得很,余江阮受了伤,该忌口的还是得忌的。她将东西装进了保温盒里,道了谢才拧着走了。刚要出酒店,一年轻的小伙子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道:“是孟小姐吧?您去哪儿,余先生安排我在这儿送您。” 孟时本想说不用的,外面还下着雨,她看了看,说了声谢谢。上了车,那年轻的小伙子又微笑着道:“余先生说了,我这几天就是您的司机。您要是想去哪儿玩就叫一声,我给您当导游。” 他挺热情的,孟时有些不太习惯,说了声谢谢后就没再说话了。也不知道余江阮是抽什么疯,突然找了个人跟着她。 孟时看着手中的保温盒,有些失神。 病房里只有余江阮一人,她悄悄儿的松了口气。将保温盒放在床头,道:“吃东西了吗?” 余江阮微笑着说没有,孟时就将保温盒打开来。汤的香味一下子就在厨房里溢开。她让余江阮等着,拿了筷子和碗去洗。 将碗和筷子冲了干净,她才发现手腕上不知道在哪儿蹭得脏兮兮的。她将碗筷放到了一边,挤了洗手液搓了起来。 关了水就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以为是医生过来了,没注意。待到出去才发现并不是医生,她就拿着碗站在了原地。 余江阮上前用力的握住了她侧垂下的手,微笑着介绍道:“姥爷舅舅,这是孟时。”他说着就捏了孟时一把,带了几分宠溺的笑眯眯的道:“叫人啊。” 他把孟时的手捏得紧紧的,孟时不知道他又在演哪一出。呆了一下,小声的也跟着叫姥爷舅舅。 阮老爷子看了看已经摆出来的汤和菜,吹胡子瞪眼的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心眼多得很。”说完他和蔼的看向孟时,道:“上次阮阮带回去的粥是你熬的吧?” 在京都那么多年,孟时也是知道这位老爷子的,虽然老人有些发福了。她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猜到的,看向了余江阮,不卑不亢的道:“是的。”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道:“你姥姥很喜欢你熬的粥,这些天你是住酒店吧?待会儿和我们回去,家里有的是房间,住家里去,浪费那钱干什么。” 孟时一点儿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让住他们家里去,求助般的看向余江阮。本以为余江阮会帮她解围的,谁知道他却微笑着道:“还不快谢谢姥爷。” 这是将她给卖了?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余江阮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余江阮的舅舅也在旁边微笑着道:“对,住家里去。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的,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阮老爷子有些发福了,但孟时还是认得的。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的,一点儿也没想到是那么平易近人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的有些失神,直到余江阮捏了捏她的手,她才小声的道:“谢谢姥爷。” 阮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余江阮一眼,直看得余江阮心虚不已。他也没多说什么,笑眯眯的问起孟时一些小事去了。 孟时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慢慢的才松懈下来。她偷偷的吸了口气儿,突然就觉得这趟是不该来的。如果她早知道会有那么多的事。她是完全没有做好要见余江阮家里长辈的打算,谁知道这下却都要见着了。 她偶尔凝神去看余江阮,她突然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孟时有些小小的郁闷。 阮老爷子是想说什么的,当着孟时的面什么也没说。知道余江阮没什么大碍也就回去了。临走时说晚上让司机过来接孟时,顺便把她放在酒店的行李也带回家里去。 余江阮的病房今天热闹得很,阮老爷子才刚走,何瑜霏就匆匆的来了。她来的时候孟时去洗手间去了,她又气又恼,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是不是?迟仰和邰音芮已经离婚了,你瞎掺和什么?你知道外边的人现在在说什么吗?还有孟时,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余江阮我说你这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你还嫌事儿不够多是不是,你不知道芮芮……” 说到这儿她没再说下去,气得不行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四) 大概还是气不过的,她喘了口气儿,手戳到了余江阮输做液的手背上,道:“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 余江阮被骂,却一点儿也没生气,忽然笑笑,道:“你以为她会在乎么?”那天在派出所,要是小林在,他是不会给孟时打电话的。只是当时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人了。而且……她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何瑜霏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孟时。她就没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道:“你就作吧。” 余江阮没再说话,他是挺爱面子的,一直戴着口罩的。口罩戴着是不怎么舒服的,他示意何瑜霏给他倒杯水,然后道:“我也没事儿,回去吧。你不是马上就订婚了么?还有时间出来?” 何瑜霏叉着腰,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乐意出来啊,我说余江阮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我就没想要来的,你就活该。” 她小声的嘀咕着,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孟时的脾气可真是够好的。” 余江阮就笑出声儿来,点点头,道:“是挺好的。”看着是挺好的,只有他知道她那脾气有多臭。 洗手间里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儿,孟时躲着抽了一支烟,忽然就想起第一次和余江阮遇见的时候……她就想,如果那天她没去赌场,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她看了看手中的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袋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发了会儿呆,等着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出去。 何瑜霏是很忙的,坐了没多大会儿就离开了。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病房里放着电视的,很无聊的综艺节目。 孟时看着脚尖儿,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还是不过去了吧?” 余江阮是知道她呆也呆不了多久的,想了想,道:“过去住一晚打声招呼,你没看见我外公那样子吗?你要不过去,他肯定儿以为是我不许,我铁定得挨骂的。” 孟时没说话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一直的沉默着。她有些恍恍惚惚的,余江阮轻笑了一声,道:“孟小时,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们现在……见和不见你觉得有多大的区别么?” 孟时想反驳说当初协议里没有的,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低低的道:“反正你以后别后悔。” 余江阮有些好笑,道:“我后悔什么?去见见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孟时就将头别到一边,拿起了水果刀慢慢的削着苹果。她的刀工是很好的,皮薄薄的削下一层,一长条一直延伸到垃圾桶里。她不发脾气的,身上永远有一股安宁的味儿,不了解的人不知不觉的就被蒙骗了。谁会想到这副安安静静的外表下,有的是一颗小辣椒一样的心。 余江阮想着想着的就凝了神,直到孟时将苹果递给他,他才说了声谢谢。他平常是没那么客气的,孟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余江阮咔嚓咔嚓的咬了一口苹果,看见电视上有艺人演绎钢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似的看向了孟时握着刀的手,随意的问道:“你觉得他弹得怎么样?” 孟时抬头看了看电视,又低下头继续削皮,慢吞吞的道:“你觉得我像是会弹钢琴的人吗?” 余江阮就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的手,笑笑,认真儿的道:“你的手挺漂亮,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孟时手中的水果刀一偏,差点儿就削到了手指,不咸不淡的道:“你还能看出来什么手是弹琴的手呢。” 余江阮没说话,微笑着看着她。孟时的表情平静极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在撒谎。如果他那天不是亲眼看见过……他就相信她了。 会弹钢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不过他没有揭穿她,促狭的眨眨眼,道:“喔,我忘了,你那是一双拿刀的手。” 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道:“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余江阮大笑了起来,脸上还肿着的,扯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小妞儿,杀只鸡你敢么?” 孟时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在老宅里喝的鸡汤是谁杀的鸡。” 余江阮眨眨眼,道:“喔噢,这小妞儿胆儿真大哦。” 他是带了点儿调侃的,跟街头的流氓小混混似的。孟时懒得再理他,将脸别到一边。余江阮就戳戳她,笑着道:“生气啦?” 孟时撇了一下嘴,余江阮看着她,忽然认真的道:“孟小时,你可以试着对我敞开心扉的。” 孟时就僵了一下,低着头道:“你以为是电视剧么,想多了。” 她说着就将垃圾拧了起来,去丢垃圾去了。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收回了视线。 孟时出了房门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余江阮又是说她的手是弹钢琴的手,又是让她敞开心扉的。他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了。 她停了会儿,笑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余江阮要是真知道点儿什么了,哪会让她去他姥爷家里。恐怕是……避之不及吧? 可是,这世上就没有能守住的秘密的。她忽然想起了邰音芮来,她和余江阮真真是挺配的。金童玉女,家世相配,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她不了解余江阮的心思,可总觉得,他将她推到她家人的面前,多多少少是带了点儿赌气的。说到底,邰音芮的出现还是影响到他了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儿。说不定还平平静静的在老宅里。 孟时轻轻的吁了口气,然后拧着垃圾下楼。孟时刚丢了垃圾就接到了老鬼的电话,问她在哪儿。他在老宅门口,给她拧了些海鲜过去。 孟时揉了下眉头,就说自己现在没在家。老鬼就笑着说她没口福了,他从毛子的酒楼里弄来的海鲜,个儿大,新鲜得很。菜市场可是买不到的。 孟时的眉头就皱了一下,本来是不想说什么的,最后还是道:“你少和他来往。” 她也并不是看不起毛子,在道上混的人,他还算比较干净的了。只是,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老鬼顿了下,笑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和他,只是有生意上的来往。他喜欢收藏东西,仅此而已。”微微的停了那么一下,他继续道:“他为人其实挺不错的。” 他为人是不错,可他的老板却不是什么好鸟。道上关于他的传闻多了,心狠手辣,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孟时就没说话了,老鬼笑嘻嘻的道:“你是在关心我呐?哈哈,受宠若惊受宠若惊。行,你要没在就算了。回来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订好地儿迎接你。” 孟时就说去去,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晚些时候雨停了,她下去丢垃圾的时候不知道余江阮是找医生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收着东西要跟她一起去阮老爷子家里。 孟时吓了一大跳,赶紧的去问医生,听到医生说有事儿马上来医院这才放心下来。余江阮从来都是想着什么就是什么的,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多想想。 阮老爷子的司机还没来,余江阮就给他打电话,让别让司机过来了,他们自己过去。阮老爷子懒得管他,随着他的便。只是叮嘱他把口罩戴上,别吓着他姥姥了。 余江阮就说姥爷您这是在嫌弃我呀?阮老爷子就说,你那样子,你出去一个试试看有没有不嫌弃你的人。 余江阮这下没话说了,嘟嚷着道:“哪那么严重……别人就不说了,我是您外孙,您怎么能嫌弃我呢?” 阮老爷子没听他贫,挂了电话。 余江阮从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人夸他漂亮,这会儿被嫌丑还是有些小小的郁闷的。虽然只是暂时的。 他本来已经戴上口罩的,这下又摘了下来,问孟时:“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孟时撇了下嘴,看了他一眼,道:“出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余江阮一噎,他到底还是没有试试的勇气的,又将口罩戴上。 下了雨,连医院里也是静悄悄的。几个小护士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余江阮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待到上了车,才将口罩往下拉了些。 孟时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紧张的,上了车就一直看着前方。余江阮摆脱了医院心情很好,逗着孟时,说起了一些笑话来。 车子到了立交桥下,开车的司机突然回过头来道:“余先生,我总觉得有车在跟着我们。”他往后视镜里看了看,道:“就后面黑色的那一辆,从医院出来就跟着了,一直就在后面。” 他的车开得不快,虽然下雨交通有点儿堵,但要超车还是很容易的。余江阮也看了看后视镜,道:“也许是顺路,你一直开着再看看。” 那司机应了一声好,还是忍不住的去注意那辆车。到了没堵车的地段,他将车子开得快一些,那辆车马上就跟了上来。他慢,同样那辆车也慢了下来。他觉得不对劲得很,道:“余先生,你看要不要报警?” 余江阮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没证据报什么警,你往偏点儿的地方走,逼停他。” 司机想说什么的,见余江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应了一声是。余江阮侧头看孟时,见她脸色不太好,低低的安慰道:“没事儿,也许只是顺路。我们家老头子得罪了不少人,这事我一年总要遇见那么几次。” 他说得挺轻松的,孟时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松懈下来,嗯了一声。余江阮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以前的时候他确实遇到过这种事儿的,不过这些年已经少了。这次也没听见老头子说有什么动静,怎么就被人给跟上了。 孟时担心的是人本来就是冲她来的,或许有人知道她回来了,按捺不住了。她胡思乱想,又渐渐的静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贱命一条,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那么想着,前面的司机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往那边去了,可能是一新手司机。” 一辆黑色的丰田驶往南边的道路,余江阮侧头对着孟时笑笑,道:“没事了,那么多车,碰巧走一条路也不奇怪。” 孟时点点头,没吱声儿。她是第一次上门,空手过去是不太好的。其实她是不想过来的,只想将欠余江阮的人情都还清了。有时候她会想她赶快回去算了,一直在这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回去的路要经过水果市场的,孟时就想着买些新鲜的水果带过去。阮家那样的门户,什么东西没见过。而她,就算是寒酸,带的礼物也只能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她从来都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带点儿水果过去,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雨下得稀里哗啦的,余江阮就说不用买了,反正姥爷家里什么都不缺的。孟时却执意要去买,再怎么不缺,她买去的那也是她的心意。车子一停下她就小跑着进雨中,余江阮只得打了伞追上去,懊恼的道:“你这是什么臭脾气,犟得跟头牛似的。” 他把伞罩在孟时的头上,又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在狱中前行。其实不过就一百来米的路,就算跑着过去衣服也不会淋湿的。 余江阮自然是知道姥爷一家人的喜好的,指点着孟时每样都买了点儿。他没付钱的,让孟时自己付。 孟时的头发上沾上了点点的雨珠儿,一上车余江阮就拿出了毛巾给她擦。哼着道:“看你能犟成什么样。” 知道他们要过去,阿姨早就把晚餐都准备好了。余江阮的姥姥执意出院已经回来了的。他就戴着口罩去打了个招呼,借口说是感冒了头也没敢抬,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孟时身上,倒也没注意。 老太太更是和蔼的,脾气很好,有些像外婆。孟时莫名的就觉得很亲切。姥姥她叫得有些拗口的,不过还是叫得甜甜的。 她是有些拘束的,唯独在老太太面前觉得自在些。老太太难得的高兴,问她家住在哪儿,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当得知她已是孑身一人时长长的吁了口气,拍着她的手让她今后把这儿当成家。 孟时微笑着应好,老太太高兴了没多大会儿精神就不太好了,她退出了房里。 余江阮一直在门口等她的,冲着她眨眨眼,道:“我姥姥是不是特别的和蔼可亲?” 孟时嗯了一声,饭菜早摆在桌上了的,余江阮的舅妈热情的招呼着她坐下。微笑着道:“下次来就别带什么东西了,家里人少,吃不了多少,放坏了可惜。” 莫钰和阮蓁不一样,她的骨子里都是温柔的。说话从来不大声,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她边说着边用公筷给孟时夹菜,余江阮就在边儿上笑了起来,道:“舅妈您要一直那么热情她会不自在的。” 他这话还真是说到孟时的心坎儿里了,她是拘束得很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她的红了起来,莫钰就笑着道:“那好,喜欢吃什么多吃点儿。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的。喜欢吃什么就让阿姨记下来,别客气。” 孟时小声的说谢谢舅妈,余江阮很少能见到她那么小女儿的时候,忍不住打趣道:“你还知道害羞呀,平常在我面前不是挺横的吗?” 阮老爷子就哼了一声,道:“不横能收拾得住你?小时,以后他要赶欺负你你就告诉外公,我收拾他。我这儿还有好多他的把柄。” 余江阮就不满了,道:“外公您不能这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阮老爷子睨了他一眼,道:“过去不过去不都看你的?” 余江阮就不说话了,闷闷的扒了几口饭,道:“我怎么觉我现在是外人了呀?” 阮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吃了饭去我书房。” 余江阮这下真正的不吭声了。他早知道这顿训是免不了的。 放下碗,余江阮就跟着老爷子去书房了。孟时则是主动的跟着莫钰去收拾厨房。莫钰见她在厨房里如鱼得水的,更是满意,微笑着问道:“小时,你以前在京都呆过的吧?” 孟时微微一愣,莫钰就解释道:“你的口音里,有时候尾音的时候有点点儿京腔。不注意听不出来。” 孟时没说是也每说不是,微笑着道:“我爸爸是京都人。” 莫钰点点头,听着外面余江阮和他舅舅在说着话,就道:“你别看阮阮平时笑嘻嘻的,其实心思可重了。他爸爸妈妈很忙,以前他就一直跟着我们,大些才常在家里的。他没什么坏心眼的,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就告诉舅妈,舅妈训他。” 莫钰这话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指这次的事儿的,孟时笑笑,道:“谢谢舅妈。” 余江阮进了老爷子的书房,老爷子却迟迟的不说话。将一幅字写完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余江阮,问道:“阮阮,你有多久没练字了?” 练字这事是用来静心的,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老爷子常常都是安排有任务的,每天练多少,出来后倒是练得少了。 余江阮没敢说话儿,老爷子就接着道:“你最近心浮气躁了,以后每天记得练一篇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 余江阮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响亮亮的应声了是。以前只要他搞怪点儿就会把老爷子逗笑的,这次却没有。老爷子拿出干的毛巾擦了擦手,道:“姓迟的和邰家小姑娘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姥爷,我不是瞎掺和,那姓迟的太……”余江阮小声的说着,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给打断了。老爷子摘下了眼镜,道:“阮阮啊,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那姓迟的再混蛋,那也是他和邰家小姑娘的家事。你去掺和个什么劲?就算是已经离婚了,这种事也不是你该管的。我看你啊,未必会比得邰家那小姑娘聪明的。” 余江阮就没说话了,过了会儿才道:“她没找我,是我自己……” 说到这儿他就不说了,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我有说她找你了吗?我看她也不会找你。”那小姑娘精明着呢,就他还没看清。 余江阮沉默了一下,道:“姥爷,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的。是我自己冲动了。您别怪她。” 阮老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坐了会儿,才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余江阮站了会儿,打开门出去了。还没到客厅里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董家郃打来的。何瑜霏本来就一大嘴巴,不用猜余江阮也知道他打来是为了他受伤的事。 果然,董家郃一开口就问他伤得重不重。余江阮说没事儿,问他什么时候回京。 董家郃说过几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才道:“没事就好,我先挂了。” 余江阮觉着董家郃有些奇怪的,想问他怎么了,还没问出口他就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手机,最终还是没打过去。 董家郃本就是心思深沉的人,就算是真有什么事,他要不愿意说,谁也问不出来的。 余江阮就没多想了,走向客厅。还没坐下莫钰就从厨房里出来了,道:“阮阮,却接一下岩岩。坐车回来的,快要到了,她粗心得很,没带伞。” 余江阮就哎了一声,然后疑惑的道:“又不是周末,她回来干什么?” “你姥姥生病她不放心,这两天都回来的。”莫钰笑着道。 余江阮拿了伞,和孟时打招呼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出了门。这边是有守卫的,见着他立正敬礼。他微微的颔首,手抄在裤袋里往外走去。 到了公交车站阮岩岩还没到,他拿出手机来正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手机就呜呜的震动了起来。是何瑜霏打来的,他没多想,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里并没有何瑜霏的声音,他又喂了一声,里边儿有呜呜的呜咽声传来。 ------------ Chapter3:两两不相忘(十五) 小声的,极其压抑的。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怎么了?”在他的印象里,何瑜霏是很少哭的。 何瑜霏抽泣了两声,忽然低低的道:“董家郃让取消订婚典礼。” 余江阮就愣住了,过了会儿才道:“你和他吵架了?” 董家郃是很成熟的人,做了决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这次的订婚,他们筹备了那么久,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就算是吵了架,也不至于会那么冲动的。 余江阮忽然想到了之前他打电话时的声音,他果然是有什么事的。 何瑜霏低低的嗯了一声,其实也不算吵架的,董家郃最近极忙,她有许久没见着他了。以前的时候,她总觉得董家郃对她是若即若离的。现在要订婚了,他对她好像更冷淡。她就提了一句,董家郃长久的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说,霏霏,我们取消订婚吧。 她当时就懵了,冷冷的问他到底什么意思。董家郃颓丧的笑笑,说你确定我是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吗? 她还从未见过那样的董家郃,落寞,颓丧,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的。她喃喃的说我为什么不确定,你就是我等的那个人。 董家郃的失态只是在一瞬间而已,接着就不说话了。问她吃饭了没有,到厨房里给她热了饭菜。然后端上桌子让她吃。 他则是什么都没动,就在客厅里抽着烟。他的双肩微微的往下垂,有什么东西压得他直不起身子来。 她一直想着他说出的话,根本没有胃口。她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饭,放下筷子董家郃就过来收拾了,让她去洗澡。又让她上床休息,他接了个电话才离开的。 她乱得厉害,整个人就跟一团乱麻似的,这才给余江阮打了电话。 他们的事余江阮哪好插手的,沉默了一下,道:“他应该是遇上什么事了,你别多想,我在姥姥家里,明天我找他谈谈。” 何瑜霏沉默着,忽然就道:“阮阮,你觉得董家郃喜欢我吗?”她的声音里有些苦涩的,她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他们之间,主动的人从来都是她。董家郃是温柔体贴的,可她总觉得,他的心是不在的。 余江阮就皱起了眉头,道:“不是让你别胡思乱想吗?我会和他谈谈,他应该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说的气话,你也往心里去?” 何瑜霏这下不说话了,阮岩岩从车上跳下来了,余江阮就道:“你好好歇着,要是觉得冷清就回家里去。这事先别和何叔叔和阿姨说。到时候又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何瑜霏点点头,想着他看不见,她又嗯了一声。她哪敢说,她父亲原本就是不同意的。现在闹出要取消订婚典礼,他铁定会大发雷霆,她和董家郃……以后就不可能了。 她是舍不得的,就算……他的心没在她身上,她也是舍不得的。何瑜霏眼睛胀得厉害,说了句挂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阮岩岩一下车就在余江阮的肩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道:“哟呵,表哥你挂彩了啊。真是没出息,平常欺负我不是挺能的吗?” 都传开了,她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余江阮将她的手甩开,瞥了她一眼,道:“别没打没小的。” 阮岩岩嘿嘿的笑起来,拿出了手机来,对着他一阵乱拍,道:“你好不容易有那么狼狈的时候,我得拍下来留着纪念……别动别动啊。” 话音刚落下,手机就被余江阮给夺了过去。她就叫道:“我回去就告诉我爷爷你欺负我。” 余江阮三下两下将相片删除,将手机还给她,道:“你去告一个试试看。” 他丢了一把伞给她,又道:“遮着,别感冒了。” 阮岩岩哼了一声,小声的嘀咕道:“小恩小惠。” 余江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懒得理她了,兀自往前走。阮岩岩随后就跟了上去,笑嘻嘻的道:“你这下可是出名了啊。我猜姑父肯定连揍你的心思都有了。” 她是幸灾乐祸的,余江阮看了她一眼,道:“抱歉没能如你所愿,他现在在Q市,可能压根底就没听说。” “纸能包住火嘛。”阮岩岩笑得贼欠抽。 余江阮拧住了她的衣领,道:“那我就只有先把你灭口了。” 阮岩岩大叫了起来,到了门口她就不闹了,那守门的小战士对着她敬礼,她也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姿势来。余江阮就拍了她的头一把。 她就是特地为了孟时回来的,一进门就姐姐的叫个不停。从背包里拿出带回来的小吃,蹦蹦跳跳的进厨房,摆在碟子里给孟时吃。热情得孟时难以招架。 有这个活宝表妹在,余江阮放下了心来。将阮岩岩叫道一边让她陪着孟时,然后拿着车钥匙悄悄的出了门。 他是不放心何瑜霏的,何瑜霏看着倒挺大大剌剌的,实际是就是温室里的花朵,风风雨雨是一点儿也没经历过的。在董家郃之前,她谈了几次恋爱的,但从来没见过她像这次一样认真过。他是担心她想不开出事的。 他开着车出了门,想了想还是没有到何瑜霏的公寓里去。打电话给董家郃,问他在哪儿,让他出来喝一杯。 董家郃说他现在在公司,让他去他家里,他一会儿就回去。余江阮应了声好,挂了电话,他又拨了个电话给何瑜霏。电话好半天才接起来,她已经回家里去了。 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余江阮就放了心。他到董家郃家楼下的时候董家郃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摇下车窗打了个招呼,就将车开进了小区了。董家郃现在住的小区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是和何瑜霏一起挑选的,大概是要用来做婚房的。 两人一起上了楼,董家郃打开了酒柜,琳琅满目全是各种酒。余江阮并不知道他喜欢收藏酒的,拿起了一瓶红酒看了看,啧啧的道:“看不出啊,你还是个酒鬼。” 董家郃笑笑,道:“算不上,只是喜欢收藏。红的白的你自己挑。不过,你脸上的伤,确定喝酒没事吗?” 余江阮拿了开瓶器,将手中的红酒打开,道:“你小看我了。这么点儿伤算什么。” 董家郃也不拆他的台,微微笑笑,拿了杯子递给他。余江阮倒了酒,将瓶子放下,看到旁边的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杯子,有些诧异的道:“这些……也是你收藏的?是何瑜霏吧?这些东西可不像你的风格。” 收藏酒杯也就罢了,董家郃的橱窗里除了酒杯,还有各种可爱的瓷杯。有些甚至是限量版的。收藏这些东西,就不像是一男人会做的事。 董家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杯子和他碰了一个。余江阮也没在意,两人喝了会儿酒,董家郃才微笑着道:“听说迟仰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连股东大会都推迟了。” 余江阮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也和何瑜霏一样特地打趣我是吧?” 董家郃举起了双手,笑着道:“没有没有,你绝对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反应有点儿慢了,这个时候去揍迟仰,也没什么用。” 余江阮就顿了下,没说话。他也知道没什么用的,但是,那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其实也是知道,有权有势的男人,在外面有花花草草,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整个京都,但凡是数得上名头的,又有几个百分之百对婚姻保持忠诚度的? 要有,那也只有他舅舅那种老学究。就连余部长……在那个位置,不也有人经常玩笑的打趣。有些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他的思绪就停顿了下来,不过他舅舅和舅妈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很平淡的幸福,几乎听不到争执的,舅舅出差,或是晚回家,都是会打电话向舅妈报备的。还有姥姥姥爷,姥姥的身子不好,姥爷的心时时刻刻都是围着姥姥的。 余江阮没说话儿,董家郃撞了他一下,道:“怎么,生气了?” 余江阮回过神来,笑笑,道:“没有。”他顿了下,看着董家郃,道:“你和何瑜霏吵架了?” 董家郃微微的僵了下,摇摇头。他沉默着,并不打算做任何的打算。余江阮就继续道:“何瑜霏就是有些骄纵,你也该杀杀她的娇气儿。” 董家郃笑笑,和他碰了下,道:“喝酒吧。” 他显然是不想再谈下去,余江阮也没再继续下去。董家郃心事重重的,目光里带着忧郁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静静的喝着酒,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董家郃这处房子在半山坡,能俯瞰山脚下的万千灯火。四周也寂静极了,完全没有闹区的吵闹。 余江阮是开车过来的,并不敢喝太多。倒是董家郃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余江阮看着他,没有阻止。 他临走时董家郃已经微醺了,他没让他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睡一觉,和何瑜霏好好谈谈。” 董家郃微微笑笑,应了声好。余江阮出了门,雨已经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倒是挺清新的。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儿,伸手揉了揉眉心。没喝多大点儿酒,头却有些晕晕的。 他原本是想叫代驾的,手机拿到手中,想着要等那么长一段时间,打开水喝了一口醒醒脑子,就发动了车子。 孟时睡得迷迷蒙蒙的时候感觉有人抱住了她,她正想挣扎开,就听余江阮低低的道:“别动,我抱抱。” 孟时鼻子很灵的嗅到了酒味儿,就低低的问道:“你喝酒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道:“喝了一点儿,没事儿。” 他的身体冰凉的,像是刚从寒风里来一样。孟时怕住在隔壁的阮岩岩听到声响,并没有敢多说话,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她的脑子在深夜里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余江阮一直抱着她没动。待到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时孟时才觉得不对劲,他竟然已经睡着了。她叫了一声余江阮,没有任何反应。 竟然睡着得那么快,孟时有些郁闷的。不过还是没动,任由着他抱着。他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这会儿身上没了寒气,环抱很温暖的。他的身上带着很舒服的味儿的,就算是闭上眼睛,她也能感觉得出来。 孟时闭上了眼睛,余江阮抱着她的姿势是有些别扭的,她一点儿也不习惯。她就往余江阮的怀里蹭了蹭。她发觉一个人的感官记忆是很好的,才那么短短的时间,她竟然已经能感觉得出余江阮的温度味道,并且越来越贪恋…… 这真是个不好的迹象。 她的内心,时时刻刻都清楚的知道,她和余江阮是两个世界的人,绝无在一起的可能的。 孟时就睁大了眼睛,看着拉紧窗帘后漆黑一片的房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江阮翻了个身,她才从他的怀里解脱出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她就没再睡了,想着再让余江阮睡一个半小钟头就叫醒他,让他回房间去。不然被人看见那多尴尬。 睡的姿势舒服了她渐渐的也困了起来,不过她仍是强撑着。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余江阮竟然自己就醒来了,大概以为她是睡着的,抱了抱她,然后轻手轻脚的下床了。 孟时这时候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闭上了眼睛。她的强迫症挺严重的,到了平常起床的时间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爬了起来,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还没有人起床。她下了楼,见厨房里的灯开着就走了进去。 阿姨正在做早餐,见着她就微笑的打了招呼。孟时就说您真早,问她大家都喜欢些什么,她来做。 阿姨就让到了一边,帮她打起了下手。她原本以为孟时只是就那么说说的,看着她麻溜的做着一切惊讶了起来,笑着说小余可真是好福气。 董家郃昨晚的酒喝得多了,余江阮走了他就吐了一次。胃里难受得厉害,他折腾到半夜才睡去。 早上起床还没洗漱门铃就响了起来,他打开门,看见站门口的人就微微的愣了愣,道:“妈,您怎么来了。” 董母的身后还跟了司机,拧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她这些年越来越富态,一张脸如圆盘一般。妆容精致,雍容华贵。 董母示意司机将东西拧进屋,这才道:“你和霏霏不是要订婚了吗?我怎么也要过来和人长辈打声招呼吃顿饭吧。不然人还说我们董家没礼节呢。” 她对何瑜霏这个儿媳挺满意的,何家的门楣是在董家之上的。董家再怎么富有那也只是商家。现在攀上了何家这样的亲家,董家在商界的位置那就是水涨船高。 她看了董家郃一眼,见他的眼中有血丝,眼角有深深的疲惫,就道:“又加班了?吵到你了吧,赶紧去休息,做好早餐我再叫你。” 董家郃伸手揉了下眉心,道:“妈,我想和您说件事。” “什么事?”董母明显没当回事的,鞋也没换就往厨房走。 董家郃顿了一下,语气坚决的道:“我想取消订婚典礼。” 董母的脚步顿下,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你疯了是吧?好不容易何家才允许你们订婚!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结婚了!你是不是和霏霏吵架了?我告你,你要和人吵架了就去和人道歉,取消订婚典礼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 她的语气是严厉的。 董家郃站着没动,淡淡的道:“我已经决定了。” 董母走了回去,啪的一巴掌煽在他的脸上,道:“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是吧?前些天你姐告诉说遇见那女人了我还不相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和她有牵扯了?我告诉你董家郃,你要敢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敢取消婚礼,我就死给你看!” 她的声音尖利得很,贵夫人的形象荡然无存。董家郃的脸上立即浮起了几个手指印,他就像没感觉似的面无表情的道:“妈,我要取消订婚典礼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哑了起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要想取消订婚典礼,艰难困难是重重的。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前段时间你们刚筹备着要订婚,现在你却又说要取消。你敢对天发誓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就知道那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隔了那么几年她还敢回来勾引你!就和她那个妈一样,下贱的婊、子!” 她的嘴里尖利的吐出肮脏不堪的词,董家郃难以忍受的打断了她的话,道:“妈,我已经说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您不能那么骂她,要贱,那也是您儿子贱。” 他这话说得带了几分的惨然,董母就愣住了,颤抖着道:“难道你这些年一直没忘记过她?” 董家郃一脸的悲伤,喃喃着道:“我忘不了,妈,我忘不了。她时时刻刻都鲜活无比的存在在我的记忆里。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董母又啪的一个耳光子甩在他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你这个忤逆子!我算是白生你养你了!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那张狐狸精脸?!她就是个婊子,人尽可夫的婊子!我告你,我死也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你要是敢把这个婚退了,你就到楼下去替我收尸!” 她气得浑身发抖着,整个人呈现出癫狂的状态,恶狠狠的撂下狠话。董家郃疲惫的坐到沙发上,喃喃的道:“您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只因为她家里落败了是吗?妈,这些年你也看到了,那些东西,我可以凭我的双手挣的。您为什么非要逼我?” 董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道:“凭你自己的双手挣?我告诉你,没有你爸爸打下的江山,你什么都不是!你好好的冷静冷静,待会儿打电话约霏霏出来,给她道歉,然后再上门赔罪!” 她也不再多说,冷着一张脸上楼去了。 董家郃一脸痛苦的看着董母的身影,站在门边久久的没动。他站了许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走到洗手间拿出手机来给孟时打电话。孟时的电话没有人接,他重重的一拳锤在墙上。 孟时终是没在阮家多呆,晚些时候就买了机票。余江阮的舅舅安排人给买的,还笑着说以她的手艺,来京都大可以开个私房菜馆的。他们知道她是送快递的,但却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好。 余部长本来是要送她回去的,可余部长回来了。余部长几次都没见着他,这次他是不敢再走了的。 余江阮送孟时到机场,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闷闷的道:“我过几天就过去看你。” 孟时头埋在他怀里没有动,广播里提示该登机了,她就踮起脚尖隔着口罩在余江阮的唇上吻了一下,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江阮忍不住的微微一笑,不见孟时的身影了,才转身往回走。才走了没几步就见邰音芮戴了个墨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看了看时间,走了过去。 “你来送孟小姐回去?”邰音芮微笑着问道,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来。 她刚才大概都看见了,余江阮并没有觉得不自在,点点头,道:“你怎么在这儿?” 邰音芮笑笑,道:“我去巴黎,记错时间来早了。还有两小时才登机呢。”她是做服装设计的,现在在国内也算是知名设计师。挺忙的,常常都是飞这儿飞哪儿的。 她是处女座的,什么事情追求的是吹毛求疵的完美,这份认真劲儿挺适合这职业的。 余江阮点点头,邰音芮看着他,耸耸肩,道:“要是不赶时间陪我坐坐?上次我们在一起喝咖啡是什么时候了?” 她笑得挺明朗的,没有一点儿哀切。余江阮就缓缓的点头。 邰音芮就轻轻的道:“我以为你不会肯陪我的。”微微的顿了顿,她接着道:“我其实挺怀念我你霏霏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的。” ------------ Chapter 3 两两不相忘(十六) 她脸上的笑容恬静极了,大概任谁也看不出,她是刚刚离异,恢复单身的女人。 余江阮没说话,有些怔怔的。她说怀念,可当初却是她亲手抛弃的。他就没说话儿。 邰音芮忽然哎了一声,余江阮回过神来,她已经弯下身蹲下去了。余江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道:“怎么了?” 邰音芮照顾着裙下风光,揉着脚踝无奈的笑笑,道:“没事儿,光顾着说话脚扭了。” 她的脚上穿的是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余江阮蹲了下去,捏住她的脚检查了一下,淡淡的道:“下次别穿鞋跟那么高的鞋,你也不矮的好不好。” 她确实是不矮的,穿上这高跟鞋都快和他一样高了。邰音芮就笑笑,站了起来,道:“工作需要,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她现在可没以前那么娇气了,余江阮也缓缓的站了起来。 孟时站在登机口,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走出去,直到工作人员提醒,才上了飞机。她进了登机口才记起该把钥匙给余江阮的,她回去之后就要正正经经的开始上班了。他回去没钥匙开门没看见。谁知道刚出来,就见他蹲下…… 孟时的胸口闷得厉害,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刚才那唯美的画面在脑海里面回旋着,其实他们俩真的挺配的。她又一次的那么想。 孟时浑浑噩噩的,许久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将那些躁动都压了下去。脚落在东青的地上,孟时才觉得心安了下来。已经十点了,机场里的人并不多。 到了出口处,离得远远的就见孟涛举着个热烈欢迎孟时从京都归来的横幅,手中还拿着个粉色的气球。就只差请跳广场舞的大妈来敲鼓跳舞了。 莫名的她就觉得很亲切,忍不住的笑了笑。心里的郁气儿也跑了。孟涛看见,使劲儿的挥着手中的气球,那样子看着滑稽极了。孟时走了过去,锤了他一拳,道:“你能不能想个更有新意的点子?” 孟涛将横幅收了起来,嘿嘿的笑着道:“你觉得不够隆重吗?我告你啊,我本来是打算买九十九朵玫瑰抱着来的,后来想想怕你自作多情,这才换成了气球和横幅。这趟玩得怎么样,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孟时哼了一声,道:“你是来接礼物来了吧?” 孟涛咳了一声,道:“主要还是接你,礼物是顺便顺便啊。” 他说着要拿过孟时身上的背包,也没什么东西,孟时就说不用。他也没坚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道:“我给老鬼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一直没找到停车位,也不知道他绕到哪儿去了。” 他说着就拨了号码,又道:“我本来是想骑车来接你的,这么大晚上了冷得很,才叫上了他。” 他开车的技术孟时是见过的,抽了抽鼻子轻描淡写的道:“你倒是挺相信他的。” “嘿嘿,新手都有个过程嘛。”电话通了,他就和老鬼说起了话来,让他将车开回来。 老鬼绕了一大圈才将车开会儿,降温了,孟时冻得瑟瑟发抖,一上车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老鬼连连的道歉,道:“抱歉抱歉,没找到掉头的地儿。” 孟涛不满的道:“你到底有多路痴啊?” 老鬼对他这话是极为不赞同的,道:“我哪里路痴了,有一次我跟着他们去看一个墓,那山大得很,那种原始森林懂吧?我走丢了,后来不也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他的语气洋洋得意的,孟涛充满好奇的看着他,道:“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古董商人。”老鬼简洁的回答,他自己知道说漏了嘴,接下来孟涛再问什么他都不说了。 孟时瑟缩着身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知道身体渐渐的暖和起来,这才抽抽鼻子,问道:“你最近还和毛子有联络吗?” 老鬼讪笑了起来,道:“他偶尔会去我店里买东西。” 孟时点头,不再说话了。老鬼也不再提起这话题,问孟时吃过饭没有,他请他们去吃东西。 他说得挺兴致勃勃的,孟涛以为他是请他们吃什么好吃的。待到到了大排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孟时倒是并不介意的,老鬼点了一个火锅,又点了好些配菜。得意洋洋的道:“那些个馆子点那么点儿不够塞牙缝的菜,能够在这儿狠狠的吃一顿还绰绰有余了。” 他让老板麻溜的上车,然后又去烧烤摊那边,捡了许多的烧烤烤上,最后又拧了一箱啤酒回来。 孟时坐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余江阮打来的,大概是问她到了没有。她没有去接,等着他挂断后,才发了一个‘已到’过去,然后将手机关了机。 老鬼回来的时候孟涛去洗手间还没回来,他拿来纸巾,将桌子擦了一遍,然后好奇的道:“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呀?我今晚可是没吃饭,七点多他就拉着我到机场等你去了。你不知道我都围着机场附近转了多少圈了。” 其实停车位是有的,他的级别太低,太窄停不下去,于是就那么一直开着。孟时吓了一跳,道:“你胡说什么。” 老鬼也挺惊讶的,嘿嘿的笑着道:“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 孟时索性懒得理他,拧出一瓶啤酒打开,倒进杯壁厚厚的玻璃杯里。她的动作麻溜得很,老鬼就感叹道:“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我见你的时候你才桌子那么高点儿,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上系着蝴蝶结。小脸上永远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转眼间公主就变成了女混混一个样了。” 孟时瞥了他一眼,道:“你记得那么清楚,我会以为你在暗恋我的。” 老鬼笑了起来,连连的摆手,道:“我可没有恋童癖啊。”微微的顿了下,他又微笑着道:“不过谁要娶了我们家小孟,那是福气。下得厨房,出得厅堂。一个能顶俩了。要是老爷子还在啊,求亲的人都能踏破门槛了。” 他的语气带着忧郁和唏嘘的,还有些沧桑的。孟时看着杯子里慢慢消散的啤酒泡沫,不说话了。 火锅底很快端了上来,不知道什么做的,闻着就挺香的。老鬼看了一圈没看到孟涛的影子,就嘀咕道:“那小子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道:“我去找找他。”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的,孟时拿了起来,没有设密码的。他的联系人倒挺多的,孟时拖到中间,才看到毛子的名字。她看了那么几十秒,返回,摁了电源键将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外面飘起了毛毛细雨,烧烤摊的老板将烤好的烧烤送了过来。孟时拿出钱来付,老板笑着说已经付过了。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孟涛和老鬼还没回来,她就拿了一串豆腐皮慢慢的嚼了起来。味道烤得挺不错的,就是孜然粉放得有点儿多了。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在小巷里吃的烤年糕,不知道怎么烤的,很香很香的,她每次路过都忍不住的要吃上两串。 她一串豆腐皮还没吃完,孟涛和老鬼就回来了。老鬼看到桌上的手机,道:“刚才我还以为掉了呢,一点儿也没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到桌上的。” 孟时没吭声,抽出纸巾给孟涛擦手,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后面有喝醉了的人闹事,看了会儿。”孟涛接过纸巾擦了手,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真是香,光闻着馋虫都出来了。小时赶紧吃。” 他拿了一瓶啤酒,将瓶盖处在桌弦上用力的磕了几下,瓶盖就掉了下来,他递给老鬼,又拿了一瓶,道:“今晚不醉不归,有小时开车呢。” 看得出来他挺开心的,孟时没说什么。她也时不时的喝两口啤酒,孟涛和老鬼开始划拳,大排档里的人挺多的,他们吵吵闹闹的也一点儿也不显眼。孟时喝了酒的,吃了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她躲在后边的洗手间去抽烟,这里的洗手间简陋得很,人多了没有人时常清理,一股子的味儿。她就没进去了,到了旁边的房间门口去抽。女孩子抽烟挺让人侧目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她,她只抽了半支就掐灭丢了。 回去孟涛和老鬼依旧在划拳,两人都挺能喝的,一箱啤酒只剩三瓶了。孟时让老鬼把车钥匙给她,等着两人喝完了,这才去将车开过来。 已经晚了,两人又喝了酒。孟时就安排两人在老宅睡下了。老宅里的房间有多的,只是要铺床。一个人住着其实也挺寂寞冷清的,她有时候也想把房子弄成旅馆租出去的。可怕人不爱惜将房子弄坏,就没舍得。 孟时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晚了,被子几天没睡有点儿潮潮的。躺着冰得很,她就觉得自己的关节有些疼。她的脑子清醒得很,将手机开了机。房间里有暗淡的光芒,并没有任何的信息的。她将毛子的电话存了进去,拿着手机看了会儿,闭上了眼睛。 孟时几乎是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就爬了起来。她有那么久没认真儿的上过班了,感觉都有些生疏了。 她去厨房将早餐弄好,给那还睡着的俩人留了字条,打开老太太卧室的门站了会儿,然后才准备出门。这是她每次上班或是出门时必做的事,就好像老太太还在一样的。悄悄的说着早安,晚安。 孟时跑着去赶公交车,她很喜欢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她发觉她并不是很难过,她还能坚强的面对以后的生活。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知道,她最后依旧是孑身一人。 她赶上了最早的一趟公交车,车上空落落的。她微笑着对开车的司机说早上好。司机就和她聊起天儿来,说好久没见她了。她就说她去了一趟京都。 司机就问她是不是去游玩,她说是的。司机就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上次自己去旅游过的景点来。孟时偶尔搭上几句,还太早,一路几乎都没什么人,她微笑着对司机说了再见才下车。 她始终记得那句话,你微笑着面对生活,生活就会以微笑面对你。 打开卷闸门,店里真是乱极了。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一股子的馊味。地上落着未送完的快递,办公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她离开的这几天,孟涛就没打扫过。 她憋着气儿将垃圾扔了,又将垃圾桶洗刷干净。将快递分类整理好,洗了拖把将屋子里拖得干干净净的。一切弄完才又拧了毛巾擦着擦玻璃,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也看不到,她才满意。 坐下来,她开始看这个月的账目。一个月真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她陷入了沉思里。直到桌上的手机呜呜的震动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是孟涛打来的,问她在哪儿。她就说她已经到店里了。孟涛就问她那么早干嘛。 他简直是一堆的废话,孟时问他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孟时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她犹豫了很久才在中午给毛子打了电话,毛子像是才刚醒来,声音暗哑暗哑的。孟时就问他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场子。 那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开口时他就问道:“上次我的提议,你想好了?” 孟时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缺一笔钱,想玩场大的。至于你的提议,我答应不了。我不会为任何人做事。” 她这意思就是想请毛子帮忙牵线了,毛子没问她缺多少钱,顿了下,道:“行,我看看最近有没有大的场子。或是安排一场,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孟时说了声谢谢,毛子就道:“要是你有时间,出来详谈。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孟时说了声行,毛子就说他有时间过来找她。孟时沉默了一下,让他别告诉老鬼。毛子就笑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孟时靠在墙边抽着烟,有人进门她才掐灭烟头,忙去了。 她今天挺忙的,孟涛晚些时候过来帮忙。她就在店里,他出去跑。中午随便在外面点的外卖,孟时原本是想下午早点儿回去包点儿饺子,顺便给孟叔送点儿去的。谁知道下午更忙,孟涛七点多才从外面回来。 她将最后的几件快递分拣好,然后道:“下班吧。” 孟涛检查了一下窗子,将头盔拿上,道:“我送你回去?” 孟时将卷帘门拉下来锁上,摆摆手,道:“不用,你昨晚就没回去了。赶紧回去吧,不然小心被揍。这时候还早,有车的。” 孟涛嘿嘿的一笑,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去吧去吧,哪儿那么啰嗦。能有什么事。”孟时道。 孟涛挥挥手,发动摩托车走了。街边有些冷冷清清的,孟时买了几个苹果,皮儿也没削,胡乱的用纸巾擦了一下就咬了起来。不知道今儿是什么节,公交车站竟然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时间。这时候菜市场早就收摊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些什么菜。倒是可以去超市买,可得提前下车走一段路。一个人未免有些大费周章了。 她想着想着的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公交车站好像更安静了。她抬起头,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朝着她包抄过来。手里都是拿有家伙的。 孟时立即就去看手边有没有顺手的东西,当然是没有的。她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朝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就跑了过去。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咒骂的声音,还有汽车紧急停下刹车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身体灵巧的穿过车辆,跳过栅栏到了对面的马路。那几个大汉虽然不如她敏捷,可后面的司机已经慢慢的减速下来给他们让路。 孟时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形。她直接的就往小巷子里钻,东青的小巷很多,错综复杂的,只有不钻进死路,要避那么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把那些人想得太简单,她才钻进小巷那几个人就追了上来。她看见其中一人钻进了侧面的另一条巷子,明显是想对她进行围堵。孟时的手心出了汗。他们明显是钻研过附近的地形的,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 她不敢停歇,只知道咬紧牙关的往前冲。她知道她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甩脱那些人,她的体力是不如他们的,时间长了她会吃亏。 她现在必须得从这巷子里出去,不然迟早会被堵住。孟时的心脏砰砰的跳着,她现在终于知道,去余江阮姥姥家那天的那辆车是在跟踪他们,并且是冲着她而去的。估计是知道被发觉了才撤的。 她穿过了几个小巷,朝着巷子外的废弃工厂跑去。只要过了这巷子,穿过废弃工厂,就多了逃开的机会。她卯足了劲儿的跑着,身后有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她握紧了拳头,头也不敢回。 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侧面的巷子窜出了一高大的男人来。孟时的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前面有一条窄巷,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后面的人低低的咒骂了起来。 孟时对这条巷子是陌生的,甚至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死路。可她不敢停下,她总得拼一把,不能坐以待毙。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呜呜的震动起来,直震得心脏发疼。 她没去接,集中精力的往前走。她能感觉到脚越来越软,像是灌了铅一把的沉重无比。小巷好像永无止境一般,她看着左边的围墙上有一道破烂的木门,咬咬牙,从门里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小菜地,再穿过一条小道就是废弃工厂。门上有一锁扣,她急中生智的从地上捡起了半截枯枝,将门拉开扣上,枯枝插进了锁扣里。 她知道这道门困不住那些人的,这小巷必然还有别的出口。她没敢停顿,卯足了劲儿的往废弃工厂逃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身子向前倾去。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她咬紧了牙关。回过头,那道木门果然没困住那几人多久,竟然已经追了过来。 孟时顾不上疼痛,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废弃工厂里逃去。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后面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追她。 后面的人渐渐的追了上来,她的额头上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刚才跌的那一跤膝盖应该是破皮了,她能感觉到裤腿与肌肤粘在了一起。 她刚从后门跑进工厂里,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就拽住了她的。她条件反射的就要朝着人揍去,那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孟时抬起头,额头上冒着亮晶晶的细汗儿。一双眼眸清亮极了。看见来人,她松了口气。依旧有脚步声追了过来,毛子拽着她就往侧面走。她咬牙跟上。没走几步毛子就发觉不对劲,回过头看向她,低声问道:“受伤了。” 孟时想说没事,毛子却没等她回答,拉着她钻进了一旁的废弃仓库里。这里就只有前面这一道门,躲在这里如果人找到,那就是瓮中捉鳖了。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孟时的心里存着疑虑,但现在并不是问的时间。毛子拉着她走到一堆纸箱前,将她推了进去,示意她蹲下,抓了一个纸箱将她套了起来。他将边儿上弄得整整齐齐的,自己也如法炮制的钻进了纸箱里。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孟时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毛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轻的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只会猜你往里逃了。就算是来检查这边,也不会太仔细的。稳住,别动。”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孟时就慢慢的松懈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脚步声杂乱,隐隐的有说话声传来,应该是让分头找。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七) 过了会儿,周围安静了下来,像毛子猜测的一样,所有人都往里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破仓库。 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纸箱里一股子的异味,充斥在鼻间难受极了。她轻轻的活动了下身体,纸箱传来了哗的声响。等了会儿还没动静,她就将纸箱轻轻的揭开,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毛子也揭开了,他笑笑,道:“喘口气就继续盖着吧,等会儿没人过来我们就走。” 孟时哦了一声,想问他怎么在这儿的,想着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就没开口。之前没发觉,歇了这会儿她才发现她的后背全湿了,衣服黏在身上,凉飕飕的难受极了。 箱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光的,她睁眼睛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了,别再动。”边儿上突然传来了毛子的声音,孟时回过神来,仔细一听,果然有脚步声过来了。 过来的应该是两个人,操着方言的,只能勉强听得懂。孟时浑身都紧绷了起来,那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边走着边扯着边儿上的东西,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倒地声。 脚步声到了边儿上,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那两人拉倒了箱子,停顿了片刻又往里去了。孟时一直没敢动的,那两人在里边找了会儿,就出去了。她总算是长长的吁了口气。 等着脚步声走远了,毛子马上揭开了身上的箱子,道:“走吧。” 孟时没有迟疑,立即也站了起来。毛子倒是挺细心的,看了看她的腿,道:“能走么?” 孟时点点头,他示意她在后面跟着,然后慢慢的往外走了。这座废弃工厂并不是很大,那些如果找了一圈没能找到,肯定会彻彻底底的盘查的。到时候躲在这儿就不安全了。 从这里走出去是有那么一段路的,并不隐蔽,如果被发觉,在公路上拦不到车,一样是有可能被抓到的。 到了门口,孟时停下了脚步。毛子回过头,她就道:“我自己走,你往后门出去,过了小巷子就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就没事了。” 他和那些人不认识,那些人就算怀疑他帮了她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毛子低低的笑笑,伸手拽住了她的手,道:“想什么呢,这个时候可不兴讲义气的啊。” 他拽着孟时就走,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对这里的地形无疑是很熟悉的,两人从仓库里出来,并没有走前边儿,而是绕到了仓库的背后。后面的围墙有一角已经塌陷了,毛子利落的跳了上去,然后将手伸到孟时面前。 他的手掌厚实,掌心里有硌人的老茧。孟时忍住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蹬着上了围墙。外面竟然停了一辆车的,她就微微的愣了一下。 毛子跳下围墙,伸手去接她,她摇摇头,自己利落的跳下了墙。远远的毛子就解开了车子的锁,两人刚跑到车边,就见破旧的工厂楼上有人吆喝在那边。毛子抬头看了一眼,拉开车门迅速的孟时推了进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越野车的性能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车身在坑洼中颠簸着,孟时伸手拉住扶手,才免于被颠簸起来。 上了道路,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儿。两旁暗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上有奔跑过后的潮红,额头上的头发紧紧的贴着肌肤,一身的尘土,狼狈至极。胸膛里的心已经砰砰的跳着,她疲惫得说不出话儿。 确定那些人没追上来,毛子这才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人好像不是本地人。” 孟时渐渐的缓了过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毛子也不多问,拧开丢在一旁的矿泉水递给她。 跑得久了,孟时确实是口干舌燥的,接过说了句谢谢。仰着脖子喝水的时候她就在想,他出现在那儿肯定不是巧合。 她咕咚咕咚的灌下半瓶水,侧头看了开车的毛子一眼,道:“你怎么会在那儿?” 毛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道:“你确定你要知道?” 孟时就不说话了,车子绕了一圈,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孟时疑惑的看向毛子,毛子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道:“下车。” 他说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然后就上台阶,往拉着窗帘,有淡淡光亮的屋子门口走去。孟时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身后,待到进了,才发现是一家黑诊所。破破烂烂的一招牌,不仔细辨认已经认不出上面的字了。 毛子径直的走了进去,里面并不宽敞,几张褪色的黑漆大桌并排着摆在角落里,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地面的瓷砖不知道是年代旧了还是脏的,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的。 里面并没有人,毛子让梦是先坐一下,然后撩开里面的帘子进去了。没多时里面就传出了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不怎么听得清楚。孟时的注意力也不在里面,她感觉膝盖已经和裤腿黏在一起了,轻轻动一下就拉扯得疼。 那一下摔得不是很厉害的,肯定是后面跑的时候磨蹭到了。她正想娶揭裤腿看看,毛子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看见孟时他哟呵了一声,孟时以为他要打趣毛子的,谁知道接下来他慢吞吞的道:“这是第一次你带不是躺着的病人过来哩。” 毛子没搭理他,点了一支烟抽着道:“膝盖摔破了,小姑娘不像大老爷们儿那么皮糙肉厚的,赶紧的。” “急什么,躺着的我都不急哩。”秃顶医生说着,慢吞吞的去找剪子和消毒水等东西。 他这儿的东西一看就是没消过毒的,灰蒙蒙。他胡乱的用消毒水淋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将膝盖上的牛仔裤一圈儿的剪开。他的动作是很麻利的,半点儿停顿也没有。也没问孟时疼不疼。 等着全剪开了,他又将消毒水直接儿的倒在膝盖上,等着浸湿了,才拿着镊子一点点的揭开。 孟时滋着气儿,一声没吭的。只是摔破皮黏在裤子上了,并不是很严重的。秃顶医生倒了消毒岁随意的清理了一下,指使着毛子拿了一瓶药碾成粉末,洒在伤口上。 那药不知道是什么药,疼得孟时双手忍不住死死的抠住凳子。那秃顶医生头也没抬,碎碎念着道:“起先这会儿疼,明儿早上准结痂,忍忍就过去了。” 他拿出了绷带,麻利的在孟时的膝盖上包了起来。他的手法很娴熟,包得服帖且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赤脚医生。包好之后他站了起来,道:“五十块。” 毛子没吭声儿,抽出了一张一百的给他,示意他不用找了。看着孟时的额头上冷汗淋淋的,他就问道:“能走吧?” 孟时点点头,稍微的缓了一下站了起来。毛子伸手扶了她一把,招呼也没打就出了诊所。两人还没到车边诊所的门就啪的一下关上了,灯也跟着熄灭了。 毛子回头看了一眼,笑笑,道:“肯定又喝酒去了。” 他倒是常来这边。孟时想到这儿就停顿了一下,他们受了伤也只能来这种黑诊所,正规的医院敢不敢接受那还是另一回事。再说医院的手续可比这麻烦多了,价格也昂贵。 上了车,毛子没急着发动车。抽出了一支烟,想了想,又递了一支给孟时,淡淡的笑着道:“有时候疼得受不了了抽支烟会觉得好很多。” 孟时没去接,说了声谢谢。他就收了回去,视线停留在黑诊所门口,道:“别看他一颓废样,大医院的很多医生未必比得上他。以前他就在医院上班的,后来违反了规定被处罚了。他也嫌里面束手束脚的放不开,索性就辞职了。辞职之后他老婆就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改嫁了,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孟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没说话。毛子的视线像是凝滞住了一般,过了会儿才收回来,将烟头丢到路上,发动车子走了。 他没有问孟时住在哪儿,开了一段才问道:“直接回住处没事吧?那些人会不会……” 孟时不等他说完就说没事,那些人一击没有成功,今天之类是不会有行动了的。只是她最近出门要小心了。 毛子点点头,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停下车,很快就打包了一份外卖拿了出来,递给孟时,道:“将就吃点儿,回去不用弄了。” 孟时说了句谢谢,她实在太累,根本吃不下。毛子开了会儿车,才侧头看向她,道:“下个周末应该有几场,现在查得严,你到时要去我让人过来接你。你的身份没人知道,像以前一样过去。” 孟时应了声好,车子直接驶到了老宅门口,她打开车门就要下车。毛子就说了句等等,她看向他,他从脚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来,道:“拿着防身,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那些人,肯定还会来找你。要能躲就出去躲一段时间。” 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能追过来,躲是躲不掉的。孟时应了声好,打开铁门头也不回的进院子了。 毛子并没有掉头,直接将车倒着出去。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孟时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声。她在石梯上坐了下来,手中握着毛子给的匕首。 昏黄的灯光下匕首亮晃晃的,她丝毫不怀疑,这匕首的锋利程度。割开一个人的喉咙,是很轻易的事。这匕首是英国出的,那家店的东西一向都是以方便灵巧实用为主。不过听说里面的东西要会员才能买得到的。 孟时将匕首从刀鞘里拿了出来,拇指延着锋利面滑开。收手的时候指腹上有一条小小的血痕,她认真的擦净,放好,插入了短靴里。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一般,她进了门就倒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将便当打开,几种菜混合在一起的味儿有些让她想呕吐。她将盒子盖上,将便当拿到了门口去放着,准备明天拿去喂在巷子里晃荡无家可归的野狗。 她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去了老太太的房间,倒在床上头埋在被子上闭上眼睛。老太太房间里的味道让她安心,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昨晚没吃东西,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饥肠辘辘的。她跳了起来,去厨房煮上粥,这才去洗漱。 昨晚的事儿就像在做梦一样的,要不是膝盖上还绑着绷带,她就怀疑是在做梦了。等着粥煮好的时间,她四处找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她重新换了电池开了机,几个电话就跳了出来。 有两个是董家郃的,一个是余江阮的,一个是孟涛的。董家郃的两个打得挺早的,应该就是她被追的时候。 她直接忽略掉,给孟涛会回了个电话。孟涛只是打电话来问她到家了没有,她就说太困了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孟涛也没多想,太累就让她别去上班了。 等到挂了电话,又有信息跳了进来,是董家郃发来的,说是他妈妈可能会找她,让她甭去搭理。 孟时直接将手机丢进了口袋里,昨晚的事儿她一直没想出谁干的。董家郃的这条信息给她指明了。这种事确实像董夫人会做的事。 昨晚没抓到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门了。一个人的脸变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她到现在甚至不知道董夫人为什么那么恨她。她在和董家郃交往的时候,她是没阻止过的。并且保持着一副很和善的面容的。如果是因为家世的差别,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孟时吃了早餐,将门窗检查好,到院子里给花花草草都浇水了这才去上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心吊胆也没有任何用。 她才到店里,老鬼就慌慌张张的来了。也不管有顾客在,上门就道:“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孟时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送走了顾客后才给他倒了一杯水。老鬼急得很,有些恼火的道:“你怎么还能那么平静的上班?” 孟时就笑了起来,道:“那我要怎么样?哭吗?或是躲进警察局里寻求保护?”她伸手碰了一下膝盖,那药粉确实好,结痂了,还有些痒痒的。 老鬼就没话说了,将桌上的快递丢到一边,上前去将卷闸门拉下来,道:“去我那边避几天,这段时间甭上班了。” 孟时抽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笑笑,道:“存心的想找你,你以为能躲得掉吗?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没事儿,我自己有分寸。” 老鬼本是想发脾气问她有什么分寸的,见她面上淡淡的,什么都没说。将门推了上去,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孟时踢了他一脚,道:“你这是干嘛。” “守着你。”老鬼说得斩钉截铁的。 孟时往门口看看,沉默了片刻,道:“你觉得我不识好歹或是其他也行,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说着,她笑笑,道:“放心啊,我这条命挺贱的,不会那么轻易就完蛋的。” 她脸上的笑意很明亮的,老鬼看得有些呆呆的,过了会儿,才喃喃的道:“你和你妈妈真像。” 孟时微微笑笑,笑笑,道:“我妈妈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 老鬼别开头,道:“老爷子不在了,岂不谈恩情,照顾你也是我应该做的。小时,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儿,到了地底下我也难以向老爷子交代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有人拿着快递上门了,孟时直起了身子,就道:“你回去吧,大白天没人敢做什么。我以后有什么事儿都给你打电话,行了吧?” 老鬼没动的,道:“你做你的,我不耽误你事儿。我那店开着和没开没什么两样。有事人会给我打电话。” 孟时拿他没办法,只能是由着他。老鬼敬业得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孟时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晚上她回家,他也要跟着过去。孟时没法了,只能是和他坦白,认真儿的道:“我那些人没什么仇怨,估计就是想吓吓我。你真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会拿我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吗?” 老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知道那些人是谁竟然也不报警?” 孟时笑笑,道:“报警能怎样?人有钱有势。再说有证据嘛?” 老鬼就不说话了,顿了一下,道:“你怎么惹着那些人了?” 孟时看着路灯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很久以前的一点儿小事儿。” 老鬼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等着听的样儿。其实告诉他也没什么的,孟时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影子,就道:“以前谈恋爱的破事儿,估计是那人的妈妈。” 她自己是清楚的,董母来的是真的,并不是吓吓她的。董家的人,没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奇怪的是……她以前并没有发觉,还觉得他们家的人挺好的。 她扬了扬嘴角,自嘲的笑笑。 她说到这儿就不说了,一点儿也不想再说下去。这事是涉及到**的,老鬼就没再问下去了,哼着道:“还好你没嫁过去,不然肠子都得悔青了,有那么个妈。” 是啊,还好没嫁过去。可是,在知道那些人的真面目后,她还有留念的。她甚至能想起当时的绝望和无助来。她就不知道,她那时候怎么会那么那么的傻。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的。 是的,她就是鬼迷心窍了。 她不说话,老鬼直想给自己两巴掌的。他就陪着她一起沉默着,过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昨天毛子怎么会遇见你的?” 孟时回过神来,边往前走就道:“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我被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了。” 老鬼就没再问下去了,道:“我这几天都跟着你,雇那么几个人追你,我看不像只是吓吓你。” 他说得挺认真的,八成是毛子和他说什么了。孟时没吭声,过了会儿才道:“你忙你的,晚上我要回去给你打电话。你开车过来就是是了。白天我都在店里,偶尔出去也是去人多的地方,没事儿的。” 这算是折中的办法了,老鬼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挺不容易了,爽快的说好。他摸摸鼻子,玩笑般的道:“等老余回来有了护花使者,我这任务就完成了哈。” 孟时没想到他会提起余江阮,稍微的愣了下,什么都没再说。要不是董家郃的那几通电话和短信,她是不确定是董家人干的。如果是那些人,她是不敢让老鬼掺和的。 她突然想到她真是拖累了很多人。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余江阮,她有些闷闷的,之后都没再说话。家里没菜了,她在超市随便买了些菜,打算随便应付一顿。到家她就安排老鬼冲洗院子,浇花,她则是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膝盖上痒痒的,难受得很。她忍不住就把裤腿掀起来去看。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轻轻一碰就是钻心的痒,偏偏抓也抓不得。她去找止痒的药膏,上次余江阮给的那。也不知道过没过期就往上面抹。反正是在皮肤上,就算是过期了也死不了人的。 抹着抹着的她突然就想起了毛子说的话,那秃顶医生,果然是有两手的。只是作为医生,太过不羁也不是一件好事。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的。 她想着想着的就觉得该请毛子吃顿饭的,不然她这腿也不知道要几天才好。她就怔了一下,她也算是欠他好几次了。 孟时将药膏抹完,洗了手就去看时间。手机才刚拿到手中,老鬼就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小时,外面有一男的说要见你。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他没说来干嘛,我让他在外面站着等。”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八) 孟时应了声好,看了看时间,将灶上的火关了,双手胡乱的在手上擦了擦,然后才出去。 下了青石板石梯就见大铁门外面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孟时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扬了扬。 她走了过去,淡淡的笑笑,道:“何先生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眼前的这男人是董母的司机,她是认识的。 何宇微微笑笑,道:“孟小姐好久不见,夫人在前面的巷口等您,请。” 老鬼的耳朵一直是竖着的,听到这话立即放了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警惕的看着何宇。 孟时应了身好,然后回头对老鬼道:“我去去就来。” 老鬼犹豫了一下,她已跟在何宇的身后走了。她身上的外套宽宽大大的,身体显得更加的瘦小单薄。老鬼看着看着的就想起了孟时的妈妈,她妈妈是真正的公主,没有受过一点儿苦的。而她呀……老鬼摇摇头,简直就不像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比男人还坚强能干的。 董母已经下车来,珠光宝气的,想是等得不耐了,背对着他们的。何宇上前一步,轻轻的叫道:“夫人,孟小姐过来了。” 秦婉青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将孟时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道:“我可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孟时微微笑笑,不卑不亢的道:“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夫人您。不知道夫人找我什么事?” 她的语气淡漠至极,脸上的笑并不达眼底。她还能叫她一句夫人,还真是够客气的了。 秦婉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忽然就笑笑,道:“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开家郃?” 孟时就笑笑,道:“董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和您儿子,早就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秦婉青看着她,慢慢的道:“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东青?” 孟时直视着她,嘴角微微的勾了勾,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东青?” 秦婉青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刚才的平静不过是装出来的。孟时猜她过来,肯定是怀了一腔的火气的。 孟时看了她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打火机,微微笑着道:“罚酒,您不是已经让我吃过了吗?” 秦婉青的脸色变了变,还没开口说话,一束强烈的车灯就照了过来。车子刺耳的刹车声充斥着耳膜,险险的停在离秦婉青不远的地方。她被吓了一大跳的,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何宇赶紧的上前来,扶了她一把,紧张的道:“夫人您没事吧?” 她甩开了何宇的手,面色铁青的看着车中下来的人。董家郃砰的一声摔上车门,挡在了孟时的面前,冷冷的道:“妈,您是在干什么?!” 秦婉青恼火的道:“我这还没把她怎么你就是这副样子了,你还敢说退婚和她没关系!” 退婚?孟时的心尖儿就颤了一下。董家郃没有回头看孟时,抿抿唇,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秦婉青连连的说了几句话,指着董家郃说不出话来。董家郃却没有去看她,道:“您要是没事我们先走了。” 他说着拽住了孟时的手腕,秦婉青气得直发抖,道:“你敢!” 董家郃回头忧伤的笑笑,道:“我没什么不敢的,我早告诉过您,我的任何决定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让您别打扰她的。” 他说着狠劲儿的将孟时拽到车前,推了进去,然后啪的一声将车门关上。他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然后调头。 秦婉青气得没有了理智,尖利的朝着何宇吩咐道:“上车,给我截住他!” 何宇微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的上了车。董家郃的车已经调了头,朝着郊外驶去。秦婉青看着,咬紧了牙关,道:“从那边截住他。” 何宇应了句是,加快了车速。车子在岔路口截住了董家郃的车,谁知道董家郃并没有停车,反而踩下油门以更快的速度要冲出去。眼看他要撞上来,何宇猛的打转方向盘,车子撞在了栅栏上,险险的避过。董家郃的车也未停一下,从他让出的缺口里绝尘而去。 何宇的背心里吓出了一身的汗,秦婉青明显也被刚才董家郃那疯狂的样子吓坏了,嘴里喃喃着道:“疯了,他疯了!” 她敢保证,如果何宇刚才没有让开,他肯定会撞上来的。疯了,真是疯了! 董家郃看着后视镜,见车子没再跟上来,速度才稍稍的放缓了些。他侧头看向孟时,本是想说抱歉的,见孟时冷冷的看着他,他的话就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别过了头。 这会儿已经跑了好几公里远了,孟时也不管这边有没有车,淡漠的道:“停车。” 董家郃的唇动了动,将车停了下来,却没有打开车门。孟时推了几下车门没能推开,就转头冷冷的看着董家郃。董家郃沉默了一下,道:“我送你回去。” 孟时就说不用,微微的顿了一下,没忍住的讥讽道:“你只要管好你还有你的家人别来打扰我,就谢天谢地了。” 董家郃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跳,最终轻轻的说了句好。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老鬼打来的,她接了起来。老鬼问她在哪儿,他过来了。他的声音很急的,孟时大致的辨了下方向,说了个地名儿。 这边并没有什么岔道的,老鬼过来的时候孟时已经从董家郃的车上下来了。他是坐出租车过来的,连连的对着孟时招手。 董家郃在车里看着,直到孟时上了车,车开走,他才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他才重新发动车子。 孟时一上车老鬼就急急的问道:“没事吧?” 孟时笑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人么?” 老鬼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的道:“那辆车把栅栏撞倒了,车头车灯都坏了。” 孟时微微笑笑,没吭声儿。别说是撞坏车头车灯了,就算是整辆车没了,对董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下了车,老鬼付了车钱,边往巷子里走边道:“他们还会再来吗?我怎么觉得没那么容易善了?” 孟时说不知道,问老鬼要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老鬼就喋喋不休的念着女孩子不该抽烟的。就跟个女混混似的。 孟时就笑了起来,睨了他一眼,道:“难不成你以为是名门淑女?” 老鬼摆摆手,道:“你就算了吧。”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说完也就不再说话了。孟时也没说话,巷子里只剩下两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老鬼到了家就直呼没力气了,肚子饿得咕咕的叫个不停。孟时笑他就那点儿出息,快速的进厨房弄了两个菜出来。 汤还没端出来,老鬼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待到汤端上去,他都已经开始添饭了。孟时擦了擦手,刚要坐下来吃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将手机拿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号码,又放下了筷子,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去了。 老鬼倒了汤大口的喝着,嘿嘿的笑着道:“是小余打的呀?就在这儿接好了,当我不存在。” 孟时没搭理他,直接出去了。电话是毛子打来的,她接起来喂了一声,毛子没废话,就说周末晚上有个场子,不是很大,她可以过去试试。让她在家里呆着,晚上他过来接她。 最近场子查得严,一般是不事先告诉地点的。孟时说了句谢谢,毛子说了句客气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时在院子里站着,忍不住的又抽起了烟来。晚上夜深露重,站了会儿她的手脚就冰冷了起来。直到老鬼在门口喊她,问她傻站着干什么,她才回过神来。 余江阮到东青已经是几天后了,他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好完了,只有淡淡的不显眼的痕迹了。他先去了孟时的店里,店里没人,才到宅子里。孟时今天休息,将院子里荒着的菜地全翻了。打算种点儿蔬菜,这么荒芜着看着萧条得很。 大门没关的,直到看到地上的阴影,她才抬起头来。看到余江阮,她一点儿也不惊讶的,说了句来了,就继续又去翻土去了。 余江阮伸脚踢了踢她,道:“怎么不接我电话?” 孟时的动作顿了一下,道:“不是给你回过信息了吗?” 就到的那天回过一条信息,回来他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她都不回了。要是脸上的伤还没好,他早就杀过来了。 余江阮就笑笑,揉了揉鼻尖儿,盯着她,道:“你那叫回过信息了吗?” 孟时不吭声了。他就这样站着,过了会儿,才慢慢的道:“孟小时,你是生气了吧?” 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脸上的神情是平静认真的,完全看不出一点儿生气的痕迹。余江阮就没说话了。看着孟时将土翻完了,他才道:“孟小时,我们能谈谈么?” “谈什么?”孟时头也没抬,拿了水管接上,往翻好的菜地里洒着水。余江阮竟然一时找不到话说,孟时洒好了菜地,将水管收好,摘下了手套,就看着他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们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 她说着将脚上的泥土擦了擦,就进屋去了。余江阮抿紧了唇,也跟着进去。到了玄关处就抓住了孟时的手,道:“你以为我说交往是说着玩的吗?” 孟时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他,一点点的扒开了他紧扣住她的手臂,淡淡的笑笑,道:“你不就觉得那是第一次想负责么?你觉得这年代谁还会在乎吗?你要负责,负责得过来吗?” 她的脸上是带着讥讽的,余江阮气得笑了起来,道:“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垃圾那么畜生么?” 孟时看着他,忽的笑笑,道:“你觉着你是什么善类吗?” 余江阮就没话说了,孟时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往楼上走去。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道:“孟小时,你从一开始就没认真过。” 孟时的背影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只是那么一瞬,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转角处。余江阮有些恼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儿。又狠狠的踹了鞋柜一脚,鞋柜里的鞋子跌了出来,他也看也不看,摔上门直接走了。 孟时从楼上的窗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小巷中,这才在地板上坐了下来,然后拿出了毛子送她的匕首慢慢的擦了起来。从现在起,她必须得保持情绪平静,不受任何影响。什么事儿讲究的都是一个聚精会神,赌也一样,只有全心全意,聚精会神,才能保证最好的水平发挥。 擦着擦着的她又发起了呆来,过了会儿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要将余江阮的钱还了,弄点儿钱来给孟涛买个房子付个首付,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孟时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站到了窗口,小巷悠长,空荡荡的,连乱窜的野猫也没有。 周六很快到来,孟时找了个借口将老鬼打发了,等着毛子过来。毛子过来的时候天儿才刚黑,车停在门口就给她打了电话。孟时将刀插进短靴了,头发挽起来放进帽子里,背了个不大不小的旅行包。她一身的黑,帽檐压得低低的,要是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子。 将大门锁了上了车,毛子在打电话,见孟时就收了线。他对她的装扮挺满意的,这样子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孟时一向很会遮掩自己的锋芒,这点儿他是知道的。不然她去那赌场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竟然在她最后去时才发现她的不一样。 发动了车子,他就道:“待会儿进去你小心点儿,我有事儿不能一直看着你。在外面玩玩就是了,里面的别去碰。今儿里面倒是有几桌大的,人不好惹,记得离远点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孟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最近肯定又严了,她点点头,说了句知道。车子刚驶到巷口,一辆白色的跑车就迎面而来。老鬼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侧头看了孟时一眼,道:“那人,是去你哪儿?” 孟时没注意到,他就解释道:“上次在酒吧,和你一起去找孟涛的人。” 孟时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余江阮,就道:“甭管他。”她说着径直将手机关机了。 老鬼微微的点头,没去八卦。 余江阮错过车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开车的那司机他像是在哪儿见过,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对自己的记忆是很自信的,但想不起来也没去多想。到了门前停下车,见大铁门是关着的,他就开始摁喇叭。 一连摁了几下都没人出来,他就下了车,站在铁门边上叫孟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他拿出了手机,开始给孟时打电话。手机提示是关机的。 他将手机放回了裤兜里,正想去她上班的地方看看,刚拉开车门,他的脑子里忽的一闪,就想起是在哪儿见过那人了。他砰的一下摔上车门,调转车头就朝着那车追去。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孟时肯定是在那车中。和那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他顿时就恼了起来,连连的闯了两个红灯。这边的道路并不是四通八达的,追起来也不是很困难。他的车速快得吓人,到了立交桥下就追上。他渐渐的平静下来,也就没那么冲动了。没逼停毛子的车,而是随着车流慢慢的跟着。 孟时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发觉毛子的车速突然加快,这才睁开了眼睛。毛子一直看着后视镜的,她就紧张了起来,道:“怎么了?” “我们被人跟上了。”毛子并不怎么在意,笑笑。 孟时倾身要去看,毛子没让,微笑着让她做好。已经快出城区了,他的速度也飙了起来。对毛子来说,甩掉一个人应该是简单的事儿。孟时慢慢的松懈下来,手抓住扶手,以防突然刹车。 余江阮见前面的车开始加速,他就知道自己被发觉了。他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踩下油门也紧跟着。毛子低估了余江阮,他的车的性能比他的要好些,他一连转了几个急弯,拐了几条小路余江阮都还在后面跟着。一点儿也不吃力的。 他是没有时间和余江阮兜圈子的,看了看前面的土公路,对孟时道:“坐好了。” 孟时迟疑了一下,道:“我去和他说。” 毛子笑笑没说话,踩下了油门。他的车是越野车,在土公路上行驶并没有什么,余江阮那辆跑车,他赌他舍不得过来。 谁知道他却猜错了,余江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更是卯足了劲儿的要追上他将他逼停下来。底盘被撞得直响他也管也不管。他的速度更是快,几次险险的从边儿擦过。车身颠簸得厉害,好在车的平衡力好才不至于侧翻。 车子还没驶出土公路,余江阮的车就追了上来,摁了几次喇叭后他直接从边儿上擦过,一个甩盘将毛子的车拦了下来。上前就拉开了车门,拽住了孟时的手,冷着脸道:“下来。” 孟时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道:“你干什么?” 余江阮就笑了起来,道:“我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和他在一起要干什么?” 他指着毛子,那笑意冷得渗人。孟时从车上下来,看了看挡在前头的跑车,抿抿唇,道:“我要干什么和你都没关系。把你的车挪开。” “和我没关系?”余江阮玩味的嚼着这几个字,微微眯着眼看着孟时。 孟时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记得协议上有注明彼此不能干涉对方的生活。” “你现在跟我谈协议?”余江阮的似笑非笑的,微微的顿了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道:“我告诉你孟时,无论去哪儿,他我管不着,你是别想去了。或者,去也行。你走一步我都会跟着。什么狗屁协议,我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他的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手指指向了车中的毛子。 孟时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她看了看时间,兜这个圈子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她知道毛子还有其他事要忙的。 她是见识过余江阮缠人的功夫的,她立即就做了决定,回身拉开车门,对毛子道:“你先走吧,今儿麻烦你了。” 毛子早看出她和余江阮的关系不太一样的,微微的颔首,没说其他什么。余江阮见孟时不去了,直接的将她推进他的车里,然后将车挪开。 毛子的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余江阮冷冷的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侧过头看着孟时,淡漠的道:“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孟时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闭着眼没说话。余江阮等了会儿也没见她回答,索性也不说话了,沉默着发动了车子。他不是不心疼车的,坑坑洼洼的直撞得底盘砰砰响,天色暗不怎么看得清。他偶尔骂句靠,他也是兜着火气的,再也不找孟时说话。 底盘估计是废了,上了道路他也不去看车,轰着油门的往前冲。速度快得孟时不得不将安全带系好,拉着车上方的扶手。车子驶进市区余江阮也还是这速度,孟时皱起了眉头,抿唇道:“你疯了是不是?” 余江阮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冷冷的道:“我早就疯了,你才知道?这就怕了?你不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干的事,可比这更让你害怕百倍。”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道:“孟时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去赌场,你信不信我想法一锅端了你们?”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她是去赌场的。孟时紧抿着唇没说话,过了会儿,忽的笑笑,道:“我当然相信,您余公子是谁呀。” 她说完就将脸别到了一边,余江阮没理她的嘲讽,将车窗摇下些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才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和什么人混不好,她偏偏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十九) 冷风让余江阮的脑子清醒了些,他看了看时间,正想问孟时想吃什么,就听车里想起了极为不和谐的咕咕叫声。他的气儿就消了。 孟时摁住了腹部,好像这样就能减轻饥饿似的。余江阮的嘴角忍不住的就扬了扬,看了看她的腹部,道:“想吃什么?” 孟时有些尴尬也有些懊恼的,冷着脸不说话。她今天还是有些紧张的,下午只喝了点儿水,没吃过东西。她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今天是不一样的。 余江阮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揉了揉鼻尖儿,道:“和我赌气行,和你的肚子总不能也赌气吧?” 孟时将脸别到了一边,依旧没吭声。余江阮也不再征询她的意见了,直接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烤鱼店前。 他下了车,见孟时坐在车里不动,就拉开了车门,微微笑笑,道:“你不会是要我抱你下来吧?” 他说着就弯下身,伸手要去抱孟时。孟时的脸红了红,一把粗鲁的将他推开,自个儿下了车。 余江阮轻轻的笑了一声,锁上了车门。进了店里,余江阮没有先去挑鱼,而是让侍应生将店里能垫肚子的吃食端点儿上去,这才去后边儿挑鱼。 他回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两盅银耳羹了,而竹篾篮子了放了一小篮子豌豆子儿。他将盖子揭开,用勺子搅着,冷了些才推到孟时面前。看了看时间,道:“应该还有半小时才能吃,先吃点儿垫垫。” 孟时一声不吭的接过,余江阮看着她,捡起了豌豆子儿慢慢的嚼了起来。挺香的,就是吃多了容易口渴,他吃了几粒就不再吃了。他也饿了的,也将银耳羹移到面前,慢慢的喝了起来。 甜腻腻的,他是很不喜欢的。只喝了两口就又放下勺子了。有烤鱼的飘香味儿传入鼻间,他不由得饥肠辘辘起来。他端起了茶水慢慢的抿着。 孟时很快将一小盅银耳汤喝完,抬头见余江阮正看着她,她泰然自若的将小盅推到一边。余江阮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面前,她也没说谢谢。 余江阮有些好笑,敲了敲桌子,道:“你打算赌气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孟时就乜了他一眼,没说话儿。余江阮看着她,忽然隔着桌子伸手在她的揉了一把,道:“怎么就跟个受气包儿似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哩。” 孟时一把打开他的手,却被他狡黠的握住了。孟时挣了一下没能挣开脸就红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放不放开的?” 侍应生已经端着炭火过来了,余江阮看了一眼,一点儿一点儿的松开,慢慢的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说话呢。” 孟时知道是被他给捉弄了,余江阮那张漂亮的脸无疑是很有优势的,带了点儿狡黠的目光让人一点儿生不起气来。孟时就将脸别到了一边。 烤鱼很快就端了上来,余江阮是很绅士的,将鱼刺挑了放到孟时的碗里。孟时微微的愣了下,低低的道:“我自己来。” 余江阮笑笑,往她的茶杯里加了茶,问她想喝什么,又让侍应生拿了饮料。孟时吃得比余江阮快,她没有离开,就坐着等着余江阮。脚尖在地上时不时的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的发着呆。 余江阮也迅速的吃完,呷了两口茶,站了起来,道:“走吧。” 孟时哦了一声,也站了起来。结账是余江阮结的,两人都没说话,一路到老宅。孟时下车开门,余江阮将车开进院子里停好,不见孟时进来,出去时才发现她站在围墙下抽着烟,背影萧瑟。 他没叫她,慢慢儿的踱着过去。孟时很警惕的,他离她还有那么几步远她就回过了头。昏黄的路灯中她的眼神清亮极了,像黑夜中的星辰。 余江阮的心思微微的一动,抬头看着天空,与她并排着站着,道:“看什么?” 孟时将烟头掐灭了丢进垃圾箱里,低低的道:“没看什么。”她并没有停留,说着就往里边儿去了。 余江阮站了那么两分钟,才跟在她身后进去。孟时并没有进屋的,将石梯上的落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余江阮随意的在边儿的坎上坐下,看着孟时。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问道:“是不是没钱了?” 他是了解孟时的,如果不是到了某种地步,她不会去沾染那些东西的。孟时的动作微微的顿了下,说没有。 余江阮没移开视线,继续道:“那为什么会想着去赌场?” 孟时没说话,余江阮站了起来,咄咄逼人的看着她,道:“你是想让老太太在地下也为你担心是不是?” 许是这句话刺痛了孟时,她将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余江阮的,她的眼神冷漠而锐利,道:“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算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她的目光清亮,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避开。余江阮微微一愣,随即咬牙道:“好好,算我多管闲事!你爱怎么就怎么!” 他转身儿就走,直接将车倒出来看院子,绝尘而去。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孤伶伶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呜呜的震动了起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将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看了下才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边立即就道:“请问是孟时小姐是吗?” 孟时说是的,对方就道:“余先生出了车祸,现在已经送往我们医院,麻烦您过来一下。” 孟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就道:“您是不是打错了?” “没有,电话是余先生给我们的。余江阮先生,您应该认识的。” 孟时匆匆的站了起来,脚下一扭,她差点儿跌了下去。她急匆匆的就往前跑,大门也没关,就问那边伤不伤得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孟时到医院的时候余江阮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手腕轻微骨折,别的地方倒没什么伤。他的车超速太多,直接撞上了货车,好在他反应快,将方向盘打到了一边,不然就不是骨折的事了。但事故责任全是他的。 货车司机在一边,交警也等着的。知道没什么大事孟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在想余江阮的运气可真是够背的,那么短短的时间就进了运气两次。 她忽的就怔了下,她遇见余江阮后事儿挺多的。反正事儿就没怎么顺过。余江阮应该也一样的…… 孟时想着,门开了,她小跑着上前。余江阮还是清醒的,只是见着她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儿。孟时就想余江阮真是个大男孩。 她看了看他的手腕,轻声道:“疼吗?” 余江阮从鼻子里嗯哼了一声,他别扭的样儿挺好笑的,孟时怕他生气忍了下来,跟着护士一起将他推进了病房里。 警察和货车司机也跟着进去,要做笔录的,余江阮的手腕本就疼,有些不耐的。让等等,然后让孟时把他的手机给他。他打了个电话,没多时那警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货车的灯也擦到一点儿的,他很慷慨的掏钱让那货车司机去修车。那司机大概是没遇到这样的人,受宠若惊的,连连的说他自己去修就是了。 那俩警察象征性的询问几句就走了,病房里安静了下来。他气呼呼的看着孟时,道:“都是你害的,这下满意了吧?” 他的语气就跟孩子似的,孟时给他倒了一杯水,没接他的话,道:“你要疼就说,我去叫医生。” 余江阮从鼻子哼了一声,孟时看着他,道:“你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虽然伤得不严重,可也应该打个电话的。余江阮咄咄逼人的看着孟时,道:“我被撞那是你的责任!你又想把我推给谁照顾?” 他还真是够蛮不讲理的,孟时没话说,想着他现在也算是病患,耐着性子的道:“我没想将你推给谁照顾,只是你受伤了,总该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余江阮哼了一声,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说话可还真是够气人的,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孟时索性就不说话了,余江阮就哼哼着,说头晕。 孟时让他躺着她去找医生,医生说是他有轻微的脑震荡,正常的。先观察看看。 孟时就回了病房,将医生的话告诉了他。余江阮哼了两声,让孟时过去。孟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走了过去。刚到床边就被余江阮狠狠的拽进了怀里,他一只手的力气也大得很,孟时怕碰到他伤了的手,不敢乱动,就任由着他抱着。 余江阮恶狠狠的,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勒得孟时几乎无法呼吸的。他的身上竟然有些烟味的,孟时服帖着没动。 过了好会儿,她才轻轻的道:“我去打水给你洗脸,不早了。” 余江阮闷闷的嗯了一声,却没放开他。在撞上大货车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想的竟然只想到一件事。孟时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要是他也跟着走了,谁来照顾她?他那时候竟然会害怕起来。害怕看到她身影寥落的样子。害怕她会在老宅里孤独终老。 明明车已经快撞上了,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将车打到一边。手伤到的时候他其实还挺庆幸的。 余江阮过了会儿才放开孟时,又勾下她的脖子,轻轻的吻了吻,微笑着道:“去吧。” 孟时全然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站起身来去打热水去了。手臂上有些疼,余江阮吸了一口气儿。孟时很快打了热水回来,知道他不会动,给他擦脸擦手。余江阮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想说点儿什么话,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那老式的手机看着实在碍眼得很,他知道买新的送给她她也不一定会要的,脑子就转了起来。 电话是孟涛打来的,孟时没避开余江阮,接了起来。孟涛气喘吁吁的,孟时刚喂了一声他就道:“小时,出事啦!有个赌场被抓了,那么隐蔽的,也不知道谁报的信!肯定是早插了暗线的!” 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东青这几年算是平静的,也没听见说会有大动静,怎么突然就被抓了?这种事情,之前怎么也该透露一点儿风声的。那些大佬在上面都是有人的。 “我在这边送货,见警车过去好奇就跟了过去。反正被抓了好多人,我看见武警都出动了。” 孟时就问他在哪儿,他说了个地址。孟时就问是不是金老板的场子,孟涛说应该是的,他看到了几张熟脸。孟时就想起了毛子,也不知道他有事没事。挂了电话她呆了会儿,微微的有些失神,如果不是余江阮,她今天肯定也进去了。 她是进去过的,那时候是找孟涛将她保释出来的。如果今天又进去了,她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无论是谁肯定都会被念叨一顿的。 她将手机搁了下来,等着去洗漱时才给毛子打电话。毛子的电话没人接,她正想挂断时,电话却被接通了。 毛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我没事,现在开着车,去和金老板会和。” 孟时松了口气,说没事儿就好。毛子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然后就将电话挂了。他没被抓也是托余江阮的福,过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路上有警车。 他就放慢了速度,看见警车是朝着赌场的方向去的就知道不好了。他当即就将车停了下来,给赌场里的人打电话,负责的人是金老板的小舅子,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现在他是替他善后的,他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事有点儿棘手,这是新上任的市长搞出来的事儿,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次不过是杀鸡儆猴。 金老板这些年的眼界越来越窄,上面下面的人都得罪了不少。这次肯定是被人给做局弄了。毛子想着,就停下了车抽起了烟来。反正是擦屁股的事,早去晚去都是去。该急的人都不急他急什么。 孟时出去的时候余江阮在打电话,见着她就将电话挂了。孟时也没问他是在和谁打电话,将创下的简易床拉了出来就准备睡觉。 余江阮看着她,就道:“睡那上面你能舒服吗?你没发觉这病床挺大的吗?” 孟时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余江阮让她过去她也假装没听见。她今天是很累的,之前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她原本只是想养养神的,躺在那么窄的小床上竟然就睡了过去。 余江阮一点儿也没睡着的,手火辣辣的疼着,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就侧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孟时,她好像很喜欢蜷缩着睡觉,在雪白的被子下就跟一小狗似的。 他是在哪儿看过的,说蜷缩睡觉的人是因为没安全感。他下床的,看着输着的药水还是没动。都那么大晚上了,他还是别没事找事了。他将点滴开得快了些,没任何不舒服的,她就任由着点滴滴着。 点滴完了他也不叫孟时,摁了铃。孟时睡得熟极了,连护士进来走都没睁开眼睛。余江阮其实挺想将她抱放在床上睡的,手不方便他终还是没动,只是给她拉了拉背角。 孟时第二天很早的就爬了起来,余江阮还是睡着的。她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她洗了把冷水脸就出了医院,然后去附近的菜市场,买骨头回去给余江阮熬汤。 懒得再回老宅了,她就去了店里。长期在外面吃饭都不知道吃些什么了,店里她是买了电饭煲的,电磁炉也是买了的,随便弄点儿什么都是能弄的。骨头反正炖上就是了,也不用弄什么,在店里弄就行了。 她才刚到店里一会儿孟涛就过来了,他的车骑得飞快的,一下子刹了车,将安全帽摘下,就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已经来了,你知道昨晚被抓了多少人吗?这次像是玩真格的了,居然连保释都不能保释。我看这次毛子他们玩完了。 他倒是挺喜欢八卦这种事的,孟时看了他一眼,道:“你确定你昨晚只是到那边送东西?” 孟涛举起手掌发誓,道:“我保证,要是说谎了,就让我一辈子吃泡面娶不到媳妇儿。” 反正他也是没个正行的,孟时没搭理他,问道:“那么隐蔽,地点都是临时通知的,怎么会被抓?” “还不是有线人呗,我听他们说呀,最近还会有大动作。惩罚还会比这次更严格。你说新上来那位到底想干什么?东青可有好多年没出过这种事了。” 孟时自然是不知道的,就摇摇头。孟涛凑近她,忽然道:“哎哟,你这眼睛怎么那么大的黑眼圈,没睡好吗?” 孟时没告诉他余江阮出车祸了,嗯了一声。骨头熬沸腾了起来,孟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去看了。孟涛没进去,拿了该送的东西,打个招呼后就走了。 孟时站了会儿,最近应该是别想去赌场了。谁的胆子再大,也不敢顶风作案的。东青大概是要变天了。 她突然就想到了她刚来东青的时候,那些事儿几乎都是没人管的。这边上头片区的那些人都挺自觉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马上就会压下去。再出天大的事儿,底下也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汤熬好了她就关了门,拧着往医院去。也不知道余江阮醒了没有,也没给她打个电话。在路上她就想着余江阮什么时候能出院,应该是那么三四天就能出院的。跑来跑去的店就得关着了。 余江阮出事她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她和他吵了架,他也就不会生气冲动。 到医院的时候董家郃竟然是在的,孟时有些惊讶的,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你,将保温盒放到了桌子上。 他的脸色很不好的,眼眸中带着痛苦。视线几乎没怎么停在孟时身上。孟时盛着汤,他和余江阮寒暄了几句就站起来告辞。余江阮看了孟时一眼,道:“孟小时,你出去替我买包烟行吗?” 买烟是假,他要和董家郃谈话是真。孟时应了声好,直接就出门去了。门关上,余江阮沉默了一下,才道:“虽然你和何瑜霏的事我不该插手的,可她就是个死心眼儿。你要真觉得不合适,就别给她希望。那么长长的拖着你们俩都痛苦。” 董家郃闭了闭眼睛,惨然的笑笑,道:“是我不好,责任都在我。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余江阮看着他,道:“你和何瑜霏那么多年了,真舍得吗?” 董家郃没回答,只是说是我对不起她。余江阮笑笑,道:“感情这事儿是两厢情愿的事,没谁对不起谁。”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以后她给打电话别接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董家郃,认真的道:“家郃,你喜欢过何瑜霏吗?” 董家郃他一直都没看懂过,他原本以为,董家郃和何瑜霏的婚姻,只要何瑜霏别闹得多过分,就没什么事儿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提分手的竟然会是董家郃。 别说出乎他意料,就连何瑜霏,估计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董家郃明显没想到余江阮会那么问的,他忽然就失神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也许是喜欢过的。” 何瑜霏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人的性格也开朗,相处那么久,要是一点儿也不喜欢,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直都记得,在他失落寂寥的时候,她给的安慰和温暖。他原本以为,就那么结婚过一辈子算了,没有爱情也没什么。可在见到孟时的那一时刻,他所有的计划都乱了。 心也乱得厉害。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过。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 可是那又怎样?是的,那又能怎样?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时会将他真正的当成陌生人。更从未想过,他会从她的眼里看到厌恶。 董家郃的眸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被遮掩去。余江阮没再说话,过了会儿,才问道:“何叔叔,他们都知道了吗?” 董家郃黯然的摇摇头,他妈妈闹得厉害,他现在还不敢有任何动作。但这婚,他是不会在订了的。就算订了婚,他也只会负了何瑜霏。所以分手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是对不起她的,这些年,她对她已付出得太多,他何德何能。 余江阮就没再问下去了,道:“何叔叔爱面子,肯定是会大发脾气的,你做好准备了。我也没事,你去忙你的。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何瑜霏那边……你就别担心了。” 董家郃没动,苦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会揍我一顿的。”事实上,揍他一顿,他的心里还能好受些。余江阮这样子,反倒是让他觉得更愧疚。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婚姻这事是勉强不来的,既然觉得不合适,提早分手无疑是最好的。” 董家郃说了句谢谢,在病床前默立了会儿打开门走了。余江阮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越是循规蹈矩的人,越是容易做出让人震惊的事。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儿,也不知道何瑜霏现在怎么样了。她就爱钻牛角尖,这事对她的打击不会小。 余江阮想起孟时来,她和毛子混在一起,肯定是缺钱了的。要是她想凭那本事赚钱,不会等到今天的。她原本就是有分寸的人。 老太太走了,他现在是拿她没办法的。连威胁也没处威胁。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孟时现在就像脱缰的小兽。 孟时买了烟回来,就在楼道的窗口站着。董家郃出去的时候她正在抽烟,听到脚步声她也没回头。 董家郃走了过去,和她并排站着,轻轻的道:“我和何瑜霏的婚约,即将解除了。” 孟时侧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她运气挺好的。” 是挺好的,至少还没有嫁入董家,也没看到那些肮脏让人难堪作呕的事儿。比起她……可真是幸运很多很多了。 董家郃点点头,自嘲的笑笑,道:“是挺好的。”他接下来就再也找不到话说了,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满腔言语的,在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时抽烟的姿势是娴熟的,显然不是第一次抽了。他忽的就想起以前活泼爱笑的少女来,那时候的她,就像是天上的阳光。而现在,她和当初,已是两个样儿。 董家郃凝视着孟时,心痛得如刀绞。孟时静静的站着,抽完一支烟立即转身就走。刚回过身董家郃就叫了一声小时。 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回过头,笑笑:“我真挺不想见到你的,更不想听见你说话。余江阮何瑜霏都瞎了,才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你是不是想让我听你解释?我不想听,一点儿也不想听。我们之间就算还有点儿情分,也早在我爸爸不在的时候玩完了。别再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让我作呕。”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董家郃丝毫不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孟时眼里的嫌恶他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并没有想解释什么,他早已失去了解释的资格。往事历历在目,每一个小细节,都深深的刻入脑子里,他惨然的一笑,他真是报应,活该。 孟时的身上一股子的烟味,刚进病房余江阮就闻到了。她将烟丢给余江阮,余江阮就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孟时睨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想我去那么久吗?” “孟小时……”余江阮提高了声音叫了声。 孟时理也懒得理他,道:“我刚才去问过医生了,你要想住院,也可以继续住下去,要不下住心在就可以走了。不过明天还得过来输液。” 余江阮当然是不愿意住的,一溜烟的坐了起来,道:“那赶紧走,我住院都快住得作呕了我还愿意住啊。” 孟时想说活该的,想着昨晚他是因为和她吵架才撞上那车的,就没再说了。 其实余江阮也没什么大碍的,昨晚的时候是疼的手,但今天不碰到已经不疼了。自理的事他还是做得了的。 没带些什么东西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孟时去办了出院手续,回来时小林竟然到医院来了。他是给余江阮弄车去修的。车的地盘已经变形得不能用了,车头车灯撞毁得倒不算严重。反正总而言之,这车是要大修的。 小林是一脸的心痛,只差骂余江阮太败家了。这维修费留能抵他几年的工资了。见着孟时他就不说了,客气的叫了一声孟小姐,然后对余江阮道:“余先生,车子我已经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了,这是钥匙。你那车说是要等新的配件,没三个月拿不到。” 余江阮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小林笑着和孟时告别,关上门走了。孟时看了病房一圈,就对余江阮道:“走吧。” 余江阮将车丢给她,道:“我去路口,你直接将车开过去。” 孟时捡起车钥匙,拧着东西和他一起出了门。余江阮过去和医生打招呼,她则是直接下了楼。医院的停车场在底下,中途电梯又上了几人,她被挤到了后面。前面一情侣站着,女子正向男子撒着娇。 孟时微微的有些失神,电梯到了,等着人都出去了,她才走出去。那男子竟然是在外面等着她的,女子估计已经去车里了。她停下了脚步,那男子就微微笑着打招呼:“孟小姐,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孟时说了句好久不见,任由着孟世辉打量着她。孟世辉很快收回了目光,说了句抱歉,道:“孟小姐和我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我原本以为,孟小姐会撑不过去的,现在看来,孟小姐过得挺不错的。” 他的话里是带着善意的,并没有讽刺。孟时笑笑,看了看手中拧着的东西,道:“我以为你会恨我,再见到我一定恨不得将我四卸八块的。” 孟世辉淡淡的笑笑,道:“孟小姐想多了。”微微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早知道那事不是孟小姐所为。” 孟时诧异的看着他,他笑笑,道:“不用那么惊讶,我早就知道了。在当天就知道了,她太不小心,我在卧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药。抱歉,当时看着你被冤枉。” 孟时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摇摇头。孟世辉并未再多说什么,道:“打扰了,我先走了。好久没见,就想打个招呼。” 孟时说您客气了,孟世辉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她已经疯了,孟小姐小心。” 孟时挺想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董芙萝爱的人是那谁了,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只说了句谢谢您。 孟世辉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他还没到车边,那年轻女子就下了车,遥遥的看了孟时一眼,道:“亲爱的,那位小姐你们以前认识吗?” 孟世辉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别胡思乱想,对宝宝不好。” 那女子甜甜的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嘟着嘴道:“医生说不能化妆,不能穿高跟鞋,还有好多不能吃的,亲爱的你可得补偿我哦。” 孟世辉温柔的应好,拉开车门让那女孩子上车后,大大方方的对孟时点点头,开着车走了。 即便隔得远,孟时也能看出那女子的年纪不大,只是脸上的妆化得浓,遮掩了稚气。从那女子的语气里也可以听得出,她和孟世辉在一起,绝对不会是因为爱情。 她怔怔的,孟世辉一点儿也没避讳,不知道董芙萝是否已经知道。不,应该是不会知道的,以董芙萝的性格,知道了必定不会善了的,除非孟世辉的手中有她的把柄。 孟时站着,直到电话响起来他才回过神来。是余江阮打来的,她接起,说了句马上过来。 孟时将车开出去的时候余江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上了车就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等了会儿。”孟时眼皮也不抬的回答。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先送我去一下店里,我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一下。” 孟时是知道他在这边开了家店的,可却不知道在哪儿。她点点头,余江阮说了地址,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手腕上打着石膏的,固定着吊在脖子上。一只手有些不太方便。手机拿出来后就递给孟时,示意孟时帮他滑开。 孟时用的手机是旧的,一时没弄懂,余江阮就耐心的说让往右滑一下就是了。孟时倒是一点儿也不尴尬的,照着他说的滑开,然后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 余江阮在谈生意上的事,说着她也不太能听懂。她开着车,就想起了孟世辉说的话。他说抱歉,看着她受冤枉。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说抱歉的,孟家那些年一直是依仗着董家的,他在董家的日子不好过。虽是董家的女婿,可除了董家郃拿他真正的当姐夫,董父董母,包括董芙萝,都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过。 她那时候见着他的时候,常常看见他一人躲在花园里面抽烟。发生那样的事,即便是他有确凿的证据,董家也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话的。谁会想得到,董芙萝会那么狠? 如果他当时站出来了,心头的那口恶气是出了。可和董家的关系,恐怕也就到尽头了。从此以后,不光是得不到董家的帮助,反而还会处处受到打压。他的城府无疑是深的,这口恶气一忍就是那么多年。 孟时有些失神,他现在在外面孩子都有了,肯定是不想再忍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或许等孩子出生,或许是董芙萝发现。 听他的口气,董芙萝是会有动作的。也不奇怪,她早就是一变态了。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用作筹码,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孟时想着就到了市中心,余江阮的店的楼下是有停车场的,她倒不担心停车的问题。将车开进了停车场,她是没打算跟着余江阮上去的,余江阮下了车之后就道:“我要上去好会儿,呆着你不无聊吗?上去看电视等着。我现在手受伤了开不了车,你可别想将我撇下不管。” 孟时无语,从车上下来,跟着他上了楼。不愧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连停车场也修得漂漂亮亮的。进了电梯,余江阮就让孟时摁十二楼。他整理了一下外套,道:“我这样子不算是不修边幅吧?” 是客户太急,不然他是不会那么过来的。京都那边有他的休息室放着衣服的,这边却没有,也只能是就这样了。 孟时用力的摇摇头,他就满意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先将孟时安排去他的办公室,让店员给孟时倒了水,洗了一把脸,这才出去。 那店员和贴心的,还端了一碟子零食放到一旁给孟时吃。大概是没见余江阮带女伴来过,好奇的打量孟时。不过很快就退出去了。孟时这才觉得自在些,余江阮的电脑是开着的。她看了看,然后输入了孟世辉的名字。 孟家的确是今非昔比了,孟世辉很有经商手段,加上有董家这个岳家,在商场可谓是一日千里,现在已经隐隐能和董家持平了。 上面一点儿孟世辉的绯闻也没搜出来,在外人面前,他是模范丈夫,和董芙萝的关系好得也是人人羡慕的。只是董芙萝的口碑不是很好,打了记者,在酒会上朝着某千金泼酒,讥讽地产大佬,全是孟世辉收的场。 有得变便有失,孟世辉这下,也算是隐忍出头了。 孟时关了网页,然后站了起来,打量着余江阮的办公室的布局。他无疑是很会享受的,布置得挺温馨的,还养了兰花和金鱼。不过肯定不是他在养,他十天半月的不过来一趟,花和鱼早就死了。 余江阮没过多大会儿就回办公室了,让孟时出去吃饭。他出去是谈生意的,孟时就说不用了。他估计也是知道孟时跟着去会不自在的,也没勉强,就让店员给她订了餐。 孟时知道这顿饭不会那么快回来的,她吃了东西,和店员打了招呼后就下楼去了。这边她是很少过来的,以前的时候倒是陪老太太过来买过衣服。她是舍不得的,这里的衣服贵得令人咂舌。 孟时晃了一圈,她已经很久没出来逛街,也无趣得很。走了没多大会儿就回去了。才刚到电梯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在前台和店员说着话。孟时的脚步就顿了下。 那店员的眼光很好使的,就微笑着道:“孟小姐您回来。这位小姐是过来找余先生的。” 邰音芮汇过来,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着打招呼:“孟小姐好久不见,上次在京都也没能带你逛逛。” 孟时笑笑,道:“邰小姐客气了。” 邰音芮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找阮阮的,这位美女说他出去了。我已经和他约好了的,就只有等一下啰。” 她说着看向了那店员,道:“我能去你们老板的办公室坐坐吗?” 那店员有些为难的,微笑着道:“我们有专门的休息室,邰小姐这边请,余先生一回来就会通知您的。” 被拒绝邰音芮也一点儿也不尴尬,应了声好。转头看向孟时,道:“孟小姐一起坐坐?一个人呆着挺无聊的。” 她估计已经在这儿纠缠一会儿了,那店员像抛烫手山芋似的笑着道:“那就麻烦孟小姐招呼一下这位客人了。” 孟时只得点点头。 在休息室坐下那店员就匆匆走了,孟时给邰音芮泡了杯茶,邰音芮说了句谢谢。看着她,微笑着道:“孟小姐上次是什么时候离开京都的?过去了怎么也不多玩玩。” “有那么几天,这边有事,就回来了。”孟时说。 邰音芮抿了口茶,微笑着继续道:“那阮阮在我舅舅的生日宴上出了大风头,这孟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 孟时确实不知道,余江阮的脸成了那样子,她压根就没想他会去公共场合。他是多臭美的人。 她摇摇头,邰音芮拿出了手机,抿唇笑着道:“阮阮的舞跳得可好了,那一整晚都有女孩子邀舞呢。” 她将手机递到孟时面前,然后慢慢的滑着,边看边解释。她说有很多女孩子邀舞,但手机里的相片却全是她和余江阮的。余江阮搂在她的腰上,贴得很近的。她偶尔伏在余江阮的胸口,小鸟依人。 孟时看了会儿,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笑笑,道:“邰小姐和我说跳舞是对牛弹琴,我不会跳舞。” 邰音芮呀了一声,道:“那孟小姐最擅长什么?弹钢琴?画画?或是其他什么?” “都不会。”孟时回答得很干脆,微微笑笑,道:“邰小姐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能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嘛?” 邰音芮就说了句抱歉,收回了手机,偏着头想了想,道:“不会也没关系,阮阮可以教你。他会的东西可多了,从小就开始练字画画的。钢琴也学过,他没什么兴趣,后来好像就没学了。” 她说得挺真挚的,孟时没说话,笑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邰音芮也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然后道:“孟小姐这次过去,一定见过阮阿姨了吧?” 孟时就说在医院见过一面。邰音芮笑笑,轻描淡写的道:“我以为你去家里做客了。” 说到这儿她就打住了,挺爽朗的笑着道:“孟小姐不会嫌我话太多吧?以前阮阮就老觉得我和何瑜霏的话多。” 孟时还没说话,邰音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微微的点点头,然后去接电话去了。 孟时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茶,余江阮这里的果然都是好东西,待客的茶也是顶好的。 她的一杯茶还没喝完邰音芮就回来了,她抱歉的笑笑,道:“本来是要等阮阮回来的,有点儿事得先走了。阮阮回来请孟小姐告诉他一声我来过。” 她拿起了放一旁的包,匆匆的就走了。她脚上的高跟鞋鞋跟挺高的,却如履平地般。 孟时送了她到电梯口,那店员要出去送点儿东西,让孟时帮忙守一下。孟时就让她去。这边是有两个店员的,另外一人今早就出去了。 大概是刚开张不久的,余江阮这儿摆的东西并不多。店员勤快,一点儿灰尘也没有。 孟时正看着一枚印章余江阮就回来了,他独自回来的。四处看看就问道:“小贺呢?出去了?” 孟时回过头,道:“去送东西去了。”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那就等她一会儿吧。吃过东西了吗?” 孟时点点头,道:“刚才邰小姐来过了,等了你一会儿接到电话就先走了。”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她来干什么?” 孟时没吭声儿,邰音芮说和他约好了的,他现在又问她来干什么。这两人中总有一个人是在演戏。 余江阮将外套放下,去洗手间去了。他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对孟时道:“走吧。” 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贺不是还没回来么?” 余江阮笑笑,道:“锁门不就是了。你在这儿不是挺无聊的吗?我看你都快闷得发霉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她闷的,他说着就给小贺打了个电话,拽着孟时出了店里,将门拉下来锁上。他一只手不方便得很,这一切都是孟时做的。 回去的时候孟时有些心不在焉的,余江阮和她说了好几次话她都没听见。到了老宅停了车,她刚要进屋,余江阮就拦住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她,道:“孟小时,你不会以为我和邰音芮有什么关系吧?” 他不是不细心的人,当然察觉出了孟时情绪不太一样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一) 孟时瞥了他一眼,道:“你心虚什么?” 余江阮顿时声音就提高了起来,道:“我哪有心虚,我是怕你胡思乱想好不好的?” “那我谢谢你的好心了。”孟时推了他的手一把,兀自进了屋。 余江阮有些郁闷的,心里寻思着邰音芮是不是和孟时说什么。他是有点儿心虚的,关于那天晚上的舞会。他没想过要和邰音芮跳舞的,可跳舞是许赭的爸爸开的口,他就不好推脱了。 再说跳一支舞并没有什么的,但在场很多人起哄,说他和邰音芮是金童玉女。都默契的忽略了迟仰,也不知道是谁安排出来的。 那一群人都跟人精似的,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余江阮堵了一口气儿,站原地站了好久。在第一次遇见孟时的时候,他确实是为了躲邰音芮才到东青的。后来这段时间,他几乎是常常的往东青跑,一年有半年都呆在了这边。有时候回到京都,他也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余江阮突然想到了邰音芮,也不知道她过来是干什么。她和迟仰离婚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事业几乎没停过。 孟时进了屋子,却没马上煮饭,而是在洗手间里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以前她抽烟很有节制的,也没什么瘾,怕老太太发觉,说不抽就能不抽的。现在却不一样,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没节制。就像越来越不果断,犹豫不决一样。 她抽了一支烟出去余江阮还没进来,她就将早上炖的骨头汤继续熬着,然后打开冰箱看都有些什么菜。她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随便吃点儿,对吃食上早不如老太太在时那么精细。但现在不一样,余江阮是病号,怎么都得吃好点儿的。 余江阮很快进来,脸色不算太好,手中握着手机,看见孟时就道:“替我换一下衣服,和我出去见一个人。 他说着很快就上楼去了,孟时没搭理他,等着慢吞吞的上去的时候余江阮只剩下穿外套。掉在脖子上的带子被他解丢在一旁,看起来没有再用的打算。 他穿得挺正式的,还拿出了领带让孟时系。孟时系得倒是挺麻溜的,只是他嫌不够漂亮。自己手不方便,最后还是得将就。 他自己拾掇完,立即就拉着孟时往她的房间走。然后打开衣柜,给孟时挑选衣服。孟时的衣服并不多,多是以黑色为主的。他挑选了几件丢在一旁,让孟时换上。 孟时站着没动,撇嘴说不换。她没答应去,换什么衣服。 余江阮就哼哼了一声,道:“你最好换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可别后悔。” 孟时理也懒得理他,道:“我送你过去,就在车里等你。” 余江阮偏头看着她,道:“你觉得可能吗?” 他也不告诉孟时去见的人是谁,见孟时不换,也不再勉强她,拉着她就下楼。 上了车他说了个地名,是东青最好的酒店,难怪亲自选衣服让她换。余江阮好像是有些烦躁的,很少会看见他坐立难安的样子。 孟时本想问问他什么事的,可她很清楚,余江阮的事儿她是不能过问得太多的。就沉默的开着车。 她本来是要将车停在外面的,余江阮却让她开到停车场,孟时并没有多想,看到停车场就开到停车场吧。谁让他现在是大爷。 余江阮伪装得很好的,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只要不拿东西,是看不出他的手受了伤的。 到了停车场,早有一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等着了。车刚停下他就替余江阮拉开了车门,余江阮和他打了招呼就在原地站着。他则是走到了孟时的车门边敲了敲车门,微笑着道:“孟小姐,余先生请您一起上去。” 余先生?孟时看向了余江阮,见他淡定自若的站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人请了不去是不礼貌的,她就说了句好的,然后下了车。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往电梯走去,余江阮和孟时并排着,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儿他要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 他知道孟时的自尊心强,是怕余部长说话伤到她。孟时没吭声儿,她的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她没想到,那位会来东青。看在架势,应该是特地来的。 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酒店顶层。整层楼的客人都已经是肃清了的,电梯门口配备了便宜警卫的。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到第二道门前,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进来。” 余江阮就推开了门,余部长摘下眼镜,将桌上的文件收了起来。他叫了一声爸爸,立在一旁。 余部长微微点点头,示意他们坐,让外面的秘书泡茶进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长期在官场,整个人散发着威严的气势。气氛有些压抑的。 两人坐下,余部长也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沉吟了片刻,道:“你在这边那么久我也没过来过,这次顺路,过来看你在这边好不好?” “很好,劳您费心了。”余江阮就跟对陌生人似的,彬彬有礼的回答着,父子俩之间透露出浓浓的陌生味儿。 这父子俩要是不见面,半年也是难得打一次电话的。余部长一时就找不到话说了,板着脸。过了会儿才脸色才稍微缓些,道:“你那店里现在怎么样?” 余江阮依旧是客气生疏的说挺好的,细节并没有解释。硬邦邦的。不知道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惯处方式,还是他故意的。 余部长冷哼了一声。有孟时这个外人在,他自然是不好教训余江阮的。视线移到了孟时方向,语气也缓了下来,道:“小孟是做什么的?” 孟时还没答话,余江阮就冷笑着道:“您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宽了?” 余部长没搭理他,孟时也无视掉他,微微笑着道:“快递员。” 余部长显然是早清楚了,微微点点头,道:“我听阮阮妈妈说你的厨艺不错,女孩子做快递不安全,你要是想开个私房菜馆,就让阮阮帮你。他的朋友可都是好吃的主儿,开在京都,叔叔也能帮你介绍客人。” 他这话是说得很和蔼的,这话的意思等于是默认了她和余江阮的关系。孟时诧异,余江阮更是诧异,张大了嘴,过了好会儿才道:“爸,您是同意了?” 余部长冷哼了一声,道:“生儿子就是仇人。我明天的飞机,你们俩可得好好招呼我,不然可别怪我反悔。” 孟时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余部长还能说出那么孩子气的话。余江阮显然也是没见过的,他是打心底的高兴,笑看着孟时,道:“晚上孟小时亲自下厨,您好好尝尝东青的特色菜。不是我夸,她的厨艺一般酒店的大厨可都是比不上的哩。” 余部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道:“那就麻烦小孟了。” 尽管一年难联系几次,但余江阮也是了解余部长的。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就是想尝孟时的手艺。 余江阮一点儿也没想到余部长竟然一点儿也不反对,不等孟时说话就继续道:“我去和经理打招呼,借用酒店的厨房。您去外面不安全。” 每次余部长出去都是劳师动众的,也麻烦。 余部长就摆摆手,道:“我听霏霏说小孟家里的宅子很漂亮,早就想去看看了。我哪次出差不是酒店,在这地方再次什么山珍海味都没胃口了。我这次过来没人知道,不用担心那些。其他人都呆在酒店,我和你过去就是了。” 比起余江阮这个儿子,何瑜霏才像是余部长的亲生女儿,过节或是隔那么久都会打电话问候的。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您别任性,让他们等着他们也不安心的。您忘记许叔叔的事了吗?” 余部长就不说话了,但也没松口。最后还是余江阮败下阵来,道:“那就让他们先去那边布置一下,您晚点儿再过去。有什么也能及时的应对。” 余部长显然是不愿意那么劳师动众的,但他也知道余江阮轻易不会让步的,点了点头。 这是那么多年了余江阮第一次和余部长相处得那么和谐,立即就去同余部长的秘书商量安排去了。孟时则是陪着余部长坐着。 余部长对她并不像对余江阮那么严厉,很和蔼的。问着孟时东青的风俗,抑或是聊点儿生活中的琐事。他说余江阮没经过磨砺,有些孩子气,可事情是能拧得明白的。他所指的应该是他揍迟仰的事。 他也只是浅浅的带过,说他前几天去了余江阮的姥姥家里,姥姥姥爷都想孟时和余江阮,让他们抽空多回去看看老人。 大概是怕余部长当着一套背着一套,余江阮去了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余部长见着他脸又板了起来。余江阮是他儿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余部长那边还没安排好,孟时是得先去买菜的。她和余江阮就先走。余江阮是很想在这事儿上讨余部长欢心的,一路都在说着余部长的口味。父子俩常年不见面,其实他知道得不是挺多的。多数都是从阮女士口中听来的。 孟时微微的有些失神,看了看他那手一眼,道:“一起吃饭,待会儿你不就穿帮了?” 余江阮哼了一声,道:“你是太笑看我了。” 孟时顿了一下,又问道:“这样吊着会不会不舒服?” 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得顾全大局嘛。出去的时候他不小心和人撞了一下,他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怕被发觉他硬是咬着牙齿没吱声儿。 余江阮说没事,孟时就不说话了。到了菜市场,她停了车,将余江阮说的东西一一的列在单子上,让余江阮在车里等着,然后独自去采购。 进了菜市场,她并没有急着去买东西。而是找了个旮旯抽起了烟来,在见到余部长的那一刻,她就想起了深哥的话。 她知道,是她做决定的时候了。 孟时一支烟也没抽完就掐灭了烟头走了出去,然后麻溜的挑选。她对东西的价格是了解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她都不走别家的。没一会儿就将东西挑齐了,最后还买了一条鲈鱼回去,准备清蒸。 她拧着东西还没到车边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双手腾不开,本是想等放下东西再看的。谁知道手机响了一遍立即又开始响第二遍。她就将东西放在地上接了起来。 “你是孟时对吧?”电话那端的人语气有点儿冲。 孟时就说是的,那边像是在核实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认识祁勉钰是吧?” 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孟时说不认识。电话那端的人确认道:“这号码是他给我们的,真不认识。哦对了,他外号是毛子,这你总知道了吧?” 孟时镇定的说认识的,那边的人就道:“我们这是东城区派出所,你过来一下,他撞了别人的车,还把人给揍了一顿。” 那边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听着嘟嘟的占线声,孟时将手机丢入了衣兜里,拧着菜往余江阮的车边走。 她边打开后备箱边道:“我有点儿事,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并没有问什么事,道:“现在还早,我和你一起。” 孟时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不用了。” 余江阮是看到她刚才接电话了的,没搭理她,直接坐上了车子。孟时并没有想开车,本来是想直接就走了的,最后还是拉开车门,对余江阮道:“那个在派出所,出了点儿事。你还是先走吧。” 余江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我和你一起。” 孟时沉默了一下,上了车,发动了车子。这边到东城区有那么一段距离,到了派出所,孟时将车停好,让余江阮在原地等,小跑着进了派出所。 大概是她一身的寒酸样看着和老鬼那道的人挂不上勾,那民警边带着她往里走边摇头。 对方并不愿意私了,一直嚷着要告到上面去,让毛子吃不了兜着走。毛子倒是淡定得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其实也不是多大点儿事,那人的车停在路边上占了道,后面赌成一长排也只顾着聊天儿没让。毛子的车是排在第一个的,等了会儿见他聊得起劲得很,就摁喇叭,示意他将车挪一下。 那人理也不理他,口里还骂了脏话。毛子就直接给他撞了上去,一次还不解气,倒回去连撞了三次,反正那人的车后边儿是全毁了。 那人自然是无法忍受,当即就冲上去和毛子理论,结果被揍了一顿。 那人也知道毛子不是好惹的,怕被报复,在民警的调解之下同意私了,车让毛子修,医药费也是毛子出。毛子答应得很爽快的,这边的民警都是知道他的。对孟时也是客气的,只是在背过毛子时小声的嘀咕,大意是小姑娘怎么就和毛子这种人卷在了一起。 孟时只当是没听见,出了派出所,她问毛子去哪儿。毛子一出门就见余江阮站在边上的,笑笑说耽搁她了,让她去忙,不用管他。 孟时迟疑了一下,说客气了。这多大点儿事,她可欠了他好多。毛子微微笑笑,挥挥手自己转身先走了。 孟时回到车边,就对余江阮道:“走吧。” 耽搁了这些时间,回去得马上开始了。余江阮没说什么,坐进了车里才问道:“他怎么了?” 他抬抬下巴,视线停留在走在人行道上的毛子的身上。语气也并不坏,孟时就简单的将事情说了。 余江阮唔了一声,开始和孟时说起今天的菜式来。孟时觉得自己是有些紧张的,这紧张莫名得很。一点儿也不像她的风格。 正式进厨房她吸了一支烟,让自己彻底的镇定下来,这才进厨房。余江阮就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摘菜或是帮忙递点儿什么东西。 孟时想着他的手受伤的让他出去他也不肯,她就有些郁闷了,手没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他那么勤快。 菜快要做好时余部长就到了,老房子有很多值得考究的地方,他也不让人陪,就独自游着看着。 最后一道菜好,余江阮正要帮忙把菜端上桌,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邰音芮打来的。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邰音芮说了句是我,余江阮就问她什么事。邰音芮并不介意他的不耐烦,微笑着道:“听说余叔叔过来了,你晚上要和余叔叔一起吃饭?我也过来凑热闹好不好?” 余江阮拿着电话到外面,淡淡的道:“你过来干什么?什么事儿说吧。” 邰音芮并没有说什么事,而是打趣道:“那么怕我过来,不会是孟小姐也在吧?” 余江阮沉默了下来,电话那端的邰音芮耸耸肩,道:“我只是想见见余叔叔而已,你别想多了。” 余江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淡淡的道:“没事就挂了。” 邰音芮叫了一声阮阮,笑笑,道:“我就在孟小姐家的附近,你确定不让我过来坐坐?” 她倒是挺厉害的,连他今晚的行踪都掌握了。如果是平时余江阮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有余部长在,他的行踪竟然那么轻易的透了出去。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那你过来吧。” 说完这话他直接就将电话挂了,然后小跑着进厨房。孟时正在盛汤,他看着她围裙下瘦削的身影,就道:“邰音芮在这附近,说要过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爸的行踪的。” 他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孟时也微微的愣了下,邰音芮比她想象的厉害多了。只是不知道过来是为了什么。她就说我多拿副碗筷,余江阮看着她,想说什么的,终是什么也没说。 邰音芮确实是在附近,也许就在巷口,不到五分钟就将车开了进来。见着余部长就亲热的打招呼,说余叔叔好久不见。 余部长看了余江阮一眼,有些不太赞同的。不过还是微笑着道,“芮芮过来了,我昨天才和你舅舅通了电话,也没听说你来东青了。” 邰音芮吐吐舌头,道:“我舅舅的事情那么多,我自己的事儿都不烦他的。” 余部长就笑笑,孟时叫吃饭了,几人才进屋子。邰音芮并没有一点儿尴尬,落落大方的和孟时打招呼:“打扰了孟小姐,知道余叔叔在这边,我来拜访一下。” 孟时说了句不客气,她将屋子里打量了一遍,微笑着道:“真像霏霏说的一样,孟小姐家可真漂亮,这宅子是孟小姐的祖上留下来的吧?” 孟时没有避讳,点点头,道:“我外公留下的。” 邰音芮点点头,礼貌的收回了视线。然后和余部长谈论起了老宅。她落落大方的,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过来有些突兀。 菜一一上齐,她就微笑着夸孟时的厨艺好。邰音芮无疑是带动气氛的高手,一副谦虚的温柔贤淑样。一顿饭几乎都是她在和余部长交谈。 饭后上了茶她也不提走,打量着宅子的布局微笑着道:“孟小姐是一个人住吗?” 孟时没想到她会将话题带到自己的身上,点点头说是。 邰音芮又好奇的问道:“孟小姐是父母是做什么,不住这边吗?” 气氛陡然僵硬了下来,她这样子,是想在余部长面前起孟时的底。孟时还没说话,余江阮就似笑非笑的道:“芮芮,你是上门查户口还是做客的?”他叫的亲密,邰音芮是知道他生气了的。从她回来之后,他就没再叫过她的小名。 她的脸上顿时就尴尬了起来,道:“我就是好奇,这么大的房子……” 余江阮冷冷的看着她,还没说完她就没说下去了,打趣着道:“阮阮不高兴,我不说了好吧?”说到这儿,她看向了孟时,问道:“我挺喜欢这儿的,孟小姐,以后我过来能来你这儿暂住吗?” 她是有些得寸进尺,余江阮扫了她一眼,淡淡的提醒道:“这儿不是旅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二) 在余部长面前,他是不好太过分的。话了。余江阮那么不给面子,她是有些尴尬的。 余部长在外面不能呆太久的,喝了茶之后余江阮让人准备送他回酒店了。余部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能多呆,和蔼的让孟时去京都玩,就上车走了。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小巷里,余江阮这才侧头去问邰音芮,“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在这儿?” 邰音芮笑笑,道:“你在孟小姐这边不是什么秘密了,余叔叔特地过来,当然是要来看看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的,余江阮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音芮,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邰音芮笑笑,直视着他,道:“你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么?” 她的语气有些冷漠的,余江阮看着她没动,过了那么一两分钟,又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我爸在这儿的?” “猜的。”邰音芮这次回答得很干脆的。 余江阮没再问了,看了看时间,道:“饭也吃了,你也该走了,不送。” 邰音芮低低的笑笑,低声的道:“阮阮,其实你才是最绝情的。” 余江阮一点儿这种话题也不想和她谈,直接往院子里走去。邰音芮抽出了一支烟点起来,在老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发动车子。 余江阮进了屋就给余部长的秘书打电话,说余部长的行踪被人透露了。让他想法查查。秘书吃了一惊,这是大事,他话也没说几句就匆匆的将电话挂了。 余江阮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邰音芮到底想干什么。他进去的时候孟时已经将碗收拾完了,正在发呆。他用手在孟时的面前挥了挥,孟时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送了余部长到门口的,余部长走后就进来了。她总觉得邰音芮问的话是别有深意的,对她的家世,她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了。余江阮要不打断她…… 孟时没再想下去,看向了余江阮。余江阮轻咳了一声,道:“抱歉,我没想到她会过来。” 孟时拿了抹布将灶台擦得干干净净的,道:“现在说抱歉是不是晚了?” 余江阮有些尴尬,随即认真的道:“能让你生气,我很高兴。” “你这是吃撑了吧?”孟时睨了他一眼。 余江阮笑笑,他和孟时的关系在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再近一步都是难的。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像小兽一样的戒备着。 他其实知道,这不能怪她的。 他久久的凝视着孟时。孟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头也没回。将厨房打扫干净,回头看到余江阮还站着,她扫了他一眼,道:“愣着干嘛?” “看你呗。”余江阮笑笑。 气氛陡然就暧昧了起来,孟时只当是没听见,关了厨房的灯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余江阮拽住了,他将她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孟时乖巧的一动不动的,任由着他单手搂着。 就那么抱了好半天,余江阮才松开了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在厨房门口静静的站着。 最后还是孟时将宁静打破,让余江阮去沙发上坐着,她替他看一下手。那么在裤兜里捂了一天,余江阮也是很不舒服的,说了声谢谢。 昏黄的灯光下孟时替他检查手的神情认真极了,半边脸在温暖的灯光中柔和至极。余江阮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 第二天余江阮是要去给余部长送行的,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才知道余部长昨晚就已经走了,不知道又有什么急事。余江阮已经习惯余部长这样匆忙,倒没觉得有什么。让孟时送他去公司上班。孟时可以预想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内,她都会成余江阮的专属司机。 送了余江阮到公司,她将车停在他楼下的停车场里,然后坐公交车去上班。还没到上班的地方,她就接到了邰音芮的电话。 邰音芮问她有没有空,想和她谈谈。孟时直接儿的回答说没空。也没问她有什么事。 邰音芮在电话那端笑笑,很轻松的道:“既然孟小姐没空,那我过来好了。孟小姐上班的地方,我知道的。” 孟时立即就警惕了起来,她知道邰音芮来者不善。她淡淡的说邰小姐请便,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邰音芮应该是在附近的,没多大会儿就过来了。孟时店里的快递没分好,乱七八糟的。她丝毫不关心孟时的工作,在门口就停住,微笑着道:“孟小姐能抽空到对面的咖啡厅坐坐吗?” 孟时太起一张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的脸看向她,指了指地上的包裹,道:“那可能只有麻烦邰小姐等会儿了,我得把这些弄完才能抽出时间。” 地上还有一大堆东西,怎么半个小时也是得要的。邰音芮笑笑,道:“要是孟小姐不介意,也可以在这儿说的。”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微笑着道:“我可真是够粗心的,竟然没发觉,孟小姐也是京都人。” 孟时的整个背脊都挺直绷紧,没说话儿。她就知道邰音芮来者不善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查到了她的背景上。 也对,邰家在京都怎么也是名门,她的过去并没有抹掉,要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邰音芮一眼,道:“邰小姐还真是有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不是邰小姐自己……我也没有机会对吧?” 她也丝毫不客气的,嗖嗖的放着刀子,往邰音芮的伤口上戳。 邰音芮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不过还是一如往常的优雅,微微笑着道:“孟小姐可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不知道孟小姐有没有想过,你和阮阮在一起,只能是给他抹黑。别说是给他抹黑,就连余叔叔,以后的仕途,再想往上,那也恐怕很难。” 她的言语犀利,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他现在接受了你,那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能确定,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也能接受你吗?就算是接受了你,你也只会是埋在他们家的一颗不定时炸弹,你能心安吗?” 孟时站了起来,好笑的看着邰音芮,道:“我不明白,我怎么就成了邰小姐口中的不定时炸弹了呢?我父亲再有罪,也罪不及后吧?难道说只要一人犯了错,他的子孙后代就只能永远是奴隶么?” 她目光冷冷的看着邰音芮,语气中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她浑身的气势都是锐利的,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邰音芮的心神有些乱,随即稳住,淡淡的道:“你别嘴上硬撑着,有没有影响你再清楚不过。我不过就是想提醒你,趁现在离开阮阮,也许还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们家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背景,迟早会曝光在他们家所有人面前。到时候……”她的嘴角扬了扬,“孟小姐恐怕就不只是难堪了。” 孟时笑笑,盯着邰音芮,道:“多谢邰小姐提醒,不过我相信,邰小姐同样,比我更清楚余江阮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是邰小姐口中的那种人,想必邰小姐,也不会那么放不下了吧?” 她丝毫不放过邰音芮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接着道:“邰小姐为了余江阮那么费心,我想他知道了,必定会很感动。” 邰音芮笑笑,道:“你不用威胁我,我和阮阮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她说得轻描淡写的,不知道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只是强作镇定。停顿了片刻,又道:“既然孟小姐那么有信心,那就当我的提醒是多余的好了。至于以后,我拭目以待。打扰了。” 她说着,优雅的转身走了。孟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想,她和余江阮真的必须得有个了断了。 她缓了好会儿才缓过来,然后蹲下继续将包裹整理好。晚些时候她给老鬼打电话,让他晚上出来吃饭,顺便叫上毛子一起。老鬼只当她是要感谢毛子,爽快的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孟时又给余江阮发了短信,让他自己回去,她有点儿事接不了他。余江阮不知道是忙还是生气了,并没有回她的短信,她并没有在意,将手机丢回了衣兜里。 她特地下了早班,地方是老鬼定的,他要开车过来接她的,孟时拒绝了。她到的时候老鬼早就到了,点了一壶茶优哉游哉的喝着。 她四处看了看,在老鬼的对面坐下,道:“毛子还没到么?” 老鬼给她倒上茶,道:“还没有哩,他没在城里,应该还有会儿。饿不饿?要是饿就先要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毕竟我们请客吃饭,也不好先吃是不是?” 他这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似的,孟时没搭理他。呷了一口茶,才看着他,道:“最近有没有发财的路子?” 老鬼坐直了身子,道:“干嘛?手头紧了?” 孟时点点头,老鬼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道:“这里头有二十万,密码就是你生日,你自己放着用。本来就是特意给你存的。” 孟时有些不明白,看着他没动。老鬼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些都是老爷子不在后存的,想着要给老太太养老的……我是老爷子的弟子,本来就该照顾你们的。我欠老爷子的可不止这些。好了,别和我客气,就算你现在不要,这钱我以后也是要用来给你陪嫁的。你知道我花钱大手大脚的,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他连孟时钱用来做什么都没问的。孟时的鼻子就有些涩涩的,低下头没说话。 老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和小余吵架了?” 孟时摇摇头,说没有。他松了口气,道:“小余人不错,你和他得好好的知不道不。” 孟时沉默了一下,端起茶呷了一口,笑笑,道:“你和余江阮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不会不知道他的背景吧?我和他,没那可能。” 老鬼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查过余江阮的背景,但从他出手大方来看也知道不简单的。他怔了下,没说话。 孟时没打算再瞒着他,转着手中的茶杯,道:“我知道你有路子的……我欠了他一笔不小的钱。你能不能帮帮我?” 老鬼就知道她和余江阮之间的事没那么简单,伸手拍了拍孟时的头,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别胡思乱想的。”说到这儿,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约毛子出来,并不是为了吃饭?” 孟时点点头,道:“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卡你放着,要是不够我再找你要。就当是我借你的。” 老鬼看着她,笑笑,认真的道:“小孟,或许你会觉得我煽情,但就算在没找着你们之前,我在心里,也是一直将你们当成我最亲的人。我父母早逝,我爷爷大受打击喝酒潦倒。我们家从此一落千丈。你外公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他,可以说,我父母过世之后,我就是间接的由你外公养大的。后来啊,他或许知道最终的结局,才将所有人遣散。他是给我置办了一套房子的,那时候说是给我以后成家的。但在我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亏了,走投无路时变卖了。所以这二十万根本算不了什么,我这些年不是没赚着钱,一个人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也输了一些。以后节约点儿,辛苦点儿,钱就来了。你都收着,差多少我再来想办法。一个小姑娘,别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身上压,不然哪能嫁得出去呀。” 他伸手拍了拍孟时的头,想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孟时却没配合,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老鬼,嘴角勾了勾,道:“我没客气的,我是不想做废物,做任何事情都依赖别人,一旦养成习惯……会很可怕的。” 她的语气是带点儿讥诮的,老鬼看着她,有些无奈的道:“你呀!真是个吃苦的命!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随你。只是以后做什么事情先和我打个招呼,我吃过的亏可不少,现在长记性了。” 孟时就说了一句好,捡起竹篾里的豌豆慢慢的嚼着。天气并不热,老鬼点的是火锅,还点了好几个凉拌菜下酒。 毛子没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着说着的,老鬼就提到了余江阮,试探着问道:“你和小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时去捡豌豆的手顿了顿,眼皮也不抬的道:“没怎么回事,我欠了他一笔钱,还是老太太在时就欠着的。” 她只提前,决口不提感情,老鬼看着她,就问道:“你真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孟时就没再吃豌豆了,将剩下的丢回了竹篾子里,淡淡的笑笑,道:“我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现在也没资格谈那些。” 是的,父亲的大仇未报,她现在是没资格也没那时间去谈情说爱的。 她的语气莫名的带了些沉重,老鬼叹了口气,道:“小余真是挺不错的,我和他来往不是一年两年了,还从来没有有过隔阂过。我其实也挺看好你们的,郎才女貌,嘿嘿……好了,我不说了啊,以后都不提他行吧?” 见孟时看着他,他赶紧的举起手来说道。 毛子过后好一会儿才到,他那车估计是坏了,低调的换了一眼黑色的半旧不新的丰田。袖子挽着,若隐若现的露出手腕上的纹身。 见两人都到了他也不惊讶,也没解释什么。老鬼高声的让上菜,然后叫了酒。虽是开车来的,毛子也没阻止他。赌场的事情刚处理好,他这几天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也该缓和缓和了。 孟时给毛子倒了一杯茶,就听老鬼问道:“事情怎么处理的?是不是牵连了很多人?” 毛子点点头,并没有透露太多的细节,只是道:“那边的场子,暂时不能再动了。” 被盯上了哪是那么容易就摆脱的,他点了一支烟抽上,轻描淡写的道:“金老板说他会想办法,也许过段时间就能重新开业。” “你们家也不止是这点儿产业,小事一桩。”老鬼笑笑,道:“这次的人查出了没有?” 毛子摇摇头,埋的人很深,不是那么容易挖出来的。可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动作。 他不想谈这些的,老鬼也就没再问了,起身去洗手间去了。 毛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口烟,看着孟时,淡淡的笑笑,道:“那天谢了。以为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你的。” 孟时看向他,他却没再解释什么,只是抽着烟笑笑。侍应生将锅底和菜端上来,两人就没再说话了。 老鬼很快回来,招呼着孟时。他和毛子不是一两次吃东西了,自然不用客气。两人都喝酒的,老鬼想了想也给孟时倒上半杯。 毛子的话很少的,多数时候都是在听老鬼说。老鬼天南地北的瞎侃着,他应上一两句,然后偶尔用公筷给孟时挟菜。 毛子无疑是很有教养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道上混的。阴柔俊美的外表下,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心狠手辣的。 几个碰杯后孟时的头就有些晕了,她摆手不再喝酒,老鬼就给她倒了茶。酒喝多了是没食欲的,就连诱人的火锅味儿闻着也有恶心的感觉。她靠在了椅子上,认真的听着两人聊天。 老鬼和毛子的来往,不仅仅是买卖上。其他见不得光的地方也是有来往的。他一点儿也不避讳的在孟时面前谈起,毛子也没避讳,简单的将最近他知道的事说了说。 老鬼店里的东西,有些是买来的。但多数,都是地下弄来的。他前些年是自己在跑,后来招了一个伙计之后就是那伙计在跑。不过现在没以前那么好做了,僧多粥少。 毛子的老板什么都来,他也曾搭上他们跑了好几趟。所以才和毛子熟起来的。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孟时去付钱,才知道钱已经结了。老鬼大大剌剌的想不到,估计是毛子上洗手间的时候结的。 她还没回位置上坐下,余江阮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现在在哪儿。孟时没回答,就说还没忙完。余江阮说他到家了,让她忙完就直接回去。不用再去他的店里。 他竟然为这事儿特地打了电话,孟时就说好,然后挂了电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老鬼和毛子都准备走了,老鬼喝得差不多了,说话舌头直打结。 毛子就说送他们回去。他也是喝了酒的,孟时就说要不叫代驾。毛子笑了起来,看着孟时,道:“不相信我么?这点儿酒算什么,比这多几倍我也喝过。一样开车。” 孟时抽了抽鼻子,扶着老鬼上了他的车。怕老鬼耍酒疯,又给他系上安全带。毛子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发动车子。 上次的事被余江阮捣乱,孟时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毛子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似的,道:“就算重新开张,这个场子也不安全了。现在是敏感时期,我看看,过段时间再看看别的。” 微微的顿了下,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孟时一眼,道:“我这儿有点儿,要是有急用先从我这儿拿,以后再还也是一样的。” 孟时沉默了下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说不用的。毛子没再坚持,笑笑。 老鬼已经睡着了,打起了呼噜。过了会儿,毛子才又道:“以前我见过你几次的,一点儿也没想到你是女孩子。在他店里的时候,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的。你们家老爷子的事我听说了的,你的身份挺敏感,就一次,以后别再去那些地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孟时知道他只是把事情简化了。停顿了那么一下,才道:“现在还有人在找么?” 毛子点头,微微笑着道:“金钱的诱惑力比你想象的还大,要是那东西一直不出现,就算过百年,一样有人觊觎着。” 孟时没说话儿,过了会儿,才问道:“你怎么知道东西没在我手里?”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三) 毛子就笑笑,看了她一眼,道:“要在你手里,你会那么潦倒么?要知道那东西传说成什么样,你就不会那么问了。” 他抽出了一支烟,侧过头看孟时一眼,道:“要么?” 孟时摇头,他就自己点了起来。两人都没再说话,途中毛子接了两个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后就挂断了。到了老鬼的住处,弄了好半天才将他弄回家。从老鬼家里出来孟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已经不早了,她就说:“没多远,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毛子看了看时间,道:“这个时候不好打车,走吧。” 孟时迟疑了一下,上了车。他像是还有事情,电话一路都响着的。到了巷口孟时就道:“就送到这儿就行了。” 毛子这次没说什么,停下了车,让孟时注意安全,就调转车头走了。 下了车冷风一吹孟时的脑子清醒了很多,就慢慢的往老宅走。夜晚的小巷静极了,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她抬头看着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老宅里的灯光打在院子里,她忽然有种推门就能看见老太太的感觉。不过随即就回过神来,并没有急着进去,在外面站着抽了一支烟,才打开铁门往里走。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她在玄关处换了鞋,正想上楼看看,就见饭厅的桌子上摆好了饭菜。她微微的一愣,余江阮从楼上下来,微微笑着道:“回来了,吃饭吧,我才刚热过呢。” 孟时一点儿也没想到他会等她回来吃饭,本想说自己吃过了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我去洗手。” 她在洗手间里站了良久,又用冷水洗了脸,两个脸蛋不再那么红了这才出去。 余江阮早盛好了饭和汤,揉了揉鼻尖儿,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本来是自己弄的,失败了。就在外面的馆子里带回来的,吃饭的人挺多的,味道应该不错。” 孟时唔了一声,坐了下来。汤是熬的老鸭汤,很入味,一点儿也不腻,开胃的。她是没什么胃口的,还是每样菜吃了一点儿。余江阮像是饿了,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 吃过饭孟时要去洗碗,他却阻止了她。让她去洗澡,他洗就是。他一只手弄这些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孟时说不用,收拾碗筷就往厨房里去了。 余江阮的电话响了起来,好像是工作上的事,他小跑着上楼去了。脚步声震得楼梯嗒嗒的响着。 孟时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也没下来,她收拾了衣物去洗澡。喝了酒有些热出了汗浑身都是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她一如往常的沉默着,出来之后就盛了一盅樱桃酒,坐在门口的石梯上慢慢的喝着。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的掠过,她就怔着。 喝完了一盅酒,她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余江阮好像过来敲了门,她蜷缩在被子底下没动。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孟时的眼眶浮肿,整个人没没精打采的,醉酒的后遗症。见着余江阮她也没打招呼,兀自进厨房里去倒水喝。 喝下了一大杯蜂蜜温水,她才觉得胃舒服了些。回过头见余江阮站在厨房门口,她就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余江阮没回答,反倒是问道:“你昨晚喝酒了?” 孟时摸了摸自己浮肿的眼眶,唔了一声。余江阮就笑着道:“你什么时候成酒鬼了?竟然也不叫我一起。” 他是后来下来看到桌上摆着的小盅时才发觉孟时喝了酒的,孟时睨了他一眼,道:“你不去上班?” 余江阮回答说要,抬腕看了看时间,道:“我特地等着你呢,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他神神秘秘的,孟时就看向了他。余江阮顿了一下,才微笑着道:“何瑜霏后天就要订婚了,她让我邀请你去参加她的订婚典礼。至于未婚夫嘛,你认识的,董家郃。” 孟时就愣了一下,余江阮接着道:“不光是她邀请你,我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表妹都邀请你过去玩。就去两天,怎么样?” 他一点儿也没提之前董家郃要取消婚礼的事。孟时回过神来,边往外走边道:“我就不去了吧。我和她不是很熟,也不认识人,去挺尴尬的。” 她原本以为,他们是订不了婚的。没想到董家郃终还是没能强得过董母。他原本就是很孝顺的人,对董母从来都是的言听计从的。 只是何瑜霏……孟时想到这里就顿了一下。她要是真进了董家,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幸福。董芙萝,董母,没一个是好相处的。尤其是董芙萝。 孟时就站着没动,她不知道是否该提醒一下何瑜霏。她和何瑜霏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说话她未必会信。而且,以她和董家郃的关系,真提醒了,也许就会变成挑拨离间了。 不提醒,看着她跳进火坑吗?她自嘲的笑笑,其实也未必是火坑,只要董家一日立着,董芙萝就算再大胆,也不会对她一样对待何瑜霏的。 她的失神余江阮并没有发觉,他盯着她,道:“不是有我在吗?岩岩也会去,再说了,有些人迟早都是要认识的。” 他家的圈子和何瑜霏家的圈子差不多,以后他们结婚了,有些人的确迟早都是要认识的。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道:“还有我小姑姑,她想见见你。她在山上清修,一年也难得下一次山的。” 孟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的,她没吭声。余江阮揉了揉她的头,道:“就这样说定了啊,反正只去两天。再说了你看我这手,你要不跟着迟早得露馅。去的多的是政界的人,不会怎么闹的。” 孟时的心思微微一动,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余江阮笑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道:“我这就让海伦过来给你量尺寸做礼服,还有两天时间,简单一点儿应该赶得及的。” 孟时微微的怔了一下,礼服么,她很久很久没有穿过了。余江阮打电话去了,她在门口站着,好一会儿才想起该去做早餐。 她忽然想起了董家郃那一次的订婚,盛大隆重。她是最后才知道的。那时父亲还在狱中,她是有多鬼迷心窍,才会想到要同归于尽? 她原本以为,只要爱一个人,对方爱你。家庭成员怎么样都没关系,事实上她错了,不被接受的恋爱交往,迟早会出现矛盾。 当激情不复存在,当他不再像原来一样爱你,你就是那个家的外人。会成为那个家庭的眼中钉,直至爱情的幻梦破碎,要么离开,要么伏小做人。 她离开是对的,如果不离开,她永远不知道,凭着自己自食其力,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她还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一件事。遗忘,其实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孟时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摒弃了心中的杂念,开始认真的做早餐。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中落到厨房的地板上,余江阮讲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里,宁静安谧。 孟时和余江阮提前一天去的京都,她本是要住酒店的,阮岩岩提前就等在了机场,直接将她载到了她家里。笑嘻嘻的说自己这是先下手为强,她姑父在家的,肯定会让孟时住到那边的。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说着孟时煲的粥做的菜,让孟时多教教她,要是讨了爷爷奶奶欢心,那零用钱就能多些了。 余江阮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再给你多少零花钱都不够你花。那么大的人了你能少买些漫画吗?” 阮岩岩吐吐舌头,道:“人能没一点儿爱好吗?没有一点儿爱好的人就是放砧板上的咸鱼!” 她说着说着的就兴奋了起来,道:“这次霏霏姐订婚肯定是有红包的,我得早点儿过去,要是不给红包我就不让霏霏姐下楼。我这个暑假打算自己攒钱去旅行,不想点儿办法钱哪够啊?” 余江阮伸手敲了敲她的头,道:“你这攒钱方法倒是挺特别的。” 兄妹俩拌着嘴,一点儿也不吵,反而温馨极了。阮岩岩时不时的问上孟时一两句,生怕将她冷落了。 本来是要去阮岩岩家里的,半路时余江阮突然接到了何瑜霏的电话。她正苦恼她的礼服,让余江阮过去替她看一下。她的礼服是由邰音芮设计的,提前就准备好了的,好几套。本来已经确定好了的,她最近感觉又胖些了,才犹豫了起来。 才刚下飞机,余江阮怕孟时累了本是要拒绝的,谁知道阮岩岩却夺过了电话,叽叽喳喳的就答应了下来,并让司机掉头。 麻溜的吩咐完后她拉着孟时的手臂,笑嘻嘻的道:“小时姐你也去看看,霏霏姐现在在的那家的婚纱可都是知名设计师的作品,你要是看上喜欢的,就然给我哥给你买。要是不喜欢,就飞去巴黎,一定要挑自己满意的婚纱。” 她这就开始先操心起来了,还朝着余江阮促狭的眨眨眼。孟时笑笑,没搭话。 余江阮的心思一动,看了看时间,道:“先随便吃点儿东西过去吧,她试起婚纱来肯定是没完没了的。” 在飞机上孟时没吃多少东西,他是注意到了的。阮岩岩当即就说知道附近有一家辣鸡饭很好吃,还有配菜和汤。 阮岩岩的钱多半都花在了爱好上了,生活上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的。在学校里吃饭AA制,淘便宜的东西。还好她的穿着是由余江阮的舅妈打理的,不然那现在看到的就是一邋遢公主了。 余江阮见孟时没意见也就应下了,这边停车不好停,阮岩岩就让司机回去,他们待会儿打车回家。 阮岩岩的胃口大开,一整份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孟时也吃完了,只有余江阮嫌辣了只吃了一半,被阮岩岩笑不是男人。 这边离何瑜霏所在的那家店不远,中途何瑜霏打个几个电话来催,余江阮依旧不疾不徐的。 到的时候何瑜霏正拿着手机又要催,短短的一段时间没见,她确实又长胖了些,腰肥了好些。见到孟时她是在意料之中的,拉着她和阮岩岩去替她挑婚纱。 她之前的尺寸是能穿的,只是有些紧。女人在这些事情都是吹毛求疵的。她怕到时候有个万一出丑。 孟时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替董家郃的未婚妻挑婚纱,时间真是可怕,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倒是落落大方的,挑选出了好几套婚纱让何瑜霏去试。何瑜霏的气色不是很好的,试了两件没她想象的那么满意就不肯再试了。就一声不吭的坐在边儿上。 孟时不会安慰人,借口上洗手间抽烟去了。抽了烟才刚洗手,阮岩岩就跑着过来了。她吐吐舌头,道:“霏霏姐哭起来了。” 孟时愣了一下,还没问怎么了,阮岩岩就继续道:“我听见了一点点儿,好像是因为订婚前那位还要退婚的。我们先别过去,免得她尴尬。我哥正在劝她呢。” 孟时沉默着点点头,阮岩岩用力的嗅了嗅,突然道:“小时姐,你抽过烟了吗?” 孟时没想到她的鼻子会那么灵,一瞬间有些尴尬的,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阮岩岩并没有诧异,带了些调皮的道:“我有时候没灵感的时候也会偷偷抽上一支,不过抽烟对宝宝不好的,你得慢慢的戒了。” 孟时一点儿也没想到她会扯到孩子的身上,脸哗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阮岩岩咯咯的笑了起来,道:“小时姐害羞了,要宝宝那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害羞的嘛。你们要是有了宝宝,我爷爷奶奶肯定会很高兴的。” 孟时怔怔的,勉强的笑笑。许久没说话。 化妆间里,何瑜霏哭花了妆,完全不复刚才的兴高采烈。余江阮等着她哭够了,这才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何瑜霏抽出纸巾狠狠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也不管脸上的妆吓不吓人,恶狠狠的道:“我为什么要反悔?我反悔不是正如他的意么?” 余江阮无语,顿了下才道:“你要想好,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就这样继续下去,你觉得有意思么?” 何瑜霏没吭声,狠话谁都会说,感情的事在真正的取舍上,谁又能收放自如。她是不想那么瞒住家里没尊严的继续若无其事的订婚的,可是,她舍不得,她和董家郃在一起几年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不在一起。董家郃温柔体贴,虽然过于的恪守礼节,但在这个花花世界,那并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她是感觉他的心没在她的身上的,可他的温柔和体贴却又让她觉得那是她的错觉。 真是讽刺,她以为的错觉是真的。她自欺欺人的过了那么多年,还沾沾自喜的为自己有那么一个男友而自豪。 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就懵了。她当时的情绪是混乱的,过了很久之后才颤抖着问他时不时喜欢上别人了。 董家郃有些无奈,说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她又咄咄逼人的问他为什么要分手,她是哪点儿不好。她现在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勇气质问他。 董家郃沉默了一下,说没有哪儿不好,是他的问题。他的语气沉沉的,一点儿也不像是玩笑。 她当时的心里就很不安,说无论他有什么问题,她都能一起面对。董家郃许久没有说话,久到她以为他会回心转意的时候。 他轻轻的说,霏霏谢谢你。有些问题,是没法一起面对的。 何瑜霏的身体当时就微微的颤抖起来,她退后了一步,嗫嚅着道:“你的心里是不是早有人了?” 她早已没有之前的勇气,声音都微微的带着颤抖的。董家郃微微的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当时她就崩溃了,用手袋使劲的揍着董家郃,骂他混蛋。他心底早有人了还来招惹他。 董家郃一点儿也没动,任由着她发泄。待到她发泄完,他才苦涩的说,只要她能好受点儿,怎么样都行。 她当时就冷笑着说让他去死,他去死她就满意了。她的情绪激动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甚至不相信那么恶毒的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刻竟然连基本的修养都忘了。她就想如果辛辛苦苦想将她培育成大家闺秀的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失望的…… 董家郃也知道她的情绪激动,一时没说话。她那瞬间的冲动过后,忍不住的想要找个亲近的人崩溃的大哭一场。 在董家郃面前,她生生的忍住了泪水。问他,既然心里有人,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 董家郃没说话,因为答案是伤人的。其实她是知道的。他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必须得找一个人结婚。他身上背负着整个董氏,他的家人,不会允许他不结婚。 她当时就笑了起来,说好,分就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她拦了的士扬长而去,到了家时才发现董家郃竟然开车在后面跟在后面的。 她很没出息的忍不住泪流满面,不过还是忍住没回头。她想她不会那么没尊严的再继续下去。可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才是最煎熬的。 她忍不住的想董家郃在干些什么,他喜欢的那人是什么样的。她到底哪儿比不上那人。在一起那么久他还对那人念念不忘…… 情绪无处发泄,都放在了吃东西上。她每天都要吃很多零食,同事甚至笑她问她是不是有了。她面上强撑着,心里却是苦涩万分。在那时候,她才想起原来董家郃不碰她,是有点儿原因的。她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吸引力…… 那么自暴自弃的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觉,她不能没有董家郃,她甚至不知道,没有他的以后,她到底该怎么办。 所以,在他的妈妈上门来道歉时,她像什么事都不没发生一样就接受了。董家郃也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体贴。可那隔阂却是永远存在了。她再也不像原来一样,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董家郃的温柔体贴,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是一种讽刺。是他在弥补对她的亏欠…… 她不甘,她一点儿也不甘。她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不会有幸福,这种婚姻,就像温水煮青蛙,她迟早有一天会疯掉。可是,她却舍不得放弃。 于是就那么继续着。她甚至觉得,自己该去看心理医生的。 她不说话,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到胸前。过了好会儿才道:“哭是没有用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宣布解除婚约。二是订婚,好好的过,或是抽身出来。” 微微的顿了一下,余江阮继续道:“其实爱情真不是那么重要的,和一个自己有感觉的人结婚,总比和陌生人结婚要好。至少你们了解彼此的喜好,你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乱来。我也相信,他会照顾好你。但你们这辈子,也许都只能相敬如宾的生活。但相敬如宾,总比随着时间推移,暴露彼此的缺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好是不是?只是,看你能不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他娓娓的说着,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的拍着何瑜霏。何瑜霏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在他条理清晰的分析中慢慢的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将眼中的泪花全都憋了回去。故作轻松的一笑,道:“是啊,和他结婚,总比和一个陌生人结婚要好得多。我去试婚纱。” 她起身,顿了顿,轻轻的说了句谢谢。她脸上的妆花得让人不忍直视。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会儿才道:“别勉强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一直都在么?” 何瑜霏的眼中泪花朦胧,她自嘲的笑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我爸和余叔叔订娃娃亲的。你要敢做对不起我的事,让他们削你去。”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四) 她说着去重新化妆去了,余江阮的心里沉甸甸的,站了半响,找阮岩岩和孟时来陪何瑜霏试婚纱去了。 明天就是订婚典礼了,何瑜霏既然已经答应,那怎么也得先把这关应付过再说。已经邀请了宾客,这事就不止是她和董家郃的事,事关着两家的脸面。 何瑜霏重新化妆出来,除了眼睛微微的有些肿之外完全看不出半点儿不一样。她倒是比孟时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她虽然强装欢笑,可气氛仍旧是有些压抑的。阮岩岩本来是打算让孟时也试几套婚纱的,只得作罢,专心的给何瑜霏提着意见。 何瑜霏是没有几分兴致的,随便试试就让店员包起来了。几人下楼的时候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她在大堂里站了会儿,微笑着道:“你们先走吧,我等司机过来。我还要去曾记给我妈买点心。” 余江阮知道这个时刻是有必要让她单独多呆呆,点点头。让阮岩岩给司机打电话,因为下雨了,司机并没有回去,就在附近等着的。接到电话马上就过来了。 上了车,阮岩岩就小声的嘀咕道:“既然不开心还订什么婚嘛。” 余江阮敲了敲她的头,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阮岩岩一把打开他的手,道:“那你觉得霏霏姐快乐吗?和上次我见到她时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余江阮看了她一眼,道:“把你的嘴巴紧紧闭着,别让舅舅他们知道了。” 阮岩岩点点头,转而缠着孟时教她做菜去了。骤然降温孟时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仿佛怎么捂也捂不热。京都下雨和过冬没什么两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天气了。 尽管司机及时的开了暖气,下车时孟时还是忍不住的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太过劳累,晚上的时候就发起了热来。 余江阮要送她去医院,她不愿意惊动别人,只让他给她找了退烧药和感冒药,然后就在房间里昏昏欲睡。 密密的雨丝打在窗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恍恍惚惚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家里。她的卧室外种着一小丛翠竹,阳台上用瓷盆种着几种好养的花儿。只要下雨,就能听到打得竹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那时候章姨就会在外面叫,小时,把花儿搬进来。如果遇上爸爸在家,爸爸会直接进来搬,并长吁短叹的说这些花儿落到她手里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啰。 她就会佯装生气,不理爸爸,直到爸爸亲自下厨做她爱吃的盐焗大虾。爸爸虽然忙,但一手厨艺却从来没落下过。只要在家都会亲自下厨。其实章姨的厨艺也不错的,可他还是怕委屈了他的宝贝女儿。 孟时的眼泪一点点的从眼眶中溢出,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爸爸,他已经戴上了脚镣手铐,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净,微笑着让她别哭,不会有事的。他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上一吻,然后背那些人抓扯着上车去了。任凭她哭破喉咙,他也再也回不来了。 那段时间,她去求了很多很多的人。平常和她家有来往的叔叔伯伯,以及受过爸爸恩惠的人。 很少有人愿意见她,即便是有愿意见她的人,也是相互推诿着,表示自己力量微薄,帮不上忙。 她在那一瞬间看透了人情冷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董家郃的身上。孟时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她的烧虽然退了,但嘴里却是一直呓语着,说着模糊不清的字眼。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余江阮到房间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孟时,他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孟小时,立即又让阮岩岩将医生悄悄叫到家里来。 孟时裹了许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医生来检查也只是感冒,开了药之后就走了。余江阮一直没敢离开她的房间。 之前吃的药的分量有些重了,孟时昏昏沉沉的睡到下半夜。头重得厉害,口干舌燥的。她才刚刚动了一下坐在床边的余江阮就醒了过来,轻声的道:“醒了。晚饭也没吃,饿不饿?” 他本来是不打算惊动家里人的,最后还是惊动了他的舅舅舅妈。好在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他们才放心去休息。 孟时摇摇头,眼睛绷得紧紧的难受得很。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去让阿姨给你热点粥,躺着别动。你之前发烧,后来一直哭,眼睛肿了,一会儿我用热毛巾给你敷敷。” 孟时浑身虚软,仿佛动动虚汗就会冒出来。她低低的嗯了一声,道:“能给我倒杯水么?” 余江阮说好,马上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孟时那会儿出了不少的汗的,他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道:“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你以前不是壮得跟牛似的吗?这次怎么还没怎么着就感冒了?”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打趣的,孟时垂头喝着水,没搭理他。她的水喝完,余江阮接过杯子放到一旁,带上门出去了。门虚掩着的,孟时就听见他好像在和谁说话。她怔怔的靠着床头做了会儿,余江阮就用托盘端了一碗粥进来。粥应该是后来才热的,没有刚出锅时那么香那么鲜了。 他在床弦上坐了下来,道:“先吃点儿粥,厨房里阿姨还准备了小菜,我去端来。” 孟时陷在哪来的胃口,就摇摇头说不用了。她的声音微哑,嗓子也有些不舒服。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冻一会儿就感冒了。看来还是不能养尊处优的。 余江阮没理她,很快就端了两个小菜进来。都是些开胃的小菜。孟时说了声谢谢,强撑着吃了半碗粥。余江阮给她放了热水,她就去洗澡。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浑身的关节都疼得厉害。热水稍微让疼痛缓解了些。 她这澡洗得有点儿久了,余江阮怕她有什么事过来催了,她将身上的水珠擦净。卧室里的被子和床单枕头都已经换过了,一股清香的肥皂味儿。 她躺下余江阮就替他掖了掖被子,让她好好睡,明早起床感冒就能好了。他的下巴长起了青色的胡渣,眼睛底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落魄的。 孟时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让他出去的时候替她将灯关了。余江阮在床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叮嘱她有什么事情就叫他才离开。他的房间就在孟时的隔壁。 屋子里恢复了一片漆黑,孟时睁开了眼睛。雨夜里心里一片沧桑,她紧紧的撰住手指。 她的头昏沉沉的,最终还是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头轻松了许多,这一觉睡得好,眼睛的浮肿也减了许多。 孟时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想起今天是何瑜霏和董家郃订婚的日子。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下床穿上鞋。洗漱好出去就见阮岩岩在门口和人说着话,听见脚步声就笑着道:“小时姐你醒了,我表哥替你订的礼服到了。” 她关了门,捧着精致的盒子过来。并没有急着让孟时试,道:“感冒好些了没有,我爷爷奶奶爸妈都先过去。我哥说你要不舒服就别去了,好好休息,他晚会儿回来看你。” 孟时说没事,阮岩岩有些不相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道:“阿姨弄了吃的放着,我去给你热。”说着她吐了吐舌头,道:“我笨着呢,也只能热热。做是不会的。” 孟时就说她自己来,两人走往厨房。因为有老人在,阮家阿姨做的菜都是很清淡的。少油少盐,大概想着她是病人,熬的依旧是粥。 孟时一点儿胃口也没有,阮岩岩之前并没有看过阿姨做的是什么,待看到是粥时就忍不住的道:“昨晚是粥,今天还是粥。阿姨也真是的。” 她说着打开了冰箱看了看,笑嘻嘻的道:“小时姐要不你自己做吧,正好我也没吃早餐,这粥我是吃不下的。” 她说着吐了吐舌头,家里的老人爱吃粥,她是不怎么喜欢吃的。粥已经熬好了是不能倒掉的,孟时想了想,就说烙鸡蛋饼搭着粥吃。 阮岩岩拍手叫好,问孟时要些什么,然后将食材一一的拿出来。她家厨房东西都是很齐全的,做起来很方便。孟时没多大会儿就将饼烙好了。阮岩岩只吃饼,一点儿粥也不吃的。 吃完之后主动就去收拾厨房,孟时则是回房去吃药。刚弄完余江阮就回来了,她的起色比昨晚好了很多,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了。 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般的道:“医生说也许会烧起来的,还好没烧,昨晚可是吓死我了。” 孟时拍开他的手,抽了抽鼻子,道:“快要到时间了吧?我去换衣服。” 余江阮看着她,道:“要是不舒服就别去了,我已经和何瑜霏说过了,没事的。” 孟时说没事的,然后拿了衣服去换。余江阮订的礼服居然是一件旗袍,大红色的,衬得孟时的肌肤赛雪。玲珑曲线毕现,腰纤纤不堪一握。旗袍开叉到大腿处,孟时微微的有些不习惯。 她平常穿得多是死气沉沉的,出了卧室阮岩岩的眼睛就一亮,抿唇笑着道:“小时你可真漂亮。要平常你也打扮打扮,出门我哥肯定寸步不离,不然铁定得被人给拐去了。”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吝啬赞美,孟时的脸有些热,余江阮别过脸轻咳了一声,将大衣给孟时披上,道:“走吧,路上堵车,一会儿得迟到了。” 他说着抬腕看了看时间,微微有些不自在的。他确实是被惊艳到了,孟时平常那样子,他只觉得挺漂亮。这随便换换颜色,依旧是不施粉黛,竟然就有了天差地别的感觉。 一路上孟时几乎都没说话,异常的沉默着。阮岩岩的心情好,话也很多,一直叽里咕噜不停的说着。多是问余江阮回来些什么人,或者是吃些什么。评论着那些惺惺作态的官夫人。 她就是一活宝,学别人说话的样儿学了个八成。余江阮忍俊不禁,伸手去拍她的头。 孟时恍恍惚惚的,她还记得上次知道董家郃要和柳家千金订婚时她那种锥心刺骨,绝望的感觉。而现在,她竟然会没有一点儿感觉。心里平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人一样。 她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冷眼的看着,如一陌生人一般。董家郃何家的门楣都不低,订婚典礼上一次更隆重了许多。董家包下了整个时悦酒店作为订婚的场所,出手不可谓不大方。也看得出来对何瑜霏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的重视。 商政两界数得山名号的宾客都到了,酒店的停车场的车密密麻麻的。车停好要下车时,孟时突然道:“我头有些晕,不去了,就在车里等着你们回来。” 阮岩岩吓了一跳,道:“是不是又受凉了?” 孟时淡淡的笑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突然有点儿不舒服。她是带了私心才过来的,但事实上,她是不该出现的。何瑜霏邀请她,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要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不可能会请她的。 她的身份,无论是余江阮还是何瑜霏,都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余江阮解开了安全带,回过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脸色苍白,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道:“好……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孟时这样子,他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开车回去的。孟时说不用,她就在车里等着。反正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一会儿要是好了,她就上去。 时间已经快到了,余江阮说了句好。稍微的想了想,又道:“岩岩去露个面,我一会儿就让她下来陪你。” 孟时说不用,她养养神。让阮岩岩玩她的。他长期一个人惯了,余江阮倒是不担心她会无聊。 他迟疑了一下,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让她好好的,这才关上车门。孟时闭上眼睛,车里开着暖气的,她的背后有些汗腻腻的。 时间还没到,陆陆续续的还有人开着车进来。她闭着眼睛,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养了一会儿神,她又睁开眼睛,看着到来的非富即贵的宾客。 这些年政界也换了不少人,有人也不一定亲自来。她竟然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就有些自嘲的想,她要是出现在那些人面前,那些人未必记得她是谁吧。就像那几乎没激起任何波澜的案子,这时候,恐怕也很少有人还记得吧。 她怔怔的,忽然听到车边有人在说话。声音听着挺耳熟的,她就朝着窗外看去。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站在隔壁的停车位上,年轻的男子正从车里拿东西。是深哥,他也来了。 孟时绷直了身体,忍住了下车打招呼的冲动。僵着身子在车中坐着,直到那年轻女子挽着深哥的手臂消失在电梯里。她才脱力般的靠在车椅上。 心里被异样的情绪覆盖着,她想她是不是不该再找深哥的。这些年,他做的已经够了。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该有幸福的家庭,而不是为了她的事,断送他的大好前程。 以他现在的地位,虽不说能呼风唤雨,但要找一个家世好的女孩儿,那是很简单的事。 孟时紧紧的捂住胸口,是她没用,太没用了。她呆坐着,孟深又从电梯里出来,像是忘记拿东西了。孟时坐在车里没有动,看着他打开车门拿东西,然后消失在电梯内。 她恹恹的靠在车里,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她坐着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敲响,她才回过神来。阮岩岩拧着个精致的盒子站在外面,来给她送吃的东西了。 孟时开了门,阮岩岩坐进了车里,笑着道:“小时姐尝尝,我哥特地让我送的。这道甜点不甜也不腻,他们家请的大厨可是很出名的西点师傅。” 孟时没有胃口,仍是接过,说了句谢谢。微微的顿了一下,她笑笑,道:“有点儿累,我先回去了。” 阮岩岩笑着让她先吃东西,她去拿东西过来就和她一起回去。孟时说不用,她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个红包来,扬扬,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董姐夫的妈妈和姐姐。他姐姐说话阴阳怪气的,妈妈则是最喜欢拉着人说话,就想巴结人嘛。” 她说着撇撇嘴,笑嘻嘻的又道:“你等我一会儿啊小时姐,我马上下来。” 孟时还没回答,她就又打开车门出去了。孟时看了看盒子上的logo,将点心拿了出来。这家点心,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了,久到她甚至忘记了记忆中的味儿是什么样的。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嘴里没有任何感觉,木木的,更尝不出这糕点是什么味儿。 一块糕点还没吃完,车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她以为是阮岩岩回来了,抬起头,外面的人已拉开车门,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坐进了车里。 来人竟然是董芙萝,她的嘴角挂着讥讽的,似笑非笑的道:“都来了,怎么不上去?” 孟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没说话,只是将剩下的糕点放在了盒子里。 董芙萝熟练的点了一支烟吸了起来,涂着丹寇细长的手指在烟上敲着,带有几分寂寥的道:“我怎么觉得,我们俩现在是同病相怜呢。” 她耸耸肩,像疯子一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的吐出烟雾,道:“我得不到他,你也永远别想得到。倒是便宜别人了,不过我乐意。” 孟时就嗤笑了一声,她这样子就跟一怨妇似的,从头到脚就没看出一点儿乐意来。 董芙萝的脸上有几分自嘲,还有几分寂寥的,靠在了车椅上,道:“我这样子挺好笑的吧?他订婚,结婚,我都是操持的人,必须得给祝福的人。” 孟时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找她说这些,这样扭曲的感情让她心生厌恶,又有些悲哀,淡淡的道:“你大可不必这样。” 董芙萝看向了她,冷笑了一声,道:“你说得倒是轻松,你们谁,能比我更爱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的长成了男子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既欣慰,又害怕。欣慰的是他长大成人,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害怕……因为我知道,一旦他长大,他就再也不会属于我。会有人代替我在他身边的位置,会有人代我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你知道吗?我结婚的那年,他曾经哭着说,姐姐,姐姐你别嫁,这辈子我都养着你。那时候我就觉得,即便我不在他的身边,这辈子有他这句话我也值了。” 董芙萝的脸上露出了平和极了的微笑,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抬头犀利的看向了孟时,道:“可是,你改变了这一切。因为你的存在,他的眼中慢慢的没有了我。我说的话他不再听,也不再像原来一样对我处处关心体贴。有几次我不舒服让他陪我去医院,可是他竟然因为你推脱了。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年,竟然抵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我不甘!一点儿也不甘。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我痛,我也要你们陪着我痛!现在好了,谁也别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得不到,你得不到,他也别想得到。就这样大家痛苦一辈子!哈哈!” “孟时,我真是恨你。那时候,我每时每刻盼着的都是你死掉。但现在啊,我不盼着你死了。你知道么,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你说是不是?”她将脸凑到孟时的面前,美丽的面庞扭曲得可怕。 孟时的表情平静极了,淡漠的看着董芙萝,一字一句的道:“你已经疯了,早疯得不配叫人。”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五) 董芙萝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从漂亮的脸上不停的滑下,她才断断续续的说:“是是,我早不是人了。痛得早就不是人了。” 孟时沉默着,没有去搭理她。她有些恍恍惚惚的,董芙萝是可恶的,也是可怜的。她既知结局,还任由着自己沉陷,也算是咎由自取。爱一个人,并非就是要得到。 董芙萝笑着笑着泪如雨下,这段扭曲的感情,也只有在孟时面前,她才敢哭得那么肆意。 孟时冷眼看着,微微的皱着眉头,一边看着电梯口。不知道阮岩岩什么时候下来。董芙萝早已习惯情绪收放自如,见孟时看电梯口,用纸巾将脸上的泪水拭干,拿出化妆包开始补妆,嗤笑了一声,道:“怕被别人发觉?你以为你能隐藏多久么?就连何瑜霏……也不是傻子。” 最后一句她说得意味深长的,孟时的心里控制不住的一跳。犀利的看着她。董芙萝却不再说下去,细细的补着妆,似笑非笑的道:“别盯着,我会走,在有人来之前。毕竟,游戏结束得那么快,也没意思对吧?” 她的情绪得已发泄,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高傲冷艳的样儿,打开车门下车,又回过头来微微笑着道:“我的秘密啊,只有你知道。这种感觉,像不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会透露些什么出去。相反,你需要我保守的秘密,我都会保守着。毕竟,你要是不在了,我的秘密找谁倾诉诉说去?我真庆幸,以前没将你弄死。” 她一字一句的吐着,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然后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孟时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董芙萝,果然是满口的谎话。当初她对她说的话,八成都是假的。 她和董家郃之间,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包括那个孩子……也和董家郃没有任何的关系。 潜意识里,孟时是希望她是满口谎言的。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曾经拼尽一切喜欢的人,会是自己的仇人。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头更重,她忍不住的揉了揉眉心。车子里闷得厉害,她打开车门下车,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电梯的方向。她忽的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才站几分钟,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而来。她回过头,来的人竟然是孟世辉。孟时喂喂你的颔首算是打招呼,孟世辉微微笑笑,道:“没想到孟小姐也来了。” 他观察着孟时,见她脸上的表情平静,道:“想必孟小姐已经放下了。也好,像我这样深入泥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嘲的,孟时没去接他的话,淡淡的道:“孟先生不用上去吗?” 孟世辉笑笑,耸耸肩,道:“有我在没我在都是一样的。她刚才匆匆下来,我跟过来看看。她是来找孟小姐你诉苦的吧?” 他说着掸了掸西装上的褶皱,慢条斯理的道:“真是委屈她了。” 孟时看着他,道:“你什么时候她……” “不久,真正的确定也就一年多前。以前有过怀疑,但又觉得不可能。她的日记忘记锁,我看了。”他说得挺大方的,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孟时没说话,孟世辉微微的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和她结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做幸福的男人了。她家世好,人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我觉得我自己真是被天上掉馅饼给砸中了。”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诮,“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之所以选中我,而不是和门第相当的人联姻,不过就因为小门小户的,她可以不用受任何管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有多爱那个人……我就有多恨那个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完全听不出一点儿恨意。孟时却知道,他的恨,已融入骨血中。其实,和董家郃又有什么关系? 孟世辉没有再说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袖,慢慢的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在离孟时一两步的距离停下,轻轻的一字一句的道:“孟小姐,提醒你一下,你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可信。” 孟时一惊,抬头看向他,他却没有多说,笑笑,转身走了。孟时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见阮岩岩从电梯里走路了出来。她停住了脚步。 孟时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孟世辉是知道点儿什么的。知道深哥和她的关系么?不可能,那么多年,她和深哥只见过一次面。那次那么隐蔽,并且她也没发觉被人跟踪。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情绪整理好。孟世辉的话不一定可信,在此之前,她和他就只有基本的交流。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提醒她? 孟时忽然就疲惫无比,车水马龙让她烦躁。她想回到老宅里,坐在石梯上,晒太阳,抑或是打瞌睡。那儿永远都是安宁的…… 阮岩岩打过电话,两人回家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孟时的胃口依旧不好,吃了东西就和阮岩岩看电视。吃了感冒药困得厉害,电视剧还没看完她就回房睡觉去了。 孟时打算第二天就回东青的,晚些时候何瑜霏却打来电话,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多留一天。昨晚的订婚宴她感冒没能参加,她请她吃饭。并邀请孟时去看她和董家郃的婚房。 很难想象,试婚纱的时候哭成那样,又能马上热情的投入。孟时迟疑了一下应了下来。董家是很大手笔的,两人的婚房是独门独户的别墅,位置很好,环境清幽。 何瑜霏早等在门口了,孟时一下车她就挽着她的手臂往里走。边说着院子里名贵的花花草草。她还养了一条狗,没精打采的趴在草地上晒做太阳,见人也爱理不理的。 何瑜霏叫了它几声它都没起来,她笑笑,故作生气的道:“可懒了,只有给它吃东西它才会理你的。家郃也养了一只狗,那狗已经老了,但很有礼貌,我每次过去它都会舔我的手算是打招呼。还会拿拖鞋咬着毛巾擦地呢。” 她的心情很好的,孟时微微笑笑。进了门,才发觉董家郃竟然也是在的。他微微的有些憔悴,看见孟时微笑着打招呼,彬彬有礼得像是两人就是交情浅淡的朋友一般。 孟时微微的点头算是回应,何瑜霏进厨房去给她拿点心,董家郃则是放了一杯茶在她面前。这才走到厨房门口,对厨房里的何瑜霏道:“我出去一下,晚点儿回来。” 何瑜霏应好,放下点心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用力的亲了一个,这才笑着道:“去吧亲爱的,待会儿回来吃饭,我亲自下厨哦。” 董家郃微微的有些不自在,仍是微笑着应了一声好,正要转身离开,又听何瑜霏娇滴滴的道:“goodbyekiss,你忘了?” 董家郃微微的愣了一下,感觉何瑜霏今天有些不一样。不过他没有多想,倾身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这才离开。 这样的亲密何瑜霏一点儿也没避讳孟时在,自然极了。孟时喝着茶没抬头。余江阮很快进来,在玄关处和董家郃简单的打了招呼,到客厅里就道:“我有点儿急事,你就在这儿呆着。晚会儿我过来接你。” 他匆匆忙忙的,孟时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余江阮笑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何瑜霏也出来了,余江阮简单的和她打了招呼,匆匆的就走了。 她咕哝了两句,端着甜点放到小几上,是她自己烤的,形状看着有点儿怪,倒是没有烤焦。让孟时尝。孟时就拿了一块,外形不怎么样,却还是挺甜挺脆的。 见着她吃了一块,何瑜霏才笑着道:“怎么样,第一次错,献丑了。” 孟时就说她谦虚了,何瑜霏只是淡淡的笑笑,就转移开了话题,问道:“你和阮阮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孟时一愣,笑笑敷衍道:“还早着呢。” 何瑜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阮阮可不小了。余叔叔和阮姨早等着包孙子了。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的语气是带了点儿玩笑的味儿的,让人分辨不出她真正的情绪。孟时没说话,只是笑笑。 何瑜霏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不急也是好的,多了解了解对方。你多了解了解阮阮,阮阮也多了解了解你。别像我这样,到头来……只是闹笑话。”她的语气里带了点儿自嘲。 她虽是在说自己,这话听着却像是还有别的意思一样,孟时握住茶杯的手就顿了一下。既然她和董家郃的关系还没有修复,那刚才那样子,都是在做戏咯? 孟时还没想清楚,何瑜霏就站了起来,笑着道:“不说那些了,我买了菜的哦,你指点指点我好不好。我怕待会儿午餐你们没一个吃得下的。” 她脸上的那点儿自嘲已不存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孟时应了声好,也站了起来。 她准备有菜谱,做的菜也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让孟时指点的。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动作并不笨拙。 盆子里还买了一条鲈鱼养着的,她把菜都分好类,苦恼的道;“这是从我妈那边带来的,我不会杀,我妈说要新鲜才好吃,也就没让保姆弄好。小时你会弄的吧?” 她看向孟时,孟时点头,说会的,让她忙她的。何瑜霏笑着夸道:“小时你真太能干了,那就麻烦你了。” 孟时笑着说没那么夸张,熟能生巧,多杀几次就会了。她也是慢慢学的。何瑜霏吐吐舌头,道:“我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她说着就开始去弄她准备的菜去了,孟时则是专心的杀起了鱼来。她的心绪有些不宁,剖鱼的时候手被刀划出一条小口子来。她也没去管,待到将鱼蒸上,才用清水洗净,找何瑜霏要创可贴。 何瑜霏一脸的懊恼,说早知道就不做鱼了的。是想着董家郃喜欢吃才弄的。 接下来她就不让孟时再碰任何东西了,打发孟时去客厅看电视。她做菜的步骤很慢,两个多小时才将菜一一的弄出来。有些提前弄的菜已经凉了,她又热了一遍,这才端上桌。 余江阮和董家郃都挺守时的,饭菜摆好就回来了。见他们一起,何瑜霏好奇的道:“你们怎么一起了?” 董家郃笑笑,道:“顺路,阮阮送我过去的。” 何瑜霏点点头,哦了一声,从厨房里端出汤来。一桌子的菜算不上是色香味俱全,只能是勉强看得过去。余江阮用喝了点儿汤,味道是正常的,这开始吃其他的菜。 董家郃倒是习惯了,动作一点儿也未顿一下。何瑜霏一下筷就给他挟了一块鲈鱼,将刺挑的干干净净的放进董家郃的碗里,笑着道:“你不喜欢吃清蒸鲈鱼吗?这可是小时亲手做的哦,味道比我做的可是好了千百倍。为了做这鱼,小时的手都受伤了呢。” 董家郃的表情微微的僵硬,她那么已提醒,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孟时的手上。孟时的手上贴着创可贴的,很显眼。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拿起孟时的手看了看,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孟时说没事儿,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她看向了何瑜霏,何瑜霏的脸上微微笑着的,眼中还带了些心疼,并没有哪儿不对劲。 董家郃在余江阮拿着孟时的手看的那会儿目光就收了回来,眼中微微的有些苦涩的,迅速的被遮掩了下去。 何瑜霏吐了吐舌头,接过了余江阮的话,道:“都怪我啦,鱼是我妈让带过来的。不新鲜了不好吃,就没让人给我弄好。我不是不会弄嘛,就请小时帮忙……要知道就不弄了。那时候就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再说了家郃一直很喜欢吃这鱼。” 自然是怪不了他的,余江阮看了看孟时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待会儿吃过饭消毒一下再包上,天气热起来了,别感染了。” 他还真是小题大做,孟时说没事儿。何瑜霏也附和道:“对对,一会儿消毒,我们家里有药箱的。家郃以前可会包扎了,以前我的手摔着了都是他包的,一点儿也不难看。” 孟时的手不过是一小伤口,不用包扎的。董家郃就僵了一下,站了起来,道:“我去拿药箱过来。” 余江阮抓住了孟时的手,将创可贴小心翼翼的撕了下来。伤口不大,却有些深,浸了水,边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白了。 他看了孟时一眼,轻声问道:“疼不疼?” 疼是疼的,但于孟时来说也不过是点儿小伤。她轻描淡写的道:“没事儿。” 董家郃很快拿了药箱过来,余江阮接过,拿出消毒水就为孟时消毒。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儿,孟时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任由着他。 他用棉签擦得小心翼翼的,何瑜霏嘴快的道:“余江阮你行不行的?你要不行就让家郃来,他的手法可比你更娴熟多了。” 余江阮没搭理她,董家郃看了何瑜霏一眼,他总觉得今天的何瑜霏是有点儿不对劲的。他忽的就想起了昨天订婚典礼上掉的那个钱包。他的气息一下子就不稳了起来了,那个钱包一直是他贴身带着的。里面有一个隐秘的夹层,放了一张他从证件上撕下来的小照片。 他看着何瑜霏,她的侧脸冷漠,并没有一点儿关切之意。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那个钱包,不是掉的,而是被人拿了。 他的城府一向都是极深的,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余江阮替孟时包手,他的眸色黯然,生出了几分恍惚来。 重新贴上创可贴,几人继续吃饭。只是饭菜有些凉了,都没什么胃口。吃过饭,孟时要帮忙收拾,何瑜霏没让,让她坐着看电视。叫了董家郃给她泡茶。她才进厨房没多久,就冲着余江阮喊道:“喂,余江阮进来帮我一下。” 她满手的泡沫,袖子也溅湿了。余江阮看了她一眼,快步的走了过去。他也是觉得今天的何瑜霏有些不对劲的,说的话都是带着刺儿的。但她的脸上笑吟吟的,又不像有那回事。 进了厨房,替何瑜霏将袖子挽好,他就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何瑜霏笑笑,淡淡的道:“我能怎么了?我高兴着呢,今天的报纸你没看吗?董家大手笔的操持了订婚典礼,我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自嘲,自从董家郃提出分手后,她的性子就变得古怪起来。余江阮皱了皱眉头,何瑜霏已若无其事的去洗碗去了。 余江阮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出厨房去了。他这段时间回来是没事可做的,倒也没急着走。他和董家郃很久没有聊过了。两人在客厅里聊了起来。 孟时晚上没睡好,有些犯困,坐着坐着的眼睛就闭了起来。余江阮最先发现,也知道她的感冒还没好,轻轻的道:“去楼上客房休息一下?” 孟时说不用,何瑜霏坐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道:“走吧,楼上的客房都是空着的。到我这儿来你还客气什么呀。” 她实在是太热情,硬是将孟时拽了起来。董家郃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看着何瑜霏将孟时带进了客房。 躺在陌生的床上,孟时一点儿也睡不着,睁大了眼睛。她一连几天没睡好,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在陌生的地方,她的瞌睡是很惊醒的。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一下子醒了过来。她本来以为进来的是何瑜霏或是余江阮的,却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董家郃。 她立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的道:“你来干什么?” 董家郃的脸上带着苦涩,抿了一下唇,道:“何瑜霏她好像……”他的话还没说完,背后的门就打开来。 门外站着的人是冷着一张脸的何瑜霏,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看了看余江阮,又看了看董家郃,冷笑着:“你们把我和余江阮当成什么了?” 现在这样子,真真是百口莫辩。董家郃没问她怎么上来了,刚才他上来的时候,她分明是到院子里去了的。他看着何瑜霏,没说话。 孟时也没说话,淡淡的笑笑。董家郃才刚刚进来,她就赶着进来,并且一开口不问青红皂白的问‘他们将她和余江阮当成什么了’,这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她和董家郃的关系。她根本就没什么可辩的。 她的笑看在何瑜霏的眼中成了讥讽,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啪的一耳光煽在了孟时的脸上。 手掌落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何瑜霏仍是不解气,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道:“阮阮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做得出来?” 孟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淡而冷漠的道:“我做什么?过去,我能抹灭得掉吗?” 何瑜霏一时哑然,咬牙切齿的指着董家郃,颤抖着道:“那他为什么在你房里。你别告诉我他是走错了!这是他的家,他闭上眼睛也不可能会走错!你要和他一点儿事也没有,为什么到现在还死死的瞒着?!” 她一声声的质问着,几近失态。董家郃一点儿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看着孟时红肿的脸,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呵斥道:“够了!行么?你要的解释我会给你!” 他的语气强势,却又带有几分哀求的。何瑜霏的眼泪就从脸上滚了下来,哈哈的大笑起来,道:“董家郃,你这是为了她求我么?” 董家郃没说话,握住她手腕的手一点儿也没放松。何瑜霏胡乱的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冷冷的道:“我要你的解释没有用,你要想解释,那就和阮阮解释去。我真没想到,我和他的眼睛,都瞎了!” 她说得恶狠狠的,显然是已失去了理智,接着又道:“我会马上打电话叫我爸妈过来,也请你把你的家人请过来,解除婚约!”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六) 她使劲儿的要挣开董家郃握住她的手,她话里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董家郃任由着她挣开,沉默了一下,道:“和小时无关,是我的错。让她走,你想怎么解决,都行。” 何瑜霏冷冷的笑着,看了孟时一眼,眼里的泪水忍不住的掉下,她胡乱的擦了一把,道:“让她走?你就不打算让大家见见你董少的痴情么?” 董家郃松开她的手,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字一句的道:“我说过,我是的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微微的顿了顿,他看向了孟时,淡淡的道:“抱歉,我让司机送你。” 何瑜霏咬紧了牙关,失态的大笑了起来,道:“董家郃,你果然是护着她的。”她已是心灰意冷,看着孟时,坚定而冷漠的道:“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道门。” 她说着拿出了手机,董家郃拽住了她的手腕,低声的道:“霏霏,别闹了行吗?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解释。” 何瑜霏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你觉得我要怎样才满意?” 她说着说着的又激动了起来,眼泪哗啦啦的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无论任何解释她都不会满意!相恋那么多年,她自以为完美的爱情化成了泡沫,她还能满意么?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董家郃心里的那个人竟然是孟时。 要不是拿到了那个钱包,她这辈子也无法想象,这两人,在她和余江阮的眼皮子底下……何瑜霏疼痛难忍,唇上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董家郃沉默的看着她,现在的她无疑是没有理智的,说什么都是枉然。他看向了孟时,道:“你先走吧。” 何瑜霏的那一巴掌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她的半边脸已经红肿了起来,鲜红的五指印让人不忍直视。孟时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讽的,她并不想掺和进他和何瑜霏的事情里,站起来就往外走。 正要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何瑜霏狠狠的拽住了她,冷笑着道:“走了?心虚了?你在这儿好好呆着,让阮阮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耍弄我们很好玩是吧?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我和余江阮都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她长长的指甲嵌入孟时手臂的肉里,孟时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觉得你那么想你心里能够舒服些,那随你便。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我恨不得戳瞎我双眼,以后,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和他,也不可能再有半点儿关系。” 她的侧脸在柔和的光晕中冷漠至极,何瑜霏笑了起来,道:“你是想借你这副样子,再回阮阮身边是吧?是啊,阮阮那样的男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 她咬紧了牙关,眼中的恨意像是毒液一般迸发出来。董家郃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英俊面孔有了点点的痛苦,他握紧了拳头,呵斥道:“够了!”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让她走,我求你了行吗?” 何瑜霏并没有松手,边笑着眼泪边掉下来,道:“求我?董家郃,你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你也会求人么?你们戏耍人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么?要是我没上来,你们现在……还会说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么?” “够了!”她的话音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冷冷的声音。余江阮大步的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没有看何瑜霏,也没看董家郃,拽着孟时的手就往外走。 何瑜霏没有再拽住孟时,惨然的一笑,甩开了董家郃的手,顺着墙壁蹲了下来。双手抱住头。 董家郃没有看她,往余江阮和孟时的身后追去。余江阮的步子迈得很快,他追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玄关处,他拦住了他们,看着余江阮,道:“阮阮,你听我解释。” 余江阮刚才出现在门外,何瑜霏那些没有理智歇斯底里的话他多半都已经全听见了。 余江阮的面色铁青的,放开了孟时,握紧拳头狠狠的一拳皱在了董家郃的脸上,冷冷的道:“这一拳是为了何瑜霏。” 他的话音落下,立即又狠狠的一拳揍在了董家郃的腹部,道:“这一拳……董家郃,你不是个男人。” 董家郃一个趔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擦了擦嘴角咸咸的液体,自嘲的笑笑,道:“对,我不是个男人。” 余江阮已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拽着孟时出了门。上了车,他看着孟时那着的半边脸庞,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怒气冲冲的道:“你傻啊!就不会避开么?” 孟时没想到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微微的一愣,淡淡的笑笑,道:“你就不想让我解释么?” 这里是不能久留的,他也不想再管何瑜霏和董家郃的破事,淡淡的道:“想,但不是现在。” 他的手上青经暴跳,眼中微微的泛着红,显然是怒极的。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发动了车子。 孟时并没有管脸上的伤,一直看着窗口外。余江阮只要微微的侧头,就能看见她那红肿的脸。他原本是打算回公寓的,索性在半路就停了车,直直的往药店走去。 没多时他就拿了一个冰袋出来,递给孟时,低低的道:“先敷上。” 他的情绪已正常,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孟时沉默着接过,他上了车,点了一支烟抽完,将车子开到僻静处,这才看向了孟时,提醒道:“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孟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来,淡淡的笑笑,“我没有任何可解释的。” 余江阮就盯着她,久久的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么?”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忽的伸手抓住了孟时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孟小时,只要你解释的,我都信。” 孟时没有和他对视,别开了脸,依旧淡淡的道;“我没有任何可解释的。” 余江阮握住她肩膀的手渐渐的松开,视线没有移开,盯着她,道:“孟小时,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对吧?” 孟时没吭声,他自嘲的笑笑,接着道:“所以,就连随便的解释都觉得没必要是么?” 孟时依旧没回答,打开车门就下车。余江阮拽住了她的手,冷冷的看着她,道:“你确定你要下车?” 他的话里是带了别的意思的,孟时终于与他对视,简洁而冷漠的道:“是。” 余江阮笑着说了个好,松开了手。随着车门关上,他几乎是立即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孟时的脸已经肿得和猪头一样,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茫然的站在原地,像只找不到路的小羊羔似的。不到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然后眼泪忍不住的就要掉下来。 她使劲儿的抽抽鼻子,见着对面有个超市,低垂着头慢慢的走了过去。这样也好,也不用她费尽心机的去找借口了。眼泪被她一滴滴的憋了回去。 她无视别人异样的眼光,到超市买了口罩戴上,然后打车去机场。好在她出门并没有大包小包的习惯,证件都是随身带着的。 机票是晚上的,她没有去找休息的地方,就在候机厅里呆呆的坐着。脑子里只有几个字,结束了,都结束了。 余江阮开着车飞驰着,连方向也没有的。不知道开了多久,目光瞥到副驾驶座上小小的冰袋,他才一点点的回过神来。然后停下了车,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早就该想到,她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那一纸协议。她甚至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他。记忆里,甚至连想他,或是主动打电话问问他都没有的。 他和她之间,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一纸协议,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一点儿也没想到,她和董家郃竟然是认识的。 余江阮忽然就想起了仅有的那几次见面来,董家郃每次都是不太对劲的。他有段时间,觉得他变得忧郁很多。如果他没记错,正是见了孟时之后。他压根就没想过他们会认识,所以,竟然一点儿也没注意过。 余江阮一连抽了几支烟,才慢慢的静了下来。他是相信他们没什么的,她不是那样的人。他生气,是气她一句也不肯解释。哪怕她只是在敷衍,他也愿意相信的…… 余江阮闭上了眼睛,过了那么会儿,他的脑子闪现出什么,立即坐了起来。他在气头上就将她丢下了,她在这儿没有个亲人,脸上又是那样子,能去哪里? 他几乎是立即就调了头,咬咬牙,她一贯是最会逞强,惹人生气的手段也是高明的。余江阮一路的速度都快极了,到了地儿,却早不见了孟时的踪影。 他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却被告知已关机。余江阮就狠狠的跺跺脚,下了车询问着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一个脸肿起来的小姑娘。 附近的人都纷纷摇头,只有一个钓鱼的老大爷说看见她过马路走了。这地儿那么大,他去哪儿找? 余江阮想起她的东西还在舅舅家里,马上又驱车过去。怕孟时会走掉,他拿了手机给阮岩岩打电话,告诉她如果孟时回来,马上给他打电话。 阮岩岩意识到了不对劲,疑惑的问怎么了。余江阮只能敷衍说他们逛街走丢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 阮岩岩就担心的说小时姐会不会迷路啊?余江阮哪有心情和她扯,直接挂了电话。 余江阮的脑子里一团糟,他是知道孟时的性格的,他不一定会回她舅舅家里的。现在也只能是回去碰碰运气。 孟时呆坐了很久,直到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她才回过神来。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的千头万绪的一点儿也理不清,手脚都无力。她抬头看了看液晶屏幕上的时间,站了起来,去外面吃东西。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已没有了太阳,像是随时都会下雨一般。她要了一个炒饭,就着白开水慢慢的吃了起来。吃什么她都是没有胃口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她现在很像那时候,不,那时候的她,比现在不知道狼狈多少倍。揣着几百块钱,住着有老鼠洞的小黑旅店。一盒炒饭吃三顿,其余时候就是喝自来水充饥。其实,那个时候,她是不知道什么是饥饿的。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她曾有一度真想随爸爸去了,可是有天晚上她梦见了爸爸。爸爸让她一定要好好的,要为她报仇雪恨。 面临着最亲的人过世以及董家郃订婚的打击,她觉得自己是振作不起来了,于是就每日那么行尸走肉的活着。直到身上的几百块花尽,老板娘催她交住宿费,她才慢慢的醒过来。 她搬离了黑旅店,去火车站过夜。那时候大桥的桥洞里是住着很多乞丐的,但她不敢去。而火车站有保安。那时候她茫然得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家里被查封,她已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走在路上,看到别人看她时避之不及的样子时,她才想起她已经许久没有洗过澡了。生存下去的日子,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在火车站住了一晚,她就遭到了保安的驱逐。她知道,她要活下去,只有让自己尽量的适应这个社会。 她去帮人洗碗,做服务员。她在家是娇娇小姐,做什么事都是笨手笨脚的。第一天洗碗她就打碎了一摞盘子,老板娘好心,并没有让她赔,只让她以后要小心。 但第二天她又摔碎了碗,那老板娘只当她是负气离家出走的孩子,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回家去。 她又找了第二份工作……是给人发传单,这种事再傻也会。但是工资很低,不包吃不包住。她找了一家便宜肮脏的小旅馆住下,发传单的同时开始找其他的工作…… 发传单的那点儿钱只够她吃住,她用每一分钱都是小心翼翼的。那时候,她才知道,生活是如此的艰难。 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耐下来的。到了最后,她几乎是靠着替父洗刷冤屈的念头生存下去的。至于别的,渐渐的就淡忘了。痛得够了,也就慢慢的麻木了。直到孟叔和孟涛找到她。 刚到东青的时候,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长久长久的沉默着。就跟潜伏在夜里的猫儿似的,外婆需要时时刻刻的叫她,才能确定她一直在。 孟时吃饭的动作忽然就顿了下来,眼中泪花滚滚,现在外婆也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孟时吃了东西,去附近的店里买了礼物回去。她不想让他们为她担心。脸上的肿,她也买了冰袋隔着口罩敷着。 余江阮回到舅舅家,孟时没回来,他的心里更是不安。他几乎是呆也没呆马上就又要出门。 阮岩岩叫住了他,试探着问道:“哥,你和小时姐是不是吵架了?” 余江阮说没有,顿了一下又淡淡的道:“我的事儿你别管,也别多嘴。” 这脾气,阮岩岩撇了下嘴,余江阮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跺跺脚,回客厅拿起电话拨孟时的号码,依旧是关机的。 她追了出去,想和余江阮一起去找,谁知道余江阮的车已经驶出了院子。 孟时上了飞机就闭目养神,脑子里空空茫茫的一片。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却怎么也睡不着,时间变得格外的难熬起来。 不知道怎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本是想叫空姐送一床薄毯过来的,她懒得睁开眼睛,于是就那么作罢。 到东青三个小时不到,她独自回了老宅。洗了澡之后躺到床上,头疼得厉害,她找了毛子的电话,给他发了短信,问他最近有场子没有。 毛子很快打了电话过来,略微的思索了一下,道:“场子倒是有的,只是……数额太大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数额太大,想低调都是低调不了的。他知道这并不是孟时想要的,微微的顿了一下,道:“想要见识你那技艺的人很多,你要愿意耍一手给别人看,比在赌场里担的风险小多了。” 那些人图的是新鲜和好奇,并不在乎那几个钱的。他这样说,想必是已经早打算过了。孟时沉默了一下,说拜托他了。越快越好。毛子说好,微微的顿了顿,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孟时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欠了别人一笔钱,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毛子并没有问她欠谁的,让她等着。让她到时候只管做她的事,别人说什么都别在意。 钱哪里是那么好拿的,装孙子,她也不是没装过。孟时应了句好,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的脑子在黑夜里清醒得很,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做了起来,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了起来。 她脸上已经消肿,只是那鲜红的五指印还在。恐怕没有两天是消不了的。 余江阮驱车往机场,到了一半路他就停了下来。打电话给许赭,让他帮忙查一下去东青最近航班的都哪些人。 打完了电话,他才继续开始开车。心一点点的往下沉,以他对孟时的了解,孟时八成是已经回去了的。 许赭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孟时在的。但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他是赶不上的。 余江阮索性就将车停在路边,说他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他没有打电话让人订去东青的机票,就在车里那么久久的坐着。 孟时啊,可真是够决绝的,竟然就这么就走了。他抿抿唇,紧紧的闭上眼睛。 他现在才发觉,孟时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他在她身边,一直都只是个局外人而已。 余江阮的心里沉甸甸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孟时打来的,他拿起看了看,竟然是邰音芮的电话。他直接摁了拒接,将手机丢在一边。 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这次他看也没有再看。她这个时候打电话,想必是知道了。他可一点儿也不需要她的安慰。余江阮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 别墅里,董家郃看着头发披着,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的何瑜霏,伸手想将她抱起来,他才刚碰到她她就恶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 董家郃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道:“起来吧,我已经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儿就能到。阿姨熬了粥,多少次点儿。” 何瑜霏的身体一僵,抬起头目露讥讽的看着董家郃,冷笑着道:“这就迫不及待了?” 董家郃点燃了一支烟,低下头,淡淡的道:“霏霏,我们不合适。即便是再勉强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不是个良人。” 索性现在就一刀两断,长痛不如短痛。他微微的顿了顿,接着道:“这套房子我会过户到你的名下,明天我就让律师过来。除了董氏的股份之外,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沉沉的,并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何瑜霏抿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是想用钱打发我是吧?” 董家郃一时语塞,别过头,淡淡的道:“别钻牛角尖。” 何瑜霏惨然的看着他,道:“钻牛角尖?董家郃,你敢说你没有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心思?你发誓,你给我发誓!” 董家郃没说话,何瑜霏的脸色更是惨白。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了下来。 董家郃抽着烟,忽然低低的一笑,道:“你没听见她的话么?我和她早不可能了。我不是良人,从来都不是。你看看她,和我在一起,被我害得多惨。” 他脸上的神情痛苦而又落寞,接着道:“离开我,你会找到一个对你更好的人,然后幸幸福福的生活下去。跟着我,这一辈子……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最后一句他呢喃着说着,像是回忆起了很遥远的东西,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七) 何瑜霏又蜷缩回了地上,久久的没有动。,都是地狱。她茫然的想,这婚约,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么? 董家郃久久的抽着烟,房间里没多大会儿就充斥着烟味。有汽车在别墅门口停下,他掐灭了烟头。 孟时第二天醒来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只是略微苍白的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依旧鲜红。 她在镜子面前站了会儿,然后下楼去洗漱。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孟时将所有的窗子窗帘都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她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然后回身去收拾小几。小几上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外婆在时是她在收拾,现在她忙,一个人很少在家,往往都是几天才收拾一次。 花瓶里的山茶花已经枯萎了,她拿了出来,寻思着待会儿再剪些放在花瓶,好歹也有些人气味儿。 做完这些她怔怔的站了会儿,然后换上鞋戴上手套去打扫院子浇花。她养的花儿都不是那么娇贵的,实在忙一两天不浇水都是行的。 打扫着打扫着的孟时突然就想起了何瑜霏说的话,她说董家郃养了一只狗,很乖巧很听话。她直觉就是以前她养的狗,那狗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养的。她以为早就不在了的。 阳光从头顶洒下暖和和的,孟时扔掉了手中的扫帚,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青石板上。她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久久的没有动。 晚上的时候毛子就打来了电话,他已经联系好了人,问孟时什么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孟时就说不用,越开越好。她哪里等得了,自然是越快越好。 毛子应了下来,说到时候和那边确定好了时间再和她联系。孟时再次道了谢,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儿,她很清楚,这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的。不过,她不后悔。 不过才中午不到,孟时在脸上抹了药,戴上口罩去菜市场买东西。她打算待会儿包点儿饺子给孟叔送过去,她已经很久没给孟叔包裹饺子了。或者是请他们过来吃饭,她做孟叔喜欢的粉蒸肉,还有红烧蹄膀,糖醋排骨,四喜丸子…… 孟叔和外婆是不一样的,老太太喜欢吃素,孟叔则是无肉不欢的。他和孟涛的饭桌上每顿都是少不了肉的。 孟时许久没去过菜市场,菜市里摆摊的小贩和她打招呼,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她重新找了工作,那些人就感叹,女孩子卖菜太辛苦,做其他的就没那么累了。 孟时笑笑,买了蔬菜蹄髈肉,又买了些水果回去。老太太过世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心头宁静了下来。 事实上,孟涛和孟叔和她的家人是没什么两样的。只是他们不肯搬过来。 回去孟时就将房间打扫了,到了做饭的点儿她就给孟涛打电话,让他晚上早点儿下班,带孟叔过来吃饭。 孟涛挺惊讶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他一声。孟时就说昨天,再次叮嘱他早点儿过来,才挂了电话。 将手机丢在小几上,她拿出食材开始准备。老太太走后,对于做饭,她是提不起兴致来的。今天却和原来一样,做每样食材都认真极了。 中途她在厨房外抽了一支烟,她就想,老太太不在了。她这日子就寂寥起来了,明明还是一样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了温暖。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孟涛过来得很早的,给她送了一袋还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叮嘱她做出来,就回去接孟叔去了。 载着孟叔过来时夕阳已经躲进了云层里,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麻辣小龙虾的味儿以及鸡汤的香味,孟涛吸吸鼻子,由衷的感叹道:“真香啊,小时的手艺比原来更精进了。” 饭厅的桌子上早摆了一桌子的菜,孟时系着围裙还在厨房里盛汤。孟振峰微微的叹了口气,待到孟时盛好汤解下围裙,他才道:“给老太太也盛几样她喜欢吃的菜,总不能让她老人家看着我们吃。” 老太太的遗像就摆在客厅中央的,孟时应了声好,摆了一张小桌,每样菜挟了一点儿放在小碟子里,放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孟振峰这段时间老了许多的,两鬓苍白,说起话来总是带了些沧桑的。孟时原本是准备了啤酒的,孟振峰喝不惯,要喝白的。孟涛又出去买了瓶老白干回来,嘿嘿的笑着说他叔就好这一口。 他叫孟叔叫叔,事实上,他们是亲生父子。他和深哥,都是孟叔的亲生儿子。不知道有什么习俗,一直都只叫叔而不叫爸爸。孟时最开始以为他们俩是孟叔收养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孟涛的母亲早年就跟人走了,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过。就一直由孟叔带着他们兄弟俩。 外公走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安排好了的。孟时有时候会想,要是孟叔当时不坚持非要照顾老太太,而是和那些人一样散去,他现在一定过得比现在更好。 老太太走了那么久了孟叔还是不习惯,一直唠叨着老太太和老爷子生前的事。孟涛劝他少喝点儿他也不听,说到最后也醉了。孟时收拾了房间让他们住下,孟涛却不肯,说是得回去,让他叔先睡会儿,酒醒了就走。 孟时拗不过他,只能是由着他。给他也泡了一杯茶,收拾厨房去了。她才刚进厨房孟涛就端着茶杯跟了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她。 孟时被看得不自在,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孟涛摆摆手,疑惑的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脸好像有点儿肿?” 孟时微微的僵了一下,别过头,道:“我看你是喝醉了,我自己怎么没发觉。” 她镇定得很,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孟涛使劲的揉了下眉心,嘀咕道:“我今天没喝多少呀。” 擦了那药膏虽然效果好,可也没那么好得快。她加以遮掩了的,在镜子里照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这才叫他们过来的,谁知道孟涛竟然还是发现了。 好在孟涛并没有再多纠结,出去吹风醒酒去了。孟时轻轻的松了口气,将洗好的碗碟擦干放进碗橱里。 她将厨房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孟涛正在院子里抽烟,一边拔着她养的那些花看个不停。孟时轻咳了一声,他才站起来,笑着道:“你这些花养得挺好的哈。” 孟时说还行,看了看天上明亮的繁星,轻轻的问道:“最近深哥有和你联系吗?” 孟涛点头,道:“有的,但也没说什么事。只问了我叔的身体好不好。也真是奇怪,他以前从来不问这种小事的。” 他当然知道孟时想问什么的,他也挺疑惑的。总觉得深哥有点儿不一样。可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出。 孟时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坐在石梯上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她低垂着,半边脸在阴影中没什么表情。 孟涛也在她的边儿上坐了下来,安慰道:“小时你别急,需要慢慢来的,急是急不来的。” 孟时笑笑,道:“我没想那,你想多了。那事哪有那么容易。” 孟涛摸了摸鼻子,嘿嘿的笑了两声。孟时继续抽烟,她就想啊,也许她该换个方法了。可是,哪是那么容易的?她有些烦躁的,慢慢的就又静了下来,再不容易也是得慢慢部署的,她不能去依赖谁,坐以待毙。 孟时的脑仁儿疼了起来。 孟叔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孟涛无疑是了解他的。他是不肯留下的,骑摩托车回去不太安全,孟时就让孟涛打车回去,然后明天再过来骑摩托车。 送走两人,院子里就又冷清了下来。孟时就坐在青石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她一颗颗的数着,最亮的那颗会不会是外公,旁边的那颗一定是外婆。紧挨着的一定是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天上团聚了。 眼眶微湿,孟时眨了眨眼睛。 毛子是半夜的时候给她发的信息,告诉她那富少明天就要见她。他抽不开身,会让老鬼去接她。并将口头的协定一一告诉她。 看完之后孟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又开始失眠。可是不睡是不行的,明天哪来的精神。她盘算着明天去之前是该练练手的,她已经太久没碰那些东西,手已经生了。 她记得她第一次进赌场,是和孟涛一起去的。那时候孟涛还在道上混,对这些东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那时候刚在孟叔的帮助下学人摆摊卖小菜。她不善言辞,几乎不说话,生意怎么都是没有别人好的。常常都是入不敷出的。 她不愿意让老太太贴老本,就让孟涛带她去赌场看看。孟涛只当她是好奇,就带了她去。谁知道她转眼就坐到了赌桌上。她的赌注很小,不起眼,谁也没把她当回事。 她并不贪心,常常都是赢点儿就走了。孟涛那时候才发觉,老爷子的外孙女,不止是个娇娇女。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然后,这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每每缺钱缺得厉害时,孟时都会到赌场转上一圈。后来被老太太发觉,不到万不得已,她都是不会去的。 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孟时那么想着,渐渐的睡了过去。 孟时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照常做早餐,等老鬼过来的时候她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所有的窗帘都拉开,阳光洒落在干干净净的地板上。 她知道那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再不好拿,也总比欠着余江阮的人情好。她的心……格外的安宁。 她只用了很少一点儿粥,就到阁楼上去了。老鬼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孟时再出现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身黑的打扮,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看不到底下的容颜。 老鬼的心里百般滋味杂陈,他是知道他给孟时的那点儿钱不够她还余江阮的。他挺懊恼自己大手大脚的……现在的生意不好做,要是好做,他也不会让她去冒那种险。 两人慢慢的走下石梯,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道:“小时,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孟时没吭声,她是没想到老鬼会那么问的,过了会儿,才缓缓的点点头。早该是最后一次的,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约的地点是郊外的山庄,一家俱乐部。孟时和老鬼到的时候那群人在骑马,给毛子打了电话,没多大会儿就有人过来带着他们去早开好的房间。 本以为要等很久的,谁知道才进房间没多大会儿,就有人进来了。进来的不止是一人,一个公子哥以及一群穿着清凉的女孩子。房间里充斥着几种香水混合的味儿,公子哥一坐下,那几个女孩子立即依偎在他身旁。 他很享受的将脚搭在茶几上,看了看孟时,道:“就是这位?” 他的语气不太确定,明显是有些不相信。毛子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蒋少。” 孟时微微的点头算是打招呼,老鬼则是笑着叫了句蒋少,然后伸过手要和那蒋少握手。 那位却没动,手掌扬了扬,立即有人递上了一支烟,然后打了火机点燃。他这款儿倒是挺大的,孟时眼皮也未抬一下。 他抽了一口烟,才懒懒的道:“现在开始么?她们出了这儿,都是死人。就当开开眼界好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的,毛子沉默了一下,道:“蒋少,我们已经谈好了的。你现在就已经在违反协议了。” 协议和孟时见面必须是保密的,以后他亦不可泄露出去。蒋青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不就几个女人吗?你觉得连这点儿责我也负不起?”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是很坚定的。显然是不肯做出任何的退步。毛子看向了孟时,孟时点点头。她现在哪有那么多可顾忌的。 毛子笑笑,道:“蒋少的本事谁敢质疑,那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蒋青枫的脸上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来。拍拍手,立即就有人将色子奉上。 他拿在手中摇了摇,漫不经心的笑着道:“我们来玩点儿简单的,六局。前三局,我摇。后三局,我定点子,你来摇。如果这六局你都对了,那就算你赢。但,如果,你输了。” 他说到这儿看向了毛子,意味深长的道:“到时候,毛子哥,我可就当你是诓我的。到时候,想出这道门……”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着,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说下去。孟时已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她输了,想出这道门,那是不容易的。 她看了看老鬼和毛子,道:“你们先出去吧。” 她这等于是将这两人给撇清了,蒋青枫意味深长的一笑,倒也由着她。老鬼没动,毛子却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先出去,别让她分心。” 老鬼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他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孟时不能分心的。毛子却没走,他现在已经摘不清了。 蒋青枫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他不能让孟时独自呆在这包间里。他不走,孟时也没强求,示意蒋青枫开始。 蒋青枫打了个响指,有人每人的面前都沏了一杯茶。还上了甜点,孟时却都没动。 她聚精会神,等着蒋青枫开始。蒋青枫好像一点儿也不急,左拥右抱的,轻佻的捏了左边女子的脸,道:“你说本少会不会赢?” “那当然是您赢了。”那女子笑了起来,柔若无骨的身体更往他的怀里依偎。 蒋青枫却推开了她,看了孟时一眼,慢条斯理的道:“开始吧。” 他将色子给孟时看了看,然后合上,拿在手中摇了起来。他只摇了几下就放了下来,然后看向孟时。 孟时猜了个三,揭开,里头果然是三。蒋青枫的眼里带了几分玩味,立即又拿起摇了起来。他的手劲大,手法一点儿也不输专业的赌徒。第二次,孟时依旧猜对了。 蒋青枫的眼中露出了诧异,将色子往身边的女子身边一推,懒洋洋的道:“你来。” 那女子接了过来,然后摇了起来。她并不会,是乱摇的。孟时的手指头在桌上敲着,色子放到桌上,她立即就猜出了数字。 蒋青枫啪啪的拍了几下手,微笑着道:“果然乐不起。毛子哥也不替我介绍一下?” 毛子微微笑笑,并不搭他的话。蒋青枫并不介意,孟时将色子拿到了手中,蒋青枫掸了掸手中的烟灰,说了个三。 孟时拿起了色子,手腕灵活的摇了几下。然后放下,示意蒋青枫自己揭开。不知道是不是包间里太热的缘故,她的额头上冒起了汗。她摇色子并不怎么样,她出众的是听力。摇色子,她并没有百分之百摇得出的可能。 蒋青枫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揭开。果然是三点,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蒋青枫往后靠倒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一笑,对身边站着的女子道:“给这位拿一条湿毛巾过来。” 他竟然已经注意到了孟时额头上的虚汗,孟时索性说了声抱歉,然后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她知道,她如果输了,这事不会那么善了。 立即就有人替她带路,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她上了洗手间,洗了一把冷水脸,然后站在窗口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吸了一半,她掐灭烟头,然后大步的回到包间里。包间里乌烟瘴气的,烟味脂粉味充斥在鼻间,令人忍不住的作呕。那位蒋少正在同那几个女子调笑,看见她眼皮也未抬一下。 孟时并没有叫他开始,等着他嬉闹够了,才慢慢的坐起来叫开始。去了一趟洗手间,孟时无疑镇定了许多。她的精神都凝聚在了色子上,仿佛已融为一体。 剩下的两局她皆是赢,那位蒋少这才稍微正经些,挥散了身体的人,靠在沙发上抽着烟懒洋洋的笑着道:“我输了,毛子哥,怎么也是该介绍一下人的吧?” 他并不提钱的事,毛子掸了掸手中的烟灰,微笑着道:“蒋少,我们之前说好的。” 蒋青枫显然不在意,道:“您是知道我们家的规矩的,不会插手这方面的生意。难道你还担心我害她不成?再说了,在毛子哥眼里,我就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么?” 毛子也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拿了,道:“我一直以为,蒋少是信守承诺的君子。”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包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过了那么几分钟,蒋青枫忽然笑了起来,道:“毛子哥抬举了。那么会儿拿那么多钱,看着忒容易的。毛子要保密,我随着您。但吃一顿饭总行吧?我听敬佩这位的,至少得敬杯酒吧?” 毛子没想到他会那么难缠,他知道今天要想拿钱痛痛快快的走人,那是不可能的。显然孟时也意识到,简单的应了个好。 蒋青枫立即笑了起来,道:“够爽快。”说完,他拿起了手机,吩咐道:“准备一桌酒菜,酒用我的藏酒。”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看向了孟时,微笑着道:“您的这手是哪儿学的呀?” 孟时还没开口,毛子端茶抿了一口,淡淡的笑着道:“蒋少真健忘。” 蒋青枫笑了起来,眸光已经盯着孟时,道:“好奇也是正常的吧。据我所知,会这一手的人,整个东青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的语气越说越变得淡了起来,毛子就笑笑,道:“那可不一定,高手在民间。” 蒋青枫呷着茶,淡淡的笑笑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慢慢道:“那么个人才,埋没了倒是挺可惜的。我出这个数,只要教会我一样。” 他到底还是不死心的,毛子搁下杯子,道:“蒋少有些强忍所难了,您不是不知道,吃这一行饭的人,都是从小练起来的。要是每个人都能学会,那也就没那么稀奇了。不是吗?”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八) 蒋青枫似笑非笑的看了毛子一眼,道:“我都不知道毛子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能言善辩了。”微微的顿了顿,他又扫了孟时一眼,道:“不过也是,物以稀为贵。” 孟时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她要不抬头都看不到她的脸的,说话的声音暗哑暗哑的。蒋青枫摸着下巴淡淡的一笑,不再提这茬。 毛子是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对于蒋青枫的话只是一笑而过,问起了蒋青枫蒋家的生意来。 孟时一直慢慢的呷着茶,听着听着的,她才知道眼前这位蒋少是京都来的。蒋家黑白生意的做,这些年在慢慢的漂白。蒋青枫的上头还有个哥哥,应该在政界。 能慢慢漂白到政界,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不过应该是这几年的事,她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的。 没多时菜和酒都被陆陆续续的送上来,酒一共送了三瓶,孟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蒋青枫果然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 毛子则是面色不变,蒋青枫向他敬酒,他微笑着一饮而尽。蒋青枫的第二杯敬的是孟时,孟时知道不喝是不行的,也喝了下去。 她这杯开坏了头,蒋青枫立即就倒起了第二杯,散漫的笑着道:“果然爽快,来,不醉不归。” 孟时没动,喝了一口茶压下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不知道蒋少这个不醉不归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说得太直白,他们真要醉了,不就更是蒋青枫砧板上的肉了么? 蒋青枫大概也没想到她会那么问,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往沙发上一靠,道:“您想多了,您要不愿意喝那就算了。不然呐,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走出这扇门就有人给你。” 走出折扇门就有人给你,前提是得走出这扇门。 孟时就笑笑,嘴角的嘲弄很是明显。她也不多说什么,将筷子放下,桌上摆的菜一点儿也没动。 蒋青枫这人,得寸进尺,你如果顺了他的意,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他是没死心的,继续纠缠下去,如果喝醉了,借着酒的名义,他要干出点儿什么事来只有白白吃亏。只怕毛子到时候也拿他没办法。 蒋青枫将她的嘲弄看在眼里,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朝着毛子举举杯,道:“毛子哥,我敬你一杯。咱们兄弟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毛子没去端酒杯,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抬腕看了看时间,道:“抱歉蒋少,待会儿我还要去见金老板,这酒不能再喝了。这要一身的酒味过去不太像样,您说是吧?” 蒋青枫没说话,慢慢的搁下了被子。腿直接放到了桌上,示意边上的人替他点上烟,似笑非笑的道:“毛子哥连酒也不愿和我喝,是看不上兄弟我是不是?” “蒋少言重了。”毛子淡淡的说着,并不解释什么。他那张阴柔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的,只是说不出的冷。 说到这儿,他站了起来,拿起了外套,道:“谢谢的蒋少的款待,先走了。” 他站起来,孟时也跟着站了起来。蒋青枫的脸色变了变,啪啪的拍了几下手掌,立即就有人从外面进来,将他们拦住。 他并没有站起来,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慢条斯理的道:“毛子哥,君子成人所好,我不过就是想学学,这对毛子哥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之前的协议,也算数。” 毛子不着痕迹的拽住了孟时的手腕,脸上的神色一点儿也不变,微笑着道:“听闻蒋少很久不去赌场,这点儿就输不起了?” 他的神色冷漠,嘴角带着淡淡的不屑。蒋青枫一点儿也不生气,微笑着道:“这样吧,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问毛子哥你和这位的关系。”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暧昧的,毛子看也没看他一眼,道:“无可奉告。” 他说着拉着孟时就要往外走,蒋青枫的人立即上前来挡住他。毛子回头看了蒋青枫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蒋少是想闹得不好看?” “哪里哪里。”蒋青枫站了起来,示意那些人退开,微笑着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毛子哥这气性可真大。” 他意味深长的说着,马上有人拧了个箱子过来。他接过,递到毛子面前,道:“愿赌服输,毛子哥您拿着,慢走。” 毛子接过,说了句谢谢蒋少,微微的颔首算是道别,然后带着孟时出来看包间。 蒋青枫眯着眼看着孟时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问道:“蒋少,就这样算了?” 蒋青枫端起了酒杯,慢慢的啜着。像只毒蛇一般看着孟时所坐过的方向,懒洋洋的道:“本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哪能就这么算了,让人跟下去,翻遍整个东青,也把人给我翻出来。” 那人应了一声是,快速的下去了。 蒋青枫摇晃着酒杯,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金老头养的一条狗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要不是金老头护短,要不是大哥勒令他得低调,他们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走出去了。 孟时出了包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毛子感觉到她浑身绷得紧紧的,笑笑,道:“这是我预料过比较好的结果了,放松点儿。他不敢怎么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语气里是带了笃定的。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点点头,问道:“老鬼在哪儿?” “应该是在车里。” 两人行色匆匆的往停车场,孟时的直觉觉得蒋青枫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不过她没说出来。 老鬼果然是等在车里的,见着他们俩咧嘴笑了起来,跳起来要给孟时一个熊抱,却被毛子用眼神制止了。 他很聪明的什么都没问,拉开后门让两人上车。谁都没有说话,驶出了停车场,毛子才道:“老鬼,你把外套和孟时换一下。我安排了车,待会儿你下去。” 老鬼应了声好,毛子就跳到了前边。趁着前方道路平坦,两人迅速的换了位置,由毛子开车。 他安排的车早停在了十字路口的边上,老鬼从后排下车后猫腰钻进了车中,车迅速的开走。 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车立即尾随了过去,毛子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孟时伸手,问他要一支。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诧异,给孟时一支烟,还将打火机丢给她。 孟时抽了好几口烟,才慢慢的镇定下来,问道:“老鬼是去哪儿?” 看毛子这样子,这些他显然都是早布局好的。毛子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欣赏一点儿也没遮掩,“去机场,他要去一趟Y市。”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又道:“唔,还有一小时,赶过去还来得及。” 孟时显然是没意料到,喃喃的道:“他去干什么?” “他隔那么久就要出一次差你不知道?”毛子微微的诧异。 孟时摇摇头,毛子就笑笑,道:“也不知道蒋青枫会不会上当,不过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反应不过来。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别见面,老鬼那边你也别去了。他不会在这边呆很久的。” 蒋青枫不过就好奇,要是实在找不着人,他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过段时间自然就忘了。这点儿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 孟时点头应好,迟疑了一下,又说了句谢谢。毛子笑笑,看了看她脚边的箱子,道:“卡号给我,我给你存起来。带着这东西不安全。” 孟时再次道了谢。 她今天真是耗尽了心神,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有些精神不济了。一句话也不想说,动也不想动一下。 毛子并没有将车开到老宅附近,而是在城里转悠了几圈,将她带到了上次看腿的地方。孟时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问。 进了屋子,毛子却没停下,直接带着她往里走去。到了走廊的最后,赫然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并没有上锁,他轻轻一下就推开了,然后道:“从这儿出去,边儿上就是公交车站,随便坐辆车,然后再转车。” 他可真是够小心的,孟时沉默一下,说了句好。毛子顿了一下,凝视着她,忽然笑笑,道:“走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时快速的走了,没有任何停留的。毛子看着,过了很久之后才关上铁门,去找秃顶医生喝酒去了。 毛子做得那么小心,孟时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的。一路上几乎都是警惕着的,天色黑时才回到老宅。 老宅里安静极了,她疲惫的靠在围墙上,想点烟的,嘴里干涩得厉害,她就没点了。站了会儿,她才慢慢的进了屋。只是早上吃了点儿东西,她这时候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饿,只是很累很累。 她靠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该给老鬼发条信息问他那边怎么样的。刚把手机拿出来,客厅里的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孟时吓了一跳儿,侧过头,余江阮站在客厅的右边,显然是才刚从楼上下来。 她真是太不在状态了,竟然没发觉这里有人。其实,她没发觉也是正常的。院子里并没有余江阮的车,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站着没动,看着余江阮。他憔悴而又疲惫,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下的青色的胡渣也未刮净,看起来有些落魄。 余江阮咳了几声,这才道:“不小心睡过头了,吃饭了么?我给你煮面。”他的声音暗哑暗哑的,应该是感冒了。 他的神色泰然自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 孟时将头别到一边,嗤笑了一声,这才直视着他,道:“麻烦将钥匙给我,马上出去。下次您要是再这么就就来了,我可就只有当成贼报警了。” 她的眼神很冷的,仿若余江阮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余江阮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极淡的一笑,道:“孟时,敷衍我几句,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么?” 孟时此刻疲惫得只想倒头就睡,腹内又饥又渴,她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冷漠的道:“余少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本来就是事实,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玩不起的人从来都是我不是您,能求您别再打扰我行吗?”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放到了桌上,道:“上次该赔您的钱都在这里了,密码六个零。我穷鬼一个,给您加不了利息,您大人大量,别计较。至于民政局那张纸,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过去。但也别拖我太久。” 余江阮抿着唇,看着那张卡,眼中的风暴一点点的蓄积着。他没有去捡,极为落寞的笑笑,道:“你还真是有办法,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他后退了一步,伸手揉了揉鼻子,道:“好,今儿算我打扰了。不过我不打算走,你报警吧。” 他一副无赖样儿,说着转身上楼去了。脚步声渐渐的消失在楼道里。孟时揉着额头,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她的胸口闷得厉害,像是要炸开一般。浑身真是没有力气的……没有进食,哪有的力气? 余江阮并没有再下来,她确实是拿他没办法的,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腹中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这才走近厨房。冰箱里并没有剩菜,她看了会,拿出了面来。烧开了水,然后将面放进去。 她没心思弄别的,鸡蛋也没煎一个。吃碗面也不记得那面到底是咸了还是淡了。 余江阮在楼上,她不愿意上去,就蜷缩在外婆的小房间里。在这儿她觉得特别的安心,像是回到了子宫里。 谁也没去管那张卡。毛子的动作很快,在她还在公交车上就已将钱打在了她的卡上。 明明是疲惫至极的,孟时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就那么躺在被子底下,睁着眼睛。她就想,她和余江阮,始终是无缘的。以那么一种方式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又岂会长长久久呢? 孟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儿,脑子像是要炸裂开似的。她想停止下来的,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就只能眼睁睁的任由那些画面翻腾着。 到了下半夜,孟时才从老太太留下的止疼片翻出两颗来吃下,止疼片是带了镇定的成分的,她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她疲惫极了,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白极了。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呼吸声时轻时浅的,很不安宁。 孟时翻身时才发现浑身的关节都疼得厉害,这毛病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只要天气变化或是屋子里潮湿了就会疼。她平躺着不敢动,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天亮了。屋子里的窗帘是拉着的,只落下了一条线一般的白光。 她缓了好会儿才坐了起来,就着昨晚喝省的那半杯水吃了两粒止疼药,这才起床。 余江阮竟然是在的,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一份牛奶,他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看。听见孟时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 他这样子分明是不打算走了,孟时没和他打招呼,去洗漱,然后就在院子里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 余江阮站在屋檐下沉默的看着她,神色平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孟时并没有让他看太久,将院子里的花浇完,这才背着包出了门。 等到了店里,她给换锁的公司打电话,请他们将老宅大门的锁换了。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她发了会儿呆,然后开始工作。 明明是艳阳高照,到了中午,竟然就变成了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有瓢泼大雨,孟时看着与换锁的公司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怕到时候下雨走不了,和孟涛打电话就先走了。 余江阮并没有在,这让她隐隐的松了口气。换锁的人很准时,准点儿到达。这边全是老宅,很少有人过来。那换锁的人挺好奇的,说还不知道东青有那么个地方。 他的口音是外地口音,不知道也挺正常的。孟时给他倒了茶,大概是觉得孟时挺好说话的,他就问起了这宅子有多少年岁了来。还感叹老宅子的很多东西现在都看不到了。 他虽然边与孟时说着话,可动作也麻利得很,三下两下就将锁给换好了。让孟时试过之后,他收拾工具离开。眼看着雨要下来,孟时给他伞,他也摆摆手说用不了,然后骑着电瓶车走了。 孟时看着崭新的锁,与褪色的大铁门极为不相符的。她看了会儿,又看了看手中的新要锁,将换下来的锁和钥匙都收好,放进放杂物的箱子里。 她原本是不打算动老宅的任何东西的。她发起了呆来,外面下起了雨来,雨滴打得窗子噼里啪啦的。一时间电闪雷鸣的。孟时楼上楼下的将窗子都关上,再下楼时发现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外面的花该搬进来的,她就打开门出去,将娇弱的花全搬到了屋檐底下。累出了一身的汗,她拿了衣服去洗澡。 出来时她才发现手机在小几上呜呜的震动个不停,她拿起来看了看,是余江阮打来的。她没有去接,站到了窗边。 外面的雨点儿已经密了起来,天色暗沉,仍旧看得见换了锁的大门边站了个人影。手机在手心中震动的频率好像越来越快,孟时能感觉到手心出了汗,黏糊糊的。 她站着没有动,任由着手机呜呜的震动着。余江阮站在外面一直都没离开,也没找个地方躲。手机呜呜的震动之后又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她没有去看,索性将手机丢在一边,然后进了厨房。 以前浮躁的时候,她常常在厨房里呆着。可今天她却发觉她竟然一点儿也静不下来。切胡萝卜的时候甚至差点儿切到了手指。 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的一片,闪电划破长空。厨房里有那么一瞬亮如白昼。孟时索性放下了刀。她的心里很不安,以她对余江阮的理解,他是不会离开的。而这雨那么大,带着寒气的。在屋里也能感觉到寒气森森的。 她双手撑在厨台上,站了那么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一把雨伞,打开门出去。 余江阮果然还在雨中站做的,雨幕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屹立在门边的身影。院子里积了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孟时连鞋子中进了水也浑然未觉。 她到了铁门前,淡淡的道:“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过来。” 她的手中拿着昨天他没要的卡,丢到了铁门外,淡漠的道:“我还你了,你要是你的事,不要也是你的事。希望你遵守协议上的约定。”微微的顿了一下,她勾起嘴角,自嘲的笑笑,道:“当然,你不遵守,我一个小女子也没办法。” 余江阮一直没说话,等着她说完,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隔着雨幕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理由,给我一个理由。别用董家郃来搪塞我。” 他的语气粗暴,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是不相信她现在和董家郃还有牵扯的。至于以前,他管不着。谁还没有以前呢? 孟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以轻得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余江阮,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查过我。” 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仿若不会因为风吹雨打而弯折。雨珠从伞上溅落,打落在脚边积了水的小坑里。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带着讽刺的。 余江阮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那么顿了一下,孟时继续道:“我是谁的女儿,想必你也早清楚。我的身上,背负着为我父亲翻案的责任。那个案子,至今仍是人人闭口不提。你确定,你要和我在一起么?会连累到多少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确定你想好了么?还有你的家人,允许么?”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一双清亮带着淡淡讥讽的眼眸看着余江阮,语气在漫长的时间里以及哗啦啦的雨声中变得沉重了起来。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二十九) 爱情,远远不能凭一腔孤勇。她太清楚,所以早早的就已知道她和余江阮之间的差距。她是多不想点破的,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也伤己。她更宁愿,就那么默契的分开。至少,午夜梦回时,也能自欺欺人不是。 她的半边肩膀被倾斜着的雨丝打湿,透冰的凉。她苍白的面孔上带了几分惨然,身体遏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 余江阮任由着倾盆大雨从头落下,他看着孟时没动。明明雨幕中连对面的人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的眼里却只剩下孟时那苍白微微抖动着的唇。 浑身早被雨水淋得透冰的凉,他的手伸进铁门的缝隙里,近乎粗暴的拽住孟时的手,将她手中紧握着的钥匙给拿了过来,将门打开。身体冻僵了,好几次才将将钥匙放进锁孔里。 锁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脆响,孟时看着余江阮一步步的逼近,她控制不住的把腿就要跑,却被他狠狠的拽入他的怀抱里。 他紧紧的扣住她,滚热的唇落下,侵蚀着她柔软的唇瓣。她拼命的想要挣扎开,可她那点儿力气哪能敌得过余江阮。 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雨水顺着脸颊下巴一直不停的下滑。打落在积水的院子里……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外面依旧在下着雨,打在窗台上发出啪啪啪的脆响。她想动动,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给缠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窗外。 她甚至记不起是怎么倒在这张床上的了,记忆里最鲜明的是滚热灼烫的肌肤,能驱散寒冷,以及黑夜中的恐惧。 他一寸寸的吞噬着她,任由她哀求也无济于事。粗鲁,狂躁,带着强势占有的**。 完事之后她连眼睛也睁不开,余江阮好像抱着她去洗澡,将头发吹干,又给她拿了感冒药。她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她记得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孟小时,你别那么就摆脱我。” 她要快过去时,又听他喃喃的道:“孟小时,别怕,有我在呢。” 她的泪水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她没动。他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她,后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最近失眠得厉害,这一觉却睡得异常的安稳。 孟时侧过头去看余江阮,朦胧的光晕中他的五官好看得令人怦然心动。唇红齿白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一点点的靠近他,离唇还有一点点的距离时,余江阮忽然动了动。孟时吓了一跳,身体一下子僵住,紧紧的闭上眼睛。 余江阮像是知道她已经醒了一样,摸了摸她的头,低哑着声音道:“醒了?再睡会儿,离上班还早呢。” 孟时没吭声,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吻,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一动之下孟时才发觉被子底下的两人是未着寸缕的,他那么一动,两人更亲密的拥在了一起。 她僵得更厉害,余江阮恶作剧般的往前探了探,睁开惺忪的睡眼,打趣道:“不习惯么?以后慢慢习惯。” 孟时闹了个大红脸,余江阮就笑了起来,道:“怎么还是那么害羞,嗯?老婆。” 孟时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慢慢的复苏,他蹭了蹭,索性翻身俯视着孟时,轻笑了一声,道:“既然都醒了,不如做点儿别的事?” 他的笑容里带着促狭的,很认真的咬住了那娇嫩的唇瓣。孟时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余江阮,然后就没声音了。她的脑子就跟浆糊似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到现在还是没想透到底哪儿弄错了……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却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耐烦。暖气早停了,房间里有些冷。两人睡到差不多中午才起床,余江阮下楼去做早餐,孟时呆呆的在被窝里躺了会儿,才爬起来去洗澡。 **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像只敏捷的兔子似的快速的跳进了浴室。 孟时下楼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她微微的有些不自在。余江阮正在煮茶叶蛋,他只穿了一件T恤,看着孟时他就忍不住的笑起来,道:“马上就夏天了,毛衣都翻出来了,有那么冷吗?” 孟时没理他,她也没想那么穿的,站在镜子前发觉脖子上密密的红点时,她才将这件压箱底的毛衣给翻了出来。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倒好意思来笑她了。她也想过用围巾遮掩的,这天气围一个长长的围巾,拿不更惹人注意么。毛衣至少不会让人往别的方面怀疑。 她那小巧的耳垂带了点儿粉色,余江阮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干咳了一声,不自在的进厨房去了。 他不会煎蛋,煎出来的蛋要么是老了,要么就是糊了。煮茶叶蛋则煎蛋很多,抓一把茶叶丢进去,加一点儿盐,放入鸡蛋,然后煮那么会儿后轻轻的将蛋壳敲开好入味。以前他就那么看阿姨煮的,现在信手拈来也适用得很。 早餐很简单,煮茶叶蛋,熬的小米粥,配菜就只有一碟子咸菜,不知道余江阮从哪儿找出来的。他给孟时盛了粥,剥了一个鸡蛋放在她碗里,这才道:“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待会儿去超市,多买些吃的回来。” 厨房里没什么吃的,这天气要是有一碟子盐水花生放着,坐在窗边边剥着边看书,那也是一种享受。 孟时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余江阮伸手用力的揉了她的头一下,微微笑着道:“是不是不合口味?我告你啊,你可不能打击我的积极性,不合口味也得吃完。” 哪有那么霸道的人?他说着端起碗快速的喝着粥,这粥熬得清了,筷子根本没法吃。明明是挺粗鲁的一动作,他做着却也是赏心悦目的。孟时微微的怔着,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何瑜霏……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过很多次,她有时候在想,她其实应该提早告诉何瑜霏的,那么,至少不会闹得那么僵。 余江阮的动作顿了一下,道:“他们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别胡思乱想的。你走的那天姥姥身体不舒服进医院了,我也没去管他们。” 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的,眼不见为净,哪里会去管那些糟心事。他是不想看到董家郃的,一点儿也不想。 如孟时所说的那般,他确实是查了她的。就在这几天,她的过去并没有加以遮掩,要查到那是很容易的事。 包括她和董家郃……他现在也是知道得**不离十。董家人他一向都是不太看得惯的,太过于势力。他原本以为董家郃不一样的。没想到他还是看走眼了。 那天揍董家郃的那几拳,还是揍轻了。如果他早点儿知道那些,那天他就该让他爬不起来。 手中的勺子被余江阮握得紧紧的。他甚至无法想象,孟时在那灰蒙蒙的那段时间,过的是怎样痛苦的日子。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的眼中像小兽一样带着警惕和防备的。经历了那样的背叛,又怎么能不对人防备? 他慢慢的放下了勺子,凝视着孟时,认真的道:“孟小时,你别怀疑我昨晚说的话。无论以后的路有多坎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回去就将已经结婚的事情告诉我爸妈。我会好好的和他们谈,你不用担心会连累他们。总会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他说得严肃而认真的,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你不用时时刻刻的想着摆脱我。你已经摆脱不了了。你没发觉我很有牛皮糖的潜质么?” 他说着冲孟时眨眨眼,先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的。将凝重的气氛缓解了几分。 孟时的心里五味杂陈,却又因为他那语气和动作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点头。 余江阮伸手拧了拧她的耳朵,说了句孺子可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拿起茶叶蛋,慢慢的在桌上敲着,过了会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钱,是毛子借给你的?” 孟时就知道他迟早会问这事的,就抽了抽鼻子,余江阮的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不容她逃避。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本以为余江阮会生气的,谁知道他却一点儿也没有,稍微的想了想,道:“尽早还给他呗。”微微的顿了一下,他笑了起来,一口牙齿白森森的,冲着孟时狡黠的一笑,道:“孟小时,你不挺聪明的吗?你觉得谁会用一百多万的东西来碰瓷呀?钱烧得没处放了呀?”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 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未提起过。孟时睁大了眼睛,她也想过那东西是假的,可是当时余江阮那样儿,根本看不出是骗人的。他出生优越,不缺那点儿钱,要想用来讹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说那东西是假的?” 余江阮摇摇头,笑眯眯的道:“非也非也,东西是真的。古董这东西,除非是非常稀有的,否则一旦有了瑕疵,几百万买来的东西,也许转身就变得一文不值了。那东西在没有瑕疵的时候,确实是值我给你报的那个数。但瓶口被人不小心碰坏了,也就值几千块。” 难怪他当时无畏无惧的让孟时带碎片去鉴定。孟时有些小小的郁闷的,她当时不愿意惹麻烦,要是放在平常,她多半不会上当的。 孟时抬头看了余江阮一眼,她对他的话其实还是半信半疑的。这厮说谎也从不脸红一下的,谁知道他时不时故意那么说来安慰她的? 早餐吃完,余江阮收拾了碗筷去洗。孟时磨磨蹭蹭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看了他的手腕一眼,道:“你的手,没事了?” 余江阮看了看,道:“不拿重物没事,多大点儿伤呀。” 他洗了个碗就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孟时赶了他出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才去超市。余江阮就跟一大孩子似的,没有孟时在购物车上坐着他推她。孟时不肯,他就站在原地不肯走,直到孟时妥协为止。 孟时不是没见过情侣间那么亲昵,但轮到自己时总感觉别扭极了。一路几乎都不敢抬头的。直到余江阮和她讨论这讨论那的,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才不再那么别扭。 余江阮的心情显然很不错,扬言要大展身手下厨,买了很多菜。当然,怕自己做失败,也买了些熟食。万一要是失败了,至少不会饿肚子。 孟时笑得不行,让他没信心就别做了。余江阮暧昧的冲她笑笑,正经八百的道:“我得从现在开始,学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以及爸爸。你没看报纸吗?前段时间一专家说了,我们国家现在需要教育的不是孩子,而是爸爸。我就将我自己和报纸上说的对比了一下,唔,我绝对是完美的。但是嘛,要是做饭学会了,那就更完美了。” 他笑得贼兮兮的,促狭的冲着孟时眨眨眼。还真是自恋得很,孟时就切了一声。 两人出超市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余江阮让孟时在超市里等着,到路边拦了车,才招呼孟时过去。 他是认真的,回到老宅就一直呆在厨房里。准备着食材。难得那么的闲适,孟时泡了一杯热茶,拿了床薄毯靠在小沙发上看着书。 看着看着的她就发起了呆来,她突的觉得真是太冷清了,也许她该养只猫,养只鸟儿也行。 鼻间忽然闻到了一个焦糊的味儿,她回过神来,趿着鞋就去厨房。厨房里一片浓烟,油锅里躺了几个黑黢黢的丸子似的的东西,余江阮正苦恼的看着,大概是想该怎么处理。 孟时的目光从锅里移到了厨台上,简直是一片狼藉。她深吸了口气儿,随手抓了围裙戴上,上前将火关了,揉了揉眉心,道:“我来,求您别捣乱了行么?” 她的心简直是在滴血,这厨房从她使用开始,就从来没有那么乱过。这收拾她也得收拾半天。还有刀具,余江阮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那刀卷一道口子几百块就没了…… 余江阮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的让到了一边。炸丸子竟然连抽油烟机也没开,难怪一屋子的油烟。好在厨房够大,不然这烟都能呛死人了。 孟时先将抽油烟机打开,然后又将锅里黑黢黢的疑似丸子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这样忙活,到了吃饭的点儿已经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吃饭时余江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他嗯嗯的几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他想了想,开口道:“孟小时,我明天回京都一趟。我先和我爸爸谈谈,要是赶得及晚上我就回来。” 他说得很平静的,显然已经是早已经想好了。孟时没说话,沉默了会儿才道:“别和他们……闹矛盾。顺便,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她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黑白照片递给余江阮,她是不希望余江阮因为她的事和他的嫁人闹翻的。 她递给余江阮的是孟深的照片,她的心里是不安的,总觉得孟世辉不会无缘无故的提醒她。 她也是害怕的,那么多年,她所有的希望都寄在孟深的身上了。容不得半点儿闪失的。只要有一点儿闪失,这么多年的累积,都功亏余款了。 为了让孟深爬到高处,早点儿查清真相,孟时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外公留给外婆的积蓄花了大半。而她所有的积蓄也都搭进去了,怎么能容得下闪失。 她是应该坚信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不安。这个世界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在官场摸爬了那么几年,谁还敢确定,现在的孟深,就是以前的孟深? 余江阮接过看了一眼,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不是老宋的秘书么?” 孟时嗯了一声,余江阮虽然疑惑,却没再问下去。满桌子的菜,孟时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认真的道:“余江阮,我不希望你和你嫁人因为这事吵架。你得向我保证不和他们起争执。” 余江阮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嘛。我这么多年不靠老头子我不也过了。你应该相信我,就算没有老爷子,我也一样能把这事情办好。”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孟时就点点头,轻轻的道:“还有其他办法的,只有有时机。” 余江阮知道她是不相让他冒险,他拿起筷子,往孟时的碗里挟了一块鸡腿肉,微笑着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 事实上余江阮当晚就走了,还没吃过饭他就接到了他舅舅的电话,说是他姥姥又入院了,让他赶紧回去。 老太太最近的病情反复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的。余江阮紧紧的抱了孟时一下,嘱咐她关好门窗,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背着背包匆匆的走了。 孟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将门锁上,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里。床上似乎还有余江阮留下的味儿,她静静的躺着,有些留念有些舍不得的。 手机在枕边呜呜的震动了起来,她以为是余江阮忘了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却是老鬼打的。 她回来的那天晚上就给老鬼发了信息的,但一直没有回。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打电话了。 孟时接了起来,喂了一声。老鬼的声音挺兴奋的,说是明天就要回来了。他在那边转悠了几圈,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当然,谁也想不到他会上飞机,压根就没法跟踪。 孟时嗯了一声,老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又道:“我回来就先住你那边了,店那边我暂时不过去了。” 蒋青枫不是简单的人,他是怕人顺藤摸瓜。他是挺想多在外地呆几天的,但这边越来越冷,一个人也无聊得很。回去嘛,至少还可以蹭蹭孟时的手艺。 孟时就说好,沉默了一下,道:“那事儿,你别告诉余江阮。” 老鬼有些惊讶,本想问他们是不是又和好了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赶紧的打包票,道:“我是那多嘴多舌的人嘛。”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有点儿心虚的,他不多嘴多舌,他就话挺多的,有时候不知不觉的说漏了嘴都不知道。 孟时问了他大概几点的飞机,然后挂断了电话。这通电话过后她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就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屋子里安静极了,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也显得刺耳极了。 余江阮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舅舅家的司机早等在了机场外。老太太的身体不好,那么疲惫的奔波成了常事。 他上车就问了老太太的情况,司机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道:“已经清醒了,医生说老太太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这话包含的信息有点儿多,余江阮就愣了一下,道:“怎么?姥姥也姥爷拌嘴了?” 应该是不至于的,都知道老太太的身体不好,老爷子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的。 司机赶紧的说不是,微微的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下午的时候余老太太来家里了,好像是说了您的事儿,然后好像就拌了几句嘴。余老太太走后,老太太不知道怎的就晕倒了。好在夫人一直在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司机说完后不再说话,余江阮的思绪停滞了一下。他知道应该是孟时的事被他奶奶知道了。他奶奶和他姥姥一向都是不往来的,他奶奶突然上门,除了为了这事,他再也想不出会为了什么事儿。 姥姥一直都是护着他的,肯定是奶奶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才被气倒了。余江阮就伸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事会一直瞒下去,孟时的身份,以及她和董家郃的那段过往,家里的人迟早都会知道的。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董家郃偏偏是何瑜霏的未婚夫。这在长辈看来多少有些尴尬。 他想到这儿忽然停住了,他没心思,也没问何瑜霏是怎么处理的。以何瑜霏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他就没有再想下去了,如果何瑜霏和董家郃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迟早会淡下去。但那是她的选择。 余江阮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着了,他舅妈的身体也不舒服,舅舅送她回去了。医院里就只剩下他姥爷和阮岩岩。 老爷子见着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他匆忙赶过来吃东西没有。其实他们是没打算通知他的,可老太太念叨着他的名字。 余江阮回答说已经吃了的,老爷子示意他跟着他出去。到了走廊上,摘下眼镜,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我就觉得很眼熟。她很小的时候我还是抱过她的。” 他说到这儿,看向了余江阮,道:“你奶奶叫你回来,就是怕你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糊涂。” 余江阮笑笑,乖顺的道:“您和姥姥都放心,我不会糊涂。” 阮老爷子点点头,又将眼镜戴上,这才道:“你爷爷奶奶那关恐怕不好过,你从小就鬼机灵,我也不必替你担心这些。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委屈小姑娘。” 他说着拍了拍余江阮的肩膀,余江阮点头,说不会的。老爷子没再说什么,进病房里去了。 余江阮没想到姥爷什么都没问,长长的吁了口气。刚回过身,就见阮岩岩缩头缩脑的在柱子后。 他就没好气的道:“你躲在哪儿干什么?” 阮岩岩撇撇嘴,走了出来。还能干什么,偷听呗。她往老爷子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试探着道:“哥,小时姐以前真和那位,认识?” 她想着合适的措词,余江阮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时候也那么喜欢八卦了?” 阮岩岩一噎,小声的嘀咕道:“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们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谁还没几个前任呀。” 她说得极为不在乎的,余江阮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对着她勾勾手指。阮岩岩怕挨揍,一下子跳得远远地。余江阮也不说话,就眯着眼睛看着她。她还是不甘不愿的过去了。 待到靠近,余江阮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道:“你信不信我将你刚才的话告诉舅舅?” 阮岩岩赶紧的举起手做投降状,“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你还不知道我吗?比寺庙里的和尚还和尚,那就跟人学的口头禅而已,你还当真啊。” 余江阮偏着头看着她,像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阮岩岩看向了他的身后,突然道:“哥,那个谁来了。” 余江阮最开始以为她是在说谎,见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身后,这才满满的回过头。邰音芮一袭粉色的连衣裙,拧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有些僵。 他微微的点头,马上就要回病房。邰音芮有些尴尬的,递过手中的保温盒,道:“我奶奶也在医院,听说姥姥在这里,特地嘱咐家里的阿姨煲了汤……” 她的话还没说完,阮岩岩就在后边儿不冷不热的道:“我奶奶已经睡下了,醒来怕是汤已经冷了。”说到这儿,她的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道:“不过我刚从学校回来没吃东西,这汤可以给我喝吗?反正汤冷了也不能喝了,多浪费呀。” 她的敌意邰音芮不会没感觉到,微微笑笑,道:“好。” 那么简单的说着,直接就将汤递给了阮岩岩。反倒是阮岩岩愣了一下,余江阮让她说谢谢,她才接过说了声谢谢。 邰音芮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微笑着问道,“姥姥还好吗?” 那么站着其实有些尴尬的,可余江阮也不请她去病房坐坐。余江阮点点头,道:“医生说没事了。” 他不说话,邰音芮也找不到说的。她微笑着说了句那就好,微微的顿了顿,突然道:“阮阮是瘦了吧?” 余江阮的眉头就微微的皱了一下,邰音芮接着道:“你是不是挺忙的呀,给你打了电话也不见你回。” 她说得落落大方的,一点儿尴尬的神色也没有。余江阮就说了句没注意,他有些不耐烦了。 邰音芮就笑笑,道:“霏霏最近挺不好的,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吧。我说什么她也不听。” 她说得隐晦,但不光是余江阮,就连阮岩岩也听懂了她话里带着的话。何瑜霏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好。 余江阮凝视着她,久久的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音芮,你变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逗留,转身就走了。邰音芮站着没动,余江阮和阮岩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她才喃喃的道:“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没有人回答她。 邰音芮深深的吸了口气儿,站了半响,这才转身回病房。兴许,是他们都变了。但她,不会认输。 余江阮没有回病房的,打发了阮岩岩就在吸烟区抽着烟。看着楼层之下的万千灯火。 何瑜霏再不好,也比孟时过得好。他不去点评董家郃的好坏,可自此之后,董家郃在他心底的那点儿好印象是没了。 脑海中浮现出孟时的那份资料,他的心一点点儿的冷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刚要回病房,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没有去看,直接接了起来。还没开始说话,电话那端的人就恶狠狠的道:“余江阮,你真是够狠心的啊。回来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就不知道担心担心我么?你为了那女人,打算什么都不要了?” 何瑜霏的语气里是带着讥讽的,还带了一些醉意。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淡淡的道:“那么几天了,还没闹够?” 何瑜霏打了个酒嗝,喃喃的道:“什么叫还没闹够?你们为什么都护着她,为什么都护着她!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任由你们践踏……”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一) 她说着说着的就哽咽了起来,碎碎念着。余江阮沉默的听着,等着何瑜霏发泄完,他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何瑜霏咯咯的笑了起来,道:“被骂一顿就愿意来见过了?余江阮你还真是敬酒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大着舌头说着,余江阮挂了电话,给阮岩岩发了信息,让她照顾好姥爷,姥姥醒来就给他打电话,他要出去一下。 阮岩岩难得的没有问他去哪儿,简单的回了个好,并说邰音芮带来的老鸭汤真好喝。 余江阮理也未再理她。这事儿何瑜霏和他身边的朋友亲近的人都知道了,但何瑜霏的父母却还不知道,都是瞒着的。 何瑜霏并没有住在她和董家郃的婚房里,而是住到了酒店。他直接上了楼,有认识他的侍应生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点点头。 敲了门,何瑜霏没多大会儿就出来了,靠在门边,笑嘻嘻的道:“余江阮你终于过来了,我这里还有好几瓶酒,找找不到人陪我一起喝,今晚咱哥们儿俩不醉不归。哈哈……谁让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她显然已经是喝多了,眼中一片迷离。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的。余江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何瑜霏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小声的嘀咕道:“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余江阮依旧没说话,伸手拽住她就往浴室走。何瑜霏有很不好的预感,立即要挣开,余江阮的手却怎么捶打也不松开。 浴室的浴缸里有装着满满的水,是何瑜霏放来打算洗澡的。但喝着酒就忘了。余江阮直接将她的头摁在浴缸里,窒息的感觉让何瑜霏双手双脚的翻腾着,余江阮却丝毫一点儿也不手软,算着时间才将她从水里拽出来,阴恻恻的道:“酒醒了没有?” 何瑜霏这会儿早就吓傻了,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还没说话,余江阮再次将她摁进了水里。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再次将何瑜霏抓起来之后直接丢在了一边。 何瑜霏全身瘫软的跌坐在地板上,这下她的脑子倒是全清醒了,咬牙切齿断断续续的道:“余江阮,你是疯了不是?” 余江阮的脸上一片冷漠,他的袖口打湿了,他挽了起来,冷冷的道:“起是看你一直醒不过来。要是现在还没清醒,我再继续帮帮你。” 何瑜霏将脸上的水胡乱的擦了擦,低垂下头没说话。余江阮盯着她,淡淡的道:“这样每天躲起来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你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最委屈最可怜?” 他的语气不善,带了几分讥讽的。听在何瑜霏的耳朵里刺耳极了,她抬起头看了余江阮一眼,嘲讽道:“当然不止我,还有你不是么?”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头发上的水珠不停的往下滑。还是有些冷的,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却不愿意在余江阮面前示弱。 余江阮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只是看着她。直看得何瑜霏心虚,他才淡淡的道:“你要是想就那么自哀自怨的过下去,要想让人笑话,那无所谓,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和董家郃在一起,没有人逼你。你要真觉得放不下,就将这一切都埋在心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凝视着何瑜霏,继续道:“你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没人能替你做得了决定。也擦亮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人。不要因为不肯承认就一味的去埋怨别人。那没意思。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你自己考虑。我姥姥还在医院,我得回去了。至于你,要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那也随你便。” 他也不废话,说完转身就走。何瑜霏咬紧了嘴唇,怒气冲冲的喊道:“你不就想洗白她么?” 余江阮的脚步也未顿一下,径直走往玄关处。何瑜霏挫败的靠在墙上,眼泪又掉了下来。是啊,她觉得自己委屈,很委屈。 她从未想过,她的感情里,还会有这样的劫难。真的是劫难,早知道,不如不遇见。 她很不雅的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浑身冻得发抖的,她边咒骂着余江阮,边去换衣服。 余江阮上了出租车,心思微微的动着,他就想给孟时打电话。他拿出手机,孟时像是也在等他的电话,才通一声电话就接了起来。 余江阮忍不住微微笑笑,看了前面的司机一眼,柔声道:“睡了吗?” 孟时嗯了一声,揉了揉鼻尖儿,道:“才到吗?” “到了一会了,姥姥没事。”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又道:“姥爷让你过来玩。” 孟时沉默了下来,没说话。她原本就是很敏感的,想得很多,也不逼她,转移开了话题,说是想她了,问孟时想不想他。孟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余江阮就想她的脸肯定红了。他自己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孟时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没去追根问底,说自己明天去小市场。看能不能卖点儿新鲜的山货,寄过去给姥姥姥爷补身体。 她叫姥姥姥爷,余江阮的心尖儿软软的,微笑着说好。调皮的补充说姥姥姥爷都惦记着她煮的粥。 孟时就说你也可以熬呀,她在电话里教他。余江阮笑嘻嘻的说他们要她亲手熬的,他熬的味道可不一样。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孟时在被窝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就跟说悄悄话似的。引得前面的司机频频往后看。 下了车,抬腕看了看时间,余江阮才温柔的说晚安,让孟时早点儿睡,不然明早起不来。 孟时也说了句晚安,然后利落的挂了电话。 余江阮的心里本是沉甸甸的,因为这一通电话轻松了许多,连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孟时挂了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伸手紧紧的摁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她对她和余江阮之间的以后,是不怎么乐观的。余江阮现在乐观,不过是因为还没有真正的面对困难。 黑夜里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她有些怔怔的,她原本以为,它早已经死了的。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该去看看外婆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她说。 孟时起床拿手机看时间时就有新的信息进来,是余江阮发来的,很简单的几个字:“孟小时,早安!” 孟时忍不住的就微微笑着,认真的回复了一个早安。余江阮的信息很快又过来了,说了他今天的行程,然后叮嘱她要好好吃饭。他回来要检查的。 不过几条信息,孟时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将窗帘拉开,才发现天气竟然晴了,花草叶儿的露珠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面带微笑的下楼做早餐。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她只煎了蛋,热了牛奶。 吃着早餐的时候,她就在盘算着该买些什么寄到京都去。想着想着的,她又用纸笔一一的列出来。 临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下空荡荡的院子,更是觉得该养一只小动物的。院子里还真是很凄清。 她站了会儿,锁上门。正要出去,却见院墙边站了个人。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没注意到。 董家郃抽着烟的,大概也在想自己的事情,并未发觉她出来。孟时的脚步停住,董家郃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来。 他的衣着得体,面容却是异常的憔悴。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似的,眼下一圈青紫。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叫了一句小时。 孟时终是没有把伤人的话说出口,沉默了下文他什么事。 董家郃一脸的苦涩,低下头,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孟时肿起来的半边脸已经鲜红的物质印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怎么也想不到,何瑜霏竟然会下那么重的手。 孟时就勾了勾嘴角,带了几分讥诮的。董家郃想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疼痛一点点的蔓延开。他让她受的委屈,受的罪还少么?他的话,还真是充满讽刺的。 他自己也自嘲的笑笑,然后凝视着孟时道:“你和余江阮还好吗?我没想到会……”说到这儿他再也说不下去,勉强的笑笑,认真的道:“如果需要,我会向他解释清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时给打断,她说了句不用。董家郃蠕动了一下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让到了一边,道:“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用不用解释。你忙吧,打扰了。” 他的语气客气而卑微的,孟时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却没停下脚步,微微的点头像陌生人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二) 董家郃没有回头,就那么站在深巷里。许久之后,他自嘲的笑笑,这辈子,他还有脸,奢求她的原谅么? 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句小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攫取住了一般,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往昔的画面一幕幕清晰无比的出现在脑海中,像是怕惊走似的,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说:家郃哥,在喜欢我之前,你不许喜欢别人。 她说:家郃哥,我有什么不好的让你不喜欢的,你告诉我,我改行么!我是真喜欢你,这辈子都只喜欢你。 她说:家郃哥,你以后要是让我难过了,我就让你永远找不着我! …… 董家郃一脸的黯然,喃喃的道:“小时,你做到了。” 他找不到她了,原来的她,已经被他亲手扼杀了。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儿,重重的靠在围墙边上。 董家郃回到别墅的时候秦婉青早就等着了,她一脸的怒容,将茶杯啪的一下扫落在地上,咬牙道:“你果然又来找她了!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她给你灌了什么**药?!” 董家郃仿若没看见她的怒气一般,和平常一般平淡的道:“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秦婉青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的道:“那么多人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董家郃的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沉沉的道:“什么事?” 他的手机早关机了,他也没心情去关心谁会打电话给他。这个世界少了他,地球一样得转。 秦婉青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知道大吵大闹并不管用,看着他,冷冷的道:“和何家的婚约,你打算怎么办?” 董家郃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然来,道:“妈,求您别再逼我行吗?我早就说过不想订婚的,是您用小时威胁我。让我先把婚订了,等策划的项目过了……” 说到这儿,董家郃再也说不下去。他太清楚,他母亲那时候的话,哪当得数,不过是当时想稳住他罢了。可,他却信了。他对他们总是存着希冀的,总以为,他们不至于会骗他的。总以为……亲情是大于利益的。结果…… 他的痛苦并没有让秦婉青的神色有半点儿变化,她冷眼看着,忽然嗤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和霏霏解除了婚约,你就能和她在一起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就算你和何瑜霏接触了婚约,你娶阿猫阿狗我都不管,但我也绝不会允许晋蓉的女儿嫁进我们董家!当初如果不是你识趣的放手,你以为我会放过她?我老了,不想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你要是在执迷,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我弄死她又怎么样?你要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吗?” 董家郃忽然就笑了起来,认认真真的道:“妈,我一直就只是您手中的一颗棋子。我知道我对您来说算不了什么,如果,她伤了一颗汗毛,我就以双倍还在我的身上。反正,您也不在乎不是吗?”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不再等着秦婉青说好话,直接上楼去了。秦婉青气得紧紧的咬住牙关,气急败坏的道:“疯了,都疯了!” 许久之后,她才消了气,喃喃的道:“家郃,你是在赌我不敢么?” 没有人回答她,她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孟时乘了公交车去赶集,天气好,山货也比冬天时多了很多。她捡着上好的挑选,然后带回店里打包寄给余江阮。 闲下来她忽然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她冲了一杯茶,稳住心神,然后开始看报表。晚上回到老宅,刚想掏出钥匙开门就看到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她微微的一愣,看到角落里停着的车,才知道余江阮回来了。他竟然也没打声招呼。 孟时进了屋,客厅里并没有见到余江阮的身影,厨房里的灯是开着的。她将背包放在沙发上,刚靠近厨房,余江阮就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微笑着道:“回来了,去洗手,马上开饭喽。” 他系着她平时系的卡通围裙,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孟时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问道:“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余江阮偏头看着她,道:“怎么,不想我回来?” 孟时摇摇头,往厨房里面走去,想看余江阮做了些什么吃的,却被他给拦住了,“先去洗手,出来就知道吃什么了。”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孟时忍不住的撇了一下嘴,放下杯子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筷子,余江阮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里放了两碗面以及一个小碟子。面汤是金黄色的,铺了西红色翠绿的葱和小白菜,看起来诱人极了。 她微微的有些诧异的,她可不记得余江阮有这样的手艺。余江阮也不知道看出了她的疑惑没,将面条放在她面前,一碟子酱黄瓜放到桌子中间,笑眯眯的道:“试试怎么样,还有菜哦。” 他信心十足的,一副笃定孟时会喜欢的样子。孟时抬头看了看他,应了声好,她已经闻到了带着浓郁鸡汤味儿的面香。她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块酱黄瓜,又脆又爽口。作为吃面的配菜再好不过了。 她的食欲大开,开始吃起了面条。她的鼻子还是蛮灵的,真的是鸡汤面。面应该是自己做的,很有嚼劲。鸡汤里应该是放了药材的,舌尖回转时会感觉到药香味儿。 她好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了,舌头都快要掉了。才刚吃了几口面,余江阮就端了一碗冒尖的红烧肉走了出来。灯光下半肥半瘦的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的咽口水。 孟时的确也咽了咽口水,余江阮笑骂了一句小馋猫,道:“吃吧,滚热的,都是给你的,不怕胖就尽管吃。” 他将红烧肉放下,孟时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不甜不腻,顺滑的滋味还萦绕在舌尖就肉就已化掉。她忍不住的又夹了一块吃下,这才疑惑的问道:“这哪儿买的,我怎么不知道附近有馆子能做那么正宗的红烧肉。” 余江阮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拌着面,神秘兮兮的道:“馆子里当然买不到,这些可都是独门秘方。包括这一碟酱黄瓜和煮面的鸡汤。” 孟时看了看碗里的面,道:“你不会是从京都带来的吧?” 余江阮闲适的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偏着头道:“你怎么不猜是我做的?” 这用得着猜吗?他那厨艺,要是能做出这些来,那才是怪事。 吃人嘴短,孟时没吭声了,默默的把夹的红烧肉吃了。她是不怎么爱吃肥肉的,竟然一连吃了三块都没觉得腻。不过她还是又夹了一块酱黄瓜。 余江阮多多少也猜得到孟时的想法,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气馁,夹了一块红烧肉极为享受的吞了,这才道:“这些都是我舅妈做的,鸡汤,面,酱黄瓜,红烧肉。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孟时一直以为是他买来的,一点儿也没想到真是从京都带来的。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余江阮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赶紧吃面,糊掉可就浪费舅妈的一片心意了。她原本是想做鱼带过来的,但是冷掉就没那么鲜来,就想到了煮面。” 孟时抽了抽鼻子,低头吃了一口面,这才问道:“舅妈怎么想着做这些了?” 余江阮有些无奈,道:“别有心理负担,不是特意做的。红烧肉是姥爷爱吃的,不过分了一碗过来。鸡汤是给姥姥熬的……面么是早上剩下的。知道我要过来,舅妈就让我带过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孟时没抬头,嗯了一声。余江阮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往她的碗里夹着肉,道:“多吃点儿,不然可都便宜我了。你那么瘦,胖点儿多好。” 孟时的心里百味杂陈,余江阮的舅妈让带这些东西的意思不言而喻。发生了那件事,是想让她别乱想。她是很感动的,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点儿也不反对的。 孟时埋头吃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胃口,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的。红烧肉和余江阮一人占了一半,剩下的一点儿酱黄瓜她也放着,留着明天早上吃粥。 余江阮怕她吃得太多,收拾了厨房就带她出去散步。余江阮牵着孟时的手,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灯光下他英俊的面容柔和极了,孟时听着,偶尔也会附和一两句。她很少提起自己以前的事。 以前那些快乐回忆里的人,现在已经遥不可及。伤悲总是多过快乐。小巷里安静,天气虽然好,但这一带的人并不多,饭后散步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走到巷口,看到无人居住的清冷的老宅,孟时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余江阮送她回来,她就是躲到了里面。她看了看余江阮,忍不住的问道:“你那次是怎么找到我的?” 余江阮看到那老宅也想起来,笑了起来,挑挑眉,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呗。” 他闭口不提是怎么找到的,被孟时缠得没办法了,这才道:“画了素面嘛,那边不是有一家便利店吗?我就想着只要你住在附近,总会出来卖东西。拿了素描去店里问老板娘,老板娘就说了。” 余江阮忍住了笑,夸奖道:“谁让你长得漂亮,想记不住也不行。” 他这话说得夸张了,其实孟时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引起了那老板娘的注意。加上老太太时不时的出来遛弯,时间久了人自然就知道她们住哪儿了。 孟时踢了他一脚,他快速的闪开。勾住了孟时的脖子,就跟已痞子似的在孟时洁白的脖颈间嗅了嗅,轻笑着道:“还不允许我说实话么?” 孟时有些小小的郁闷的,她当时真是失算了。怕太晚回去外婆会担心就直接过来了,也没想到范围小了方便人排查。 余江阮的兴致很好,拉着孟时围着边儿上转了个遍。看见小吃也会买些,只是孟时吃不下了,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孟时发觉,余江阮没以前那么挑剔了。以前的他可是拽得跟什么似的。她的嘴角忍不住的向上弯了弯。 回到老宅里,余江阮拿着买来的橘子剥着。孟时洗澡出来,他就道:“孟小时,明天我们去看外婆好不好?” 老太太在的时候就很喜欢余江阮的。孟时就应了一声好,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想了想,道:“回来我们去流浪动物救助站看看,我想领养一只狗或是一只猫,鸟儿也行。” 余江阮塞了一瓣橘子进她的嘴里,正经八百的道:“那我得去查查,鸟儿能不能领养的。”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握住孟时的手不让她揍他,笑嘻嘻的道:“养狗吧,明儿先去看看,没合适的我回京都给你弄一只过来。我们也有养狗的,不过早就绝育了,没有崽崽。不然也可以抱一只给你养。” 他其实是担心没有经过驯养的狗会伤到孟时。猫么,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的。 孟时就应了一声好,余江阮示意她坐到他的腿上,想了想,道:“我原本是想回去就和余部长谈的,余部长不在,周末才能回去。” 他原本是打算找他姥爷的,后来想想还是没有找。姥爷已经退休多年了,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你让我查的那个孟深,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清清白白的。他好像要结婚了,对方好像是他的上级的外甥女。这是从许赭那里得到的消息,应该是**不离十。” 孟时怔了下来,余江阮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孟时的心里沉甸甸的,现在她已能确定下来,孟世辉指的,应该就是孟深了。只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她? 孟时乱得不行,她知道,她不能再那么被动下去。她得主动起来。还好东西她是留了备份的,除非,孟深能狠下心,将她给灭口了。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人总是会变的,为了名利权力,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怪也只怪她太过于信任别人。 她失魂落魄的,余江阮心中的疑惑慢慢的得到确定。他握住她慢慢变得冰凉的手,道:“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如果孟深是为了往上爬,他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他不会冒这种险。” 这点儿孟时也是想到了的,可是,凡事都有万一的。她静静的坐了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余江阮,道:“我和孟涛商量一下,去京都。” 余江阮将她的头摁进怀里,道:“你别急,太急反而只会打草惊蛇。我先问一下余部长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 孟时虽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可确实急也是急不得的。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孟时这一整晚都是煎熬,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她就爬了起来,坐车去孟叔家里。 怕引起孟叔的怀疑,她在楼下晃了几圈,等着上班的人都渐渐出来了。她才拧了些水果上去。走到一半她又退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年,她会那么的去试探孟叔。 她在楼下抽了一支烟,拧着水果去了店里。孟涛已经在了,他这段时间是店里的顶梁柱,来得都挺早的。 看着孟时拧着水果,他就忍不住的问道:“小时,你拧这些是打算去哪儿?” 孟时微微的有些失神,随即回答道:“去看外婆。待会儿就去。” 余江阮早上要去他的店里,待会儿才能过来。孟涛哦了一声,往外面看了看,低声的道:“昨儿晚上深哥打电话回来了,他要结婚了。好像就是和那位的外甥女。不过你别多想了,他说了,他现在的位置……帮不了你太多。” 孟涛说得没一点儿底气的,可他却不得不撑着。他觉得深哥真的变得有点儿不一样了。这事他连他叔都没敢告诉的。 孟时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没发表任何的意见。孟涛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余江阮十点多才开车过来,有客户耽搁了点儿时间。不过上山正好能赶上吃斋饭。出了城,余江阮停车买了一束花。老太太是很讲究的人,肯定是喜欢花的。 孟时想起了那次余江阮送老太太来时的情景,一时沉浸在悲伤里,就那么沉默着出着神。 余江阮忽然咦了一声,她回过神来,见余江阮看着前面的红色跑车,问道:“怎么了?” 余江阮摇摇头,想了想,道:“这车牌号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真挺眼熟的。” 他的记性一向不差,要是没见过不会觉得眼熟。孟时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道:“兴许你们认识,能拿到这牌照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她说得慢吞吞的,但一点儿也不假。前面那车牌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说不定真就和余江阮认识呢。 余江阮好笑,注意力收了回来,敲了她的头一下,道:“哪儿那么多认识的人呀。胡说八道的。” 就那么一句话的时间,那红色跑车已经超了前面的车。速度快得不是一星半点儿,限速也不管的。余江阮就啧了一声。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三) 寺庙的樱花已经凋零,树枝上的率夜间隐藏了一簇簇青色小拇指那么大小的果实。阳光下散发着柔润的光泽。这里的樱桃甚至比樱花还出名些,每年果实成熟的时候游客尤为壮观。 上了山,孟时先去拜访了主持,然后去后山看外婆和外公。她在墓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琐事,余江阮倒挺识趣的,离得远远的。待到孟时说完,才到墓前,认真的和外婆外公保证,他会照顾好孟时。 两人并排着在墓前静静的站着,寺庙里的钟声悠远绵长。孟时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鼻子忍不住的发酸。她一直都在逃避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和外婆说话时,是对着冰冷的墓碑。 她抽了抽鼻子,蹲下将墓碑上的灰尘一层层的抹净,这才道:“走吧。” 余江阮点点头,和墓碑上和蔼的老人道了别,这才牵着孟时的手往回走。刚才敲了钟,这个时候应该是寺庙吃饭的时间。 孟时郁郁寡欢的,余江阮就说着些笑话逗她开心。走到三岔路口,隐隐约约的听见被竹林覆盖的石梯小道上有人在争执。 这边离得有那么远都能听见,那争执应该不小。余江阮就看了看孟时,问道:“去看看?” 孟时点点头,这几条路从哪儿都能回寺庙,只是距离长短。越是离得近,那争执声越是大。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位的声音有些熟悉,歇斯底里的。两人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都加快了一些。 绕过竹林,就见一红一白的女子站在道上。还没看清楚,那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就狠狠的推了那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一把。 孟时和余江阮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就顺着石梯滚下。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孟时的脚步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再也移不动一步。眼前只剩下石梯上那一滩刺目的红。 “疯子,董芙萝你他妈的就是疯子。”孟世辉手中的糕点散落了一地,将血泊中的女人抱在怀里。一双眼睛血红,恨不得将董芙萝扒皮抽筋。 他和余江阮孟时一样,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董芙萝将韦安推从石梯上滚下。不,他不是晚了一步。董芙萝是故意的,她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孩子在他的眼前消失。 孟世辉几近疯狂,韦安身下的一片鲜红让他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着。他知道,他的孩子没了。 董芙萝的脸上一片冷漠,冷冷的一笑,道:“我早就疯了,你不知道么?” 孟世辉已听不见,不停的安慰着怀里的人。韦安流了太多的血,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西裤上粘稠的液体。他不敢动,一点儿也不敢动。 余江阮打电话叫了120,但这里是山上,车子不能上来。过来显然是耽搁那么多时间。孟时强扼制住自己胃里的翻腾以及微微颤抖的手脚,上前检查了一下,对余江阮道:“去寺庙里找担架,马上抬下山。” 她在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了的。要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只怕妈妈也会有生命危险。 孟世辉早就乱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道:“孟小姐孟小姐,快止血,保住孩子。” 他早过了而立之年,要是在平常的家庭,恐怕孩子都已上小学了。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无疑是很重要的。从韦安怀孕后,他就从来没让她单独外出过。他防来防去,还是没防到董芙萝会那么快发觉。 孟时不忍说出残忍的话,低低的道:“你冷静些,和她说话,不要让她昏迷过去。” 韦安叫疼的声音已经慢慢的弱了下去,孟世辉拍着她的脸颊,低声的道:“宝宝别睡,你上次不是说要出去玩吗?我们过几天就去好不好,还有你不是喜欢包包吗……” 孟世辉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站在石梯上动也不动的董芙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出声讥讽道:“我们董家养的这条狗真是有出息了。” 孟世辉的身体一僵,抬头看向董芙萝,一字一句的道:“我在你眼里,哪怕那么一分一秒,都没有是人过。” 他的语气沉沉的,辨不出情绪来。余江阮已经找人抬了担架来,他没有再去看董芙萝,小心翼翼的将韦安抱上了担架。 韦安的年纪小,他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可是,看到她虚弱的样子,他还是愧疚难受。如果不是跟了他,她不会在那么小的年纪,就不受这种罪。 寺庙里的几个僧人看到地上一摊一摊的血,一遍遍的念着阿弥陀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后山会发生这种事。 有僧人要不要报警,孟世辉摇摇头。冷冷的看了董芙萝一眼,转身随着担架离开。 救护车早在山下等着,韦安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过去。看着救护车离开,余江阮微微的迟疑了一下,将车开了过来跟了过去。 孩子果然是没能保住的,余江阮和孟时找到手术室时,孟世辉已经在手术单上签了字。他颓废而疲惫,见着孟时和余江阮也没打招呼。 余江阮并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帮忙全是因为不能见死不救。他是不太看得上孟世辉的。 询问了从手术室里的护士,知道大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他就轻轻的道:“走吧。” 看着韦安从石梯上滚下,满身鲜血的样子。孟时忽然就想到了从楼梯傻上滚下的董芙萝。她对自己的孩子都那么狠,何况别人的孩子。 孟世辉早该想到,只要他还和董芙萝在一起,以董芙萝的性格,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平安降临在世界上的。 孟时打心底的疲惫起来,董家的人,又有哪个是善类。她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就听孟世辉暗哑着声音道:“孟小姐,余先生,谢谢。改天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余江阮说了句客气了,然后又客气的让他有什么事联系,牵着孟时走了。在电梯里时,他忽然想起那辆红色的跑车怎么那么熟悉了。那是董芙萝的座驾,他自然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其实就是当时想起来了,这事他们也是阻止不了的。想到董芙萝那样子,他微微的皱了下眉头,真真是个蛇蝎美人。董家的事太乱,何瑜霏不嫁过去,也许是幸运。 两人原本是打算吃斋饭的,这下斋饭没吃成,也早过了吃东西的时间。孟时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的,余江阮看了看时间,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孟时的胃现在都是难受的,哪吃得下东西。她摇摇头,道:“没胃口,不用管我。” 余江阮就道:“哪能不吃东西,多少都得吃点儿。”附近是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的,他带着孟时上了车。 孟时确实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余江阮给她买了一碗白粥,带了几样凉拌的小菜。他自己则是随便吃了一碗牛肉面。 余江阮一点儿都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董芙萝的,稍微的想了一下他还是给董家郃发了一条短信,简单隐晦的说了之前遇见的事。 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董芙萝那样子,谁知道会不会再做点儿别的事。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都是该通知董家郃一声的。 董家郃收到余江阮的短信的时候就楞了一下,他是没想到余江阮还会主动和他联系的。 看到短信的内柔,他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当即给东青那边的人打电话,让看紧董芙萝,他立即订机票过去。 以他对董芙萝的了解,那个女人碰了‘她的东西’,她哪会那么善罢甘休。这恐怕只是想给孟世辉一个教训。可是,现在的孟世辉已经不是以前的孟世辉了。 董家郃头疼不已,其实,孟世辉在外面有女人再正常不过。这些年,董芙萝一直住在家里,逢年过节几乎都很少回孟家,谁会一直为谁守身如玉?而且,孟世辉的年纪不小了,孩子,尽管嘴上说顺其自然,恐怕是早就想要了。 董家郃想着,匆匆的进了电梯,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并不是他的母亲,他让家里的佣人转告。 挂了电话,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斯文英俊的脸上已是疲惫不已。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董芙萝的性格极端,而她痛下杀手,孟世辉恐怕早已心凉。 现在的孟家早不是以前的孟家,这些年他是亲眼看着孟家起来的。这次的事,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在董芙萝的身上。 董家郃出了电梯,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停车场里抽起了烟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送他到机场。 孟时还没回到老宅,就接到了老鬼的电话,说他已经回来了。问孟时在哪儿。他原本是昨天就要到的,也不知道这到哪儿去了。 孟时就让他找个地方坐着等等,她马上回去。老鬼心不在焉的应了下来,让她快点儿,他快困死了。孟时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他也没说,直接就挂了电话。 孟时到了巷口就下了车,她去给老鬼开门,而余江阮则是去超市。家里好些东西都没了。 孟时远远的就看见老鬼在门口坐着,走近了才发觉他是在打瞌睡。他身上穿了件灰色的外套,沾了不明物体,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落魄。 孟时踢了踢他的鞋子,然后径直去开门。老鬼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孟时,打了个哈欠,道:“总算回来了,我这等得话儿都快谢了。” 孟时推开门,示意他进去,将不知道谁扔的牛奶盒子丢进垃圾桶里,道:“有那么夸张吗?” 余江阮的车开得很快的,不过才一个多小时。 老鬼打了个哈欠,道:“当然有了,对了,有吃的吗?” 他倒是挺不客气的,边说着边往里走。孟时将门推关好,余江阮要回来并没有锁,道:“可以煮面。” “给我煮上一大海碗,两人分量的。”老鬼说。 孟时打开门,换了鞋,还是没忍住的问道:“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就算是刚下飞机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子,还哈欠连天的,昨晚八成是没睡。 “睡觉。”老鬼打着哈哈,不肯再说。 孟时也没再问,进了厨房给他煮面。特地将很少用的大海碗拿出来,放了高汤和调料。 煮面几分钟就能吃了,老鬼的瞌睡好像也醒了,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孟时将面端上餐桌,他也顾不得汤,拿了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转眼就面就吃了一小半,他这才有空,抬头看着孟时,开口问道:“你最近别乱窜。” 孟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道:“怎么了?” 之前毛子就说过,老鬼不应该再叮嘱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老鬼本想让她别问的,转念一向知道瞒也瞒不了多久,索性坦白,“姓蒋的那孙子,说话不算数。在外面到处传说你是老爷子的徒弟,得了老爷子的真传。” 她就只奥这事还没完,听到这话忍不住的一乐,似笑非笑的道:“他倒是挺看得起我的。” 她不过是学了点儿皮毛而已,传成这样也太看得起她了。老鬼大口的吃着面,道:“他就是一龟孙子,不是个男人。” 孟时忍不住的有些想抽烟,手碰到烟盒又收了回去,低着头看着干干净净的地砖,道:“这事在余江阮面前你别提。” 老鬼拍着胸脯保证,顿了下,道:“你就躲这段时间,他们想找你,肯定是冲着老爷子的东西来的。那东西已经有眉目了,我在那边遇到了一哥们儿,不知道从哪儿的得来的消息,说是那东西在费家上一任掌门人的墓里。我跟着去了一趟,谁知道他娘的是瞎跑。前不久已经被人给开过了。不过我猜既然有这样的消息流出来,肯定有人已经知道了线索。我过几天再去打听打听。” 那东西的诱惑力,比孟时是否得老爷子的真传这诱惑力大多了。最重要的是,她不在赌场混,谁还关注她?就算是想请她出去,吃了几次闭门羹总会消停。 孟时嗯了一声,她知道下墓是很危险的,顿了一下,道:“现在不愁吃穿,你别和人去做……那些事了。” 老鬼做这生意不白不黑的,跟着下墓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老鬼举起手来发誓,道:“这是最后一次。” 说着他挠了挠后脑勺,像是怕孟时嫌弃他似的,又补充道:“我洗过澡,全身都换过了才过来的。” 孟时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撇了一下嘴,道:“谁嫌弃你了?” 老鬼嘿嘿的笑了起来。 余江阮回来得挺快的,听到车子开进院子的声音,孟时就出去帮忙拧东西。余江阮大包小包的买了好些东西,孟时没有吃多少东西,他又带了甜点回来。 他并不让孟时拧东西,只将甜点递给她。进门就见老鬼跟一大爷似的在沙发上坐着,怕余江阮没看见他,特意重重的咳了一声。 余江阮看了过去,顿时乐了起来,道:“怎么黑成碳了?” 老鬼又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没礼貌,我现在算是小孟的监护人。你信不信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余江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他挺直了背脊,随即又焉了下去,揉了揉鼻尖儿装傻去了。 余江阮将东西放进了冰箱里,拿出买的桃子洗干净放到小几上,坐在了老鬼对面的沙发上,道:“最近去哪儿了?” 他拿出水果刀,慢慢的将桃子皮给削掉。老鬼本想摆摆谱的,这下没摆成,有些悻悻的,道:“没去哪儿。” 他本是想拿桃子吃的,见余江阮正在削皮又靠回了沙发上。余江阮好笑,不过没说什么,等到削好了皮,招手让孟时过来,将桃子递给了她。 老鬼直嚷嚷着说欺人太甚,自己拿起了桃子狠狠的咬了起来。 两人在客厅里说话,孟时则是在厨房将煲汤的食材拿出来。余江阮买了一只杀好的鸭回来,正好能煲酸萝卜老鸭汤。中途余江阮要进来帮忙,被她给赶出去了。他帮的多半是倒忙。 重新回到客厅,老鬼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瞄了一眼,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告你,你要敢不对小孟好,可别怪我对你别客气。” 孟时倒是挺能保守秘密的,还没告诉老鬼他们已经领过证了。不过,那在他眼里也算不上是结婚。这婚礼怎么都得补办的。 余江阮也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道:“你觉得我能做得了主吗?” 老鬼咳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我也赞成晚点儿结婚,你这种人就是该多考验考验。这张脸一看就是拈花惹草的脸。” 余江阮嗯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我看你得好好松松筋骨了。” 老鬼切了一声,道:“谁怕谁呀。”嘴上虽是那么说,但却不说话了。趿着拖鞋往厨房里觅食去了。 医院里,董家郃站在走廊上抽着烟。孟世辉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儿才上前,像平常一样打招呼。 董家郃回过身来,微微的颔首,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人还好吗?” 他不是来质问,孟世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讥讽,摇摇头,淡淡的说了句还好。他完全没有一点儿歉疚,董家郃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事就好。 孟世辉并没有接口,董家郃就道:“我姐的性格……有点儿冲动。我让她过来道歉,需要的赔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世辉打断,他冷笑了一声,道:“道歉?还是免了吧。我怕再弄出一条人命来。” 他说得毫不客气的,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全是冷漠。董家郃看在眼中,掸了掸烟灰,淡淡的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世辉看向了他,脸上的讥讽不遮掩,道:“我在你眼中,就只是董家的一条狗。就连那么一秒,都没有被当成人过。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他将这个皮球踢给了董家郃,董家郃就没说话,但脸色不太好看。他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不会善了,却没想到孟世辉的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留情面和态度。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姐夫是很能忍的人。 有护士匆匆过来,在孟世辉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孟世辉说了句知道了,他显然是没有谈下去的打算,意味深长的道:“家郃,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也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和以前一样。这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请你看好你姐,如果她再敢来医院闹,夫妻多年,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董家郃就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烟火,道:“姐夫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董芙萝再怎么样是董家人,孟世辉那么说就有点儿不给面子了。 孟世辉的脸色不变,微微笑笑,道:“家郃,人一旦寒了心,不惜一切代价,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董家郃就没说话了,孟世辉笑笑,转身往病房走去。他的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神色阴郁。 董家郃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才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他的手下办事都是很有效率的,很快韦安的病例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中。他问了几句病情的,然后就沉默着没说话。 难怪孟世辉一点儿情面也不顾,那女人经过这次,恐怕是很难有孕了。董家郃闭上眼睛,他突然想起,那年董芙萝从楼上掉下来的事。孟世辉当时的反应,并不像现在这样。或者说,是很平静的。而且,当所有人,都愤怒的指责孟时的时候,他并没有半句指责,平静得像是个局外人。 他当时以为,那是意外。董家郃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他忽然的就疲惫不已,伸手揉了揉眉心。 孟世辉说得出,必然是豁出去了。这事,如果处理得不好,只会越加的发酵。孟世辉自然是有恃无恐的,凡是做生意的,就算再光明也光明不到哪里去。这些年,董氏的许多事,都没瞒过他。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四) 孟时最近失眠得厉害,事情多,她越觉得自己的头不够用。余江阮和老鬼谈着最近的市场。她沏了茶,便悄悄地出了客厅,到院子里坐着。 湛蓝的空中挂着一轮满月,清凉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寂静而宁谧。她抬头看着,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她缩了缩身子。 有些想抽烟的,她却忍着没有去拿烟。余江阮的鼻子灵着呢,只要她抽了烟就能闻得到,就会问她怎么了。仿佛只要她抽烟就是有烦心事瞒着他。 孟时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前方绿叶上沾了露水的山茶花。坐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还没回过头,余江阮就在她身边的石梯上坐了下来,道:“一个人坐这儿想什么?” 孟时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一人出来,道:“没想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余江阮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冰冰凉的,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将孟时给拉了起来,道:“这石梯上冰凉的,小心感冒哭鼻子。” 他很自然的将孟时的双手握着,然后才道:“他睡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打呼噜了。” 孟时点点头。要不是余江阮在,老鬼早就睡了。他昨晚应该是一夜未睡,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看见余江阮的眉头仍是微皱着的,她忍不住的就笑出声来,认认真真的道:“你皱眉的样子真像个小老头。” 余江阮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哼了一声,道:“说谁是小老头呢?” 他辦开孟时的手掌,紧紧的与她十指相扣着,眸子中闪现着狡黠的光,“我要是小老头,你不就是小老太太了?” 说到这儿,他凝视着孟时,忽的笑了起来,道:“我倒挺期待我们变成老头子老太太的那天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的,孟时笑笑,没说话。余江阮也没再说话,伸手将她抱住,她不光手凉,身体也是冰凉的。他就拉他身上的大衣将她裹住。孟时太瘦,他的大衣能完完全全的将她包裹完。 余江阮的身上暖乎乎的,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汲取那温暖。孟时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余江阮低头看做她,狡黠的眨眨眼,道:“我像不像袋鼠妈妈?” 孟时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伏到了他的胸口,闷声道:“像。” 余江阮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道:“那次见你的时候,我真一点儿也没想到会是个女孩子。”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喜欢上她。他们的命运,会纠缠在一起。 孟时就抽了抽鼻子,慢吞吞的道:“我也没想到,会让一个讹人的小混混住到家里。” 余江阮弹了她的额头一下,道:“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呀?有我那么帅,那么有气质的小混混吗?” 孟时缩了缩头,小声的嘀咕道:“那么自恋的小混混倒是没有。” 余江阮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硬……哼哼,待会儿看你还嘴不嘴硬。” 他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下头咬了一下孟时的耳垂。那是孟时敏感的地方,她忍不住的就缩了缩。余江阮将她搂得紧紧的,又轻笑着低低的道:“我更没想到,那看起来干瘪瘪的身材……实际上却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时给伸手捂住了嘴,懊恼的道:“闭嘴。”他还真是什么都能说出来。 余江阮闷笑了起来,伸手拿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嘛?是在夸你,夸你呢。” 月光下孟时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余江阮有些心猿意马的,摁住孟时不许她再乱蹭。 待到身体里的那股子躁动压了下去,他悄悄的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孟时说算了,已经不早了,今天上山下山的也有些累了。余江阮捏了捏她的脸,道:“那进屋去,明明怕冷,也不知道多穿点儿衣服。” 两人进了屋,余江阮立即就去给孟时冲了一杯热茶过来。担心她受凉感冒。孟时捧着茶杯,有些失神,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被照顾过了。她就想,遇到余江阮,她的运气其实挺好的。 余江阮很知道分寸的,有老鬼在,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找了一部电影两人一起看,待到孟时睡着,他才关了灯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夜已经深了,巷子的灯火零零星星的。他忽然就想到他在走廊里,听到的孟时弹的钢琴。这小小瘦弱的身体,所承受的,完全不是他能想象的。他轻轻的吁了口气,如果不是发生了她父亲的事,她恐怕现在和岩岩一样,还是不谙世事被捧在手心的小姑娘。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独自承受着,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缩承担的东西。 他回京都的那天,是请人调过孟时父亲的案卷的。记载得并不详细,几乎是潦草结案的。大概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去找,放在最角落的。他和许赭费了些周折才找出来。 许赭疑惑的问他翻那案卷做什么,他没说,就说偶尔听人说起挺好奇的。许赭当时就摇摇头,说谁也没想到那位的胆子竟然会那么大。他竟然也是知道孟时的,直说他那很聪明的女儿经历了这种事怕是毁了。 他就好奇的问他认识孟法官的女儿吗?许赭说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是应教授得意门生。还很会弹钢琴,当时在同龄人里挺出名的。然后笑着说余江阮不知道也正常,他不关心这些,再说他那时候不是在国外喝洋墨水嘛。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余江阮就问他当初孟法官怎么会倒得那么快,许赭却并不清楚,说当时的传言是狱中畏罪自杀。上面捂得挺严实的,具体不清楚。 见他打听,许赭就开玩笑般的道,说让他去问他爸爸不就都清楚了。余伯伯应该是多少知道些的。 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将这话题带过了。余江阮微凝神,伸手揉了揉眉心。 余江阮第二天在请客户吃饭时遇到了董家郃,这是那天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余江阮并没有开口打招呼的打算,只是微微的颔首便要擦身而过。 董家郃的嘴角带了些苦涩的,低低的道:“阮阮,我们能谈谈吗?” 余江阮的嘴角露出讥讽来,同在一个圈子,是避免不了见面的。余江阮没有做得太过,点点头应了声好,脚步也未停留一下上楼去了。 他的冷淡是在意料中的,可两人是那么多年的好友,余江阮的态度,董家郃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他微微的有些失神。身边跟着的下属并不识趣,疑惑的问道:“董经理,余少这是怎么了?” 他和余江阮的关系好是京都众所周知的事,余江阮的工作自由,也常常去他的办公室。公司里的人自然是知道两人的关系不错的。 董家郃回过神来,却并没有回答。那下属自知自己失言了,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是紧跟着他。 董家郃和何瑜霏虽然订了婚,但两人的关系并不如以前这事早在公司里传开。甚至有人还说婚是订了,但何家迟早是要提出退婚的。何小姐以前多爱到公司的,现在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 有人就感叹,董经理仪表堂堂,有才有貌有家世。可在婚姻上似乎一直不顺,第一次订婚,那位柳家千金没多久就同人私奔了。这次要是再退婚,董经理就是第二次被退婚了。 公司里甚至有人传董经理是有什么隐疾,不然怎么会一订婚婚事就黄了? 那下属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前面董家郃停住脚步,他差点儿就撞了上去。他险险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去,才发现董大小姐过来了。 董家郃昨天就过来,给董芙萝打电话,却一直没打通过。没想到她现在倒是肯露面了。 “你昨天到哪儿去了?”人来人往的,董家郃的语气淡淡的。 董芙萝的眉头皱了起来,嗤笑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董家郃没说话,董芙萝视他为不存在,直接就往包间去了。昨天发生的那事似乎一点儿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妆容依旧得体,和往昔一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并没有愧疚和心虚。 董家郃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同身后的下属交代了一句,跟在董芙萝的身后上了楼。 董芙萝就跟没看见他似的,点了菜,然后就开始补起了妆来。董家郃的面色淡淡的,过了会儿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董芙萝的动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就算是要上路,那也得做个饱死鬼是吧?” 董家郃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然后淡淡的道:“昨天我去了医院,那个女孩子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恐怕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董芙萝看向了他,冷笑着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看我愧疚?可我凭什么愧疚?这年头做小三还有理了?她早在和孟世辉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她的神色冷漠,似乎这并不是事儿。顿了下,冷笑着道:“你是觉得我该去向孟世辉道歉?我告诉你,想也别想。他现在就算不是以前的孟世辉了,那也只是董家的一条狗而已。让我去向一条狗道歉,你觉得可能吗?你们要想拉拢他,那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凭什么牺牲?” 她在董家郃面前,一贯都是温柔的。一向都是为了弟弟可以牺牲一切的姐姐的模样。董家郃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子。 他就沉默了下来。董芙萝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将脸别到一边,道:“我不会道歉,他这次太过分了。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他是不是打算等那女人生了孩子后就直接领到家里来?”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道:“我不是故意的,她要不是伶牙俐齿的……” 她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她昨天确实是气过头了。孟世辉那人渣,竟然将他夫妻间的私密事都告诉那女人。那女人要不用那些来刺激她,那个孩子兴许还好好的。 她不就是仗着孟世辉给她撑腰么,她倒是要看看,让她的孩子没了,孟世辉能把她怎样!那个孩子,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即便她不要,那也还是她的男人!只要一天不离婚,孟世辉就休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找女人。 董家郃依旧没说话,过了会儿,缓缓的道:“离婚吧,你要觉得和他在一起是折磨。那就趁早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从董家郃的嘴里说出来,董芙萝微微的怔了一下。随即别开头,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离婚?” 就算离了婚,那又怎么样? 董芙萝微微的失神,随即淡淡的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劳烦你。你有事就去忙,我静静。”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坐在一起了。董芙萝的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但董家郃已经站了起来,说了句好,就往外走去。 董芙萝一口气堵在胸口,横手一扫,将桌上的杯子全扫落在地上。董家郃没有回头,到了外面才吩咐侍应生进去收拾干净。 走出走廊,董家郃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不愿意再见到董芙萝。 余江阮应酬完出来的时候,董家郃在楼下大厅的角落里抽着烟。面前放了一杯冷却的茶。他已经等了好会儿了。 余江阮并没有过去打招呼,送走了客户,这才回去。董家郃立即就站了起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董家郃才问道:“何瑜霏……最近还好吗?” 余江阮就笑笑,道:“我不知道,你等我半天,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的笑并不达眼底,陌生而冷漠。董家郃沉默了下来,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找余江阮说什么?说让他好好对孟时?还是解释他和孟时之间没什么?他,没那资格,早就没那资格。 熟悉的疼痛蔓延开,他喃喃的说了句对不起。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因为谁。余江阮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家郃,人说商人多重利,可我一直觉得你不一样。何瑜霏当初和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挺欣慰的。因为你值得托付。” 微微的顿了下,他的嘴角的笑容讽刺了起来,接着淡淡的道:“我没想到,人不能只看表面。我会照顾好她,决不让她再受颠沛流离。” 余江阮说完这话,直接便离开。董家郃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余江阮口中所说的她,指的是孟时。 也对,余江阮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找他是为了什么。 董家郃的心脏一阵绞疼,他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在他的面前保证,他会照顾好他的小时。 他惨然的笑了起来,又一阵疼痛袭来。他的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路人忽然发出大声的喧闹声,余江阮没有回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是小林打来的。 他同小林说着公司的事,慢慢的去地下停车场。等着开着车出来,就看见有救护车停在了路边。那路边上早围了好几层。本是想下车看看的,附近不能停车。他就没再管。 回去的路上他给孟时打了电话,问孟时想吃什么,他带回去。孟时说不用,家里什么都能做。余江阮就说小妞,带东西回来是我的心意。 孟时沉默了一下,抽抽鼻子,道:“是你的心意你问我干嘛。” 余江阮一噎,恶狠狠的放下狠话,“我回来再收拾你!” 大概是老鬼在边儿上,孟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挂了电话。余江阮的心情轻松了起来,去买了烤鸭,又去买了唐记的鲜花饼。 回去的时候院子的石桌上摆了好些的蔬菜,诱人的香味在鼻间散开。老鬼戴着个毛子系着围裙正在烤鱼,指挥着孟时递这样递那样的。 余江阮下车就哟了一声,道:“大师傅呐?” 老鬼一点儿也不谦虚,扬扬脖子,道:“那是,我的手艺那还有得说?” 余江阮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老鬼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蔬菜,指挥道:“你赶紧去将蔬菜洗好,待会儿就能炒了。” 余江阮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鬼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孟时进屋子里去找东西去了,余江阮也拧着东西跟着进去。进门就将孟时堵住,俯身使劲儿的啜了她的唇瓣儿一下,才将她松开。微微笑着道:“今天怎么想起做烤鱼了?” 孟时的唇瓣儿被啜得红艳红艳的,令人心神荡漾。余江阮忍不住的又俯身,又狠狠的咬了一下。 孟时差点儿痛呼出声,余江阮管不了那么多,将她抵在墙上。轻轻的吻了起来。孟时的身上有很好闻的皂角味儿,让人忍不住的就沉迷进去。 他忍不住的将她揽得紧紧的,一吻完毕,深情的凝视着她,哑着声音道:“想我了没有?” 他的头微微的倾着,仿佛只要孟时说不想,他就马上狠狠的再吻一次。孟时用力的头,猫儿似的说了句想了。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她慌忙的推开他,道:“孟叔和孟涛要过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落荒而逃。余江阮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将东西放在小几上,道:“我去洗菜。” 他刚将东西放下,孟涛就进来了。看到他有些惊讶的,本是想问他怎么在这儿的,又咽了回去,道:“小时在吗?弄了点儿活虾,待会儿烤来吃,可鲜了。” 他说着不等余江阮回答就匆匆的往厨房去了,余江阮也不介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出去洗菜去了。 孟叔也已经到了,正在看老鬼烤鱼。余江阮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孟叔。孟振峰就说小余也在啊。他说着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拿出了旱烟袋来。 孟振峰还是挺喜欢他的,细细的问着他一些琐事。余江阮一点儿也没不耐烦,认认真真的回答着。看着孟时出来去洗菜,他才歉疚的笑笑,道:“我去帮小时,待会儿再过来陪您。” 这话更是让孟振峰满意,挥挥手让他去了。孟涛小声的骂了一声马屁精,不屑的撇撇嘴。 他是看不惯余江阮的,就一小白脸嘛。脸那么白,就跟一娘们儿似的,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孟涛的嗓门大,吆喝这吆喝那的。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孟时的脸上也多些兴奋劲儿,话也比平常多了一些。 快要洗完菜时,她突然道:“孟世辉今天给打电话了。” 余江阮没想到她会说这事,微微的愣了一下,道:“他说什么了?” “向我道谢,说改天请我吃饭。”孟时说。 孟世辉没必要那么急的,昨天他已经道过谢了。余江阮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道:“他要再打电话来,就去吧。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 孟时的心尖儿就颤了一下。她也觉得孟世辉是有话要说,可她并不知道,孟世辉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不管怎么说,孟世辉这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也不值得信任。但听听他会说些什么也不是不行的。 他再次示好,却并不一定是示好。兴许,她只是他用来对付人的棋子而已。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缘。 余江阮和董家郃的关系好,和孟世辉肯定也是有所接触的。在那个圈子里,孟世辉的为人怎么样他应该是多多少少知道点儿的。刚才他微微的思索那下,就说明他同她的看法是一样的。 孟时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孟深的事,是孟世辉歪打正着,还是他手头真有点儿什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五) 今天借着烤鱼将孟涛和孟叔请过来,孟时其实是有话要说的。但看着大家和乐融融的样子,她不忍扫了兴,于是默默的吃着东西。 一旁的烤架上还烤着肉,鸡翅,几种蔬菜,在滋滋的声音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他们喝酒,她就翻着,偶尔余江阮会帮帮忙。 吃着吃着的孟涛和老鬼较起劲来,开始比起了酒量。余江阮则是和孟叔聊着天儿。几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老鬼和孟涛还在拼酒。难得聚一次,也没人管他们俩。孟时搀扶着孟叔进了屋,余江阮则是去沏茶。 每每到这宅子里,孟振峰都是百味杂陈的。这次也不例外。他从小就是跟在孟时外公的身边伺候的,老爷子走了,他想着他还要照顾老太太。现在老太太也走了,他一时就失去了主心骨。这一生浮浮沉沉,到最后来,他居然是最晚走的人。 他长长的吁着气,神色复杂的看着这老宅。余江阮端了茶出来,他才回过神来。余江阮原本是要坐下陪他的,还没坐下来老鬼就在外面叫了起来,“老余老余,赶紧出来!” 他的嗓门很大,也不怕会吵到人。余江阮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没想到他立即又叫了起来。 他无奈的笑笑,对孟叔道:“您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振峰摆摆手,示意他去他的。余江阮快步出去了,屋外很快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孟振峰喝了口茶,道:“小余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外婆在时就挺喜欢他的。” 孟时笑笑,说是的。微微的顿了下,她低下头,沉默了下,道:“孟叔,我打算去京都。” 孟振峰其实早知道她有话要说的,却没想到她是要离开。他看着孟时,拿出旱烟来抽上,这才道:“小时,小余是好孩子。无论是外婆外公,还是爸爸妈妈在,都是和叔一样,希望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你要去京都我不反对,小余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们以后也不可能住这边。但是啊小时,你要做别的。叔就不同意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坎儿的。但小时,你爸爸要是地下有知,只会想看到你过得好好的。有的事情,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必强求。父母都只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苦涩的道:“叔老了,叔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如果叔能帮得了,就算豁出这条老命去,叔也不会在乎。” 他说着就长长的吁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恍惚,陷入了回忆中。 他一句没有提起孟深,想必多少也猜到些了,所以才不希望孟时去冒险。孟时静静的坐着,手指在滚烫的杯壁上摩挲着。微微的垂着头,看着杯口上方冒出的袅袅热气。 她放不下,父亲的含冤而亡,她怎么能自私的眼睁睁的看着就此揭过。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她悄悄的吁了口气,别过头,看着在微风下轻轻晃动的窗帘。 沙发上的孟叔老态毕现,再也不是当初能将她举得高高的中年人了。孟时的眼睛有些酸涩,她不怪孟深的,一点儿也不怪。他不欠她什么,犯不着为她牺牲那么多。 孟时坐了良久,发觉孟叔在沙发上睡着了,才站起身来,去拿了薄毯给他盖上。 余江阮渐渐的忙了起来,东青这边的店生意比他想象的还好。每天朝九晚五的,有时候甚至要应酬到很晚。 他已经几星期没有回京都了,就偶尔打电话回去。他公司附近的馆子挺多的,却没有入得了他口的。回家常常抱怨中午吃的东西无法忍受。孟时听的次数多了,索性让他将想吃的东西写下来,她做成便当让他带去公司。 余江阮就说他公司里准备有厨房的,让她买菜过去做饭得了。孟时已经和孟涛商量了,店以后由他一人负责。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孟涛已经重新招了人,她现在过去只是将账目弄清楚。 原本她已是不打算合伙了的,孟涛却不同意。只让她去忙她的,剩下的都交给他。她只管分红就是。 他还念叨说女孩子不能结婚后就依赖别人,没钱是没底气的。孟时听着好笑,她并没有打算玩着的。就算是去京都,她也是要找工作的。她就是忙碌命,要是让她玩着,每天就等着人回来,她习惯不了。 再说了,她一直是很没安全感的人。 孟时是舍不得东青舍不得老宅的,有时候给花花草草浇着水的时候就会突然失神。水流去很远,她才回过神来。 这天中午孟时给余江阮做了午餐,回来就给花花草草除草松土。孟叔和孟涛依旧不肯过来,这些花花草草她是养不的。她打算全部送给街坊邻居,这样它们也重新有了家。总比在院子里后荒芜的好。 养的时间久了是有感情的,万分的不舍。她仔细的松了土,刚开始浇水。就听见推铁门的声音。她抬起头就愣了一下。水管里的水哗啦啦的冲着花骨朵儿,盆子里的泥土溅在了鞋子上。 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将水管关了,然后叫了一声阿姨。阮蓁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打理得整整齐齐花花草草。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何瑜霏,她瘦了很多,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气色看起来挺好的。 孟时镇定下来,招呼两人进屋。阮蓁看着湿漉漉的地面,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屋子里的布置大方简洁,窗帘全拉开,客厅里明亮干净。阮蓁的皱着的眉头微微的舒展了些,看到玄关处的男式鞋,淡淡的道:“阮阮最近都住这儿?” 她来之前,是去了余江阮的公寓的。哪儿冷冷清清的,茶几上已经积了灰,显然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孟时低低说了声是的,本来以为阮蓁要说什么的,阮蓁却什么也没说。孟时准备了水果,又沏了两杯茶,这才坐了下来。 饶是她看起来大大方方的,其实还是有些局促的。阮蓁并没有打量屋子太久,端茶茶杯啜了一口茶,就淡淡的问道:“阮阮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想知道余江阮什么时候回来,给他打个电话不就是了么?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道:“一般是六点多。有时候要应酬。” 阮蓁点点头,又淡淡的问道:“阮阮什么时候住这边来的?” 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显然并不高兴。孟时说了个时间,然后就久久的沉默着。 本来以为阮蓁回说什么的,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坐了会儿就站了起来,道:“待会儿阮阮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我和霏霏住离这不远的索菲尼酒店。” 孟时说了声好的,阮蓁拧着包站起来,优雅的往门外走去。何瑜霏全程并未说一句话。 送走了两人,孟时长长的松了口气。本是想给余江阮打电话的,刚拿出手机来,她又放回了衣兜里。中午的时候余江阮就说过他下午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至少也等他下班再说。 她并不知道阮蓁过来干什么,但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兴许是让余江阮回去,兴许是……孟时没有再想下去。 余江阮比孟时预想的回来得早,才五点不到就回来了。他挺着急的,进门就道:“我妈妈过来有什么说什么?” 他是挺担心从阮蓁的嘴里说出不好听的话的,他的妈妈他再清楚不过,修养好,不会直接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往往更诛心。 孟时微微笑笑,道:“没有。你怎么知道她们过来过了?” 她有些诧异的,余江阮这语气,阮蓁应该是没给他打电话的。余江阮就松了口气,倒了一杯水喝下,才道:“我听阮岩岩说她过来了,就猜到她肯定会来这边。” 他一听说就过来了,连水也没喝一口。喝了大半杯水,他看了看时间,唔了一声,道:“换衣服,我们去酒店。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是不是?” 他说着就揽住了孟时的腰,紧紧的将她抱着。他来的时候心就一直没落下过,他妈妈一直就想他和邰音芮复合,对孟时的态度肯定不会有多好。而孟时,她的自尊心多强他是知道的。他就怕他回来见不着人了。 孟时微微的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是不去了,阿姨难得过来一次。我去了只是给她添堵。” 再说了,还有一个何瑜霏在,她去了气氛怎么都是好不起来的。 余江阮就笑笑,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不会的。我妈妈那人……反正你别多想,她要真觉得你给她添堵了,那我们以后见着她就绕着道走。” 他妈妈虽然亲自来见了孟时,但心里肯定儿是不高兴的。他也有他的打算,这次带孟时过去,就是表明他的态度。免得他不在时她又过来找孟时的麻烦。 她其实并不是有多喜欢邰音芮,多讨厌孟时。她的考虑,永远都是围着余部长的仕途做选择。 孟时说了句胡说八道,倒没再拒绝,上楼去换衣服去了。孟时从来没有那么纠结过,一件件的衣服换下,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合适的。听到余江阮在外面敲门,她才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反正她更落魄的时候阮蓁都已经见过,现在就算打扮得再得体,恐怕也加不了什么分。 打开门出去余江阮早在门口等着了,她穿了及膝的格子短裙,一双同色的麂皮小靴,长腿纤细,小蛮腰不堪一握。挺正式的打扮。清纯中不乏小性感。余江阮吹了个口哨,坏笑着道:“这是哪家靓妞呀?约么?” 孟时闹个红脸,知道换衣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道:“走吧,你打过电话了么?” 余江阮说打过了,她忽的就有些紧张起来,道:“穿成这样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 余江阮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拿着车钥匙下楼,附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宝贝,你应该问我喜不喜欢。” 他是知道孟时紧张的,并没有在继续开玩笑,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微微笑笑,道:“又大方又得体,她当然会喜欢。” 他的语气里是很认真的,没有一点儿玩笑的味儿,孟时知道他其实是在安慰她,还是略微的放下心来。 余江阮到了酒店的大厅才给阮女士打电话,没多时,何瑜霏就挽着阮女士的手下来了。余江阮自然是早知道她跟着过来的,一点儿也没惊讶。 他牵着孟时的手上前,叫了一声妈,然后微笑着道:“我在附近订了餐厅,还没吃过饭吧?”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妈?” 话虽是那么说,她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下来,道:“走吧,霏霏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她说着爱怜的摸了摸何瑜霏的头,对孟时则是视而不见。余江阮就看了何瑜霏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阮蓁就道:“霏霏比起你更像我亲生的,特地陪我过来。前几天不太舒服上了一次医院,原本没什么事,她却惦记着。” “过几天我就给程医生打电话,不是和您说过要定期做检查吗?您肯定又以为自己没事没去对不对?” 余江阮那么一说阮蓁就不说话了,一点儿小毛病,她本是没打算告诉余江阮的。可最近余江阮没怎么给她打电话,她有些不满。 余江阮虽是很少在家,但对她余部长的身体状况都是很关注的。稍微有点儿小毛病,他都是要督促着进医院的。 余江阮知道她不乐意听这些,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在这上面多做停留。介绍起餐厅的特色菜来,征求阮女士的意见。 那家餐厅是他应酬时发现的,菜做得挺不错的。尤其是饭后的甜点,很是地道。 早在路上商量过,点菜都是由余江阮做主。孟时给阮蓁和何瑜霏倒了茶,阮蓁微微的点点头,何瑜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还是说了句谢谢。 余江阮将菜单给了侍应生,端起茶呷了一口,道:“妈,明天去我店里看看。明天要见一客户,下午我带您出去兜兜风。” 阮蓁点点头,道:“我听许赭说这边生意挺好的。”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她是高兴的。 “是挺好的。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余江阮笑笑,一点儿也不谦虚。微微的顿了顿,说了个等一下,然后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来。他打开,是一对翡翠镯子来,递到阮蓁面前,道:“特意给您留的,您不是偏爱翡翠嘛。这成色可不容易见。” 阮蓁接了过去,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看了余江阮一眼,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和我也会耍心眼了。送礼物之前提前说得天花乱坠的。就怕我不知道你这东西名贵是吧?” 旁边的何瑜霏忍不住的笑了一声,余江阮大叫冤枉,他是职业习惯,提前将东西介绍清楚。可真不是耍什么心眼。 阮蓁不理他,和何瑜霏讨论起翡翠来。余江阮松了口气儿,在桌子底下轻轻的捏了捏孟时的手。 孟时刚缩了缩手,阮蓁就看了过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去了几次姥姥,没去看爷爷奶奶,奶奶不高兴了。” “忙过这几天吧。我爸什么时候回来?”余江阮问道。 “下星期。”阮蓁回答。最近余部长不是这儿开会就是那儿学习的,忙过这几个月,应该就能闲下来了。 她就跟没看见孟时似的,也不说她和余江阮的事儿。余江阮知道要让他妈妈突然一下子接受是不可能的,停顿了一下,又道:“那等我爸回来,我和小时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阮蓁没去搭话,不咸不淡的将话题带了过去。余江阮有点儿无奈的,紧紧的将孟时的手撰在手里。 阮蓁并不是特意来看他们,她以前的同学的儿媳生孩子,特地邀请了很多同学来聚聚。正式的聚会是明天中午十二点,提前过来的七点过去聚。 余江阮本是要陪着她去的,她并没有让他去。余江阮就将她送到酒店门口,告诉她他们就在附近,让她有事打电话。 阮蓁本是想让他们回去的,想了想,道:“带霏霏四处转转,累了就先回去。我回去有他们送。” 她一年到头都是围着余部长围着爷爷奶奶转的,难得出来,余江阮就道:“好,妈妈您不用担心她。玩得开心点儿。” 他微微的笑着,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的。阮蓁点点头,上楼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余江阮才回过头看了何瑜霏一眼,道:“想去哪儿?” 他边说着边调转车头,何瑜霏没好气的道:“怕我打扰你啊,送我回酒店呗?” 余江阮看也没看她,挑挑眉,道:“吃火药了?” 阮蓁不在,他对何瑜霏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 何瑜霏知道在他面前讨不到好,抿抿唇不说话。余江阮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柔声同孟时说起了话。他在何瑜霏面前也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点儿的,语气亲昵,时不时的还会说些肉麻兮兮的情话。 何瑜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的,敲了敲座椅,道:“别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余江阮理也不理她,又说起了夜宵来。车开了没几分钟就停下,何瑜霏探出头去,才发现竟然是停在电玩城门口的。 余江阮让两人下车,他则是去找停车位。孟时和何瑜霏两人单独处在一块儿,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孟时是找不到话说的,就索性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何瑜霏起先是没准备说话的,等了会儿不见余江阮回来,她略有些僵硬的道:“给我一支烟。” 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道:“没带。” 何瑜霏就有些烦躁,孟时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卖部,让她稍等会儿,很快拿了一包烟回来。何瑜霏娴熟的点燃,过了会儿,才低低的道:“那天,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说出口,她也隐隐的松了口气。她在家里被娇惯着,可却也不是无理的骄纵的。那天,即便她不出现,她也知道孟时和董家郃是不会有什么的。可是那时候,她就想将自己心里的那口气发出来。 她嫉妒,是的。她嫉妒。她怎么也想不到,董家郃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是孟时。而她,非但被瞒在鼓里,还傻乎乎的邀请孟时参加她的订婚典礼。光想想她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可笑透了。 孟时就笑笑,道:“我也许该提前告诉你的。”提前告诉,对她来说,心里同样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早知道,只会早早的膈应着。 何瑜霏的嘴角有些苦涩的,没说话,过了会儿,才低低的道:“我该谢谢你没说的。” 至少,她多自欺欺人的过了那么一段快乐的时光。那快乐是发自肺腑的。其实对她来说,无论是孟时告诉还是董家郃告诉还是她自己发现,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一样的会愤怒,一样的会失去理智。一样的会嫉妒,一样会觉得被背叛。 孟时就没说话了,看着对面的灯火,有些出神。她太了解何瑜霏现在的感受,现在的何瑜霏所经历的每一步,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到现在,那种感觉,不去特意的想,她已想不起来了。 她早就忘了。 孟时回过神来,就轻轻的道:“会过去的。” 何瑜霏没说话,抽完一支烟,将烟头掐灭,这才有些烦躁的道:“余江阮是不是被人给拐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不等了,我们先进去。” 她说着就开始往电玩城里走,她现在的心情不好,孟时怕她独自一人出什么事,边给余江阮打电话边跟着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才刚到门口,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孟姐。 孟时侧过头,叫她的人是以前跟着孟涛混的一小弟。有一次打架的时候受了伤,她给他包扎过伤口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六)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她就客气的问道:“你在这儿上班吗?” 那男孩子摸摸头,有些腼腆的笑着说是的。前面的何瑜霏回过头看了过来,那男孩子知道她们是一起的,就笑着道:“您玩开心,今儿别去三楼,有位心情不好一直在上面呆着。” 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叫住孟时就是为了这事。孟时听感激的,说了句谢谢。见何瑜霏还在原地等着,快步过去了。 何瑜霏是等得不耐烦的,等着孟时上前,才问道:“那是谁?” “一朋友。”孟时回答,她并没有将那男孩子说的话告诉何瑜霏。何瑜霏也没追究,往里去了。 余江阮无疑是很了解她的,现在的她确实就是需要发泄。整个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拉着孟时陪着她玩。 孟时最开始让着她,并没有尽全力。玩了几局何瑜霏就嚷着说没意思,问她能不能别那么弱。 孟时就笑笑,然后认真了起来。一连被撂倒几次后何瑜霏不再吭声了,闷头恶狠狠的玩着。孟时并没有什么兴趣,一直看着入口处,余江阮不知道是没找到停车位还是怎么的,竟然迟迟的不来。 两人玩了十几局,余江阮总算是来了。他也不玩,就在边儿上看。何瑜霏的道行比孟时浅了不是一点半点儿,余江阮挺恨铁不成钢的,手就痒痒了起来。两人玩完了一局他就将何瑜霏请到了一边,由他上。 孟时很有技巧的,人也耐得住,从不会大呼小叫,就只沉默的盯着屏幕。何瑜霏在一旁看得时而大叫时而拍掌的,她眼皮也不抬一下的。 她并不经常玩,只是仗着反应力灵敏。哪有余江阮这种老油条厉害。渐渐的就陷入了劣势。余江阮就像逗猫似的故意逗着她。最后见那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才故意失手让她赢了。 余江阮就跟一大男孩似的,稳坐着庄,任凭孟时和何瑜霏两人挑战。从一楼到二楼,待到全都由他玩了个遍,准备上三楼去看看时,孟时看了看时间,突然道:“不早了,该回去了吧?” 何瑜霏正在兴致上,她这句话挺扫兴的。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好。” 何瑜霏有些不满,道:“难得出来,多玩玩怎么了?”她是不愿意一个人回到酒店的,空荡荡的,寂寥得慌。 这里头乌烟瘴气的,余江阮本就不愿孟时在这种地方躲呆的。他就看了看时间,道:“先出去吃夜宵,待会儿再来。我记得前面还有一公园能划船,要不过去看看也行。” 何瑜霏撇了一下嘴,不过也没再反对。里头有些闷热的,玩得兴奋,余江阮的外套都脱下拿着的。几人正要往外走,楼上忽然就闹了起来。 她还没抬头去看,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余少,可真是巧。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说一声。我也好给您接风洗尘。” 孟时一愣,抬头看去,就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拥着一年轻人从楼上下来。那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蒋青枫。 可不是巧。简直就是出门的时候踩着狗屎了。孟时一点儿也不文雅的想着。微微的退后一步,将头压得低低的。她那天的打扮和今天的不一样,暗暗的祈祷着蒋青枫认不出她来。 “客气了。”余江阮笑笑,道:“蒋少在这儿玩呢。” 他的语气淡淡的,并不热络。京都的子弟,除了几个世交之外,其他的他都是少有来往。 蒋青枫大概觉得一群人跟着挺碍眼的,挥手示意身后的那群人先走。他的视线落到了何瑜霏的身上,微笑着道:“何小姐也过来了。赏个脸让我请吃夜宵?” 蒋青枫说着,视线渐渐的就转到了孟时的身上。孟时的头垂得低低的,她压根就没想到蒋青枫和余江阮他们是相熟的。但现在走非但会引起怀疑,而且在余江阮何瑜霏这边也无法解释,她竭力镇定的站着。好在蒋青枫的视线很快就移开,她隐隐的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敢大意。 何瑜霏对蒋青枫明显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嗤了一声,道:“吃夜宵?我和你熟吗?” 她说着漫不经心的将脸别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搭理蒋青枫。蒋青枫一点儿尴尬都没有,微微笑着道:“抱歉,唐突了。”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微笑着补充道:“原来他们传何小姐最近心情不好都是真的。” 这话就有些揭伤疤的嫌疑了,偏偏他的脸上还一副笑意融融的样子。让人不好发作。何瑜霏一脸的冷傲,讥讽道:“和你有关系么?” 她竟然没有大发脾气,倒是挺出人意料的。蒋青枫并不想得罪她,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带了过去。 他虽然挺想和余江阮交好的,但见他的态度淡淡的,打个招呼后就走了。孟时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时,却刚好瞥见蒋青枫转过头来。他冲着她眨眨眼,挺痞的一笑,潇洒的走了。 孟时的心跳漏了半拍,蒋青枫刚才那样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微微的有些失神,听见何瑜霏骂‘算什么玩意儿’才回过神来。 经过这事,谁也没了玩的心思。余江阮说了句走吧,见何瑜霏一脸的不高兴,瞥了她一眼,道:“狗咬你一口,难道你打算咬回来?” 何瑜霏的脸色稍好了些,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三人下了楼,何瑜霏嚷着要吃烧烤。余江阮搭也没搭理她,道:“小心拉肚子。再说了你以前不是挺想减肥的吗?晚上吃肉会长胖很多你不知道?” 何瑜霏有些悻悻的,她这些日子哪里还记得减什么肥。她都是暴吃暴喝的,可是,仍是以看得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失恋才是减肥的良药。 余江阮最终还是找了一家自助烧烤店,孟时有些心不在焉的,连带着胃口也全失她越想越觉得蒋青枫应该是认出她来了的。那天她的打扮不同,可这张脸却没变。他认出来的可能是很大的。 现在胡思乱想并没有什么用,孟时将浮躁的心思压下。抬起头,就将余江阮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她被看得有些心虚,装作镇定自若的咬着丸子,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余江阮的手指摩挲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从电玩城出来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这话一出,何瑜霏也看向了她。孟时就说哪有,然后专心致志的咬着丸子。余江阮也没多想,又递了一串肉给她。孟时并不想吃了的,还是接了过来。 孟时的胃有些不舒服,吃了肉串就不肯再吃了。就端着桌上的茶喝着。何瑜霏好像有些不再状态,也不说走,慢慢的吃着。孟时坐着坐着的额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本是想跟着去的,看着眼前的何瑜霏,终还是没动。他也没再吃了,呷了口茶,道:“打算怎么处理?” 他太清楚何瑜霏的性格,不可能那么快就有结果的。一提起这事,何瑜霏就无精打采的,过了会儿才道:“没敢告诉我爸,我妈并不希望张扬,让我自己选择。” 何瑜霏微微的失神,顿了下,道:“都这样了,你觉得还可能在一起吗?我这脸皮没那么厚,也不想过结婚后每天猜忌的生活。” 即便再爱那又怎么样,一厢情愿的爱情,不可能抵得过**裸的现实。一个人……就算结婚,她也支撑不了多久。那样子的日子,光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要疯掉。 何瑜霏明显的很颓丧的,爱情哪里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即便知道不合适,可要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倒是难得的有理智,余江阮握着杯子,沉吟了下,才道:“董家,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些。” 言下之意就是不结婚,是明智的选择。他原本看中的,就是董家郃的人。但那是以前。一个人,能做出一次负心的事,就会有第二次。谁又能保证呢? 董家看中的,兴许从来都是何瑜霏的家世。 何瑜霏没说话,沉默着,过了那么会儿,才问道:“你和孟时,是打算结婚么?” 余江阮点点头,嗯了一声。何瑜霏忽然就发起了呆来,余江阮叫来侍应生结账后,她才低低的问道:“他和孟时,是怎么回事?”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没有回答。何瑜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没再问下去。余江阮站起来往外走去,她拧起包,也跟着往外走。 快要到门边时,余江阮突然淡淡的道:“你应该去问问董家郃。” 他的语气带了些嘲讽的,何瑜霏怔了一下。余江阮却没再说什么,见孟时在前边,快步的走了过去。 余江阮给阮女士打了电话,阮女士正在打麻将,让他回去休息他的。她难得出来,余江阮没坚持去接她,只让她早点儿休息,有事给他打电话。 何瑜霏是不愿意回酒店的,赖着跟他们回老宅。老宅的客房有多的,孟时本是要给她收拾一间出来的。她没让,说是太晚了麻烦,她们两人一起住就行了。 余江阮觉着她是故意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何瑜霏好像有些累了,直接上楼休息去了。她没带东西,孟时给她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睡衣却是穿的她的。 她的身材瘦小,何瑜霏穿着她的睡衣都小了一号。她没耐性再出去买,只得将就了。 孟时的胃不舒服,并没有睡意。下楼去坐了没多大会儿肚子就疼了起来,竟然拉起了肚子来。 余江阮见她久久的在洗手间不出来,上前去敲门孟时却什么都没说。他就在门外站着不走,过了会儿孟时才郁闷的说拉肚子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余江阮问她疼不疼得厉害,让她先出来。孟时在厕所里待了好会儿才出来,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隐隐的冒着虚汗。 余江阮伸手扶住了她,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吃坏肚子了?” 额头上冰凉的,并没有发烧。孟时恹恹的说没事儿,余江阮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温水给她,道:“休息会儿,我们去医院。” 孟时一点儿也不想折腾,没精打采的道:“不去,没事儿。” 她的性格犟,余江阮拿她没办法,就让她在好好休息,他去给她买药。孟时先是说不用,余江阮坚持。叮嘱让她别乱跑,实在不舒服就叫何瑜霏后外套也没拿匆匆的走了。 他才刚走孟时的胃里就一阵翻腾,冲到洗手间呕了起来。吃烧烤的时候她就觉得胃不舒服的,那时候就不该多吃的。 孟时有气无力的,余江阮回来前她就跑了四五次厕所。最后直接不想回客厅了……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她刚从洗手间出来靠在沙发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余江阮拿了药出来,试了试水温才将药递给她,担忧的道:“吃了药要是不见效就去医院看看,知道吗?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按道理来说不会是吃错东西的,今儿下午孟时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她吃的东西他都吃过。 孟时摇摇头,将药吃下,就蜷缩在沙发上。余江阮拿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将灯关暗。 孟时缩了缩身体,睁开眼睛无精打采的道:“你上去睡,我休息会儿就上去。” 和何瑜霏住一间,她这样子一会儿跑洗手间一会儿跑洗手间的,肯定会吵到她的。还是等好些了再上去。 余江阮拍了拍她的脸颊,道:“快睡你的,别管我。” 他就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的拍着被子。孟时挺想让他别拍的,实在是没力气,也就由着她了。 好在那药是见效的,孟时渐渐的睡了过去。脸上没有难受的神情,也没发烧,余江阮忍不住的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就将灯全关了,就在孟时的边儿上打着瞌睡。 孟时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的,她刚动了一下,身边的余江阮就坐了起来,道:“是不是不舒服?” 他说着将灯打开,孟时摇摇头,撑坐了起来,道:“没事,你怎么没去睡?” 余江阮揉了揉她的头,却没回答,笑笑,道:“没事就好,沙发上睡不好,上去吧。我也上去睡了,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们去医院。” 孟时的脑子里还有些晕的,应了声好。余江阮将杯子叠了起来,两人一道上楼。 孟时轻手轻脚的进房间,灯就啪的一下打开了。何瑜霏显然也没睡着的,嘀咕道:“你和余江阮是不是又丢下我去玩了?怎么那么久才上来。” 她等着孟时,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孟时说哪儿也没去,然后上了床。何瑜霏并没有发现她的脸色不好,哦了一声,将身子往边上挪了些。 孟时已经很久没有和陌生人一起睡了,一时间根本睡不着。脑子也清醒了起来。何瑜霏显然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次后,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你以前也住京都吗?” 她和董家郃是青梅竹马,而董家是几年前才搬走的。孟时以前的时候肯定是住在京都的。 孟时并不想谈这话题的,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何瑜霏哦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幽幽的问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她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的问。孟时轻轻的嗯了一声,何瑜霏本是想问她怎么会在东青的,最终还是没有问。她和董家郃一起长大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子…… 何瑜霏满腹的心事,孟时知道她仍是有心结的,沉默了一下,道:“我那时候,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们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瑜霏给打断,“你不用解释,那时候你不说……是正确的。” 说了,她也未必会感激她,就算换做是她,她也未必会说。毕竟,人的感情好好的,说出来,只会被当成是挑拨离间。 孟时就没说话了,何瑜霏又喃喃的道:“余江阮今天说了,我和董家郃没结婚,是个挺明智的选择。” 提到董家的事,孟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说话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干涩的道:“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何瑜霏没吭声儿,过了会儿,她突然问道:“你就不打算和我说说,董家那些人吗?” 余江阮那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刚才她那么说,只是为了试探孟时。孟时同样也没反驳,只能说明,董家肯定是有问题的。 她和董家人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就寥寥数次。根本就没有深入的了解,看不出什么。唯一的就是觉得董芙萝对她太冷淡。其余的人,她都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挺热情的。 孟时怔了一下,道:“说什么?” “说他的家人,比如说他姐姐。”何瑜霏道。 孟时的心里咯噔的一声,只得硬着头皮的装傻道:“我也不是太了解。” 何瑜霏就冷笑了一声,道:“你和余江阮还真是一个样的,瞒着我以为我就查不出了吗?” 孟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低低的道:“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何瑜霏就没吭声了,翻了个身。孟时也没再说话,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动。 孟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何瑜霏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何瑜霏第二天早晨起床才知道孟时晚上拉肚子的事,她想起昨晚还拉着她说话,有些悻悻的。好在孟时的身体底子好,已经没什么事了。 余江阮是要去上班的,老宅里就只剩下她和孟时两人。孟时找不到事做的时候就喜欢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何瑜霏在边上看了会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说了几句后忽然捂住了手机,道:“邰音芮要过来,行吗?她送点儿东西过来。”像是怕孟时误会什么,她又补充道。 孟时点头,又继续去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何瑜霏又和电话那端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道:“她来不了多久就走,你别告诉阮阮。” 余江阮现在是越来越不耐烦和邰音芮来往,要知道她过来,肯定是很不高兴的。但她说她给她送东西过来,她总不能不让她来。 孟时就说了些好,何瑜霏大概是有些心虚的,蹲了下来,看着面前开得好的山茶花,道:“你这花,弄送我一盆吗?” 孟时没想到她想养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行,你喜欢走的时候我给你包好带走。” 何瑜霏就说了句谢谢。有了董家郃的那档子事儿,两人之间多少有了些芥蒂,何瑜霏的话也没以前那么多。院子里只是时不时的听到几句谈话声,然后又归于寂静。 邰音芮没过多大会儿就过来了,给何瑜霏送了一套化妆品。何瑜霏本来以为她送东西过来就会走的,谁知道并没有。孟时出于礼貌让她进屋坐,她也不客气,说了句打扰了就进屋去了。 孟时给她沏了茶,邰音芮轻啜了一口,微笑着问何瑜霏:“阮姨也在这边吗?” 何瑜霏说是的。邰音芮点头,想了想,道:“我在机场的时候遇到家郃了,他不知道来这边有什么事。还问了我你好不好的。” 何瑜霏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没说反驳的话。邰音芮也不介意,看向了孟时,微微笑着道:“孟小姐家里,听说以前和董家是世家?” 她特地加重了以前两个字。 孟时淡淡的笑笑,道:“邰小姐都知道了何必来问我?” 她的语气带了点儿讥讽的。 邰音芮就笑笑,道:“抱歉……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以前孟小姐瞒得挺紧的,要不是他们说,我都不知道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七) 她说着抱歉,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儿歉意的。当着何瑜霏的面前提起,她是故意的让孟时难堪。也是在给何瑜霏提个醒。看吧,这是你未婚夫的前女友,并且,你未婚夫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她。 作为闺蜜,替何瑜霏奚落奚落孟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何瑜霏可没领她这份情,她的话音才刚落,何瑜霏就讥讽道:“芮芮你的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看来你的工作并不是很忙。” 还有时间去八卦,能忙到哪儿去呢。 邰音芮作势打她,娇嗔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何瑜霏就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的。她让孟时难堪,同样也是在难堪。她的好心,她受不起。 何瑜霏站了起来,淡淡的东岸:“你不是挺急的吗?我送你出去吧。” 邰音芮看着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微笑着道:“就敢我走啦?孟小姐都没说什么呢。”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故作轻松的道:“为了给你送东西来,我已经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这顿饭你怎么也是该请吃的吧?” 她说得有点儿漫不经心的,何瑜霏环抱着双臂看着她,道:“你还缺饭吃呢?只要你邰大美人开一句口,请你吃饭的人能从这儿排到京都去。” 何瑜霏这话有些夸张了,却一点儿也不假。只要她开口,别说是一顿了,就是一月也不缺饭吃。可这些人中,就没有余江阮。这段时间余江阮完全将她当成了陌生人,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她从每天的早安晚安,到每天一个笑话。余江阮都没反应。有时候在同一个场合碰见了,他也会选择视而不见或是避开。 她虽然是很骄傲的姑娘,可和迟仰的这段婚姻给足了她教训。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那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她对余江阮原本就是志在必得的,他的无视更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不相信,分开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余江阮就会真的把她忘记了。 他对她避而不见,可不代表,她不能找上门。她本以为,孟时和董家郃的那点儿过去,会让她和余江阮分手的,但却没有。这让她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余江阮要是真为了这点儿事和孟时分手,他也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余江阮了。 她也不指望他们主动分手了,转而主动出击。幸福的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不是么? 邰音芮故作懊恼的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在奚落我是吧?” 她不走,两人好歹是发小,何瑜霏自然是不会在孟时面前落她的面子的,坐了下来,道:“我哪敢奚落你邰大小姐啊。”她看了看时间,道:“你真没吃东西吗?这里走出也要几分钟,吃面?” 邰音芮点头,说了句谢谢,甜甜的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饿着。” 何瑜霏啧啧了几声,道:“少给我灌**汤,我这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她在这儿住着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就跟自己家里一样的。 她一走,邰音芮的视线就落到了孟时的身上,微微笑笑,道:“厚着脸皮的来这儿蹭饭,让孟小姐见笑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厚脸皮。孟时淡淡的一笑,没搭话,道:“邰小姐坐吧,我出去一下。” 她说着不等邰音芮说话就往外面走去,丝毫不给邰音芮面子的。没想到她刚往外走,邰音芮竟然就跟了过去。 孟时才刚下梯子,她就在身后叫道:“孟小姐,稍等一下。” 还真是阴魂不散,孟时吸了一口气儿,回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邰音芮,道:“邰小姐有话就直接说吧,吞吞吐吐也不像是邰小姐的风格。” 邰音芮优雅的笑笑,道:“孟小姐果然是爽快人。”微微的顿了下,她拨着手上的镯子,道:“孟小姐现在……还觉得和阮阮在一起合适么?阮家和何家是世家,以后要经常见面,孟小姐见了霏霏的爸爸妈妈,不觉得尴尬么?” 孟时的嘴角勾了勾,直视着邰音芮,道:“邰小姐果然是大忙人,尴尬不尴尬是我的事,劳邰小姐替我操心了。” 她的讽刺一点儿也不留情的,邰音芮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随即淡淡的笑笑,道:“也对,孟小姐……想必也不会尴尬。” 这语气听着怎么都有点儿别扭的,孟时就笑笑,道:“对,我这种人确实没什么可尴尬的。倒是邰小姐这种有教养的大家闺秀,那么死死的纠缠着前男友,尴尬么?” 她的脸上笑盈盈的,也不见有半点儿恼。邰音芮一口气堵再胸口,半响之后压下去,淡淡的道:“我和阮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分手了,朋友的情分总还是有的吧。孟小姐觉得这算是纠缠么?” 孟时揉了揉鼻尖,微微笑笑,道:“算不算邰小姐不是最清楚么?怎么问起我来了?” 她说着不再理邰音芮,直接到院子的角落里去了。邰音芮一点儿也不狼狈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听见何瑜霏在屋子里叫,进去吃面去了。 何瑜霏是并不愿意她和孟时单独相处的,将面放在餐桌上,就道:“你去哪儿了?” “院子里钟了很多花,挺漂亮的,我看了下。”邰音芮笑笑,回答道。 何瑜霏哦了一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邰音芮搅拌面的动作顿了下,偏头想了想,道:“怎么也得等阮阮回来吧?还有阮姨不是也来了吗?都来了要是不大哥招呼再走不太妥当吧?” 她说着笑了笑,没去看何瑜霏,开始吃起了面来。 何瑜霏看着她,没说话,过了好会儿,才道:“你来给我送东西,只是一个借口吧?” 邰音芮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何瑜霏,无奈的笑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微微的顿了下,她又道:“霏霏,你变了。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何瑜霏就没说话,邰音芮接着道:“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你和董家郃的事,我本是应该赶回来陪你的。但行程早排满,实在抽不出时间。这次都过来了,当然怎么都是要看看你的。我没想到……” 她认真的说着,说到这儿,无奈的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何瑜霏不吭声了,过了会儿,才道:“反正你和余江阮的那些破事儿别牵扯上我,当初你做决定的时候没和我提一声。现在也别让我在中间为难。我自己的事情管不了,当然也管不了你们的。” 邰音芮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待会儿他和阮姨回来,我打个招呼就走行吧?” 她说着去拉何瑜霏的手,何瑜霏任由她拉着。邰音芮都那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想着待会儿给余江阮打电话,提前知会他一声。 何瑜霏是觉得邰音芮变了的,不,应该说她原本就是他们中最会玩儿心机的。说出来的话,你都不知道真假的。 孟时对邰音芮谈上不喜欢,但也谈不上多讨厌。顶多是选择不来往。她自然不会那么没度量的赶她走,眼不见为净,弄完了花花草草,她就去买菜,留何瑜霏和邰音芮在家里。 出去的时候她给余江阮打了电话,问他晚上阮蓁是不是要回来吃饭。余江阮说应该不会,让她不用准备。就算要过去,在外面吃就是。又问她身体好了没有,他是担心她的身体,不想让她忙碌。 孟时说没事了的,让他别担心。挂了电话却依旧买菜。阮蓁要真过来,在外面吃显然是不太妥当的。 阮蓁对她的态度,她是有些疲于应付的。可是,不管她是否会改变态度,她都应该努力的去试试。孟时想着想着的就想到了邰音芮,不由得揉了揉额头。 买菜回了家,才进院子,就见邰音芮蹲在地上。一手握了一把锋利的简直,另一只手里拿着几朵娇艳的山茶花。地上已经零零碎碎的摆了好些花朵儿。 孟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将一大袋子的菜丢在地上,快步的上前,道:“你在干什么?” 邰音芮优雅的将发丝勾到耳后,微笑着道:“回来了。这些花闻着挺香的,我剪些带回去放办公室里。” 孟时看着地上扔着的花朵,深吸了一口气,道:“难道邰小姐的修养没告诉过您,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她的这些花儿,她折一朵都是舍不得的。老太太在的时候,她偶尔会用剪刀将密的剪下来,放在客厅里。但绝不是像邰音芮这样不懂怜惜,胡乱的剪一地。简直就是在糟蹋花儿。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些咄咄逼人的。邰音芮站了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看,道:“孟小姐太过认真了吧?这些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她将剪刀丢在了地上,发出哒的一声声响。孟时看了看地上的剪子,带着讥讽的道:“对邰小姐来说,不是名贵的花就不是花了么?就可以随意践踏?就像人一样,邰小姐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算是人。别人,都只是蝼蚁而已?” 邰音芮没答她的话,脸上忽然就委屈了起来。孟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听到余江阮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怎么了?” 邰音芮勉强的笑笑,道:“我剪了几朵花,孟小姐生气了。”她是有些委屈的,脸上那勉强的笑容中还带了些尴尬。 余江阮看向了地上,那地上零零落落的已经丢了好些花,哪里是几朵。她是花园里挑花,剪下来后稍微不如意的就随意丢在地上,再去剪其他的。 孟时已经不去管她说什么,蹲下将那些花儿一一的捡起来。她心疼不已,她精心培育的花,就被那么胡乱的剪扔了一地。 余江阮上前几步,帮着将地上的花都捡了起来,这才看向了邰音芮,道:“谁让你乱剪这些的?” 他冷着脸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邰音芮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叫了一声阮阮,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里的花挺香的,想剪些带回去放办公室。”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解释了之后又对孟时道:“对不起孟小姐,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剪了你的花。” 她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看起来挺是真心诚意的。她这脸变得倒是挺快的,孟时并没有落井下石,淡淡的说了句没事,拿着花儿进屋去了。 余江阮看着孟时的背影,邰音芮叫了一声阮阮,他才收回目光。邰音芮有些尴尬的,低低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这些是花儿是孟小姐的宝贝……”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一下,道:“音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些花,再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那也是精心培育出来的,是孟小时的心血。就像你的设计一样,人觉得不喜欢,是不是就可以肆意不尊重人的评论或是辱骂?” 他的脸上带着笑的,声音却有些冷。邰音芮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余江阮,竟然用,这些花花草草,和她的设计作对比。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悦。看着余江阮,道:“对不起,我真是……”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词,顿了下,又道:“我再去向孟小姐道歉,行吗?” 她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委婉,身段也放得极低。余江阮看着她没说话,他太了解邰音芮。她仗着她那张漂亮,无法让人生厌的脸,做什么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很少会体谅别人。就算道了歉,她的心里必定也是不以为意的。兴许还觉得是小题大做了。 以前那些他只觉得是小女生脾气的东西,如今看在眼中却已变了味。他收回了视线,淡淡的道:“你走吧,以后别再过来了,这边不欢迎你。” 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波动,边说着就边往外走送邰音芮出去。邰音芮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她都那么低声下气了,余江阮竟然还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给。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没动,努力的让自己微笑起来,道:“阮阮,我向孟小姐道歉你也不肯原谅我么?我剪了孟小姐多少花,赔她行么?” 余江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道:“你觉得这是赔的问题么?而且,你确定你的道歉是真心诚意的?音芮,大家好歹那么多年的朋友情分,耍上心机就没意思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邰音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勉强的笑笑,道:“没想到那么多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会耍心机的人。阮阮……你可真让我失望。你那么维护她,她知道么?会感激么?” 她倒是一针见血,余江阮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笑笑,道:“你觉得我是要她感激我么?她是我女朋友,维护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邰音芮看着余江阮,就像看一陌生人似的久久的没有动,过了会儿,才苦涩的道:“要是当初……你是这样,兴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余江阮和她在一起时,是体贴的细心的。也很照顾她的感受。但,那是在他乐意的时候。他就跟一大男孩似的,乐意照顾你的时候能让你飞到天上去。但如果你耍小脾气,高兴的时候他围着你转,不高兴的时候你不主动打电话,他是不会主动的。 那时候,她就是太没安全感,才选择了迟仰。她也一直以为,余江阮和孟时在一起是不会长久的,从未想过,他会变,在她的身边,渐渐的变得像个男人。 邰音芮只觉得苦涩至极,余江阮看着她,轻轻的道:“当初,我认为我所做的已经足够。” 邰音芮惨然的笑笑,他认为他做的已经足够,是她太贪心想要得太多吗?邰音芮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复合,而余江阮,竟然说,他认为他当初做得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对她,已经彻底的放下了么? 邰音芮强忍着,才没让眼眶中的那些泪水掉下来。余江阮并没有回来,就那么远远的站着,显然是要将她送出去。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极了。余江阮,对她是没有任何留念的吧? 邰音芮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手指在眼角拭了拭,故作轻松的道:“我走了,替我向霏霏道别。向阮姨问好,告诉她我来过了。” 她这次走得很快的,像一阵风似的就和余江阮擦肩而过。余江阮没有回答,等着她走了出去,将大门锁上回屋子里去了。 孟时已经将花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玻璃的花瓶里,一进门就问道淡淡清香味儿。见着他进来,她就往屋外看了看,道:“她走了?” 余江阮点点头,从身后抱住了她,低低的道:“对不起。从今天起就罚我给你做花童,每天修理枯枝,浇水打扫好不好?” 孟时侧头看了他一眼,挑挑眉,道:“你是在替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狠狠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道:“想哪儿去了,我是觉得你培育这些花挺不容易的,要替你分担好不好?” 孟时乐了,道:“你良心突然发现了?行,那你现在去把院子打扫一下。对了,我现在开始做饭,你给你妈妈打电话,她要是过来吃饭,你就去接她吧。” 余江阮凑过头,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个,打趣道:“我媳妇儿可真孝顺。身体不好就别做了,叫外卖摆上也是一样的,嗯?” 他这脑子里的主意可真是够多的,孟时心里挺感动的,认真儿的道:“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叫外卖来摆上那多没诚意呀。” 余江阮笑容满面的,鼻尖儿在孟时的鼻尖儿上蹭了一下,道:“知道了老婆,我现在就去打扫院子,然后给我妈打电话。何瑜霏在哪儿?让她给你打下手,她光吃不做么?要不愿意就让她回酒店去,那儿一堆人伺候着她。” 他说话简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何瑜霏昨晚没睡好在补眠呢。孟时示意他小声点儿,他也不知道收敛,让孟时去忙她的,然后咯噔咯噔的踩着楼梯上楼去了。 孟时揉了揉眉心,也懒得管他。进厨房里去了。余江阮上楼没多大会儿就下来了,然后给孟时打了招呼,就出去打扫院子去了。 何瑜霏很快下来,打着哈欠倒了一杯水喝,道:“昨晚没睡好……对了,芮芮呢,走了吗?” “应该是走了。”孟时回答。 何瑜霏就嘀咕道:“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她不是说要等阮阮回来的吗?” 说到这儿她突然就住了口,打了个哈哈,放下杯子到厨房门口问孟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知道孟时昨晚那一大晚上没睡就是不舒服,也不是说着玩的。挽起袖子,拿了墙上挂着的围裙戴上。 孟时知道肯定是余江阮叫她的,笑笑,道:“没事儿,你要困就回去补觉。待会儿吃饭我叫你。” “哪能呀。”何瑜霏说道。又小声的道:“那余江阮不得把我给拆了呀。” 她看了看孟时手边的食材,负责起洗菜来。洗着洗着的她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似的侧头看了孟时一眼,道:“我那时候睡着了,你回来,芮芮没和你说什么吧?” 孟时淡淡的笑笑,道:“没有,只是她把院子里的花剪了。喏,我全弄来插在花瓶里了,看着挺可惜的。” 何瑜霏一愣,到厨房门口一看,不管客厅的小几上插了一大束花,连餐厅的桌子上也摆了一束。 何瑜霏的脸色就尴尬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巴巴的解释道:“我不知道她会乱剪那些花的……” 摆了那么花,不用想她也知道邰音芮肯定就没将那些花当成回事。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八) 邰音芮并不是一点儿分寸也没有的人,剪掉那些花,多半是故意的。何瑜霏有点儿懊恼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在这下面守着的。她是知道邰音芮的心思的,可邰音芮这样做,无疑只会让她自己难堪。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关系恐怕只会更僵。 何瑜霏微微的有些失神,已经分手的恋人,再做朋友,真是有些勉强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孟时,许久之后才低下头认真的开始洗菜。 余江阮到酒店接阮蓁的时候阮蓁已经等在酒店门口了,他停了车,几步上了台阶,微笑着道:“不是让您在里面坐着吗?这会儿有点儿堵车。” 他说着就要替阮蓁拧包,阮蓁没让,淡淡的道:“我就不过去了,找个地方坐坐,我有点儿事要和你谈谈。” 余江阮上前一步亲昵的揽住了阮蓁的肩膀,微微笑着道:“刚才不都说得好好的吗?谁惹您生气了?何瑜霏还在那边等着您呢。” 阮蓁没说话,气氛就有些冷起来。余江阮是知道她想谈什么的,知道迟早都得面对,也没逃避。见边儿上有一家咖啡厅,带着阮蓁走了进去。母子俩走在一起挺养眼的,引起了很高的回头率。 余江阮却没注意这茬,要了个包间。并没有点咖啡,给阮蓁点了一杯红茶,他自己的则是一杯柠檬水。 阮蓁一点儿也没拐弯抹角的,侍应生走后就问道:“你是真打算和她在一起?” 她口中的她,指的是孟时。不知道孟时又怎么得罪她了,她现在连她的名儿都不叫了。 余江阮坐直了身体,点点头,认真的回答道:“是的,妈妈。” 他和孟时结婚的时,他现在并不打算说出来刺激阮蓁,只能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公布。 他一改以前的嬉皮笑脸,那么一副样儿明显就是认真了的。阮蓁揉了揉眉心,过了会儿才道:“你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么?” 余江阮知道他们迟早都是会查的,听到阮蓁那么问一点儿也不惊讶,点点头,道:“知道。” 阮蓁深吸了一口气,将包啪的一下砸在桌上,冷着脸道:“既然知道你还要和她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爸爸的污点,是会影响到你爸爸的仕途的!” 她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动,稍微的缓了缓,道:“你能确定,她和你在一起真只是因为爱情因为喜欢,而不是有什么目的?阮阮,她的坏话我不愿多说,你自己也是带了脑子的。我现在和你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以后后悔。即便你执意和她在一起,我也是不同意的。” 余江阮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笑笑,道:“妈妈,为什么您能接受我和邰音芮在一起,却不能接受孟时?您撮合我和邰音芮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当初订婚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也只是凡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现在她离婚了,想要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么?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阮蓁一点儿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微微的有些错愕,道:“芮芮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再说了,以你的条件和家世,即便不和芮芮在一起,也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你为什么就非要和她在一起?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说什么都没用。” 她的语气是坚决的,余江阮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妈妈,您不同意我和孟时在一起,是因为她的家世吧?如果她爸爸还在那个位置,您就不会反对了是吧?” 他这话说得挺犀利的,丝毫不顾及阮蓁的面子。阮蓁一下子就恼了起来,站了起来,道:“是是,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你想和她在一起就和她在一起,我管不了也不管了。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余江阮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儿过分了,语气缓和下来叫了一声妈妈。阮蓁却没搭理她,快步的往外走去。 余江阮急了起来,抽出一张纸币放在杯子底下,匆匆的追了出去。阮蓁一直都冷着脸的,她气得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余江阮不敢再刺激她,也不敢叫她,就跟在她身后。 出了咖啡厅,阮蓁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别再跟着我,从今以后,你的事儿也别再来问我。阮阮,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的脸上除了失望之外还有深深的疲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余江阮沉默了一下,道:“妈妈,对不起。” 那么一会儿,阮蓁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淡的表情,道:“你走吧,我在这儿等司机过来。” 余江阮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话给伤到了,即便他说的事实,那话那时候他也是不该说出口的。他知道现在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没用,而且他也不打算退让,应了声好。 不过他却没有走,等着阮蓁上了车,这才发动了车子。隔了那么久,他才给司机打电话,叮嘱他照顾好寸步不离的照顾好阮蓁。 挂了电话,余江阮伸手揉了揉眉心。坐在车里久久的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他才伸手将手机捡了起来,本以为是孟时打来的,谁知道却是司机打来的。跟他说夫人订晚上的机票回京都,现在和邰小姐一起吃晚餐。 余江阮说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后又给孟时打电话,让她不用准备了,他妈妈打算今晚回京都,不过去吃饭了。他只字不提和阮蓁起了争执的事。 孟时也没多问什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菜炒早了会凉。余江阮忍不住的微笑起来,说马上。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带回去。 孟时依旧回答没有,想了想又让他带点儿水果和零食回去。因为何瑜霏在。余江阮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忍不住的微笑起来。他和孟时要在一起,路还很长,可是,他不会害怕。也不会,让她害怕。 余江阮的车还没进院子里,就见何瑜霏在门口打着电话,她的脸色不是太好,见着他的车过来就挂了电话。 余江阮摇下车窗,问道:“脸色这么难看?谁打的电话。” “没有谁。”何瑜霏回答。 余江阮也没多问,从副驾驶座上拧了两包零食和水果递给她,道:“先拧进去吧。”微微的顿了下,他接着道:“我妈今晚回去,和邰音芮一起。” 何瑜霏啊了一声,随即道:“阮姨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她说着就要给阮蓁打电话,余江阮制止了她,道:“她和邰音芮一起不会有什么事,别打了。” 何瑜霏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和阮蓁起争执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就将手机放回了兜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道:“赶紧停好车进去吧,菜差不多都好了。” 余江阮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是不是董家郃给你打电话了?” 除了董家郃,他还真想不出何瑜霏有什么可瞒他的。也想不出谁会让她的脸色那么难看。 何瑜霏的身体一僵,还是点了点头。余江阮示意她先等一下,就将车停在边儿上,打开车门下了车,边往里走边道:“这事迟早都是要处理的,我建议你还是去见见他,早说清楚的好。” 何瑜霏没说话,余江阮也没多说什么,将车钥匙丢给她。何瑜霏看着手中的车钥匙,默默的跟着余江阮进了屋子。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菜一汤。其中还有何瑜霏自己动手炒的肉片。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连菜也没怎么夹。余江阮就像没看见似的,只知道给孟时布菜。 孟时小声的问他何瑜霏怎么了,他也只说没事。何瑜霏一碗饭没吃完就拿着余江阮的车钥匙出来了门。手放在方向盘上,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董家郃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补了一下妆,然后开着车子出了小巷。何瑜霏还是静不下来,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她和董家郃还有什么好谈的。事实确实也如此,她现在,就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可是,她却做不到。 何瑜霏到的时候董家郃的车早就停在停车场里了,她在车里坐了很久,才慢慢的打开车门下车。 到包间的时候董家郃早到了,他一身西装笔挺,和往常一样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可却消瘦了很多。 看见何瑜霏,他站了起来,打招呼:“来了。” 他面前的桌上还放了一个文件袋的,何瑜霏微微点点头,淡淡的道:“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她的语气同样是陌生的,酸涩无可避免的涌上心头来,在此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和董家郃之间,会像陌生人异样那么客套的打招呼。 这样的情绪之后再短短的片刻,她很快整理好。董家郃叫来了侍应生,上了咖啡。他原本就是话很少的人,两人这样坐在一起,他更是没有话说。待到侍应生下去了,才将面前的文件推到何瑜霏的面前,声音低沉的道:“这是我名下的不动产和车。京都准备的婚房,东青的那套别墅,我已交代律师过户到你名下。还有车,我留了一辆。” 像是怕何瑜霏误会似的,微微的顿了顿,他开口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原本都是我的错。” 何瑜霏强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些东西我也不会要。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根本怪不得谁。我爸爸那边我会解释,你不用过去了。” 她揉了下眼角,看向了董家郃,慢慢的道:“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回答我一个问题。” 董家郃沉默了一下,道:“你说。” 何瑜霏的嘴角勾了一下,道:“你当初,和孟时怎么回事?” 董家郃没想到她会问这话题,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苦涩的道:“是我对不起她。” 他那张俊朗的面孔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何瑜霏觉得自己是在找虐。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可她却很好奇。她和董家郃在一起几年,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都从未提起过孟时。 董家郃停顿了片刻,何瑜霏原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的,谁知道他却没有,暗哑着声音道:“抱歉,这问题,我回答不了。” “是我唐突了。”何瑜霏淡淡的一笑,站了起来,道:“还有事,先走了。” 她的身体僵得厉害,刚打开门,就听董家郃在身后哑着声音道:“霏霏,对不起。” 何瑜霏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那么一下,没有回头。她想,她真的是该死心了。 董家郃在包间里,久久的没有动。何瑜霏的问题,像一把利刃,将那些他无法忘记的伤疤挑起,血肉模糊的密密的疼痛着。他出了说对不起,剩下的话,他几乎是难以启齿。就像那么多年里,他从来不敢去想,她过得怎么样,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一样。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胃里隐隐的泛疼了起来。他那天胃大出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那天,他就想,他为什么不就此死去。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太累太累,有时候他甚至会茫然无比的想,他为什么要活着。 从得知孟时的父亲在狱中身亡,而她杳无音讯后,他就已是行尸走肉。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孟时和余江阮站在一起的样子,疼痛加剧。他在疼痛中恍恍惚惚的想,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活着,生不如死。 桌上放着的手机一遍遍的震动着,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就那么久久的闭着眼睛。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视线落到震动个不停的手机上,接了起来。 电话才接通,那边的人就惊慌的道:“董经理,我们公司上新闻了。” 董家郃揉了一下太阳穴,站了起来往外走,道:“你慢慢说。” 他的语气镇定,脸上一片麻木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那人有了他这个主心骨,压下心底的慌乱,道:“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一段视频,说我们公司正在建的楼盘是从别人公司活抢过来的。视频里一群打着我们公司旗号的工友冲进去打砸对方的办公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董家郃打断,他看了看时间,道:“我现在在外面,你把视频的地址发给我,然后通知公司高层二十分钟后开视频会议。” 他有条不紊的说完,挂了电话却用力的摁着眉心。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他回过神来,接着打电话。 董氏的公关一直做得很好,这次那段视频竟然会不声不响的流出,背后的人必定是用了手段。 他坐进了车里,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是秘书接的。董家郃开口就淡淡的道:“请你们孟总接电话。” “您是哪位?”秘书从善如流的问道。 “我姓董。”董家郃回答道。 “不好意思,孟总正在开会。您要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秘书客客气气的道。 “不用了,你让他开完会给我打个电话。”董家郃说完不等秘书说话就挂了电话。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将手机丢到一边,发动了车子。 余江阮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在剥橘子,他拿了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大点儿。孟时看的电视还是很老式的电视,摆得离得远,下面的小字都不怎么看得清的。 他聚精会神的看完,连手里的橘子都忘记剥了。一则新闻才刚刚看完,孟时就从浴室出来了。余江阮将橘子分成小块小块的放进碟子里,对着孟时招招手,道:“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孟时乖乖的过去,他用湿巾擦了擦手,将吹风插上。孟时捡了一块橘子放进嘴里,道:“何瑜霏去哪儿了,你不打个电话吗?” 余江阮说了句没事儿,想了想,道:“你院子里的那些花别送人了,我们开车回京都,带些回去。剩下的让老鬼和孟涛时不时的来看一下,或是专门个花匠来照看好不好?” 孟时一下子乐了,看了他一眼,道:“请花匠一月多少钱,这些花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全部卖了也不值俩月的工资。余先生你会不会算账的?” 她还是精打细算的,不肯乱花一分钱。余江阮知道她是舍不得这些花的,揉了揉她的头,道:“那我们带走部分后剩下的全搬到老鬼店门口去,他那边地方宽敞,他也没什么事儿,给话儿浇浇水正好让他静静心陶冶情操。” 孟时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静默了起来。余江阮给她吹着头发,突然听到她轻轻的道:“我想再去看看外婆。” 东青的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桃树,梨树,樱桃树上已经结了累累果实。老宅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凉爽,连风扇也不用的。 何瑜霏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喝了酒,但好在清醒。请代驾司机送她回来的。挨余江阮训也是一声不吭的。她不说话余江阮反而训不下去,于是不了了之。 孟时起床没多久就接到了甄老师的电话,她一个朋友刚买了新钢琴,音没调准,请她过去帮忙试试看。她虽然已经不打算调音了,可甄老师的面子是抹不开的。就答应了下来。 她给何瑜霏煮了粥,又蒸了花卷放着,出去遇见卖新鲜豆浆的,又拿了保温盒买了些回去放着。 那家人住的地方离她这边挺远的,但主人出差,要在十一点左右才能到家,时间倒是很宽裕。 上了公交车她就给余江阮发短信,让他中午自己解决,她不能给他送便当了。最近余江阮的胃都已经被她给养刁了,立即就问她要去哪儿。他啰嗦得很,孟时没将调音的事告诉他,只说想休息。 余江阮没任何意见,让她好好休息,午饭他订好让人给她送过去。晚餐也让她别做了,出去吃。要么随便煮面。 孟时有些心虚,让他别管她,她自己会弄吃的。余江阮在忙,叮嘱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公交车走走停停的,线路长,人群上上下下的,到了终点时车中的人寥寥无几。 孟时看了看时间,还差二十分钟才到十一点。这车坐得她的四肢都快僵了,她活动了一下身体,看了看甄老师发过来的地址,然后照着地址找了过去。 这边虽然已经靠近郊区,但却并不偏僻,一溜儿的全是独门独户的别墅。这些别墅都是刚建不久的,被称为东青市最漂亮的别墅区。 绿化是花了大价钱的,完全看不出时间尚浅。孟时找到门口,正要打电话,就见有一五六十岁的老伯在打理草坪。她敲敲门,然后上前去说了来意。 那老伯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让她去屋里等着。说他家少爷还没过来。 这边冷清清的,偌大的别墅来宠物阿姨都没有。主人应该是不常住这边。一进客厅孟时就看见一架崭新的白色钢琴。她原本是想先调音的,孰料那老伯却不同意。说是钢琴是他们家少爷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他什么都不懂,孟时弄坏他也不知道。非要等他们家少爷回来才让调。 孟时本想打电话和甄老师沟通一下的,随即想都已经来了,等就等吧。那老伯倒是挺客气的,招呼孟时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后就继续出去搭理草坪去了。 这边的别墅都很大,一个花园能抵别家的几个院子了。虽然主人不长住,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一直精心打理着的。在阳光下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泽。 孟时正看着,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回过头。一个年轻男人拿着一件外套懒洋洋的走了进来。见着她,蒋青枫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似笑非笑的道:“抱歉,久等了,不过,还真是巧是不是?”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三十九) 孟时可不认为这是巧,他将她请来,不可谓不是大费心机。竟然连她常去甄老师那边调音都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天在电玩城,他果然是认出了她的。 孟时知道现在要走没那么容易,索性也不提,看着蒋青枫面无表情的道:“钢琴还调音么?” 蒋青枫看了她一眼,耸耸肩,道:“调啊。”他走到了钢琴胖,伸手敲了几下,似笑非笑的道:“特地请你来,怎么能不调呢。” 他价格外套随意的丢在一旁,就在边儿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懒洋洋的倚在一旁笑看着孟时。 孟时镇定自若,将杯子里的茶喝了,从背包里拿出工具,竟真的开始调起音来。她有一条不紊的,一点儿也不见慌乱,脸上的神情是很认真的。已经融入了工作中。 蒋青枫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他是一点儿也没想到孟时会那么镇定的。原本预料的场景,倒是一点儿也没出现。 他有耐心得很,也不去打扰孟时,出去叮嘱了那老伯几句,又站回了钢琴前看着孟时。 孟时几乎都是不抬头看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钢琴上。蒋青枫打量了她半响,视线落到了她的手指上。她的手指白皙细长,手掌上却是带着薄茧的。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他自己的手。 孟时的音调好,几个穿着绿色马甲的女孩子就拧着食盒走了进来。和蒋青枫打了招呼,便拧着食盒往餐厅走去。空气中没一会儿就有食物的香味飘散开。 孟时将东西收好,从善如流的报了个价格,作出了要走的姿态来。蒋青枫哦了一声,却并不提给钱,扬高了声音哦了一声,微笑着不疾不徐的道:“现在不早了,孟小姐要是不急,吃过饭再走吧。” 他这假惺惺做得有模有样的,就算孟时是十万火急,他也未必会放人。孟时客气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到饭桌前坐了下来。 有人端了水来给孟时洗手,她从善如流的洗了,说了声谢谢。她一点儿也不见局促,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饭似的。 蒋青枫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微微笑着道:“我们家厨子的手艺肯定不如孟小姐,请多担待。” 孟时拿着勺子的手就顿了下,蒋青枫这是在告诉她别轻举妄动,她的底细他都已经调查清楚吗? “蒋少谦虚了。”她慢条斯理的说着,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子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蒋家并不是爆发富,相反还是有些底蕴的。吃食自然也是精致的。蒋青枫刚才确实是在谦虚,同时也是在警告她。这六菜一汤中,有三个菜都是她喜欢的。 短短的时间就调查到那么多资料,蒋青枫的确不能小觑。 蒋青枫微微笑笑,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并不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吃。现在确实已是吃午饭的时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孟时觉着不该委屈自己,一点儿也不客气,将菜一一的尝了个遍。 她的胃口挺好的,蒋青枫看着看着的也来了食欲,不过仍是没动,笑眯眯的道:“孟小姐吃得那么香,就不怕我在这饭菜里放了东西?” 他微微的挑着眉,脸上的笑容中带了那么几分与生俱来的邪气和阴鸷。 孟时夹菜的手也不见半点儿颤抖,慢吞吞的道:“那种不入流的手段蒋少不会用。”她现在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他哪用在饭菜里下什么药。 蒋青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孟小姐还真是高看我了。” 他说着拿起了筷子,也开始慢慢的吃起了东西。孟时的话虽然是那么说,但心里其实挺没底的,见他开始吃东西,更加镇定。心思儿慢慢的活泛起来。 待到吃得差不多饱,她放下了筷子,看着蒋青枫,道:“蒋少请我过来,不是单纯只为了调音吧?” 她并没有绕弯子,蒋青枫抬头看了她一眼,抽了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的道:“不是单纯的为了调音,那为了什么?” 他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孟时。他倒是挺难缠的,孟时看着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蒋少的钱,我一分也没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青枫给打断。他端起了茶杯里的热茶呷了一口,手指在桌上敲着,皮笑肉不笑的道:“孟小姐觉得,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 孟时没说话,暗暗的腹诽,既然不是输不起的人,又何必好她麻烦? 蒋青枫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顿了一下,把玩着茶杯,接着又道:“孟小姐聪明,应该已经清楚我请你过来的目的。我只是想向孟小姐学学,并没有别的意思。价格随孟小姐开。” 他看着孟时,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的。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一行,都是从小练的。当然也讲究天分,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学得会的。蒋少何必为难我?” 蒋青枫笑笑,道:“孟小姐这话言重了。我诚心诚意,哪能会为难你。我也没规定时间是不是,一月两月三月,难道,孟小姐是担心我们蒋家养不起你?” 他皮笑肉不笑的,一双略凌厉的丹凤眼看着孟时一动不动的。 他这话里颇有些要把孟时困在蒋家的意思。孟时的手指头不自觉的捏紧,嗤笑了一声,淡淡的道:“我可没看出蒋少的诚意在哪儿。” 她的语气里带着讥讽的。蒋青枫唔了一声,笑笑,道:“孟小姐没用心,怎么能看得出来呢?” 这人的嘴皮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孟时气得牙痒痒的,学着蒋青枫的语气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道:“我这种见识粗浅之人,看不出蒋少的诚意再正常不过,还请蒋少指点指点?” 她不装沉静的时候气势腾腾的,语气也带有几分咄咄逼人的。蒋青枫笑了起来,道:“早点儿露出这副样子多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蒋少顶多是将我骗到这儿来,算得上欺负么?”孟时嗤了一声。 蒋青枫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孟小姐觉得,现在逞口舌之利有意思吗?” 孟时冷笑了一声,道:“蒋少怎么知道没意思,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就不许我发泄发泄?” 蒋青枫一点儿也不生气,慢慢的啜着茶,道:“孟小姐言重了吧?孟小姐这样子,生龙活虎的,像鱼肉么?” 他似笑非笑的瞥了孟时一眼。 孟时没说话,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孟小姐不是早知道了么?”他悠闲的品着茶,看也没看孟时一眼。 孟时抿抿唇,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蒋青枫笑了起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道:“那孟小姐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总有想通的时候。”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脸上的笑意却有些冷。说着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孟时,懒洋洋的道:“我没那么好的耐性陪孟小姐,孟小姐就在这儿好好住着,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过来。” 他抓起丢在一旁的外套,边往外走边吩咐道:“把孟小姐给我照顾好了,如果有半点儿闪失,别怪我不客气。” 微微的顿了顿,他的视线停留在孟时身上,道:“我的耐性有限,还请孟小姐早点儿想好。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必,很多人对孟小姐的身世都感兴趣。要是孟小姐落到了他们手中,估计就没我那么怜香惜玉了。” 他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带了些邪气和阴鸷,不像是在说笑。说完也不再看孟时,径直走了出去。 孟时的手指捏得紧紧的,蒋青枫明显就是别有所图,要真正的只是想学,何必非要拘着她?他分明是有别的所图。孟时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伸手揉了下眉头,果真是出门没看日历。 她正想着,走到门口的蒋青枫突然回过头,轻笑着道:“孟小姐的手机,暂时由我代为保管。待到孟小姐想通之时,蒋某必定双手奉上。” 孟时看向他的手中,两个指头间夹着的赫然是她那老土得快要掉牙的手机。蒋青枫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啧啧的道:“孟小姐可真是怀旧的人。” 孟时的脸色变了变,她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蒋青枫是什么时候将手机从她衣兜里拿走的。看来,她果真是不简单的。不止是家世,人也不简单。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蒋少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蒋青枫笑笑,耸耸肩,道:“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微微的顿了下,他意味深长的道:“我只是想请孟小姐在这儿做客,孟小姐要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引来了别人,那可就不好玩了。孟小姐身边的人,我可都不敢小觑。” 毛子愿意替她担待,他就已够惊讶了。刀口上舔血的人,除了自己底下的兄弟,哪来那么多的情义顾及别人。毛子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恐怕早就是冷心冷肺了,竟然不怕得罪他将她护得密密实实的。 还有余家那位,她和那位的关系不简单的。传闻已经见过余家人。毛子他倒不怕,说来说去不过是老金手底下的一条狗。可余家那位……表面上,他是不会撕破脸面的。 他这次为了找她可谓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要将她就这么放走,他是不甘心的。况且,她狡诈着呢,放走了她,她如果有意躲起来,想找到就不容易了。 其实,如果孟时那天答应,兴许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他玩什么不过就是图个兴趣图个新鲜。他老爹上了年纪才得他这幺子,平常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几个哥哥对他同样是很纵容的,他长那么大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加上历来心狠手辣,还没什么得不到的。 “没想到……蒋少就是那么待客的。”孟时的脸上浮现讥嘲,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我如果不答应,你就那么囚着我?” 蒋青枫点点头,道:“你可以试试。” 孟时没说话,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现在开始么?”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蒋青枫没想到她会转变得那么快,有些惊讶,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拍拍手,道:“孟小姐挺识趣的,姜伯,准备东西送上来。” 门口的老伯应了一声好,下去了。蒋青枫将衣服丢在沙发上,自己也懒洋洋的道:“孟小姐这手技艺,就没想过在赌场谋一职么?保你几辈子衣食无忧。” 孟时淡淡的笑笑,漫不经心的道:“蒋少还真是看得起我。我不过就一跳梁小丑,不是让人笑话么?” “孟小姐真是挺谦虚的。”蒋青枫说着,孟时已走了过来,在他边儿上的沙发上坐下。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时,那天在包间里他只觉得她眉清目秀。这会儿看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赞上一声。真是个美人,也难怪余家那位会和她在一起。 蒋青枫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各混不吝的,移到了孟时的身边,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轻笑着道:“你和余家那位,是成不了的。余家还要用他来联姻呢。不如跟了我怎么样,我出手,可比他大方多了。绝不会让你为了那么百八十万抛头露脸的。” 孟时的手指捏得紧紧的,却没有动。蒋青枫以为她是妥协了,渐渐的向她靠了过去。脸刚靠近孟时的脸,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凉。孟时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蒋青枫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笑笑,道:“孟小姐可得小心,别伤着自己了。要伤着你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耍嘴皮子,孟时理也不理。匕首抵紧了他的脖子,冷笑了一声,道:“蒋少最好老实点儿,这匕首可不认人。” 她的手下微微的用力,蒋青枫就感觉到一阵利刃划破肌肤火辣辣的疼。她倒真是挺下得去手的,蒋青枫不敢再轻视她,干笑了两声,道:“孟小姐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伤着谁都不好,是吧?” 孟时没理他,踢了他一脚,道:“起来。不过你最好别耍心眼,蒋少应该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的。” 她将匕首抵到了他的腰上,道:“准备一辆车,送我出去。” 她并不想引起人怀疑,声音压得低低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却装作镇定自若的。如果不是蒋青枫太难缠,她是不会用这法子的。 蒋青枫竟然敢把她囚禁在这儿,自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来时没和谁打过招呼,谁也不知道她到这儿来了。他们找不到她虽然会报警,但蒋家不是吃素的。 而且,孟时是不想知道让余江阮知道她和蒋青枫认识这事的。她知道蒋青枫不会善罢甘休,但当务之急也只能是先脱身。至于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 脖子上的疼痛让蒋青枫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气,他一点儿也没想到孟时是真敢下手。他倒是低估她了。 他暗暗的有些恼的,竟然栽倒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这不是让人笑话么。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笑,道:“小事一桩,我那么配合,你这匕首可也要拿好了。生意不成仁义在,伤着人就不好了是不是。” 难为他还记得生意不成仁义在,孟时懒得理他胡说八道。淡淡的道:“只要你不耍心眼,我自然不会伤你。” 蒋青枫应了一声好,高声吩咐姜伯准备一辆车,他要出去。孟时和他挨得近,匕首隐在了他的衬衫下,外人看不出来。孟时也不担心有人会发觉。 他吩咐完,孟时就让他起来。孟时可一点儿也不知道怜惜人的,匕首直直的抵在他的腰部。蒋青枫走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这匕首的锋利他已经见识过。害怕一个不小心就又受皮肉之苦。 他到底是心存不甘的,到了蒙口冷哼了一声,低低的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孟时眼皮也不抬,看著空荡荡的院子,淡淡的道:“都是拜你所赐。” 蒋青枫嗯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不耐的看了看时间,等着姜伯过来。他什么时候受人挟制过,短短的几分钟耐性已经尽失,只差点儿就开口骂娘了。 浮躁间实现不经意的落到孟时的脖颈间,他的脑子有瞬间的缺氧。孟时的皮肤白皙,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孟时的唇上,不知道是咬过了还是怎么的,她的唇近乎妖异的红。娇艳得让人忍不住的想一亲芳泽。 蒋青枫暗暗的骂了句娘,他觉得他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在这关头他妈的竟然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可他却又忍不住的去看孟时。 美女他见过很多,孟时并算不上倾国倾城,他真是着了魔了。蒋青枫越想越浮躁,不耐的高声又叫了一声姜伯。 令孟时意外的是,蒋青枫竟然异常的配合。车很快就来了,还安排了司机。一路上蒋青枫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没说过话。 孟时的手机响了几次,她没有去接。蒋青枫看了她几眼,也不催她去接。待到进了市区,前面的司机问道:“蒋少,到哪儿?” 蒋青枫这才睨了孟时一眼,扬扬下巴,道:“到哪儿。” 孟时脸上的表情麻木,看了一眼前面的道路,道:“在前面的商场门口下。”她说着,往蒋青枫的身边靠了靠,微笑着道:“蒋少要陪我逛逛,你先回去把,待会儿我们自己回去。” 那司机当然不会听他的,看向了蒋青枫。蒋青枫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像是知道司机会征求他的意见似的,道:“听孟小姐的。” 那司机恭恭敬敬的应了个是,车子驶到了商场门口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拉开车门,怕蒋青枫会耍心眼,孟时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匕首抵得紧紧的。大概是弄疼了,蒋青枫闷哼了一声。 他回头瞪了孟时一眼,道:“轻点儿。” 他并没有趁机摆脱孟时的意思,等着孟时慢慢的下了车。等着司机将车开走,孟时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蒋青枫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孟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上楼。” 蒋青枫有些小小的郁闷的,但还是听话的进了商场。商场里正在打折,人声鼎沸的。蒋青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孟时想要干什么,照着她所指点的进了电梯。电梯里并没有其他人,孟时若无其事的看了看角落的摄像头,低低的道:“我会把卡寄到你别墅那边,你给的钱我一分没动。也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以你的身份,和我计较是件很掉价的事。” 蒋青枫哼了一声,道:“我现在被你那么……才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我也不是输不起,那笔钱你不用给我。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但你最好别掉在我手里,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知道怜香惜玉。” 孟时悄悄的松了口气,但却仍不敢松懈。从蒋青枫嘴里说出来的话,哪里能当成真。但只要脱身了,她会去找毛子商量,尽量的将这结给解了。蒋青枫再怎么霸道,毛子的面子他应该还是会给几分的。 她的脑子里思索着,电梯停在了六楼。她往外面看了看,踢了蒋青枫一下,道:“站着别动。” 蒋青枫将双手举起来,以示自己的诚意。孟时在电梯上摁了一层。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的踹了蒋青枫的小腿一脚,蒋青枫没想到她会来那么一下,低低的痛呼一声,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电梯里。 孟时手中的匕首迅速的抽开,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跳出了电梯。她那一下是极狠的,蒋青枫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关上往下滑。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 他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站起来冲到电梯门前重重的拍了几下。缣菝偶附拧? 电梯门没能踢开,他自己倒是痛呼了一声,蹲了下来。一张脸上满是晦气,疼痛缓解后立即拿出手机来要打电话。 手机拿在了手中,他又丢回了口袋里。要是打电话叫人来了,不都知道他被一个女人挟持了么?他有些悻悻的,耐着性子的坐到一层,然后又上楼去找孟时。 孟时没敢回头,往着消防通道跑去。商场里在搞活动,人多,她瘦小不起眼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从六楼跑到五楼,她延着走廊跑向另外一段的消防通道。电梯她是不敢坐了,要是蒋青枫有在门口守着,那她的这些功夫都白费了。担心蒋青枫会叫人过来搜,她没敢停留的,一口气跑到了楼下,缓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混在人群里从后门出了商场。 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呼之欲出。她的腿有些发软,像是灌了铅似的有千斤重一般卖不动。 旁边就有一家超市,孟时看了看四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走进了超市。她的额头上冒起了密密的汗珠儿,停下来才发觉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了,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刚下楼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在了护栏上,当时心里急没感觉,这下才噶巨额疼得厉害。孟时在一排排的书架间找了个位置坐下,警惕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撩开裤腿看膝盖。 她那一下果然撞得不轻,一大块的青紫,应该还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有一截拇指那么大一条血痕。看着不严重,但刮得去很深,看起来血肉模糊的。 孟时暗暗的骂了句晦气,躲在这里无疑是安全的,蒋青枫肯定想不到她这个时候没走,反而还躲在附近。那么想着孟时就轻轻的舒了口气,神经也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在车上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摸出手机来,有四个未接来电,有三个是何瑜霏打的,有一个是老鬼打的。 她想了一下,还是给何瑜霏打了过去。何瑜霏并没有什么事,只是问她去哪儿了。她一个人呆着肯定是无聊了。 孟时就说有点儿事在外面,还有会儿才能回去。何瑜霏哦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孟时将手机丢回了衣兜里,歇了那么会儿了,该走了。她想站起来,刚站起来却一下子又坐回了凳子上。腿竟然还是软的。 拿着匕首挟持人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坐。虽然是为了自身安全,但没想到竟然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又站起来还是又坐回了远处。她有些泄气,这么呆在这儿不是办法,她拿出手机来给老鬼打电话。让老鬼开车过来接她。 在电话里她没有老鬼细说,只说让他谁也不要告诉,赶紧过来。老鬼明显是吓到了,一边吩咐店员看着店,一边匆匆的往外走。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也不在意,念叨着让她别乱走,他马上过去,直接就挂了电话。 孟时现在这样子着实有些狼狈的,她随意拿了一本书遮着脸看着。缓了那么会儿感觉能慢慢动了,她立即就换到了书架的背面去躲着。 老鬼来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了,整个人软得厉害。唯一庆幸的是中午的时候她没客气,放开了的吃。所以这会儿倒没有饿傻。 她被汗打湿的刘海已经干了,看来狼狈而又落魄。她看见老鬼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老鬼四处看看,快步的上前扶住她,担忧的道:“能不能走的、” 孟时说没事儿,让他只管往前走,然后问他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老鬼说没有,孟时就松了口气儿。随意拿了个鸭舌帽,让老鬼走路的时候注意点儿。 顺顺利利的上了车,孟时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商场附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也不见有人在找人。她的心里有些疑惑,却抵不过疲累,没有去多想。 车子一发动老鬼就急切的问她怎么了,她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老鬼有些恼火的,将蒋青枫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孟时闭目养神,等着他骂完才问毛子最近有没有空,她将那笔钱交给毛子,让他还给蒋青枫。钱她不要了,但凡蒋青枫还要点儿脸,总不好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 不过蒋青枫那人,还真是不好说。只能是赌一把碰碰运气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呀,老鬼气得不行,大骂蒋青枫不是玩意儿。 不过蒋青枫他们确实是惹不起的,现在也只能是那么办了。老鬼郁闷得不行,非但是白忙一场不说,反倒是惹得一身的腥,这运气也太背了。 开了那么一截,他看向孟时,道:“现在送你回去吗?” 孟时摇头,道:“先去附近找个诊买点儿消毒水和药。”伤口虽然不大,但天气热了起来,要是弄感染就不好了。还有余江阮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呢。孟时有些悻悻的。 老鬼哦了一声,将车停在路边,却非要她给他看看伤口才去买药。孟时多能忍他是知道的,他是怕伤得太严重。 孟时拗不过他,只得将裤腿撩起来让他看。老鬼这下总算放了心,不一会儿就绷带消毒水跌打水的买了一大包回来。孟时哭笑不得。 孟时回到家的时候余江阮还没回来,何瑜霏也不在,她不由得悄悄的松了口气。快速的上楼去洗漱换衣服。拿衣服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柜子上,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儿。心里寻思着得找个好的借口搪塞余江阮才是,要是一不小心没隐藏好,他肯定得发觉的。 孟时累得不行,洗好澡本是想倒在床上歇会儿的。谁知道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时余江阮坐在床边看着她,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下子坐了起来你,道:“几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江阮一下子乐了,使劲儿的揉了揉她那乱糟糟的头,道:“我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可都进你的房间五分钟了,你竟然还睡得死死的。” “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孟时打着哈哈,边去找手机看时间。余江阮将她的拖鞋放到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道:“八点多了,赶紧起来吃饭。打电话也打不通,以为你到哪儿去了,原来是躲在房间里睡觉呢。” 回来没见着孟时,他就给她打了电话,谁知道一连打了两次都没人接。厨房洗手间的找都没找到,本以为她是出去了的,看在鞋在,他才想起上楼来看看。果然是躲在房间里睡觉。 大概是不注意就睡着的,被子也没盖,整个人侧身睡着。他轻手轻脚的将她压着的被子拉来给她盖上,她平常那么惊醒的,今天却动也不动一下,睡得熟得很。 他看着好笑得很,也没打扰她,悄悄的下楼去弄晚餐。她也着实太能睡了些,做好晚餐她竟然还是没一点儿醒的迹象,他这才将她弄醒的。 孟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得那么死,有些不好意思。将拖鞋穿上,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这才下楼去。 桌上摆着的是简单的两菜一汤,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一道是西芹炒牛肉,汤则是小白菜豆腐汤。卖相看着挺不错的。 孟时疑惑的看着余江阮,道:“你什么时候那么会做菜了?” 余江阮清咳了一声,道:“不可以学吗?” 当然是可以的,并且应该鼓励继续发扬。孟时不吭声了,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拔米饭。 余江阮夹了一块牛肉放她碗里,微笑着道:“尝尝怎么样。” 好看的东西不等于好吃,孟时原本是打算干吃这一碗米饭的,盛情难却这下只得吃了余江阮夹的牛肉。 牛肉又嫩又滑的,完全不像生手的手艺。孟时又去夹了一块鸡蛋,这才看向了余江阮,道:“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余江阮偏头看着她,笑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呀?怪我太聪明咯?” 他那自恋的样子让孟时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她啧啧了几声,拿汤勺盛了半碗白菜豆腐汤出来。 她总觉得这些菜不是余江阮做的,虽然他信誓旦旦的。他在厨艺上有几分几两她是清楚的。一个蛋炒饭都还不太能炒得好的人,什么时候连炒菜的火候都掌握得那么好了? 孟时边吃着边四处打量着,想找出点儿蛛丝马迹。余江阮一副淡定得很的样子,任由着她四处看。 她的眼珠儿溜溜的转着,看着就跟一只小老鼠似的。余江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看够了就好好吃饭,吃饭不认真会胃疼的。” 孟时撇撇嘴,道:“哪儿来的歪理。” 余江阮乐了起来,道:“哪是歪理了?吃饭不认真对消化不好是不是真的?还有你吃饭快的毛病得改改,细嚼慢咽知道不?狼吞虎咽的时间长了对胃不好。” 他这大道理倒是挺多的,孟时暗暗的撇了下嘴。她吃饭快那是太忙养成的习惯,那么久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好的……有胃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是,细嚼慢咽的人难道就不会有胃病吗? 余江阮见孟时不以为意,索性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来打开网页,递给孟时看。孟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余江阮知道她必定是不以为意的,揉了揉她的头只得作罢。 吃过饭,孟时才想起问何瑜霏去哪儿了。余江阮眼皮也不抬的道:“说是出去见朋友去了,别管她。” 孟时端起茶杯慢慢的啜着茶,余江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把你的手机给我一会儿。” 孟时不解,见他伸着手,将手机拿了出来递到他手中。余江阮拿过手机,转身就上楼去了。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个新手机,咳了一声,递到孟时手里,道:“一客户是做手机的,前几天给我的。让我帮忙试用。我用习惯我那个了,你用吧。别推辞啊,你那手机我放着呢。要不习惯就换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已不知不觉的带了点儿诱哄的味道。孟时将手机接了过来,眉眼弯弯的笑着,将手机正反面都看了一下,道:“真的送的啊?挺漂亮的,那我就收下了啊。” 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余江阮悄悄的松了口气,道:“当然真的。不信我给他打电话你亲自问?” 孟时摆摆手,一双眼睛已去研究新手机去了。她低着头,眼睛有些酸酸涩涩的。她又不傻,余江阮早就嫌弃她那手机了她不是不知道。用这种方式来送她手机,不过是顾及到她的自尊。 孟时用力的眨着眼睛,将眼泪都憋了回去,然后喜滋滋的的问起了余江阮手机的功能来。 余江阮一一的解释了,突然伸手抱住了她,闷闷的道:“演技简直渣死了,装得就跟大傻似的。” 孟时摸摸鼻尖儿,没说话。她演得兴奋过度了,余江阮当然会怀疑。她的下巴靠在余江阮的肩上,装作一脸茫然的道:“装什么啊?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余江阮双手捧住她的脸,哼哼了一声,道:“是么?”倒是没有追究下去微微的倾身,唇落到了孟时的唇上。 何瑜霏一进门就捂住了眼睛,慌忙的往后退,嘴里叨叨着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孟时被余江阮紧紧的匝着,这屋子冷清惯了,她是一点儿也没防有人会进来。这下闹了个大红脸,看着退出去的何瑜霏,半天说不出话来。 余江阮倒是挺淡定的,指腹轻轻儿的在孟时的光滑的手背上滑了滑,才恋恋不舍的松开,看向了何瑜霏,问道:“你去哪儿了?” 何瑜霏刚退出去不过是做做样子,边换着鞋边大大剌剌的道:“出去逛了呀,早回来当电灯泡啊?” 孟时的脸热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余江阮切了一声,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淡淡的道:“那你怎么不回酒店去?” 是啊,明明知道自己是电灯泡,干嘛不回酒店? 何瑜霏一噎,哼了一声,道:“我难得来一次,你是有多不想见我?” 余江阮没说话,她也见好就收。笑嘻嘻的道:“我还担心你们会等我吃饭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呃玩,我先上楼去了。” 说完也不等孟时和余江阮开口,小跑着上楼去了。余江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回头看向孟时,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啊。” 孟时有些疑惑,茫然的道:“干什么?” 余江阮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去拿个鸡蛋过来烙。” 孟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嘲笑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瞪圆了眼睛嘀咕道:“还不是你。” 余江阮伸手揽住了她的肩,低低的笑着道:“对对,都是我……我不该再这外面。一会儿我们回房去……” 他促狭的冲着孟时眨眨眼,脸上的笑坏坏的。孟时侧过头,踮起脚尖故意恶狠狠的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下,不出意料的听到余江阮的闷哼声,她吐了吐舌头,快速的闪身走了。 白天睡得太多,孟时这会儿倒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她上了楼,正要去余江阮的书房找本书看看,何瑜霏的房间门突然打开来。 她就停住了脚步,何瑜霏闷着头的,低低的道:“能不能陪我坐会儿?” 孟时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她和何瑜霏之间虽然这个结是解开了。但却很难再回到以前那样了。何瑜霏对她,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怎么会突然让她陪她坐坐? 孟时吃惊过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何瑜霏也不多说,进屋子里去了。孟时还是觉得很别扭,在走廊上站了会儿,才推门进了房间。 这房间是她新替何瑜霏收拾出来的,她不习惯和人住一起。她晚上爱踢被子,也怕影响到何瑜霏的睡眠。 何瑜霏是早有准备的,她进去就将一小瓶酒递给她,然后就靠着床尾坐在地上。打开了酒盖,慢慢的喝起酒来。 她分明是一副借酒浇愁的样子,孟时也利落的打开瓶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道:“怎么了?我不会安慰人,但你说的我会认真听。” 她说得挺认真的,何瑜霏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又继续喝着酒。孟时也不催她,小小的喝了一口酒。她默默的想,现在该借酒浇愁的该是她才对,惹上了蒋青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冒出来。而且今天她又挟持了他,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孟时又喝了一口酒,何瑜霏这酒不知道是哪儿弄来的。瓶子看着小巧挺好看的,但后劲儿却挺大的。口感醇厚,就连醉了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来。 惹上蒋青枫这事儿就是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冒出什么事儿来。孟时想着想着的就发起了呆,忘记了何瑜霏的存在。待到回过神来,何瑜霏一手拿着瓶子,一手环在膝盖上。像是感觉到她在看她,突然开口道:“我今天看见董家郃了。” 孟时没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何瑜霏顿了顿,却没再继续说,转头看向孟时,道:“你当初和董家郃为什么分手?” 孟时没想到她会问这话题,微微的愣了愣,随即平静的道:“原因……挺多的。性格不合……各方面都相差太大,在一起在一起的就没感觉了。” 她平静的胡扯着。何瑜霏也不知道听还是没听,孟时的话音落下,她突然道:“我看见他和董芙萝在一起,两人抱着……董芙萝还踮起脚去亲他。” 何瑜霏的脸上并没有嫌恶,反而平静极了。孟时一下子呆住了,心里翻腾着。何瑜霏的眼中有些迷蒙的,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孟时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你应该是看花眼了。” 何瑜霏嗤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她,道:“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我真真切切的看着的,会是眼花么?” 孟时无话可说,何瑜霏盯着她,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孟时却没介意,摇摇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风景画,缓缓的道:“我从没见过……是很久以前董芙萝告诉我的。她的话,也当不得真。” 她的语气淡淡的,心里也是平平静静的。早没了刚知道时的恶心和激动。 何瑜霏将头靠在膝上,久久的没说话。孟时也没说话,不知道何瑜霏怎么就会看见了。或者是董芙萝故意的……她不想两人再和好,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也不奇怪。 何瑜霏的头靠再膝上久久的没有动,孟时是不善于安慰人的,不说点儿什么好像不太好。她发了会儿呆,自嘲的笑笑,道:“现在知道,总比结婚以后知道好得多是不是?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酒意上头,她的脑子里有些晕晕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喃喃的说出口的。是,确实算幸运的了。至少比她幸运得多,没有头破血流的。有时候,太过痴情的哀伤一个人,也是一种劫数。 何瑜霏现在,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有家人,有朋友,能掉眼泪。她那时候,可是狼狈至极。 她凭着一腔的孤勇从租赁公司租了一辆车去和董家郃同归于尽,董家郃没撞着,她自己倒是受了伤。订婚典礼结束,她被放出去就接到了父亲在狱中自杀的消息。 她独身一人为了父亲的事奔波,简单的葬礼后身上的钱就是寥寥无几。尔后租赁公司给她打电话,要她赔偿撞坏的那车。董家郃的车是送去修了,但她租来的那辆车去没动,她撞坏的,当然得她赔。 大概是见她可怜,租赁公司并没有讹她。维修费算上租车费用后好像是三千多块。只是给了那三千多块后,她几张卡的加起来也不过才几百块钱。有两张卡里只剩下几十块钱,取款机上提不出来。她不得不去银行的柜台去取,被人以白眼相待…… 她去住小旅馆,差点儿被人当成是出去坐台的大学生。到现在,那时候的绝望和捂住仍旧是历历在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眼中有些涩涩的,仰头看着刺眼的灯光。她从未想过,她还会有感情的…… 以前做的傻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不值得。父亲入狱后,她对董家郃的依赖更胜从前,只是,没想到,他是那个捅刀子最深的人。 只怪,爱错了人。比起她,何瑜霏这点儿痛算不了什么。真的。 浑浑噩噩的醒来之后,她已然觉得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其实,如果那时孟叔和孟涛没找到她,兴许她真的就已经死了也未可知。 孟时忽然觉得有些冷。她突然就想起余江阮的怀抱来,总是很温暖的,带着令人安心的味儿。她觉得自己真是醉得不浅。 孟时摸进余江阮房间的时候已是下半夜了,昨晚何瑜霏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她头痛欲裂,敷衍着,却什么也没听进去。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是被冻醒的,浑身透冰的凉。脑子清醒过来后她才发觉自己在地上蜷缩着,不被冻醒那才是怪事。何瑜霏倒是在床上睡着,一人霸占了一张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孟时擦了擦鼻涕,已经到夏天了,温度降下来却跟冬天似的,真是冷得她直发抖。她关了灯,轻轻的出了门。 站在走廊上,她打了个寒颤。大概是还有酒意残留,她偷偷摸摸的朝着余江阮的房间摸去。好在余江阮的门并未上锁,她轻轻的就推开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的,不知道绊倒了什么,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孟时吓得动也不敢动,没见余江阮有任何响动,这才继续走过去。才到床边就被人给勾住了腰,她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便倒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身上怎么那么凉?”余江阮的嗓子有些哑,显然是刚刚被惊醒的。 孟时的惊呼声在意识到这是大半夜后就咽回了肚子里,这会儿心安理得的趴在余江阮的胸口汲取着温暖,呐呐的道:“倒在地上睡着了。” 余江阮拧了她的脸颊一把,鼻子在她的身上嗅了嗅,哑着声音道:“喝酒了?” 他这刚睡醒时的声音简直是性感得一塌糊涂,孟时小声的嗯了一声。本以为要挨余江阮训的,但余江阮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她裹得紧紧的。 孟时的手脚渐渐的暖和了起来,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怎么想着过来了?” 他的声音里是带着笑意的。孟时的脸有些热,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理由过来。她整个人是趴在余江阮的身上的,这身体暖和了起来,触觉也开始灵敏起来。手掌轻轻的动了动,摸到一片坚硬的胸膛,这才发觉余江阮竟然是裸睡的。 孟时就有些不淡定了,僵了身子不敢动,小声的道:“我回去睡了。” 她说着双手双脚的就要爬起来,才刚动了动就被余江阮摁了回去。他轻笑了一声,道:“真把我当暖炉了啊?过来了还想轻易回去?” 孟时是有点儿尴尬的,刚过来的时候她真是冷傻了。余江阮抱住她,她就后知后觉的趴在他身上了。这下才想起,他们的这个姿势,挺暧昧的。 孟时干笑了几声,呐呐的道:“哪里哪里。” 她趴着没敢动,也不知道她刚才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到余江阮的床上来了…… 她胡思乱想着,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低低的道:“大半夜的爬上床来不是想图谋不轨么?我乖乖的……怎么不动了?” 孟时的脸哗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小声的道:“谁说我要图谋不轨了。” 余江阮拉了被子将两人盖住,低笑声从被子里传来:“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除了图谋不轨还能干什么?” 孟时好像反驳了一句,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虫般听也听不清…… 孟时恹恹的在小菜园里除着草,天气也不热,太阳隐在云层里去了,她的哈欠却一个接一个的打。 何瑜霏在帮着洒水,见她困的不行的样儿,疑惑的道:“你没睡好么?那酒喝了应该是挺好睡的啊。卖我酒的那人说能助眠的呢。” 孟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支支吾吾的道:“应该是起得太早了。” 确实是起得太早了,去余江阮的房间,余江阮折腾到天明才肯放了她。她提心吊胆的,怕何瑜霏醒来找不到她,浅浅的眠了会儿,刚到六点不顾余江阮阻拦就爬起了床。 事实上她真是瞎操心了,何瑜霏足足睡到余江阮去上班才爬起来。她去房间看两次,想叫她起来吃早餐她都是睡得死死的,连身也没翻一下。 何瑜霏疑惑的道:“你几点起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孟时的身体有些僵,干笑了一声,道:“大概五六点吧。” 何瑜霏点点头,说了句难怪没印象,继续浇她的水去了。孟时继续无精打采的拔草,刚又打了个哈欠,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摘下手套,拿过手机一看,是毛子打来的。她拿了起来,装作去喝水,边接着电话边进去了。 到了门口她又看了何瑜霏一眼,见她还认真的喝着水。暗暗的松了口气,才对着电话那端喂了一声。 电话接起来她却不说话,毛子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开口就问道:“你在干什么?”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一) 孟时支吾了几句敷衍了过去,接二连三的麻烦毛子她挺过意不去的。就问他有没有时间,请他吃饭。 毛子未知可否,笑笑,道:“我听老鬼说你遇见蒋青枫了是不是?” 一提起蒋青枫这名字,孟时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暴跳个不停。她回了句是的,又将昨天所发生的事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毛子听了没说话,孟时的心里就坎坷了起来。正想问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时,毛子低笑了一声,道:“你的胆儿倒挺肥的,蒋青枫顺风顺水的惯了,这下恐怕得肺都气炸了。” 孟时可不认为这话是在夸奖她,她费力的咽了咽口水,道:“我打算把钱还他,这梁子是不是解不了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得罪蒋青枫的。他一少爷无事可做,即便是闲来无事捉弄她也够她受的了。再说了,蒋青枫一看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得罪他没有一点儿好处。昨天她实在是迫不得已。 毛子唔了一声,道:“没事儿,我会解决,” 他没说具体怎么解决,孟时的心里仍是坎坷,道:“要解不了就随他,他折腾够了总能不折腾了。反正你别别……” 她是不希望毛子为了她的事对着蒋青枫低声下气的,而且,蒋青枫那人,即便是低声下气也未必会有用。 “我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毛子给打断,他在电话那端笑笑,道:“没事就这样吧,说好的请我吃饭,记好了。” 他说完不等孟时回答直接就挂了电话,孟时对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说了句好。 孟时伸手揉了一下额头,正想出去继续拔草,回过头,却见余江阮站在门口。 她一下子就懵了,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回来了?” 余江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将一印着精致logo的纸袋放在小几上,不动声色的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忙,全是正正经经的按照上班时间去公司的。所以孟时忘了他其实是很自由的。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去,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走。 她不清楚余江阮到底听到了多少,但见他神色平静,估摸着他应该才刚回来。有些心虚的干笑了两声,道:“能,当然能。” 说着,她伸手打开了便当,道:“带了什么回来?正好感觉饿了。” 她故意的把语气放得轻松极了,余江阮在沙发上坐下,简单的回答道:“寿司。” 看他这样儿,孟时的心里又有些没底了。笑了一声,道:“我去叫何瑜霏进来一起吃。” 她才转过身,余江阮就慢条斯理的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孟时的脚步停住,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的问道:“我要对你说什么?” 余江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并不说话。孟时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耸耸肩,故作轻松的道:“那么看着我干嘛,真没什么。” 她的心里打着鼓,说完不敢再去看余江阮,飞快的出去叫何瑜霏去了。刚到门口就见何瑜霏过来了,她只得回到了客厅里。然后又道厨房拿了碟子和筷子出来。 余江阮一直没说话,一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看着孟时。孟时硬着头皮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余江阮的目光下,她只吃了几块寿司就吃不下了。 见她放下筷子,余江阮站了起来,道:“吃好了吧?吃好了上楼去,我正好有话和你说。” 孟时知道余江阮八成已经听到她的电话了,有些悻悻的应了句好。何瑜霏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张大了嘴巴,道:“这可是大白天……”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瞟了她一眼,她将剩下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保证今儿下午都不上楼去。” “……” 她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孟时本是想解释解释的。但知道越解释越混乱,索性闭了嘴巴,跟在余江阮的身后上了楼。 她一路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把余江阮搪塞过去,就连前面的余江阮停下来了也没注意,要不是余江阮回过身来稳了稳她,她就结结实实的撞他身上了。 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余江阮却连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就往书房走。孟时讨了个没趣,抽抽鼻子跟着往书房。 才刚进书房,门就被余江阮啪的一声反锁上。她还没反应过来,余江阮的唇就结结实实的压了下来。 余江阮一点儿都不温柔的,就跟惩罚她似的。用劲儿的又啃又咬的,孟时疼得嘶嘶直叫,想问余江阮是不是被狗俯身了,唇却被他压得更紧。 孟时觉得今天的余江阮不对劲,很不对劲。她来不及去仔细的研究脑子就渐渐的变得迷迷糊糊的。 拥吻了良久,余江阮才松开了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比不上那毛子么?有事为什么不找我找他?” 孟时的脑子还像一团浆糊一样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一个激灵,被美色迷晕的脑子立即就清醒了过来。她微微的别开头,小声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江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我想的哪样?难道你没去找毛子?” 和一个钻牛角尖的人解释起来格外的费劲,孟时被噎住。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蒋青枫那事儿说了。 她那钱来得本来就蹊跷,余江阮一点儿也不惊讶,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道:“你倒是挺会找出路的。” 孟时摸摸鼻子没说话儿,见余江阮不说话了,小声的解释道:“我会处理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道:“找毛子帮忙?” 孟时这下紧紧的闭住了嘴巴,不再说话。余江阮的心情看不出好坏,话也不多说,站起来出去了。孟时抽了抽鼻子,慢吞吞的也下楼。还没到客厅里就听见余江阮的车又出去了。 孟时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眉心,简直就是一团乱。余江阮这一出去就没再回来。孟时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她也没接。 孟时无精打采的,连晚饭也打不起精神做。何瑜霏问她是不是和余江阮吵架了,她只知道摇头。要是吵架还好,余江阮分明是让她气着了。 她那时候只想和他断了关系,别说蒋青枫这钱还算是好拿,就算更危险的,她当时也必定是要弄那钱的。 孟时发了会儿呆,还是打起精神的去做晚餐。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孟时听到车子的声音就站到了院子里,见他下车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回来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她说得很小声的,余江阮揉了她的头一把,没好气的道:“你也知道担心啊?也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 果然是生气了故意不接的,不过开口说话肯定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孟时没说话,抱住了他。 余江阮的微微的一愣,随即低笑着道:“怎么?想我了还是觉得委屈了?” 孟时没说话,只是抱着他。他低头在孟时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道:“乖,不接电话是我不对。吃过饭我们出去一下。” 孟时这才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闷闷的道:“去哪儿?” 余江阮却没说,往屋里看看见何瑜霏没出来,飞快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去了当然知道了,这不废话嘛。孟时没吭声儿,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客厅。何瑜霏明天就要回去,拟了长长的单子,让余江阮替她买些土特产带回去。她只请了一星期的假,过来有了几天,当然该回去了。只是这次回去得处理她和董家郃的事,她当然先得多带点儿礼物回去,把她爸爸给受贿好了。回去就是一团乱,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回去,所以才在这儿赖着。 余江阮直接回答了一句没空,何瑜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余江阮却看也不多看她一眼,给孟时布菜去了。 吃过饭,余江阮就带着孟时出了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孟时忍不住的问道:“去哪儿?” 余江阮看了她一眼,打趣的道:“担心我把你卖了?那么漂亮的一妞儿我还舍不得。” 他说着发动了车子,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他都没说什么的,就嗯嗯几声就挂断了电话。 一路上余江阮都在琢磨着什么,几乎没说话。车子到了一家夜总会门口停下,他下了车,很绅士的替孟时拉开车门。 孟时本想问他来这儿干嘛的,最后还是忍了下去,什么都没问。余江阮将车丢给泊车小弟,握着孟时的手进了夜总会。 还在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客客气气的道:“余先生这边请。” 余江阮嗯了一声,往楼上看了一眼,淡淡的道:“人来了?” “是,已经到了一会儿。”经理客客气气的回答。 余江阮不说话了,由着那经理在前面带路,进了电梯。大概是觉得有些冷场,那经理又客套了几句。余江阮都以淡淡的一个嗯了事。 电梯在四楼停下,余江阮往走廊里端看了看,道:“你不用去了,告诉我在哪间。” 经理松了口气,报了一个门牌号,说了句谢谢余先生。 余江阮并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孟时往里走。走廊幽深,暗黄的灯光拖得影子交缠在一起,暧昧极了。 这处夜总会孟时并没有来过,是会员制的,听说东青能来的也不过上百人。孟时的心里是很疑惑的,不知道余江阮来这儿干嘛。 到了包间门口,余江阮也不敲门的,直接将门推开。包间里乌烟瘴气的,十几个男那女女挨在一起,余江阮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的这一推门,将屋子里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鸦雀无声的。余江阮一点儿也不在意,拉着孟时往里走。待到走近了些,孟时才发现被人围在沙发正中间的人正是蒋青枫。 蒋青枫的脖子上贴了几块创可贴,看见余江阮挺惊讶的。目光落到孟时身上,便已知道了余江阮的来意。皮笑肉不笑的道:“余少稀客,请坐请坐。” 他挥挥手,坐在沙发上的男男女女立即散开。让出了两个位置来。余江阮坐下,微笑着道:“蒋少真是潇洒。” 他的视线往周围扫了扫,这十几人中大多都是年轻女子。衣着暴露,一眼看去全是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他这潇洒两字用得一点儿也没错。 蒋青枫淡淡的笑笑,点燃了一支烟,道:“余少难得过来,开两瓶酒上来。” 余江阮也不阻止,手指在沙发扶手敲了敲,道:“蒋少客气了。我今天来,是想蒋少赔礼道歉的。我女朋友不懂事,伤了蒋少。” 说是道歉,他的语气里可没有一点儿道歉的意思。反倒是含了几分嘲讽。蒋青枫的脸色变了变,扬高了声音,道:“哦?余少这话我可就不懂了。只听说邰小姐和余少是青梅竹马,我最近和邰小姐可没见面。” 他提起邰音芮来,余江阮的脸色不变,宠溺的替孟时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轻描淡写的道:“看来蒋少在东青呆得有点儿久了。下次我见着你哥哥,可得提点两句。” 蒋青枫没讨着好,一噎。余江阮和孟时紧紧相扣,微笑着继续道:“我女朋友孟时,得罪了蒋少,我代她向蒋少道歉。还请蒋少大人大量,别计较。光嘴上说道歉,蒋少肯定以为没诚意。” 他说着,拿出了手机来,拨通电话后淡淡的道:“进来。” 他的电话挂断,小林就一手拧着一密码箱进来。直接搁在茶几上。余江阮往蒋青枫的面前推了推,微笑着道:“小时当初不懂事,这是两百万,权当我给蒋少的赔礼。” 他这举动无疑是在讥讽蒋青枫输不起,蒋青枫的额头突突的跳着。忽然笑了起来,似笑非笑的道:“余少这是用钱来压我?”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蒋少言重了。我女朋友不懂事,这些是蒋少该拿的。还请蒋少高抬贵手,以后别找她麻烦。” 蒋青枫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低笑了一声,道:“我蒋家虽然不及余家,这点儿钱还是不缺的。余少拿走吧。” 余江阮哦了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慢条斯理的道:“蒋少这是不接受我的道歉?” 他那么一副闲适慢条斯理的样儿早就让蒋青枫不爽了。几口酒遮住了脸,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接受你的道歉。我一向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有胆子得罪我,那就该想好得罪我后的后果。” 余江阮也不动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确实算不上是什么东西。不过蒋少话多说到这儿了,我也撂句话在这儿,从今往后,要是孟小时伤了根头发,我就只有直接来找蒋少了。” 他一顶大帽子扣下去,蒋青枫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个不停,冷冷的道:“凭什么找我?” “凭你刚才说的话。蒋少既然不接受我的道歉,那肯定就是要报复的喽?我不找你找谁?”余江阮微笑着。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止是她,我在东青以后恐怕也得劳烦蒋少照应了。今天得罪了蒋少,谁知道出去会有什么事?” 蒋青枫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咬牙切齿的道:“余江阮,你他妈的别得寸进尺!” 余江阮把玩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淡淡的道:“蒋少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儿。”他啪的把酒杯仍在桌子上,带了些玩味的道:“蒋少既然看不上这钱,那我就拿走了。至于我和孟小时的安全,就只有拜托蒋少了。” 他示意小林拧起那俩密码箱,看也不看蒋青枫一眼,径直出了包厢。身后有人问蒋青枫要不要拦着他们,蒋青枫一脚踢去,咬牙切齿的道:“余江阮你他们的少嚣张!迟早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你试试。” 余江阮停住了脚步,让孟时和小林先到门外去,又转身回了包间。孟时要跟进去,却被小林给拦住了,他笑笑,道:“放心,余先生吃不了亏。” 果然,没两分钟,包间里就传出了蒋青枫杀猪一般的嚎叫声。这次叫归叫,好歹嘴巴倒是干净了。 余江阮没多大会儿就出来,微笑着道:“走吧。” 孟时低声的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让他记得以后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刷牙。”余江阮笑着回答。 他的眼神有些冷,伸手揽着孟时。蒋青枫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他来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蒋青枫要钱,那就用钱了事,再好不过了。 如果不要钱,那更好说了。这笔钱他是省下了,并且还得让蒋青枫为孟时以后的安全负责。他既然都已经放了狠话,那不找他当冤大头找谁去? 蒋家已经在讲自己漂白,蒋青枫自然是不能给蒋家抹黑的,所以,这亏他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这事情解决得太简单了些,孟时有些不敢相信。偷偷的伸手拧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疼痛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的脑子里想着事儿,余江阮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蒋青枫这次算是栽倒在他手里了。 三人出了会所,还未上车,鼻青脸肿的蒋青枫一瘸一拐的追出来了。人说打人不打脸,余江阮打的偏偏是脸。蒋青枫之前还俊俏的脸现在简直是惨不忍睹,偏偏碍着他的身份没人敢笑。 孟时看到了他,余江阮自然也看到了他。他示意孟时上车去,站在原地等着蒋青枫过来。 蒋青枫是被揍怕了,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刚才他那几个手下,竟然全被余江阮揍在地上趴着了。他脸上看着吓人,实则是皮肉伤,余江阮对他算是留情的了。 他摸了摸脸,红着脖子道:“余江阮,我通知你一件事。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最后一句话他是吼着出来的。余江阮把玩着车钥匙,似笑非笑的道:“公平竞争?” 蒋青枫往后缩了缩,仍是硬着骨气的道:“对!我喜欢那妞儿,你们还没有结婚,我就有机会!” 坐在车里的孟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蒋公子这又是要闹什么? 说出这话来,蒋青枫自觉有了勇气,背脊挺得直直的。余江阮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蒋青枫虽然想逃,但还是稳住了脚步没动。余江阮走到他面前,微笑着道:“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有点儿欠揍。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不想在孟小时面前太血腥。另外,你记住了。我和她已经结婚了。再说了,你这样子,还是先去照照镜子的好。” 余江阮说完,理也懒得再理蒋青枫,回身往车边走去。蒋青枫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时呆着。待到余江阮上了车,才豪气万千的喊道:“结婚了又怎么样?结婚了一样能离婚!” 余江阮觉得他可能是又欠抽了。他还不至于和一仗着几口遮了脸冲动的人计较,理也没有再理蒋青枫。侧头似笑非笑的对孟时道:“你这桃花挺旺的呀?” “他是在抽疯。”孟时一本正经的回答。蒋青枫的话她是一点儿也不信的,他今天落了面子,不过是想将面子找回来罢了。 余江阮笑笑,也认真的道:“他是欠揍。”微微的顿了一下,他凝视着孟时,道:“我们周一去京都,先什么都不用带去,我已经给我爸打过电话了。他想亲自见见你。” 余部长的爽快让他挺惊讶的,几乎没用他多说什么就让他先将孟时带去京都。他需要完完整整的了解事情。 孟时点点头,应了声好。忽然想起交给孟深的东西来,不由得有些不安。孟深如果真的不肯再帮她了,他手里的东西,会不会泄露出去?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二) 孟时长长的吁了口气,吃一盏长一智,她还是没长记性。了。 孟时见余部长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余部长开会回来,她是在机场附近见余部长的。这次她可比上一次都紧张多了,百般滋味杂陈,她和余江阮提前到,就不停的喝着茶水遮掩自己的异样情绪。 余江阮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伸手摸着她的头。余部长的飞机晚点,差不多晚了一个小时。余江阮到门口接的他,他独自一人,并没有秘书陪着他过来。余江阮叫了一声爸爸,接过他手中的雨伞。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余江阮回过家没有。余江阮微笑着说还没有,等会儿和他一起回去,再去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父子俩之间前所未有的和谐。 余部长进了包间,孟时局促的站了起来,叫了声伯父。余部长挺和蔼的,让她坐下。 到底是上了年纪,才下飞机精神有些不济。余江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喝了几口,沉吟着道:“我这几天让人去调了当年的资料,事情的原委也了解一些。” 孟时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朦胧的光晕中,她那张一向沉静的脸肃穆,一双灵动的眸子里带着伤悲的,可很快又掩了过去。 余部长和她谈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算作罢,临走时他让孟时回东青。让她有陌生人出现在她身边别惊讶。这就是要将她保护起来了。 孟时向他鞠躬道谢,他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别客气。并说余江阮被惯坏了,坏毛病多,让她多多包容。 孟时原本以为,他肯定不会愿意自己和余江阮交往的。一时有些怔怔的。晚上住的是余江阮家里,阮蓁让阿姨给孟时收拾了客房。有余部长在,她对孟时的脸色要好看了些,但是对余江阮仍旧是不理不睬的。 只要她不给孟时脸色看,余江阮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她不理不睬的。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哄她开心。 晚饭和乐融融的,吃过饭后余部长就让余江阮带着她出去走走,遛弯消消食。两人手牵手的出了门,余江阮给孟时说着他在这院子里发生的糗事。孟时时不时的附和一两句,可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走到凉亭里,余江阮坐了下来,将孟时拉坐在他的腿上,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孟时回过神来,摇摇头,微笑着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儿想不通……你和你爸爸的关系怎么那么糟。” 余部长在她看来挺和蔼的,而且再宽容不过了。 余江阮看了看没有星星暗蓝的天空,偏头想了想,道:“怎么说呢?这次他的态度,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以前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古板,严肃……还特别的苛刻。你不知道,从小到大,他给我的印象,都是很糟糕的……” 余江阮没有再说下去,他以为,在官场浸了那么多年,父亲早已只会他的那套明哲保身。还好,他的父亲还是正直的……和小时候那个他所崇拜的伟岸的父亲一模一样。 父子俩见面的时间少,因为姑姑的事,他对父亲有成见。这些年,父子俩几乎都是没有怎么沟通过的。他这个做儿子的,父亲的身体状况,或是发生什么事儿,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抱着。过了那么会儿,余江阮才捏了捏孟时的鼻子,道:“和我说说,你爸爸是什么样的?” 孟时的思绪凝滞离开一下,偏着头想想,微笑着道:“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真的,到现在我还没觉得我爸爸有哪点儿不好。”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是完美的,是无所不能的。以至于在出事的时候,她是完全不愿意相信,不愿接受的。 她的父亲,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工作再忙从来都不会忽略她,宠他宠得厉害。只要她想要的,想方设法都会替她弄来。 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宝贝会吃苦,在那些年,她是什么也不会的。有时候章姨会说女孩子什么都不会到婆家是要被嫌弃的。 那时候她的爸爸就会说,我的女儿谁敢嫌弃。嫁过去要被嫌弃,那就招婿上门好了……诸如此类护短的事情很多很多,孟时的眼眶忍不住的模糊起来。过的,要看着她出嫁,退休和替她照看孩子。可是,他这次却没能守住他的诺言。 余江阮默默的替孟时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想说有我在,但终究还是没说,只是静静的将她抱着。 第二天要去余江阮的爷爷奶奶家里,晚上两人睡得比较早。房间是阮蓁安排的,两人是不好同房的。余江阮在孟时的房间呆了一会儿孟时就催着他回去了。 他走后,孟时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有些想抽烟的,却没敢抽。赤着脚站到窗边看着夜色。余江阮家的小楼是单独的,警卫是很严的。那么晚的也有人巡逻值班。 孟时在窗口站了会儿,重新回到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做了长长的梦,兵荒马乱的,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余江阮是很细心的,昨晚那么晚回来,他竟然也是叫阿姨准备了去他爷爷奶奶家里的礼物的。虽然那边什么都不缺,但老一辈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礼数。真要什么都不带去,他爷爷倒是不介意,他奶奶肯定是有话说的。 他们俩是同阮蓁和余部长一起过去的,余老爷子倒是挺热情的,余老太太估计已经听阮蓁说过孟时了,不冷不热的。摆了一副长辈的谱,几乎都不同孟时说话的。 坐了没多久,阿姨就来请示中午吃些什么。余老太太说了几个余部长和余江阮爱吃的菜,然后视线落到了孟时的身上。孟时以为她是要问她喜欢吃什么,有些受宠若惊。谁知道余老太太轻描淡写的道:“那个谁,你去厨房帮阿姨吧。” 余江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拉住要起身的孟时,叫了一声奶奶。余老太太哼了一声,道:“她不去难道你妈去?” 余江阮将孟时摁在位置上坐着,微笑着道:“我去就是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这次轮到余老太太皱起眉头了,道:“一个男人下厨干什么?” 余老爷子就咳了一声,最后是孟时和余江阮去的。余江阮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的,也只在厨房门口看着。 他太清楚他奶奶的性格,老太太不满意孟时,所以在故意让她难堪。他奶奶家里,总不如姥姥家里那么自在。长辈的性格他改变不了,以后就只有隔那么久过来一次就好了。要是以后在京都了,他还得防着不让孟时独自过来。 其实,他奶奶的性格已经改了很多了。 在厨房里孟时比在客厅里坐着要自在很多,她做事几乎都不要阿姨提点的,阿姨很满意,悄悄的告诉她老太太只是嘴上苛刻,心还是很好的。让她别介意。 她笑笑,说不会的。余江阮在家是受宠的,无论是阮蓁还是老太太,肯定都是期待余江阮未来的另一半是很优秀的。所以嘛,看见她……有点儿气也是很正常的。 孟时问了阿姨逗要做些什么菜,知道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口味都比较清淡。帮阿姨打下手的同时自己也做了两道菜。 菜端上桌,老太太的脸色好了一些。孟时也隐隐的松了口气。她不会甜言蜜语,只能是在厨艺上讨老太太欢心了。 余江阮大概是给他姥爷打了电话的,饭刚吃完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让他们过去坐坐。他姥姥想见他们了。余老太太很不满他们那么急着走,余江阮只得许诺要是晚上有空就过来住。老太太才肯放人。 坐在车里,余江阮隔着座位抱了抱孟时,突然闷闷的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会和他们谈谈,下次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孟时挺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原谅你了。别胡思乱想的。长辈本来就是该多哄哄的。” 微微的顿了下,她调皮的打趣道:“老太太肯定是觉得我不够优秀委屈你了。” 余江阮伸手拧了拧她的脸,装作凶巴巴的道:“谁说的?你没听我爸数落吗?我一身的坏习惯。” 孟时故意的皱起眉头,看着他,道:“我们现在是做自我检讨吗?” 气氛轻松了些,余江阮拍拍她的头,道:“该做检讨的是我,你做什么检讨啊。哦对了,我们先去姥爷哪儿报道,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时点头,忍不住的问道:“去哪儿?” “去看我姑姑。有一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姑姑住在寺庙里,在郊区,离得有那么远的。我姑姑和我奶奶不一样,肯定会特喜欢你的。”微微的顿了顿,他笑起来,一脸正经的道:“我喜欢的她都喜欢。” 孟时微微笑着,其实她挺羡慕余江阮的。有那么多亲人。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矛盾,但也挺暖气的。 余江阮同样也是准备了去姥姥姥爷哪儿的礼物的,拧着东西一进门阮老爷子就道:“带东西来干什么。”老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咳了一声,对余江阮道:“其实你可以不来的,小孟来就行了。” 余江阮就嚷嚷着道:“我是哪儿的罪您了呀?” 阮老爷子理也不理他的,招呼着孟时往里走。然后又大声的冲着厨房里的阿姨喊,让将做的甜点端上来。安排完,他才和蔼的道:“你姥姥和你舅妈出去买菜去了,先吃点儿糕点垫垫,肯定没吃饱。” 老爷子说话倒是挺直白的,孟时确实没吃饱,不过她也挺尴尬的,道:“吃饱了不饿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阮老爷子就打断,摆摆手,道:“亲家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样儿吗?赶紧吃,来这儿就别客气了。当成在自己家里一样。这边房间有多的,以后来就住这儿。等你和阮阮结婚了,就自己到外面去住。我去和阮阮妈妈说。” 孟时不太明白是什么状况,有些茫然。余江阮倒是听得眉开眼笑的,也不计较姥爷刚才不欢迎他了,笑眯眯的道:“谢谢姥爷,我就知道姥爷最好了。” “去去去。”阮老爷子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道:“我要去书房一下,要是累了就去休息。” 老爷子说着背着手走了,余江阮附到孟时耳边,小声的道:“我姥爷是害羞了。” 阮老爷子的耳朵还好得很,这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回头瞪了余江阮一眼,骂道:“小兔崽子。” 余江阮原本是打算去看他姑姑的,他舅妈和姥姥买菜很久才回来。于是只得将行程推到了下次。 余江阮和孟时第二天就回到了东青,余部长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在机场时余江阮就感觉有人跟着他们。里头有他熟悉的面孔,是余部长安排的人。他知道余部长安排的人是靠谱的,可莫名的,他也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飞机上孟时一直都闭着眼睛睡觉,连东西也没吃。她昨晚同样是没睡好的,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虽然知道再怎么想也是无用。 她原本是想去墓园看看父亲的,最终还是没去。她离开京都多久,就有多久没去看过他了。 孟时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余江阮叫她才醒过来。她迷迷蒙蒙的,走到机场大厅里才清醒过来。 余江阮将行李都拿着,腾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睡好么?” 他是知道孟时认床容易失眠的,孟时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他是安排了人过来接机的,上了车,他就将孟时的头拨靠在他的腿上,拿了大衣给她盖上,让她继续睡。 孟时哪里还睡得着,不过趴说舒服些,她没动,闭着眼睛问道:“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中午要去一会儿,去开个会就回来。有没有什么要我买的?” 孟时摇摇头,说没有。余江阮伸手摸着她的头,温柔的道:“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去拍婚纱照吧。去巴厘岛,马尔代夫,巴黎……反正你挑选。你要不乐意挑选,那我选好给你看再做决定。” 他的语气温柔,脸上更是很温柔的。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孟时着实没做好准备,有些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会儿才慢吞吞的道:“不急的吧?” “我急了。”余江阮微笑着说道。也不顾还有司机在,深情款款的看着孟时。 孟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这下不自在的别过头,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余江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他们现在在交往,他妈妈和奶奶都是不同意的。谈到结婚,肯定是要征求到他们同意的。 她现在已没有勇气,再去做不顾一切的事。她虽然羡慕余江阮的亲人多,却从未想过要嫁入那么复杂的家庭。她只想要的是简简单单,平淡的,细水流出的婚姻。 她独自一人惯了,已经不擅长与人交际。无论是他的妈妈还是奶奶,很多时候,她都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她们的欢心。而且,即便她费心的想讨她们的欢心,也未必讨得到。她不想让余江阮为难,也不愿意感情在夹心饼一样的煎熬中慢慢的淡去,所以她是不会在她们不同意的时候……办婚礼的。 说来说去,只怪她没有在合适的年纪遇到他。这具**之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又怎么还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在孟时的印象里,讨人喜欢的女孩应该是邰音芮那样的。漂亮,嘴巴甜,家世好。可是,这些她一样都没有。她有时候很茫然的,甚至不知道余江阮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她从来不愿意去想这些事,也不愿去钻牛角尖,那都是没意义的事。 她久久的不说话,余江阮猜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握了握她的手,低声的道:“别胡思乱想的,我妈妈和奶奶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谈。” 他凝视着孟时,微微的顿了顿,问道:“孟小时,要是她们不同意,你是不是就要……离开。” 孟时没想到他会那么敏感,身体僵了一下,小声的道:“你想哪儿去了?” 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的道:“都交给我,你就好好的准备做最美的新娘子就好。嗯?” 孟时的眼中仍有茫然,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余江阮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又道:“还有婚纱的款式你想想喜欢哪种,等我约了设计师,再和他细谈。” 他倒是细心得很,孟时敷衍的嗯了一声,怕他一直在这话题上停留,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孟时早上的时候喝了一杯牛奶,在飞机上是没吃东西的。半路余江阮就让司机停下车,去西点店买了面包和一盒曲奇过来给孟时垫垫。 他愿意对人好的时候真是细心又体贴,孟时忽然就想到了邰音芮。难怪她会放不下,余江阮的温柔,恐怕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了。 到了巷口,孟时就让余江阮去忙她的,她自己回去就行了。本来也没打算去多久的,东西也带得不多。余江阮也没坚持,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要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又在孟时的额头上亲了亲,才让她下车。 他下车,看着孟时快走到老宅门口了,这才重新上了车。 到了老宅门口,孟时从翻遍了口袋找出钥匙来,正要去开门,却发现门没有锁。她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端了个椅子坐在屋檐下的蒋青枫。 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没睡好出现幻觉了。直到蒋青枫走过来,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推开门进了院子,警惕的看着蒋青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蒋青枫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耸耸肩,无辜极了的道:“当然是等你呀,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孟时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的额头,直视着他,道:“你这是叫私闯民宅知道吗?我随时可以报警!” 她是有些恼火的。这是什么人,出入别人的家跟自己家似的。 蒋青枫无辜的看着她,道:“私闯民宅?我什么时候私闯民宅了?”微微的顿了下,他微笑着道:“我可是受余先生的嘱托来保护你的。他不是说了嘛,你要是少一根头发就要找我麻烦。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所以,在他收回这句之前,我就只有每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你喽。” 他脸上的笑容温和极了,整个人却是一副无赖样儿。孟时气得直发抖的,咬牙气愤的道:“你这是胡搅蛮缠!我请你马上出去,要不然我马上报警了!” “报警么?手机在这儿。我认识你们这片区的朱所长,或者我给他打个电话请他过来?”蒋青枫依旧是笑嘻嘻的,说着将手机递给孟时。 简直就是一无赖!孟时丢下东西,狠狠的一脚就向着他的薄弱地带扫去。蒋青枫是早有防备的,险险的闪开。仍是嬉皮笑脸的,道:“女孩子动手动脚可不好,这习惯得改。” 他是没带人来的,孟时攻击他也不见有人出来。那天孟时挟持他,不过是他没防备。要真动起手来,他虽然是一草包少爷,单凭力气上的悬殊,孟时也是打不过他的。 孟时有自知之明,一下没占到便宜就住了手,捡起了地上的行李,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蒋青枫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慢慢的收敛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的道:“不想怎么样,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余江阮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三) 他那样子挺自信的,孟时抽了抽鼻子,平静的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不是电视剧看多了那铁定就是脑子进水了。 蒋青枫笑了起来,拇指在下巴下摩挲了几下,忽然道:“你是觉得我不够认真吗?” 孟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口舌,正想让他赶紧出去,蒋青枫像是变戏法一般的从背后变出离开一束玫瑰来,走到孟时面前,深情款款的道:“孟时,做我女朋友。” 孟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抄起一旁的水管打开就朝着蒋青枫冲去,嘴里骂道:“你他妈的是吃饱了撑了吧?我福薄,可担不起你蒋少的喜欢。赶紧给我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蒋青枫哪里想到她会来这一招,突如其来的冰凉的水冲在身上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连手里的花也顾不上,边往后退边道:“你这是什么女人呀?好好说着话怎么又动起手来了?直接就提着水管朝我冲,我说你还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孟时不理他,只管举起手中的水管朝着他冲。蒋青枫哎哟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孟时将他赶到了铁门外就丢下了水管,将铁门锁了起来。锁是好的没有坏,蒋青枫身边的三教九流那么多,开一把这种锁不是什么难事。看来得换锁了。 孟时利落的做完这一切,拍拍手上的水,道:“赶紧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只有请警察来请你走了。我就不信了,你强闯民宅还能有理了。” 蒋青枫这下也算是领教了她的泼辣,浑身湿哒哒的冷得他直打颤。他直着孟时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孟时冷笑了一声,道:“我等着呢。” 蒋青枫冻得不行,整个人就跟落汤鸡似的狼狈极了。这时候他已没有精力要和孟时坐口舌之争,边走着边气呼呼的给他的手下打电话去了。 他离开,孟时才回身将水管关上。这会儿水已经流了满院子,还真是浪费了。她将行李拧了放在一旁的石梯上,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脾气好像暴躁了很多。刚才蒋青枫,或许是能好好的沟通解决的。不过都已经做了,她也管不着了。 她从口袋里翻啊翻啊,终于翻出了一个烟盒,然后抽出了一支烟来点上。她就在石梯上坐下,看着那道铁门,心里想或许该换成电子门了。蒋青枫来去自如,那还得了。或者再装个监控。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水,久久的没动。她的脾气确实是暴躁了很多。完全做不到像过去那般不为任何事所动。在京都的那两晚上,她确实是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越是想,她就越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自己和余江阮之间的差距。她甚至会觉得,她和余江阮之间,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倒数。再坚定的感情,都会在时光里慢慢的被消磨掉,她又怎会是例外? 孟时坐了会儿,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困哪阳光若隐若现的天空,掐灭烟头,站了起来,开始打扫院子。 蒋青枫的那一束玫瑰花瓣已经被水冲得七零八落的,多美的花,算是糟蹋在他手里了。 孟时收拾完就打电话让人过来换锁,她手里有多余的钱,顺便把监控一起装上。毕竟是老房子,没有保安也没有巡逻,没有小区那么有安全保障。 她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她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儿。这监控主要是用来防蒋青枫的。以后他要是再敢这么进来,她就将监控送到派出所去。蒋家再厉害,这证据摆着她就不信派出所能不给她一个说法。 装锁的工人还没走,孟时就接到了余江阮的电话。说许赭的车在海滨大道和别人的车相撞了,他在去机场的路上,马上回来也要一段时间,让她过去看看。 孟时应了好,然后和装锁的工人打招呼,让他们装完锁上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钱她最迟明天送到他们公司去。 孟时隐隐约约的记得许赭去年好像才撞过车,应该是从余江阮哪儿听来的。她暗暗的觉得许赭运气真挺背的。如果不是运气背,那就是技术不行。这样还敢开车,她也挺佩服的。 她赶到的时候警察早到了,也不是多大点儿事,就是把人的车灯给撞了。车是许赭的,但并不是他开的。开车的是她的女伴,坐在车里锁了门也不出来,警察叫不下来,许赭好话歹话了她也不肯开么。 许赭的额头青紫了一块,手背上还有血痕,但看起来应该是被抓的。孟时到的时候是僵持着的,开车的不下车,警察也没办法处理。 许赭明显没想到过来的是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道:“阮阮赶不过来?” 孟时摇头,道:“他在赶过来的路上,担心着……所以让我先过来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提什么情况便罢,一提许赭的眉头又皱成了川字。不过他什么也没对孟时说,只是道:“没事儿,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处理。” 他说着又往他的车边走去,孟时见他不肯说,就找边儿上的警察了解情况。警察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同样是无奈得很。大概是以为孟时和他们的朋友,就让她去劝车里的女孩子开门。说他们忙着呢,可不能把一天的时间就耗在这儿。 出事的时候那女孩儿应该是在和许赭闹矛盾,车撞上了别人的车,估计是吓到了,才趁许赭下车时锁了车门。 孟时听着,朝着许赭的方向看了看。他们这群公子哥哪有那么好的耐性,这下大概已是耗尽,一点儿也不心疼的重重的踹了车几脚。车中的女子仍旧伏在方向盘上,应该是在哭。 孟时听警察说完,道了谢,上前对许赭道:“我来试试,你去那边等着吧。” 许赭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大概是觉得挺丢面子的,没说话,径直往前走。他是觉得挺丢面子的,这女孩儿才十九岁。他们在一起已经半年了,开始觉得挺天真单纯的,他也挺喜欢。可慢慢的就变得矫情无理取闹起来,随时随地都在打电话查岗。查岗也就罢了,她小,他就让她点儿。 可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今天本来说好出去玩的。在路上不知道她又想到哪一出,让他马上就和她结婚。他就说她年纪小,等到了领证的就去。她就开始哭闹起来,还动了手……要不是他反应得快,这车就不止是撞一辆车了。 许赭的一支烟还没抽完,那边的车门就已经打开。那女孩儿红着一双眼睛下车来,看到许赭,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同警察去做笔录去了。 这会让保险公司也过来了,责任是许赭这边的,没有任何争执,处理得也很顺利。事情处理完,许赭就将孟时叫到一边,道:“我先送车去修,麻烦你替我送她回去。” 他说着看了那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儿一眼,眼中已是极不耐烦。孟时知道送车修不过是他找的一个借口罢了,点头应了一句好,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你给余江阮打个电话说一下。” 许赭点头,看也不再看那女孩子,上车直接走了。那女孩子紧紧的咬着唇,一副随时会掉下眼泪来的样子。孟时看着挺不忍的,走过去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先送车去修……” 那女孩子听到她那么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道:“他时不时要和我分手,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告诉他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让他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孟时哪里处理过这种事,一个头两个大。这女孩在车上的时候就是因为知道闯了祸怕许赭和她分手,才一直不肯下车的。她好说歹说的总算将她哄下了车,没想到这下这烂摊子又丢给了她。 不知道她的眼泪哪来的那么多,一直不停的流着。在大路边的也不怕丢人。孟时坐在边上陪着她,时不时的递着纸巾。她恍恍惚惚的想,年轻就是好,想哭就能哭。到了她现在这样的年纪,想哭,也没那么多眼泪的。 女孩子哭够了,大概也知道哭也没有用。默默的随着孟时回学校去了。孟时送了她到宿舍门口,买了粥和零食给她,她也不要。孟时只能是请她的舍友带上去,拜托她的舍友看着她点儿,这才离开。 学校离她住的老宅几乎是横穿了半个城市,她回去没舍得打车,坐了公交车慢吞吞的回去。 那女孩子的心里估计也很清楚,她和许赭是不可能了的。孟时忽然就唏嘘起来,感情……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脆弱到经不起一点儿过错。 她实在是太困,坐着坐着的就打起了盹。好在她是在终点站下车,倒不用担心坐错站。 打了盹醒来她还是没精打采的,去菜市场买了菜,还没到老宅门口就见许赭在那等着,时不时的看着时间。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见着孟时微微的点点头,没有问那女孩儿怎么样,伸手要接过孟时手里的菜。孟时笑笑,说了句没事,将菜放在地上,然后从衣兜里翻出钥匙来开门。 许赭倒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将地上的菜拧了起来。解释道:“没订酒店,阮阮说这边有空的客房。” 他边说着边打量着院子,挺好奇的样儿。 进了屋子,孟时招呼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你的额头和手,要不要包一下?” 许赭伸手摸了摸额头,滋了一声,道:“麻烦给我几张创可贴就好。” 孟时应了声好,给他找了几张创可贴,又将药箱放边上,随他自己弄。她放好后转身进厨房去了,许赭看着她的背影没动,第一次他对她是没什么印象的,只是觉得很瘦小,沉默寡言的。现在看起来却又觉得变了印象,和和气气的挺温柔的,处理事情却是干净利落的,一点儿也不矫情。光凭这点儿,他表姐邰音芮就是比不上的。 许赭暗暗的叹了口气,也难怪余江阮这次那么认真。他表姐,这次恐怕注定要失望了。讨好余江阮的妈妈又有什么用,她要嫁的人是余江阮,而余江阮,又岂是那么容易会被左右的。 她说过不会后悔的,终究还是后悔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和迟仰之间是怎么回事,上次迟仰来京都,他们好像还见面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度量。 许赭想着摇摇头,将创可贴贴在了额头上。额头上一个轻肿的大包,他嗤了一声,又觉得火气上来了。手机里不知道进来了几条短信,他看也没去看一眼。这次分手是铁定的了,他可不想小命就那么给交代了。 许赭贴好创可贴,孟时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用托盘装了放在他面前,道:“唔,先随便吃点儿,我开始做饭了。” 她这动作倒是挺麻利的,许赭有些惊讶她怎么会知道他没吃东西,不自觉的摸了摸胃,说了句谢谢。 他没客气的,随便将药箱收拾了一下,端起面就吃了起来。孟时也没在可客厅里多停留,转身进厨房去了。 许赭觉着孟时给他煮面多是看在余江阮的面子上,不过看在余江阮的面子上也没什么不对的。他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 余江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吃过东西,许赭就开始四处溜达,看着这老宅。老宅格外的让人觉得安宁,他晃了一圈,站到了厨房门口,道:“这宅子是你们家的吗?” 孟时在揉面粉,头也没抬,嗯了一声。许赭觉着自己这么四处打量挺不合适的,一时又找不到话说。想来想去的就问道:“你和阮阮什么时候结婚?” 孟时显然很诧异他问这问题,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道:“唔,还早着呢。我以为许先生会想揍我一顿。” 许赭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她指的应该是他是邰音芮表弟这回事。他就笑笑,道:“孟小姐想多了,感情这事儿高深莫测着呢。我不管这种事的。” 这话他说得挺心虚的,说不管事儿,邰音芮让他帮忙他都帮了。孟时唔了一声,没说话儿。 许赭靠在厨房边上,继续道:“不过啊,阮阮对你可是认真的。就说他在东青这事儿吧,我还没见他在外地呆过那么久的。他很听阮姨的话的,从小到大阮姨定的事儿,他反驳的次数扳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孟时笑笑,不说话了。许赭也没再说下去,回客厅拿起手机玩游戏去了。孟时的饺子馅还没弄好,孟涛就打电话来了,让她出去给他开门。 孟时擦了手出去,孟涛看做新换的锁道:“以前让你换你都没换,怎么突然想着把锁换了?” 孟时没回答,问道:“你怎么来了?” 孟涛摸了摸鼻子,道:“不是上次我闯那祸嘛,钱我终于攒起来了,就带过来给你。” 两人边说着边往屋子里走,孟涛在玄关处换鞋时看到沙发上坐的许赭,哟了一声,道:“有客人啊。” 孟时唔了一声,让他先去坐会儿。今晚包饺子吃,让他吃了饺子再走。说起吃孟涛是挺乐意的,他点点头算是和许赭打招呼,跟着进厨房去了。 一到厨房,他就挽起了袖子,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今晚的晚餐当然不单单是吃饺子,孟时还做了饭的,就让他把鱼弄一下,一会儿清蒸。 孟涛爽快的应了声好,忍不住的八卦,道:“外面那是谁啊?余江阮的朋友?” 孟时点头,就说许赭的车撞坏了,没订到酒店。孟涛倒没说什么,和孟时说起了店里的琐事来。 余江阮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拧了一大袋子水果。进门闻到饺子的香味,他忍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气儿,边换鞋边问许赭:“人没事吧?” 虽然许赭已经给他打过了电话,但他还是不放心的。许赭就指了指额头,余江阮切了一声,道:“轻了。你就这样子还得吃亏。” 许赭做出了一副心碎的样子,余江阮看也没再看他,拧做水果进厨房去了。厨房里孟涛和孟时正说着什么,两人都站在厨台前,看背影挺亲密的。 余江阮干咳了一声,孟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呢,道:“回来了。” 余江阮笑笑,嗯了一声。朝着孟涛微微的点头,将水果都放进了冰箱里,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客气的道:“我来吧,小时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让客人做这些。” 他的脸上微笑着,语气是带了些责备的。直接就拿过孟涛旁边的盆子,开始清理鱼。 孟涛被他挤到了一边,闷闷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客人了。不过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对着余江阮的背影伸了伸拳头,出去了。 余江阮见他出了厨房,得意了起来,正经八百的道:“从今往后,家里的厨房只许我一个男性进。” 孟时和孟涛站一起那亲密样儿他真是挺嫉妒的。他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容易就醋了。 孟时嗯了一声,也正正经经的道:“最好连我也不允许进。” 余江阮凑过头在她的脸上亲一个,微笑着道:“好,我努力把厨艺学好。到时候你只管在沙发上大爷似的躺着,等着吃就行。” 孟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等着那天。” 余江阮又碰了碰她的唇,清咳了一声正正经经的站到一边,道:“铁门锁怎么换了?” 孟时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余江阮的,简洁的道:“我回来的时候蒋家那位在院子里,我觉着那锁不安全就换了。”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孟时说没有,余江阮突然后悔了起来,他不该赶时间就让孟时独自回来的。不过蒋青枫的胆子倒是挺大的,那天那一顿估计是轻了。不然他怎么还有胆子再来。 他是没把蒋青枫放在眼里的,他就是一草包。大概是怕他惹是生非,就连身边的人也没一个有用的。也难怪他长期在外,不愿意到京都去。就他那三瓜两枣,京都的那些世家子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像他一样的。 孟时见余江阮久久的不说话,直到他是在想蒋青枫过来的事,就道:“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注意小心的。他也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余江阮回过神来,笑笑,将这话题带了过去。蒋青枫就是一隐患,得除了,不然那是不得安宁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孟时。 孟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系着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信封出来,递给余江阮。 余江阮的手**的,并没有去接,问道:“是什么?” “上次那次你不是借了孟涛钱吗?他今天带过来了,你点一下。”孟时说着就要放到他的衣兜里。 余江阮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的看了孟时一眼,道:“你是皮痒痒了吧?要么你放着,要么拿去还他。他照顾你那么久,出了事儿帮忙不是正常的吗?” 他这时候又挺分得清的。孟时在钱上一向都是分得很清的,道:“可是……”她想说不一样,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道:“没什么可是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要是再跟我客气我真生气了。” 孟时的手僵着,想了一下,还是打算把这钱先存着。以后找个机会再还给余江阮,余江阮不缺这点儿钱……或者放着,以后孟涛要用的时候给他也行。 那么一想孟时的心里就轻松了些,她洗了手擦干,重新开始包起饺子来。余江阮洗着西红柿,突然道:“董家郃和何瑜霏接触婚约了。” 他没说董家的那一大摊子破事。董家的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已经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四) 孟时哦了一声,很平静。她早就猜到何瑜霏会那么做。何瑜霏和董家郃之间之前就有了隔阂,而董芙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瑜霏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接触婚约。 以前的犹豫,是期待着还能在一起。所以再难过,心存期待,也没有真正的接触婚约。孟时这个过去式是可以容忍的,何瑜霏同样也知道,谁还没一点儿过去。可董芙萝,是她无法容忍的。她的心情,大概和孟时当时从董芙萝的口中听说时差不多。 孟时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何瑜霏……没事吧?” “应该没事,她原本就是处理事情很利落的人。”余江阮微微笑笑,摸摸孟时的头,让她别担心。何瑜霏是个处理事情很利落的人,在遇上董家郃之前。这次她既然已经坐了决定,想必是早已经想好了。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至于那些伤,总会慢慢的淡去。等她有一天找到另一个会体贴照顾她,将她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宝宝,所有备受煎熬的过去,不过就是黄粱一梦。 而京都,何瑜霏却不像余江阮想象的那么好。何家的大厅里一片狼藉,阿姨正在收拾着。素来是一家之主的何父被妻子和女儿瞒着,到了酒店才知道何瑜霏要和董家郃解除婚约,当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回到家后却是气得血压上升,砸了家里许多平时收藏的名贵瓷器。 他生气,一边是觉得自己的捧在手心的女儿受了委屈。其次是因为何瑜霏的任性。董家在刀口浪尖上,她现在提出解除婚约,无疑是落井下石,不知道真相的人会怎么看他们何家。何瑜霏的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光凭这点儿,就很难再找到门当户对,合适的人家了。 何瑜霏想得确实比较简单,外人怎么看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她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她自己的感情她自己做主,外人说三道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让她和董家郃站在一起,秀恩爱,那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折磨。她不愿意受那种折磨,当然就只有背负骂名了。 何瑜霏看着脚边的碎片,久久的没有动。董家丑闻缠身,董家郃憔悴了很多,应该是匆匆忙忙的赶去酒店的,领带没系好也没注意…… 楼上传来脚步声,何瑜霏的思绪停了下来。她站了起来,关切的道:“黎叔叔,我爸爸没事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摆摆手,道:“没事,气急攻心。调养一下就没事了。唉,你这丫头啊,惹你爸动了那么大的肝火。刚才的时候还在念叨呢……你啊,这么大的事,就该和你爸爸先商量商量的。” 何瑜霏勉强的笑笑,没有说话。倒了一杯水递到黎医生手里。黎医生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搁下,这才道:“我还要去一趟朱老家里,手机一整晚开机,要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他说着也不啰嗦,拧着药箱就走了。何瑜霏要安排人送他,他也不要。他是开了车来的。 送走了黎医生,何瑜霏本想上楼去看看的。怕她爸爸看到她生气,没敢去。她是睡不着了,简单的洗漱后就到一楼的大书房里去找书看。书还没翻两页,阿姨就急匆匆的推开了门。 何瑜霏吃了一惊,以为是他爸爸怎么了,赶紧站了起来,道:“怎么了?是我爸爸……”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姨就打断,道:“何先生没事,是亲家太太,不不,是董先生的妈妈来了,吵着要见你。我怕她吵到何先生,就把她请进来了。” 她有些坎坷的,怕何瑜霏怪她多事。何瑜霏却并没有说什么,嗯了一声,放下书,道:“我去见她,是在小客厅吗?” 阿姨点点头,何先生都因为这事被气病了,她哪敢将人安排在大客厅,要是何先生知道了,难免又是异常风波。而且,董先生妈妈的那样子……恐怕是来者不善。 阿姨想着,迟疑了一下,问道:“霏霏,要不要给董先生打个电话?”她脸上全是担忧。何瑜霏笑笑,道:“没事的。”顿了一下,她又道:“给他打吧,别惊动我妈妈。” 她说着走出书房去了,阿姨松了口气,去找董家郃的电话打电话去了。 何瑜霏进小客厅的时候秦婉青正不耐烦的看着时间,茶几上阿姨沏的茶也动也没动。 何瑜霏的脚步声很轻的,刚到门口她就发现她来了。头也没抬,冷哼了一声端起了茶杯。 何瑜霏深吸了一口气,在秦婉青的对面坐下,叫了一声:“秦阿姨。” 秦婉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淡淡的道:“何小姐一声阿姨,我可担当不起。” 何瑜霏看着茶几上洒出来的茶水,淡淡的笑笑,道:“秦阿姨何必拿茶水撒气,” 秦婉青努力的压下自己的怒气,心平气和的道:“我不同意你和家郃解除婚约。家郃哪里不对的,你说,我让他改。霏霏,阿姨平常对你怎么样?这么大的事你们俩怎么能瞒着我?” 她说着说着的声音就提高了起来,何瑜霏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她,道:“您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您能喜欢我。关于……这事,我是让他通知您了的。” 她平静得和秦婉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她过来,何瑜霏会抱着她失声痛哭,向她告状的。 秦婉青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不是追究这事。霏霏,家郃是我儿子,他想些什么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你们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了,我都看在眼里。他对……那个人的,是愧疚,绝对不是喜欢。而且,只要我在一天,我不会允许那种心肠恶毒的女人进董家大门!你姐姐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你知道这事为什么吗?” 秦婉青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待何瑜霏回答,就道:“你姐姐刚和世辉结婚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但却被那个贱人推从楼梯上摔下,导致流产。这些年药也吃了很多,也到很多医院去检查过,但就是不能怀孕。关凭这点儿,家郃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何瑜霏是知道孟时和董家郃之间分手没那么简单的,听到秦婉青那么说,如果她不是那天亲眼看见董芙萝和董家郃……她真的就要相信了。此刻她却是一点儿也不信,即便是有这种事,她也不相信是孟时干的。 秦婉青说董家郃是她儿子,她了解她,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了解。 客厅里的钟滴滴答答的走着,何瑜霏并不愿意惊动父母,只想尽快将秦婉青送走。她配合的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歉疚的笑笑,道:“秦阿姨,那是你们的家事,你不必告诉我的,和我没关系。” 她竟然一点儿也不为所动,秦婉青知道她是已下定决心了。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提高了声音,道:“霏霏,董氏现在是处于低谷期。可哪个企业没有点儿风风雨雨,你现在和家郃解除婚约,就不怕自己将来会后悔?”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的,何瑜霏笑笑,道:“阿姨,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冲着董家的家世去的。” 秦婉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你现在急急的和家郃解除婚约,不就怕我们董家会求你爸爸帮忙吗?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和家郃之前都是好好的,这会儿却突然要解除婚约,我想不但是我,很多人都会这样想。” 她的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嘲讽,何瑜霏握紧了手指,忍了又忍,才笑了笑,道:“您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现在晚了,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秦婉青重重的搁下了杯子,道:“心虚了?急着赶我走了?报纸上不是报道何主任如何如何正直吗?原来也是落井下石的主儿啊!那些记者还真是眼瞎了!” 何瑜霏的脸色大变,声音也能了下来,道:“秦阿姨,这是我和家郃的事,和我爸爸没任何关系!” “没任何关系?”秦婉青抬头看了何瑜霏一眼,嗤笑了一声,道:“他要不心虚何必那么躲着我?让他下来和我说清楚!” 她故意的提高了声音,何瑜霏恨不得上去紧紧的将她的嘴给捂住,冷冷的道:“秦阿姨,如果你是来撒泼的,我们家不欢迎!请你离开!这是我和董家郃决定的事,我也不认为我爸爸有什么需要和你说清楚的!我愿意什么时候解除婚约那是我的事,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请别牵扯上我的父母。秦阿姨,我和董家郃在一起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您对我好,我也感激。以后大家还要见面,撕破脸有意思吗?” “你是怕你无颜见人吧?不愧是有教养的名门千金,连落井下石的理由也说得那么好听。家郃真是瞎眼了!我也瞎了眼了!我告诉,你们家今天非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秦婉青冷笑着,语气咄咄逼人。 她的话才刚说完,一道声音就在小客厅门口响起:“董夫人想要我们家给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何爸爸由何妈妈扶着出现在门口,一脸的铁青,应该下来有一会儿了。他说着,在秦婉青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秦婉青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道:“为了孩子的事惊到了何主任,抱歉。我也不想大半夜的来,但我好奇,我们家家郃和您千金好好的,怎么何家说要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何主任当了一辈子的清官,难道都只是做做样子?” 她说话犀利,一点儿也不留情的,直接就扯到了何爸爸的仕途上。何瑜霏的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何爸爸摆手制止。 他咳了两声,道:“董夫人说好可要考虑清楚。论起落井下石,谁也比不过董夫人。他们解除婚约这事,我也是到酒店才知道。董夫人如果非要要个明白,把家郃叫过来由他们小辈的谈不就知道了吗?何必那么大动肝火。” 秦婉青的脸色不太好看,冷笑了一声,道:“你女儿提出的解除婚约,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家郃的性格何主任想必也清楚得很,那孩子傻着呢,有什么事情不是往他自己的身上揽?何主任不就看中了他这点儿吗?” 何爸爸被她一噎,一张脸气得涨红,立即就急急的咳嗽了下来。何瑜霏给他倒水拍背,他也理也不理。他知道秦婉青过来并不是来理论的,待到咳嗽缓解了些,就道:“董夫人过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的吧?” 他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何瑜霏要给黎医生打电话,却被他制止了。喝了半杯温水,咳嗽这才缓解下去。 秦婉青的脸色已恢复了平常的柔和,微微笑笑,道:“何主任是明白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来,是想请何主任看在我们差点成为亲家的份上,帮董家渡过这次难关。你放心,霏霏和家郃解除婚约的事,我会压下去。不会让别人乱嚼舌根子。这是为了何主任好,也未了霏霏好。不知道何主任觉得怎么样?”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何瑜霏气得直发抖,咬紧牙关道:“秦阿姨可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那么久,我竟然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您那么毁做买卖!” 秦婉青淡淡的笑笑,看也没看何瑜霏,继续道:“董家现在被人放在烈火上烹着,我这也是万不得已,还请何主任体谅。” 何爸爸听到她的要求,平静极了,完全不像何瑜霏那样激动。淡淡的笑笑,道:“董夫人真会做生意,只是抱歉,你的忙我帮不了。董夫人把我想得太能干了。” 说完这话,他就对一旁站着的阿姨道:“夜深了,送董夫人出去。” 秦婉青没想到他会拒绝得那么干脆,脸色变得煞白,咬牙切齿的道:“你可别后悔!落井下石,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姓何的,我和你们家没完!什么玩意儿!见我们家落难了现在看不起了?我告诉你们……” 秦婉青的嘴里吐出的话越来越难听,阿姨请她走她也不走。大声的撒泼闹着,说是要让邻居来看看,何家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谁也想不到,平常优雅八面玲珑的秦婉青撒起泼来竟然和一泼妇没什么两样。何瑜霏气得要和她理论,却被何爸爸命令阿姨将她带回卧室。 秦婉青的精神好得很,闹到直到董家郃过来才罢休。何瑜霏几次想冲下去将董芙萝和董家郃的事告诉她,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董家郃直接将秦婉青强制的送回车里,这才向何父何母赔礼道歉。他憔悴得厉害,何父没有为难他,唏嘘不已,摆手让他走。 董家郃还想说什么的,见何父的精神不好,又担心着秦婉青,深深的鞠躬后回了车里。 他是带了司机来的,才刚上车,秦婉青就啪的一巴掌煽在他的脸上。前面的司机被吓到,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董家郃的脸上浮起了红红的五指印,他不过只是怔了那么片刻,随即上了车,平静的对司机吩咐:“开车。” 司机应了一声是,些许是他平静的态度刺激到了秦婉青,她咬牙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想将公司就这样葬送是不是?!董氏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你不清楚?你为什么非要在此刻解除婚约?!这个时候紧紧的抓住何家这根救命稻草,那个老东西为了女儿不可能不帮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董家郃平静的听着她骂着发泄着,待到秦婉青平静下来,他才惨然的笑笑,道:“妈,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有保住公司,才有存在的价值?” 他的脸色煞白,秦婉青一噎,一时没说话。董家郃看着前面的道路,接着低低的道:“有时候我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我这辈子,就只是您的傀儡而已。上学时,我就没有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什么都得照着您安排的来。” 他的眼神渐渐的茫然了起来,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以为等我有能力接管公司,我就能自由了。可是,哪怕一分一秒,我都没有自由过。我和小时在一起的时候,您是欢天喜地的。因为那时候,她爸爸是京都有名的法官。可是后来呢,孟家倒了。您非但没有安慰她,还冷脸相待。她父亲还在狱中,就要我和柳家联姻。您那时候说,只要和柳家联姻了,您会动用董家的人脉,保她父亲在狱中安全。” “她的父亲过世,您将我囚禁了起来,怕董家被连累上不许我去找她,帮忙处理她父亲的身后事……那时候,您可知道,我活着就已是生不如死。这些年,我都照您的心意活着,可是妈妈,就算那么一刻,我也没觉得我是活着的。有时候,我真宁愿我死了。可我还得活着,我那么对她,死了便宜我了,我就得生不如死的活着,日日受尽折磨。” “您也知道什么是落井下石吗?那个时候,您,还有我们家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那才叫落井下石。婚约是我执意要解除的,和何瑜霏没有半点儿关系。和何叔叔同样也没有半点儿关系,您要是有气就冲我来。这些年,真正的大权一直握在您手里,董氏是什么样子您再清楚不过。我身上留着董家的血脉,我会竭力挽回,这事过后,我将会辞去经理职务。从今往后,董家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脸上疲累至极的,语气却异常的坚决。秦婉青远远想不到这个从小听她话的儿子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震惊之后喃喃的道:“我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没有董氏,会有人看得起我们吗?都是孟时那贱人!肯定是那贱人蛊惑了你,我要杀了她!” 她说着疯狂了起来,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扭曲得可怕。董家郃却没有去看她,平静而淡漠的道:“妈妈,您错了。她没有蛊惑我,我在她心里,早已什么都算不上。我的决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早说过,你要是伤了她,我会加倍的还在我身上。她要是死了,那天,同样是我的死期。” “你疯了!你疯了!”秦婉青看着一脸平静的董家郃,尖叫着道。 董家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他是疯了,他早就疯了。她现在才知道吗? 秦婉青的尖叫戛然而止,董家郃没有去搭理,前面的司机往后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道:“董先生,夫人晕过去了。” 董家郃侧过头,秦婉青翻着白眼,一手放在喉咙上,想吸气却吸不上气儿来的样子。再怎么气再怎么痛苦那也是他母亲,董家郃一下子就慌了,一连叫了几声妈,然后颤抖着声音吩咐司机赶紧去医院。 车子闯着红灯一路疾驰着,他慌乱过后早联系了医生。车子停下就有人医生抬着担架上前来。大致的问了情况后秦婉青被送进了手术室。董家郃双手抱住头痛苦的坐在边上的塑料椅上,直到医生出来说已经脱离危险,他才松开手。他并没有在医院停留,让司机通知家里的阿姨和董芙萝过来,不等秦婉青出手术室就驱车离开。 他突然非常的想见孟时,这个念头出现,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直直的驱车上了高速,手机在一旁不停的响着,他看也未去多看一眼。 车子驶出了京都,他蓦然想起余江阮来。他的手心汗淋淋的,脑子慢慢的冷静下来,他驱车靠在临时停车道上,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手机上已经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有助理打来的,有公关部的经理打来的,有陌生的号码,还有董芙萝打来的。他一个都没去看。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五) 他一连抽了几支烟,翻涌的情绪才慢慢的缓了下来。他拿起手机,手指停在微博上,点开。他几乎是不用这些社交软件的,他也没有时间用。就连这微博,也是何瑜霏替他申请的。 鬼使神差的,他进入了余江阮的微博。动态是五小时前的,八点左右。一张晚餐的相片,摆满了菜肴。相片里有孟时围着围裙的侧脸。董家郃贪婪的看着,手指一寸寸的抚过那温婉的侧脸,却又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砰然崩坍。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调头回了京都。现在的董氏,已是一团糟,哪里离得开他。 又一通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电话那端的秘书松了口气,快速的道:“董经理,您之前让约孟世辉孟总。他已答应今天九点在公司和您见面。另外,董小姐昨晚打了很多次电话到公司来,您母亲的状况不太好。” 董家郃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不等秘书再说什么,他直接就挂了电话。 孟时起床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左眼跳了右眼跳。她闭眼,又揉了半响仍是时不时的跳,她也懒得管了,进厨房去做早餐。 因为余部长之前嘱咐过,她现在几乎都是不外出的。除了买菜,或是偶尔去余江阮店里。早餐是两人份的,她才进厨房没多久余江阮也洗漱完了,进厨房帮忙。 他现在煎得一手好蛋,逮着机会就要卖弄一番。早餐是很简单的,煎蛋,粥,做好端上桌,余江阮就问道:“今天和我去店里?” 孟时拿着小碗盛着粥,摇摇头,道:“不去了,我记得我常买东西的那超市今天好像有活动,商品全打折,我去看看。比起平常肯定要划算很多呢。” 余江阮挑挑眉,想着她最近在家里呆着肯定枯燥,想了想,道:“好,早上我没什么事陪你去,然后中午我们去吃西餐好不好?” 孟时稍微想了想,就点头应好。今天要买的东西挺多的,余江阮能跟着一起去再好不过了。余江阮忙,两人也有那么久没有一起出去逛了。 孟时开了车,余江阮在车上打电话回店里安排事儿。车子驶出巷子,一辆黑色的车子就跟上了他们。余江阮只当是余部长的人,并没有注意。车子驶进了超市的停车场,锁了车他就和孟时进超市去选购。 出来时停车场里静悄悄的,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一手紧紧的拉着孟时的手,一手推着推车,整个人警惕了起来。 孟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退回去已来不及。她下意思的也握紧了余江阮的手。余江阮侧头微微一笑,让她放松。低头在她的额头山吻了一下,轻轻的道:“待会儿打起来,你往超市里跑,知道吗?” 他的话刚说完,角落里就钻出了五六个大汉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头套,手中拿着钢管的。 余江阮一看就知道这几人不像蒋青枫身边的人那么好解决,他抢先动手,拉着推车一个旋转,朝着那几人撞去。一把推开孟时,让孟时走。 孟时的身上随时都是带着毛子送的那把匕首的,从短靴了抽了出来,往超市里跑去。她留下只会是余江阮的累赘,那些是针对她的,她离开,他们势必就会跟着追,余江阮才能安全。 人是有备而来,那几人中的一人早就跑到了超市的入口处。孟时见形势不对,立即就倒回去往出口处跑。这边的超市大,出口有几个。 余江阮显然也知道了孟时的打算,这几人都是硬手,他一个人是拖不住几人的。他抓起购物车就朝着围着他的那几人砸去,趁着躲开追上了孟时,拉住她的手就往出口处跑。 现在上车也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这几人既然等在停车场里,车子肯定已经被他们动过了手脚。 余江阮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是他太掉以轻心了。他一直以为是他父亲安排的人,所以才没注意。 两人对地形虽然熟,但这些人也明显是踩过点的。他和孟时并没有跑多远,就被人围了起来。余江阮拿过了手中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镇定的笑笑,道:“几位开个价,别人给多少钱,我出双倍。” 那几人并不说话,只是渐渐的缩短距离,将他们围拢来。明显是不为所动,孟时看着那几人手里的钢管,手心出了密密的汗,她挣开了余江阮的手,道:“放了他,我和你们走。” 领头的人犹豫了一下,撇开余江阮的身份不谈,要想从他身边带走孟时,肯定是得经过一番打斗的。而这边他们虽然有人在外面拦着不让人进来,可保不了多久就有人发现不对劲报警。 他这一犹豫,身边的几人的步子也迟疑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余江阮伏地,一个扫腿扫中了离他最近的人。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将那人手中的钢管躲了过来。 有了钢管在手,那些人有了些忌惮。可余江阮要护着孟时,没多时背上就挨了一钢管。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的细汗密密的冒了出来。他一声没坑,一手紧紧的拽着孟时,手中的钢管挥舞得更快。 孟时的匕首在这个时刻根本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有人的钢管砸过来,她没能避过,一下子被打跪在地上。 两人已经处在了下下风,眼看就要成为瓮中之鳖,入口处突然涌进了一大群人。一个个的手中都带着武器,木棍长刀,还有拧着铁锹的。一个个气势汹汹的。 那几个人有些没反应过来,那群人已经围了过来。拿起东西就朝着那几个人砸去。一时间惨叫声不断。外面竟然没有人来通风报信,那几人知道情势不妙,不再打孟时的主意,只想逃。 这几人都是厉害的,却架不住人多。很快就有人倒地被擒。孟时松了口气,才发觉脚疼得厉害。想起余江阮挨的那一棍,她忍住了疼,道:“还好吗?” 余江阮的脸色仍是苍白的,摇摇头。两人刚退到边上,被人簇拥着的蒋青枫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笑嘻嘻的道:“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余江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谢了。” 蒋青枫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看了看余江阮那苍白的脸色,道:“我送你们去医院,那几人保证活着送到你面前。” 余江阮看向角落里,还有两人在做困兽之斗。他根本就不放心蒋青枫,可也担心孟时的腿,沉吟了一下,道:“你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他将钥匙递到蒋青枫面前,蒋青枫身边的小弟立即接过了钥匙,小跑着去开车。才去了一会儿,随即又跑了回来,道:“开不了了,几个轮胎全都没气了。” 和余江阮猜的一模一样的,车果然是被动了手脚的。他并不惊讶,摸摸孟时的头,道:“先去医院好不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孟时摇摇头,坚决的道:“我和你一起。” 余江阮有些无奈,蒋青枫切了一声,道:“磨磨蹭蹭的就跟一娘们儿似的,我先带她过去,你爱去不去。”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孟时的手腕,孟时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又将手缩了回去,摸摸鼻子,道:“我叫医生过来。” 余江阮阻止了他。 孟时的腿走起路来瘸得厉害,附近就有医院的,余江阮不放心,直接去了骨科医院。气氛有些凝重,除了偶尔问疼不疼得厉害,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医院,孟时被送去拍片子。余江阮则是不停的打电话。确实是他估错了,他父亲安排的人是在的,但因为是孟时是同他一起出去的,并没有跟着去。 打完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余江阮就滋了口气儿。背上挨的那一下应该挺重的,手轻轻动动都疼得厉害。 他自己觉得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去拍片子,只让医生开了些止痛活血化瘀的药。 孟时没多时就出来,很幸运,并没有骨折或是骨裂。但腿是肿起来的,恐怕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 孟时心事重重的,连话也很少说。余江阮倒是挺想缓和了一下气氛的,可那些人是哪儿来的他没能查出来,也没这个心情。将孟时的头轻轻的摁在怀中,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将背后的人给挖出来。 孟时没吭声儿,想伸手抱住他的腰,手指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动。她从余江阮的怀里出来,低声的问道:“拍了片子吗?” 余江阮笑笑,道:“没拍,但医生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没事了。” 孟时的眼神有些涣散,过了会儿,才低低的道:“对不起。” 是她连累了他,那些人,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如果今早余江阮没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受伤。 “嗯?”余江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傻了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余江阮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低低的说道。 孟时的鼻子酸涩,眼泪忍不住的就要掉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儿压了回去。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让她在边上坐下,他下楼去拿药。 孟时嗯了一声,带着很浓厚的鼻音。余江阮骂了句傻妞儿,揉揉她的头,下楼去了。 孟时没等到余江阮过来,倒是有护士过来,让她先去病房里休息一下。孟时问余江阮去哪儿了,她笑着说在楼下排队取药。今天的人比较多,恐怕还有会儿才能上来。 她心绪不宁的,在病房里坐了会儿就坐不住。打开门出去,在门口的护士立即迎了上来,微笑着道:“孟小姐,余先生一会儿就上来,您再等等。” 护士小姐一脸的微笑,伸手不打笑脸,孟时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又回到了病房里,然后给余江阮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但却没有人接。孟时一连打了两遍,心里就有些慌了。一瘸一拐的走到病房门口,打开了门。 那护士正在和人低声的说着话,见她又出来有些惊讶,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孟时木着脸说没有,微微的顿了下,道:“请告诉我余先生在哪儿。” 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人也不像之前那么和和气气的。那护士脸上的微笑不变,道:“抱歉孟小姐,我不太清楚。余先生是和朋友出去的,不会有危险,这点儿您放心。” 孟时越发的焦灼不安,没有理她,只是道:“我现在要离开,你没资格限制我的自由,请让开。” 她抿着唇,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冷漠和不耐。 “孟小姐……余先生说了,他不回来您不能走。”那护士试图安抚孟时。 孟时有些粗鲁的推开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你是要让我自己去找,还是告诉我他在哪儿?” 那护士无奈,道:“您能稍等一下吗?我打电话问问。” 孟时不耐的点点头,也不坐,就在原地站着。那护士很快打了电话,没多时就有两个男人上来了。 孟时还没开口,其中一个就将手机递给孟时,道:“蒋少的电话,麻烦您接一下。” 孟时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余江阮在我这儿,一会儿就能回来。他外套落在车上了,没带手机。你好好在医院呆着,他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回电话。”蒋青枫的声音挺温柔的,有点儿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孩子。 孟时没说行还是不行,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啊,他有点儿事。”蒋青枫回答着。顿了一下,道:“我和你说不清,你要过来就过来吧。把电话给那谁,我和他说。” 孟时没吭声儿,将手机递回了那男子的手里。那男子是是的几声,挂了电话后对孟时道:“孟小姐您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轮椅过来。” 蒋青枫这下倒是挺细心的,连只都知道安排。孟时说了句没事,走吧。那男子有些犹豫,孟时已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余江阮在蒋青枫那边,肯定是和那几人有关系的。去就去了,他竟然也没和她说一声。这点儿让孟时疑惑。 车是早准备好的,孟时尽量的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可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一片。她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车子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睁开眼睛,这一处竟然是上次她来过的蒋青枫的别墅。 她伸手刚去打开车门,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来。蒋青枫伸手过来扶她下车,这次她没有拒绝,说了句谢谢。 今天英雄救美让蒋青枫自觉出够了风头,柔声道:“那几人我抓回来了,在地下室里。余江阮不让我插手,自己下去问去了。” 孟时嗯了一声,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向蒋青枫,道:“地下室在哪儿?” 她的眼中一片沉静,眼眸却是亮晶晶的。蒋青枫有些失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咳了一声,道:“你别下去了,他应该就要上来了。” 余江阮看着斯文帅气,可手段却逼他还心狠手辣些。他走到地下室门口,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痛嚎声。那些人的最再硬,估计这会儿也问出背后的人是谁了。 孟时没说话,径直就往别墅里走。蒋青枫哎了一声,赶紧的跟了上去。地下室的暗门在厨房的后面,暗道里的潮湿味儿扑面而来,虽是开了灯的,却依旧昏暗得很。 孟时才刚下了一级台阶,余江阮就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孟时,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的上来,道:“你怎么来了?” 他是知道孟时倔强的,说完这话就伸手扶住孟时,往上面走。蒋青枫很识趣的往前走了,出了厨房,孟时迟疑了一下,问道:“人……是那些人派来的吗?” “不是。”余江阮说着,凝视着她一会儿,笑笑,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好不好?” 孟时不说话,停下脚步看着他。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余江阮,这是我的事儿,我有权知道。我也不要做,被呵护着,只会流泪的瓷娃娃。” 余江阮看着她,久久的没有说话。他其实想说,小时,我是没给你安全感的吧?为什么不能放心的把这些事交给我?最终他还是没说出口,淡淡的笑笑,道:“好。”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是秦婉青派来的,董家郃的妈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这话会伤到孟时似的。孟时松了一口气儿,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她哦了一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董家郃和何瑜霏的婚事取消了,秦婉青想用她来泄愤,以她的性格来说,这完全是可能的事。 孟时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着。她这一路是很怕的,怕背后的人是她所猜测的人。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真实脆弱得没法了,是那么的害怕背叛。被亲近的人从背后捅刀子。 她就那么久久的坐着,有佣人端上茶来,她端起茶杯,才发现手脚竟然是冰凉的。她缓过神来,才发现余江阮一直在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复杂,却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全都隐去。 孟时呆了呆,道:“你别误会……我并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微微笑笑,道:“我相信你。” 这句相信让孟时哑口无言。她觉得今天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说对不起,可想着这时候说对不起只会让余江阮更误会,于是果断的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这次的这些人,和上次追孟时,孟时被毛子救的那些竟然是同一批人。都是董家养的打手。只不过那次想要孟时命的是董芙萝,而这次是秦婉青。 余江阮征求了孟时的意见后将人全都送到了警察局,交由警察来处理。 孟时从出了事后就一直精神不济,话也很少说,常常在发着呆。只有每天替余江阮擦药的时候才会认真起来。 她常常在想,她就是一煞星,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受到她的拖累。而她暗无天日的路还很长很长,那些人,远远比秦婉青董芙萝之流难对付很多很多…… 邰音芮最近来找过她了,她对余江阮的事是很关心的,他为她受伤的消息她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是趁余江阮没在的时候来老宅的,她说孟时,你可真是够自私的。明明知道你会连累阮阮,却死死的将他缠着。这次你满意了吧? 她说孟时,你并不爱阮阮。要是爱他,不会去连累他。你不过是想借他们家的力量,帮你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孟时,你那么处心积虑,不怕遭到报应吗? 她当时一直微笑着,说邰小姐,就算我利用他,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愿意,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邰音芮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孟时关了铁门,顺着残破的围墙坐到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听到放学的孩童的欢笑声,才回过神来。 孟时在事情过后一个星期才慢慢的打起精神来,开始恢复和往常一样生活节奏。这早上,她躲在余江阮的办公室里看着书。余江阮的助理推开了门。 她看向门口,那助理迟疑了一下,道:“孟小姐,董家郃先生在楼下,说要和您谈谈,余先生让我过来问问您的意见。” 董家郃要见她,无非是为了董芙萝和秦婉青的事。那几人已经将他们俩供出来,董芙萝已经被逮捕。秦婉青在医院里也被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替我转告董先生,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孟时淡淡的说着,低头又去看书去了。 那助理迟疑了一下,应了句好的,转身出去了。 孟时继续开始看书,没过多大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进来的还是余江阮的助理,她一脸的为难,道:“孟小姐,董先生说,他就在楼下一直等着您。”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六) 孟时怔了会儿,细白的指腹在书页上摩挲着,低低的道:“他要等就让他等吧。” 她的声音是冷漠的,没有一点儿迟疑。那助理应了声好的,刚要关门,孟时突然抬起头来,笑笑,问道:“余先生也知道?” 那助理有些疑惑,随即有些不自在的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余先生从洗手间出来。” 她说吐了吐舌头,说了句孟小姐我先走了,然后仓皇逃离。余先生真是的,非要她来传什么话! 助理走后,孟时再也看不进书上的东西,索性将书放下,进了隔壁的小厨房。余江阮真是很会享受,好好的一个办公室,硬是被他折腾出一间小厨房和休息室来。 厨房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角落里还放了一个小冰箱。孟时打开冰箱,拿出早上过来时买的葡萄来,用小剪刀将葡萄粒一粒粒的剪下放进碗里,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又戴上透明的塑料手套,将籽和皮去掉,放入准备好的莹白的碟子里。 剥好满满的一碟,她才放入榨汁机里。余江阮的舌头敏感得很,带籽儿和不带籽儿榨出来的汁他尝尝就知道。即便加了蜂蜜,他依旧能尝得出来。 孟时做这些的时候是认认真真心无旁骛的,葡萄汁榨好,她将厨台收拾干净,转过头,就见余江阮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脚步悄无声息的,她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 她愣了一下,微笑着道:“正想给你送这个过去,新鲜的,来了就自己拿吧。” 余江阮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才抬腕看了看时间,道:“董家郃在外面等着你,你真不去见见他。” 孟时抬起头来看着他,耸耸肩,忽然笑笑,道:“你希望我去见他?可我没那么心善,没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帮不了他。” 她脸上的表情是认真极了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低下了头,轻轻的道:“你是担心我对他余情未了?要担心,也应该是我担心你才对吧。” 最后一句她喃喃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余江阮没说话,忽然上前抱住了孟时。他是挺担心的,自从知道董家郃在楼下,他就没一刻心神安宁过。总是会想孟时会不会去见他。 从知道董家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不让孟时去看那些新闻。弱者,总是能轻易的博取同情。 抱了孟时那么一会儿,他才哼了一声,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自己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松开了孟时端起了葡萄汁喝着掩饰他的不自在。孟时靠在门边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不是,绝对不是。” 余江阮嗯哼了一声,喝了小半杯葡萄汁,这才对孟时道:“去见见吧,他兴许是来道歉的呢?” 他和董家郃好歹是朋友一场,虽然挺厌恶董家人的,可那些事毕竟不是他做的。想想也真是够可悲的,摊上这样的妈妈和姐姐。 孟时沉默着,可这样让董家郃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余江阮和董家郃以前的关系那么好。这时候要是让人看见,难免会传出余江阮落井下石的风言风语。 孟时是和余江阮一起下楼的,董家郃前所未有的憔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知道已经多久没睡了。 看见孟时和余江阮,他的喉咙忽然就干涩了起来,过了许久之后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低低的道:“对不起,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这个‘你们’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已是苦涩万分。余江阮没有看他,轻声对孟时道:“你们谈,我去抽支烟,一会儿回来。” 他是特意给董家郃留出空间来,他在,有些话董家郃必定难以启齿。孟时还没说话,他就转身出了小客厅。孟时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回过头来,淡淡的道:“你要有事就说吧。” 她说着,看也没去看董家郃,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淡淡的。 董家郃看着这样的她,忽的觉得连开口也是万分的艰难。他的拳头握紧,又慢慢的松开,视线落到了孟时的左脚上,轻轻的道:“腿还好吗?” 他观察得挺仔细的,就进来这几步路,竟然发现孟时的左脚的步子有些不协调。 孟时沉默了一下,说了句还好。事情虽是因他而起,可却并不关他的事,孟时并不想迁怒于他。 董家郃没再问下去,像是疲惫至极似的右手在眉心处揉了几下,然后暗哑着声音道:“小时,我并不求你私了。每个人犯的错,都该由她自己承担。” 他的语气很平静的,孟时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一时没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茶杯,然后又放下,发出嗒嗒的声响。 不是来私了的,孟时想不出他是来干什么的。他这样子肯定是很久没睡了,难道过来就是为了和她说一句对不起?或是来看看她的伤好了没有? 董家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恍惚的。小小的会客室里一时寂静极了,却又压抑无比,让人无法透气。 他久久的不说话,孟时将被子放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如你所说,每个人犯的错都该由她自己承担,犯错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不用感到愧疚。你特意过来,谢谢。这事,就到此为止。”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才刚站起来,身后的董家郃就涩涩的开口道:“小时,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原来并不是特意来道歉的,孟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自嘲的笑笑,回过头,道:“董先生,您应该是搞错了。我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 董家郃的神情间有几分的颓丧,低低的道:“不,小时,只有你能帮的上。” 孟时嗤笑了一声,道:“我想现在除了撤销诉讼,我真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哦,你们家一向用钱砸人砸习惯了,你打算用多少钱摆平我?” 董家郃并不理她的讥讽,直直的看着她,道:“我母亲刚查出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和当年应教授的妻子像似,我想请你,替她做手术。” 最后的一句话,他说得万分的艰难。 孟时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道:“还真是报应。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你觉得,都过了那么多年,我还能拿手术刀吗?”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你找别人吧,那些东西,我早就忘记了,也从来没想过要想起。” 她说着转身就走,董家郃上前一步拽住离开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痛苦的神色。他看着孟时,低低的道:“小时,求求你了行吗?应教授说了,手术的难度极大,只有你当年做成功过。其他人,手术成功的把握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当年……现在,她那么对你,我知道你恨她。请你救救她,让她在监狱里忏悔。我绝对遵守誓言,绝对服从法官的判决。不会保释或是……” 他一字一句的保证着,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时给打断,她睁开了他的手,冷笑着同样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我恨她,我又为什么要救她?董先生,我不是你,没那么高尚。去救一个三番两次要我死的人,我脑子没病。”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道:“但凡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愧疚,请不要再守在这里。打扰我的生活。或者,你见不得我好?” 说完,不等董家郃再说话,她就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余江阮的身影。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进了电梯。她靠着电梯破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看着顺着腿垂下的手指。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也未察觉,直到门快关上她才回过神来。慌忙的伸手挡了挡,走出了电梯。 余江阮并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孟时没给他打电话,就那么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这一坐就是许久,疲惫的闭上眼。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紧紧的锁着,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怎么的。余江阮伸手轻轻的抚平她的眉心,拿了毯子出来给她盖上。 孟时的瞌睡惊醒,他并不敢抱她去床上。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助理敲了一下门推门进来,刚要开口说什么,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站起来示意她出去说。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室内橘黄的灯光温暖宁谧。余江阮在办公桌前后看着文件。她伸了个懒腰,毯子从身上滑下。她伸手去捡,就听余江阮笑着问道:“醒了?可真是能睡的,现在都差不多八点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文件真理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外套,道:“走吧?饿了吗?” 孟时唔了一声,将毯子叠好,揉了揉紧绷绷的眼睛,道:“你怎么都不叫我?” 余江阮将他的外套给她披上,微笑着道:“叫你干嘛?我正好有些文件还没处理完。好好穿着,刚睡醒起来,下雨了,外面冷。” 他揽着孟时的肩往外走,打开办公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孟时忍不住的缩了缩身体,小声的咕哝道:“怎么又下雨了?” 余江阮将灯关了锁上门,偏头看着她,道:“昨晚看天气预报的时候你干嘛去了?昨晚的预报今天是阵雨。” 孟时撇了一下嘴,余江阮检查了一遍门窗,将大门锁上,见孟时瑟缩着身体,忍不住的打趣道:“要不要我进去把毯子拿过来把你裹着抱回去得了?” 孟时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保安巡逻过来,见着余江阮客气的叫了一声余先生。 余江阮说了句辛苦了,进了电梯握住了孟时的手,问道:“想吃什么?那么晚了,回去也别做了。” 孟时抽了抽鼻子,道:“随便,反正不像吃西餐。” 余江阮笑了一声,敲了她的头一下,道:“你能不能有点儿情趣啊?西餐那多浪漫。” “再浪漫也不能委屈了肚子。”孟时认真的道、 余江阮举起手来投降,道:“好好,反正也冷,吃火锅吧,或是烤鱼?我知道有家烤鱼挺正宗的。” 孟时说了句随便,电梯缓缓的下滑。观光电梯里大厅里的景象一览无遗,余江阮的视线落到大厅里一动不动的坐着的董家郃身上,一时没说话。 孟时没精打采的,显然没有注意到。余江阮也没去提醒她,直到电梯停在负一层的停车场,他才凝视着孟时,道:“董家郃……还在大厅里。你确定不再见他了?” 孟时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道:“不见。我也帮不了他。”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一点儿迟疑,余江阮点点头,牵着她往车子走去。兴许是睡沙发上有些着凉了,孟时刚上车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余江阮将纸巾递给她,她说了一声谢谢,一声喷嚏又打了出来。 余江阮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的道:“是不是感冒了?” 孟时说了句没事儿,有些恹恹的。余江阮确定没发烧,才道:“闭上眼睛睡衣下,待会儿回去吃点儿感冒药预防一下。” 他说着打开了暖气,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谁也没有说话,孟时一直闭着眼睛假寐,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在眼下留下细细密密的阴影。 车子里安静极了,也没有一点儿颠簸。过了那么一会儿,孟时睁开了眼睛,低低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冷血无情的?”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惊讶她问出这句话,边开着车边伸手摸摸她的头,道:“谁说的?别胡思乱想啊。”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你也只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别管别人会怎么说。只要自己心里舒坦就行,知不知道?要是顾忌着别人的眼光活,那得多累?对不对?” 孟时恹恹的,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过了会儿轻轻的道:“你也以为我做得了那手术是不是?” 余江阮微微怔了一下,又听孟时轻轻的道:“我做不了,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拿不了手术刀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了些迷惘的。靠在车椅上,眼神迷茫得像只迷途的小羔羊。 是的,她做不了了。拿手术刀是她的梦想,可这个梦想,早在董家郃的脚从手指上碾压过的时候就已经破碎了。 车内并不热,孟时的额头上却冒出密密的汗来。那么多年,她从来不敢去想。如果不是董家郃又提起,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曾经那么执着的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那时的绝望已遥远,停留在她脑海里的只有骨头清脆裂开的声音。董家郃的那一脚,不轻也不重。她的中指骨折,其余的几个手指只受了皮肉伤,幸免于难。 她那时候什么疼痛都能忍得下去,竟然没有叫出一声来。离开董家后,她找了一家医院看了。手很久不能动。她那万念俱灰之时竟然也还记得手对她来说多么重要,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复查。 复查的结果是恢复良好,没有任何后遗症。她以为没事了,可当她试着将手术刀拿在手中时,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一直的抖动着,根本没法完成手术。她尝试了很多次,结果都一样。 她渐渐的开始逃避,反正也没有人再关心她。逃避有时候是一剂良药,至少,暂时的让人脱离痛苦和绝望。 后来,她几乎就不去想了。慢慢的接受现实,也不再去尝试。不能拿手术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了梦想,她一样的可以生活下去。在生活的底层里,梦想于她来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余江阮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想伸手去握住孟时的手,却又怕惊到她一般缩了回去。他将车靠边停下,伸手将孟时的头拨靠在怀中,轻轻的道:“孟小时,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没有人会怪她。但现在,他更多的是心疼。虽然调查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孟时的手,但他能确定,她的手拿不了手术刀,肯定是和董家郃有关的。 余江阮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只恨相逢已晚。孟时并不想哭,也没有眼泪。只觉得疲惫无比。余江阮的身上太温暖,她忍不住的汲取着。将头紧紧的埋在他的怀中,害怕转瞬这温暖就消失。 孟时的情绪很快便平静下来,余江阮绝口不提董家郃,故作轻松的转移开了话题。讨论要吃辣的火锅或是清汤酸汤,或是鸳鸯锅。 两人最后吃的是椒麻鱼,虽然下雨,附近的餐厅的生意却是极好。余江阮原本是打算吃烤鱼的,排队的人太多怕孟时等不了,就选了椒麻鱼。店家的辣椒酱是自制的,配着现炒的花生香菜芝麻,上桌还是热乎乎的。店里推有店家自己炸的酥肉,五香麻辣好几种口味。 余江阮吃不了太辣的,边吃边喝着水。孟时让他重新点菜他也不肯,就一直吃着。些许是辣麻木了,后来喝水倒是少了。 两人还没吃完,一人就在另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再添双筷子。 蒋青枫的这脸皮也忒厚了些,余江阮差不多已经习惯,眉头也没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他说着往店外立在地上的招牌上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道:“也没规定只有你们可以来呀。” 自从上次救了孟时和余江阮之后,他就一直以两人的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怕挨余江阮揍了,尽管余江阮警告过他不许他再跟踪孟时,他也仍是来去自由。 上次他及时的出现,余江阮是感激他的。可一想到他是在跟踪孟时,他就有些没法忍了。试想,一个要撬墙角的情敌跟踪自己的女朋友,谁能忍得下去? 不过就一顿饭而已,余江阮也不是请不起。问也懒得再问他,叫了服务员点了两个菜。 蒋青枫挺满愿意的,侍应生送了碗筷上来,他拿过,夹起一块鱼肉慢慢儿的挑着刺,道:“下周我生日,请你们俩参加。” 一直没说话的孟时看了余江阮一眼,余江阮夹了一块嫩鱼肉放进孟时的碗里,道:“行。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空。不过你放心,就算人不去,礼物也是会送到的。谁让你是我和孟小时的救命恩人呢。” 余江阮一本正经的说着,蒋青枫无端端的却有些脸红。他夹了一颗花生在嘴里嚼着,装作镇定的道:“你没时间没关系,只要小时有时间就是了。” 他说着含情脉脉的看向孟时,微微笑着道:“是不是小时?尽管那天我会很忙,但我一定会抽出时间照顾好你的。” 他那眼神让孟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也不想的就道:“我那天没时间。” 蒋青枫正要说什么,余江阮就睨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或是,皮又痒痒了?” 蒋青枫悻悻的,切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孟时的身上转着,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 吃过东西,余江阮去结账,蒋青枫又开始聒噪起来,清咳了一声,道:“我哥说董家这次就算不倒也会大伤元气,你那口恶气也算是出了。董家的那俩女人,一个在医院半死不活的躺着,一个已经被逮捕,听说孟世辉已经在筹备要和那女人解除婚约,并且要让她净身出户。对了,孟世辉的手里好像有东西哦。” 蒋青枫的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孟时看向了他,疑惑的道:“你怎么会知道孟世辉的手里有东西?”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七) 孟世辉又不傻,手中有东西也不可能会弄得人尽皆知。蒋青枫切了一声,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端着,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有就是了。不信你等着瞧,那女人肯定讨不了半点儿好。” 孟时就没吭声儿,低头整理背包。孟世辉用来威胁董芙萝的东西,除了董家背后的那些事儿之外,应该还有她和董家郃的事儿。不管她和董家郃有没有关系,她喜欢董家郃,这是事实。而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样的丑闻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指着董家郃的背脊唾骂。 蒋青枫也不再继续这话题,期期艾艾的道:“我说,你和那姓余的,不会真是来真的吧?” 孟时睨了他一眼,蒋青枫接着道:“我告你,他们那些自称书香门第的家庭,规矩可多了。那个,最现实的一句话就是那什么门当户对。我觉得他要娶你,悬得很。女孩子啊,就怕遇人不淑,所以你一定要将自己保护好了。别到时候没地方哭鼻子。” 他大气凛然一气呵成的说出这番话,孟时看着他没动,过了会儿才慢慢的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谁说的?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好不好!我一向都是明码标价的交易,比起乱用甜言蜜语的那些男人可光明正大得多了。我告诉你,女孩子啊,身体保护不好没关系,但心一定要给保护好了。别到时候就跟傻子似的白白的给人戏耍了。嗯,你只要把心留给我我就满足了。” 他说着,露出了一个疑似羞涩的表情来。孟时伸脚就去踹他,他快速的闪开,笑嘻嘻的道:“我可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像我那么正直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说着看向了余江阮所在的方向,余江阮已经结好了帐,正将卡放入钱包中往回走。蒋青枫也不多呆了,潇洒的对着孟时挥挥手道别,径直走了。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知道孟时不会那么快就有睡意,余江阮找了一部电影和孟时窝在床上看。 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看着看着的就起床,从书房里搬了一个小桌到卧室,处理文件研究资料。 他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大概是怕吵到孟时,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文质彬彬的。他工作起来的时候很认真,聚精会神动也不动的。工作那么一会儿,会给萌死倒上一杯水,或是拿上一个水果。 屋外下着沥沥细雨,屋子里却是温暖宁谧。电影快要看完时余江阮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喂了一声后就听电话那端的保安道:“余先生,董先生走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说了句辛苦了,然后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桌上,伸了一个懒腰,倒在床上抱住了孟时的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打着哈欠,道:“睡吧,完了。” 在外面的时间久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孟时的身体越发显得柔软暖和起来。他就有些不老实起来。 “你的东西还没收……”孟时提醒道。 “管他呢,明天再收也一样。”余江阮说着,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将孟时往被子里拖,然后一口咬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被子里有细细的喘息声在沥沥雨夜里散开。 喘息平静下来和,余江阮忽然轻轻的道:“孟小时,明天我们去买戒指好不好?” 孟时这下睡意来了,迷迷蒙蒙的嗯了一声。 孟时觉得自己必须得找点儿事情来做,要么继续像以前一样买菜,要么去找一个简单一点儿的班上。就这么玩着,她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余江阮是不赞成她上班的,让她去他店里做导购。他店里的导购可不是好做的,需要懂很多关于古玩的知识,别人问什么都要回答得出来。要是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那别人能信任你吗?又不是块儿八角的事儿。 孟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正好见有家园林在招花工。工作简单,只用和花花草草打交道,把花儿培育好就是了。 她虽然不算是专业人员,但好歹在这方面多多少少懂一些,就去应聘去了。人的要求并不是很高。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她第二天去上班。 余江阮得知这消息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给余部长打电话报备,余部长那边并没有说什么,默许了。虽然他派了人保护孟时,但这案子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也不能长久的把人困住。 余部长都没话说,余江阮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亲自去那园林看了看,见工作人员并不多,也不复杂,就随着孟时了。 孟时隐隐的松了口气,她是害怕余江阮不同意的。可她必须得有一份工作,撇开要花钱不说,一个人呆着,没有一点儿事情做,就总爱胡思乱想的。没法静下心来。 董家郃那天过后又来找过她两次,她一次都没见。既然帮不了,她就不会给他希望。他觉得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那是他的事儿。 董家的事已经闹得铺天盖地,孟时几乎都不怎么去看新闻。有时候就算是看到,也很平静的换了台。她不是逃避,而是余江阮的醋精挺大的,要是看到她看那些,肯定又会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了。 园林上班真是挺轻松的,大概是长期和花花草草打交道的缘故,她的那些同事都不怎么爱说话。带她的钟工告诉她每天要做些什么,又交代了几句那些花草不让她碰就去工作去了。 因为在家里常年的照顾花花草草,孟时坐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一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是有食堂的,并不需要饭卡什么的,直接拿了餐盘就能去打饭菜。 米倒是很好的米,米饭香喷喷的。就是菜炒得不怎么样,盐也放的有点儿多。一道紫菜蛋花汤鸡蛋很老了。孟时只吃米饭,又想着浪费不好,又将菜慢慢的吃了。她吃得有点儿撑了,去洗餐盘的时候钟工见她吃得干干净净的,道:“年轻人就是要多吃点儿,要是不够再去打,不用不好意思。” 钟工三十来岁,看起来很严肃,话也很少。老板不在的时候多数事情都是由她做主,但她并没有什么架子。 孟时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已经吃撑了。饭菜量很足,剩下浪费,就鼓着劲全吃了。” “围墙后面常常有流浪猫过来,以后吃不完就倒在后面的食盒里去。”钟工说完,拿着洗净的餐盘走了。大概是觉得她挺傻的。 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孟时才后知后觉的说了句谢谢。吃撑了还真是不好受,她揉了一下胃,打算等会儿出去走走消消食。 走出餐厅,还没换上工作服,就听有同事叫道:“新来的那个孟时,有人找。” 孟时穿衣服的动作就顿住,说了声谢谢。本来以为是余江阮过来了,但并不是,在外面的是余部长。 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余部长倒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寒暄了几句后让孟时去车里谈。 这一谈就是半个小时,午休快结束孟时才回到园林。余部长也并没有耽搁,直奔机场。 晚上下班是余江阮过来接她的,孟时不愿同事们看到,就让他在十字路口等。上车她也是偷偷摸摸的。余江阮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哼哼着道:“是不是你们同事里帅哥挺多的,我带出去见不了人呀?” 孟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你今天难得有一次自知之明。”她说忍不住的弯弯嘴角,道:“你不是很久就念叨着想吃海鲜吗?现在不算晚,我们去海鲜市场看看,买点儿回去做?” 余江阮打了个响指,道:“想吃海鲜那还不简单?这附近就应该有店。你上了一天班,还不累?” 他说着看了孟时一眼,孟时扮了个鬼脸,道:“再累也没有和人打交道累。还是自己买回去做,那些店里做的,有我做的味道好吗?” 厨艺一向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满的全是信心。余江阮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道:“好,到时候你别说我虐待你。又要上班又要做饭的。” 孟时就小声的说,这哪里算是虐待呀。做饭也是一种享受好不好? 余江阮不说话,微微笑着看着她。孟时有些别扭,没去看他,说起了今天下午听到的一笑话来。她就不是笑话的料,好好的一挺好笑的笑话,硬是被她说成了一冷笑话。 余江阮恨配合的笑了两声,然后看着她道:“孟小时,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我觉得几天好像太过活泼了。” 孟时听了就不满了,哼哼了两声,道:“什么叫太过活泼了?见我高兴你不乐意啊?” 余江阮举起手投降,道:“您随意您随意。”见着她高兴他是非常乐意,可是这样的孟时却让他感觉怪怪的。大概是没习惯她这样子。 余江阮甩了一下头,问孟时想吃什么。孟时自己没一个规划,说去了再看着卖。海鲜市场有些远,两人最终还是没过去。问了一大妈知道不远就有一个不错的海鲜超市,于是往海鲜超市奔去了。 海鲜超市里的各种海鲜比市场里的看着要好一些,都是经过挑选才摆上的。看着也挺喜人的。 孟时几乎是见什么就要买什么,一口气挑了好些海鲜,直到余江阮提醒两人吃不了太多,她才住了收。 从海鲜市场出来,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大超市,买需要的食材。还拿了一瓶红酒。晚上全是孟时亲自动手,余江阮在旁辅助。孟时嫌他做什么都做不好,清洗到烹饪都是亲自动手,他只负责递递东西。 孟时的动作麻利,九点多一桌海鲜大餐就做了出来。她今天倒是挺浪漫的,关了灯,点了一排排的蜡烛。余江阮是受宠若惊,掐了自己的脸几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他在做梦。 孟时亲自替余江阮斟了酒,余江阮不动声色的坐下。看着她自己也倒了一杯。 孟时坐在了余江阮的对面,却像是忘了台词一样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余江阮一会儿,才举杯轻声的道:“余江阮,谢谢你。能遇到你,我很幸运。” 余江阮和她碰了一个,抿了一口酒,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谢我什么?” 喝了一点点儿酒,孟时的脸在烛光下涌起了点点的红晕。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支撑在餐桌上,微笑着道:“谢你的可多了,你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我都快数不过来了。替我哄外婆开心,给家里装暖气,借钱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烛光中画面缓缓的流淌而过。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儿,这会儿说起来像是在昨天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舍不得,想要伸手紧紧的抓住握在手心里。 孟时的眼睛雾气氤氲,像流动的水雾。她轻轻的眨了眨,随即又恢复了清明。 光线黯淡,余江阮并没有注意道。他的心慢慢的柔软了下来,微微笑着道:“那时候你那么讨厌我,我以为这些你根本就不想想起。” 孟时那时候是挺讨厌他的,尤其是刚刚住进老宅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赶他走。一起吃饭,趁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她也会恶狠狠的去瞪他。反正,他从小到大,就没那么不受待见过。想到这儿,余江阮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那时候是挺讨厌你的……”孟时小声的说着。 余江阮笑了一声,道:“那你还感谢我,不过呀,你也不用太感激,不是都已经以身相许了嘛。”他说着促狭的冲着孟时眨眨眼,就没个正行。微微的顿了一下,他脸上的轻佻的笑意渐渐的收敛起来,凝视着孟时,认真的道:“孟小时,你能记得这些,我很高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时光。所以你不许离开,要永远的陪我走下去。遇见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很快乐,未来不管如何,我不会放手,你也不许。知不知道?” 他脸上的表情是很严肃,就看着孟时,直到孟时点头,他才扬起了笑容来。蜡烛的光线太暗,他起身开了一盏小灯。夹了一只虾,替孟时剥了起来。边剥着又问孟时都喜欢吃些什么海鲜。 剥了三只见他还要剥下去孟时就阻止了他,让他吃他的,不用管他。余江阮仍是坚持将手中的虾肉剥好放进她的碟子里,这才抽了纸巾擦了手开始吃。 孟时的手艺是挺好的,余江阮吃着吃着的就会冒出一个关于海鲜的笑话来。从他嘴里出来的笑话可比孟时说的有趣多了。直逗得孟时笑个不停。 余江阮就说以后要是有多余的时间,就在家里开个paty,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让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好好的羡慕羡慕他。 他说着说着的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的。笑容纯净得像孩子一般。 以前孟时喝酒他都会阻止的,今天却没有。偶尔还会主动给孟时倒酒。红就是养颜助眠的,多喝点儿没什么,只要不是喝得太过。 孟时的酒量原本就不是很行,桌上的海鲜还没有动多少,她就有些昏昏欲睡的了。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眼眸迷离的看着余江阮。 余江阮坐到了她身边,伸手碰了碰她那艳若桃花般的脸颊。滚烫滚烫的,真是喝多了。他给孟时冲了一杯蜂蜜水,哄着她喝了一半后将她抱在怀中,带了些诱哄的道:“孟小时,和我说说,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那么浪漫了。嗯?” 孟时目光迷离的看着他,又将头埋在他怀中,喃喃的道:“因为突然觉得遇见你很幸运。我想肯定是我以前的运气太坏,老天看不过过去怜悯我了,才会让那么糟糕的我,遇到那么好的你。” 她的声音闷闷的,余江阮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了浅浅的湿痕。他反反复复的在她的额头上亲吻着,低低的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哪有糟糕,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美的女孩儿。以后不许再说这些傻话,嗯?” 孟时的头依旧埋在他的怀里,没有吭声。余江阮抱着她,下巴在她的柔软的秀发上磨蹭着,低低的继续道:“孟小时,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的就是你会离开。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不要那么坚强。有时候你坚强得让我害怕,我甚至会觉得,你不会需要我。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一样会过得很好。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没有安全感?是不是有点儿好笑?” 他说着自己微微一笑,孟时没有回答他。他去看时,才发现她已经伏在他的胸口睡着了。余江阮的嘴角上扬,将她轻轻的放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放在头下,又拿了毯子盖上。 就这么一会儿孟时竟然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的扇动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安安静静的,漂亮又乖巧。余江阮的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肌肤滑嫩,手感很好。他忍不住的就想拧拧她的脸,最后还是没能忍心下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回去继续他的海鲜大餐,慢慢的品着她从超市里挑来的酒。 橘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精致漂亮,整个人在暖色的光晕中看起来温暖而又遥不可及。 余江阮吃了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拿出餐巾将手擦干净,然后拿了孟时平常系的围裙系上,开始收拾碗筷碟子。对着一桌子还没吃完的大餐,他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要是都扔了,孟时明天醒来肯定会骂他浪费的。嗯,那么多感觉确实也是挺浪费的。 余江阮想了想,还是将剩菜全放进了冰箱里。将碗碟洗干净,将餐桌擦得干干净净的。又像孟时平常一样将地拖了。挺简单的家务事儿,他却忙起了薄薄的汗。 将所有事情都做完,他才将孟时抱回楼上。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孟时挺乖巧的,搂住他的脖子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他原本是打算将她放在床上再去洗漱的,谁知道孟时却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就跟一小孩似的。 他急轻轻的拍着她,开始觉得汗黏糊糊的挺不舒服的,渐渐的他就困了起来。忘记要洗漱那回事了。 余江阮是半夜的时候被痒痒醒的,他迷迷糊糊的,却一下子就知道是孟时在亲他。她很少主动的,这次却学着他一样,唇舌慢慢的描摹着。他的睡意还在,伸手虚虚的搂住她的腰,任由着他胡闹。 可渐渐的,他就有些淡定不起来了。身体像是被点了火似的,躁动得厉害。他摁住孟时想让她别动,手掌触去却是一片温柔。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握紧了那纤细的柔软的腰肢。 再次睡下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孟时好像没有睡意,睁大了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他。余江阮的被她那带着小女儿媚态的样儿给勾得心痒痒的,挺想教训教训她别那么看一男人的。最后想着她要上班只得作罢,大掌覆上她的眼睛,催促着她快睡。要是再不睡,明早起来肯定就有黑眼圈了。 孟时第二天果然起晚,太久没上班,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洗漱完毕发觉时间实在来不及,只得坐余江阮的车去上班。她这才第二天上班,要是去迟到给人的印象肯定不好。 余江阮倒是挺淡定的,不忘记停车买早餐,让她再忙也别让胃受委屈。啰啰嗦嗦的就跟一小老头儿似的。临走时也不忘记索吻。 余江阮这一天的心情都是极好,去店里不忘给店里那几位都带了早餐。几个员工受宠若惊,追着问他是不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 余江阮但笑不语,哼着歌儿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徒留八卦胃口被吊起来的几人望门猜测个不停。 心情好像是感觉不到饿似的,余江阮一个早上坐着就没动过。将前几天没处理的事情都唰唰的全处理完。连午饭时间过了也没察觉。还是助理进来敲门他才伸个懒腰去看时间。 助理是来问他中午吃什么的,他将文件收起来,问是不是所有都在店里。助理点头说是。他就笑着说那出去聚餐,让他们想吃什么自己定。 余江阮其实真是一个好老板,店里常常都是有下午茶的。甜点或是咖啡,或是从家里带来的点心。有时候还会带些少见的水果到办公室,给他们尝鲜。每次节假日,奖金也比别的店里多上一倍。 助理高兴的耶了一声,要跑出去通知剩下的几人。跑了几步又倒了回来,一脸促狭的问道:“余先生,你和孟小姐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呀?” 余江阮就笑了起来,手抄在裤袋里,偏着头问道:“我平常对你们很苛刻吗?” 助理连连的摇头,嘿嘿的笑着道:“不是见你很久心情都没那么好过了嘛。到底是不是呀,我和他们打了堵呢。事关我半个月的工资。” 余江阮微微笑着,道:“我觉得你应该减肥了。少了半个月的工资肯定能将你的减肥大业进行得更彻底。” 吃饭时孟时就发来了信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上班的园林附近就有菜市场,可以顺便买菜回去。余江阮就说吃什么都行,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喜欢。 孟时贼笑的表情,说那就吃饺子吧。她有点儿想吃素饺子了。余江阮就回答说好。 孟时又让他下班别去接她了,余江阮就问为什么。孟时却一直没有回。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八) 孟时下班挺早的,余江阮回老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包饺子了。模垢愎降模褂惺步醯摹? 听到车进院子的声音她拿着手上没包好的饺子就跑着出去,身上的围裙松松垮垮的飘着,不协调得像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似的。 余江阮下车,伸手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围裙系好,挑挑眉,微笑着道:“特地出来迎接我的?” 孟时的脸色微红,还是大大方方的嗯了一声。余江阮伸手搂住她的腰,低低的笑了起来,道:“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他说着,倾身狠狠的在孟时的唇上啜了一下。孟时滋了一声气儿,瞪圆了眼睛叫了一声余江阮。 余江阮松开了她,冲着她眨眨眼,道:“你要是叫阮哥哥我想我会更高兴。” 孟时切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再肉麻一点儿?还阮哥哥呢。” 余江阮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在孟时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虚揽着她的肩进屋去了。 两人吃不了多少饺子,孟时的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将饺子包好了。然后开始自己做蘸酱。 余江阮环抱着双臂在边儿上看着,忍不住的微笑起来,道:“孟小时,我发觉你真多才多艺。上得了厨房,进得了厅堂,下得了赌场。” 他挤眉弄眼的,不给孟时窘迫的机会,又道:“什么时候弹钢琴给我听?” 孟时的动作一顿,本是想问他怎么知道她会弹琴的。忽然想起她给甄老师那边调音在走廊里遇到他的那次,他在肯定是听到了。她就笑笑,道:“等以后吧,你别笑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笑,小时宝宝,过度的谦虚可是等于骄傲哦。”余江阮笑起来,冲着她眨眨眼。 锅里的水开了起来,余江阮上前将盖子揭了起来,然后又问孟时饺子是不是要全部放。 没多时,两盘小巧可人的热乎乎的饺子就端上了桌。余江阮伸手捻了一个放在嘴里,味儿鲜得让他直想咬掉舌头。 孟时将筷子递给他,他的筷子伸到碟子里,一个饺子还没夹起来,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舍不得唾手可得的美食,夹了一个饺子起来蘸了蘸酱酱,囫囵的咬在嘴里,才拿出手机来。电话竟然是他奶奶打过来的,他将迅速的饺子咽下,才敢接起电话,叫了一声奶奶,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正想着晚上给您和爷爷打电话问好呢。” 余江阮的这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得很。但这次余奶奶却没笑着骂他,而是颤巍巍的道:“阮阮啊,你赶紧回来,你妈妈进医院了。医生说要手术,你爸爸在国外,最迟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余江阮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拿着手机就往外走,道:“怎么就进医院了?您别急,慢慢说。” 他自己的心眼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还保持着冷静让老太太别急。余老太太就说是家里保姆给他们打电话的,来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急救了,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了很多她不太明白,让他赶紧回去。医生说越快手术越好,耽搁久了会有生命危险。 余部长不在国内,她也老爷子都老了,当然只有靠余江阮回去主持大局了。余江阮知道在电话里问也是问不清楚的,让她别急,他马上就回去。 老太太哎哎了几声,让他注意安全。余江阮说好,让她别担心,说完就挂了电话。转过身,就见孟时在门边儿上。余江阮将手机紧紧的握着,努力的让自己笑笑,道:“没事儿,奶奶打电话来说我妈妈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回去一趟。” 孟时说了声好,道:“你吃点儿东西,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余江阮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胃口,想说他自己来的,孟时已小跑着上楼了。他哎了一声,想起得先订机票,又匆匆的打电话订机票。 现在是淡季,机票很好订。订好机票后他上楼,孟时正在认真的将他的衣服装进行李箱里。背影孤孤单单的。 余江阮有些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上前一步,低低的道:“不用收拾得太多,我回去看看,妈妈的病情稳定我就回来。要不你也可以过去,她要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将孟时拉了起来抱紧怀里。孟时任由着他抱着,勉强的笑笑,道:“我就不过去了。机票订好了么?” 余江阮后面的那句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搂住孟时的手臂紧了紧,道:“别到处乱跑,等着我回来知不知道?我会很快回来的,还有手机别关机。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孟时点着头。时间匆忙,他很快松开了孟时,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走到一旁将行李箱拉好,道:“我走了,记得关好门窗。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孟时嗯了一声,她的眼眶微微的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送你出去。” 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微红的眼眶,道:“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我一定很快回来好不好?” 孟时点头,催着他下楼。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下楼梯,余江阮风风火火的走得急,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里,孟时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她匍匐在他背上,西装外套上有浅浅的湿痕。 只抱了那么几十秒,她就松开了他,道:“走吧,迟了飞机就赶不上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又伸手紧紧的抱了她一下,才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子很快倒出院子,孟时孤伶伶的在昏黄的灯光中站着,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余江阮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疼,他朝着孟时挥挥手,道:“锁好门,进去吧。别冻感冒了。” 孟时微微笑笑,挥挥手。车窗缓缓的摇上,余江阮强忍着没回头。 孟时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院子里站着,车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轻轻的道:“早点儿回来。” 她没有锁门,靠着围墙站着。手颤抖着衣服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来颤巍巍的点上。夜风将吹乱了她的发丝,她那红红的眼眶被遮掩再发丝之下。 余江阮开着车也有些心神不宁的,他伸手用力的揉了一下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到了机场,离上飞机的还有十来分钟,他给他奶奶打了电话,问现在他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余老太太说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了,手术的事等到他回去再说。余江阮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将手机关机。 他的眉心突突的跳个不停,空姐问他要喝什么,他只让来一杯冰水。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此刻的他来说无比的漫长,时不时的看着时间。 阮女士的身体一向是挺好的,而且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也说是没什么大毛病,怎么突然的就要动手术了? 余江阮忍不住的有些想抽烟,想着想着他就忽然想起了孟时。他还从来没有见她那么的舍不得他过。连眼眶都红了,她是多倔强的人,一向都是不肯掉眼泪的。他又是心疼又甜蜜无比的。 因为是淡季,头等舱里并没有几个人。有人站到他旁边,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抬头。直到站着的那女孩子说打扰一下,他才抬起头来,说了声抱歉。 那女孩中的脸微微红,迟疑了一下,道:“请问能留一个你电话吗?”大概头次问人要电话,她的脸越来越红。挺局促的。 余江阮微微笑笑,说出口的话却挺不留情的,“抱歉,我女朋友知道了会吃醋的。” 他说完微微的点点头,不再去看那女孩子。那女孩子像是要哭起来似的,转身小跑着回了位置上。 这小插曲没让余江阮的心情轻松起来,他时不时的皱着眉头看着时间。脑子里想着这次回去找个机会把他和孟时已经领证的事儿告诉余部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下飞机余江阮就开了机。给司机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又给余老太太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到了。 余老太太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让他别太急。司机早在等着了,来接他的是他爷爷的司机。余江阮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现在什么事都由他爷爷奶奶安排,让爷爷的司机过来接他也没什么。他没多想,打了招呼后就问前面的司机,他妈妈的主治医生是哪一位。 司机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清楚。他是在休假的,突然被老爷子叫来接他的。余江阮也没多问,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孟时就接了起来,问他时不时到了。余江阮回答说是的,让她别担心。孟时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大概是已经睡了。余江阮没打扰她,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么急的赶飞机,他有些疲惫,看了看时间还得有半个小时才到医院,于是闭上眼睛养神。到了医院不用司机提醒他就睁开了眼睛,让司机将他的行李送回家里去,小跑着上了楼。 照着奶奶给的房间号上了楼,走廊里却是静静的,也不见二老的身影。余江阮找到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的阮蓁穿着病号服坐在床弦上,正和家里的阿姨交代着什么。脸色也很好的,完全不像他奶奶在电话里说的那般严重。 看见他,阮蓁微微的一愣,道:“那么快过来了?还没吃东西吧,阿姨煲了鸡汤熬了粥,还热着的。” 余江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放下身上的背包,道:“只有您在医院?” 阮蓁点点头,道:“你爷爷奶奶回去了。”她说着示意阿姨出去。 余江阮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奶奶告诉我,说您病得很严重,要急着做手术……” 阮蓁也看着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淡淡的笑笑,道:“妈妈没什么事,你很失望是不是?” 余江阮叫了一声妈,眉头皱了起来,道:“您没事我很高兴,可是,您为什么要用生病这样的事来骗我?我很急,甚至是手足无措,再怎么样,您不应该用生病这样的事来骗我。” 他的声音慢慢的放缓了下来。阮蓁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生病骗你,你会回来吗?” 余江阮没说话,眉头紧紧的皱着没有松开过。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您先休息,我去找医生问问。” 他说着就要转身出病房,阮蓁叫住了他,道:“你不用去问,我没事,只是血压有点儿高,观察一下明天就能出去了。” 余江阮的身影顿了一下,丢下了一句我去问问,拉开病房的门出去了。阮蓁揉了揉额头,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出了医院就见一小护士从隔壁的病房换药出来,他叫住了她,问她阮蓁的主治医生在哪儿。 阮蓁是昨天住进医院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这个时候只有值班的医生在,那小护士就带着余江阮去找值班的医生。 如阮蓁所说,她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血压有点儿高。余江阮拿着病例看了看,问医生能不能做一个全身检查。阮蓁老早就该做检查了,这次既然都来,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顺便做一个也不碍事儿。 现在已经晚了,值班医生让明早找主治医生。比竟阮蓁的身体情况,主治医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余江阮道了谢,在禁烟区抽了一支烟才回到病房。阮蓁在床上坐着,并没有睡下,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见他进去就挂了电话。 余江阮走到病床前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很晚了,您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您。” 他很平静,没有一点儿被骗的后的愤怒,也不见生气。阮蓁叹了口气,叫了一声阮阮。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揉了揉眉头,道:“你急匆匆的赶回来没吃东西吧?粥和鸡汤都是阿姨刚送来的,吃点儿,别把胃饿坏了。”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伸手关了灯,只留了小灯,道:“我没胃口,您就别管了,快睡吧。” 阮蓁看了看那鸡汤,又看向了余江阮,道:“阮阮,你是怪我们骗你的吧?” “我没生气,您没事就好。是我不对,只顾忙自己的事儿。”余江阮轻轻的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您睡吧,我不会走的。” 他这样子,阮蓁想说的话被堵进了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洗手。病房里没有多余的床,他好像也不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工作。 阮阮蓁在心里暗暗的叹着气,她是没有睡意睡不着的,闭了那么一会儿的眼睛,她才道:“我没事,阮阮你回家里去睡吧。”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您睡您的,别管我。我随便倒哪儿都能睡着的。”他说着,又开始低头去看屏幕。 阮蓁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余江阮一整晚只眯了一会儿,虽然年轻,面容还是有些疲倦。他伺候着阮蓁洗漱,八点多主治医生查房。他就请主治医生开做全身检查的单子。 主治医生本想说阮蓁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的,看着余江阮坚持,也就开了单子。阮蓁什么都没说,都依着余江阮的。做了检查之后余江阮又去买早餐,他细心又体贴的,直引得护士医生夸赞个不停。 阮蓁笑得很勉强,吃过早餐,她就忍不住了,道:“阮阮,妈妈知道你生生气。妈妈也不该用生病这种事来骗你。” 余江阮淡淡的笑着,道:“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真的。您要是没事我就替你去办出院手续,我东青那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好,我得去处理一下。” 阮蓁的脸色变了变,道:“你还是想着要回去对不对?是不是我没病你就觉得没必要再待着了?” “您说到哪儿去了?”余江阮的语气有点儿无奈的,“我只是去处理事情,明天或者后天就回来。” 阮蓁的脸色一点点的冷了下来,道:“你是放不下那女孩子吧?” 余江阮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吭声。昨晚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虽然孟时照常接他的电话,可他就觉得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骗回来。 他不说话,阮蓁只当是默认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妈妈爷爷奶奶在你眼里,都比不上那女孩子是不是?你看你这一年回过多少次家?你埋怨我们把你骗回来,我们要不骗你,你能回来吗?” “那是两码子事,您别混在一起。我也没有不回家,您要是对我长期在那边不满意可以跟我说。”他说着,看向了阮蓁,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您会不高兴,可是我还是要说。妈妈,我是真的喜欢孟小时。我想和她结婚,想和她永远生活下去。她是什么样的出生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适合我。和她杂一起,我很开心。她给了我家的感觉。” 阮蓁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没能给你一个家的感觉?我知道,你小时候把你丢在你姥姥家里不对,可是阮阮,那时候我也只是想创造更好的条件,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阮蓁忽然无力起来,余江阮小时候她为了忙工作,没法照顾他,将他放到姥姥家里是迫不得已。没想到会在他的心里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她心里是清楚的,即便是后来将他接回家里。他和他们也不是很亲的,远远闭上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有什么事儿,他会告诉舅妈,也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余江阮叫了一声妈,想解释,却发现越解释只会越混乱。他平常都是避讳着这些的,没想到今天脱口就说了出来。 阮蓁一直抚着额头没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余江阮沉默了一会儿,道:“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的,您别生气。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阮蓁没说话,任由着他。阮蓁真因为他那句话生气了,从出院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余江阮无从解释,也索性沉默着。这样的气氛让他疲惫不已。回到家他洗漱了一下就去看他爷爷和奶奶。他不提昨晚被骗回来的事,二老也绝口不提。气氛倒还算是平稳。 阮蓁在家里,余江阮放心不下,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阮蓁大概是已经想通了,没再不理他,让他上楼去洗漱睡觉。昨晚只睡了很短的时间,他确实困得不行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上楼去了。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电话久久的没有接起。他的心脏都快揪起来了。 孟时接起电话时他松了口气,没有将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故作轻松的道:“在干什么?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孟时在喘着气儿的,道:“有人买了一些花,我在帮忙搬。怎么了?” 余江阮说没怎么,顿了顿,又道:“我想你了。” 孟时唔了一声,道:“阿姨还好吗?”关于阮蓁的身体问题,余江阮昨晚就已经发信息给她说了。他没说他们是在骗她,只说是没什么大碍。 余江阮嗯了一声,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在叫孟时。他正想问是谁在叫她,孟时就急匆匆的道:“先挂了,忙着呢,我晚上再给你打。” 余江阮说了句好,她就挂了电话。电话打通了,余江阮松了口气儿。本是没有睡意的,倒在床上,却慢慢的睡了过去。 余江阮没再提要去东青的事,晚上陪了阮蓁看电视。第二天接到医生的电话就去拿阮蓁的检查结果。她的身体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的。他立即打电话订了机票。 余江阮回到家才发现余部长竟然也回家了,门口多了站岗的人。看着他就向他敬礼。他打了招呼,然后小跑着进屋。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四十九) 余部长刚回来,外套搁在一旁,正和阮蓁说着什么。余江阮叫了一声爸爸,余部长脸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跟我到书房来。” 余江阮应了一声好,将检查结果给阮蓁。阮蓁接过,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低低的道:“不管你爸爸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和他唱反调气着他。” 余江阮微笑着应了一声好,搂了搂阮蓁的肩小跑着上楼去了。他进书房的时候余部长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了,他叫了一声爸爸就在一旁站着。 余部长嗯了一声,摘下戴着的眼镜擦了擦,沉吟了一下,道:“你最近别去东青了。” 余江阮脸上的微笑有点儿挂不住了,不过他没有发火,眉头微微的皱着,道:“爸爸,我那边还有生意。” 余部长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别用生意做借口,那边的生意要是没你不行,那就暂时都停了。” 他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却是极其坚决的。余江阮叫了一声爸爸,他的声音有些僵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让自己缓下去,才道:“为什么?” 余部长的眉头皱了起来,道:“阮阮,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东西,不用我点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也很清楚。我并不是不让你和孟家那小姑娘在一起。你应该清楚,你们现在在一起,如果案子翻不过来,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影响。” 余江阮突的笑了笑,道:“爸爸,我一直以为您没变,依旧是我心中那个公正严明的父亲。” 他的语气很认真的,余部长看着他久久的没有说话。阳光从窗户中透落在地板上,他两鬓的白发有些刺眼。 许久之后,他揉了揉眉头,放缓了声音,道:“阮阮,爸爸从来都只是个俗人,而且,爸爸的能力也很有限。就算我不为我自己着想,我也要为整个大家庭着想。这次的案子,你应该清楚不一样。你自己去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他说着挥挥手,示意余江阮出去。余江阮站着没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道:“爸爸,我没您想的那么窝囊那么没用。我和孟时在一起的影响能有那么大。你认为我任性也好,不孝也好,我不会放弃。” 他说着,不等余部长再说话,他就走出了书房。阳光错落有致的打在走廊上,余江阮胸腔堵着的一团气没地方出,重重的一拳锤在墙上。他想拿出手机来给孟时打电话,心里头却又害怕着。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就那么站着。余部长的意思他是懂的,如果他和孟时不在一起,如果没能翻案成功,余家依旧是余家。上头的打压不会太大。如果他和孟时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孟时的背景始终是一根刺,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如果能逮着机会,与那案子有牵扯的人,都会不留余力的打压。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牵扯进去的人,非但没有任何事,而且现在都是好好的。有的甚至已是位高权也重。如果不慎,案子再次被压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余江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他和孟时,就那么成为牺牲品。如果他连就因为这就和孟时分开,他还算是个男人吗?况且,他早已放不开了。 余江阮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抽了那么几口,他就快速的回了屋子里,将还未打开的行李箱拧起就下楼。 阮蓁正在交代阿姨做午饭,见余江阮拧着行李箱,往楼上看了一眼,快速的走到楼梯口,道:“阮阮你要去哪儿?” “东青。”余江阮挺平静的,接着道:“我就去一趟,最迟明晚回来。” 阮蓁的面色复杂,道:“你和你爸爸谈好了?” “妈妈,我不是小孩儿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主。”余江阮轻轻的道,脚步却一点儿也没停下。 阮蓁拦住了他,道:“你要过去没和你爸爸商量过?” 余江阮没说话儿,阮蓁已知道答案。大声的朝楼上喊了一声老余。余江阮无奈的叫了一声妈妈,阮蓁的面色铁青的,道:“我不管你,你爸爸让你去你就去,你爸爸要不让你去,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阮阮,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算恨妈妈也无所谓。” 余江阮无奈的叫了一声妈妈,道:“您说哪儿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余部长就从楼上走了下来。余江阮就没再说话,僵直着身体站着。余部长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要去哪儿?” 余江阮没说话,余部长伸手揉了揉眉心,道:“阮阮,我以为你是懂事会顾全大局的。”微微的顿了顿,他对站在一旁坎坷不安的阿姨道:“替阮阮把行李拧上去。” 余江阮握住行李的手紧了紧,执拗的看着余部长,道:“爸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部长给打断,“你现在需要冷静。”他一向都是果断的,说完这句话叫来了门外的小战士,道:“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许,阮阮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一步。” 那小战士敬了一个礼,响亮亮的回答了个是,小跑着出去了。余江阮开口想要说什么,余部长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上楼去冷静冷静再来和我谈。” 他的脸色极其严肃,余江阮知道现在他就算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冲动。握紧了手指将躁动的情绪压下,回身上楼去了。 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他就拿起手机给孟时打电话,电话并没有接通,提示已关机。余江阮重重的倒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他越来越烦躁,一点儿也静不下来。于是就坐在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他不怕余部长阻拦,他怕的是孟时。怕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怕她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余江阮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又拿起了手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可都没有打通过。他的脑子里一片茫然,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后才想起给老鬼电话。他心里多少是抱了点儿期待的,可结果同样是让他失望的。老鬼的电话直接是停机的。 余江阮闭了闭眼睛,将手机丢在一边,重重的倒睡在地板上。他有预感,孟时的电话,不会再打通了。他在地上躺了良久,阿姨敲门叫他吃午餐,他也没动。 余江阮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突然就茫然了。世界仿佛成了空无的一片,空洞得让他不知所措。心脏的某个角落疼痛得厉害,他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他没有下楼,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下楼他也走不了。余部长下了命令,门卫不会放他出去。 为了余部长的安全,小洋楼的四周都是有监控的。他只要踏出屋子,就有人会知道。 地板冰冷,他的背部一片冰凉。渐渐的,他浑身都凉了起来。冷得他直打颤的。他是觉得孟时这几天有些奇怪的,恐怕,她早已经和余部长达成了某种协议。她一心的想着要替她父亲伸冤,甚至活着也只为了这事,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呢? 余江阮自嘲的笑笑。忽的想起走时孟时的恋恋不舍,他又心疼了起来。她那时候肯定知道他这走就不会回去了的。眼眶都红了,指不定背后怎么哭过了。真是傻。他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在想和余部长谈判的筹码。只不过,这一两天他是别想见到余部长了。就算在家,他也不一定会和他谈的。 余部长对付他的套路一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禁足,冷他几天。最后,结果仍是由他说了算。他已经妥协了无数次了,他这次等不及了。他也等不了那么久…… 孟时在老宅前,站着久久的没有动,看着长满了青苔的围墙,看着破旧的小楼,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的身影瘦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孟涛的手中拧了个行李,低低的道:“小时,走吧。” 孟时嗯了一声,转过身往面包车里走去,没有再回头。上了车,她就一直闭着眼睛。孟涛担忧的看着她,终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一路驶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驶了不知道多久,孟涛将车子停了下来,轻声道:“小时,下车吃饭吧。到地儿肯定很晚了,我们吃了再过去。” 孟时应了一声好,打开车门利落的下车。沿途好几家农家乐,灯光洒落在马路上,在这边吃饭的多是赶路的司机。寥寥无几的,空气中时有时无的飘过食物的飘香。 孟涛带着孟时往店里边走,坐下就有服务员过来问要吃什么。他将有些破旧的菜单递给孟时,让她点。孟时点了一个凉菜,点了一个汤,就将菜单递给了孟涛。 孟涛看也没看的,让上两个特色菜就是。天气有些闷热,他的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儿,用纸巾时不时的擦着。 孟时看了他一眼,叫住了已经走了几步的服务员,道:“上两瓶冰冻过的啤酒。” 服务员点头去了,她又对孟涛道:“待会儿我来开车就好。” 孟涛讪讪的笑笑,边擦着汗边道:“也不是特别热的。”他有些郁闷的,明明是在同一个空间里,孟时就一点儿事也没有。他则是热得要命,难道所有的热量都跑到他的身上了? 他想着,看了看自己鼓出来的肚子。暗暗的叹了口气,是该减肥了,不然这天气热了多受罪啊。 饭菜很快上来,孟时一声不吭的吃着东西。孟涛给她倒了一杯啤酒,她也不喝。她应该也是饿了的,吃饭很快,但没一点儿声音。 孟涛喝了一瓶啤酒,见孟时闷头吃着东西,迟疑了一下,道:“小时,你真不和余江阮说一声吗?” 孟时夹菜的动作顿了下,头也没抬,平静的道:“说什么?” 孟涛一愣,呐呐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孟时是不想谈这话题,于是闷头喝着酒。孟时在他前面吃完,说了句在外面等他,背着包出去了。 她没走远,就在店门口站着。点燃了一支烟抽着。有人出去,她侧身让了让,又继续站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背影寂寥而又落寞。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孤伶伶的。 孟涛看着,心里有些闷闷的。孟时的性格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轻易改变。她这性格,苦的从来豆丝她自己。孟涛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劝也是劝不了的,只有闷头喝着酒。 要是余江阮还是个男人,他一定会找来的。要是他不找来,这种人,也不值得小时去爱。 孟涛的心里堵得厉害,喝着喝着的又叫了服务员再拿一瓶啤酒。孟时一直在屋檐下站着,偶尔回头看孟涛一眼,却没有催他。 孟涛快要吃完,她进店里结了账,又拿了两瓶冰凉的矿泉水,才打开车门上了车。大概是要下雨,空气有些闷热闷热的。她将所有的车窗都敞开,等着孟涛上了车,才发动了车子。 这里到云港开车要差不多五小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她并没有辞去工作,申请调到那边的。孟叔在那边熟,也跟着一起去。孟涛自然也是一起的,其实都是放心不下她。尽管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姑娘。 她刚开始的时候没想着让孟涛和孟叔一起去的,后来想想,他们跟着去也许是最安全的。毕竟她这几年的生活轨迹一查就明了,如果真有点儿什么事,找不着她,那些人肯定会找孟叔和孟涛。那么一想,她就不放心他们呆在东青了。而且孟涛还那么鲁莽。 夜晚开车容易疲惫,孟涛挺想和孟时说说话提提神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却找不到说的。喝了酒,睡意上来,他慢慢的就睡了过去。孟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继续开车。 孟叔是早过去打点了,两人到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租的房子是附近的民房,一个小院子,三间平房,租金不高,孟叔就全租下来了。 行礼并不多,搬进屋子里孟叔就道:“这里环境有些简陋,将就一下,一时找不到价钱合适的好房子了。” 孟时笑笑,道:“没事儿,我哪儿都能住。让您劳累了。” 孟振峰摆摆手,道:“还和我说这些客套话。肯定很累了,早点儿睡吧,要是有事就叫一声。小涛住你隔壁。” 孟时点点头,说了声好。等着孟叔出去了,才将门关上。床比她在老宅里睡的要硬很多,硌得骨头疼。明明身体都像要散架了似的,孟时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子。 躺了一会儿,她就伸手去拿手机出来。手机还是她以前用的那老手机,余江阮买的那手机,连带着以前用的卡,她都放着了。 以她的性格,余江阮送的那手机她应该是要害回去的。但却没有,她房子了行李箱的最低处,用盒子装着,完完好的保存着。 老手机上什么都没有,她看了看时间,就闭上了眼睛。心里蠢蠢欲动着,想去将那手机翻出来,看看余江阮有没有发信息或是打电话的……可她都忍住了。 这个时候,他爸爸,应该早和他说清楚。他肯定恨死她了。孟时将眼睛闭得紧紧的,手指头不自觉的握紧。不去看……记忆里全是美好的。 余江阮傍晚的时候总算是自己下楼吃饭,他跟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彬彬有礼的回答阿姨的问题,愤怒或是恼火都没有,平静得让阮蓁惊讶,同时也欣慰。她费劲心血教出来的儿子,只要想通了,好歹还是懂事的。 想着他中午就没吃东西了,她让阿姨熬了粥,又做了一些清淡的小菜。余部长去开回去了,家里只剩下母子俩人。 母子俩吃着东西有些冷清,阮蓁给余江阮夹了菜,就道:“在家里呆着闷,我让岩岩过来陪你。还有许赭,这段时间都在家,你也可以请他来家里玩。” 她是担心余江阮闷着,但她是赞同余部长的意思的,不让余江阮出去。余江阮知道她的意思的,微微笑笑,道:“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 阮蓁轻轻的叹了口气,叫了一声阮阮,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吃过东西,余江阮拿出了从东青带回来的红茶,给阮蓁冲了一杯,又用茶壶冲了一壶,拧着去给站岗的战士。 那小战士见着他就敬了个礼,红着脸道:“对不起余先生,您不能出这院子。” 余江阮将茶壶递给他,笑笑,道:“我不出去,这是我带回来的茶。给你们试试。” 那小战士的脸更红,说了句谢谢。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他是新来的,余江阮长期不着家,和他并不熟。他问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住哪儿。那小战士估计是觉得他被困得无聊了,老老实实的都回答了。 余江阮又问他今晚有几人值班,他什么时候换岗。他问得挺随意的,那小战士都回答了之后,他说了句辛苦了。慢慢溜达着回客厅里去了。 余部长堆他是有戒备的,今晚站岗的人比平常多了一倍。他是没机会出去的,只能是想别的方法了。 余江阮回客厅的时候阮蓁正在打电话,声音温温柔柔的,脸上带着笑意的。余江阮在她边儿上坐了下来,阮蓁将电话递给了他,道:“芮芮的电话,知道你回来了她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你要不要和她说几句话?” 余江阮笑笑,道:“不用了。” 阮蓁微笑着,道:“不说也没什么,知道你回来了,芮芮说她明天过来看你。对了,霏霏也会一起过来。明儿早上我让阿姨做些糕点放着,霏霏很喜欢吃阿姨做的抹茶糕。” 她说着就将电话挂了,余江阮笑笑,道:“您看着办就行,您一向都是最会安排这些的。” 余江阮一向就很会哄人开心,这样子更像是和以前一样。阮蓁的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感慨,故作懊恼的道:“你就会哄妈妈开心。” 余江阮微微笑着,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您要不信问问我爸,他肯定也会那么说。” 他说得阮蓁乐了起来,开始说起了明天该怎么安排,要去买些什么菜。她是挺上心的,说着说着就决定亲自去买菜。她有时候是很挑剔的,不太放心得下阿姨。 余江阮微笑着应好,说陪她一起去。阮蓁摆摆手,道:“不用,你在家里招呼霏霏她们。”她说着微笑了起来,感慨道:“以前你们的关系就最好了,那时候你可最皮了,霏霏和芮芮来家里玩,你就喜欢捉弄她们,没想到你们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妈妈也老了。” “您那里老了,要是我和您一起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您是我姐姐呢。”余江阮揽住了阮蓁的肩,微微笑着道。 阮蓁瞪了他一眼,道:“就你会贫嘴。”她很高兴的,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落下过。说着余江阮小时候的那些趣事。 余部长一直没回来,阮蓁说着说着的就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余江阮看了看时间,怕她在沙发上睡感冒,轻声的道:“您上楼睡吧,爸爸肯定要很晚才回来。” 阮蓁摆摆手,想说不用的。可到底精神不济,站了起来,道:“好,你也早点儿睡。让阿姨把煲的汤熬着,你爸爸最近胃不好,要是不吃点儿东西再睡又要闹胃病的。” 余江阮应了一声,送了她上楼。他将楼道里的灯都关了,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值班的战士挺直了要背的站着,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又朝着屋檐下看去,大门口竟然摆了一张简易的床,那小战士在上面直挺挺的躺着,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余江阮有些无奈的笑笑,关上了窗子。余部长是没有阮女士那么好敷衍的。他家的屋檐底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人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 余江阮点燃了一支烟抽着,烟火在黑暗的走廊里忽暗忽明。他静静的站着没动,走廊里寂静极了,能听得到外面换岗的战士低低的说话声。 他又往窗口看了一眼,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回房间去了。余部长应该是下半夜回来的,余江阮卧室的窗子开着,隐隐约约的听到车只剩和交谈声。 第二天一早余江阮起床的时候余部长已经走了,阿姨正在进行着大扫除,阮蓁则是是指点着她擦这擦那的。 见余江阮下楼,阮蓁停了下来,温和的道:“起床了,早餐已经做好了,你以前最喜欢的桂花小汤圆。” 余江阮挑挑眉,微笑着道:“您起那么早就为了做汤圆呀。” 阮蓁笑笑,倒了一杯牛奶给他,道:“年纪大了就不容易睡着,你爸爸走后再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没再睡了。” “爸爸几点走的?”余江阮接过,一手抄在裤袋里,随意的问道。 “六点多,昨晚回来都差不多两点了。就这么点儿休息时间,也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等着他退休不用去操劳了啊,我就和他找一个合适疗养的城市,买上一处房子,每年去住那么几个月。”阮蓁微笑的说道。 余江阮唔了一声,道:“我替你们看看,H市气温挺好,比较适合疗养。还有K市也行。我托人打听打听。” “不急不急,离你爸爸退休还有好几年呢。这事我都没有和他说过。”阮蓁摆摆手。 “我就提前打听打听,到时候你们去的时候就不用操心了。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 母子俩说着话,阿姨已经煮了酒酿桂花小汤圆端了出来。鼻间有淡淡的甜香味混合着桂花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开。阮蓁走到餐桌旁坐下,拿了勺子盛了起来,微笑着道:“你不在家,这些吃食都很久没有做过了。你尝尝是不是和以前的味儿一样,” 余江阮微笑着说了句谢谢妈,拿了小勺子慢慢的吃了起来。吃过早餐,阿姨和阮蓁一起去菜市场买东西,大概是怕余江阮无聊,嘱咐他去后院浇花。 余江阮浇花回来,还没洗手,就听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他抽了纸巾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邰音芮开了一辆红色的迷你宝马,倒挺符合她的个性的。那小战士正在检查她的证件。余江阮出去,她招招手叫了一声阮阮。余江阮点点头,那小战士检查完放行,邰音芮的车开进了院子。 她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一袭紫色保守长裙及膝,优雅高贵。脸上的妆很淡,余江阮一直就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儿。 她下了车,往屋子里看了看,道:“阮姨不在吗?” “唔,去买菜了,进去做吧。”余江阮说着先往屋子里走,又回头问道:“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最近胃不好。”邰音芮笑笑,在沙发上坐下,轻轻的感叹道:“阮姨真会布置,你们家永远都是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 她这话倒不是拍马屁,阮蓁在布置上确实一向都很用心。余江阮并不说话,抬腕看了看时间。 邰音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耸耸肩,笑着道:“霏霏应该还有会儿才到,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没起床。昨天应该是加班了。” 余江阮就没再说话,邰音芮有些尴尬,端着茶杯慢慢的啜着茶。喝了那么几口,她看了看视线一直在电视上并不打算说话的余江阮,问道:“你这次不打算回东青了?” 余江阮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指着院子外面道:“你没见我现在已经被禁足了么?” 她过来,阮蓁肯定和她说了的。这话问得余江阮心里挺不爽的。 被他揭穿,邰音芮有些难堪,咬了咬嘴唇,道:“阮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说话?你这样对我,有意思吗?” 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带了些恰到好处的委屈,眼中泪花朦胧,我见犹怜。 余江阮看着她,微微的笑着,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心平气和的?音芮,我们一起长大,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但我真挺看不惯你现在这样儿的。” 他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邰音芮也有些恼了起来,冷笑了一声,道:“你现在谁也看不惯,大概只看得惯孟时了。” 她其实是一点儿也不愿意提到孟时的,话出了口,她就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的修养是挺好的,可是在余江阮面前,却屡屡的被激怒,不知所措。 余江阮看着,笑笑,认真的道:“你说得挺对的。” 他那么坦白的,邰音芮一口气堵在胸口。咬了咬嘴唇,赌气似的道:“只是你的心意她恐怕不怎么稀罕。” 余江阮把玩着手机,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她不稀罕?你去找过她了?” 余江阮一向都是敏锐的,邰音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特意去找她的……你那次受伤,我去看你,你没在。” 她解释得有些费劲。她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否认的,可只要余江阮想知道,这事也是瞒不了的。况且,她也没想要瞒。 “你和她说什么了?”余江阮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怎么上心,并不怎么在意。但邰音芮却是很清楚,他现在是在隐忍着。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然来,道:“阮阮,在你心里,孟时是娇滴滴的公主,我就是那可恶的巫婆是不是?” 余江阮把玩着手机的手指捏得紧紧的,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何必岔开话题?你到底和她说什么?” 他现在才知道,他防备得一点儿也不周到。这些事情,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邰音芮自己露了马脚,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从孟时的口里得知。 余江阮是愤怒的,又是那般的无力。孟时真是坚强得,一点儿也不需要他。他在她的身边……余江阮没有再想下去。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邰音芮。 “我什么也没和她说。”邰音芮深吸了一口气,说着开始从她的包里翻着什么。很快翻出了一只录音笔来丢在茶几上,冷笑着道:“倒是她说了些话,你自己听听。” 微微的顿了顿,她凄婉的看着余江阮,道:“阮阮,是不是所有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越是唾手可得的,越什么都算不上?” 余江阮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看着那只录音笔没动。邰音芮的话让他生出了恍惚感,他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录音笔拿到了手里。 他没有去打开,就那么紧紧的捏在手里。手背青筋凸起,显示这刻他的内心,远远不如面上那么平静。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极了,窗外好像有说话的声音。余江阮并没有像邰音芮所想的那样将录音笔打开,而是放进了口袋里。即便孟时真的说了什么,那也是他和孟时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批判什么。 邰音芮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诮,紧紧的咬住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想到,余江阮会那么的护着孟时。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是何瑜霏来了。邰音芮一下子站了起来,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的声音低低的,她是那么的骄傲,自然不愿意让外人看到她的这副狼狈样。即便那个人,是她比较亲密的闺蜜。她的身影也有几分狼狈的,余江阮并没有注意到。 他靠在沙发上,伸手揉着眉心,有些怔怔的。包里的录音笔他没有再去动,何瑜霏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他才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何瑜霏一进门就道:“芮芮已经来了吗?”门口放着邰音芮的鞋的。 余江阮嗯了一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在洗手间。” 何瑜霏哦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四周,道:“阮姨不在吗?那么早去哪儿了?” 和董家郃分手后她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不再,多了几分窈窕淑女的味道。可这话还是一如往常的多。 余江阮皱了皱眉头,回答了一句去菜市场了,就靠着沙发不再说话。何瑜霏当然看出了他心情不好,刚要问他怎么了,邰音芮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补过妆了,气色看起来好得要命,完全不复刚才的狼狈。 何瑜霏站了起来,笑着道:“你来得可真早,一到周末我都是起不来的。每天都要睡到我妈叫起床。” 她说着吐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模样。她一身休闲,有些不修边幅的,简直就是来给邰音芮当绿叶的。 邰音芮微微笑笑,道:“你好不容易把体重减下来,要那么一直睡,小心反弹上去。前段时间你不是报了瑜伽吗?没去了?” 何瑜霏连连的摆手,苦着一张脸道:“不行不行,那苦不是我能吃的。我练舞的时候都是小姑娘时了,那么大的年纪身体的柔韧度早不如以前了。只上了一堂课我就打退堂鼓了。直接把学费给退了。” 说着,她笑了起来,打趣道:“哪像我们芮芮啊,小时候是公主,长大了一样是公主。” 邰音芮笑笑,没有去搭话。眼角看了看余江阮,何瑜霏在余江阮面前说这话,简直就是**裸的讽刺。她要真是公主,余江阮怎么不喜欢她?她都已经那么低声下气了…… 邰音芮满肚子的酸涩和苦水,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很快许赭也来了,何瑜霏笑着说今天能好好的搓搓麻将了。 余江阮也微笑着,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和邰音芮产生过不愉快。许赭也是才爬起来,还没吃早餐。坐了会儿就让余江阮去给他弄早餐吃。 早上的桂花甜酒圆子还有,余江阮就让何瑜霏去煮。邰音芮站了起来,笑着说她去煮就是了。何瑜霏看着她那双纤细精心护理的手,开着玩笑道:“好好坐着把,你哪双手哪里是下厨房的手呀。” 不等邰音芮回答,她就朝厨房走去了。她去了厨房没多久,余江阮就站起来,道:“我去看看煮好了没有。” 他快步的进了厨房,何瑜霏进来还没几分钟,水也还没烧好。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她,疑惑的道:“你来干什么?” 余江阮靠在门边儿上,低低的道:“待会儿告诉我妈去外面唱歌。” 他一说这些话何瑜霏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她想起门外增多的站岗的战士,低低的道:“你被禁足了?” 余江阮点点头,她又多嘴的道:“因为孟时?” 余江阮没有再回答,抿唇看着她。何瑜霏赶紧的举起了双手,自言自语般的道:“行行,我帮你总行了吧?阮姨知道了肯定会骂我以后不许我来你们家的。” 她倒是挺会夸大其实的,阮蓁就算是生气,也不好怎么说她的。但心里有意见是肯定的。 余江阮不愿见到邰音芮,就在厨房门口站着。何瑜霏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和孟时怎么了?” 余江阮想起了兜里的录音笔,烦躁了起来,道:“没什么。”说着不等何瑜霏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阮蓁很快回来,高兴的拉着何瑜霏和邰音芮说话。余江阮没那心情,和许赭上了楼。 许赭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刚到楼上就用手肘子拐了他一下,道:“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余江阮瞥了他一眼,道:“哪儿怪了?别怪的是你吧?” 许赭干笑了两声,分辨道:“我最近可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从没在外面过过夜过。不信你去问问我妈。” 他说着耸耸肩,笑了起来,捶了余江阮一下,道:“你没发觉我表姐今天挺漂亮的吗?” 余江阮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表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在意。 许赭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也是哈。”两人就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余江阮抽出了一支烟递给许赭,许赭有些诧异,拿着烟看了看,道:“你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呀?” “很奇怪吗?”余江阮拿出打火机点燃。 “不奇怪吗?”许赭笑笑,倒也没再说什么。确实是挺奇怪的。他以前可是闻不得烟味的。在包间里抽烟他都是要赶出去的,嫌乌烟瘴气的。 一支烟还没抽完,许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大概是他那些小女友打来的,他笑笑,说了句接个电话,然后拿着手机出去了。 门关上,余江阮将录音笔从兜里拿了出来,就那么久久的看着。他的呼吸渐渐的屏蔽了起来,将按钮摁了下去。一阵无声的沉默之后,孟时的声音清晰的从录音笔里传出来:邰小姐,就算我利用他,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愿意,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每说一个字,余江阮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他靠在墙上,久久的没有动。手指紧紧的捏着那笔,像是要生生的将它捏成粉碎一般。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将那录音笔随意丢在地上,拿出手机给何瑜霏发了短信,让她想办法,他马上就要走。 何瑜霏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回来,他没有去回,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穿上。 门口过了那么会儿才想起脚步声,上来的不是何瑜霏,而是阮蓁。她有些急的,敲了敲门就道:“阮阮,你送霏霏去医院。她拉肚子了,这会儿都跑了厕所好几趟了。” 阮蓁急得是真的,余江阮一时辨不清何瑜霏是来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说句您别急,小跑着下了楼。何瑜霏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邰音芮正和她说着什么,她捂着肚子动也不动的。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在装病。 阮蓁还在楼梯口就道:“霏霏,赶紧去医院,拉肚子是要脱水的。” 何瑜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我不去,没事的阮姨,一会儿就好了,您别担心。我妈说了,不能丁点儿病都往医院跑,药吃多了这免疫力会越来越差的。” 阮蓁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哪能生病不吃药?”她说着,也不管何瑜霏同意不同意,对余江阮道:“把她抱车上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歪理,生病还不能吃药了。改天我找你妈妈说说!” 她之前肯定是叫过何瑜霏的,何瑜霏不肯,所以才叫余江阮叫了下来。 何瑜霏没有看余江阮,急了起来,可怜兮兮的道:“阮姨我不去!医院那消毒水味儿我闻着就想吐!”说完她才看向了余江阮,瞪着眼睛道:“余江阮,我告你,你要敢强迫我去我和你没完!” 她扬着下巴,信誓旦旦的。一只手不停的在肚子揉着,话还没说完就站了起来,小跑着朝着洗手间去了。 阮蓁气得不得了,强势的道:“去把车开出来,逮我也逮着她去。” 余江阮去开车,出来何瑜霏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倔强得很,仍是不肯去。阮蓁直接儿就让余江阮将她抱上车。 阮蓁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是一点儿小病,哪能那么兴师动众的。邰音芮和许赭要跟去她也不肯,最后只有她和余江阮两人一起去。 车子驶出了院子,余江阮从后视镜里看了何瑜霏一眼,道:“是真拉肚子还是假的?” 何瑜霏坐直了身体,挠了挠脖子,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的脖子上起了点点的红点儿,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碰杏仁了?” 何瑜霏哼哼了一声,道:“够义气吧?你以为我演技真的那么好?我自己把车开去医院,你要去哪儿就赶紧去。阮姨那边我会敷衍过去的。” 余江阮又看了一眼她那布满了细细红点的脖子,道:“我先送你去医院。你别掉以轻心的,去输液,再买点儿止痒的药膏,你别不当回事。” 何瑜霏摆摆手,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婆婆妈妈的了?又不是第一次过敏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余江阮抿抿唇,过了会儿,低低的说了声谢谢。何瑜霏沉默了下来,道:“你和孟时,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会想着要将你软禁起来?她知道吗?” 余江阮有些烦躁,没有回答。何瑜霏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听人说董家郃的妈妈住院了,查出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们都说那手术,也许只有孟时能做成功。你要是过去了,能不能劝劝她,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冷淡的道:“你什么时候又管起他们家的破事了?岂不说孟时成功的那一例手术是几年前做的,她这几年过的日子你难道没看到吗?你觉得,她就一点儿也没生疏,保持着原来的水平?还有,她去做那手术,你觉得合规矩吗?” 当初的那一例手术,是病人家属就是应教授,是在他的力保下,孟时一个实习生才能做。换成别人家,就算她答应,医院也不一定会同意。还有,孟时为什么要担这样的风险?况且,她已不习惯再拿手术刀…… 不过这些余江阮并不打算和何瑜霏说。 何瑜霏被他堵得死死的,小声的辩解道:“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也是一条人命,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那么说。并不算是管他们家的闲事吧?” 余江阮冷笑了一声,道:“对,你不是管闲事,你是烂好心。” 他说完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何瑜霏一口气堵在胸口,嚷嚷着道:“余江阮你能不能别这样?烂好心犯法吗?哪儿不对了?” “烂好心没有哪儿不对,但你烂好心的时候,麻烦你稍微换位思考一下!你也知道是一条人命,手术成功那不说,要是失败了呢?孟时会承担怎样的压力,你想过了吗?而且,她现在并不是医生。”余江阮的声音冷冷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一) 何瑜霏哪里想过这些,一时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医院就在前边儿,也免了她的尴尬。 下了车,余江阮替她挂了号,他本是要缴费拿药后才离开的,何瑜霏催着他赶紧走。他犹豫了一下,知道阮女士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反应过来的,叮嘱何瑜霏有事记得打电话,然后才离开。 余江阮出了医院就打电话订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他没有开车,将车停在医院里,打车去机场。 到了机场,看着站在玻璃门边儿上直愣愣站着的小战士,余江阮的心里就咯噔一声。他走时这小战士都还在家里,这会儿出现在机场……显然是特地来找他的。 看来他才刚离开没多久阮女士就发现了。他立即转身就走,机场这时候的人并不多,他才走出没几步,后边儿的小战士就喊道:“余先生……” 余江阮装作没听见,这边没有任何可遮掩的地方。他就只有朝着人多密集的地方走。这才没走多远,后边就有脚步声就有脚步声匆匆的追了上来。余江阮不得不回过头。 他的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客气,揉着眉头道:“您能不能当着没见过我?我真是有要事儿,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那小战士有些蒙蒙的,等着他说完,才摸摸后脑勺道:“我不是来拦你的,首长说让我和你一起,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余江阮一直就以为他是阮蓁叫来的,听到他提起余部长,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儿诧异的。不得不说,余部长真是挺了解他的。 他抿抿唇,抬腕看了看时间,道:“你有机票吗?”就快要到登机时间了,他是没时间和他在这儿耗的。没机票他总不能再跟着了。 那小战士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票,道:“有的,首长秘书都给我订好了。应该和你是一个航班的。” 余部长可真是未卜先知,余江阮揉了揉眉心儿,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往机场里走去。 跟着了他没办法甩脱,就只有当那小战士不存在。如果那小战士是和他一起出来的,他怎么的都不会是一副冷脸。可他是由余部长派来监视他的,他的心里挺膈应得慌的。 那小战士大概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并没有介意。空姐送了餐饮后见余江阮依旧是一声不吭的,他欲言又止了一番后道:“俺也谈得有女朋友的,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滋味。你放心,就算看到什么我也只当没看见。” 他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余江阮一下子就乐了,睨了他一眼,道:“你这是犯纪律的知不知道?” “所以等等你回京后,我就主动请求处罚。”他严肃而认真的。 要是在平常,余江阮早笑出声了,这会儿他却是没心情。平静的道:“余部长让你报告些什么你尽管报告,我不介意。” 那小战士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哦了一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余江阮没吭声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录音里的那段话,他是不相信的,孟时和他在一起,绝对不是像录音里说的那样。他更不信的是,孟时会对他没感情。 他的脑子里想着这样那样的事儿,一时乱糟糟的。他不知道,余部长让人跟着他去东青到底是为什么。他知道他要走,不是应该阻拦的吗? 余江阮的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努力的将脑海里的念头都驱散。短短的两个多小时的行程,他坐立难安,光抽烟就抽了五六次。空姐送来的餐饮他也一点儿也没动。 那小战士知道他心情不好,一句话都没说。就跟个隐形人似的。下了飞机,余江阮立即就打车直奔老宅。一路上他更是一句话也不说,那小战士提醒他吃东西,他也只说自己不饿。 离得越近,他的心跳就跳得越厉害。余部长放心让他过来,肯定是早有准备了的。他只能控制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到了巷口余江阮就下了车,老宅的大门是锁上的。他拿了钥匙打开。他不过才走几天,老宅里竟然是冷冷清清的。枯叶掉了一地。余江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步的往屋子里走。 打开门,屋子里同样是冷冷清清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余江阮并没有停留,小跑着上楼。楼上并没有孟时的身影,他拿出手机来拨打孟时的号码,竟然已是停机。 余江阮靠在了墙壁上,久久的没有动。许久之后,他进了孟时的房间。孟时的房间的被子都已经收起来了,就只剩下一张空床。她那古旧的衣柜里平时常穿的都已经收了起来,像是在告诉余江阮主人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 余江阮倒在了床上,紧紧的闭上眼睛。他没有去打老鬼或是孟涛的电话,他知道,如果孟时存心要避开他,他找谁都没有用。他就那么在床上久久的躺着,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和孟时在一起的种种画面,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就这样就分开。没有告别,没有只字片语,什么都没有,孟时就这样消失了。只留给了他一座空空的宅子。 他始终还是不如孟时狠得下心,余江阮紧握的拳头松开。 那小战士在楼下等着余江阮,见他久久的没下去,小跑着上了楼。卧室的门没有关,他看到余江阮在床上躺着。缩缩身子就准备下楼。 才刚转过身,余江阮就叫住了他,道:“能去买几瓶酒过来么?” 那小战士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我去去就来。”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的,又补充道:“你哪儿也别去。” 他就在巷口买了酒,还炒了几个下酒菜,凉菜也买了不少。打了两盒米饭,余江阮没吃过东西,就这样空肚喝酒伤胃得很。他奉余部长的命令过来,其实就是要将余江阮给照顾好了。余部长虽然严厉,可还是打心眼的疼余江阮这个儿子的。所以才让他自己过来看,也好死心。 他拧着酒和菜回去的时候余江阮已经下楼来了,正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发着呆。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将东西拧过去。 余江阮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过,他以前总是觉得自己的酒量不失很好的,今天却好像成了千杯不醉。一杯杯的喝着他都不知道醉。他想醉,他想好好的睡上一场。最好再也不要醒来……孟小时,怎么能那么狠心就消失不见了? 孟时今天轮休,正在院子里摘着小白菜。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前任租房的人撒了一些小白菜,嫩油油的,正好是吃的时候。最适合煮汤了。 孟时摘了一把放在盆子里孟涛就骑着车回来了,和孟时打了个招呼后就笑嘻嘻的问道:“中午吃什么?” 住在一起后他的负担明显是减轻了,做饭的事落到了孟时的身上。他则只是负责洗碗。 “想吃什么?”孟时反问着。边打开水龙头,慢慢的开始洗起菜来。 “吃什么都行。要不吃面得了,简单。我这就去烧水。”他说着就要朝着屋子里跑去,他和他叔一起,多数时间都是吃面。这点儿孟时是知道的。 她叫住了他,道:“我今早买了些新鲜的虾仁,要不你去买点儿饺子皮回来。包饺子吃,也挺方便的。” 孟涛自然是求之不得,高声应了一声好叻,又骑着车出去了。孟时突然响亮的打了两个喷嚏,她有些怔忪的。很快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始洗小白菜。 孟涛的饺子皮很快买回来,孟时的饺子还没能包好,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正包着饺子的腾不开手,就让孟时帮她看一下。 电话竟然是应教授打来的,孟涛说了来电显示后孟时就将饺子放下,胡乱的擦了擦手,接起了电话。 她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老师,应教授就抱怨道:“小孟,你这电话号码换得太频繁了些?打你电话是停机的,要不是翻到了你发过的短信,我可就联系不上你了。” 孟时换卡用的时候,她挑着发了些换号码的短信的。她编了个理由解释了换卡的原因,然后客气的问道:“老师,您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应教授应该上着班,要是没事,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的。她接到过应教授的几次电话的,差不多都是在晚上。他说前一半的时间,师母说后一半时间。 “是有点儿事。”应教授沉吟了一下,道:“我这边有一例手术,和你阿姨是差不多的。我年纪大了,就算是有把握,体力也跟不上了。科室里这些年来来往往很多人,但资质能赶上你的,却是没有。” 他顿了一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孟时没有插嘴,等着他说下去。他给她戴的这顶帽子着实有些高了。年轻有为优秀的医生,在他们医院从来都是不缺的。他们医院的待遇好,实习生是挤破门槛的想进,优秀的人才是从来不缺的。 “我知道不合规矩,但小孟,我还是想请你回来看看,做这一例手术。我是经过严谨的思考的,并且也和院长商量过。你不用有压力,手术成功不成功都不会追责。换成其他医生做,还不如你做的成功率高。你毕竟已经做过了一例过。”应教授说道。 “老师,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手术刀了。”孟时轻轻的道。她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完全没有一点儿难过。 应珍就愣了一下,随即道:“没碰不要紧,你有那天分。我们也还有时间慢慢的准备。只要你肯做,都可以慢慢来。” 孟时看了看地面上的影子,笑笑,道:“老师,您抬举我了。我早已经做不了,也没有想过还要回去。” 她说得挺认真的,电话那边的应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吟了一下,道:“小时,虽然你这些年远离了着圈子,但是试试没什么不好的。我实话跟你说,这手术是病人家属点名找你做的。院长那边已经答应下来了,无论这一例手术做得好做不好,都不会亏了你。我是那么想的,如果这一例手术做成功了,你的未来也算是有保障了知道吗?就不用再去为了生活奔波……院长那边,我会竭力的替你争取更好的待遇。出国进修一段时间,充实一下自己。我带了那么多学生,你不做医生,真是这个社会的损失。” 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孟时确实是他带过最有资质的学生了。他一直以为,她会平步青云,成就甚至在他之上的。 孟时叫了一声老师,刚要说什么就被应珍给打断,道:“你别说话,听我说完。我以你和董家郃的关系,你不想做这一例手术也纯属正常。但小时,医者父母心,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这案子。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你说是不是?” 孟时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师,我的手早拿不了手术到了。我没有推辞,这手术,我是真的做不了。一支拿着手术刀都会颤抖的手,是没办法完成手术的。” 她慢慢的说着,声音很平缓冷静。一个医生,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双手了。应珍比她更冷静很多,沉吟着道:“只要手还能用,手术刀就拿得起来。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挫折打倒的人。这样吧,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明天后天轮休,你给我发地址,我过来和你详细的聊聊。小时,你别赌气,也别任性,这事关你的以后。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替你做的了。” 他的语气里是带着些感伤的,他私心底是希望孟时能回到医院的。她去他们家时,他是看到了她手上的老茧的。医院里虽然累,但还算是稳定,至少吃喝不愁。孟时还多年轻,有一份好工作是很重要的。 这手术,他最先并没有想到孟时的。手术让孟时来做,确实是不符合规矩的。可如果病人家属找上门来,那就不一样了。既不用担责,如果成功,她以后的名气就会更大。只要出国镀镀金回来,所有的不好的污点都可以抹去。还能有一个大好前程,何乐而不为?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也和院长讨论过多次才给孟时打电话的。他是一半是惜才,一半是心疼孟时。 孟时沉默了一下,道:“谢谢您,但我真的没有赌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教授给打断,“现在先别和我说这些,你好好想想,等我过来再详细谈。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见你了。就当是过来看看你,你别有压力。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会勉强你。但这之前,你得前思后虑的好好想,知道吗?” 他的语气很坚定的,压根就不给孟时回绝的余地。孟时最终还是应了好。应珍是很忙的,连寒暄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孟时拿着手机发呆,站着没动。不得不说,董家郃真是挺有手段的,竟然能让应教授来给她打这个电话。不得不说,他还是挺了解她的。两人在一起不是一辆两年,他怎么会不了解呢? 难怪他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上门纠缠,原来是早想好了对策。确实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孟时就那么拿着手机,直到孟涛叫她,她才将手机放进了兜里,进厨房继续包饺子。 孟涛挺好奇谁给她打电话的,洗着手洗着手的就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要过来吗?” 他就在边儿上,孟时没特意隐瞒,电话的内容他模糊的听到点儿了的。 孟时嗯了一声,道:“我老师。应该明天就会过来。”应教授要过来,明天下午她是怎么都得请假的。 孟涛哦了一声,疑惑的道:“他过来干什么?特意来看你?” 孟时并不像告诉他,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搅拌了一下馅儿。孟涛没再说话,就看着她,过了会儿才道:“我说小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那教授和你很久不联系,怎么会想着要来看你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涛紧张了起来。孟时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笑骂道:“你这是见不得我身体健康是不是?我没病,他过来有一点儿小事。” 孟涛打算追根问底的,不过孟时没再理他,认真的包起了饺子。应珍对她的期望挺高的,她默默的想,她这次肯定是要让他失望了。连手术刀都拿不了,怎么去做那手术?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孟时微微的有些恍惚。撇开那些恩怨不谈,她也不能那么不负责,明知道自己不行,还硬要上。她这次,真的是要让应教授失望了。 孟时胡乱的想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些念头都压了下去,什么都不再想。 晚上的时候,她将余江阮送的那手机拿了出来开了机。未接来电只有几通,短信只有一通,余江阮发的,让她给她回一个电话。 孟时怔怔的,她原本以为,以余江阮的性格,会闹个不停的。没想到他会那么冷静。大概是已经被说服了。 孟时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很难受,同时也隐隐的松了口气。毕竟……余江阮这样她就没有什么思想负担了。 她穿了鞋出了门。在门口不远处的小卖部停下,鬼使神差的,让老板给她一张充值卡。 再次回到床上,她想了很多很多的事。她这几天是看了报纸新闻的,董家这次的篓子捅得有点儿大。她的直觉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那么好简单的。爆料的人对董氏是了乳指掌的,任何一桩事情,都是有铁证的。 董家郃任职总经理的这些年,其实仍旧是由秦婉青掌着权的。她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而现在,却要他来担这个责任。他也是何其无辜。 孟时睁着眼睛,翻了个身。不管怎么说,秦婉青有心脏病,真是挺出乎意料的。秦婉青的脾气是很暴躁的,病情到现在来发作,真真是个奇迹。 董芙萝还在监狱里,董家郃往公司,医院,监狱的跑,也真是为难了。孟时隐约的觉得,这事是孟世辉干的。别的人,拿不到那些资料。也没那么大的胆。如果真是他干的,倒也不奇怪。他要替他的孩子报仇,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只是,孟董两家的脸,这下算是全撕破了。也不知道后来那女孩子怎么样了。一个女人无法做母亲,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崩溃。 孟时想着想着的就闭上了眼睛,她一点儿也不困的,想着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得和余部长说一声。那么想着,孟时就将电话拿到了手中。 孟时最终还是给余部长打了电话的,将今天应诊打电话的事儿和明天要过来的事儿都告诉了他。这事关她和孟涛孟叔的安全,容不得她不认真。 余部长倒是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是不希望孟时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的,人太多,安保问题就没有办法保证。 孟时其实挺想向他问问余江阮怎么样了的,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她很清楚,余部长是不希望她问这些的。 第二天应珍在下午两点钟就到了,他坐飞机到东青,然后又转车来这边的。只不过,来的人并不是他一个,董家郃竟然也跟着来了。这时孟时完全没有想到的。 大概是怕她会不高兴,董家郃呆在车里并没有下车。是应珍和她说的。 孟时给应珍沏了茶,应珍却没喝,看着她的手,道:“你在电话里说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孟时早已经想好了借口,笑笑,认真的道:“来东青的那年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来拿手术刀的时候就一直颤抖着。我试过很多次,已经拿不了了。我没骗您,真的。”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二) 应珍其实一直以为她是在找借口的,听到她那么说,沉默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手对拿刀的医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你当时应该去找我的。W,当时是怎么的情况?” 孟时没回答,过了会儿,道:“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但医生,早已不是我的梦想。”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不想再做这一例手术。应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我尊重你的意愿,但小时,该去面对的东西还是得去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也不再多说,拿起杯子喝了两口茶,出去和董家郃说出了。他那么远的来,肯定是没吃东西的,孟时早准备好了菜,只差汤好了就能吃。 她将菜一一的摆到餐桌上,这边很简陋,凳子都是塑料凳子。应珍没有进来,她就站在窗口,看着往外咕咕冒着热气的汤,尔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将汤盛上桌,她出去请应珍吃饭,也叫了董家郃。董家郃每一次都是诚意十足的,没有带人,只有他和应诊两人来。 应珍没有再提手术的事情,夸孟时的菜做得好。以前的时候孟时常在他们家吃饭,他爱吃些什么她大概都还记得。 孟时就笑着说她现在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只有做菜了。董家郃的心里百味杂陈,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孟时亲自下厨做的菜。和何瑜霏说的一样,好吃得能让想咬掉舌头。 董家郃吃得却是万分的艰难,孟时在以前,是连面条都不会煮的人。不知道手上落了多少刀口,才将菜切得那么整齐。不知道被油水溅到烫到多少次,才成就了一桌子的美味。 他魂不守舍的,连应珍和他说话,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的笑笑,说了句抱歉。 应珍的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他们是在镇上订了宾馆的,吃过饭就回了宾馆。离得不远,董家郃开车回去,孟时则是陪着应珍慢慢走着消食。 这一顿饭吃得应珍满怀感伤,一直在回忆着过去的事儿。孟时一直微笑着听着,快要到酒店时在街边的小店里给应珍买了一杯刚榨的新鲜的西瓜汁。 到酒店的时候董家郃早在等着了,这边地方小,宾馆也就那么两三家,虽然环境不错,但设施比起大酒店还是差了很多。 董家郃大概是怕应珍不习惯,要解释几句。应珍并不介意,摆手制止了他。应珍是不怎么喜欢董家郃的,和他来这一趟大概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慈悲之心。进宾馆后他就让孟时回去,说是他明天走,晚上让孟时出来吃饭。 孟时说了句好的,没再送他上楼。应珍的身影消失在宾馆里,孟时才慢慢的往回走。大概是要下雨了,太阳并不大,却让人觉得软绵绵的。她也去买了一杯西瓜汁慢慢的啜着往回走。 走了没多久她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她没回头去看,慢慢的走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是卖五金的,有人摆着摊卖小孩子的玩具。 进了巷子之后孟时就加快了脚步,闪身进了一家店里。董家郃没想到她眨眼就不见了,往四周看了看,视线落到了小店里。 见是他,孟时也没再躲避,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边说着边出了巷子。董家郃没说话,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见孟时没有说话的打算,走了那么远,他才开口问道:“你和余江阮……怎么了?”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些莫名的伤感。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是没空打听孟时和余江阮的事的。孟时不声不响的搬到这边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和余江阮出现问题了。 孟时停住了脚步,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他,道:“你来就是特地问这事的?”她的语气带了点儿讥讽。 董家郃低低的说了句不是,目光落到孟时那放在衣兜里的手上,面色痛苦的道:“小时,你的手,是不是那次……” 他问到这儿,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刚才应珍都和他说了,应珍说的是她摔了一跤。可董家郃的心里是清楚孟时在说谎的。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他的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出孟时倒在地上,他的脚踩过她手指的画面来。那时候,为了演得逼真些,他那一脚下得挺重的。后来,他才知道孟时的手指骨折了。他当时根本就没想到手术刀那回事,甚至隐隐的松了口气儿。 孟时的手伤了,那么他妈妈就不会再怀疑他的心还在孟时身上。以后就不会再找孟时的麻烦了。他那时候已是迫不得已,如果在那时候袒护孟时,以他妈妈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过孟时的。 董家郃突然惨然的一笑,真是报应。他妈妈也许永远也想不到,她有一天,需要求孟时给她做手术。只是,孟时的手都被他毁了,这手术怎么做? “是不是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也能死心了吧?以后麻烦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行吗?”孟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淡漠。 有些事儿,一遍遍的被提起,只有自己才知道到底有多痛。她真是不愿意和董家郃再纠缠下去,也没心思和他纠缠。 “对不起。”董家郃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我这样的人,也不配被原谅。” 他低着头的,孟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没有说话儿,那些被淡化的的记忆一点点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她和董家郃之间,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回忆。她有时候会恍恍惚惚的觉得,那些不好的,都只是她在做梦而已。 她就那么怔怔的站着,看着董家郃,一字一句的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你也没有必要道歉。就算道歉了,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像以前一样吗?不,不可能了。就连做朋友,我也没那么大方。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揭我已经结痂的伤口。提醒着我,那些灰暗的日子。提醒着我,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信,值得托付。你的对不起,还是留给真正需要你说对不起的人。” 孟时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董家郃站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他每一次出现在孟时面前,都是带着愧疚的。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孟时是不需要她的愧疚的。他的愧疚,于她来说,早已什么都算不上。 孟时回到租住的平房孟涛已经回来了,见着她就问道:“你那老师还没来吗?” “去宾馆了。”孟时简单的回答,她虽是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但这会儿没事,她还打算去上班。 正想去换衣服,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老鬼打来的,她就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吧?”老鬼问道。 孟时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唔,也没什么事。就是余江阮到东青来了,也来了我这边。我看着他挺平静的,也没向我问你的下落。”老鬼是有些疑惑的,余江阮也太淡定了些。他原本以为,他过去就是特地去逼问他孟时的地址,还打了腹稿准备了说词,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问。就跟不认识孟时似的。 孟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淡淡的道:“我还得去上班,要是没事我挂了。”她说完,不等老鬼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一时拿着手机没动,直到孟涛叫她,她才回过神来。进屋换衣服去了。她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进屋就倒在那张小床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躺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竟然是应珍打来的,董家郃的妈妈病情严重,已陷入昏迷中,他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孟时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打车朝着宾馆赶。连拦车一起不过就几分钟,她到的时候应珍还没有从楼上下来。她问了前台应珍的房间号,跑着上了楼。刚才收东西时他急,应珍的腰扭着了,扶着桌子站着,额头上不满了冷汗。 孟时进去的时候董家郃正无措,劝应珍去医院,应珍却不肯,说是老毛病了。让他准备一下,马上就走。 见到孟时,董家郃松了口气。秦婉青病重,他是很急的。但这时候他是不能丢下应珍独自离开的。孟时也吓了一大跳,应珍的腰是老毛病了。她给应珍推拿了会儿,疼痛渐渐的缓解下来,应珍就让董家郃准备出发。吩咐孟时替他买一盒止痛药。 他这样子,车坐久了,或是在飞机上都还得受罪。孟时略微的思索了一下,打电话告诉了孟涛一声,打算送应珍回京都。 孟涛是反对的,孟时单独一人上路,要是出里什么事怎么办?他的反对没有用,孟时一向都是倔强的。东西也没收,扶着应珍上了董家郃的车。 她跟着一起,才能更好的照顾好应珍。她的推拿能缓解应珍的疼痛,在路上时不时的推拿一下,这路途应珍就没那么受罪了。 开车足足的开了六个小时,到京都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应珍吃了止痛药,疼痛得以缓解,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看秦婉青。 大半夜的医院有些冷冷清清的,孟时并没有跟着去看秦婉青,就在应珍的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回来。 明明应该是很困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脑子异常的清醒。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应珍回来,她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现在是没有航班的,她准备明天乘最早的航班回东青。 “孟小姐?”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孟时还没有睁开眼睛去看,来人就试探着叫道。 她睁开眼,眼前站着的人是董家郃家里的阿姨。在董家住了很多年了,没想到现在还在。 孟时微微的点头算是打招呼,那阿姨挺激动的,上前握住了孟时的手,道:“孟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夫人。夫人还那么年轻啊。” 她的力气很大,捏得孟时的手有些疼。孟时有些失神,秦婉青这样心肠狠毒的人,竟然还是有人希望她能活着。她很快回过神来,从那阿姨的手中抽出了手,道:“抱歉,我并不是医生。” “可是他们说只有你能救夫人。”阿姨的情绪激动了起来,道:“孟小姐,您不能见死不救。以前虽然是夫人的不对,可是你得将心比心啊,夫人都是为了家郃少爷,希望他能过得好啊。为人母,为了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对的。” 她那么一说,孟时就成了不通情达理,万恶不赦见死不救的恶人了。秦婉青是为了董家郃好,可是,就算她是为了她的儿子好,这种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您高看我了。”孟时并不打算再多说,说着就转身离开。 那阿姨一下子跪了下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嚎着道:“孟小姐,孟小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那是一条人命啊孟小姐。” 夜晚的走廊寂静,她的哭声传出去老远。她抱着孟时的脚,死死的匝着,孟时想揍也没办法走。很快就有值班的护士听到声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那阿姨死活不肯放开孟时,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孟时紧紧的咬着牙关,拿她无可奈何。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保姆。早知道她就不和她搭话了。 围观的护士也拿那阿姨没办法,只得打电话叫来了保安。保安上来了也是束手无策,那阿姨放了话,说是只要谁敢碰她一下,她就从楼上跳下去。 孟时被纠缠得没了耐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护士道:“去请董先生来一下。” 那护士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似的,匆匆的去找董家郃去了。还没走几步,董家郃就从走廊那边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他颓丧而落魄,脚下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那护士叫了一声董先生,他抬头茫然的看了那护士一眼。视线落到远处的孟时和那跪着的阿姨身上,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并没有说话,一步步的走到人群前。 人群因他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那阿姨抱着孟时腿的手慢慢的松开。董家郃的目光停留在孟时的脸上,突然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低低的道:“小时,求你救救我妈妈。” 孟时一点儿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跪下,整个身体都僵了起来。围观的护士医生窃窃私语起来。秦婉青的病情已经恶化,如果再不进行手术,只怕活不过几天。医院里已经安排过几次会诊了,甚至网罗了几家医院的优秀医生,全都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把握。也就是说,秦婉青有很大的可能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孟时有过成功的案例,即便是几年没有碰过手术刀,她依旧是成功率最大的人选。董家郃大可以让那些医生做手术的,可他赌不起。 孟时也是有些恼怒,董家郃这个时候跪下,分明是让她难堪。她如果不答应,势必会被认为是冷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压低了声音道:“你先起来。” 董家郃没动,大有她不答应就不起来之势。他这和威胁有什么两样?孟时气得肝儿疼,管也懒得再管,把腿就要走。谁知道脚步才刚迈动,那阿姨又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腿,大声的哀嚎起来,道:“孟小姐,你不能走。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夫人。” 有了董家郃撑腰,她的底气更足了些。声音更是中气十足的。孟时气得乐了起来,这阿姨,感情就是在和董家郃唱双簧哪。 大半夜的闹出那么一幕挺吸引眼球的,楼下的人甚至都跑上来围观。直到应珍过来,围观的人才渐渐的散去。 阿姨放开了孟时,董家郃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就那么直直的在走廊上跪着。应珍劝他劝不起来,也不再管她,叫着孟时进办公室去了。 他简洁的将秦婉青的情况说了,也将会诊的结果给了孟时看。孟时默默的看着,道:“老师,我同样没有把握。”微微的顿了一下,她自嘲的笑笑,道:“您也看到了,董家这是在逼着我动手术。手术成功了不说,要是手术失败了,您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您就算说我冷漠冷血也没关系,这样的手术,即便是放在以前,我也未必会做。” 她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样子。应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这脾气还是那么倔。小董也是急得没法了。即便对你来说那个人是多么的万恶不赦,但对他来说,那是他的母亲,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凡成功率高一点儿,我想他也不至于这样。换位思考一下,你就能体谅他了。” 孟时一时没说话,心里突然就刺痛了起来。当初爸爸被困在监狱里,只要有人肯伸手,别说是让她下跪了,就算是让她为奴为仆,她也绝对是一万个愿意。 悲伤像是决堤的大水,迅速将孟时淹没。她眼中泪花朦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麻烦您去让他起来。”顿了一下,她接着道:“如果这手,还能拿手术刀,我就做。” 应珍诧异过后是惊喜,开门让董家郃起来。看了看时间,迅速的做了决定,道:“我马上通知大家做准备,现在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好。还有几天时间,从明天起,我先安排你重新熟悉手术室,介绍病人的状况。” 孟时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的,但只要接了这手术,她就必须保证自己休息好,不能出一点儿状况。 应珍说着快速的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有护士来,带孟时去对面的酒店开房间。应珍本是安排她住他家里的,但这时候已是凌晨了,只能是先在酒店住一晚。 孟时和那小护士下楼,董家郃就递了一张房卡给那小护士。小护士看了孟时一眼,接过,笑着说了句谢谢董先生。董家郃连和孟时对视都不敢,勉强的笑笑,看着孟时的身影走出医院。 那小护士的话挺多的,说着说着的就说起了秦婉青的病情。她的病情原本是挺稳定的,应珍才放心去东青。就在昨天,她的女婿抱着一束鲜花到病房来看了她,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她的女婿刚离开她就晕倒了。病情忽然就严重了起来。 孟时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谈什么?孟世辉现在已经恨急了董家,秦婉青入院那么久他都没有上门。这次突然来,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这都是秦婉青一手作的孽。但凡以前的时候对孟世辉好一点儿,即便是和董芙萝关系再怎么不好,现在孟世辉也不会那么恨董家。 董家这次接二连三的出事,和孟世辉是脱不了关系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告诉了秦婉青什么,才将秦婉青气得病情加重。秦婉青早就成了老姜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对她有什么打击。 孟时忽然就想起孟世辉说请她吃饭的事,后来没了声息。也不知道孟世辉到底想说什么。她现在已能确定,孟世辉手中的东西,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之前楼上的那一幕那小护士自然也是围观了的,变着戏法的打听孟时和董家郃是什么关系。说着董家郃有多孝顺多大方,几乎每次到医院来,都是会给医生护士带东西的。 孟时一点儿也不奇怪,董家郃原本就是很会笼络人心的。有公司的事拖着她,董芙萝又在监狱,他想要秦婉青有更好的待遇,经常买东西送医生护士那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孟时想到这里思绪就停顿了一下,对秦婉青来说,董家郃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但对她来说,董家郃今天的举动,是挺让她心灰意冷的。无论他是否是在和那阿姨演双簧,他那时候都是在逼她。 她同意做手术,并不是因为害怕流言蜚语。而是想起了爸爸。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三) 孟时忽的疲惫不已,她和董家郃,就是一段孽缘。想摆脱却时时刻刻被缠住的孽缘。她甚至恍恍惚惚的想,如果当初她没遇见董家郃,这一切,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样?现在已由不得她想太多。 阮蓁并没有让孟时马上就拿手术刀,将资料整理出来让她看。白天只要有手术,就安排她去观摩。 虽然孟时不说,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她伤的不是手,而是心。她并不是拿不了手术刀,而是克服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孟时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整个脑子只围着一件事情转。无论是吃饭上厕所还是走路。秦婉青的手术安排在一个星期后,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她已不愿意见到董家郃,除非是必然的见面,见着他她都是绕着道走的。她在医院是很低调的,院方封锁了所有消息,只有科室的几个医生知道。 孟时许久没有这种压力了,晚上的时候开始睡不着,需要服用少量的助眠药物。这天刚准备去吃午饭,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孟小姐,我是孟世辉。很久以前就说要请你吃饭的,今天有空吗?”电话那端的孟世辉微笑着问道。 他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竟然那么快就知道她在京都,并且弄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她早想知道孟世辉要说什么,很爽快的应了好。孟世辉像是笃定她会赴约似的,早等在了医院对面的西餐厅里。孟时一到,就有侍应生上前来询问,带着她去孟世辉订下的包间。 孟世辉已经等着了,见孟时进门微微的笑着道:“请坐孟小姐。原本是早该请你吃饭的,最近事情多耽搁了,孟小姐不介意吧?” 孟时摇头,笑了笑,说了句破费了。孟世辉微微笑笑,道:“孟小姐客气了。” 他说着给孟时倒了一杯茶水,孟时端起抿了一口,直接问道:“不知道孟总约我过来有什么事?” 她当然不相信孟世辉真是想请她吃饭,孟世辉笑笑,道:“孟小姐还真是直接。这样也好,我不用拐弯抹角了。”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我想知道,孟小姐为什么会替秦婉青做手术?” 已经撕破了脸,他现在连装也不想装。索性直接叫了秦婉青的名字。孟时早就饿了,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喝着,微微笑笑,“没有任何原因,您的消息真挺灵通的。” 孟时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闻到牛排的香味更是饥饿,抱歉的笑笑,道:“早餐吃得早了,我能点两个牛角面包吗?” 孟世辉微微的诧异,点头道:“当然可以。”他说着招手叫来侍应生,并让侍应生催后厨快点儿。 牛角面包很快送上来,孟时很快就消灭了一个。孟世辉一直看着她,给她添了茶水,意味深长的道:“孟小姐这样做,值得吗?就算你救了她,你觉得她可能会感激你吗?或是,你依旧喜欢着董家郃?” 孟时拿着面包的手顿了顿,认真的道:“我不需要谁的感激。” 孟世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道:“孟小姐的心可真好,几年前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那时候,如果董家肯出手帮忙,你觉得你父亲,会在狱中自杀吗?他们,和你杀父仇人有什么区别?” 孟时抬头看向了孟世辉,道:“孟总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孟世辉笑笑,道:“我是特地来感谢孟小姐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道:“孟小姐父亲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孟总真是高看我了。”孟时淡淡的笑笑。 孟世辉端茶抿了一口,道:“那位并不可靠,据我所知,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替孟小姐调查。” 他虽然没点名,但他和孟时都知道说的是谁。孟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世辉笑笑,道:“这孟小姐就别管了,我有我自己的渠道。孟小姐上次的帮忙,我真挺感激的。这人,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上,最容易被权利迷了眼。我得提醒孟小姐得先下手为强,你要是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如既往的信任,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只有把人捏在手中了,你们之间的那点儿秘密才能保守得住。” 说到最后,他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认真且严肃的。孟时端起茶水,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过了会儿,才道:“谢谢孟总提醒。” 孟世辉笑笑,什么都没再说。孟时需要冷静一下,没等侍应生过来就告辞了。走出西餐厅,站在阳光底下,她却控制不住的冷得发抖。孟世辉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孟深的事,她如果继续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会知道。 要想让孟深保守秘密,只有先发制人的挟住他的软肋。他有了顾虑,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孟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儿,这些都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可她却不得不面对,尽快做出选择。 她还是太容易相信人,孟世辉所提醒的这些,她早就该想到的。可她总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孟深即便不帮忙,也不至于会出卖她。但一个被权利迷了眼的人,他会有良知吗?不,不会有。 如果她真的成功的翻了案,那人入狱,他势必会被调查,仕途肯定是会受到影响。运气不好,受到打压,这辈子恐怕就没办法再高升了。他辛辛苦苦的爬到现在的地位,他不可能甘愿将已拿到手中的一切拱手让出。 孟时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久久的迈不动步子。说去说来,都是她天真。走到了这不,哪容得下半点儿闪失。她失魂落魄的在公交站台上坐了下来,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午休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她打起精神来,到对面的牛肉面馆叫了一碗牛肉面,暖乎乎的汤和面让胃暖和起来,身体也慢慢的回暖。她的思路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孟时回到医院的时候应珍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的脸色不好,和蔼的问道:“是不是太累了?要是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去放松放松。医院到时候会拟一份和家属之间的协议出来,不用有压力。” 孟时这样的情况是特殊的,为了保证没有纠纷,医院早就请了律师拟了免责的协议,就算是手术失败,孟时和医院也不会有责任。 孟时努力的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写,笑笑,道:“没事儿。” 下午应珍是有手术的,她也得去观摩。手术的时间有些长,途中出现了一点儿意外,一直到傍晚才完成。孟时庆幸自己后来吃了面,要不然早就撑不住了。 从手术室出去,孟时接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然后靠在墙边休息。站了会儿,她看了看时间,正要去给应珍订快餐,就听见有俩护士在走廊里说着话。 “今天你看见老太太的孙子了吗?真是帅,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有没有女朋友都和你没关系,那样的高门大户,你觉得像你我这种小护士能进得了吗?那位余先生是老太太的外孙,老太太一家人都挺和善的,余先生却有一个很厉害的妈妈。走路都不会多看一眼人的,我看啊,一般人是进不了他们家的门的,就算是进了他们家的门,这小媳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另一小护士啧啧的说道。 俩小护士还没八卦完,孟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应珍打来的,她将杯子拿起,冲着那俩小护士笑笑,小跑着去应珍的办公室。 原来是大家要去聚餐,应珍让孟时跟着一起去。孟时本是想拒绝的,应珍说只是出去吃顿饭而已,该放松的时候就得放松。 他是希望孟时能凭这次手术留下的,这是在替孟时铺好关系。孟时的心里感激,想说以后她也不会留在医院的,怕让应珍失望,终是没说出口,笑着说了句好。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电梯,孟时瘦小,被挤到了最角落里。正要关电梯门,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叫道:“等一下。” 声音在闹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声中是很熟悉的,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余江阮就进了电梯。他穿得挺正式的,一身深色的西装,系着领结。成熟而又稳重。 孟时的心跳漏了半拍,低下头去。好在余江阮正打着电话,并没有注意到电梯内。她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的抬起头偷偷的去看他。不知道他是在和谁通话,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的疏离和漫不经心。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余江阮突然回过头,孟时仓皇低下头,将自己藏在人人群后,直到电梯到了,她也没敢抬起头来。 余江阮站在外面,是最先走出电梯的。科室的一干医生也跟着走出了电梯,孟时呆在电梯里没动。走在最后的大姐有些奇怪,问道:“走了小孟?想什么呢?” 孟时笑笑,道:“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有东西落在楼上了,马上就下来追你们。” 那大姐一脸的狐疑,还是应了一句好,说了个地址,让她快点儿。孟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坐了电梯到楼上。她到二楼就下了电梯,然后靠在墙壁上久久的没有动。 她一点儿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余江阮的,听那俩小护士说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熟悉,但却一点儿也没联想到余江阮的身上。姥姥以前并不是在这边医院的。 余江阮,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想到这儿,孟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像这样是再好不过了,至少,她也放心了。她没资格要求得再多。 在电梯边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人都走远了,她才从消防楼道下了楼,然后转从后门去聚餐的地儿。这几年医院的变化挺大的,新修了办公楼和住院部。她没有到处乱转过,有些找不着方向,转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医院。 到地儿的时候大家已经点好餐就等着她了,孟时连连的道歉。科室里还有以前的师兄师姐,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她以前的事,挺同情她的,连连的说没事儿,将气氛活跃了起来。 虽然有几位是要值班的,但也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要了好些冰镇的啤酒。这场手术下来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的,一点儿平常的斯文样儿也没有狼吞虎咽,风残云卷的,没多大会儿一桌子的菜就扫去了一半。 吃饱了大家就更活跃了,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孟时自然是不能幸免的,有不胜酒量的喝了几杯,就开始有些把不住嘴了。 “小师妹,可真是羡慕你。你在的时候老师就对你青睐有加,现在还一样的挺你。你的前途一片明亮啊。”他是羡慕又嫉妒,在应珍身边那么多年,应珍对谁都没有对孟时那么好。 他是有些故意在挑衅,孟时没接话,微微笑笑,道:“师兄我敬你。” 她并不接招,那人有些悻悻的。和孟时碰了一个,又道:“我说小师妹,你这些年都做什么去了?” 孟时还没回到,坐她身边的另一医生就道:“赵大头你是查户口的啊?问人小姑娘这那的,你要喝醉了就倒杯茶醒醒酒。” 赵大头有些悻悻的,没再说什么。侧头同别人说话去了。 孟时晚上都是住在应珍家里的,她并没有喝多少酒,聚会出来,她并没有坐车,延着路一直慢慢的走着。夜风有些凉,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到河边,她停了下来,站在护栏旁看着河对岸的万千灯火。 河边上并没有什么行人,灯火迷离中安静极了。孟时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本是想给孟涛打电话的,号码没拨出,她又将手机丢回了衣兜里。 她是想问问孟深的住址的,但他一向都是单向联系,想必也没有告诉孟涛。至于那电话号码,肯定也是打不通的。 孟时站着站着的就想到了席朗给她的名片,找席朗让她联系的人,查查孟深的住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章姨联系过了,换号码之后也未给她发过电话号码。她应该快到预产期了。 孟时莫名的就有些惆怅,许久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来拨号码。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是一个女生。席承是交代过了的,她报了姓名之后对方就客客气气的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孟时的手不自觉的将手机握紧,然后说请她帮忙查一个人的住址或是电话。电话那端的人应得挺爽快的,说是立马让人去查,有了消息马上通知她。孟时说了谢谢,那人却笑笑,让她别客气,席总交代过了,让她有事尽管打电话。 席承交代过了,可孟时却一次电话都没打过。她原本以为孟时是不会打电话了的。孟时再次的道了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慢慢的朝着应珍家里走,路边遇到卖桃子的。说是附近农庄种的,新鲜汁多又甜。孟时尝了一小块,确实挺甜的。拿了袋子挑选了一些带回去。 应师母一直都挺喜欢吃桃子的,以前的时候还爱做桃子味的糕点还有冷饮。称完桃子,刚付了钱,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就在边儿上停了下来。孟时本是没注意的,刚转身要走,那人就拿下了头盔,叫道:“喂,你怎么在这儿?” 孟时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挺背的,怕什么就来什么。京都那么大,她竟然在一天之内遇见了两个熟人。她只当没听见,加快了脚步。没走几步就蒋青枫逮住了胳膊,他挑挑眉,道:“叫你也不理,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孟时看了看他逮住她胳膊的手,道:“什么叫我又做亏心事了?我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你说的是你自己。” “我见了你可没逃跑。”蒋青枫哼哼了一声,从头到脚的将孟时打量了一遍,道:“你怎么在这儿?来这儿玩呢?” 他这问题真丝挺多的,孟时不愿和他纠缠,不耐的道:“你管我怎么在这儿,放手,我还有事。” “哟哟哟,你还忙得很呢。火气那么大,你和余江阮怎么了?”蒋青枫放开了手,玩着手中的头盔。 提到余江阮孟时没吭声儿,本是转身就要走的,知道蒋青枫是一大嘴巴,就道:“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今天见着我的事你别到处说。” 她说着不等蒋青枫说话转身就走,蒋青枫唉了一声,摩托车也不管了,追上了她,道:“我能跟谁说呀?话说你怎么那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你在这儿余江阮不知道?” 孟时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刚才最后那句话她就不该说的。她回头看向了蒋青枫,认真的道:“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你看已经是晚上了,不知道有多少美女等着你呢,你那么忙就放过我行吗?” 蒋青枫笑了起来,道:“你怎么不知好歹呀?我放下那么多美女来陪你,你应该感激才对是不是?怎么还给我脸色看呀。” 孟时索性懒得理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蒋青枫的腿长,跟着一点儿也不费力。边走着边问道:“你这是去哪儿?要是没地方住就住我那边去。我自己在外边有房子,就我自己住。” 孟时依旧没吭声,蒋青枫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道:“你和余江阮闹别扭了?” 孟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不能当做没看到我吗?” 蒋青枫眨巴着眼睛,道:“都已经看见了怎么能当成没看见。”他摩挲着下巴,继续道:“你这样子,肯定是和余江阮吵架了,并且,他肯定不知道你来这边了。” 他这反应倒是挺快的,孟时本是想否认的,最后还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蒋青枫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我多乐意你们吵架呢。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住哪儿,好歹大家也算是朋友,这边多乱,我得保护你的安全。” “不用。”孟时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很安全。” 蒋青枫这下不依了,又拽住了孟时,道:“你干嘛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不相信我呐?” 孟时揉了一下眉心,道:“我什么防着你了?我说你是不是太闲了?我这真还有事。” 蒋青枫看着她,一副你能有什么事的样儿。嘴上却道:“你要不防着我会不告诉我住址?” 孟时直视着蒋青枫,认真的道:“我现在住别人家里,真的很安全。你真不适合过去。” 蒋青枫哦了一声,笑眯眯的道:“我只是让你告诉我地址,没说要跟你一起过去呀。” 他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孟时只得将地址告诉了他。蒋青枫这下满意了,有模有样的拿出手机寄了下来,拍了拍孟时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余江阮那小白脸靠不住,你别难过,不值得。” 说到这儿,他咳了一声,道:“我申明,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开始追你。”他也不让孟时说话,接着道:“你现在有事儿我不会打扰你,等你事儿忙完了,就给我打电话。哦对了,你换号码了是吧,把号码给我。你有权拒绝我,但你不能阻止我。” 蒋青枫眉飞色舞的说着,缠着孟时将手机号说了。他这人是没有一点儿信用可言的,手机号码说了,又非要送孟时回去。以最近不安全为由。 他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孟时简直是怕了他,他说什么都嗯嗯的敷衍,到了小区门口就让他赶紧回去了。手机号码已经到手了,蒋青枫倒没再缠着要进去,看着孟时的身影消失在小区了,打了个口哨回去了。 他原本是没事可做的,这下一下子充实了起来。立即就给手下的人打电话,让人将余江阮这段时间的行踪一点儿不漏的向他报告。 孟时不让他告诉余江阮她的行踪,两人之间肯定是出了问题的。要是在这段时间,他再抓住余江阮什么把柄递到孟时面前,那他的机会就更大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四) 孟时回到应珍家的时候,李潇还没有睡,正在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到了玄关处,微笑着道:“小时回来了,吃过东西了吗?” 孟时住在这里的这几天,李潇每天都要等她回来才肯睡。就像外婆在时一样,再晚也要等到她回家。 孟时的眼中雾气蒙蒙的,慌忙低下头去换鞋,微笑着道:“吃过了,阿姨您不用等我,以后早点儿睡。” 李潇笑笑,心疼的道:“上了年纪了就不容易睡得着。我熬了银耳羹,喝点儿再睡吧。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都瘦了。” 她说着进厨房里了,孟时换了鞋,也跟着进厨房。今晚应珍值班,只有两人在家。李潇心疼孟时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多,喝了银耳羹就催着她去休息。 她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布局以米白色和粉色为主,活脱脱的就一女孩子的房间。完全看不出是暂住的客房。 孟时洗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余江阮出现在医院,她有些不安。不知道姥姥这次是哪儿的病,竟然转了院。 她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席承那边的人打来的。孟时接了起来,说了句你好。 仍是那个女声,也挺客气的,说是已经查到孟深的电话和住址了,已经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另外告诉了孟时孟深的作息时间,要什么时候过去才能遇见她在。 末了又告诉孟时,如果需要她陪着去,就让孟时给她打电话。孟时客气的又道了谢,这才挂了电话。 不得不说,席承的人办事效率挺高的。发过来的信息里,非但有孟深的电话和地址,连他最近会去哪些地方应酬都有。有了孟深的行程,孟时想要堵他就更容易得多了。 孟时松了口气儿,将手机关了机放在一边。想的东西太多,她的眉心涨得厉害。她伸手用力的揉着。躺了一会儿没有睡意,她又将手机打开,看着孟深最近的行程。 她决定明天晚上去找孟深,原本她应该和余部长商量一下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余部长。就当是,还他当年挺身而出的情分。 孟时这一夜睡得并不好,闭眼就是许许多多的梦。醒来时腮边带着泪痕,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梦里的画面来。 李潇并没有起床,她洗漱之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才刚到小区口,就见一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小区门口。那背影和蒋青枫挺相似的,孟时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这儿没有后门,要是有后门,她准逃走了。 她看见蒋青枫的同时,蒋青枫也转过身来。快步的走到她面前,春风满面的道:“今天你出门得挺早的,还好我英明,提早一个小时出了门。” 孟时看也没看他,唔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蒋青枫跟上,笑嘻嘻的道:“我送你去医院。” 孟时就停下了脚步,木着一张脸道:“你昨晚不是说不会打扰我的吗?” 蒋青枫手抵在唇上干咳了一声,理直气壮的道:“那是昨晚说的,不是今早说的。”见孟时的脸色变了,他又赶紧的道:“开玩笑的别那么小气好不好?我送你上班那里算是打扰你呢。又没到医院里去。” 不得不说,蒋青枫这人的脸皮真的是挺厚的。得寸进尺简直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说得挺认真的,将玫瑰花强塞到孟时的手中。他昨天放言过要追她了,趁着余江阮不在他要是不采取行动,他脑子就是有问题。 孟时手快的将玫瑰花塞回了蒋青枫手中,看着他没动,过了一会儿,轻轻的道:“蒋青枫,我真的事儿挺多的,也很累。陪你玩不起。”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眉心间是深深的疲惫。她一向都是坚强的,蒋青枫就没看见她露出那么脆弱的样子来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孟时没去看他,说完话就继续往前走。蒋青枫张张嘴想要叫她,最终却没叫出口。悻悻的看着怀中的玫瑰花,倒是没有再追上去。 孟时见他没追上来,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心事重重的,到了医院,忍不住的想要去打听姥姥的事,最终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因为昨天遇见过余江阮,她今天不敢乱走。连电梯也不敢乘,都是走的消防楼梯。 孟时并没有打算贸然上门,中午的时候给孟深发了短信,约了他在一家地势偏僻的地方见面。 孟深立即就发短信过来,问她是谁,她并没有告诉他,只说是故人,让他勿必守约。 孟时并不敢确定孟深会不会去,但还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孟深的心思缜密,她才没进咖啡厅多久,他也进了咖啡厅。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他寻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 他的心里是有鬼的,所以才会提前过来。孟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起身朝着咖啡厅的后门走去,然后给孟深发短信,让他到后门。 孟时能想象得到孟深那紧皱的眉头,她并没有出去,就躲在光线暗淡处。孟深是心急的,直接就出了门。待到他走出那么远,孟时才走了出去,叫了一声深哥。 孟深回过头,见到孟时,他是有些惊讶的,随即往四周看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说完话,自顾自的就开始往前走。到了一处竹林茂密的小巷,他才停下来,摘下了墨镜,笑着问道:“小时,你怎么来了?” 孟时笑笑,淡淡的道:“我来是想找你谈谈。”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和上次见面时大不同。 孟深亲密的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一脸的不高兴,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他依旧像一个大哥哥似的,孟时的心里百味杂陈。她很清楚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孟深,很快压下心底的那些情绪,淡淡的笑笑,道:“深哥认为有什么闲言碎语?” 她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孟深,孟深微微的愣了一下,笑着道:“真是小孩子脾气。那么生气,到底听谁胡说什么了?是结婚的事吗?我都已经和叔解释过了,他没告诉你吗?” 孟时就笑笑,道:“深哥是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你,别人都是傻瓜吗?”她直视着孟深,眼神淡漠没有一点儿退缩。 孟深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笑笑道:“小时,你是不相信我了吧?是我没能力,才导致你爸爸的事现在还没有进展……这事上次我和你说过,是你自己不肯……” 他说到这儿没有说下去,语气有些淡漠。孟时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自嘲的笑笑,道:“我真是没想到……” 孟深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看了看时间,道:“我晚上还有事,你爸爸的事,如果你还相信我,就等着。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只有将东西还给你。” 他这话里是带着威胁的意味的,都到这地步了,孟时除了靠他还能靠谁? 孟时没动也没说话,孟深像是有些不耐烦,转身就走。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孟时淡淡的道:“深哥,你觉得要是我主动找那位坦白,会怎么样?” 孟深的脚步顿了下来,有些恼火,回过头看着孟时,冷冷的道:“我都说过我会尽力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时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自言自语的道:“你们现在也算是裙带关系了,但如果和我扯上关系,你觉得,他还会向以前一样信任你吗?我想啊,他肯定会忌惮你。即便不对你怎么样,也会将你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也就是,你的仕途,现在也许就是最高点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微微的笑了起来。孟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冷的看着孟时没说话。 孟时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保守这个秘密。深哥应该知道,我现在就是孑身一人。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如果这事泄露了出去,我是怎么也要拉深哥你来垫背的。替父报仇,那是我的事。深哥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怨你。只请你保守好这个秘密。” 孟深嗤笑了一声,环抱着双臂,道:“你能接近他吗?你怎么报仇?” “报仇的方法可多了。是人就有软肋,深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孟时淡淡的笑着,从容而淡定。 孟深的脸色变了变,那位的软肋就是好色。还曾闹出了好些丑闻来,不过身在高位,事情没发酵就被压了下去。 他看着孟时,忽然笑笑,道:“那我就祝你好运了。至于透露出去,你大可放心。透露出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干那种蠢事。” 他说完,将墨镜戴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孟时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没有动。她永远也没想到,孟深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阳光正义的男孩,在权利的欲海中,早已变得墨黑。 孟深的事在孟时的忙碌中翻了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直到手术的前一天,应珍才将手术刀递到孟时手中,给她一只死掉的兔子让她解剖。刚握起刀的时候,孟时的手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着。因为紧张,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滚下。 在应珍的注视之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凝精聚神,开始解剖。她什么也不敢去想,只知道做自己的事儿。令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的手依旧和以前一样流利。 她还没来得及激动,就投入了手术前期的准备中。手术比那时候替李潇做还要艰险些,秦婉青在手术中几次心跳停止,最终都挽救了回来。孟时尽量的什么也不想,可面对的是一条人命,这压力怎么都是小不了的。 手术完成,她就瘫倒在地上,紧紧的将眼睛闭上。汗已经浸湿了衣裳,浑身没有半点儿力气。 歇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有护士叫她,她才睁开眼睛,笑笑,爬了起来。手术成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剩下的都是应珍的事。一同手术的医生护士都说要出去好好放松一下,邀了孟时一起。孟时以太累为借口拒绝了。她已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今晚回去陪陪李潇,她明天就要回到东青去。 医生护士都已经出了手术室,孟时是最后出去的。走出手术室的大门,看着前方站着的人,她的脚步像是生根了一般的黏在地上,一步也迈不动。 余江阮站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孟时想也想不到,她和余江阮的见面,会在她满身是汗味儿,狼狈至极的时候。 余江阮明显是知道消息特地等着她的,她不动,他也不动。孟时满心的苦涩,走廊里还有病人家属和医生,他们这样儿备受瞩目。孟时控制不住的想要逃,可她知道她是逃不掉的。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的走向余江阮,故作轻松的笑笑,道:“好久不见。” 余江阮冷冷的盯着她没有说话,孟时绞尽脑汁的想要找话来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了她那么半响,余江阮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不顾众人的目光,拖着她往电梯边走去。 一路通行无阻,余江阮拖着孟时到了停车场。孟时能感觉得到他隐忍的怒气。到了车边,余江阮拉开车门,要将孟时往车里推。孟时的手抵在车上,叫了一声余江阮。 余江阮隐忍着的怒气渐渐的消了下来,吸了一口气儿,冷冷的道:“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你谈任何事情,你先好好睡一觉,我们再来谈。” 说完这话,他拿下了孟时抵在车上的手,将她推入车中。然后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孟时满肚子的话,都因为他这句话被堵回了肚子里。在车上,孟时试着想缓和一下气氛,余江阮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一言不发。 在这当口上,孟时不敢问他要去哪儿。她已是累极,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前方的道路后闭上了眼睛。本来只是想打个盹的,没想到却睡了过去。 她的瞌睡惊醒,余江阮刚替她解开安全带她就醒了过来。余江阮带着她到了他独自居住的公寓,随意扔了一件他的浴袍给她,示意她去洗澡。 孟时默默的接过,进了浴室。热水微微的缓解了疲劳,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她是有些害怕见到余江阮的,尽管肚子再饿也不愿意出去。直到余江阮敲了浴室的门,她才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着,裹紧了宽大的浴袍出去。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煲的玉米排骨汤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余江阮是做不出那么一桌子菜来的,应该是叫的外卖。 孟时抽抽鼻子,遥遥的看了一眼一桌子的饭菜,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往客厅走去。 余江阮已经开始盛饭,见她在沙发上坐下,挑挑眉,道:“你确定你不吃东西?” 孟时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她有些尴尬,伸手摁了摁,然后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洗了澡之后她的脸色好了很多,有了点点的红晕。 余江阮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孟时默默的接过,说了句谢谢。余江阮睨了她一眼,她赶紧的低下头喝汤。 疲惫被驱走,腹中的饥饿更甚。孟时最开始克制着要矜持,余江阮替她夹了几次菜之后她索性放开了,风残云卷般的吃着。吃完了一碗饭,她站起来要去盛饭,余江阮叫住了她,又拿着汤碗给她盛了碗汤,淡淡的道:“饿得太久不能一下吃太多,先再喝一碗汤,歇会儿再吃。” 孟时有些悻悻的,坐了下来,拿着勺子慢慢的喝着汤。余江阮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又用夹了半截玉米放在碗中,让孟时啃。 那么不说话其实挺尴尬的,孟时啃完了玉米,抬头看了看余江阮,张张嘴正想要说什么,余江阮就先淡淡的道:“我说过,在你休息好之前我不会和你谈任何事情。” 一句话就将孟时想说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她摸了摸鼻子,道:“我没想谈什么,我只想问问我睡哪儿?”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往主卧走去。孟时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一句话也没说,推开门后径直回了餐桌旁坐下。 他这段时间应该都是住在这边的,未关好的衣柜内挂着衣服,被子上有阳光的味儿掺杂着他的味道。明明是该硬起心肠的,孟时的心却柔软到了极点。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安心的时候。 她并不想睡觉的,刚才那话不过是因为尴尬脱口说出的。这会儿躺在了床上却一点儿也睡不着,脑子里就想着余江阮在外面做什么。 对于余江阮出现在手术室门口,她并不奇怪。余江阮本就仗义,董家郃的妈妈出事,他虽不直接露面,但肯定也是在关注的。她在医院,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长时间的手术,孟时不是铁打的,想着想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 她伸手去摸手机,摸了一会儿都没能摸着,这才想起她是在余江阮的公寓里。脑子里有些迷糊,过了那么几分钟清醒过来,她才想起手机连同衣服一起丢在洗衣机里了,最主要的问题是,她到余江阮这边来,师母并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要等着她回去才睡,见她那么晚还没回去肯定不知道怎么担心。 孟时暗暗的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骨碌碌的从床上翻起来,打开门就朝着浴室跑去。客厅里的灯都关了,只有极暗的灯光。孟时并没有注意到余江阮在,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她一下子闭了眼,就听余江阮问道:“你去哪儿?” 他身上穿着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才洗过澡。孟时现在面对着他是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我忘记给应老师打电话了,手机丢在洗衣机里了。” 余江阮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在说谎。过了那么一会儿,他才将从茶几上捡了手机丢给孟时。原来他已经拿出来了。 孟时说了句谢谢,正要拨电话,就听余江阮道:“应教授的夫人已经打过电话来了,我告诉她你在这边睡下了。” 孟时哦了一声,没说话儿。站在原地没动。余江阮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确定你是打电话而不是想半夜逃走?” 他是担心她半夜逃走,所以一直守着没睡?孟时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又摸了下鼻子,道:“我回去睡了,你早点儿回去睡。” 余江阮哼了一声,没说话儿。孟时走到了卧室门口,又想起该去一趟洗手间,又灰溜溜的走了回去。 到了洗手间,她才发现她洗衣机里那些衣服都不见了。手机他都拿出来了,衣服肯定也是洗了晾了。孟时怔怔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压抑。 她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儿才出去,出去正好遇见余江阮端着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他看了孟时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里面睡了呢。” 孟时抽抽鼻子没说话,他将碗搁在餐桌上,道:“熬了粥,吃点儿再睡。你之前不是饿得厉害吗?” 吃饭的时候是觉得挺饿的,被他打断睡了一觉后却不怎么饿了。孟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想说谢谢的,想起余江阮那冷冰冰的眼神,又将谢谢两个字咽了回去。 余江阮熬的是玉米粥,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闻着就香喷喷的。一下子就将食欲勾了起来。 孟时吃,余江阮却并不吃,在孟时的对面坐了一会儿,又进厨房里去,没一会儿端了一碟子腌黄瓜出来。 孟时挺惊讶的,道:“你做的吗?”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五) “阿姨做的。”余江阮简单的回答。顿了一下,道:“别想着走,明儿早上我起床要是发觉你没在……” 他说到这儿没说下去,意味深长的看了孟时一眼,转身去睡觉去了。孟时恹恹的,吃了粥,将桌子收拾干净,才回到房间。 这么会儿,她的瞌睡已经跑得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后她爬了起来,灯也没开,摸着往对面的客房。 余江阮住的客房的门是紧紧的闭着的,孟时的手落在门把上,又收了回去,最后还是悻悻的回了房间。 余江阮什么也不说,这不是存心的让她不安睡不着吗?孟时有气无力的躺着,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和余江阮,真是得好好谈谈的。上次不告而别,是她的错。 孟时紧紧的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慢慢的睡了过去。她原本是打算早上就回东青的,这下却走不了了。她起床的时候余江阮并不在,也没有留有便利贴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走了。 孟时有些怔怔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洗漱出来,就见余江阮玄关处放了些菜,余江阮正在换鞋。见到她,余江阮只是那么淡淡的扫了一眼,换好鞋之后就拧着菜去厨房了。 余江阮是故意让她难堪的,孟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也跟着去了厨房。余江阮递了一杯牛奶给她,似笑非笑的道:“这次怎么不走了?” 孟时没吭声,低下头。余江阮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那么站着。过了会儿,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余江阮不再管孟时,出去开门去了。 孟时原本以为是他的朋友或是家里人过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就听余江阮喊道:“杵在哪儿干什么?” 孟时走了出去,才发现来的人是一中年妇女,应该是钟点工。余江阮交代了早上要吃什么菜,钟点工就去忙去了。 孟时端着半杯牛奶,慢慢的啜着。余江阮坐在沙发对面看了她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什么?” 孟时看着乳白的牛奶,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而别。” 余江阮嗤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就这样?” 孟时没说话,余江阮忽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杯中的牛奶洒了出来他也像未曾察觉,盯着孟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孟小时,就这样?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 孟时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隐忍着硬是没吭声。她越是不吭声余江阮越是加重了力气,冷冷的看着她,看她能熬到何时。 钟点工出现在厨房门口,叫了一声余先生,余江阮才丢开了她的手,视线也移开,淡淡的道:“怎么了?” 钟点工也有些尴尬,问余江阮排骨怎么做。余江阮正不耐烦,让她看着办,视线又回到了孟时的身上。 他也意识到他刚才是有些冲动了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睨了孟时那发红的手腕一眼,淡淡的道:“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你恐怕哪儿也去不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再理孟时,顺手将丢在茶几下的资料拿出来看了起来。孟时低头看着地板,有些怔怔的,余江阮想要的满意的答案,她恐怕给不了他。她和余部长是有协议的,由不得她反悔。 孟时满心的苦涩,看着余江阮的目光更是晦涩了起来。过了那么一会儿,她才平静的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余江阮抬头瞥了她一眼,道:“我想要什么答案你不是最清楚?” 孟时哑然,余江阮放下了资料,道:“孟小时,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就和物件儿一样,想扔就扔了?” 孟时想说不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目光移向了阳台上,轻轻的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我要这样想?”余江阮笑了起来,冷冷的道:“是我这样想吗?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这样!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自己说说?” 孟时看向了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我是答应过你什么,但谁也没有规定,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就像你和邰小姐一样,不是也有过海誓山盟么?” 余江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句孟小时。孟时恍然未觉,脸上的笑容淡漠而疏离。 余江阮的心脏像是被刺了一刀一般,鲜血咕咕的流出。跌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门边道:“走,你现在就走。” 孟时的眼睛胀涩得厉害,不过她没有停留,朝着门边走去。余江阮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录音里孟时说的话,头像是要爆炸开一般。孟时关门的声音很轻,他的拳头握紧,然后又无力松开。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外套也没拿就朝着外面跑去。他真是被孟时给气糊涂了,她这么走了,他哪能再轻易的找到她。余江阮暗暗的懊恼,直接乘了电梯到达停车场。 这边的车不是很好拦,孟时这时候必定还没走远。他心急如焚,车子像箭一般的射出去。速度快得让停车场的保安吓了一跳。 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孟时已经不在,余江阮边开着车边看着路边。终于在十字路口看到了低垂着头走路的孟时。 他将车缓缓的停在路边上,冷冷的道:“上车。” 孟时抬头看向他,眼睛有些通红的。随即低下头,低低的道:“谢谢,我自己会回去。” 余江阮就跟没听见似的,淡淡的道:“是不是要我下来?” 孟时一怔,最后还是慢慢的上了车。余江阮没有回公寓,而是将车往山上开。到了僻静处将车停下,伸手将孟时的头勾了过去,温热的唇就落了下去。孟时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的着迷,他控制不住的深深的吮吃,大掌延着那曲线游弋着。 孟时开始挣扎了几下,他的手紧紧的将她扣住,后边儿她就不再挣扎了。余江阮想她想得快要疯了,控制不住的一点点的加深这个吻。他的气息渐渐的变得不稳。在他几乎要忘了是在何地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的手机,余江阮低低的骂了句**,本是不想搭理的,那手机响得让人不耐。他看也不看,抓过直接摁断。谁找到刚摁断,竟然马上又响了起来。余江阮只得松开了孟时,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他的语气很差,电话那端的小林暗暗的叫了声乖乖,不知道老大这到底又是怎么了,硬着头皮的道:“余先生,周总已经到公司了,你什么时候到。” 余江阮这才想起他昨天是约了人的,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我现在有事,来不了了。周总那边你代我向他道歉。” 他说得简洁,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孟时的唇被他吻得红肿,水盈盈的,看著就无比的诱人。余江阮这段时间的不安懊恼烦躁忽然都消了。 他手撑在孟时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掌勾起孟时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那红唇。刚想继续吻下去,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孟时的手机。 孟时无端端的松了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是应珍打来的,说是秦婉青的病情稳定,问她现在在哪儿。 虽然应珍看不到,孟时的脸还是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有点儿事,过会儿才能回去。余江阮做完早就自报家门了,应珍也没多问,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她才发现余江阮在看着她。她有些不自在,躲开了他的视线。余江阮也不介意,问道:“你和我爸有什么协议?” 这次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得很。孟时没回答,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道:“余江阮,这段时间就别再见面了。” 余江阮抿抿唇,挑眉看着她。孟时这次没有会避开,接着道:“余叔叔应该都已经将利弊分析给你听过了,我们暂时不要在一起的好。” “暂时?”余江阮抓住了关键词。 孟时沉默着,没说话。她和余部长谈时可没这词。她原本以为,忘掉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可是,分开的这段时间,尽管她竭力的不去想,脑子里依旧会浮现出余江阮的身影。 余江阮并没有为难她,握住了她的手,道:“别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担着,我答应你,只是暂时的分开。我爸那边我会去说,但是,你不可以再躲着,更不能动不动就失踪。孟小时,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害怕?” 孟时的喉咙里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余江阮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孟时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他。 两人静静的抱着,余江阮将头埋在孟时的脖颈中,呼出的气息轻轻的颤抖着。在找不到她时,他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失去她。 过了许久之后,他松开了她,拧了她的脸颊一把,道:“邰音芮去找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孟时微微的愣了愣,余江阮哼了一声,将录音笔丢在了她的面前。孟时还是没反应过来,狐疑的将录音笔摁开。 里面她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孟时一下子将录音笔关掉,结结巴巴的道:“那是她是她……”她忽然觉得,解释起来是那么的费力。 余江阮打断了她的话,哼着道:“这次就原谅你了。” 孟时如释重负,他将录音笔丢给她,就说明他是相信她的。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怎么都是会让人误会的。孟时打断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没有再想下去。 孟时要回应珍家里,余江阮并没有留她。开车下了山,带着她去吃了饭,就送她回应珍家。他简直是干脆极了,一点儿也没提要去拜访应珍,孟时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又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看着孟时进了小区,余江阮才重新上了车。他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给余部长的秘书打电话。问清楚余部长在办公室,他挂了电话,直接过去。 秘书倔强余江阮带进办公室的时候余部长正在接电话,刚挂了电话喝着茶的余江阮就放下了茶杯,叫了一声爸爸。 余部长看了看时间,道:“有事就说吧,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 余江阮却什么都没说,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将一份检查的单子递到余部长面前。 余部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那单子上,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看向余江阮。余江阮微微笑笑,恭恭敬敬的道:“您有孙子了。” 余部长被吓了一跳,再去看那检查报告上的名字,手指在桌上敲着没说话。 余江阮接着道:“您一向让我以大局为重,这是您孙子,要不要由您做主。” 他看似恭恭敬敬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刀子的。余部长被他气得肝儿疼,想将检查报告放下,又有些舍不得,虎着脸道:“有孙子了你也得在京都好好呆着!” 老余的眉头皱着的,久久的没有松开。余江阮想说什么,最终都压了下去。过了许久之后,余部长才问道:“孟时在京都?” 余江阮点点头,道:“是。”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董家郃母亲的手术,是她做的。” 余部长微微的愣了一下,道:“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说完他摆摆手不,道:“出去,让我好好想想。把江秘书给我叫进来。” 余江阮恭恭敬敬的应了句是,出去了。 孟时回到应珍家里的时候应珍正在喝茶看书,李潇一直都笑看着她。看得孟时不自在极了。 孟时故作镇定的去倒茶,李潇也跟着过去,微笑着道:“你这孩子,要不是昨晚余先生接了你的电话,我们还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前段时间我还说给你介绍男朋友呢,你是特意想看阿姨闹笑话是不是?” 她故意的皱着眉头,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孟时小声的说了句不是,李潇拍拍她的头,温柔的道:“改天请余先生来家里吃饭,你老师有事和你谈,赶紧出去。我买了新鲜的梨子,一会儿削了给你们爷儿俩送过来。” 她没有再盘问下去,孟时松了口气,笑着道:“我一会儿过来帮你。” 她说着往客厅走去,应珍放下了书,道:“过来坐。” 孟时坐到了他的对面,应珍将眼镜拿了下来,道:“手术很成功,到现在只有轻微的不良反应,我和院长商量过了,打算送你出国留学。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担心,由医院出资。” 孟时怔了一下,叫了一声老师。应珍摆手制止他说话,道:“你原本就有做医生的天赋。我也希望你能在这条路走下去。你认真的想想,再给我答复。” 他那么说,孟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想说医生已不是她的梦想,可面对着用心良苦的应珍,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应珍凝视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时,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你也应该知道,以余家的地位,如果一无所有,你要想和小余在一起有多艰难。这些年你受了不少的苦,老师并不希望你回东青去。做医生累,但至少不用风吹雨晒,为着生活而奔波。你有想过吗?你以后要做什么?” 孟时有瞬间的茫然,这些年来,她都是被迫做选择。确实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怎么稳定下来。想得最多的,不过就是该怎么去赚钱,怎么多赚一点儿钱。 孟时没说话,应珍也没逼她。她的心里是很清楚的,她只想简单而平静的生活。医生是不用风吹雨晒的,可却是很有压力的。做了医生,就要对病人负责,一个好医生,哪是那么好做的。 她这些年,神经从来都是绷得紧紧的。她不想再那样生活。即便是赚得少点儿,累一点儿,也不要神经再绷得紧紧的,一刻不能停息。 孟时只想了片刻,就认真的道:“老师,谢谢您的照顾。我还是想回东青。” 应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孟时准备晚上就要走,李潇很舍不得她,让她一定要经常回来看他们。但孟时清楚,在余部长那边结束之前,她都不会再来看他们了。 孟时买了机票才给余江阮打电话,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怎么的,余江阮的手机竟然打不通。她只得改为发短信。 回去她是和余江阮商量过了的,倒也不担心他又会生气。孟时的机票订好没多大会儿蒋青枫就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儿。孟时现在简直是怕死了他,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忙,然后挂断了电话。 余江阮直到要上飞机时也没有给孟时回电话,孟时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又给余江阮发了一条登机了,这才关掉手机过安检。 孟时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她边儿上的位置上了,看打扮应该是一年轻男子,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貌。 孟时并没有在意,刚坐下,邻座的人就凑过头来。孟时吓了一大跳,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蒋青枫将鸭舌帽的帽檐拨到脑后去,笑嘻嘻的道:“怎么?是不是一大惊喜啊?” 孟时撇了一下嘴,嘀咕道:“惊吓还差不多。” 蒋青枫权当没听见,拍着胸脯道:“我可是特意送你回去的,这世道吧,说安全也不安全,不用谢。” 孟时无语,挺想说少几个你这种人就安全了的,最终还是忍了下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趟飞机?”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蒋青枫得意洋洋的,道:“让人查查不就知道了?”说到这儿,他将头凑到孟时跟前,神神秘秘的道:“我说,你想不想知道余江阮最近都在干什么?或者说,现在在干什么。” 孟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没搭话。蒋青枫拿出了手机来,翻了起来,没多时,就翻了几组相片递到孟时的跟前,道:“余江阮那小子的艳福还真是不浅,你看这女的,胸多大。再看看你,啧啧。不忍直视。” 他说着摇摇头,又翻出了另一张照片出来边给孟时看边点评。他的这些相片里,都是余江阮和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坐在咖啡厅里,脸上微微笑着,应该是在相亲。 孟时的心脏像是被重重击了一下似的,疼得无法呼吸。蒋青枫又翻出了一张照片,放大了递到孟时眼前,道:“这是他今天下午陪的美女,怎么样,比前几位都漂亮是不是?简直是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他啧啧的赞叹着,孟时看向了下方的拍摄日子时间,就是在上飞机前的一个小时。孟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嘴上却镇定的道:“是挺漂亮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蒋青枫喂了一声,道:“你就不生气,他昨天才堵你呢……”说到这儿,他蓦的住了嘴,讪讪的笑笑。 孟时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跟踪人很有意思吗?” 蒋青枫刚想否认,孟时却闭上了眼睛,理也不再理他。对于蒋青枫而言,就没有识趣二字。停顿了一会儿,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要和我在一起,我保证我身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绝对不会像余江阮一样?” 孟时嗤了一声,道:“得了,我怕你那些红颜知己找我拼命。您就放过一条生路行吗?” 蒋青枫没说话,脸凑到孟时跟前来,嬉皮笑脸的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是快要哭了啊。我告你啊,为余江阮那种人哭不值得,不过我还是愿意借肩膀给你靠。” 他说着,将肩往孟时的边儿上歪了歪。孟时闭上了眼睛,沉默着没再说话。灯光下她的眼眶微红,蒋青枫刚才那话不过是开玩笑,见到她这副模样,摸了摸鼻子,倒不敢再说话了。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六) 孟时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是不愿意相信那些照片的。可想起余江阮那打不通的电话,又动摇起来。他的手机是很少关机的,为什么明知道她要走,还关了机? 她和余江阮之间,真的相差得太远太远。岂不谈其他,就拿她爸爸的案子来说,阮蓁和余老太太原本就是不同意的,要是知道,那更是不可能同意。余江阮的压力得有多大,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孟时恍恍惚惚的想,兴许只有分开,对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她一点儿也不愿意说话,一直闭着眼睛。空姐送了餐饮来,她也一点儿没动。 下了飞机,蒋青枫的那些小弟早开了车来接。孟时原本不愿让他送的,但蒋青枫哪会放弃那么好的单独相处的机会,将小弟赶下车去,送了孟时回老宅。 没有人住,老宅里显得残破凄清。她养的那些花儿虽然老鬼常来浇水,但仍是有些焉巴巴的。孟时打发走了蒋青枫,上楼拿出被子随便铺了铺,倒在床上就睡个昏天暗地。 夜里的时候下起了雨,打在窗弦上噼里啪啦的。孟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很冷。想起床将窗子关上,手脚像是被困住了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 孟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窗户中透进的空气带了几分冷冽的味儿。脑袋昏沉沉的,她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孟涛打了很多个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将号码拨了回去。孟涛并没有什么事,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他去接她。 孟时就说她已经到了东青,自己会坐客车回去,让孟涛不用管。又问孟涛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她从东西带回去。 坐客车大包小包的多麻烦,孟涛说没有。正当孟时要挂断电话时,他又问道:“小时,你这次去是不是和深哥见面了?” 孟时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问道:“怎么了?” 孟涛笑笑,道:“没什么,就深哥打电话来问我,你过去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他。” 孟时并没有要将孟深的事告诉他的打算,说不过是碰巧遇见,然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一边,她发起了呆来。孟深的事别说是孟涛,就连孟叔她也是不打算告诉的。告诉了他们,他们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家里并没有吃的,孟时洗漱之后将门窗关好便离开。在巷口买了豆浆油条,她打了车往客车站。才刚上出租车,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孟小姐,我是孟世辉。”孟世辉微笑着道。 孟时知道他不会无事打电话,没吭声。孟世辉也不介意,接着道:“董芙萝被保释出来了,孟小姐知道吗?你刚刚救了秦婉青,董家郃这么干,算不算是过河拆桥?背后捅孟小姐一刀?” 孟时并不知道,但也不惊讶。只要秦婉青醒来,她是不可能看着董芙萝在监狱里受苦的。董家郃是一孝子,自然会顺着她来。孟时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孟先生,你们之间的事别牵扯上我。” 说完这话,不等孟世辉再说什么,她直接就挂了电话。孟世辉和董家的仇恨深着,她并不打算卷进去。至于董芙萝被保释出来,她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余江阮打来的电话已经是三天后,彼时孟时正去厨房倒水喝。看到余江阮的号码,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轻轻的喂了一声。 “那天没去送你,生气没?我手机丢了,今天才找回来。”余江阮的声音很温柔,底气不足,带了些讨好的味儿。 孟时有些失神,摇摇头,想着他看不见,又说了句没有。余江阮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最近,余部长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孟时说没有,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我过几天来看你……”余江阮微笑起来,话还没说完,就听孟涛在电话那端道:“小时你怎么起来了?你这烧才退呢,起来也不知道穿件外套。” 余江阮刚才轻松得想吹个口哨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道:“怎么就感冒了?那边天气冷吗?” 孟时清了清嗓子,小声的道:“不冷,就小感冒,孟涛就喜欢小题大做。” “你就是迷糊,发烧了还是小感冒?把手机给孟涛,我和他说。”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对孟时的不以为意很是不满。 “不用,他也不知道是你在打电话。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 余江阮拿她没办法,听到院子里有车回来,啰啰嗦嗦的叮嘱了一堆后飞快的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了书桌里,余江阮猫着腰出了书房。 孟时看着挂断的手机,有些怔怔的。孟涛将买的菜放好,出来见她呆站着,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孟时说了句没事,嗓子有些发痒,她咳了两声,道:“我再睡会儿,晚饭时候叫我起来做饭。” 孟涛好笑,道:“你以为整个地球离了你就不能转了啊,晚饭我会做,你好好休息。对了,我买了清蒸的鱼,还想吃什么?” 孟时原本是没有胃口的,听到他那么问突然就想起了姥姥烙的鸡蛋饼。她挺想说鸡蛋饼的,想起孟涛那不怎么样的厨艺,也没为难他,就说吃什么都行。 她是从京都回来的那晚上感冒的,窗子没关,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只知道脑子沉沉的。回来孟涛摸她的额头,才知道她发烧了。当即就要送她去医院输液,她不肯,最终是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回来。她其实已经感觉好很多了的,可全身仍是没有力气,软绵绵的。 孟时重新倒在床上,却发觉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余江阮有些怪怪的。 京都,余江阮刚到沙发上坐好,余部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余部长这段时间闲了很多,手里拧了一盒烤鸭。 余江阮站了起来,上前接过余部长手中的烤鸭,微笑着道:“您回来了。” 余部长眼皮也没抬,淡淡的嗯了一声。余江阮将烤鸭交给了阿姨,又给余部长倒了一杯热茶,这才道:“您调查清了吗?我什么时候能出门。您看,别的不说,就说生意上的事,虽然是有人管着的,我也不能长期做甩手掌柜吧?” 那天他出了余部长的办公室,就被余部长安排人送了回来。手机也没收了,说是调查清楚就还给他。 余部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余江阮的目光坦荡荡的对上他。余部长看了他那么一会儿,才道:“你妈那边先暂时别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再逼着他和孟时分开了,余江阮暗暗的松了口气,就听余部长道:“我已经安排了人,会和你一起过去。” 余江阮一愣,他是清楚余部长的性格的,他是很爱面子的,是不可能去孟时那边查证的。所以才敢把那单子给他看。这些天关着他,说是要调查,实际是想看他会不会心虚,到底有那么一回事没有。 他的表现淡定,余部长虽然已经相信了。但不代表会全信,这才会安排人随着他过去。这个时候余江阮是拒绝不得的,故作镇定的道:“好,但我现在就要走了,您的人是和我一起还是晚些?” “你说呢?”余部长睨了他一眼。 余江阮不说话了,摸摸鼻子,说了句谢谢爸,上楼去收拾行李去了。进了房间,他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烦恼了起来。假装怀孕完全就是下下策,他是实在没法了才想出了这办法来,以孟时的性格,还不知道能不能配合呢。 他平常鬼点子多多的人,小时候姥爷就一直说他是机灵鬼。可只要牵扯到孟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兴许是有更好的办法的,可是,他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一分一秒,他都不想再和她分开。 孟时一直没睡着,等着孟涛出门后就爬了起来。拿了他买的菜开始择菜做饭。孟涛也是忑随遇而安的人,在这儿就找了一份送煤气的工作。工资不是很高,但挺自由的。家里的菜多数时间都是他在买。 身体中没力气,不过就是家务而已,她竟然出了一身薄汗。这时候做饭还早些,择完菜之后她烙起了鸡蛋饼来。经过那么一折腾,孟时天还没黑就倒在了床上,动也不想动。 孟涛给她熬了红糖姜水,逼着让她喝下去,说是出出汗就好了。孟时是有些讨厌姜的,不过外婆在的时候,只要她一有感冒也爱给她熬姜水。味道虽然不一样,可到底没那么厌恶了。 孟时憋着气,一口气将一大碗姜水一下喝了。孟涛替她掖了掖被子,道:“盖好被子,好好睡。你当初要隔着去我就不同意的,好了,这下自己遭罪也是活该。” 孟涛对董家郃是非常不满的,孟时回来之后他就念叨了很多遍。直到孟时承认错,保证以后不再干那种傻事了他才作罢。其实哪还有下次。 孟时连连的点头,孟涛拍了拍她的头,把灯关了才出去。孟时的眼睛有些疼,头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底,没多大会儿就捂出了汗来。身体仿佛轻松了些,她睡得更沉了些。 孟时是被灯光给刺醒的,睁开眼,屋子里的灯开着,余江阮一身寒气的坐在床边,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孟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幻象并没有消失。坐在床头的余江阮轻笑了一声,低低的道:“怎么,见着我傻了?” 孟时翻身要起床,他摁住她的肩头,道:“好好躺着,这不感冒还没好吗?” 孟时的脑子里有些懵,手指揉了揉嗓子,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冲着她眨眨眼睛,道:“难道你不想我过来?” 孟时无语,她其实想问的是他怎么那么晚过来了。余江阮刚才是在故意的逗她,低低的笑笑,又道:“孟涛在外面守着呢,不许我打扰你。烧已经退了,好好睡着,没地儿住,我订了宾馆,明天再过来看你。” 孟时抽抽鼻子,嗯了一声。余江阮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个,微笑着道:“乖,晚安。快睡吧。” 余江阮刚说完,就听见外面的孟涛重重的咳了两声。他有些无奈,捏了捏孟时的手,关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门轻轻的关上,孟时眨眨眼睛,感觉就跟幻觉似的。 余江阮出了门,孟涛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了房间。倒是孟叔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道:“那么晚了小余你有地儿住吗?” 余江阮笑着道:“我在那边订了宾馆的,那么晚了打扰您了。” 孟叔还没说话,孟涛就哼哼着道:“知道打扰了你还来?” 余江阮的脸皮厚得很,只是笑笑,并不介意。孟叔咳了一声,看了孟涛一眼,道:“你别客气,这地方可不像东青那样。要没地方住就将就住一晚。” 余江阮知道要是他留下来,孟涛和孟叔就得挤了。他笑着道:“谢谢您,真有地儿住的。和您我什么时候客气过。” 孟叔点点头,道:“那明早过来吃饭。” 一旁站着的孟涛已经不耐烦了,余江阮挺识趣的,知道那么晚打扰人确实不太好,告辞了。 巷子里有车等着他的,余部长派了四人跟了过来,一个经验丰富的阿姨,另三位则是暗地里跟着的。 见着孟时,余江阮可谓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来时他就在想,孟时这妞儿会不会又玩失踪什么的。她那脑袋瓜子装的事情可多了,玩失踪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就算孟涛不盯着他他也不会留下的,虽然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抱着孟时。他和孟时已经领证的事到现在都没告诉别人,他要留下,未免显得不够尊重人,轻浮了。毕竟有长辈在。 孟时转过身就睡了,余江阮在陌生的地方,躺在陌生的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宾馆的条件不如酒店那么好,这天气已经有了蚊子。嗡嗡的在耳边响个不停。他爬起来去前台找了蚊香点上,蚊子是驱散了,可那蚊香的香味却是刺得他连打几个喷嚏。他抽抽鼻子,竟然笑了起来。 余江阮第二天起得很早,孟涛起床的开门的时候见他拧着早餐站在门外,微微的愣了愣,随即哼哼着道:“起得真是够早的啊。”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马屁精,不过还是忍了下去。余江阮微微笑笑,道:“孟叔起床了吗?我去热早餐。” 孟涛丢下了一句没有,去洗漱去了。 孟时起床先去洗了个澡,听见厨房里有响动,以为是孟涛在做早餐,走近厨房一看,见到余江阮,她愣了一下,道:“你怎么那么早过来了?” 昨晚差不多就没睡着,余江阮却依旧是神采奕奕的,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他笑笑,朝门外看了看,做了一个口型:“想你了。” 他又朝孟时眨眨眼睛,孟时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余江阮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孟时看了看在摆弄摩托车的孟涛,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余江阮勾住她的肩,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轻轻的道:“待会儿会有一阿姨过来,嗯,过来照顾你。到时候你得听她的知道吗?至少得表面听。”他补充了一句。 孟时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照顾我?是照顾你的吧?”她哪需要照顾,需要照顾的是余江阮这娇娇公子才对。 余江阮挠了挠头,道:“不是不是,反正就照顾你的,你只要听她的话,照着她说的话做就行了。”顿了顿,他无奈的道:“是我爸让她来的。” 孟时更是茫然,再问为什么余江阮却不肯说了。不知道是感冒药见效了,还是昨晚喝姜汤捂出了汗,孟时今天的感冒彻底的好了。她已经请了两天假,怎么都是要去上班的。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些,围墙低,没什么安全保障。吃早餐的时候余江阮就和孟叔商量,重新换个小区。这点儿孟振峰以前是没想到,听到余江阮那么提起,他倒是难得的没反对。当即就让孟涛重新找地方。 余江阮当然不会让孟涛找,说他来的时候已经和一个房东谈好了,待会儿去签了合同就可以入住。孟振峰点头,说他安排就是。 以前孟时让住回老宅孟振峰都是不肯的,余江阮原本以为他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说服孟振峰的,他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倒是他没想到的。他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握了握孟时的手。 吃过早餐,孟时换了衣服就要去上班。谁知道还没出门就被拦了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拧着大包小包的走进院子,见着要出门的余江阮和孟时,就问道:“阮阮这是要去哪儿?” 余江阮有些尴尬,介绍道:“小时,这是陶阿姨。”说到这儿,他咳了一声,道:“小时去上班,我送她过去。” “上班?”陶阿姨笑笑,亲切的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上什么班,出去散散步还差不多。” 余江阮的笑容里有些无奈,道:“您怎么来了,不是让好好休息一下吗?” 陶阿姨微微笑笑,亲切的拉起了孟时的手,道:“我哪做得住啊。小时太瘦了,我得给她好好补补。” 孟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陶阿姨已拉着她往里走,道:“昨晚上下过雨了,这路上滑着呢。要散步也等会儿再去,可千万不能跌了。” 孟时的身体僵得厉害,用眼神去问余江阮。余江阮假装没看见,接过了陶阿姨手中大包小包的补品。 陶阿姨倒是很和蔼的,问孟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念叨着女孩子还是胖点儿的好。眼看着上班时间就要到了,孟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知道陪着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趁着陶阿姨不注意的时候就看向余江阮,余江阮也挺无奈的,硬着头皮的上前,对陶阿姨道:“阿姨,您休息一下,我先和孟时谈谈。” 陶阿姨也没问谈什么,点点头,然后拧着东西进厨房去了。好在孟涛和孟叔都出门了,不然的话见着这阵仗不知道惊讶成什么样。 进了房间,孟时瞪着余江阮,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为什么就不能上班了?” 余江阮摸摸她的头,微笑着道:“上班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对吧?” 孟时没说话,瞪着他。余江阮举起手来投降,道:“我说总行了吧。”他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和我爸说你有宝宝了。” 他说着摸了摸鼻子。这种事也能撒谎吗?孟时真想踢他两脚的,忍了又忍,有些烦躁的道:“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抱住了她,轻轻的道:“小时,我想你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开。除了撒这谎,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马上和你在一起了。” 真是个蹩脚的谎言,怀孕这肚子迟早都是会大起来的,到时候就穿帮了。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孟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任由着余江阮抱着,过了那么一会儿才道:“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余江阮轻笑了一声,捧住了她的脸,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额头,道:“要怎么收场呀?我努力点儿在他们发觉之前怀上不就得了?” 孟时的脸上热乎乎的,小声的嘀咕道:“你以为你想就能有呀?” 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认真的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肯定会努力。不过呀,你这段时间就乖乖的听陶阿姨的话,知不知道?真没想到,你比我还急啊。” 他说着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孟时的脸上更热,切了一声。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在蒋青枫那儿看到的相片来。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七 ) 她的身体僵了起来,余江阮一下子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轻轻的松开了她,拧了拧她的脸,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孟时摇摇头,余江阮看着她,道:“真没什么事?” 孟时点点头,余江阮拍了拍她的头,道:“那就别去上班了好不好?你要执意去上班,陶阿姨肯定会跟我爸说的。” 孟时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说不去就不去有些奇怪吗?” 余江阮摩挲着下巴,点点头。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道:“那我们就悄悄的走,嗯,等我爸爸打电话来再说。” 出去的时候陶阿姨在厨房里,两人悄悄的走出院子,孟时让余江阮回去陪着陶阿姨,余江阮却不肯,哼哼着道:“我得去看看,你上班的那地方帅哥多不多,要是你趁机跑了怎么办?” 孟时没好气的道:“我还没怀疑你呢。” 余江阮揽住她的肩,飞快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乖着呢。” 孟时闷闷的,没说话。余江阮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拉开车门让孟时上车。孟时上班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余江阮刚才不过是在开玩笑,车停下伸手抱了抱她,道:“我去找房子,下班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要是有合适的,待会儿我就找人搬了。陶阿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将你守着,在那边不方便。” 孟时嘀咕了一句谁让你撒谎的,下车走了。余江阮哼了一声,发动车子,道:“这没良心的丫头,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余江阮这车还没开多远陶阿姨就打来电话,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去找房子,陶阿姨又问孟时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余江阮含糊的应了,好说歹说陶阿姨才挂了电话。 余江阮的动作迅速,很快在江边找了一套复式公寓。价钱上他没怎么在意,见环境还行就租了下来。搬家是孟涛帮忙着搬的,他问了余江阮每个月租金多少,余江阮并没有告诉他。谁知道没多时他就取出了一万块给余江阮,当时房租。 余江阮哭笑不得,孟涛却振振有词的道:“我们可不占你的便宜,你也甭想以这些为借口让小时欠你什么。” 余江阮无奈,刚要解释,孟涛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余江阮只得将钱收了起来,寻思着等孟时回来再让孟时将钱还给他们。 孟时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腹部涨疼涨疼的,是月事要来了。余江阮这谎撒得还真不是时候。 她不敢回去上厕所,下午下班,在园林里上了厕所,这才慢吞吞的出去。余江阮的车早就等在外面了,见着她,就问道:“怎么那么久才出来?你那些同事都已经走了。” 孟时嗯哼了一声,闷闷的道:“这几天上厕所要到外面上。” 余江阮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揉了揉孟时的头,笑嘻嘻的道:“孟小时,你怎么那么不争气呀。” 孟时拍开他的手,余江阮知道她心情不好,柔声道:“乖,不郁闷啊。以后晚上上厕所我都陪你出来。” 孟时依旧是嗯哼一声,不理他。余江阮将热腾腾的小笼包递给她,微笑着道:“这是陶阿姨做的,特地嘱咐我给你带的。先吃点儿,今晚做了很多菜,好几道都是你喜欢吃的。” 孟时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包子,苦着脸道:“陶阿姨不会真一直都在吧?” “当然是真的。”余江阮说着,又道:“孟小时,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孟时包子也不咬了,抬头看向他。余江阮好笑,道:“干嘛那么紧张啊,也不是什么事,我爸给我打电话来了,让你别去上班了。” 孟时揉了一下额头,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天天在家里对着陶阿姨?” 余江阮拍了拍她的肩,道:“陶阿姨人真的挺好的,反正现在也不用怎么装。我相信你可以的。” “……” 孟时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没去看就接了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却没说话,孟时又喂了一声。 那边依旧没声音,孟时正要挂断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幽幽的女声,“是我。”声音有些嘶哑,但孟时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是董芙萝。 孟时没说话,董芙萝不知道在哪儿,声音有些空旷,“孟时,我想和你说说话。”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正要挂断电话,董芙萝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救我妈。你还喜欢家郃是不是?我想通了,你心眼不坏,和他在一起比其他那些想要他钱的狐狸精好多了,我允许你和他在一起。” 孟时有些好笑,道:“那我是不是得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董芙萝自然知道她是在讥讽的,去没有回应,道:“孟时啊,你说我得怎么感谢你?你不是一直想替你爸爸报仇吗?我帮你一把?” 孟时不知道她是否在试探什么,冷冷的道:“谢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 董芙萝就跟没听见似的,喃喃的道:“孟时,我告诉你,我和董家郃,并不是亲兄妹。准备的来说,我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也姓董,我姓薛,那么多年,我差点儿都忘记我姓什么了。” 这些事孟时从未听董家郃说过,微微的愣了愣。董芙萝接着又道:“我有时候在想,那时候,如果我跟了我那穷鬼老爸,我是不是还能幸福一点儿?我快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上自己的弟弟?” 她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喃喃的继续道:“我心里的这些秘密,都只能找你说了。只有找你说了,我才能舒舒坦坦的上路。我再也不要记得这些。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变态肮脏得很,可我舍不得死,真的舍不得死。” 她那边风声有些大,孟时本是不想管她,忍了忍,还是问道:“你在哪儿?” “你甭管我在哪儿。”董芙萝的语气不善,像是知道孟时在想什么似的,道:“孟时,你别想挂我电话。你不是问我在哪儿吗?我在楼顶,你要挂了我电话,我就从这楼顶上跳下去。到时候警察看通话记录,你觉得会查到谁的身上?”她说着像是疯了一样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孟时冷笑了一声,道:“调查就吓到我了?难道是我推你下去的?” 董芙萝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僵硬着道:“那你就当可怜我!” 孟时更是好笑,道:“您董大小姐什么人,哪儿轮到我来可怜了?” 今晚的董芙萝说有多不对劲就有多不对劲,孟时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她边说着,边拿着手机往外走。余江阮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推开门。 余江阮正在叠衣服,见着她正要说话,孟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嘴唇动了动,让他拿笔过来。 余江阮的反应挺快的,立即就去找闭。电话那端的董芙萝突然哭了起来,伤心的嚎啕大哭。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恶狠狠的道:“孟世辉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要杀了他!他知道了,他竟然都知道了。他说他要将事情公之于众,说要让家郃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声音中满是绝望。孟时沉默着没说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有今天,也算是自作自受。并不是爱就要得到,如果,当初她生下了孟世辉的孩子,今天也许就不会这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余江阮拿了笔和纸过来,孟时接过,在纸上刷刷的写了起来。余江阮看后脸色变了变,拿着手机出去了。 董芙萝的哭声让人心烦意乱,好在她并不是爱哭的人,哭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幽幽的道:“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一定要告诉家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碍他。” 说到这儿,她又急急的道:“别告诉他,别告诉他,他已经被我害得够惨了。让他自由吧……” 她喃喃的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孟时站着没动,余江阮走了进来,道:“我已经给董家郃打了电话,她应该是喝醉了。孟小时,她那种人不值得同情的。” 孟时笑笑,道:“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刚才你干嘛给董家郃打电话?” 余江阮低低的叹了口气,抱住了她,道:“孟小时啊,董家郃让我转告你,董芙萝出来,只是为了稳定他妈妈的情绪。等到他妈妈好起来,他会将她送进去。” 董芙萝再也没有打电话来,孟时的心里有些不安。想起董芙萝不像是那种想死的人,她没再多想。 孟时这几天的日子难过极了,几乎都是不敢在家里上洗手间的。每次上厕所都是跑到外面去。陶阿姨买了好几本胎教的书,要孟时没事就看看。 孟时怕被孟涛和孟叔看见,将书全抱回了房间里。胆颤心惊的,就生怕陶阿姨哪天在孟叔和孟涛面前冒出惊世骇俗的话来。 好在陶阿姨一直未在他们面前提起。月事过后,余江阮更是肆无忌惮,常常半夜就溜进了孟时的房间。有几次差点儿被孟涛撞见,孟时提心吊胆的,他却跟没事人似的,每天都要天明之后才溜回自己的房间。 孟时有时候会摸着平坦的肚子想,要是有一个小生命在肚子里孕育,那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偶尔她会想到阮家未必会让她和进门,不过并没有关系。她不害怕,她一个人,也可以养活宝宝。 这样的想法,她是从来不敢和余江阮说的。时间渐渐的过去,一晃就是大半月过去。孟时每每看见陶阿姨笑吟吟的看着她的肚子,她都是但颤心惊的,害怕她会发觉。 这天她正在看电视,余江阮突然打来了电话,让她换成京都的新闻。孟时换了过来,就见屏幕上全是滚滚浓烟,记者站在楼下急急的报道。说是刚才酒店里发生了爆炸,应该是煤气爆炸。消防员已经上楼救人,情况不容乐观。 画面切换成楼道里的画面,冒着滚管浓烟,电梯里已经坏掉,消防楼道里不停的有住客被疏散。 余江阮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她看,孟时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人?” “我刚才听何瑜霏说,董芙萝在,孟世辉在,还有,那位也在。”余江阮的语气沉沉的。 他今天去了东青,现在还没回来。孟时忽然想起了那天董芙萝说的话,并没有觉得轻松,喉咙里一阵干涩,问道:“董芙萝……做了些什么?” “目前并不清楚,但她最近和那位走得很近,今天的煤气爆炸,肯定是她的局。只是不知道,她怎么能同时将孟世辉和那位同时约到了酒店里。” 那位好色,董芙萝原本就是美人,想要勾搭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大仇得报,孟时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越加的沉重。董芙萝说的话,她从未当真过。她一点儿也没想到,她真的会那么干。 见孟时不说话,余江阮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谁也没有逼着她那么做。救援现场很乱,不知道是否还有二次爆炸,消防官兵并不敢靠近。也不知道是否人都已经死了。” 余江阮那边有电话进来,说了两句他就挂了电话。孟时到了厨房,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下。她是要报仇,可是并不是要用这种方式。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面容疲惫。回来之后就带着孟时进了方家,沉沉的道:“事情被封锁下来了,查证了,三人全死了,连全尸也没有。好在没有连累其他人。伤是伤了好些,都只是轻伤而已。这还真是董芙萝的风格……” 孟时没说话,余江阮摸摸她的头,又道:“爸爸说,无论如何都会还你爸爸一个公道。董芙萝走之前,已经递交了一份关于那人贪污的材料。纪委已经开始调查了。” 孟时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欠了董芙萝那么大一个人情,并且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她轻轻的点头,余江阮轻轻的抱了抱她,道:“爸爸说了让我们回去,还是得由你来开始。那人的根基很深,党羽众多。不可掉以轻心。回去之后你不能再乱走,出门必须由保镖护航。” 那人已经倒下,余部长已经多了很多的把握。孟时应了声好,眸子移向窗外,今后这段时间,有得她忙了。 孟时余江阮和陶阿姨第二天就回了京都,孟涛和孟叔不肯跟着去,但也回了东青。 令孟时松了口气的是,余部长并未叫他们回家住,而是放任他们住到了公寓里。当然,陶阿姨也随着他们住下。 余江阮回来怎么都是要回去看两边老人的,孟时没有跟着去,她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睡,留在家里补眠。 余江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孟时正在看新闻,新闻上放着有关爆炸事件的后续。发生那么恶劣的事,记者第一时间报道了,虽然要压下去,但也是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的。 后续报道里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说是为情,当事人的身份一概没提。孟时看得心不在焉的,换了台。 余江阮将外套脱了,在孟时的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柔声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粥。”孟时心不在焉的,微微的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余江阮,迟疑了一下,道:“余江阮,我能不能……去看看董芙萝。” 余江阮微微的愣了一下,道:“她……”他其实想说身体已经被炸得粉碎的,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柔声道:“好,董家郃给她立了衣冠冢,我明天带你过去。” 孟时应了一声好,余江阮拍了拍她的脑袋。他今天下午是和何瑜霏一起过去的,并不敢让秦婉青知道,医院那边还是瞒着的。所有的事情都由董家郃一人处理。他瘦了很多,就跟皮包骨头似的,完全不似以前的玉树临风。 这对董家来说是大灾,对孟家和那人的家属来说同样是大灾。两家人联合起来到董家闹事,要不是董家郃一向是铁血手腕,未必能压制得住。 他原本是想留下来帮忙的,董家郃没让。客客气气的向他和何瑜霏道谢。他很清楚,无论是他还是何瑜霏,和董家郃之间的情分就止于此了。他是多高傲的人,绝不会让人同情怜悯。 董芙萝的这招果然够狠,董家破败下去,孟家这下也完了。孟家这些年全凭着孟世辉才得以壮大。这下孟世辉不在了,凭着孟家那几个纨绔子弟,想要撑下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这仇,真真的是结下了。今天听董家的老仆说,等秦婉青的病情稳定下来,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京都。暂时应该是不回来了。 回去也好,以董家郃的能力,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未尝不能东山再起。只是,董家郃今天那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振作起来。 余江阮凝视着孟时,久久的没动。这也算是报应了,董家人那时候那么冷漠的对孟时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董家郃只为董芙萝做了很短的法事,第二天余江阮和孟时过去的时候已在准备下葬。葬的不过是衣冠冢,怎么都有些诡异。 何瑜霏比他们还早到,看到她孟时并不惊讶。好歹她和董家郃在一起那么多年,董家出事,她站出来再正常不过。 看见孟时,她挺惊讶的,小声的道:“昨天阮阮也没说你来了。” 孟时微微笑笑,何瑜霏看着董芙萝的遗像,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以前我真是挺恨她,现在,却恨不起来了。” 微微的顿了顿,她接着道:“也许,我们,没有谁比她更爱他。”她的声音中带了些伤感,孟时沉默着没说话。 何瑜霏也没说话,静静的看了遗像上笑得温婉如花的董芙萝一会儿,又接着道:“大家都在传,说董家的那些丑闻,都是孟世辉传出来的。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时我是不怎么相信的,现在我却信了。我还是自私的,再爱一个人,也不会像她一样。” 最后的一句话,何瑜霏说得有些艰涩。孟时默默的听着,董家郃出来,并没有看他们,低声和管事说着什么。 董家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出了这种事人人都避之不及,来的宾客寥寥无几。就连董家郃的那些叔伯也未出现。世态炎凉,人情的冷漠,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 董芙萝葬在京都的墓园中,墓地原本是秦婉青自己准备的,一时买不到合适的墓地,只能是先用了。 葬礼结束,宾客下了山,董家郃却没有走,就在墓地前站着。余江阮示意孟时和何瑜霏先走,过去叫他。 听见余江阮的脚步声,董家郃没有回头,声音暗哑的道:“你们走吧,我想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儿。” 余江阮在他身边站了下来,低低的道:“节哀顺变家郃,人死不能复生,她要是还在,也必定不愿你这样。” 董家郃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纷纷扬扬的飘洒在墓碑上。董家郃的眼前一片迷蒙,他依旧站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的笑笑,道:“阮阮,谢谢你能过来。我没事,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就下去。” 说完这话,他伸手到西装口袋里摸了摸,颤抖着声音道:“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余江阮抽了一支烟递给他,打了打火机点燃。董家郃又重复了一遍让他先走,余江阮看着他,道:“我在前面等着你。” 董家郃没有说话,余江阮又陪着他站了会儿,转身下了山。走了百来米远,他放心不过回过头,董家郃跪在墓前,伸手轻轻的去擦墓碑上的雨丝。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八) 孟时和何瑜霏一直出了墓园都没见余江阮下来,雨丝飘了起来,何瑜霏抬头看了看,道:“去车里坐着把,这雨怎么说下起来就下起来了。”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小声的咕哝道。孟时应了声好,又往山上看看,这才跟着何瑜霏上了车。车上备有干毛巾,也饼干和水。孟时将毛巾递给何瑜霏,让她擦擦,她却摆摆手说不用,拿起了饼干猛吃了起来。 孟时和余江阮过来是吃了东西过来的,何瑜霏却不一样,她来得早,一直没机会吃东西。不饿那才是怪事。 孟时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的道:“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小心咽着了。” 她的话音刚落,何瑜霏就咳了起来,孟时快速的将水递给她,又抽了纸巾给她。何瑜霏说了声谢谢,将满身的饼干碎屑清理干净。 被呛了一顿,她吃得慢了些。喝了小半瓶水,看了看时间,道:“他们俩怎么还不下来。” 孟时摇摇头,忽然想起董家郃那憔悴的样子来。董芙萝的心思,他一直是清楚的,只是装作不知来粉饰太平。如此成了这样的结局,他在心里不知有多自责。 他怕戳破那层纸后再见面难堪,却没有想到,他假装不知,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董芙萝拉了孟世辉一起同归于尽,只会让他觉得他欠了她的。也许,察觉到董芙萝对他的感情时他是厌恶的,但此时,留给他的,却永远只有愧疚和自责了。 董芙萝,还是不放下他的。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到死,她都是期盼董家郃能永远记得她的。 孟时微微的有些失神,回过神来见何瑜霏也在发呆。察觉到孟时看她,她淡淡的笑笑,道:“我恨得厉害的时候,曾诅咒过他们不得好死。可我没想到,真正的到了这时候,我却高兴不起来,只有压抑。” 孟时没说话,何瑜霏又接着道:“孟时,你觉得,她这样做值得吗?” “她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孟时轻轻的道。 何瑜霏笑了笑,道:“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值,真的。搭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让人记得又如何,终有一天一样是过往云烟,哪有踏踏实实的活着实在。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子做。她是冷面冷心的人,唯独对董家郃,才会掏心掏肺。” 孟时默默的听着,见何瑜霏不说了,迟疑了一下,道:“你没放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何瑜霏给打断。她笑笑,道:“我早已看得很淡,也许是没放下的。但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吗?” 是啊,早就不可能了。从秦婉青上门大闹的时候就已不可能了。何况,现在董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董家。身后还有那么多丑闻,她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和董家郃好的。 她今天过来,是偷偷的请假过来的。出事的时候她去了现场一次,回去她妈妈就威胁她,如果她胆敢再和董家郃扯上关系,就让她等着给她收拾。她一点儿都不似在开玩笑,从未有过的严厉。 她发誓保证,她妈妈才放下了心来。后来她爸爸下班回来后,也和她谈了一次,让她不要因为心软同情就做出了什么糊涂的事。他们是她的父母,对她岂止是了解。 何瑜霏怔怔的坐着没动,过了会儿后才轻轻的道:“孟时,我要订婚了。订婚之后马上就要结婚,婚期已经定下了。” 她的眼中毫无欣喜,仿佛是事不关己的事。孟时说不出恭喜这样的字眼,沉默了一下,艰难的道:“结婚是大事,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别冲动。” 何瑜霏在董家有事的时候和董家郃退婚,背后肯定是有人议论的。 何瑜霏笑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听听人嚼舌根就会气得失去理智的人吗?其实我已经相了很久的亲了,有时候一天赶几场。不想再去了。他人挺不错,家里关系简单,我觉得挺合适的。等什么时候有空了,让他请你们吃饭。” 孟时点点头,应了一句好。气氛有些沉闷,她找不到话说。正想重新找个话题,就听何瑜霏又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嫁给别人。原本以为会痛苦不堪的,其实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孟时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会打断何瑜霏的话。这些话不知道在何瑜霏的心里憋了多久,索性一次痛快的说了出来。 到了最后,她长长的吁了口气,笑笑,道:“听烦了吧?我这话唠子的毛病得改改,说着就停不下来了。” 些许是没了心事,她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孟时笑着说没有。何瑜霏看着她,忽然又道:“我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和你说这些事。以前啊,我和芮芮是无话不谈,没想到长大了,却都变了。” 她微微的顿了一下,认真的道:“你多点儿心眼儿,防着她。她从小受宠,几乎没有什么挫折,我觉得,对阮阮,她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上星期,我还看见她和阮姨逛商场了。” 孟时笑笑,说了句谢谢。何瑜霏叹了口气,道:“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都变得我不认识了。” 她没有说的是,邰音芮心高气傲。在余江阮这边受了挫,哪能那么善罢甘休。即便是没那么喜欢他了,也会不择手段的将他夺过。 何瑜霏再无话,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山间的小道。她的电话在此刻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了,看了孟时一眼,道:“是我妈打来查岗的,你得帮我挡一下。” 她说完就接起了电话来,笑着道:“妈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的何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娇嗔着道:“我能去哪儿呀,我上班呢。刚从食堂吃了饭出来,余江阮从这边路过,请我喝咖啡。” “他不在,上洗手间去了。你要不相信我让孟时和你说,她和余江阮一起过来的。” 电话那端的何母答应了,何瑜霏比了一个口型,将手机递给了孟时。孟时接了过来,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阿姨。 何瑜霏的妈妈微微笑笑,说何瑜霏不懂事,让她多担待点儿。然后又让她和余江阮去家里吃饭,才挂了电话。 孟时将手机还给何瑜霏,何瑜霏无奈的耸耸肩,道:“我就猜到她今天肯定得打电话,现在也不让我自己出去住了,连晚回家都要被盘问半天,问去哪儿,和谁在一起。我要再不结婚,恐怕我迟早得被逼疯。” 孟时的眼神里有些晦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就从来没有嫌弃过外婆唠叨,反而外婆的唠叨是她最怀念的。因为失去过,所以更懂得珍惜。 何瑜霏想反驳,一下子想到孟时是孑身一人,有些讪讪的,道:“我也只是嘴上说说。” 两人说着话就见余江阮和董家郃一起下来了,何瑜霏和孟时打开门下了车。董家郃未有任何表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的车是停在一旁的,司机已下车替他拉开车门。他并没有急着上车,郑重的向三人鞠躬,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直到董家郃的车消失在车道上,何瑜霏才轻轻的问道:“他,没事吧?” 余江阮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事。”他还有母亲要照顾,董氏的烂摊子等着收拾,哪能那么轻易就倒下了。 何瑜霏点点头,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上车吧,想吃什么?”这句话是问孟时的。 孟时没回答,看向了何瑜霏。何瑜霏摆摆手,道:“送我到我上班的地方就行,我随便吃个盒饭就是了。说不定我妈待会儿还要打电话。” 余江阮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他在中途就放了孟时下车,让孟时先去点吃的,他松何瑜霏回去就回来。 两人吃的是比较清淡的粤菜,余江阮到的时候孟时已经点好了菜,正看着窗外发呆,连他进去也没发觉。 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微笑着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孟时摇摇头,端起离开茶抿了一口。余江阮拿过菜单,看了看,道:“这里的甜点不错,想吃什么?” 孟时说不用,余江阮冲着她眨眨眼,道:“这机会难得,要是陶阿姨知道,肯定是不会让你吃外面的东西的。” 陶阿姨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是比较清淡。孟时吃得不是很习惯。她对一日三餐都很认真,常常叮嘱孟时不要去吃外面的东西。就算酒店里也不干净,怀着宝宝不比别的时候。 她每次说孟时都只知道小鸡啄米的点头,尴尬得没法,她甚至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的穿帮了,那该怎样去面对陶阿姨。 余江阮叫来了侍应生加了一道甜点,给孟时的杯子中续上茶,菜陆陆续续的送上来,他又给孟时拿碗筷,布菜。 这家店余江阮是常来的,对招牌菜如数家珍,不停的让孟时多吃点儿。孟时并没有什么胃口,茶喝得多了,一点儿也不觉得饿。 余江阮倒是真正的饿了,对脆皮烧肉情有独钟,孟时觉得有些腻,他却连连下筷。一晃一碟子肉就只剩下几片,孟时忍不住的道:“小心吃腻。” 余江阮璀璨一笑,对着她眨眨眼,道:“你这是嫉妒对吧,你自己不喜欢吃也不允许我吃?” 孟时无语,懒得再管他。余江阮倒是收敛了些,吃了些素菜,最后还是没忍住将那几片肉吃得光光的。 孟时见他那得意满足的样儿,忍不住的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月没吃肉了。” 余江阮有些悻悻的,道:“陶阿姨都不做肥肉的,谁不馋啊。”说着又笑了起来,道:“还是你做的菜最合我的胃,什么时候陶阿姨不在,你给做红烧肉或是梅菜扣肉吃。” 孟时瞥了他一眼,啧啧的道:“就那么点儿出息呀,只记得肉了。” 余江阮笑了起来,揽住了她的肩,道:“可不就只有这点儿出息,谁让我们家孟小时的手艺非凡呢。不过呀,我可不只记得肉,还记得你呢。昨晚的服务可还满意?” 他在孟时的耳边低低的耳语着,孟时头也不敢抬,她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那一肚子坏水的笑。 公共场合余江阮还是挺收敛的,并没有再逗孟时。他做贼做成习惯了,陶阿姨让他们俩分房睡,但每晚余江阮都会偷偷的溜进房间去。孟时将门反锁了,他就用钥匙大开。美名曰要夜夜努力,一定要在被揭穿之前造出人来。 两人上了车,余江阮俯身替孟时系上了安全带,微微笑着道:“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是不是呆腻了?” 这段时间还真是难为孟时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在家里呆过那么长的时间过。余江阮不在,她都是不能出去的。陶阿姨太过小心翼翼。她每每看到陶阿姨那一副为难的样子,就哪儿都不想去了。 孟时抽抽鼻子,道:“不是说别乱走吗?” 余江阮冲着她神秘的一笑,道:“有一个地方不算是乱走。” 他带了孟时去书店,微笑着道:“挑你喜欢的,你不挺爱看书的吗?我要不在的时候就看书打发时间。这也算是胎教哦。” 他故意的打趣着,说着看了看孟时的小腹。孟时哼了一声,兀自进了书店。两人在书店没呆多久,余江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尤为刺耳,余江阮赶紧的关了静音,轻轻的对孟时道:“别乱跑,我接个电话就回来。我妈打来的。” 他说着快步的出去了,边走着边接起了电话,压低了声音喂了一声。 阮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淡淡的就问道:“你在哪儿?” “我现在在外面,怎么了妈妈?”余江阮走出了出口,又往前走了几十米这才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是问你在哪儿。”阮蓁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却听得出来是带着怒气的。 余江阮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道:“我在书店,妈妈您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了?”阮蓁反问道,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余江阮更加确定自己又得罪阮蓁了,笑笑,哄着道:“我虽然是您儿子,但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您就别为难我了。快说说谁惹我们阮大美人生气了,我替您揍她去。” 阮蓁又冷笑了起来,道:“你先把你自己揍一顿。” “我可没惹您生气。”余江阮笑着,微微的顿了顿,又道:“我最近可没做惹您生气的事,要是真是我惹您生气了,我上门向您负荆请罪去。” 阮蓁骂了句油嘴滑舌,火气倒是消了下来,板着脸道:“你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 余江阮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老妈的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竟然那么快就知道了。 阮女士那么问,想必已经知道孟时在了。否认是不行的,余江阮只得硬着头皮的道:“不是,我和孟小时一起的。我忙,今晚就带她回去见您。” 阮蓁冷哼了一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过来了我竟然要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余江阮一个头两个大,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总算让阮女士的气消了下去。挂了电话,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他是真不想让孟时去见阮女士,孟时在他面前就跟一刺猬似的,到了阮女士面前,就像汤圆一样了,随便搓捏。 他重新回书店的时候孟时已经挑好书了,正在结账。余江阮一愣,道:“不多挑一点儿?” 孟时说够了,等着收银员打包的时候问道:“阿姨是要你回去吗?” 她猜得真挺准的,余江阮无奈的笑笑,道:“不是让我回去,是让我们一起回去,也不知道她从来知道你也来了。” 孟时一下子想起了何瑜霏妈妈的那个电话,有些闷闷的道:“下山的时候我替何瑜霏接了她妈妈的电话,应该是阿姨告诉她的。” 也难怪,何瑜霏妈妈最近疑心重,担心何瑜霏敷衍她,肯定是要打电话问问阮女士的。 何瑜霏那边倒是敷衍过去了,他们却暴露了。余江阮拍了拍孟时的肩,道:“我们晚点儿再过去,吃了晚饭就走。我妈妈要问起,你就是昨晚才到的。她不会去查的。” 余江阮狡黠的笑笑。 说起见阮蓁,孟时的心里是打着鼓的。阮蓁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锐利的,从来就没温和过。她点点头,却又打不起精神来,有些恹恹的。 余江阮伸手摸摸她的头,忍不住的打趣道:“拿出我第一次遇见你时那样儿来,我妈你还搞不定啊。” 他是在取笑她呢,孟时嗯哼了两声。余江阮微微笑笑,道:“等会儿我叫岩岩也过去。” 有阮岩岩在,孟时好歹也没有那么尴尬。孟时说不用了,余江阮不置可否,拍拍她的头,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嗯?” 最终两人还是去得很早,去的时候阿姨还没开始做晚饭。阮蓁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对余江阮也没什么好脸色。 孟时主动去厨房帮阿姨的忙,她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余江阮也要跟着去厨房,却被阮蓁给叫住了,她冷笑了一声,道:“这客厅里有什么?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呆?” 余江阮无奈的笑笑,道:“妈妈您说哪儿去了,我只是去倒水。” 阮蓁冷笑了一声,余江阮若无其事的拿着杯子,倒了水又回来坐在沙发上。阮蓁拿眼角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几天都忙什么了?” “没忙什么,去了一趟董家那边。”余江阮惦记着厨房里,眼睛时不时的去瞅,有些心不在焉的。 阮蓁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他也没注意到,直到没听见阮蓁再说话了,才意识到什么。 阮蓁的脸色铁青的,大概是顾忌着孟时在,倒是没有训斥,而是淡淡的道:“你当你是救世主呢?董家的那些丑闻你没看见,那种人家少来往。” 余江阮真是觉得阮蓁变了,哦不,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以前,她隐藏得好,从未那么露骨的直接点明过。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妈妈您觉得他们是哪种人家?京都的这些达官显贵,有丑事的可不止他们家。只不过没人提罢了。” 阮蓁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正要说什么,阮岩岩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她的手里拧了一盒又大又红的苹果,鞋也不换,进门就笑嘻嘻的道:“姑姑,我来看您了。这是我去旅游带回来的苹果,可甜了,这边买不到呢。” 阮蓁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嗔怪道:“又是自己坐车来的?也不知道提前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阮岩岩嘿嘿的笑了起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我表哥那么娇气。” 阮蓁微微笑着,睨了余江阮一眼,道:“你表哥现在啊,翅膀可硬了。都是被惯坏了。” 阮岩岩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笑嘻嘻的道:“您这话可别说给我爷爷听到了,我爷爷眼中的阮哥哥,聪明懂事又乖巧呢。姑姑你肯定得挨我爷爷训。” 她插诨打科的本事倒是一流的,不过这话不假。余江阮也算是由阮老爷子教导长大的,这些年她是越来越不受阮老爷子的待见,余江阮倒是混得如鱼得水。 阮蓁果然不再说什么,让余江阮给阮岩岩倒茶来。阮岩岩哪敢让余江阮替她倒茶,连连的说不渴。 余江阮还是给她倒了茶,阮岩岩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边喝着茶边搜索着孟时的身影。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孟时,她就看向了余江阮,用眼神问他。 余江阮还没回,就听阮蓁笑眯眯的道:“我们家岩岩越来越水灵了,待会儿你芮芮姐过来,你好好和她学学穿着,别整天跟一男孩子似的疯。” ------------ Chapter 3:两两不相忘(五十九) 阮岩岩一愣,看向了余江阮。余江阮显然也没想到,站着没动,抿了抿唇。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阮蓁倒是面色如常。 阮岩岩也觉得自己姑姑太过了,却没表现出来,一脸天真的笑着道:“那今天可热闹了。我来得可真是时候。姑姑你一定要让阿姨多做些好吃的。” 阮蓁微微笑着说好,看也不看余江阮。阮岩岩是个精灵鬼,随即就站了起来,说要去厨房看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阮蓁也由着她。 到了厨房门口,看见煎鱼的孟时。阮岩岩跳了过去,笑眯眯的叫了一句小时姐。 孟时笑着问她是不是饿了,将阿姨早准备好的糕点偷偷的拿了一块递给她。阮岩岩说了句谢谢,眼珠子转了转,道:“小时姐,我们出去吧,阿姨忙得过来呢。” 孟时要一直在厨房,岂不是让邰音芮抢了风头。孟时看着锅中已经变得金黄的鱼,笑着道:“还有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阮岩岩站着没动,咬着糕点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她想了想,还是附在孟时耳边道:“我姑姑还请了邰音芮过来。” 孟时微微一愣,阮岩岩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放心吧,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也不知道我姑姑是被那姓邰的怎么迷了心了。” 最后一句她是哼哼着说的。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响起了邰音芮的声音。阮岩岩撇了一下嘴,刚要说什么,就见余江阮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并好看,看着孟时低低的道:“我们回去。” 他这事在公然的和阮蓁对着干,阮岩岩赶紧的拉住了他,道:“哥,哥,你别冲动啊。你现在要是甩手走了,姑姑铁定得打发雷霆。忍一下啊,怎么也吃过饭再走。”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就在门口杵着。孟时当然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呀?” 余江阮拉着一张脸,淡淡的道:“我就是小孩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孟时。 阮岩岩赶紧的拉住了他,道:“冷静冷静啊,你得为小时姐想想啊,你要走了,姑姑肯定会将这错怪在小时姐身上。你放心,从现在起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时姐。” 她举起手来发誓,余江阮站着没动,有脚步声走了过来,孟时推了推余江阮。 阮蓁出现在厨房门口,往厨房里扫了一眼,微微笑着道:“守在厨房里干什么,芮芮来了,过来陪她。” 她看也不看孟时一眼,说完转身就走了。余江阮握了握孟时的手,轻轻的道:“吃过饭我们就回去。” 他知道他要是在厨房里,阮蓁一会儿还得过来。索性直接上了楼。阮岩岩要在厨房里陪着孟时,去被孟时给赶出去了。 邰音芮一如既往的漂亮,看见阮岩岩她客气的打了招呼,然后微笑着道:“不知道岩岩在这儿,礼物也没带。下次补上。” 阮岩岩也笑笑,道:“谢谢,不用了。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过那时候,我好像还真拿了不少姐姐你的礼物呢。” 她虽然没点明,但邰音芮已知道她说的是她以前和余江阮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笑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邰音芮是知道阮岩岩对她有敌意的,接下来的时间多数时候都和阮蓁说话。她以前就尝到余江阮家里来,对阮蓁喜欢什么自然都是了若指掌的。直让阮蓁眉开眼笑的。越加觉得知根知底的邰音芮比孟时不知道好多少。 阮岩岩看着,在心里暗暗的骂了句马屁精,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邰音芮和阮蓁聊着聊着的聊到了购物经声,阮岩岩突然插口道:“姐,上星期你是不是去过世贸那边?” 邰音芮微微的一愣,随即微笑着道:“好像是去过,不记得了,怎么?你也去那边了?” 阮岩岩笑笑,道:“是啊,我去了,还见着你和那谁……迟哥哥在绿风喝咖啡。本想和你打招呼的,和朋友一起的,就没过去打扰你了。” 邰音芮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仍微笑着道:“当时和朋友在一起,你看见的时候朋友应该是去洗手间去了。我和他,除了手续上的事,早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说着勉强对着阮蓁笑笑,像是阮岩岩在诬陷她一样。阮岩岩有些恼火,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是吗,起身去厨房里去了。 这顿饭吃得绝对不算是愉快,邰音芮的手段高超,阮蓁也以为阮岩岩是故意找茬,对她万般维护。 阮岩岩看得气闷,阮蓁是长辈,她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对邰音芮更是厌恶。 她上星期确实是见到邰音芮的,当时她觉得好奇,还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了好会儿。压根就没有什么友人一起。虽然邰音芮和迟仰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但她现在说谎不就代表她心虚么? 吃过饭余江阮就要走,阮蓁并没有让他留下来,只是淡淡的让他明天晚上回来一下。他是要送阮岩岩回去的,谁知道刚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和阮蓁说着话的邰音芮就站到了院子里,微笑着道:“阮阮,我没开车过来,顺带载我一程行吗?” 她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简直已经超出想象了。余江阮看着她,她好歹也是家里的客人,他不好拒绝的,面无表情的点头。 邰音芮倒是挺识趣的,没有坐副驾驶座,而是坐到了后排。阮岩岩早就不爽她了,问了邰音芮要去哪儿后就一脸天真的问道:“姐姐,你在国外生活习惯吗?我听说那边的人都只吃西餐呢,我原本打算去玩玩的,怕吃不习惯就一直没去。” 她这是故意的在揭邰音芮的伤疤呢,邰音芮微微笑笑,看向了前面的余江阮,道:“阮阮,你也没和岩岩说说国外的事儿呀?” 她可真是有本事的,阮岩岩问的明明是她,她却能将这话题扯到余江阮的身上去。 阮岩岩太小,哪里是邰音芮的对手。不过她机灵着呢,娇嗔道:“姐姐,我哥在开车呢,别打扰她。你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呀?” 邰音芮微微一笑,道:“怎么会。”虽是那么说,却没有说国外的事儿。她当然不会说,要是说了,不是等于在自己踩自己的痛脚。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到了岔路口,邰音芮说要下车余江阮也没挽留,将车停到了路边。她明显的有些失望,仍是优雅的打了招呼才离开。 邰音芮一下车,阮岩岩就嘀咕道:“什么玩意儿。”她想哄孟时开心,很快说起了旅途中有趣的事儿。 已经不早了,余江阮并没有去阮岩岩家里。说是明天再过来。这时候姥姥姥爷都已经休息了,去只会将他们吵醒。 阮岩岩笑眯眯的应好,叮嘱孟时明天一定要过来。车上只剩下她和余江阮两人,骤然冷清了下来。 孟时忽然有些想抽烟,她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阮蓁的欢心。兴许,她怎么做也讨不了她的欢心。 余江阮伸出手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微微笑笑,任由着他。两人回到公寓里余江阮就接到了阮蓁的电话,不知道阮蓁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孟时很久没有过这种疲惫了,打心底的觉得累。不知道明天在哪儿,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余江阮出来的时候她在发着呆,他轻轻的抱住她,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孟时笑笑,故作轻松的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去洗漱吧。” 余江阮的下巴在她的脖子中蹭着,微微笑着,轻声道:“我们俩一起洗。” 他呼出的气息落在脖颈间痒痒的,孟时的身体僵了起来,正经八百的道:“我今晚不洗。” 余江阮笑了起来,直接将孟时打横抱抱起来。孟时要挣扎,他嘘了一声,低低的道:“小心吵醒陶阿姨。” 余江阮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最后孟时还是被他弄进了浴室。卧室里的浴室隔音效果好,他肆无忌惮。 孟时睡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了,浑身酸软无力。余江阮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才轻轻的躺下。 阮蓁之前给他打电话,他已经明确的告诉了她,如果她非要为难孟时,以后他不会再带孟时回去。 阮蓁气得厉害,让他干脆也别再回去。他不知道阮蓁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邰音芮,忽然就疲惫不已。邰音芮……也是他没想到的。他原本以为,那次她哭着走了之后,就会死心了的。没想到,她比他想象的更坚持。 他甚至不知道,她坚持的底气从何而来。也许是仗着曾经那份纯真的感情,可那早已经是过去。 余江阮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孟时的脸颊,他知道孟时是累的。她不过是在故作轻松罢了。 这事他必须得尽快的解决。他突然想起来阮岩岩说见过邰音芮和迟仰在一起的事。他妈妈的固执他是知道的,如果邰音芮不再那么缠着,他老妈就算再一厢情愿,也坚持的不了多久。 余江阮的思绪凝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中。 孟时开始忙了起来,在余部长的授意之下,她开始提交材料准备申诉。在不久之前,还是禁忌的案子,因郑南明的倒下,变得再平常不过。孟时去洗手间,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郑南明。原本身居高职的人,一旦倒下,就变得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包括他的那些亲属,也到检察院来提供他贪污的证据,想戴罪立功,抑或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明明在不久前,这些人还围着他转。一口一个老大的叫着,连脚丫子也恨不得替他舔得干干净净的。 孟时忽然想起爸爸出事的时候,所有平常有关系的叔伯,都怕受到牵连,连说实话的勇气也没有,躲避得远远的。有的人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却劝她远走他乡,只因她不可能将郑南明告下台。 听着郑南明的恶行,孟时竟然无比的平静。事情进行得比她想象的还顺利些,和郑南明往来密切的好些官员已经被悄悄的逮捕,他倒下,他的那张巨大的关系网也坍塌。甚至电视报纸上也在请群众提供有关他犯罪的线索,凡是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的人,均有奖励。 孟时走出检察院的时候太阳大得很,她并没有马上回余江阮的公寓,而是让司机送她去公墓。这几年来,她一次都没来看过爸爸。她在郑南明倒下时就想来的,最终还是等到了今天。 公墓有人搭理,爸爸的墓前干干净净的。却也冷清得很。孟时甚至不知道,这几年,是否有人来看过他。 孟时将酒和爸爸爱吃的糕点摆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父亲慈爱的相片,眼泪模糊了眼眶。她在墓前坐了良久,絮絮叨叨的说着和姥姥住在东青的开心事儿。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想失声痛哭,却又忍住,只留了个笑脸给父亲。他那时候将她捧在手心里,最害怕的就是她哭了,她怎么舍得让他担心。 下山的时候太阳明晃晃的,那么多年来,孟时第一次感觉那么轻松。太阳晃得头有些晕,刚坐进车里,司机就递了一瓶水给她。 孟时说了声谢谢,那司机微微笑笑,道:“孟小姐接下来去哪儿?” “回去吧。”孟时轻轻的道。车里比外面凉快了很多,司机见她中午没吃东西,又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孟时并没有胃口,摇摇头。那司机微笑着道:“孟小姐多少次点儿,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凉面不错,爽口得很。要不我去打包一份过来给您尝尝?” 司机一直跟着她,她不吃东西,司机却是要吃的。孟时笑笑,道:“好,麻烦您了。” 那司机微笑着说应该的,找了个地儿将车停了下来,叮嘱孟时别乱走,下车去买凉面去了。 卖凉面的店就在对面不远处,饭点儿已经过了,人却仍然很多。打包的人不在少数。孟时原本以为要等很久的,却没想到司机很快就拧了两份凉面回来。 上车他就笑着解释道:“从他们家一开店我就一直在这边吃面,老熟人了。平常都是排队的,今天特殊情况,老板照顾我。” 他将凉面递给孟时,大概是怕孟时嫌弃,又补充道:“很卫生的,孟小姐放心吃。” 孟时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在司机的注视下仍是将凉面打开。凉面还未拌匀,特制的酱闻着香极了。还有酸酸的醋味儿,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凉面里还有炒豆子和酸萝卜翠绿的葱,拌匀之后看着诱人得很。孟时的胃口被勾了起来,一碗凉面吃得干干净净的。 司机眉开眼笑的,问道:“我去给孟小姐打包一份带回去吧?放冰箱里晚上也能吃。” 孟时拿出钱请他多打包两份,让余江阮和陶阿姨尝尝,司机却说不用。打开车门下去了。这次司机依旧没去多大会儿就回来,带回来的凉面是分开装的,拌面的酱酸萝卜等另用小碗打包装起来。 司机将东西放好,笑着道:“我见孟小姐喜欢吃多要了一些配料,我女儿也很喜欢吃这儿的凉面。尤其是脆脆的豆子,每次都要加上一大勺慢慢的嚼。” 司机倒是挺健谈的,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京都地道小吃。推荐孟时去尝试。孟时回到公寓的时候余江阮不在,陶阿姨见她带了凉面回去,又念叨了一通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了小心闹肚子。 听孟时说司机带她去的,她才不再念叨。但也叮嘱让孟时尽量少出去吃,想吃什么告诉她,她来做。 孟时笑着应好,奔波了一上午她也累了,见她打哈欠,陶阿姨催着她去休息。 浑身汗腻腻的,孟时去洗了澡。才躺在床上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边擦着头发边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人就道:“小时,是我,深哥。” 孟时擦头发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道:“哦,深哥有事吗?” 电话那端的孟深笑笑,道:“我听小涛说你来京都来,我最近没那么忙了,也没什么顾忌的了,什么时候出来深哥请你吃饭。” 孟时不愿和他绕弯子,沉默了一下,道:“深哥有事请说。” 孟深笑笑,倒也不客气,道:“小时还是那么聪明。” 孟时没说话,等着他开口。孟深也没卖关子,接着道:“下午有时间吗?我有点儿事情想和你面谈。” “深哥有事就电话里说吧。”孟时的语气淡淡的。 孟深没说话,过了会儿轻笑了起来,道:“小时,好歹我们也有点儿兄妹情分。你要是不想出来,我就只有上门去找你了。” 他的语气同样的是淡漠的,孟时气得笑了起来,道:“深哥这是在威胁我妈?” “谈不上,我只是猜,你应该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孟深微笑着道。 “哦?深哥就那么肯定?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弄得人尽皆知那也无所谓。”孟时的语气冷淡。 孟深没想到她的态度那么强硬,语气不由得放得柔软了下来,道:“小时,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你何必那么防着我。你我好歹也是兄妹,我不可能对你怎样。” 孟时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地址。” 孟深微笑了起来,说了待会儿发短信,就挂了电话。他很快就将地址发了过来,离这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看来他是在照顾她呢。 孟时想不通孟深找她干什么,以他精明,想必是不会掺和郑南明的那些事的。不然,身为秘书的他,肯定早就被重点调查了。或者,他也提供了郑南明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所以得以幸免。 他能不惜一切的铺筑自己的仕途,就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孟时甚至在想,他是否已经为他那天说的那番话后悔。要是早知道郑南明会出这样的事,那天他铁定不会和她摊牌。那么现在,她必定是对他感激涕零。 孟时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刚才明明是很困的,这会儿切一点儿也睡不着。 孟深和她约在三点,她到的时候孟深应该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倒是好耐心,一点儿也不曾催她。 孟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孟深要给她点咖啡,她制止,说不用。然后看着孟深。 郑南明的倒下对孟深的影响可想而知,他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人也有些憔悴。 孟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看了看时间,道:“我再过半个小时就得回去。” 她是趁着陶阿姨出去买东西出来的,手机也忘记带了,到时候陶阿姨要是见不到她,肯定会给余江阮打电话。 孟深挑挑眉,道:“那么急?看来小时并不像见我。”他说得意味深长的,孟时并没有解释,端端正正的坐着等着他开口。 孟深有些无趣,啜了一口咖啡,靠在了椅子上,微笑着道:“既然你忙,我就不拐弯抹角的了。小时你在余家,我想请你帮深哥一个小忙。” 孟时没说话,看向他。孟深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想请你向余部长推荐我,这点儿小事对你来说肯定不难。” 孟时笑了一声,道:“深哥,你不是在说笑吧?先不说我能不能说上话。你们同样也是拉帮结派的,据我所知,你以前是和余部长站在对立面的。你觉得他可能会相信你吗?” 孟深微微笑起来,手指在咖啡杯上摩挲着,道:“就是因为他不可能相信我,我才来找你是不是?小时你那么聪明,还用得着我点明吗?” 孟时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她从未想过,孟深会是现在这样子。她不说话,孟深也不急,慢慢的啜着咖啡。 过了那么会儿,孟时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道:“深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一) 孟深抬头看向了她,哦了一声。孟时与他对视着,一字一句的道:“有些人,真恨不得,将他永远的掐死在记忆里。” 她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孟深握着咖啡厅没动,唇角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孟时出了咖啡厅,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轻松。反而更是觉得压抑。对孟深,说不失望是假的。她万万想不到,有一天,那个文质彬彬,温暖如春风的深哥,会变成让她厌恶的那种人。 是的,即便最后孟深没说出口。她依旧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他是想让她,以他是为她父亲翻案的‘卧底’身份为他洗白,推荐给余部长,自此官途亨通。 她真的一点儿也想不到,孟深竟然好意思开这种口。她还是太小看他了。孟深并没有追出来,孟时的脑子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孟深既然找上门来,绝不会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他没有立刻过来找她,而是过了那么几天才过来。这就证明,他是有备而来的。即便她不答应,他肯定也有别的办法保全他的官职。 孟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加快了步子回家。原本以为孟深还会纠缠的,谁知道,他却并没有打电话,像消失了一样。她是打算告诉余江阮的,见他不再纠缠,也就没再说。 余江阮周末的时候回家,才知道邰音芮竟然又去他家里了。还给阮女士带了补品和一件礼服。说是她亲自为阮女士设计的。 余江阮听得有些烦躁,却不动声色的。从家里出来,他就打了邰音芮的电话。电话是暂时无法接通,他稍微的想了想,决定去邰音芮住的地方找她谈。 她在京都是有她自己的房产的,离婚后更是很少回她父母家。她这么讨好阮女士,他虽然不觉得能有什么用。但真是觉得厌烦了。谁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前女友,尤其是对自己还有心思的前女友在自己家里晃。 余江阮已经很久没和邰音芮联系,不知道她有没有换地方。出于保险起见,他给许赭打电话,问邰音芮是不是住在原来那公寓。 许赭有些诧异他问起他表姐,回答了是,又好奇的问他找他表姐做什么。余江阮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邰音芮所住的公寓就在市中心,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的。余江阮以前是这边的常客,一路倒是通行无阻。 他进了电梯又给邰音芮打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他看了看时间,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这个时候邰音芮应该是下了班的。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余江阮正要出电梯,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陶阿姨打来的。他就站着没动,接了起来,问陶阿姨怎么了。 电梯门缓缓的合上,又往上升。陶阿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回去的时候买点儿小苹果回去,酸酸甜甜的那种。说是孟时最近爱吃,家里没有了。 余江阮微笑着应好,又问陶阿姨想带什么。陶阿姨迟疑了一下,说是孟时想吃烤鸭。虽然外面的东西不能多吃,但偶尔吃一次还是行的。让他带最出名那家的,别随便买。老牌子的放心。 余江阮一一的应下,心里头有些好笑。陶阿姨其实也不像表面上的那样铁面无私,还是挺开明的。 陶阿姨絮絮叨叨的说她过一个半小时在炒菜,让他忙完就回去。说着说着的孟时从楼上下来,她又问余江阮要不要和孟时说话。 电梯停了下来,没人上。余江阮依旧摁了十七楼,笑着说不用了,他一会儿就回去。 陶阿姨说好,这次倒是挺爽快的把电话给挂了。余江阮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电梯再次停下,他才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他有些时间没来过了,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正想着是要直接摁门铃还是再给邰音芮打个电话,一人就从对面走了过来。西装革履的,不是迟仰是谁。 余江阮的脚步停住,自从上次和迟仰打了一架后,他就没再见过他。他停住了脚步。迟仰也看到了他,微微的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余江阮的眉头皱了皱,问道。 迟仰微微一笑,没说话。其实根本就不用解释,他出现在这儿,不是来找邰音芮又能干什么。 余江阮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迟仰好歹也是邰音芮的前夫,他们要再在一起,那也很正常。上次是他冲动了,人夫妻之间的事,他本就没有管的资格。 迟仰过了那么十几秒,才淡淡的笑着回答道:“过来看芮芮。你也过来看她?” 他的语气平静,带了几分淡漠和疏离的。余江阮掂了掂手中的车钥匙,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道:“是,但现在不用了,我想和你谈谈。” 迟仰微微的挑眉,余江阮不等他回答,就朝着电梯走去。他自然是不会和迟仰去喝咖啡的,直接摁了负一层。 迟仰是有些诧异的,进了电梯里就看了看时间,道:“有事就说吧,我要去机场。” 他说着抽了一支烟递给余江阮,余江阮接了过来,淡淡的道:“她最近常去我妈妈那边。”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点名迟仰也知道余江阮说的是什么。他微微的有些诧异,随即微笑着道:“你误会了。” 余江阮看向了他,皱着眉头道:“你们不是已经和好了?” 迟仰思索了一下,道:“算是吧?” 余江阮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算是吧?” “就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和好。”迟仰耸耸肩,有些淡漠。 余江阮看着他没说话,迟仰有些好笑,道:“余江阮,你别跟我说你惊讶。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他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他和邰音芮是和好了,不过是各取所需。成熟男女皆有生理需求,彼此合拍,在一起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余江阮没说话,迟仰笑笑,道:“所以你找我没用,你还是和她好好谈吧。不过她现在应该在睡觉,她的起床气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是带着笑意的说出这句话的,说完电梯门打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后面的话说得挺暧昧的,余江阮的血气控制不住的往上涌。不过他没有叫住迟仰,更没有再上去找邰音芮。 他以为他是会愤怒的,但是却一点儿也愤怒也没有。邰音芮不尊重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 余江阮将通话记录删掉,发动了车子,去给孟时买烤鸭和小苹果。她昨天晚上还念叨着想吃冰激凌的,唔,孟小时最近,是比平常馋了点儿。 余江阮回到公寓的时候陶阿姨正在炒菜,孟时则是在看书。他洗了个苹果递给孟时,然后又拿了碟子将切成块的烤鸭装出来,微笑着道:“还热着,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在孟时的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又进厨房里去叫陶阿姨。陶阿姨说不喜欢吃,他就站在厨房里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等到出去的时候,孟时已经吃了好几块烤鸭了,嘴上油乎乎的。半边苹果摆在一旁。 余江阮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这是有多久没吃了呀?馋成这样,又没人和你抢。” 他拿了纸巾替孟时擦嘴,孟时扮了个鬼脸,朝厨房里看了看,小声的道:“陶阿姨说最多只能吃三块。”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了。 余江阮好笑,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那你赶紧吃,待会儿都说是我吃的。” 孟时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就数你最得我心的样儿。余江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见她风残云卷的吃着,又有些心酸,这丫头片子最近是有多苦啊?难道他没在的时候陶阿姨没让她吃肉? 孟时一个人吃了半盒烤鸭,这才优雅的抽出纸巾将嘴擦干净。指着一旁堆着的骨头道:“这些都是你吃的,我就只吃了,一二三四块,对不对?” 余江阮点头,笑了起来,道:“是是是,都是我吃的。” 孟时吐了吐舌头,道:“多吃一块陶阿姨不会念叨我的。” 她难得有那么调皮的样子,余江阮忍不住的亲了亲她的嘴角,正经八百的表扬道:“孟小时是乖孩子。” 这下倒是轮到孟时不自在了,说了句去洗手,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朝着厨房跑去。 余江阮忍不住的想笑,捡了她吃剩下的半边苹果咬了起来。只咬了一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口味,那么酸竟然也吃得下? 吃了烤鸭,孟时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怕陶阿姨怀疑,还是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碗鸡汤。 吃过晚饭还早,余江阮见她今天吃了不少的东西,就带着她出去消食。出了门,孟时就叹了口气,道:“我觉得照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 余江阮拧了拧她的脸颊,笑着道:“你就是太瘦了,胖点儿好。胖点儿手感才会更好。” 他挤眉弄眼的,孟时小声的咕哝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再问孟时却不肯说了。 小区里的人并不多,余江阮拉着孟时的手慢慢的走着。这边的房子他住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却很少散步什么的。今天才发觉小区的绿化非常好,种了许多的花儿。空气中都是带着花香的。 两人走着走着的,孟时忽然想起了何瑜霏昨天在车里和她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何瑜霏要订婚了,你知道吗?” 余江阮点点头,道:“知道,上次遇到何叔叔听她说起过。”微微的顿了一下,余江阮接着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他确实是觉得不错,对方是在医院里上班。独子,父母都是医生。已退休,喜欢旅游。何瑜霏嫁过去之后不用和公公婆婆一起住,也就没那么矛盾。外人看来,已是再好不过。可外人觉得好,和何瑜霏又有什么关系? 孟时没说话,余江阮顿了一下,又微笑着道:“我见过那医生了,对病人有耐心,性格不错。和何瑜霏正好互补。” 他对何瑜霏的事儿挺上心的,孟时点头。余江阮开始说起了小时候何瑜霏的趣事儿来。说着说着的,他就将上次何瑜霏让自己过敏帮他逃出家里的事儿当笑话给孟时说了。 孟时诧异,却又羡慕不已。她突然就想起孟涛毛子老鬼来,他们于她来说,也同样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并没有多长时间没见,却突然想念起来。她是感激他们的,感谢他们在她为难的时刻,一次又一次的伸手帮助她。 余江阮说着说着的就看向了孟时,微笑着道:“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儿?许赭都记得你呢。” 孟时诧异,余江阮摸着她的头,轻轻的道:“小时,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儿遇见你。”在她遇见董家郃之前。 孟时的眼睛微微的湿润,小声的道:“谁想遇见你呀。” 余江阮笑了起来,偏着头道:“真不想遇见我?” 孟时不说话了,余江阮忍不住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道:“小时,我想先将我们领证的事告诉姥姥姥爷。” 邰音芮哪里他是不打算再去找她谈了,把领证的事儿向姥爷坦白。阮女士那边,就由姥爷去说。她总不能连姥爷的面子都不给。 孟时微微的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太突然?”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哪有突然,要是告诉姥姥姥爷,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只是他,肯定怎么也免不了一顿训。不过,他愿意挨。 孟时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我和你一起去。” 余江阮冲着她眨眨眼,道:“我不过去,打电话告诉姥爷就是。”他倒是挺奸诈的,不过无论是打电话还是亲自过去,都是免不了要挨训的。 余江阮虽说打电话,第二天还是亲自去了姥爷家里。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虽然他将他讹孟时的那段给隐了去,可还是挨了一顿骂。姥爷觉得他让孟时受委屈了,毕竟就那么偷偷摸摸的领了证,婚礼婚礼没有,蜜月蜜月没有,这是结的哪门子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苛刻新媳妇呢。 老爷子将他骂了一顿,却是高兴得很。表示阮女士那边会由他去谈,婚礼由他舅妈操持,这事儿得尽快办了。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过喜事了。 阮女士得知消息时的反应出乎余江阮的预料,她怒气冲冲的将他叫回家。余江阮到家的时候地上已经摆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阿姨也不敢上前来收拾。 阮女士从来都是很有修养的,动手砸杯子,就说明实在是气惨了。余江阮还在玄关处换鞋,她就冷笑着道:“你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啊!竟然拿了户口本去结婚我们也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妈妈放在眼里!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余江阮僵着身体没动,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妈妈,我没有告诉您是我的错。可我自己的婚姻,我完全有自由自己选择。” 阮蓁没想到他还会顶嘴,咬牙切齿的道:“你的选择,就是和我作对是不是?” 余江阮抿了抿唇,道:“妈妈,我不认为孟时有什么不好。” 阮蓁冷笑了起来,道:“她给你喂了**药了,你哪会觉得她不好?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教养。还有,她爸爸的事,你也在掺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你在一起图你什么?就图你在她爸爸的事上帮一把忙!事情既能解决,又能嫁到余家,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余江阮刚想说话,阮蓁就将一支录音笔丢到了他的面前。冷笑着道:“余江阮,我算是白养你了!我养你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在她面前犯贱的!你听她和芮芮怎么说的?你猪油蒙了心了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余江阮闭了闭眼睛。这录音笔他分明已经丢了,这一支一模一样的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脑子里有些乱,他没想到邰音芮还留了那么一手。难怪他妈妈那么的反感孟时。余江阮深吸了一口气,道:“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小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蓁给打断,“你不用解释,没有任何事比我亲耳听到的更值得相信。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服了你姥姥姥爷,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妈,就马上去和她离婚!” 她的语气坚决,完全没有一点儿回转的余地。余江阮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妈妈,您是不是希望我像姑姑一样您才满意?” 他不得已抬出了他的姑姑来,阮蓁听到这话脸色大变,豁的一下站了起来,道:“你要想去当和尚我不拦着你!也比去那么个玩意儿让我舒心!” 她说着,看也不再看余江阮一眼,甩手上楼去了。余江阮在原地站了很久,倒在沙发上伸手揉着眉心。 他真是低估邰音芮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还有一份录音,并且交到了他妈妈的手中。 余江阮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拿着外套往外走去。他边走边给许赭打电话,问他邰音芮在哪儿。 他的语气不好,许赭没敢多问,说是给邰音芮打电话问问。余江阮是在酒吧里找到邰音芮的,许赭显然已经告诉她他找她了。看到他,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微微笑笑,娇嗔道:“阮阮,我还以为再也不想搭理我了呢。” 余江阮将手中的录音笔丢在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请你解释一下,这东西怎么会在我妈妈哪儿?” 邰音芮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还说落到哪儿去了,原来是阿姨捡到了。”她说得漫不经心的,说完抬头看了余江阮一眼,微微笑着道:“发那么大的脾气干嘛,这可不是我伪造的。这是她一字一句亲口对我说的。” 余江阮冷冷的盯着她,道:“是她一字一句亲口对你说的,可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邰音芮,耍这种小手段有意思吗?” 邰音芮把玩着那录音笔,对上了余江阮的眼睛,道:“为什么没意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不是挺不想见到我的吗?这下不也主动来找我了?” 余江阮抿着唇没说话,拳头握得紧紧的。邰音芮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口将酒喝完,站了起来,微微笑着道:“我也觉得我挺欠揍的。我记得你挺护短的,要不要揍我一顿。可是,即便你揍我一顿,也什么也挽回不了了。阮姨,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孟时呢。” 余江阮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真是疯了!” 邰音芮的眼神迷离了起来,轻轻的笑着道:“阮阮,你现在才知道吗?我早就疯了,在你不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我哪里不如孟时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她?” 她说着,整个身体缠上了余江阮。余江阮的眉头皱得更紧,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指辦开,冷冷的道:“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儿。” 他说完,半步也不停留,丢下邰音芮就往外面酒吧外走去。到了门口时遇到正赶来的许赭,丢下一句她在里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赭本是想去追他的,又担心着邰音芮,最后还是没追过去,进了酒吧。 许赭进去的时候邰音芮已经坐下了,正端着一杯酒喝着。邰音芮像是知道是他似的,见他在她对面坐下也眼皮也不抬一下。 许赭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喝了多少了?” 邰音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管我?” 许赭气得笑了起来,道:“好好,我管不了你,我让姑姑来管你总该行了吧?” 邰音芮没再说话,也没再夺回酒杯。忽然就笑了起来,道:“许赭,现在连你也讨厌我了是不是?我也觉得我是个坏人。”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二) 许赭的眉头皱得更紧,想到刚才余江阮那脸色,不由得警惕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阮阮的事了?” 邰音芮没回答,低低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迟仰离婚吗?不是迟仰先出轨,是我,是我忘不了余江阮。结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以为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大闹婚礼的。只要他大闹婚礼,我就和他走。可是,他没有,他竟然连去也没去。他到底还是不如我想的爱我。” 许赭完全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那么一层事儿,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回过神来,才道:“表姐,阮哥那性格你还不知道?他最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就算那时候他去婚礼上找了你,以他的性格,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怎么那么糊涂?” 许赭又是气愤又是恼怒,还有几分很不铁成钢。他这表姐真是被宠坏了,真以为自己是公主,谁都得围着她转。 是,的确有很多男人围着她转,随她任性也有人前仆后继,但那人绝对不会是余江阮。她这次真是玩过火了。 邰音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然而又恍惚的笑容来,许赭的心里乱糟糟的,仍是不忘之前的事,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阮哥的事情了?他刚才怒气冲冲的那样儿。” 邰音芮依旧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许赭并不相信她的话,寻思着找个机会问余江阮。夺过了邰音芮手中的酒杯,道:“我送你回去。” 邰音芮在余江阮来之前就已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上头,没再挣扎,任由着许赭将她拖起来。 许赭一路都没有说话,上了车,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姐,给你一句忠告。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是否真离不开他,如果你还想和他做朋友,都就此打住。别弄得大家脸上难看。” 邰音芮没回答,许赭侧过头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许赭却没有重复第二遍。发动了车子。他是个旁观者,有些事情他只能去提醒。却不能代替邰音芮做任何决定。 他忽然的就想起了孟时来,目光不由得幽深了起来。他表姐,和她差得太远。别说是余江阮,就算是他,也压根就不用选择。莫名的,他的心里有些堵。 余江阮出了酒吧,将车开出老远,心里的那团火才压了下来。手机上已有好两个未接来电,都是他舅妈打来的。 余江阮的心里平静了下来,这才将电话拨了回去。舅妈也是问他关于阮蓁的事的。今天阮蓁到家里,听了老爷子的话之后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她太了解这个大姑子的脾气,当时就觉得肯听是没谈好。果然,没多大会儿老爷子就从书房里出来,大发起了脾气。 余江阮并未实话实说,隐瞒了些。这毕竟是他们家的事,他舅妈是不好插手的。只是说婚礼的事情先准备着,但暂时别让阮蓁知晓,免得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余江阮应了声好。他舅妈顿了一下,让他从他爸爸那边入手。由他爸爸去劝劝阮蓁,也许阮蓁能松口也不一定。 余江阮应了下来,挂了电话,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妈妈的性格他太清楚不过了,在其他事情上她可能会听他爸爸的。但在他的事情上,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让步的。如果余部长说有用,他早就找余部长了。 余江阮回到公寓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他早打过电话说要去阮蓁那边,陶阿姨没再像往常一样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在玄关处换了鞋,刚倒了一杯水开始喝,陶阿姨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明显已经睡下了,听到他开门才起床的。 “您怎么起来了。”余江阮惊讶的问道。 陶阿姨笑笑,道:“我起来看你有没有吃过饭,怎么现在才回来?” 阮蓁不喜欢孟时的事她是多少知道些的,脸上带了些担忧。 余江阮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那么气过了,这会儿才记起他还没吃过东西。他没有忽视陶阿姨脸上的担忧,微微笑笑,道:“您那么一问我还真觉得又饿了,没事儿,您去睡吧,我自己会弄呢。” “会弄什么呀,今晚做的饭刚刚好,我去给你煮面。”陶阿姨边说着边朝着厨房走去。 余江阮拦住了她,道:“我自己会煮,你快去睡。我这会儿还不想吃,我先上去看看小时,一会儿自己弄。您赶紧去睡。” 陶阿姨还有迟疑,见他态度坚决,叮嘱了一句不会就叫她,然后回房去了。余江阮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将杯里的茶喝完,才轻手轻脚的上楼去看孟时。 孟时并没有睡熟,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就醒了过来。她有些迷迷蒙蒙的,低低的问道:“几点了?”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在床边上坐下,微笑着道:“才十点多呢。怎么睡得那么早,嗯?” 孟时渐渐的清醒了过来,道:“不知怎么的躺着躺着的就睡着了,吃东西了么?” 她说着翻了起来,余江阮摁住了她,微笑着道:“好好睡吧。我想鸡丝面再加一个煎鸡蛋,你吃么?” 他是在故意的诱惑孟时,孟时忍不住的想咽口水,点点头,果断的说要。余江阮笑了起来,道:“那我现在去煮,端上来好不好?” 孟时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道:“你确定你能煮得好?” 余江阮偏着头看着她,道:“怎么,不相信我么?那等着,我给你露两手看看。” 说完这句话,他俯身在孟时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下楼去了。 孟时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本是想下去看看的,有些懒洋洋的。她躺着没动,默默的看着天花板。 她是知道余江阮去阮蓁那边的,他那样儿,连东西都没能吃上。肯定是又说得不愉快了。孟时将连深深的埋进了被子里,久久的没有动。 余江阮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才端了两碗鸡丝面上来,麻溜的拿出了小桌来摆在床上,笑着让孟时尝尝。他自己又快速的下楼去了。 闻到面香味儿,孟时食欲大开,拿了筷子将面拌好。余江阮的手艺还真是大进步,汤汁用的是高汤,鸡蛋煎得金黄。放了翠绿的葱和炒好的西红柿,光看着色泽就诱人得很。 她迫不及待的吃两口一口。味道带了些酸酸的,让人胃口大开。刚要吃第二天,余江阮就端了一碟子酱黄瓜和一碟子切好的苹果进来了。见孟时已经开始吃,他挑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出乎你意料了?” 他那脸上怎么看怎么都是得意的,孟时抽抽鼻子,道:“还行吧。” 余江阮当即就怪叫了起来,道:“孟小时,你可真是够苛刻的啊。这样还只叫还行啊,分明已经是大厨的手艺了!” 他佯装愤愤不平的,孟时好笑,道:“还大厨的手艺呢,这汤是你吊的吗?没这汤味道绝对大打折扣。” 余江阮哼哼了两声道:“有什么难的,改天等我买了食材熬给你看。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我做不了的?” 他倒是信心满满的,孟时敲了敲碗,道:“我等着看,赶紧吃吧,一会儿糊掉了。” 余江阮这才将筷子拿起来,开始拌面。孟时吃得比余江阮还快些,很快一碗面就吃得干干净净的。余江阮有些诧异,道:“陶阿姨晚上是不是没给你饭吃?” 他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好像比他这个晚饭都没吃的人更饿似的。孟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吃了呀,只是觉得你煮的这面特香,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余江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能得孟小姐认可,我觉得非常荣幸。就是,你的肉都长哪里去了,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变胖?” 孟时撇了一下嘴,道:“你希望我变胖是不是?可惜我就是这体质,吃多少都不会胖。”她有些得意洋洋的。 她以前早出晚归的时候还吃得更多呢,那时候她可从没想过要吃得过多要节食什么的,不吃哪有力气做事? 余江阮也吃完了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叹着道:“要是能变成小胖子,那不知道多可爱呢。” 孟时送了他一记白眼。 余江阮收拾了碗筷,又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才端了一杯牛奶上楼。孟时已经在打着呵欠了,见余江阮端着牛奶,小声的咕哝道:“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孕妇了吧?” 余江阮偏头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应该苛刻你吗?”他说着将牛奶放下,道:“刚吃饱不能睡,我们找部电影来看看。这牛奶睡觉的时候喝,助眠的。” 孟时的眉心微微的拧起来,道:“我的睡眠很好好不好?陶阿姨每天早上都会给我一杯牛奶。” 她说得有些无奈,她是不怎么喝牛奶的,偏偏一点儿也不敢反驳陶阿姨。 余江阮忍不住的有些想笑,道:“好,不喝不喝。我自己喝行了吧?” 他将杯子放下,去找电影看。两人已经很久没那么晚睡了,孟时有些小小的激动。提着建议。 最后两人看的是一部搞笑片,孟时的笑点高,一直不怎么笑。倒是余江阮忍不住笑起来。看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没动静,他侧过头去时,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余江阮轻轻的叫了一句孟小时,见她没反应,拉了被子替她盖好。将声音调得小了一些。直到余江阮将电影看完,孟时也没再醒过。余江阮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了句晚安,在她的鼻尖上吻了吻。 余江阮的心情不好,回到家中就将手机关了。第二天才知道,阮蓁进医院了。昨晚他走之后她就说头晕,送到医院才知道血压高起来了。于是就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余江阮匆匆的赶去医院,谁知道阮蓁并不愿意见他。病房门都没进就被她让阿姨给赶出来了。 余江阮无奈,他知道阮蓁听得见,站在门口让她好好休息,又去找了主治医生问了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离开医院。 孟时中午吃饭的时候从陶阿姨的嘴里听说阮蓁住院的,在她的坚持之下,陶阿姨带着她去买了菜,熬了清淡的粥送到医院去。 她是一个人去的,才出电梯就遇见了阮蓁家里的阿姨。阿姨看到她微微的愣了愣,打了个招呼之后低声道:“太太心情不好,孟小姐小心些。我回去给夫人拿换洗衣服,要过会儿才能回来。” 孟时微微笑笑,说了声谢谢。拧着保温盒往病房走去。在病房外,她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病房的门。 大概是以为是医生,阮蓁的语气挺温和的叫进去。孟时推开门,阮蓁一见到她脸就冷了下来,道:“你来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去。” 她的表情是凌厉的,孟时就跟没听到似的,边往里走边道:“我给您送粥过来。” 她不卑不亢的,阮蓁冷笑了一声,道:“我可吃不起。”说着将脸别到一边,看也不再多看孟时一眼。 孟时默默的将保温盒放下,接了开水将碗筷烫了一下,将粥盛了出来。阮蓁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孟时将粥放在床头,轻声道:“这粥是余江阮熬的,他本来是要亲自送过来的,临走时被客户叫走了,我就自作主张送过来了。” 阮蓁听到这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已经别到一边。孟时继续道:“这好歹是他的心意,如果您是因为我不在没胃口,我现在就走。” 她不是开玩笑的,说着就走了出去。门轻轻的关上,阮蓁狐疑的看了那粥一眼,终还是没忍住端起了粥来。再怎么恨余江阮不争气,那也是她的儿子。这个在家里酱油瓶倒了都很少去扶的儿子竟然亲自下厨给她熬了粥,她为什么不吃? 粥熬得很烂,入口就能感觉到米粒的香味。并不是白粥,放了蔬菜的,还加了肉粒。阮蓁气得不清,昨晚一直没打通余江阮的电话,今早她发了一通脾气,早餐也没吃的。 这粥是很合她胃口的,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等着她吃完,孟时才进房间,将保温碗筷收起来。又将带来的水果削好,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阿姨回来。她和阿姨打了招呼,拧着保温盒出了病房。床上的阮蓁脸色好了起来,想叫阿姨给余江阮打电话让他过来,最终放不下面子还是没打。 孟时出了病房就松了口气,好歹阮蓁也把这粥吃了,她应该是没那么生余江阮的气的。她来时就想过了,如果说粥是她熬的,阮蓁肯定是不会吃的,所以才说成是余江阮熬的。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儿有些重,她的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的想呕吐。她小跑着到洗手间,却什么也没呕出来。 孟时一回到家就进了余江阮的书房,上网查高血压病人的饮食。查好之后用纸抄了下来,决定以后每天照着食谱给阮蓁送便当过去。 孟时最近有了午睡的习惯,一到中午就忍不住的困了起来。她打了个哈欠,将抄好的食谱放好,正要回房间,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刚接了起来,就听蒋青枫问道:“孟时,我说你跑得挺快的啊,怎么转眼又跑到京都来了?” 他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看见的她,孟时边关上门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京都?” 蒋青枫切了一声,道:“我知道的事儿多做呢,我想要找你那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他这牛倒是吹得挺大的,孟时刚想问他什么事,就听他问道:“孟时,我听他们说,你是以前那很出名的孟法官的女儿?”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好像并不确定。孟时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道:“你消息不是挺灵通的么?”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蒋青枫却已知道答案,喃喃的道:“你丫挺低调的啊,我和你那么熟了竟然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 “我要高调,你可能见不到我了。”孟时的语气平静。不过她并不觉得她和蒋青枫有多熟。 “也是哦。”蒋青枫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你,就就赌场的那手艺是怎么怎么回事?” 蒋青枫虽然嚣张,却并不是什么坏人,孟时没打算瞒,轻轻的道:“那是我外公教的。” 蒋青枫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嘀咕着道:“你家人还真是多才多艺呐,我怎么感觉懵懵的。” “你智商有问题,怪得着谁。”孟时故作一本正经的道。 “你……切,你才智商有问题呢。对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和余江阮是不是和好了?” 孟时爽爽快快的应了句是,蒋青枫哀嚎了起来,道:“怎么能这样啊!我不过出国了一次,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这还没正式的开始追你呢。” 他的废话还真是很多,孟时有些不耐起来,问道:“你要没事我挂了。” “等等。”蒋青枫叫住了她,道:“还真是有事儿,就是为了这事儿才给你打电话的,差点儿忘了。” 孟时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事儿,没说话,等着他说。蒋青枫的语气严肃了起来,问道:“孟小时,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孟时微微的愣了一下,道:“应该是没有,怎么了?”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我手下的那些弟兄说,有人出钱买你在赌场的监控。我觉得肯定是有人要对付你。”蒋青枫说道。 孟时的身体僵了起来,一时没说话。她一时想不到谁买监控来干什么。沉默了一下,她问道:“能查到买的人吗?” 蒋青枫摇摇头,想着她看不到,又道:“应该是不好查。都是秘密交易的,人用的号码也是临时号码。你想出是谁想对付你了没有?你要想到了,咱们直接去他家里搜就是,也不是什么事儿。” 他这语气倒是挺大的,这里是京都,他以为是东青啊,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孟时一时没有头绪,向蒋青枫道了谢,挂了电话,立即就给老鬼打电话。老鬼的手机久久的无人接听,她又打了一遍,一连打了三遍,老鬼才接了起来。 他那边很吵,有车子的声音也,也有喧嚣的说话声。孟时低声的问道:“你现在方便吗?” 老鬼说了一句先等一下,像是在跑,听得到粗重的脚步声。过了那么两三分钟,老鬼的声音才出现,道:“现在方便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孟时嗯了一声,将刚才从蒋青枫那儿听到的事儿说了。老鬼听了反而松了口气,道:“应该不是冲着老爷子来的,小时,我得告诉你一件事,那藏宝图,已经出现了。我现在就是在去西北的路上,这次赶去的人很多,是真是假暂时还不知道。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孟时心里的一大块石头落地,有些急切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干我们这一行的,谁还没几个朋友啊。再说这事儿也没瞒着,都在论坛里招能人异士了。我猜假不了。图在那些人的手里那么多年,估计是啃不动了才想出这招的。”老鬼说道。 孟时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道:“那你去有没有危险?”那些人敢大肆的让人过去,肯定是早有准备了的。 老鬼笑了起来,道:“你关心我啊?不过你把我看得太重了啊,我哪算什么能人异士啊,我就是去凑凑热闹,一了心愿。老爷子被这东西坑了那么多年,我怎么能不去看看你说是吧。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还有朋友和我一起呢。别的不说,说逃命这一条,我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倒是你,人找监控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你得防着点儿。” 知道他不是跟去掺和,孟时也就放心了,嗯了一声。正要叮嘱他路上小心点儿,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了。 老鬼赶紧的道:“小时,我得去赶车呢。就这样啊,有什么进展我就给你打电话。我跟你说,你说的事儿你得跟余江阮说一声,知道不?” 他好像跑了起来,能听得到风的声音。孟时应了声好,见他急也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三) 孟时躺在床上,越想越是没有头绪。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没有再去想,闭上了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也没用。 余江阮今天摊上了事儿,去公司就有客户找上门来,说他们卖假货给他。那客户买的是一个羊脂玉镯,是别人委托他卖的。这事是由小林接手的,他虽然没看,但小林在店里那么多年,一直都很谨慎。还没出过这种事。 他请客户将那镯子拿了出来,确实是个假的镯子,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小林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这镯子应该是被人给掉包了。 客户的情绪挺激动,余江阮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向他保证如果这只镯子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他会让人给他退款,并且他的一切损失由他报销。那客户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怕余江阮会说话不算话,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余江阮也任由着他,给小林打电话,让他马上赶回来。看看这只镯子是否是和他出手时是一样的。 小林在外地,赶回来怎么也要三个小时。他就陪着那客户坐了三个小时。期间连吃饭那客户也不肯去,还是他叫的外卖。 小林赶回来已经是下午,如余江阮所预料的那样,这镯子并不是他出手的镯子。那客户以为他们是不认账,立即又激动起来。并打电话报了警。 余江阮知道这事不报警也没法解决,也就任由着他。闹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他才问他这东西在路上有没有给人看过。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说下楼的他昨天下楼的时候有人和他搭讪。说自己玩古玩多年了,许多人都找他鉴定。自己不懂,他也怕被敷衍,就把东西给了那人鉴定。但东西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过。 这边楼下就有很多骗子,要他也能看到他们出手,那人还混饭吃吗?这些人蒙的是不懂的人,调换了之后又拿去转卖。有的商家图着利润,也睁只眼闭只眼。这些人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而来买古玩的人,多数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因为没证据,最后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东西是一时没办法拿回的了,余江阮脱了干系,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想起在医院里的阮女士,他揉了揉眉心,还是开了车去医院。 阿姨并没有在,余江阮将路过花店买来的康乃馨放在桌上,叫了一声妈妈。阮蓁就跟没看见他似的,看着自己的电话。 余江阮有些无奈,又问道:“您吃过东西了吗?” 阮蓁并不搭理他,他在床前坐了会儿,只得离开。才出门,就见阿姨回来了。余江阮停住了脚步,叫了声阿姨。 阿姨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怎么就走了?太太还是不理你?” 余江阮无奈的点点头,阿姨笑笑,道:“太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呢,早上的时候孟小姐带了粥来,应该挺合她胃口的。说是明天早上也想吃粥,让我熬呢。” 余江阮一愣,问道:“小时来过了?” 阿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夫人不是说那粥是你熬的吗?” 余江阮揉了一下眉心,道:“我今天都快忙晕了,哪有时间。不过阿姨您别告诉我妈,粥您明早别熬了,我送过来。” 阿姨了解的笑笑,道,“好,那你早点儿过来。夫人这段时间起得早,你要有空就陪她出去散散步。” 余江阮应了好,和阿姨告别后忍不住的想给孟时打电话,最后还是没打。她真是鬼机灵一个,知道借他的名头的。余江阮想起阮蓁那态度,又有些无奈。 余江阮原本以为回家之后孟时会告诉他她今天去过医院的,谁知道并没有,她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一句也没提。 晚上睡觉时,他才问道:“我晚上去医院的时候,怎么听说你给阮女士送我熬的皱了?” 孟时头也没抬,道:“有吗?” 见她装傻,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道:“你去医院干嘛,阮女士给你脸色看了没有?” 孟时摇摇头,忽然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他,道:“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算到最后阿姨依旧不喜欢我,我也应该努力一下是不是?” 余江阮没想到她会那么说,那么久久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她抱住,轻轻的道:“孟小时,能娶到你,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你以后还是别单独一人去了,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 孟时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道:“你是担心你妈妈把我怎么样?我今天不也没事吗?” 孟时说着,从一旁的书下面拿出了一张纸来,道:“对了,我从网上抄了食谱,你给阿姨一份,以后让她尽量按照食谱上的给阿姨做菜。我还整理了一份粥的食谱,可以变着花样的做。” 余江阮从身后搂住了她,闷闷的说了声谢谢。孟时笑笑,转过身来,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不早了,赶紧去洗澡吧。” 余江阮有心事,孟时也有心事。躺在床上后谁也没有说话,孟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有人找她在赌场的监控的事儿告诉他时,余江阮突然闷闷的道:“孟小时,对不起。” 孟时啊了一声,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余江阮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是我没把事儿处理好,让你在我妈妈那边受委屈。” 孟时一愣,随即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儿,道:“是我不够优秀才对。” 余江阮的脸板了起来,道:“谁说的?再也没有比孟小时更优秀的女孩儿了。” 孟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余江阮的脸,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别护短?” “有吗?”余江阮笑笑,伸手拍了拍孟时的头,道:“我没有护短,孟小时本来就很优秀。” 孟时那双狡黠的眼眸实在是诱人得很,他有些情动,呢喃了一句小时,伸手关了灯。 他的手落在身上痒痒的,孟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余江阮摸黑咬住了她的唇,有些微恼,道:“认真点儿,嗯?” “……” 卧室里有闷笑声传开,渐渐的变成了求饶声,再慢慢只剩下低低的喘息以及耳语。 孟时第二天起得很早,打算熬粥送去医院。才轻手轻脚的爬起床,余江阮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声音暗哑的问道:“怎么起那么早。” 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孟时轻轻的拿开了他的手,道:“去洗手间,你睡吧,别管我。” 余江阮唔了一声,孟时以为他睡了,谁知道刚进厨房,他就换好衣服下来了。精神抖擞的,完全没有在床上那迷迷糊糊的样子。 孟时有些心虚,他却自顾自的进了厨房,道:“要煮粥是不是?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他说着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肌肉匀称白皙的手臂来。孟时唔了一声,让他先把食材拿出来。余江阮应了一声好,拿了围裙系上。 他的动作一点儿都不含糊,陶阿姨起床的时候粥已经熬上了。她吃了一惊,道:“怎么起得那么早?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余江阮笑笑,道:“昨晚睡早了,小时睡不着了。也该多活动活动。” 他倒是挺会说话的,陶阿姨听到这话不说什么了。待到洗漱出来之后,就问道:“阮阮,你今天忙不忙的?” 余江阮正端着杯子喝水,听到这话看向了陶阿姨,问道:“怎么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有事儿也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算了一下时间,是不是该去产检了?”陶阿姨说道。 余江阮差点儿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反应得快,咽了下水,呛得他咳嗽了好会儿。 陶阿姨在一边道:“你这孩子怎么了,喝水也不知道小心点儿。”说着抽了纸巾递给他。 余江阮有些狼狈,接过纸巾擦了擦,道:“唔,待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医生。要是真该做了,我们就去做。这事儿我记住了,产检嘛,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您说是不是?” 他一张嘴可会说了,陶阿姨笑了起来,道:“我们阮阮真是个好爸爸。不过要是忙就去忙你的,我陪着小时去就成了,反正有司机送呢。医生提前约好,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余江阮简直是一脑门的汗,赶紧的道:“没事儿,我陪着小时去就好。医院人多,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可不好。” 他哪敢让陶阿姨陪着去,虽是心虚,可脸上却硬是一点儿也没表露出来。 “你是担心我照顾不好小时?”陶阿姨故意的板起脸来。 “哪里呀,您每天费着心思的给小时多累呀,医院人那么多,再让您跑上跑下那哪行啊。您说是不是?”他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哄得陶阿姨眉开眼笑的。 “阮阮真是个好孩子。”陶阿姨微笑着,颇有些感慨。 余江阮脸红,和陶阿姨寒暄了几句进了厨房。他暗暗的松了口气,产检么,只要陶阿姨不跟着去,他有的是办法弄到产检报告。好歹暂时是敷衍过去了。 余江阮的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孟时和陶阿姨吃的是粥。吃过早餐,孟时进厨房去拧保温盒,余江阮也跟了进去。孟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余江阮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俩一起出门,刚才陶阿姨说了,让今天去做产检。” 孟时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倒是很少会看见她会那么换乱。余江阮笑笑,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呢。待会儿再说。” 说着,他先去拿了保温盒。然后一手牵着孟时出了厨房。陶阿姨自然是很乐意见到小两口感情好的,笑着叮嘱道:“中午我包饺子,外面热,早点儿回来。” 孟时乖巧的应好,然后出了门。进了电梯余江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孟时的鼻尖,道:“你挺怕陶阿姨的啊。” 孟时的心就没放下来过,没去反驳。在陶阿姨面前,和在外婆面前一样的,她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让长辈难过。陶阿姨对她是好的,越是这样,她就越怕伤她的心。 她忧心忡忡的,抬起头看着余江阮,道:“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余江阮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电梯里的监控,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待会儿再说。” 孟时拧了他的腰一把,小手软软的,痒得很。余江阮笑了起来,道:“我是说认真的呢。” 他是在故意的转移话题,孟时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说不说的?” 余江阮的脸上的笑意一点儿也不见收敛,道:“不放心我呀?我绝对会办得妥妥贴贴的。放心吧,我爸爸都能瞒过,陶阿姨更没问题。” 孟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说什么呢。” 孟时哼哼了一声,有些恹恹的道:“撒一个慌,得继续再撒许多慌来圆以前的谎。心累。” 余江阮提起余部长,她这心里更是累了。感觉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的,好在余部长忙,没什么时间过问他们。不然,她肯定是寝食难安。 “压力干嘛那么大,就算是这谎被拆穿了,那也是我说的,和你又没关系。我爸爸一向是非分明。”余江阮故意逗她。 孟时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上了车,孟时想了想,道:“待会儿起一人进去就行了,你要有事就去忙你的。” “为什么?”余江阮偏头看了她一眼。 “不为什么,反正你要去也待会儿再去。”孟时回答道。阮蓁本来就不待见她,要是她和余江阮一起出现,她不得更气?还是别一起的好。 余江阮大概也知道了她的想法,点点头,道:“那我就在楼下等你。”他的话才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将车靠边停下,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依旧是昨天那事,派出所那边让他过去一下。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最终还是应了好。他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又叮嘱孟时别乱走,他会叫司机来接她。 被他那么保护着孟时挺不习惯的,孟时揉了揉脑门儿,道:“我以前不也一个人吗?” 余江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好歹这样儿也得做足了是不是?” 孟时撇了一下嘴,到底还是没反驳。余江阮将孟时送进电梯,这才重新回到车里。 不知道是早上吃多了还是怎么的,在电梯里孟时的胸口有些闷闷的。她伸手揉了揉,总觉得自己是变娇气了。以前在东青的时候她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连生病的时间都很少。 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像个梦似的,很不真实。更是她从前不敢憧憬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想着,电梯停了下来,她回过神来,出了电梯。 孟时到了病房门口就听见有人在病房里说话,她停了片刻,才伸手去敲门。门很快打开来,看着开门的人,她微微的愣了下。 邰音芮看到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微微笑着道:“孟小姐过来。”说着,她让到了一边,视线落在孟时手中的保温上。 阮蓁看到孟时并不惊讶,招呼着邰音芮过去坐。孟时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阿姨,然后将保温盒打开来。 粥的香味在小小的病房里飘散开,阮蓁笑笑,道,“阮阮做的,待会儿你也尝一下。” 邰音芮有些诧异,掩嘴笑着道:“真的吗?阮阮现在可变了很多。” 她这话说得很不是滋味,阮蓁笑笑,道:“以前他就是不懂事。男孩子嘛,经过了挫折,总会变得成熟。” 她这语气,颇有几分余江阮是因为邰音芮改变的一样。邰音芮笑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没再说什么。 孟时盛了一碗粥出来,阮蓁就淡淡的道:“给音芮也盛一碗。” 孟时的脸色不变,应了声好,转身就要去拿碗。虽是医院,可病房却是应有尽有。做什么也方便得很。 邰音芮赶紧的站了起来,道:“我自己来就好,怎么好麻烦孟小姐。” 她的话音刚落,阮蓁就道:“你就安心坐着吧,谁也没让她来。” 她昨天的那态度,孟时一直以为是软化。她还真是想多了,一个人的态度哪有那么转变得快。她八成是知道她会过来,所以叫了邰音芮过来。 盛好粥,阮蓁和邰音芮边聊着天边吃着。将孟时晾到了一边。孟时倒是不觉得尴尬,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病房。 她正收拾着,阮岩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抱了一束鲜花,进门就笑嘻嘻的道:“姑姑,我来了。您住院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呀,我过来陪您。” 她就跟一话唠子似的,阮蓁笑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阮岩岩冲着孟时眨眨眼算是打招呼,道:“听我哥说的,本来是想到家里去吃阿姨做的点心的。表哥说您在医院我才知道您住院了。” 她说着将花放了下来,然后笑着叫了一声芮芮姐,道:“您过来得真早。对了,刚才我在走廊上好像是看见迟大哥了,您和他一起过来的吗?”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极了。邰音芮的表情平静极了,笑笑,道:“是吗?他在东青吗?” 她这是在撇清和迟仰的关系,阮岩岩哦了一声,道:“原来芮芮姐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呢。” 邰音芮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她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阮蓁没有留他。阮岩岩提起迟仰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的,她自然也是感觉到了阮岩岩对邰音芮的敌意的,她的话并当不得真,只是单纯的想让邰音芮尴尬而已。 阮蓁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邰音芮,就算和余江阮结婚了。那她也曾经是迟家的媳妇儿。这件事,是无可改变的。以后在公共场合,也难免会有人提起,让她难堪。 想到这儿,她那原本活泛的心就有些兴致缺缺的了。可她前段时间和几个官夫人打麻将时听人说了,邰音芮的爸爸,还有可能往上调。 如果有一天余江阮进入官场,这无疑是最好的助力。和邰音芮在一起,时间长了,只要双方父母劝一下,余江阮可能会进入官场。但如果和孟时在一起,他这辈子就是这样了。而且,孟时,比邰音芮还上不了台面。阮蓁的心里又是一阵气恼。 阮岩岩也察觉到了阮蓁的情绪变化,拿出了准备好的书来,给阮蓁念故事。阮蓁是喜欢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孟时不好告辞,坐着坐着的就困了起来。她伸手揉了一下眉心,努力的撑着。迷迷糊糊的坐了不知道多久,就听阮岩岩道:“小时姐,你昨晚干嘛去了?” 孟时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阮岩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好奇。不过她那好奇啊,怎么看都是带着坏水儿的。 孟时的脸有些热,不过半点儿也没表露出来。唔了一声,淡定的道:“天气热了就有些困。” 阮岩岩眨了眨眼睛,道:“这房间里热吗?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嘿,是不是我表哥没让你睡?”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孟时的脸哗的一下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胡说什么啊?” “哈哈,小时姐你心虚了。”阮岩岩笑了起来。 孟时这下子才想到阮蓁,她看了看病床上,阮岩岩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道:“我姑姑去洗手间去了,唉,你这是睡得多熟啊。” 两人说着话,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起来。阮岩岩跳起来,道:“我去开门。” 门外的是个陌生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他看了阮岩岩一眼,道:“阮蓁阮女士在吗?” 阮岩岩好奇的看了看他那下巴下的伤疤,那人好像有些不自在,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四) 阮岩岩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有些为难的道:“在的,不过我姑姑去检查去了,估计还得等半小时呢。你找她有事吗?要不你进来等吧?” 那人有些迟疑,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出来,道:“你能把这东西交给她吗?” 他挺神秘的,边说着边往身后看了看。阮岩岩点点头,犹犹豫豫的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还是你自己给吧。就半个小时而已,最多就五十分钟。” 那人好似等不及,道:“我还有事,麻烦你给她一下。”说着,直接将牛皮纸袋塞给阮岩岩,转身走了。 阮岩岩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刚要转过身,就听阮蓁问道:“岩岩,你在和谁说话?” 阮岩岩将牛皮纸袋全塞给了衣服里,将拉链拉上,道:“没谁,一找错地儿的人。” 阮蓁不疑有他,没再问下去。阮岩岩就在门口站着,想了想,道:“姑姑,我去问问你能吃些什么零嘴儿,我去给你买些回来。” 阮蓁哪有吃什么零嘴,刚想不用,她就已关上门出去了。阮蓁也有些累了,揉了揉眉心,对孟时道:“你也回去吧。” 她看也不多看孟时一眼,孟时说了句那您好好休息,没有留下碍她的眼,收拾了保温盒出去了。 孟时还没走到电梯边,阮岩岩就从旁边的走廊上跳了出来。孟时吓了一跳,道:“你不是下去了吗?” 阮岩岩笑笑,道:“还没去呢。对了小时姐,你要不要看东西。”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运动服的拉链拉开,露出了牛皮纸袋的一角来。 哪个女孩子会大大剌剌的将东西塞在胸口,她这样子,要被阮蓁看见铁定得挨上一顿训。 孟时有些好奇,更多的是别扭,小声的道:“你没带包出来吗?” 阮岩岩微微一愣,随即脸红了起来,挺有底气的道:“反正都是女孩子,怕什么。”她到底还是不自在的,往四肢看了看,飞快的将牛皮纸袋抽出来放在孟时的背包里,道:“我和你一起下去,买了东西再上来。小时姐你就在下面等着我。” 孟时应了一声好,还是没忍住的问道:“这是刚才那人拿的东西吗?” 阮岩岩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他那样子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她狡黠的笑了起来,道:“我先帮姑姑看看,大不了看了还给她就是了。我觉得他肯定是不认识我姑姑的。”她说着又补充道。 孟时微微的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阮岩岩撇了一下嘴,“反正只是看看,难道我姑姑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不成。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就别去影响我姑姑的心情了,我直接过滤掉得了。” 她这张嘴可真是够伶俐的,孟时说不过她,虽然觉得这样不好,还是没再说什么。那人肯定是不认识阮蓁的,如果是认识阮蓁的,他会直接和阮蓁联系,而不是将东西送到病房。 兴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阮岩岩那么大一人了,胡闹肯定是有限度的,也用不着她多提醒什么。孟时没有再去多想。 电梯停下,又上来了几个人。阮岩岩转移话题的本事可大了,这样那样的瞎侃着。出了电梯,她让孟时在休息区那边等她,她自己则是去给阮蓁买零嘴儿。 她刚才只是想看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所以随便扯了个谎出来。谁知道里面竟然是一张光碟,这下是看不了了,但这谎还是得继续圆下去的。 孟时本是想和她一起去的,谁知道阮岩岩的动作快得很,转眼就消失在了医院门口。 孟时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挺想去看看那东西,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去看。 阮岩岩的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拧了一包零食小跑着进来。看见孟时,她冲着她眨眨眼,往楼上去了。 人来人往的,孟时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会儿看着电梯口,一会儿又看着出口处。她最近午睡是习惯了,一到时间就软绵绵的没精神。 阮岩岩估计是在找借口脱身,过了好会儿才跑了下来。她跑得挺急的,到了孟时跟前就道:“小时姐,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啊。” 孟时说了句没事,站了起来,微微笑着道:“有没有吃东西?” 阮岩岩不回答,偏着头想了想,调皮的道:“小时姐你请客吗?” 孟时点头,干干脆脆的说好。阮岩岩笑了起来,道:“那好,我想吃的东西很多,你不知道我表哥有多抠门的。每年赚那么多钱,压岁钱也不多给些。平常想让他请吃饭常常连人都见不着。” 她抱怨着,挽住了孟时的手臂。孟时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却任由着她。两人出了医院,阮岩岩拍了拍头,道:“忘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看看那东西什么。要是重要我再给我姑姑送回去。” 她说着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样儿。阮岩岩看着就跟一孩子似的,实际上却挺有自己的主意的。孟时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随着她。 网吧里没有光驱,根本就看不了。阮岩岩正好有朋友家在附近,就拉着孟时过去。那么唐突的去人家里挺不合适的,孟时想买些水果,阮岩岩却摆摆手说不用,哪来的那么多酸礼。 她有她自己的处世方式,孟时没坚持。她那朋友家离医院就十几分钟,走路过去就是了。阮岩岩在路上就打了电话,然后熟门熟路的上门。到了孟时才知道,阮岩岩的那朋友是男孩子。 阮岩岩挺熟络的,孟时倒是有些拘谨。进了门后就在客厅里呆着,阮岩岩则是跟着那男孩子去了书房。 房子并不大,知道他们要来,匆匆的打扫过了。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烟味儿。孟时没打量了两眼,那男孩子就端了一杯水出来,微笑着道:“姐姐喝水,家里没饮料了,不好意思。” 他好像挺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孟时说了句谢谢,他也找不到什么说的,又往书房里去了。 孟时独自在客厅里坐着,数着时间等着阮岩岩。才两分钟不到,阮岩岩就小跑着出来了。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孟时,她有些迟疑。孟时回头看见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阮岩岩犹豫了一下,道:“小时姐,那光碟里是一段监控。” 孟时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嗯?怎么了?” 阮岩岩看着她,面色挺复杂的,吞吞吐吐的继续道:“那监控……应该有你在里面。” 孟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她尽量的让自己镇定,笑笑,道:“是吗?我去看看。” 她努力的让自己走得平稳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她已经能确定,那监控,是赌场里的监控。要不然阮岩岩也不会有这种神色。 那男孩子也挺惊讶的,见孟时和阮岩岩进来,让到了一边。电脑里的画面停着,孟时的手里拿着筹码,正要下注。背景有好些人,再无知,一看也知道是赌场。 阮岩岩看了都吓了一跳,要是这东西落到了阮蓁的手里,后果完全不用去想。 孟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觉得疲累不已。她虽然只是迫于生计去过几次,可是,别人未必会理解这些。一个会进赌场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号女孩子。普通人家都会觉得难以接受,何况是余家这种门第。 孟时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阮岩岩点了一下鼠标,画面又移动起来。这监控是经过剪切的,直接凸显她的存在。 孟时以为阮岩岩会问什么的,谁知道并没有。看完了一整段监控,阮岩岩才忧心忡忡的道:“小时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是先问这,孟时挺诧异的。对上阮岩岩那关切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苦笑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会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岩岩给打断,她挽住了孟时的手臂,轻轻的道:“我知道小时姐你不是坏人。”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道:“我们家虽然不愁吃穿,可我也去山区支教过,穷游的时候也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生活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一帆风顺。我能理解。” 她挺认真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挺让孟时诧异的。孟时脸上的笑容依旧是苦涩的,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呀,小时姐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哪有那么客气。家人嘛,就是该互相信任。”阮岩岩说着,看了看孟时的脸色,又道:“小时姐,其实,我知道你挺多事儿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像你那么坚强。” 阮岩岩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却又很认真。以前不知道孟时身份的时候,从余江阮哪儿知道她没有家人,她是觉得挺不容易的。 从郑南明倒下后,孟时的身份没有再遮掩。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她是好奇的,也暗地里去打听了。她岂止是不容易,要是换成其他那些娇娇女,肯定不会有谁像她那么的坚强。不知早崩溃了多少次了。 她虽是沉默寡言,却不卑不亢。什么事都能应付独立完成,哪里是一般的女子可比的。可她也心疼,不知道经历些什么,当初那个同样被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才蜕变成现在百绕不折的样子。 孟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他们迟早都会知道。她并不惊讶,笑笑,然后沉默了下来。她这时候才注意到那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去了。 阮岩岩并没有在这个话题里继续下去,很快将情绪收起来,道:“小时姐,我给我哥打电话?” 辛亏她多了个心眼,觉得那人不够面善。要是这些东西真送到了她姑姑手里,她甚至不敢想她姑姑现在是什么样儿的。到底是谁要那么对付小时姐?! 阮岩岩气愤了起来,马上就要拿出手机给余江阮打电话。孟时拦住了她,道:“没事,我晚会儿再跟他说。” 她的话才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竟然是余江阮打来的,孟时看了看,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余江阮挺急的,问道:“你在哪儿?是不是又乱跑了?司机说没见到你。” 他一下子问了几个问题,孟时回答了现在的地址,又说了和阮岩岩在一起,余江阮松了口气,让她在原地等着,他过来接她。 孟时刚想说自己会回家里去,谁知道余江阮却已将电话挂断了。孟时有些无奈的冲着阮岩岩笑笑,道:“你表哥要过来。” 阮岩岩飞快的将电脑里的光碟退了出来,道:“那我们下去等他。小时姐,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小事,你得告诉我哥,知道不?” 孟时嗯了一声,笑笑说没事儿。阮岩岩想再说点儿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决定还是亲自告诉余江阮比较放心些。 孟时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几次连阮岩岩说话也没听见。阮岩岩一连的担忧,忍不住的道:“小时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孟时哪是担心这个,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并没有想再隐瞒下去。她只是想不通,到底是谁将这些东西弄到阮蓁哪儿的。谁那么恨她? 她笑笑,道:“没事儿。”微微的顿了一下,她认真的道:“找个机会,我也应该告诉阿姨的。” 阮岩岩诧异,随即叹了口气,道:“小时姐你干嘛那么实诚,我姑姑那边,她以后真知道了再解释。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只要你和我表哥过得好就足够了。” 她其实想问孟时余江阮知不知道的,后来想想,他和孟时之间也不是一天两天,还是经历了些坎坷的。孟时这性格,就算他不知道也肯定会告诉他的。 孟时勉强的笑笑,没再吭声儿。阮岩岩挽住了她的胳膊,见她的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道:“小时姐,我去给你买杯热饮?” 孟时说了不用,认真的道:“我真没事的岩岩。” 阮岩岩笑笑,余江阮的车开了过来,她松了口气,道:“你看,我表哥过来了。” 余江阮的车速挺快,话音刚落就车子就停了下来。他松了口气,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阮岩岩看了孟时一眼,笑着道:“我有个同学在这儿,就过来看看。刚想走呢,你就打电话来了。” 余江阮下了车,毫不避讳的拧了拧孟时的脸颊,低笑着道:“想吃什么,嗯?” 阮岩岩啧啧了几声,道:“你还真是当我不存在啊。” 孟时的脸一红,避开了些。余江阮瞥了阮岩岩一眼,道:“你自己有自知之明点儿。” 阮岩岩气得跺跺脚,哼了一声,打开车门上了车。余江阮等着孟时上了车关上车门,这才随后上车。 他发动车子,想了想,道:“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先去吃东西吧。” 阮岩岩哼了一声,拿出手机来。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道:“吃了东西你要去哪儿?” “你管得着吗?”余江阮漫不经心的。 阮岩岩瞪圆了眼睛,道:“你今天吃火药了?” 余江阮没说话,阮岩岩气咻咻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几人去吃的家常菜,谁也没吃多少。阮岩岩知道余江阮是有话说,借口上洗手间给他和孟时空间。 她一走,余江阮立即就把孟时拉到了他的腿上,柔声道:“今天过去我妈妈有没有说不好听的话?” 孟时没告诉她邰音芮也在的事,摇摇头,道:“没有。挺好的。” 余江阮根本不相信,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过了会儿,轻轻的道:“小时,待会儿我们去姥爷家里。” 孟时点点头,觉得余江阮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余江阮摇摇头,笑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啊,没事。” 孟时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下,还是将那光碟的事说了。这事她要是不说,阮岩岩也会说的。根本瞒不住,不如向余江阮坦白。 余江阮的眸子沉沉的,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才道:“姥爷那边,也收到了。” 孟时的身体一下子僵了起来,余江阮轻轻的拍了拍她,道:“别担心,姥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孟时是身体仍是僵硬的,还是点了点头。余江阮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个,微笑着道:“一切有我呢,别让我成摆设好不好?姥爷叫我们过去,并不是为了责问,他是让我过去查……但是我还是觉得,过去解释解释比较好。对不对?” 解释那是必须的,孟时默默的点头。忽然的就有些茫然,她……还真是满身的污点。和余江阮站在一起……是挺应该自卑的。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估摸着阮岩岩要回来了。孟时坐回了她的位置上,余江阮微笑着看着她,直到看得她的脸红彤彤的。 阮岩岩给两人留了足够的时间才回来,余江阮去结了帐,又去给两人一人买了一杯新鲜的果汁。 阮岩岩说了句谢谢,又道:“哥,我听见你手机响了,好像有短信什么的,你看看。” 她从小就古灵精怪的,余江阮看了她一眼,还是将手机拿了出来。手机屏幕上是阮岩岩的短信,余江阮又瞥了她一眼,道:“上车吧。” 他放慢了脚步,将短信点开。只看了一眼他就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因为余江阮的到来,气氛轻松了些。他还特地的绕路去给姥姥买了她喜欢吃的点心,买了些水果和一只刚出炉的烤鸭带回去。 阮岩岩的话多得很,看着手机看着手机的就问道:“小时姐,你们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你看看,这家的口碑不错哦。” 她将手机递给孟时,孟时挺尴尬的,这种事怎么也该余江阮提吧?她怎么好开这个口。最重要的是,她也并不是有多感兴趣。 阮岩岩的好意她自然要领的,看了一眼,然后点头。阮岩岩更是来劲,又翻出了一组照片来。 余江阮看出了孟时的窘迫,伸手敲了敲椅背,道:“别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阮岩岩切了一声,道:“你这闲事管得真是够宽的,你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 余江阮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道:“第一,我没管你,你的闲事我懒得管呢。”他又伸出了一个手指头,“第二,我什么时候在车上看过手机了?” 阮岩岩瞪圆了眼睛,道:“你敢说你一次都没看过?” “不记得了。”余江阮轻描淡写的回答。 两人斗着嘴,气氛轻松了许多。想起要见阮老爷子,孟时的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阮老爷子再开明,也不会喜欢一个劣迹斑斑的外孙媳妇儿吧?尤其是余江阮还是他们捧在心尖尖上的。 她微微的有些失神,她是想过要坦白的,却没想过要那么快。甚至是快得她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她闭上了眼睛,她一点儿也不敢想象,这东西要是送到阮蓁面前,后果是什么样的。她,肯定是要连累余江阮挨一顿骂的。 孟时的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没有气流,死寂一般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她伸手摁了摁心口。 阮岩岩发觉她的不对劲,轻轻的道:“小时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孟时摇摇头,胃里忽然翻腾起来。她忍不住的要呕出来,她捂住嘴,另一只手去拍车门。 阮岩岩大声的叫余江阮停车,余江阮不敢急刹,缓缓的将车靠在路边。打开车门就下去。 孟时已经打开了车门,控制不住的弯腰呕了起来。胃里刚吃过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阮岩岩急得团团转,道:“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干净?怎么吐得那么厉害,我们去医院。” 余江阮比她镇定了些,吩咐她拿出纸巾来,又让她去对面的小卖部买一瓶水过来。阮岩岩小跑着去了。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五) 孟时痛苦的呕着,余江阮那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的手稍微缓解了一点儿难受,直到将胃里的东西都呕得干干净净的,她才好受了些。余江阮拿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柔声道:“还难不难受?” 孟时的身体阮阮的,摇摇头。确定不会再呕了,才道:“没事,不难受了。” 阮岩岩买了水回来,她漱了口,看着那一脸担心的两人,勉强的笑着道:“真是没事,估计是刚才吃多了。” 她连眼泪都呕出来了,眼角还有淡淡的湿痕。余江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去医院看看。” 她刚才哪有吃很多东西,他都看着呢。孟时赶紧的摇头,道:“真没事,我那么大个人了,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着呢。” 她一向都是最倔强的,不肯去,余江阮也只有遵循她的意思。好在接下来她并没有哪儿不舒服,余江阮才松了口气。 天气热,后来他买的果汁是加了冰的。他也只当是胃受了冷,所以才会不舒服。 孟时和余江阮到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就等着了。孟时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余江阮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老爷子和老太太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并让阿姨泡茶过来。余江阮想着孟时刚在路上吐了,要了一杯热牛奶。 老太太又让阿姨将刚烤好的曲奇饼端上来,又让阮岩岩去洗了水果过来。阮岩岩是很细心的,去厨房里让阿姨熬了粥,这才将洗好的水果端出去。 面对着二老,孟时是有些愧疚的。坐了一会儿,她就对阮老爷子道:“姥爷,我想单独和您谈谈行吗?” 她的话一出,余江阮当即就紧张了起来。阮老爷子也挺诧异的,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微笑着应了一句好,起身往书房走去。 余江阮急了起来,叫了一声姥爷。他就是故意要让他急,理也不理他。余江阮没辙,又拉住了孟时的手。 在长辈面前他们还没那么亲昵过,孟时有些窘迫,轻轻的道:“我去去就来。” 她挣开了余江阮的手,余江阮有些懊恼,然后求救般的叫了一声姥姥。老太太笑眯眯的,道:“放心吧,你姥爷心里有数。” 余江阮跺了一下脚,他就怕他姥爷没数。他跟去了书房,却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将门关上。 他是知道孟时的性格,一旦有什么事儿,她哪会乖乖的站在他背后?余江阮想着忽的有些难受,他没回客厅,就在书房外面走来走去的。 阮岩岩远远的看着,有些受不了,跑上前来,疑惑的道:“头都绕晕了你不累吗?” 余江阮理也懒得理她,继续走着他的。阮岩岩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好像从来没见你那么紧张过,真有趣。” 余江阮一把拍开了她的手,睨了她一眼,道:“你是皮痒欠抽了是不是?” “你敢!”阮岩岩哼哼了两声,嘀咕道:“不知道你瞎担心什么,姥爷和姥姥早就盼着你结婚生子了,把小时姐捧在手心都来不及呢。才不会对小时姐怎么样。对了,我那短信你看了吗?” 余江阮胡乱的点头,随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似的,问道:“你亲眼见着那送东西的人了?” 阮岩岩点点头,道:“是见着了,东西就是送到我手中的。好在当时我留了个心眼,觉得那人不像什么好人。但是我没看清那人的全脸,他戴了个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只看到下巴下有一条伤疤。”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阮岩岩补充道:“去医院查监控,应该能看到点儿东西。” 余江阮没说话儿,医院的监控不好调,但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只是那人挺小心的,就算是调了监控,肯定也看不出什么来的。 他不说话,阮岩岩也不说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阮岩岩才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问道:“小时姐,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过?” 余江阮说了声没有,眉头紧紧的皱着。阮岩岩同样是愁眉苦脸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会不会是谁不想你们在一起,才将这些东西寄给大家。不知道姑父有没有收到?” 她的话豁的一下点醒了余江阮,是有一个人,极为可疑。余江阮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却什么都没有,道:“我会处理。” 他这是心里多少有点儿数了,阮岩岩点点头,道:“我只是担心,背后的人还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儿。小时姐真是挺不容易的……” 余江阮有些烦躁,想立即就去处理。又担心着孟时,于是上前,用力的拍了拍门,叫了一声姥爷。 书房的门很快打开,阮老爷子人还没出来拐杖就伸到了余江阮面前,要揍他。余江阮赶紧的躲开,朝着客厅里喊道:“姥姥救命,姥爷要揍我。” 他倒是挺会找护身符的,阮老爷子收回了拐杖,气咻咻的瞪着他,道:“姥爷是妖怪啊,你这臭小子!” 余江阮挤出了个讨好的笑容,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口渴累着吗?” 阮老爷子冷笑了一声,理也不理他,往客厅里去了。余江阮上前拉住了孟时的手,低低的道:“姥爷没训你吧?” 孟时摇摇头,道:“当然没有……”她的眼眶微微的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 余江阮想问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问,伸手抱住了她。低低的道:“孟小时,不是告诉你有我在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一次?” 他的语气里有些沮丧,他有时候觉得孟时都是不需要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独立的解决掉。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这还在姥爷家里呢,这样的亲昵让孟时挺不好意思的。她轻轻的道:“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 余江阮哼哼了一声,只是抱着她。阮岩岩很识趣的离开,将空间给了两人。因为家里还有长辈在,余江阮很快就松开了孟时。执意手牵手的到客厅里。 阮老爷子握着茶杯,唏嘘不已。老太太的眼眶微湿的,颤巍巍的问道:“小时,你外婆,走的时候平静吗?” 她说着站了起来,拉住了孟时的手。孟时向阮老爷子坦白后,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认识外公外婆的。并且,外婆和阮老太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怪外婆那时候会那么喜欢余江阮,她八成已经猜到余江阮的身份了。 孟时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没想到她是故人的孙女,阮老太太同样是唏嘘不已。自从出嫁后,她和孟时的外婆就没再见过。她偶尔也会想起她来,常常的会想她过得好不好。她是那么骄傲的女孩子,即便是过得不好,也不可能会找他们。 年纪大了就越发的怀念以前,阮老太太拉着孟时的手,说着以前她未出嫁前和她外婆在一起的有趣事儿。孟时从来不知道,外婆竟然也那般的活泼过。她自从记事起,外婆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淡淡的。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母亲早逝的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大的打击。外婆和外公就只得妈妈一个女儿,却早早的离他们而去。 虽是有外孙女,那些年外公怕连累爸爸和他们断绝关系。她和外婆几乎是没见过的。孟时悲从心来,眼眶渐渐的又红了起来。 阮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直到累了才肯去休息。老人有些孩子气的,不肯让孟时离开。直到孟时答应她会留下来,她这才放心的回房。 孟时的眼眶红红的,就跟一小兔似的。余江阮心疼不已,却又没法安慰。就握着孟时的手坐着。 等着孟时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道:“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岩岩让阿姨熬了粥,我去给你端来好不好?” 老爷子和老太太回房去了,阮岩岩也去接电话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客厅里。 听他那么说,孟时还真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余江阮将粥给端了出来,很清淡的,带着蔬菜的清香味儿。 虽是饿了,孟时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勉强的吃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之前吐成那样儿,别是吃坏了胃。” 孟时摇摇头说不用,余江阮仍是有些担忧的,却没勉强她,柔声道:“那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好不好?” 他难得的不强势,孟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的点头。余江阮陪着孟时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的他就心不在焉起来。直到孟时打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才回过神来。 余江阮叫了一声孟小时,孟时迷迷蒙蒙的嗯了一声,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睡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余江阮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脸颊,道:“困了吗?去房间里睡。你的房间一直都是留着的,也不用再收拾。” 孟时其实是想说不用的,余江阮已站了起来,悄声的道:“去睡会儿,我在姥姥姥爷醒来前叫醒你。” 他倒是挺细心的,孟时忍不住的打了个呵欠,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句好。余江阮笑眯眯的说了句真乖,带着孟时往她以前住的房间走去。 她的房间确实是保留着的,被子床单都已经洗过,有阳光的味儿。孟时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余江阮给她掖了掖背角,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阮岩岩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这会儿才出来。看见余江阮,她就问道:“小时姐呢?” 余江阮指了指房间的方向,下了楼才道:“刚睡着了,应该会睡上一会儿。你下午就别出去了,在家里替我看着她,我出去一趟。” 他说着看了看时间,语气倒是挺平静的。阮岩岩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哥,你死不是知道那光碟是谁让送的?” 余江阮的身体顿了下,道:“你只要看好小时就行了,我会处理。” 阮岩岩撇了一下嘴,想了一下,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早上我过去的时候,邰音芮在姑姑的病房里。” 余江阮的脚步又是一顿,丢下一句我知道了直接换了鞋离开。阮岩岩的话说出来了,却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出来。 她绞尽脑汁的想着,神色恍惚倒了一杯水后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知道哪儿不对劲了。寄光碟的人不想看到她哥和小时姐在一起,那有最大嫌疑的人,不就是邰音芮吗? 阮岩岩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真是不太可能。她虽然是讨厌邰音芮,可以邰音芮的修养,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可刚才余江阮那闭口不提的样子……阮岩岩想着,脑子里更是清晰了起来。她有些恼火的想,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漂亮,不等于那颗心也是良善的。 余江阮开车出了门,他没有再到邰音芮的公寓去,直接给她打了电话。邰音芮的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她大概是在上班,能听见她那边有人探讨的声音。 “阮阮,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她的声音懒洋洋的有些媚,又带了淡淡的讥讽味儿。 余江阮有些反感她那语气,不过他是不动声色的,淡淡的道:“你在哪儿?” “能在哪儿,公司呗。”邰音芮淡淡的笑笑。电话那端有人叫一声邰总监,她说了句抱歉,同那人说话去了。 像是故意晾余江阮似的,她过了好会儿才重新拿起了电话。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抱歉。 余江阮好似并不在意,淡淡的道:“我十分钟后到你公司楼下,一起喝咖啡。” 他的语气并不是征求,而是陈述。却又那般的不容反驳。邰音芮笑了一声,顿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十分钟后我有会议。恐怕去不了。你要是能等,半个小时后我下楼。” 余江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说了句好,废话也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电话那端的邰音芮拿着电话没动,有些失神,直到敲门声响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对着进来的秘书道:“下午的事都替我推了,我有事。” 那秘书叫了一声邰总监,视线落到邰音芮那张淡漠漂亮的脸上。还是应了句一句好。她是进来提醒邰音芮行程的,这下也不敢说了,退出去打电话善后去了。 虽然邰音芮说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到,余江阮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咖啡厅。邰音芮没到,他点了一杯蓝山,然后拿着手机给阮岩岩发微信,问她孟时醒了没有。 阮岩岩很快回了没有,问他在哪儿。余江阮没回,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邰音芮在余江阮坐下后五六分钟就过来了,咖啡厅里的人都已认识她,微笑着邰小姐。 邰音芮微微的点头算是打招呼,看到余江阮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优雅的在孟时的对面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微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想起要请我喝咖啡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的,挺温柔的,和在电话里时完全不一样。 余江阮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道:“我为什么请你喝咖啡,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邰音芮移开了视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的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要是想让我猜,我就猜猜看。赢了有什么奖品吗?” 她说着笑了起来,跟孩子似的冲着余江阮眨眨眼。余江阮看着她没动,眼前的人容貌没变,他却有种已经不认识她的感觉。他甚至在想,就算是在曾经,他也未必了解她过。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奖品?只怕我给不起。”他的语气有些淡漠的,带着疏离。 “你当然给得起,只是看你想不想给。”邰音芮半真半假的微笑着道。她的视线落到了余江阮的脸上,余江阮却并没有看他。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她未见过的冷峻。 余江阮没说话,邰音芮自然不会自找尴尬,看了看时间,微笑着道:“虽然阮阮你是稀客,但我现在还在上班,你要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想必你也很忙。” 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余江阮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道:“那光碟,是不是你让送到我妈妈那里的?” 他虽是在问,语气里分明已经笃定。邰音芮对上了他的视线,忽然笑笑,道:“你都已经确定是我做的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她的语气冷漠了下来,漂亮的脸上带了几分的讥讽。她的这回答等于没回答,更像是余江阮冤枉了她似的。 余江阮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音芮,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也不希望,你变成我最不想看到的那种人。” 邰音芮抬起一张漂亮的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你最不想看到哪种人?做朋友么?我真没觉得你把我当朋友过。但我不稀罕,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做朋友。” 她直勾勾的看着余江阮,不得不说,她是挺会转移话题的。三下两下这话题就变了,主场成了她。 “当初是你自己的选择!”余江阮冷冷的说着,然后站了起来,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最好都做得不留一点儿痕迹,要是被我找到证据,可别怪我不念旧情。”最后的一句话,他是一字一句的吐出的,看也不再看邰音芮一眼,转身离开。 他还是太小看现在的邰音芮了,他的手里没有证据,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呢?余江阮的面色冷峻,上了车就拿出手机来给小林打电话。 “找人替我盯一个人,价格好谈。”他吩咐着,发动了车子。 小林虽然挺诧异的,还是应了下来。余江阮过了好会儿才平静下来,他真是,再也不愿意再见到邰音芮。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他很清楚,如果他再抓不到证据,邰音芮,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那么想着,手机响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是阮岩岩打来的,接起来才知道是何瑜霏打来的。 何瑜霏问他在哪儿,余江阮回答说在开车。她就说她要订婚了,声音挺平静。秦婉青的病情才刚稳定下来董家郃就离京,走得挺匆忙的,打过电话说是要当面向孟时道谢,孟时并没有见他。 董家在京都的事宜并没有全都处理好,他那么急匆匆的走,大概是怕秦婉青知道董芙萝的事。这事闹得那么大,如果不是他早打过招呼,也安排人时时的看着秦婉青,恐怕她早就知道了。 离开无疑是最好的,至少,能多瞒一段时间。秦婉青对董芙萝是纵容的,如果在这个时候知道,再受刺激,那就麻烦了。 余江阮愣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问什么时候。何瑜霏说了个日期,说是已经给他寄了请帖,让他注意查收。 余江阮应了一声好,正要说没事挂了,电话那边的何瑜霏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阮阮,你最近有没有和音芮联系?” 余江阮没有回答,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 何瑜霏一时没声音,过了会儿,才道:“也没怎么,我看见她和迟仰在一起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她头天看到了她和迟仰在一起。第二天却又看到迟仰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听他向他的友人介绍,那女孩子,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她给邰音芮打电话,旁敲左侧的提起迟仰,邰音芮好像并不希望她提起,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当时就没说话儿了,邰音芮和她,真的是越走越远了。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她们却联系得少。多数时候都是她给邰音芮打的电话。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六) 何瑜霏原本是不打算提起这事的,想着邰音芮一直往阮家走,这才想到提醒他。她从小就善于隐藏自己,她是怕余江阮会着了她的道。 邰音芮,真的不再是他们以前认识的那个芮芮了。就凭她和迟仰牵扯不清……这也是她想不到的。 余江阮早已知道,并不惊讶。嗯了一声,问何瑜霏还有没有什么事儿。何瑜霏没想到他会那么平静,知道他多半是早已知道了,放下了心来,说没什么事了,让他要是有时间带孟时过去玩。 余江阮说好,然后利落的挂断了电话。车子里打着冷气的,不冷不热刚刚好。余江阮有那么瞬间的失神,他在这刻,才真真切切的体会道,大家都不一样了。包括何瑜霏,表面上虽是和以前一样,但内心肯定早已是沧海桑田。 余江阮长长的吁了口气儿,回过神来,认真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他今天的电话挺多的,还没到他姥爷家里,许赭就打来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出去喝酒。 余江阮直接回答说没时间,稍微的想了想,又问他什么事儿。 许赭笑笑,说没什么事儿,就很久没聚过了。余江阮稍稍的想想,说晚会儿要是有时间再给他打电话。许赭难得的没有打趣他,爽快的应了好。 余江阮去了两个多小时,孟时早就起来了。正陪着老太太在沙发上聊着天儿。远远看去安安静静的,一双清亮的眼眸时不时的眨着,让人心痒痒的。 “姥姥,我回来了。”余江阮换好鞋,笑眯眯的和老太太打招呼。 阮老太太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遍,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有点儿事,去了一趟市中心那边。”余江阮笑笑,在老太太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您和小时在聊些什么,那么高兴,连我回来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味儿的,却一点不让人觉得腻烦。老太太不答,笑了起来,对孟时道:“阮阮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个样。有时候觉着他还小呢,却已经是大人了。” 孟时的目光里带着点儿戏谑,余江阮知道八成姥姥是给孟时说他的那些糗事儿,英俊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站了起来,道:“我先去洗手。”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看,还会害羞呢。” 孟时笑得眉眼弯弯的,忽然觉得,这里,真是比余江阮家里更有家的味道。余江阮没在的这会儿,老太太是和孟时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余江阮小时的糗事和心酸事儿,也提到了阮蓁。 她对阮蓁是失望的,大抵是不知道自己从小精心教育的女儿,嫁人之后怎么就变了个样儿。她并没有揭阮蓁的短,让孟时不必介怀她的态度,因为孟时是和余江阮在一起过。 要不是女儿实在不听话,她也不会在外孙媳妇儿面前说这些的。老人虽是病多体弱,可脑子依旧是很清醒的。 余江阮洗手出来的时候阿姨端了一碟洗好的葡萄出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看着就诱人得很。 余江阮拿了一颗剥了起来,笑着问老太条:“姥姥,舅舅舅妈还没回来?姥爷去哪儿了?” “岩岩和你姥爷出去钓鱼去了,我已经让阿姨给你舅舅舅妈打过电话,他们会早点儿回来吃饭。你和小时也吃了饭再回去。你外公今天得了一条野生的鲈鱼,清蒸上可鲜了。”老太太微微笑着道。 余江阮干脆的应了一声好,老太太又道:“你和小时出去走走,这一下午她都陪着我,肯定闷了。” 孟时连连说没有,余江阮却已站了起来,道:“那我们到院子里去吃葡萄去。” 他顺手就将葡萄端了起来,老太太笑眯眯的应好,看他了着孟时出了院子,一时感慨不已。阮阮长得好看,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他带回来的,也仅仅只有邰家那小姑娘和小时。 邰家那小姑娘啊,她以前是挺喜欢的。只是这脾气,还是远远不如小时的好,也不如小时那么温婉。想到这儿,老太太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女儿为什么会只看到了家世。如果阿鸢还在,或是小时的父亲在,他们,未必会让女儿嫁入余家。富贵如云烟,只要幸福平淡便好。 阮家的小花园在后院,阳光疏影懒洋洋的打在石桌上,格外的宁谧。余江阮拉着孟时坐下,麻溜的剥了一颗葡萄喂到孟时嘴里,笑眯眯的道:“是不是很甜?这葡萄应该是乡下的果园送来的,汁多鲜美,比外面的可好吃多了。你要是喜欢我待会儿带些回去,给你榨汁。” 是挺甜的,孟时有些诧异,问道:“舅舅家里还有果园?” 她伸手就要去拿葡萄剥,却被余江阮打了一下手,柔声道:“别把手弄脏了。”他说着又喂了一颗葡萄给孟时,接着道:“当然有,以前就有了。这葡萄还是姥爷种下的。果园里还有苹果梨子,姥爷每隔那么长一段时间就要去住一次。他退休后闲不住在乡下修了房子打算种果树养鸡鸭,姥姥身体不好,乡下医疗比不上这儿,他这才很少去的。” 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感情还真是好得令人羡慕,孟时点点头,忍不住的问道:“我刚才睡觉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吗?有点儿事情要去处理,怎么,不相信我啊?”余江阮微微笑笑,伸手刮了一下孟时的鼻子。 孟时迟疑了一下,道:“前不久蒋青枫给我打过电话。” 听到蒋青枫的名字,余江阮就哼哼了两声。他知道孟时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道:“他给你说什么了?” 他倒是没有遇见蒋青枫过,主要是他现在已经很少出去玩。还有就是蒋青枫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东青,很少到京都来。东青自然是比京都自由很多,他们家老爷子要不召唤,他都是不肯回来的。 “他说有人在找监控。”孟时回答,接着又道:“我问过他是谁在找,他说是秘密交易。买主是不会露面的。” 她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要出得起价钱,要她在赌场的监控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余江阮知道她是在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儿,别担心,我已经请人去查了。我妈妈那边,我会叮嘱阿姨注意点儿。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放在心上。” 如果知道孟时当时的处境,能够了解,那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如果有人故意加以歪曲,她就成了令人厌恶的赌徒了。 孟时嗯了一声,顿了一下,道:“东西是从东青出来的,要不,我请毛子帮忙查查?” 她怕余江阮多想,想了许久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的。毕竟毛子在东青熟,说不定会有所端倪。 余江阮果然板起脸来,道:“不许找别人!”他哼哼了两声,蒋青枫他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可那毛子……可比蒋青枫有威胁多了。 孟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姥姥说得没错,你有时候真像小孩子。” 余江阮凑到了她耳边,轻笑着道:“是不是小孩子,晚上你不就知道了?” 这还是在外面!孟时的脸热了起来,一下子蹦出去老远。余江阮得意了起来,哼起了歌儿来。 余江阮的心情好,剥葡萄的动作更是麻利了些。孟时现在可能吃了,一碟子葡萄她就吃了三分之二。后来还是余江阮想着她吃太多吃不了饭,才没让她再吃下去。 晚上余江阮的舅舅舅妈都回来得很早,阿姨更是早早的就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阮家任何时候都是和乐融融的,孟时和余江阮吃过饭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余江阮喝了点儿红酒,老太太执意让司机送他们回去。 明明是没有醉的,他在车上却死皮赖脸的靠在孟时的腿上,跟个孩子似的,孟时不习惯在外面有这样的亲昵,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褪下过。 下了车,余江阮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孟时的腰,喃喃的道:“孟小时,你身上又香又软。” 他有些蠢蠢欲动的,孟时握住了他那游弋的魔爪,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胡来,我今晚就把门反锁了。” 余江阮把她搂得更紧,偏头笑看着她,道:“能不能换个有新意点儿的威胁?门反锁也没用,你不是不知道。” 他这下倒是‘清醒’了,孟时的脸红红的,却又一时拿他没办法。余江阮搂着她往电梯里走,忍不住的轻轻笑了起来,道:“孟小时,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孟时不理他,余江阮俯身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正要加深这个吻,手机就响了起来。好事被打断,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是许赭打来的,他这会儿才想起他约他出去的事。 他才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许赭就道:“我都等了半小时了,你不会不出来了吧?” 他的声音挺急的,余江阮打了个哈欠,都:“不是说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吗?” 电话那端的许赭沉默了下来,突然叹了口气,道:“你别告诉我,以后想约你出去,都得等你电话,你都不会有时间。” 余江阮唔了一声,道:“差不多。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在电话里说。跑来跑去也麻烦。” 许赭在电话那端瞪大了眼睛,道:“你这妻管严挺严重,得治知道不!以前半夜叫你,怎么没听你说过麻烦?”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余江阮并不介意他的话,笑笑。 许赭有些挫败,不耐烦的道:“得了得了,你就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你今晚要是没时间,我明天去你公司找你。还真是看不出啊,啧啧。”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余江阮也将手机丢回了衣兜里。电梯门打开,孟时就道:“到家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余江阮挑挑眉,道:“谁说我有事了,不过是许赭约我出去喝酒。以他的性格,肯定是在美女很多的酒吧,你就那么相信我?” 他说着促狭的看着孟时,孟时脸色不变,淡定的道:“我一直都相信你。”却绝口不提让余江阮去了。余江阮忍不住笑了起来,孟小时同样是一小醋罐子呢。 余江阮晚上还是出去了,才刚躺在床上,阮蓁家里的阿姨就打来电话,说是阮蓁要出院,让他过去劝劝。 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医生是让留院多观察几天的。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想着要出院。 阿姨不知道,余江阮却是知道的。他老妈这时候闹着出院,肯定是不高兴他今天没去看她。他中午出去找邰音芮的时候就想过去的,可那时候心烦意乱的就没去。他哪想到没见着他阮女士会闹别扭。 余江阮原本以为阮女士是在闹别扭,到的时候才知道余部长回来了。阮蓁是和他闹了别扭。这简直和她平时的贤惠大大不同。 余部长是严肃的,板着一张脸不说话。见余江阮去,他拿着报纸就出去了。其实也是因为余江阮和孟时的事两人才吵的架。余部长让阮蓁出去旅游旅游,阮蓁就说他是讽刺她心胸狭隘,就闹起来了。 余江阮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劝服了阮蓁,打开病房门出去,却见余部长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余江阮没由来的有些心酸,怕他在这儿睡感冒,叫了一声爸爸。余部长过了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了过来,往病房里看了看,道:“你妈妈睡了?” 余江阮说是的,余部长皱着眉头,过了会儿才道:“你们的事儿,暂时别告诉她。” 余江阮点点头,余部长忽然面色复杂的看向了他,道:“阮阮,这次的事,要是我和你妈妈是同样的意见,你会不会更恨我?” 余江阮的心里一惊,面上却道:“我没恨您。” 余部长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道:“你姑姑的事,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对我有意见的。” 他突然提起他姑姑来,余江阮没说话。余部长的面色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你的事情我不管你,但我希望你能担起你的责任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希望你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 余江阮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他认认真真的道:“您放心,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 余部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许赭,要和秦家的小女儿结婚了。” 余江阮微微一愣,许家竟然要和秦家联姻,这是他没想到的。联姻之后,有两家的帮助,许赭的仕途所到的位置,比他父亲应该还要高。 他从小就是顶着拔尖优秀的名儿,余部长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他不如仕途,一个商人,以后和许赭的地位肯定是天差地别。 余部长倒是什么都想得到,余江阮微微笑了起来,道:“我明天就去向他道贺。” 难怪许赭那么急着要见他,他的心里,未必有多乐意。余部长见他的面色不见,一时倒是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去吧,你妈妈这儿我来照顾。” 他说着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了,余江阮在走廊上站了会儿,拿出手机给许赭打电话。 许赭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声音闷闷的。余江阮问起他结婚的事,他当即就自嘲的笑,说自己没余江阮那么好命。 他的语气里带有些苦涩,却什么也不肯和余江阮说,只说到时候会给他发请柬。 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他不愿意说余江阮也没多问下去。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孟时平常的瞌睡挺惊醒的,他今天回房里她却睡得很熟,一点儿也没发觉他回来了。 余江阮轻手轻脚的睡下,直到身体暖和了,才敢伸手去抱她。孟时的身体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他以为她是要醒的,谁知道她寻了个温暖的地方就又睡了过去。余江阮哭笑不得的,真成了能吃能睡的小猪了。 余江阮约了蒋青枫在咖啡厅见面,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蒋青枫才姗姗来迟。他将钥匙丢在了桌子上,懒洋洋的道:“那么急找我什么事儿?” 余江阮靠在椅子上,握着被子浅啜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的道:“我听说你前几天给孟小时打过电话。” 蒋青枫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将脸别到了一边,道:“关你什么事儿?我可不记得你算他什么人。” 余江阮没有理他,犹自说道:“那监控,背后的人已经拿到手了。” 蒋青枫的眉头皱了皱,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幸灾乐祸的道:“你要是觉得你保护不了她,那就乖乖的退出去。她要和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像和你在一起那样担惊受怕的。” 余江阮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他来找蒋青枫,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他虽然已经请人开始调查,但未必会有蒋青枫查得快,这才约他出来。谁知道这厮那么欠抽。 余江阮看也懒得看他一眼,站起来就要离开。蒋青枫哎哎了两声,追了出去,叫道:“你耍我啊!我这才刚坐下呢,你走什么走!” 余江阮回头睨了他一眼,蒋青枫干咳了两声,道:“虽然你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我知道你是想求我。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查出来。但不是为了你啊。” 余江阮没说话,只是看着蒋青枫,直到看得蒋青枫毛骨悚然,这才道:“我大概知道主使是谁,我要的是证据。” 蒋青枫跺跺脚,道:“证据哪有那么好找!不过我试试,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蒋青枫说着,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余江阮站着没动,他想尽快拿到证据不假,来找蒋青枫,还有一个原因。小林早上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监控的事儿牵扯得太多,不好下手,他不得已才来找蒋青枫。 邰音芮,这不像表面的那么单纯。也不知道她是通过谁的手拿到那些监控的。 孟时早上依旧给阮蓁送了粥,阮蓁昨晚没休息好,有些恹恹的。她要休息,孟时没有多呆,不过半个小时就下了楼。去摁了电梯,才发现电梯竟然坏了,工作人员还没来维修。 她找到了消防通道,然后慢慢的往下走。到了三楼,见楼道里吵得厉害,孟时好奇,没有继续下楼,走到了走廊里。 走近了她才知道是产妇要生了,产妇来得及什么都没带,让医生先把产妇送进产室,一会儿将手续补齐全。 她过去的时候医生和产妇家属已经商量好了,产妇急急的被送进了产室。孟时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看见走廊里有人抱着小婴孩在哄,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一时有些迷茫,过了会儿,她才想起她这个月的月事,好像还没有来。 孟时的心里忽然就百味杂陈,在走廊里站了会儿,才想起下楼去挂号。挂号的人很多,检查的孕妇同样很多,医生办公室外坐得满满的。 孟时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旁边大着肚子的孕妇问道:“你几个月了,好像还不怎么看得出来。” 大概是等得无聊,她挺好奇的。孟时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这是第一次来……” 那孕妇哦了一声,说起自己怀孕的苦事来。她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过了三个月才好了些。但好像吃什么都不是原来的味儿。上次来检查,医生说腹中孩子偏小,她后来就算再吃不下去为了孩子也拼命的吃,这不,这不,一下子就胖了起来。 孟时听她说着,心变得异常的柔软起来。手不自觉的落到了小腹上。她的小腹还平坦坦的,很难想象里面竟然有个小生命在悄悄的成长着。她心里的喜悦多过那纷呈的复杂。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七) 孟时坐在车上,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突然很想回东青。想去看外婆,想老宅的味儿,想东青的一切。 衣兜里放着检查报告,想起余江阮看到检查报告时的表情,她的眉眼间忽然温柔了下来。她真是一点儿也没想到,这个小生命到得那么快。以后……倒是不用撒谎了。 路上在缓行,车子好一会儿才挪动一点儿。外面的太阳有些大,看着看着的让人忍不住的昏昏欲睡。 孟时本想给余江阮打电话的,手机拿到手里,又放了下去。这会儿他大概在忙呢,不然早打电话来了。 不知道得缓行到什么时候,换线也换不了,只能的耐着性子的熬着。前面的司机问孟时要不要听音乐,孟时干脆的应了好。司机开了音乐,是很轻缓的钢琴曲。 孟时听着听着的就困了起来,靠在车椅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孟时是被手机吵醒的。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已经快到公寓了。 她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声音微沙哑。电话那端的人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微笑着道:“小时,是我。” 竟然是孟深。孟时一时没说话,沉默着。她原本以为,孟深是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了的。 她不说话,孟深也没说话。电话里安安静静的。过了那么会儿,她才叫了声深哥,问孟深什么事儿。 孟深笑笑,道:“前几天我回了一趟东青,小涛挺担心你的,让我给你带了些零嘴儿。” 孟时一时没说话,过了那么几十秒,才问道:“你在哪儿?” “我现在在车上,你要有时间下午出来吧。就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孟深回答得挺爽快的。 孟时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她的眉头微微的皱着,想给孟涛打电话,终是没有打。 孟深自然知道她会给孟涛打电话求证,所以万万不会撒这样的谎。她如果给孟涛打了电话,孟涛兴许会怀疑她和孟深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尽管到了现在,她依旧不打算把孟深的事儿告诉孟叔和孟涛。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孟涛一向以孟深为傲,如果知道真相,受的打击肯定不会小的。 孟时闭着眼睛,孟深这次见她,必定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带东西。她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然后慢慢的又松懈了下来。他是太看重她了,无论他所求什么,她都帮不了他。 孟时并没有回公寓,以要买东西为借口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她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一些日常用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的往咖啡厅走去。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便宜。 打电话的时候孟深说他在车上,没想到她到的时候他竟然早就到了。才没几天没来,咖啡厅的布局竟然变了。一桌挨一桌的全隔了下来,不站起来看不到邻桌的人。 孟时在孟深的对面坐下,孟深座椅旁边放了一个纸袋,他笑笑,拿起来递给孟时,道:“全是你以前喜欢的零食。” 孟时接过,说了声谢谢。孟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你应该谢的是小涛才对。”顿了一下,他看向了孟时,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事情处理完了还打算回东青吗?” 他闲话家常一般的问着,孟时回答了一句还好,至于回东青,她是挺想回去的。 孟深叫来了侍应生,点了几份甜点,问过孟时的意见后给她点了一本红茶。他像是感慨无比,侍应生下去后他看着孟时,道:“没想到一转眼,你和小涛都已经那么大了。我记得那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没现在那么高,整个人瘦瘦的跟竹竿似的。也不说话,我那时候曾经以为你不会说话。” 他唏嘘不已,脸上流露出怅然的神色来。孟时的心绪复杂,忽然想起了那时候,孟深利落的解除婚约,远赴京都的事来。无论如何,她都是该向他道谢的,那时候的他,必定是单纯的想帮她的忙。 孟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转移开了话题,淡淡的笑笑,问道:“孟叔和孟涛还好吗?” “挺好的。”孟深无奈的笑笑,“我让他们来京都,他们不肯。我叔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孟时嗯了一声,孟深已经许久不回去,说起了东青的变化来。听得出他对那时候的怀念。 孟时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侍应生送上了甜点红茶来,孟深说这家的甜点挺不错的,让孟时多吃些。 孟时多数时间都无话,只有孟深在独自说着。过了那么会儿,孟深突然苦涩的一笑,道:“小时,我对不起你。好在,老天睁眼,你爸爸的仇,你自己终是报了。我打听过了,应该过不了多久,案情就会真相大白。我提前祝贺你。” 孟时说了声谢谢,孟深寡淡的笑笑,道:“其实你那时候的那样子,我以为你不会搭上余江阮这条线的,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果断些。当然,你也聪明多了,你和他很快就要结婚了吧?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他这话说得并不好听,脸上的神色变得冷漠起来。孟时本是想解释的,但孟深这样子,显然没有解释的必要。即便是解释了,他也未必会听。她沉默了下来。 孟深又接着道:“我们曾经好歹情同兄妹,这件事到我这儿就结束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安心做你的余太太。” 孟时没说话,忽然笑了笑,道:“那我应该感激您是不是?”她脸上的笑容带了些嘲讽的,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道:“您约我过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给我送零食吧?” 孟深没说话,往孟时的身后看了看。孟时回过头,隔板隔着的邻桌有人站了起来。邰音芮冲着她笑笑,却是淡淡的对另一人道:“阮阮,你不是不相信我吗?这下亲耳听到的,你该相信了吧?” 余江阮站了起来,孟时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她笑了笑,站着没动。孟深提起时,她就该想到的。可是,就算她解释了,那有用吗?没有。孟深曾经提过那建议,她现在和余江阮在一起,她也确实请了余江阮帮忙,无论她有没有想过利用余江阮,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她在利用余江阮。 孟时这才知道,为什么孟深没有再来找她。并不是他放弃了,而是,有人找到了他,许给了他更多对他有利的东西。 邰音芮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余江阮的脸色还算是平静,他淡淡的扫了邰音芮一眼,道:“这就是你急急约我出来所为的事?” 他的语气是淡漠的,邰音芮却恍然不觉一般,娇嗔道:“我不是怕你被别用用心的人骗么。” 余江阮嗤笑了一声,道:“倒是劳你操心了。”说完这话,他走了出来,拉住了孟时的手,径直要往外面走去。 邰音芮大概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也不顾这是在公共场合,咬牙道:“你刚才都听见了,还要和她在一起?!” 余江阮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即冷冷的道:“我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也不需要你管。邰音芮,你别让我觉得,恶心。”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看也不再看邰音芮一眼,拉着孟时走了出去。 邰音芮的脸色煞白,用力的将桌上的咖啡杯扫落在地。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是邰音芮没想到的,同样也是孟深没想到的。他的眸色沉沉的,上前叫了一声邰小姐,邰音芮却冷冷的丢下一个滚。 余江阮握住孟时的手力道很大,不用去看,孟时也知道他是在生气。很生气。他还是有理智的,并未走得很快,孟时完全可以跟得上他的脚步。 到了车边,他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让孟时上车。他的眉眼间有些冷,上了车,他才淡淡的问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他好像有些烦躁,说着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孟时没说话,将脸别到窗外,过了许久之后,她才轻轻的道:“我就算解释了,你会信吗?” 她的语气很认真,余江阮没说话,发动了车子。孟时的脑中有些浑浑噩噩的,她无法证明,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余江阮。她拿什么来证明。 余江阮一直都没有说话,胸口像是要炸开一般。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跳,他很清楚,他是不该相信邰音芮的话的。 车里的气氛几欲窒息,到了公寓楼下的停车场,余江阮已冷静下来,淡淡的道:“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事。” 孟时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等着余江阮的车消失在停车场里,才慢慢的进了电梯。头忽然就疼得厉害,眼眶涩涩的,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余江阮晚上并没有回来,倒是给陶阿姨打过电话了,说是有急事出差,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陶阿姨告诉孟时的时候,她微笑着点头,吃过饭强迫自己喝了一碗鸡汤,才上了楼。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从衣兜拿出了检查报告来,一寸寸的抚过。然后起身走进洗手间,将检查报告撕得碎碎的,冲进了马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像往常一样洗漱,躺在了床上。眼睛涩得厉害,有液体延着眼角滑下,她没有伸手去擦拭。任由着它打湿了枕头。 她是挺能理解余江阮现在的心情的,如果换成是她,她同样会怀疑。其实,从她将事情告诉余江阮,请他帮忙的时候,她就已失去了解释的资格。就算将她的心剖开,也未必证明得了她的清白。 孟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窗帘未拉拢,窗外一片寂静。她就那么静静的在床上躺着,直到天明。 起床时她才发现眼睛微肿,她用温水敷了一下,仍是肿肿的。下了楼,陶阿姨一看见她就惊讶的道:“眼睛怎么肿了?落枕了?” 孟时勉强的笑笑,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听陶阿姨那么问,想也不想就点点头。 陶阿姨挺紧张的,立即就去煮鸡蛋,要给她敷敷。孟时本想说没事的,陶阿姨却已进了厨房。 陶阿姨没多时就将鸡蛋煮了过来,孟时有些失神,自己拿着慢慢的敷着。早餐依旧是和往昔一般,都是最有营养的。孟时和往常一样,边吃着边和陶阿姨聊着天。 吃过东西,陶阿姨要去买菜。让孟时和她出去散散步,孟时笑着说要补眠,没有去。陶阿姨点头,让她好好睡,拧着菜篮子出了门。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孟时坐着一动不动。等着陶阿姨走远,才起身,上楼去收拾东西。 她没有多少东西的,来的时候急,不过带了换洗的衣物。来这边许多东西都是余江阮重新去买的。 收拾好东西,孟时怔怔的在房间里坐了良久。看了看时间,这才起身。她在床上给陶阿姨留了字条,说是让她别担心。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 走出门的时候孟时回身看了那道门很久,才进了电梯。 孟涛在院子里浇着花,看见孟时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才笑着道:“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机场接你。” 他说着,上前接过了孟时手中的行李。往孟时的身后看了看,道:“你一个人吗?” 他其实是想问余江阮有没有跟着一起来,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孟时笑笑,点点头,道:“嗯,昨晚梦见外婆了,我回来看看。”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孟涛还没来得及打扫,地上铺了许多落叶。 孟涛不疑有他,边拧着东西往里走边道:“吃过东西没有?这边什么也没有,我马上去买菜。你不在我都没打扫,全是灰,我一会儿就打扫。” 他抓抓头,有些尴尬。他是想打扫的,但想着打扫了还是会积灰,就没打扫过。 孟时说了句没事,自己就拿起抹布扫帚开始收拾。孟涛想去买菜的,又有些舍不得走,试探着问道:“小时,你回来还要回去吗?” 孟时微微的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认真道:“要的吧。还没处理完。” 孟涛点点头,一时好像找不到话说,抓了抓头发,道:“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让深哥给你带东西了,你拿到了吧?” 孟时忽然有些累,点点头,道:“拿到了。我有点儿饿了,你能不能先去买菜。” 孟涛应了句好,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孟时的胸口突然就难受了起来,靠在门上久久的没有动。眼睛涩得厉害,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用力的眨眨。 过了好会儿,她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认真的开始打扫屋子。往昔的甜蜜,就像是幻觉一般。她甚至不敢去多想。 孟涛回来的时候孟时已经将屋子打扫完了,正在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她说了句回来了,将手洗干净,才进房间。 孟涛已经将菜都拿了出来,道:“这会儿的菜不是很新鲜,我随便买了点儿。” 孟时嗯了一声。孟涛觉得她挺奇怪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应该高兴的。可小时这样儿,分明比以前还少言寡语了。 孟涛有些担忧,见着孟时进了厨房,也跟着进了厨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小时,你和余江阮吵架了?” 孟时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谁说的?” “你这不是不开心嘛,我胡乱猜的。”他有些尴尬的笑笑。 孟时默默的回了句没有,煮上饭,她将手上的水擦净,才道:“我待会儿和你过去看看孟叔。”微微的顿了一下,她接着道:“我明天去看外婆,然后回京都。” 孟涛点点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过去就行。孟叔的风湿还犯没?”孟时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问道。 “还好,这季节不算潮湿。”孟涛笑笑,看了看时间,道:“我去把院子打扫了,下午我还得去一趟店里。” 他说着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孟时将一杯水喝完,才开始做菜。两个人的菜很简单,两菜一汤。 孟时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去看外婆,去看了孟叔后就直接去了。连孟涛也没告诉。 余江阮这天有些心神不宁的,他接到了老鬼的电话,说是有些好东西,让他过去看一下。他本来是让小林去的,老鬼指明让他去,说别人去他不放心。 他那边挺急的,余江阮连东西都没带就直接赶了过去。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风尘仆仆的。 老鬼那边确实有很多好东西,是墓里的陪葬品,有些年代了,他没敢经手。 他们去的地方是极偏的山村,村里竟然连信号都没有,手机简直就是个摆设。他在村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本来是要走的,被老鬼拖住,直到下午才能走。 到市里已经是凌晨了,已经没了航班,他只得在酒店里住了一晚。来的时候充电器也没带,手机已经没电了。他在服务台借了充电器将手机充了电,才刚开机,好几个未接电话就进来了。 有些是客户的,有些是陌生的号码,还有好几个是陶阿姨的。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找了陶阿姨的手机号就拨了回去。 陶阿姨的声音很急,接通电话就问道:“阮阮,小时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留下一张纸条走了,电话我也打不通。” 余江阮的脑子里轰的一声,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纸条上留了什么。” 陶阿姨一一说了,又担忧的道:“你是不是和小时吵架了?” 余江阮说了句没有,脑子里一团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来,问道:“您告诉我爸爸了吗?” “没有。你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想着她也许是和你在一起……”陶阿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她应该是回家里去了,您别担心。我爸那边也别说,我不回来了,直接去东青。” 陶阿姨依旧忧心忡忡的,叮嘱他记得打电话回来,这才挂了电话。余江阮拿着手机在房间里站了会儿,收拾了衣服,本是想要马上走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倒在床上。 躺了十几分钟,他坐了起来,拿了座机给前台打电话,请他们帮他安排一辆车往东青,价格随意。 孟涛见到余江阮的时候挺惊讶的,他脸上的胡子没来得及刮,看起来有几分沧桑。他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的脸色沉沉的,问道:“小时在哪儿?” 孟涛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她不是回京都了吗?” 余江阮抿抿唇,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之后,道:“她是不是来过了?” 他风尘仆仆的,那张精致的脸上全是疲惫。孟涛听他的话就知道孟时没回京都,心里咯噔了一声,道:“是的,她说她想去看外婆。不过她说了,她应该是昨天回京都的。你先等等,我给她打电话。” 电话余江阮早就打过了,是关机的。他抱了侥幸,并没有阻止孟涛。孟涛很快拨了号码,脸上一片灰白,道:“关机了,她那天回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和她吵架了?” 孟涛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暴跳。他什么也顾不上,给店里的店员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去骑摩托车。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了孟时,他连揍余江阮的心思儿都没有。 他的摩托车才发动,余江阮就道:“老宅那边我去看过了,没有人。” 孟涛一下子泄气下来,喃喃的道:“小时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会去哪儿?” 这个问题同样是余江阮想知道的,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心里忽然的烦躁不已。都怪他,如果他那天不急匆匆的,打了招呼再走,兴许小时就不会误会而走…… 她是那么敏感的人……一旦觉得他不相信她,她怎么可能会留下?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八) 余江阮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疼开了,那天听到孟深说的话,他是生气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想要她解释。或是反驳那么一句。可是她都没有。 他那时候是被气晕头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那点儿事就和她分开。即便是她真的有过利用他的念头,他也心甘情愿。 孟涛突然上前,重重的一拳揍到了余江阮的小腹上,咬牙切齿的道:“这一拳是让你长长记性,你要是只会让她难过,就放了她!小时已经够苦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眼眶红红的,说完这话,管也不再管余江阮,骑上摩托车走了。余江阮怔怔的站在原地,心脏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孟涛走了,他却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孟时。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躲起来,就算是躲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你也不会找到。 许久之后,余江阮才冷静下来,打电话请人帮忙找。他的脑子不太好使,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孟时,他以后该怎么办。他从未像现在一样迷茫过。 孟涛请了毛子帮忙,一夕间几乎翻遍了整个东青,都不见孟时的踪影。最初的着急之后孟涛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问余江阮:“小时,有没有可能已经回京都了?” 余江阮摇摇头,随即道:“我马上回去。”长时间没有睡觉,他的眼中起了血丝,看起来颓废而又狼狈。 这时候已经没有航班,马上回去只有开车回去。毛子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抽完了一支烟后,才拿出一支笔来,对孟涛道:“你说说看,她那天都说了些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余江阮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喃喃的说了几个字,然后上了车。他这样子哪里适合开车,孟涛赶紧的拦住了他,气急败坏的道:“你要去哪儿?” 余江阮眸色沉沉的看着他,道:“我们忘记一个地方了,常宁寺。” 孟时既然没有在老宅,也没有回京都,在常宁市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孟涛拍了一下头,道:“对,我怎么把常宁寺给忘了。” 孟时去看老太太,和常宁寺的方丈也熟悉,在寺庙里住几天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偏偏急得上火,他将这事给忘了。 孟时住在以前外婆住的院子,寺庙里现在是淡季,香客不多,她一人住一个院子。寺庙里清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睡不好的,意外的却睡得很好,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她白天的时候在外婆的墓前看书,去厨房里帮忙做事。她做得素菜颇得寺庙里的僧人喜欢,几乎每顿都会帮忙炒上几个菜。 这天到山上多走了几圈,晚上脚就疼了起来。她睡得有些早,不知道为什么,倒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待到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很吵的声音。 她刚爬起来,就听外面有人在敲门,有小沙弥在院子外叫道:“孟小姐,开门,有人来找你了。” 孟时有些慌,穿了好会儿的鞋子也没能穿上。待到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余江阮。还有孟涛和毛子。 孟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余江阮并没有说话,只是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孟时被他抱得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看着劳师动众的几人,她的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听孟涛咳了一声。 余江阮松开了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让毛子让他的那些兄弟去休息,安排好了之后,几人才进了院子。 孟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孟涛看见她就松了口气,问道:“不是说回京都的吗?怎么在这儿也不和我说一声,手机也关机了。” 孟时哪想得到会有那么多人找她,像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来看外婆,主持留我住几天我就住下。” 她的心里微微的有些苦涩,她这话是真的,可关机却是刻意的。说去京都只是骗孟涛的,她就没想过要回去。原本就没有地儿可去,主持留她,她想也没多想就住下来了。 她甚至想也没想过他们会那么着急的找她。看着毛子和孟涛那疲惫的样子,她的心里无比的愧疚。 孟涛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还要说什么,毛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道:“先休息吧,不早了,有事明早再说。” 他比孟涛有眼色得多,知道孟时和余江阮之间有矛盾,抓着孟涛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将院子门关上。 剩下孟时和余江阮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静极了。过了会儿,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面冷,先进去。” 他说着伸手拉住了孟时的手,孟时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只能任由着他。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茶壶几个茶杯,床头放了一束采来的野花。 孟时的手冰凉,余江阮在床上坐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手心里。孟时一直没去看他。 在找不到她的时候,余江阮就想如果找到她了,一定要好好的训她一顿,让她将手机关机……让她回来也不说一声。 可这会儿,他却是一个责备的字也说不出来。强制的拉着孟时在他的腿上坐下,低低的道:“小时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只是生气,你不反驳孟深。” 孟时僵着身体,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扳过了她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眸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凶巴巴的道:“不许说气我的话,是我不对就是我不对。老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急,我应该和你说一声再走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孟时的头,道:“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你会离家出走。” 他那时候是想晾她一下,想从她的嘴里听点儿好听的。可这丫头,哪里会说什么好听的。心思儿反而多得很。 孟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没有不对。” 房间里静悄悄的,余江阮低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唇。昨晚就开始奔波,他是累极了,连脸脚也没洗,抱着孟时就睡了过去。 身边的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孟时的心里却是百味杂陈。这几天里,她几乎都是不敢想余江阮的。不敢想他过得好不好,不敢想,他会不会找来。有时候她挺想给他打电话的,可她害怕冷淡和沉默,宁愿那么自欺欺人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余江阮醒来得很早,孟时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认真的看着她。孟时有些许的不自在,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余江阮没说话,伸手搂住了她,过了会儿才道:“没有。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明明那么久没睡觉,天还蒙蒙亮他却就醒了。伸手摸到孟时在身边,他的心才安稳下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借着暗淡的灯光看着那安静的睡颜,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害怕。 孟时的心里百味杂陈,没有说话。余江阮抱了她一会儿就松开了,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起床吧,孟涛他们肯定在等着了。你要在这儿住我就陪着你,要不在这儿住我们就下山。” 他麻利的起床穿衣服,把孟时的衣服递给她,鞋也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前。孟时怔怔的坐在床上没动,过了会儿,才问道:“余江阮,你为什么相信我?” 余江阮微微的一愣,随即笑笑,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孟时有些挫败,一时说不出话来。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道:“孟小时,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要想利用我,不会在后来才告诉我。” 孟时默默的没说话,穿好衣服下床。孟涛和毛子真的早就起床了,正在吃早餐。寺庙里的早餐是很简单的,只有包子豆浆咸菜。 大概是饿了,孟涛和毛子都吃得挺香的。昨晚一起上山来的那些兄弟大概都已经下山了,一个人也没见到。 孟涛对余江阮有敌意,对孟时可没有,见着她就站了起来,道:“坐这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孟时微笑着说不用,余江阮却她摁在了椅子上,去拿早餐去了。他没多大会儿就回来,除了馒头和豆浆之外,还拿了两个水煮蛋回来。 孟涛眼睛都看直了,道:“哪儿来的蛋?刚才我去拿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余江阮挑挑眉,递了豆浆给孟时喝着,轻描淡写的道:“人品问题。”他的语气里是带着得意的。 孟涛啐了一声,哼哼着道:“这年头连和尚都知道看脸了。” 余江阮懒得理他,毛子却笑出声来。孟涛有些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凭什么他们给你不给我。” 他说着直接儿就走了,余江阮眼皮也没抬一下。孟涛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两手空空的,有些泄气。那鸡蛋是小和尚自己煮的,高价卖给了余江阮的。 余江阮并没有吃鸡蛋,两个都给孟时了。他就跟一孩子似的,孟时看着好笑,拿了一鸡蛋递给他,他却又不要,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早餐吃得分外的平静,孟涛没怎么说话,余江阮和毛子偶尔会说几句话。几个月没见,毛子依旧和以前一样。还是那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孟时离开京都的时候什么都没想,看见余江阮才想到自己走得真是够干净利落的。陶阿姨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她有些心虚,并没有继续留在山上,吃过早餐大家就一起下了山。 到了山下,余江阮去开车,孟涛去洗手间。毛子和孟时在路边上等他们俩。要是平时孟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他们是上山来找她,感觉就像是她在耍小性子似的,孟时挺尴尬的,正要找话题来说,毛子就开口问道:“最近还好吧?” 孟时笑笑,说了句还行。想了想,看向了毛子,道:“你呢?最近怎么样了?” 毛子微微笑笑,道:“还行吧,就那样。”他看着孟时,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孟时看着地面,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问道:“你就没想过,重新生活吗?” 虽然看着挺风光的,但毕竟是在刀口上求生活。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不说,就算有个家,也无法安稳下来。 毛子别开视线,抽出了一支烟点燃,过了会儿,才淡淡的道:“以后再说吧,也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 这一行要脱离哪有那么容易,岂不说他结了多少仇家,就说金老板那儿,他要想走也是没那么容易的。他知道金老板太多太多的东西,一旦起了隐退的念头,金老板是第一个饶不了他的。 他很少会想这个问题,以前是没这打算。等他有这念头的时候,却是晚了。退不了了。 孟时自然是了解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她顿了下,自嘲的笑笑,“虽然我估计出不了什么力。” 虽然她是真心诚意的,但在毛子面前说这话有些自不量力了。他在东青的地位摆在这儿,她能帮得了他什么?恐怕只会拖累他。 毛子微微笑起来,道:“我不会客气。先谢谢了。余先生,人挺不错的。”他又补充道,语气是很认真的。 孟时嗯了一声,笑笑。余江阮开了车过来,见他们俩说着话,他摁了几下喇叭。 车子很快过来,余江阮下车替孟时拉开车门,微笑着问道:“刚聊什么了,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他的语气里带了一股子的酸味儿,孟时忍不住的想笑,却又认认真真的道:“毛子说你挺好的。” 余江阮的脸微微的有些红,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很好,哪用得他说。”嘴上虽然那么说,但脸色好看了很多。 余江阮买了水,上车先递了一瓶给毛子,这才给孟时拧开瓶盖,看了看时间,道:“孟涛怎么还不来?” “再等会儿吧。”孟时喝了一口水,往孟涛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去了有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不见孟涛的身影,孟时拿出手机来给孟涛打电话。电话并没有人接,孟时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人接?”余江阮问道。 孟时点点头,道:“我再打一个试试。” 她正要拨回去,就听做后边的毛子道:“不用,我去看看。”他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他会到哪儿去?” 孟时摇摇头,道:“不知道。”她又要拨电话,余江阮制止了她,道:“等会儿吧,等毛子去看看回来再说。” 他说着够过孟时的肩膀,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微笑着道:“我已经给陶阿姨打过电话了,回去肯定给你做了好吃的。” 孟时想起自己织留了张纸条,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小声的道:“她没说什么吧?” 余江阮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道:“现在知道怕了?” 孟时支吾着没吭声,余江阮笑笑,道:“放心吧,知道你回来了陶阿姨什么都没说。她谁也没告诉,要是回去岩岩他们问起,你就说回来看看。” 两人说着话,就见毛子回来了。余江阮打开车门下了车,问道:“找到了吗?” 毛子摇头,道;“没有,洗手间那边没人。” 孟时也下了车,有些担忧。他们在这儿等他,他怎么也是不会独自离开的。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要不我们分头再去看看,总不会走丢了。” 他正说着,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的拿了出来,道:“孟涛的。”说着她将电话接了起来。 “小时,我已经走了,让余江阮将车开到出口这边,我在路边等你们。快点儿啊。”孟涛气喘吁吁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怎么到那边去了?”孟时问道。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她有些无奈,对站在边儿上的余江阮道:“他已经到出口处了,让我们赶快过去。” 余江阮和毛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孟涛是从哪儿出去的。开着车出去,在岔路口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孟涛。近了才发现他的外套脱下来了,包了一大袋东西放到脚边。 像是怕他们没看见他似的,他远远的就使劲儿的挥手。车一停下他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将那一包东西放在身上,催促道:“赶紧走,一会儿人得追上来了。奶奶的,幸亏我跑得快。” 他边说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余江阮以为他是说着完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什么?” 孟涛咧开嘴笑笑,道:“梨子。你不知道,这梨可甜了,现在很少见这品种了。” 余江阮一脸的嫌弃,道:“你就这出息。” 他的话刚说完,孟涛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快走,人追上来了。” 余江阮回头一看,一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拧着一把刀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他吓了一大跳,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直到不见了那姑娘的身影,后面的孟涛才松了口气。毛子是最淡定的一人,瞥了孟涛一眼,道:“谁让你偷人东西的,活该。” 孟涛反驳道:“我那哪是偷,她种路边的还不许人摘啊。”其实他是要给钱的,但那姑娘气势汹汹的,拧着刀就追他,他当然只有跑了,不然等着她将他砍成肉渣? 毛子难得和他说,理也不再理他。余江阮则是幸灾乐祸的,道:“幸亏你跑得快,不然你这梨可就吃贵了。” 孟涛哼哼了两声,从衣服拿出一个梨来胡乱的擦擦,笑眯眯的递给孟时,道:“小时你尝尝,以前你最喜欢吃去青梨,我刚尝过一个了,可甜水可多了。” 孟时伸手去接,余江阮一脸的嫌弃,道:“小心吃了拉肚子。”说着腾出手来,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孟时。 梨确实很甜,咬一口唇齿都是一股子清香的味儿。皮很薄,脆脆的。尽管被嫌弃,孟涛还是给了毛子和余江阮一人一个。 他倒是识货得很,余江阮原本是不屑的,吃了一个忍不住的又问要第二个。也不怪人追他,这梨子是第一年结果,本是要留给自己家里吃的,却全给他摘了。 孟时和余江阮订的是下午的机票,中午本来是要一起吃顿饭的。毛子和孟涛都有事,只得作罢。 余江阮的电话挺多的,到了老宅手机就响个不停。孟时心惊胆战的,好在都不是他家里人打来的。 余江阮的电话打完,将手机丢在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将孟时抱到他的腿上,微笑着道:“有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度蜜月?忙完这段时间我应该挺闲的,要不我们提前去把蜜月渡了?” 孟时压根就没想这事,摇摇头。余江阮也不介意,温柔的道:“那我选地方了,要是去了你可不能说不喜欢。” 孟时没点头也没摇头,欲言又止的。余江阮的兴致高得很,一连说了几个地儿。孟时原本是想说什么的,见他高兴就没打断。 等他兴奋过了,孟时才慢吞吞的道:“你那天怎么会和邰音芮在一起?” “这是吃醋了?”余江阮促狭的眨眨眼。 “是啊。”孟时回答得落落大方的。 她那么爽快的承认,倒让余江阮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她给我打的电话,我去只是想看看她又想耍什么把戏。”微微的顿了一下,余江阮又接着道:“光碟的事儿,应该是她做的。除了她我也想不出别人了。” 他原本是不想见邰音芮的,怕她又将主意打到孟时的身上,这才过去的。一点儿也没想到孟时也在。 他开始的时候是没注意的,后来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他才知道是她。他原本是想立即站起来的,又怕她误会,这才听了下去。刚好中了邰音芮的计。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九) 他真是一点儿也没想到,邰音芮已经偏执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摹? 邰音芮的事,他原本是想着瞒着孟时的。知道了只会让她更闹心,不如他悄悄的处理掉。只是他没想到邰音芮自己会跳出来。 是了,如果是邰音芮,一切都能解释得清了。孟时没说话儿,以邰音芮以往找她时的态度,做这些事完全是有可能的。那么高傲的女人,要分手也是她提出,这么眼巴巴盯着余江阮,余江阮却不理她,她怎么会甘心? 只是她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只要让余家阮家人讨厌她她就能和余江阮在一起了? 余江阮见孟时不说话,以为她是有芥蒂,拍了拍孟时的头,认真的道:“我和她,早不可能了。” 以前搭理她,不够是觉得她可怜。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她不是那么费尽心机,也许还能做朋友,现在,连做朋友的必要都没有了。早就回不去了。 两人静静的坐着,墙上的钟声滴滴答答的。余江阮想到孟深,眸色渐渐的深了起来,开口问道:“小时,孟深,不是第一次找你是不是?” 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孟时迟疑了一下说了句是。余江阮嗯了一声,倒也什么都没追问下去。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道:“他以后要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让他直接给我打。“ 孟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他,应该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他将她带进他和邰音芮安排好的陷阱里,想必也没脸再给他打电话了。 还有,他既然和邰音芮合作,必定也有他的好处。他怎么可能再来找她? 余江阮微微笑着,在孟时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那可不一定,反正你别再出去见他就是了。” 孟时点点头,余江阮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着被风吹起来的窗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道:“等办了婚礼后我们就住这边得了,住这里,总感觉很容易就静下来。也宽敞,安安静静的,比我们家还要舒服很多。” 说着他兴奋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道:“要不我们重新装修过好不好?这个装修不是指全部拆了,我们在原有的基础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和要换的……然后该修葺的地方修葺一下,怎么样?” 这房子确实该修葺了,毕竟老了,也会漏水。只有定期的休整,房子才能保护得更好。 余江阮是了解孟时的,知道她舍不得,并没有说翻新。孟时点点头,余江阮就笑着说他找个工程师来看看,到时候她亲自监工,哪里该动哪里不该动都告诉他们。 孟时不自觉的摸摸肚子,暂时是不能住这边了。只有修整好,等孩子出生看看能不能到这边来。 余江阮兴致勃勃的说着,并没有看到她摸肚子的动作。孟时忍不住的想笑,伸手搂住了他。 余江阮的身体微微一僵,就听孟时轻轻的道:“余江阮,我有宝宝了。” 余江阮的身体僵得更是厉害,过了一会儿就才反应过来,就开始训斥孟时,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能到处乱跑,前三个月多危险。 训斥到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孟时搂得紧紧的,伸手一遍又一遍的去摸那还未凸起的小腹。 担心孟时这几天的奔波会对孩子有影响,余江阮约了医生,回去就直接带着孟时上医院去检查。他笑得合不拢嘴,医生检查后让他发喜糖,他直接将钱塞给护士长,请她代买喜糖来发。 回到公寓,陶阿姨果然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孟时更是无地自容。 晚上躺在床上,余江阮一个劲儿的将耳朵贴在孟时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痒痒的孟时忍不住的想笑,道:“现在还很小,可能还要过几个月才会动。” 余江阮嗯了一声,却不肯起来。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会儿,他才坐了起来。一脸认真严肃的道:“从今天晚上起我睡客房去了。” 孟时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他主动提出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前门反锁了他都能进来。 余江阮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我问过医生了,说前三月不能同房。咳咳,我还是睡客房好。” 孟时的脸有些热,拉住被子盖好,闭着眼睛道:“去吧。” 余江阮却没有动静,又躺了下来。伸手将孟时搂住,闷闷的道:“可是一个人睡我会失眠的,孟小时你可真是心狠。” “……” 余江阮太过兴奋,根本睡不着。睡着睡着的忽然问道:“孟小时,你走的时候,时不时打算一人把孩子养大?” 孟时一点儿也没想到他会提前这事,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赶紧的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去散散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哼了一声,道:“这借口骗陶阿姨还用用,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孟时是挺心虚的,任由着他数落。以前没觉着,现在才发现余江阮真是忒能唠叨,一直不停的说着,孟时最开始还嗯嗯的附和,后来连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阮蓁已经出了院,余江阮回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在逗家里的小猫玩儿。见着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倒是阿姨殷勤的倒了两杯茶上来。 余江阮叫了声妈,然后说了自己去外地的事儿。阮蓁的脸色好看了些,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你爸爸?” 余江阮摇头说没有,拿起了一个苹果削了起来。阮蓁像是有些疲惫,过了会儿才道:“下星期许赭妈妈的生日,你抽出时间出来,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只要在京都,应酬来往是必须的。余江阮应了声好。阮蓁睨了他一眼,又问道:“她还在你那边?” 她指的当然是孟时,她是连名字也不想提。余江阮点点头,其实想说说办婚礼的事的,最终还是没说。婚礼的事有他舅妈帮忙操持就好,何必又起争执。 阮蓁有些恹恹的,外面的太阳好得很,余江阮带开了话题,道;“我陪您出去走走好不好?” 出院后阮蓁就一个人在家,虽然天气好,她也没出去走过。一个人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她虽然不喜欢孟时,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余江阮不提,她也懒得管,说了声好,上楼换衣服去了。 余江阮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陪着阮蓁逛街了,母子间和和乐乐的。有认识的人问余江阮有没有女朋友,都被阮蓁一个没有给搪塞过去。 余江阮无奈,又不能让她失了面子,只有由着她开心。余江阮难得的顺从,阮蓁挺满意的,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从楼下到楼上,每层楼都逛了个遍后阮蓁停了下来,和颜悦色的对余江阮道:“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余江阮的两只手都拧满了东西,笑着道:“您儿子今天只是跟班,您说了算。不过我听岩岩说那边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牛排很不错。” 他的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阮蓁心里高兴,瞪了他一眼,道:“就会油嘴滑舌。” 母子间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相处过了,阮蓁的心里感慨不已。甚至想也不愿去想还有一个孟时的存在。 到了地儿,余江阮并没有要包间,在窗边选了个风景好的位置坐了下来。阮蓁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还是没说什么,在余江阮的照顾下坐了下来。 余江阮拿出菜单,让阮蓁点菜。这家餐厅的生意是很好的,有人进进出出的。阮蓁早已习惯安静的环境,很少在大厅里用餐,抱怨道:“怎么不找个包间?” 余江阮笑笑,道:“我今天带您出来是体验平民生活的,您没发觉这儿的视野很好吗?能看见大半条街呢。” 阮蓁哼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道:“你吃东西看别人干什么?” 她是养尊处优惯了,余江阮有些无奈,道:“你要不喜欢咱们换包间吧。” 他正要叫来侍应生,就听阮蓁道:“算了,别麻烦了。” 余江阮也没坚持,端起水喝了一口,笑着道:“我听说那天何阿姨和何瑜霏去看您了。” 阮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霏霏要结婚了,你何阿姨是过来通知我的。” 提起结婚这个词儿,余江阮干笑了两声。好在侍应生送牛排上来,这话题就此结束。余江阮很有绅士风度,将牛排切好才放到阮蓁面前。阮蓁的心里百味杂陈,面色复杂的道:“阮阮,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妈妈有害过你吗?” 余江阮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惹她不开心,不说话只知道点头。阮蓁正要说什么,安静的餐厅里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她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去,原来是侍应生撞到客人了,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那侍应生吓得不轻,连连的说对不起。那客人有些恼火,但顾忌着身份,并没有动手。只是让那侍应生把经理找来。 余江阮正在切牛排,并没有去看。见阮蓁久久的没动叉子,不由得道:“妈妈,您怎么不吃?” 阮蓁没回答,直接站了起来。余江阮看了过去,也赶紧的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阮蓁的脸色难看至极,还没走到邰音芮和迟仰面前邰音芮就看见了她,她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挽着迟仰手臂的手,淡定的微笑着叫道:“阮姨,您也来这儿吃东西?” 她的裙子上弄脏了,她用手中的包挡着,依旧是优雅的,一点儿狼狈也没有。 阮蓁看着她,淡淡的笑笑,道:“我和阮阮刚到,真是巧,你们已经吃好了?” 阮蓁的视线落到了迟仰身上,迟仰微微的颔首,微笑着叫了一声阿姨。阮蓁淡淡的叫了声迟先生,收回了目光。 邰音芮笑着说是的,她哪想得到会余江阮阮蓁,暗暗的咬牙,面上的微笑却是一点儿也没落下,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尴尬,道:“迟先生和我有点儿事情要谈,顺便一起吃了午餐。” 她急急的撇清和迟仰的关系,迟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却没有说什么。阮蓁的笑容同样也没落下,没搭她的话,关切的道:“这裙子还能穿吧?要不要去买一条换上?” 邰音芮摇摇头,道:“没事,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好。”说完,她看了迟仰一眼,淡淡的道:“你先走吧,合同的事儿我让助理和你联系。”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迟仰笑看了她两三秒,点点头,和阮蓁打招呼后走了。 迟仰离开,邰音芮暗暗的松了口气,道:“阮姨,你和阮阮还没开始吃吧。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原本是要叫经理的,那侍应生将经理叫来,她就跟没看见似的,笑笑,往洗手间走去。 阮蓁看着她的背影,久久的没有说话。姜还是老的辣,她的脸上硬是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回到了餐桌前坐下,开始吃牛排。 邰音芮没多大会儿就回来,向阮蓁推荐餐厅的特色菜,阮蓁的神色淡淡的,倒也没有打她的脸。 气氛有些僵硬,邰音芮虽然是长袖善舞,奈何阮蓁不买账一直活络不起来。中途余江阮去洗手间,邰音芮才小心翼翼的道:“阮姨,您是不是生气了?” 阮蓁眼皮也没抬,淡淡的道:“我生什么气?” 邰音芮一噎,勉强的笑着解释道:“我们公司和迟氏有来往,本来是邓总和他们谈的,今天邓总出差了,临时指派了我来……” 她说得挺委屈的,阮蓁笑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公事,阿姨理解。” 邰音芮松了口气,撒娇着道:“我以为您不高兴了,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离婚的事她知道阮蓁是在意的,所以一直没有提起过。今儿被阮蓁撞见,她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阮蓁笑笑,转移开了话题。余江阮回来的时候二人就跟母女似的亲热的交谈着,他微微一愣,却没说什么。 邰音芮虽说要上班,却请假执意陪着阮蓁又逛了两个小时。阮蓁买的东西她非要付钱,余江阮没让。 之前的事儿就跟没发生似的,买完东西,她挽着阮蓁的手臂亲昵了一番,这才去公司。 她前脚一走,上了车,阮蓁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淡淡的扫了余江阮一眼,道:“行啊,都算计到我头上了。” 余江阮一脸的无辜,道:“您说什么呀?” 阮蓁伸手揉了揉眉心,没再说话。这确实是余江阮安排的,他的心里有些打鼓。本是要回公寓的,见阮蓁一直不说话,到了家他又下了车,跟着阮蓁进了客厅。 阮蓁的脸色不是很好,余江阮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才听她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没看见邰音芮的手挽在迟仰的手臂上。还是顾忌到两家的脸面,她才没有当场翻脸。 余江阮默默的点头,阮蓁冷笑了一声,道:“我还真是傻子了!” 余江阮知道这个时候越是解释阮蓁只会越生气,索性闭上嘴巴任由着阮蓁训。阮蓁大概是失望透顶了,发了两句脾气就没再说了,冷冷的道:“你回去吧,我想静静。” 她说着转身上楼去了,她那么喜欢邰音芮,肯定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事的。遇见固然没有留下,叫来了阿姨叮嘱了几句,才驱车回家。阮蓁才刚出院,他是不想用着狠招的,但那么长期拖着不是事儿,与其拖着,不如快速的斩断。 余江阮的心里很平静,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看见路边的小孩儿,嘴角忍不住的微微笑起来。 孟时怀孕的这事儿他得向余部长写检讨,然后再告诉他姥姥姥爷。姥姥姥爷不知道多高兴。 邰音芮回到公司,手中的包重重的砸在办公桌上,吓得外面的助理打了个寒颤。她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迟仰打来的,他倒是挺会掐时间的。 邰音芮冷冷的看了那手机半响,才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迟仰微微的笑起来,淡淡的道:“今天中午挺巧的。” 邰音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咬牙切齿的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京都那么大,哪有那么巧的事,说碰见就碰见了。她当时就怀疑迟仰了,可她没有任何证据。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迟仰笑了一声,顿了一下,接着道:“揍我一顿?” 邰音芮咬紧了牙关,冷冷的道:“我们说好的,不许干涩彼此的私事!你什么意思?” 迟仰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邰音芮握紧了手指,一字一句的道:“迟仰,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更不可能和你复婚!” 迟仰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道:“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我有说过要和你复婚吗?” 邰音芮一噎,冷冷的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很什么也不想干。”迟仰回答,顿了一下,他轻轻的笑了一声,道:“我说是我干的你就相信呐,你是当余江阮是傻子吗?” 邰音芮握着手机的手心起了密密的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迟仰淡淡的回答。 迟仰这人的城府极深,越是你想知道的,他越不会告诉你。这点儿邰音芮是知道的。她握紧了手指,没有再说任何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狠狠的将手机砸在桌子上。 余江阮竟然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邰音芮紧紧的捂住脸,脑子里一片乱麻。现在该怎么办? 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是短信的提示声。邰音芮过了好会儿才去拿起手机,竟然是迟仰发来的,很简单的一行字:今晚是我到你那边,还是你去酒店。 邰音芮紧紧的捏住手机,像是要将手机捏碎似的。许久之后,她才松开手,将手机丢进了垃圾桶。她站在窗前久久的没动,今天阮蓁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怀疑了。以后她要进出阮家恐怕就难了。 余江阮,为了孟时,他竟然能做到这份上。她和他在一起时,他把她当成什么了?邰音芮咬紧了下唇,连助理敲门也没听到。 邰音芮这边阴云密布,孟时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正在和陶阿姨包饺子,陶阿姨揉面,她则是拌馅儿。 “阮阮以前的时候可喜欢吃饺子了,每次包饺子,他都要吃上两大碗呢。”陶阿姨笑眯眯的道。 “他的嘴可挑了,是您手艺好。”孟时恭维道。 陶阿姨笑眯眯的,对于余江阮的嘴挑这事,她是极为赞同的,道:“现在好多了,小时候那才叫挑呢。不吃的东西很多,要是饭桌上没他喜欢吃的菜,他可都是不动筷子的。而且呀,每天的菜都不能重复的。” 她是看着余江阮长大的,说起他来也是一脸的温柔。孟时笑笑,陶阿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再过两星期就是阮阮的生日了。阿姨帮忙,蛋糕你来做好不好?咱们家人多,蛋糕要做一个很大的。” 每年余江阮的生日,都是几家人一起过的。 陶阿姨这是在替孟时准备礼物呢,孟时乖巧的应了声好。真是快,余江阮的生日竟然就快要到了。他自己平常是从不提这事儿的,她也没怎么注意过。她还真是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 孟时礼物的事情还没想好,就接到了孟涛的电话。说是孟叔住院了。以孟叔的脾气,要是病不严重他根本就不可能到医院去的。孟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她问孟涛是怎么回事,孟涛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医生说可能要转院。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十) 孟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拿着手机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才想起给余江阮打电话。余江阮去了外地,孟时的声音听着慌乱又无助,柔弱得跟小羔羊似的。他听得一阵阵的心疼,让她在家里等着,他让人送她去机场。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去东青和她会合。 孟时哑着声音应好,有些呆呆的。孟叔和孟涛于她来说就是家人,她看着挺强悍的,余江阮却知道她有多害怕分离。 他柔声的哄着,给陶阿姨打电话,让陶阿姨帮忙收拾东西。订机票时才知道航班是晚上的,孟时等不了,他直接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去。并叮嘱她手机不能关机。 孟时的妊娠反应极大,几乎是一路吐回东青的。吐到最后胃里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司机担忧不已,要和余江阮说,却被她给阻止了。 孟时到东青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她的脸色白得可怕,怕孟涛担心,她强迫自己吃了点儿东西,拍了拍脸,才进了医院。 见到病床上的孟叔,孟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明明才几天没见,他的脸色蜡黄,憔悴无比,差点儿认不出来。 孟时的眼眶里雾气蒙蒙,她背过身用力的眨了眨,才进了病房。疼痛早就将孟振峰折磨得心力交瘁,见到孟时,他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道:“小涛也真是的,我又没什么事,那么大老远的跑来跑去的多麻烦。” 孟时勉强的挤出个笑容来,想说话,眼泪却忍不住的要往下流。孟振峰倒是看得开些,反过来安慰他。他疼得厉害,有时候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孟时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去了一趟洗手间,才去找主治医生。孟振峰的是肝硬化,已经有了腹水。 他总是瘦瘦的,连感冒都很少有。他一直瞒着,要不是痛得受不了时被孟涛发现,他还不会告诉任何人。 肝源不好找,加上孟振峰的年纪也大了,医生并不建议换肝,让保守治疗。这边医院的规模不大,设备有限,建议转到专科医院。 孟时原本是想转到京都那边的医院的,孟振峰却不同意,最后转到了东青的另一所医院。 办完手续和医生沟通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孟振峰已经睡了过去。孟时和孟涛坐在走廊上,两人晚上都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却谁也没有食欲。 静静的坐累了一会儿,孟涛才开口道:“小时,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孟时摇摇头,没有说话的**。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问道:“你给孟……深哥打过电话了吗?” 孟涛点点头,道:“打过了,他说他忙,恐怕暂时来不了。”孟涛的声音里带了些苦涩和无奈。 孟时没说话,看了看时间,道:“我去买点儿宵夜上来,你吃了回去睡觉,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你好好休息。”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店里需要人,明天我去问问,找个护工。谁的身体都不能拖垮……”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带了些哽咽。孟涛点点头,孟时比他还小,想得却比他多很多。 已经是大晚上了,医院外面的餐馆都已经关门。孟时在路边摊买了两碗肉沫粉带回医院。 两人都没胃口,却都强撑着将粉吃完。孟涛原本是要坚持留下的,在孟时的催促下回去了。孟时找了一床薄毯就守在床边打着瞌睡。 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她以为是孟叔醒来了,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发现余江阮蹲在她面前。 她有些诧异,看了看床上睡熟的孟叔,轻轻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将她打横抱抱起来轻轻的往外走,道:“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孟叔的病情怎么样?” 孟时简单的将病情说了,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肯定能治得好的。” 孟时默默的点点头,就倚在余江阮的怀中。余江阮拉了大衣将她包裹住,看了看时间,道:“快要天亮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好不好?” 孟时摇摇头,将头埋在余江阮的怀里闭上眼睛。她的性格执拗得很,她不肯回去怎么劝也没有用,余江阮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道:“那就这样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余江阮的怀抱很温暖,驱散了寒冷和恐惧。瞌睡被惊醒,孟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就那么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她真是太瘦太瘦,抱在怀里就跟只小猫似的。余江阮忍不住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的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孟时点点头,余江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睡不着我们说说话,等待会儿孟涛过来了,我再带你回去。” 孟时嗯了一声,又听余江阮低低的问道:“听司机说来这小子折磨你了,来的时候吐得很厉害是不是?” 孟时看向了小腹处,小声的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是小子?” “我是他爹,当然知道。”余江阮信口胡说着,得意洋洋的。手放到了孟时的小腹处,轻轻的抚摸着。 孟时撇了撇嘴,余江阮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又问她想不想吃东西。孟时摇摇头,余江阮也没念叨,转移开了话题。 他一向很健谈,轻轻的说着听来的故事或是朋友的糗事儿,孟时一直微笑的听着,直到迷迷蒙蒙的睡过去。 孟时的瞌睡惊醒,走廊上有脚步声她就醒了过来。余江阮一直就没睡过,见她醒来,微笑着道:“刚才护士进去看过了,孟叔还睡着的。” 他说着看了看时间,道:“先去洗漱,孟叔喜欢吃什么,我去买。”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多了。 孟时就说让他带粥上来,孟叔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疼才那样子,哪里能吃得下东西,孟时忧心忡忡的。 孟涛过来时余江阮已经买了早餐上来了,他见着余江阮听惊讶的,想问孟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终是什么都没问。 知道晚上守在医院辛苦,孟振峰一醒来就催着孟时和余江阮回去休息。孟时打算以后一日三餐都由她来做,并没有推辞,和余江阮回了老宅。 老宅里有些冷冷清清的,孟时没有收拾,匆匆的洗过澡之后就倒在了床上。余江阮也是一夜未睡,但好像一点儿也不困,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打电话。 床上比在椅子上打盹舒服得多,孟时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她去看身边,余江阮并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 孟时活动了一下才起床,穿起拖鞋下楼。厨房里小火煲着汤,余江阮却不在。孟时出了门,才发现余江阮在给她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剪枯枝。碎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她忍不住的有些恍惚。 还是余江阮先发现了他,他放下了剪子,脱下手套,微笑着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孟时下了台阶,看了看枯枝修剪得差不多的花草,道:“你不困呀,才睡多大会儿。”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睡了三个小时,我没告诉过你吗?上大学那会儿迷上游戏机,我每天只睡两小时。” 他冲着孟时眨眨眼,孟时切了一声,余江阮看了看一地的枯枝,道:“我煲了鸡汤,饿了吗?要是饿了我们现在吃饭去,不饿我就把这些收拾了再去。” 刚起来哪有的胃口,孟时就道:“你先收拾。” 她也走到一旁,拿起扫帚来。余江阮拦住了她,皱着眉头无奈的道:“孟小时,你稍微有点儿孕妇的直觉好不好的。这地上滑,你到一边去,我一会就收拾好了。” 孟时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点点头到一边去了。余江阮这人挺细心的,并不是随随便便的收拾一下,而是将院子冲得干干净净的才作罢。他将水管收拾好,又将手套放在衣架上晾着,这才微笑着对孟时道:“好了,吃午饭吧。医院那边我已经订了餐送过去,我们玩会儿再过去。” 孟时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余江阮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让孟时吃着,他则是进了厨房。孟时吃不得油腻,饭菜都是很简单的。除了鸡汤之外都是素菜。 坐下余江阮就替孟时盛了一碗鸡汤,哄着道:“再吃不下也要吃点儿,不然宝宝营养跟不上的知道吗?” 对还未出世的宝宝,他倒是下了些功夫的。孟时点点头,拿起汤勺慢慢的喝起鸡汤来。他自然不是陶阿姨那种级别的老手,鸡汤还有些油腻,孟时强迫自己慢慢的喝了下去。 余江阮微笑着说了声乖,给她舀了一小勺子豌豆,道:“我想了一下,咱们给孟叔找个护工好不好?你是孕妇,不适合熬夜。孟涛那边得照顾店里,找个护工大家都会轻松些。” 大概是怕孟时不同意,他问得小心翼翼的。这昨天孟时就和孟涛商量过了,她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工资由我来付,我还有存款……” 医院里花钱就跟流水似的,孟叔虽然有存款,但不知道能撑多久。昨天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她本是要交钱的,孟涛却不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叫了一声孟小时,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孟时,直把孟时看得抬不起头来,他才道:“孟小时,你能不能别和我那么见外。孟叔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他说得认真儿又严肃,孟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余江阮能说出这番话,她是感动的。 余江阮微微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只管每天去看孟叔,哄他开心就好,所有的事情都有我,知不知道?家里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暂时就不过去了。等陶阿姨安排好那边,我再让她过来照顾你,你别推辞,你现在是孕妇,什么时候都得先为孩子考虑知不知道?不许再像以前那么野。” 他一副准爸爸的样儿,倒是让孟时自惭形秽。比起她,她这个妈妈好像没那么称职了。她的嘴里忽然就苦涩了起来,余江阮说什么她都没听见,有那么会儿的晃神,她听见自己轻轻的问道:“余江阮,我是不是不适合要孩子?” 余江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阴沉沉的,他盯着孟时,道:“你别给我胡思乱想的,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显然是怕孟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孟时的性格他太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还真是怕她的脑筋一下子就转不过弯来。 孟时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无奈的解释道:“我没有那意思,我只是……” 她还没解释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儿过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道:“反正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时沉默的点点头,余江阮松了口气,道:“别胡思乱想的,多吃点儿。”他又替孟时夹了菜。 孟时的那话明显的让余江阮不高兴了,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再说过话。只是隔那么会儿给孟时夹一次菜。孟时很想再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见他的脸阴沉沉的,不敢再提起,只是默默的将他夹的菜都吃完了。 吃过饭,余江阮收拾了碗筷,将留起来的鸡汤带上在,这才对孟时道:“走吧,去医院。不开车了,走着过去顺便消消食。” 这边离医院不是很远,走路就半个小时。孟时点点头,出门前余江阮又拿了一顶遮阳帽给她戴上。 孟时想说谢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知道这个谢谢一出口,余江阮铁定会更不高兴的。 虽是不说话,但一路余江阮都是拉着孟时的手的。遇到人多的地方也会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中途余江阮给孟时买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孟时接过,忍不住小声的道:“你能不能总板着一张脸呀,小心长皱纹。” 余江阮一下子就乐了,睨了她一眼,道:“能,前提是你别再让我生气。”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孟时暗暗的松了口气,道:“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是你都不让人解释好不好?” 这话她说得很小声,没敢让余江阮听见。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足足的走了四十来分钟才到医院。余江阮买了些新鲜的水果拧到医院,分给护士和医生。不得不说,余江阮一向都是很会笼络人心的。 孟时是醒着的,和余江阮客气了一番。他今天的气色要稍好了些,输的药水里大概是用了止痛的药物的,说话也不像昨天那样了。 余江阮天文地理的和孟振峰侃了一番,孟时见两人聊得愉快,悄悄的出去了。 孟振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一阵,平息下来后才道:“小余,我想问问你,你和小时的事儿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是早就想问了,碍于孟时在这里才一直没问。 “当然是知道的。”余江阮微微笑笑,接着又道:“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小时,孟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时的。” 孟振峰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好,并没有盘问下去,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该死的人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小时,她的性格犟,再苦也不肯说。你们家的规矩多,小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认真的道:“孟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小时受委屈。” 他倒是一点就透,知道怎么让孟叔安心。孟振峰点点头,又道:“你也忙,带着小时回京都去吧。我这病不是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有小涛在就够了。”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养病。您快点儿好起来参加我和小时的婚礼,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孟振峰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会儿,才颤巍巍的问余江阮:“小深的事儿,你知道不?” 作为父亲,对自己孩子的性格,他多多少少都是了解一些的。 余江阮没想到他会问起这话题,微微的愣了一下,含糊着道:“不太清楚,您别担心,他肯定会照顾好自己。” 孟振峰没再说话,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余江阮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孟深干了些什么事,没再继续这话题。 余部长的消息挺灵通的,晚些时候就给余江阮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余江阮老老实实的说了,余部长沉吟了一下,道:“你姥爷说想过来看看,安排好应该这几天就来,你准备一下。” 余部长是知道老宅的,也没说订酒店。意思再明了不过,让老人住老宅里。余江阮有些诧异,忍不住的问道:“姥爷怎么想起要过来了?” “你和小时要结婚了,怎么也是该拜访一下长辈的。我抽不出身来,你爷爷应该会和姥爷一起,岩岩说陪他们一起来。” 余江阮应了一句好,说自己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余部长对他倒是挺放心的,微微的顿了一下,道:“等你们回来,住到家里来吧。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挺寂寞的。她的态度软化下来了,总在外面不面对也不是事儿。” 余江阮沉默着没说话,余部长也不急,等着他。过了那么会儿,才听他道:“爸爸,结婚后我们是打算住外面的。” 看见邰音芮那样儿,他妈妈理亏了,态度当然会软下来。但还是分开住的好,以免有什么矛盾。孟时在他面前挺横的,在他妈妈面前却跟一小兔子似的,他不放心。 “哦?”余部长有点儿惊讶,道:“这是小时提的?” “没有,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住外面比较好。”余江阮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这小子……”余部长说了句,大概也是想到了阮蓁那性格,道:“随你们,现在月嫂不好找,你得提前找一个稳妥的。别到时候忙这忙那的。” 余部长答应得那么爽快倒是余江阮没想到的,他笑着应了好,又问了余部长的身体状况,这才挂了电话。 爷爷和姥爷过来这是他一点儿也没想到的,估计这两天就要过来,他没瞒着孟时,将事儿和他说了。并找来了钟点工,将家里的空房间打扫一下,两个老人过来直接就可以住下。 孟时明显比余江阮紧张多了,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被子也抱出来晒过太阳,让两个老人住得舒服些。 因为阮蓁的态度软了下来,婚礼的事开始正正经经的准备。阮老爷子一向不爱铺张,婚礼征求了孟时和余江阮的意见简办,该办的东西不会少,只是宾客只简单的邀请亲友。 孟时担心着孟振峰的病情,对婚礼的事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多数的细节都是余江阮在和他舅妈沟通。他很上心,什么事儿都要再三考虑后才拍板。 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第三天就过来了,孟时和余江阮去机场接的机。虽然肚子还未大起来,但应余江阮的要求,孟时已经穿起了孕妇装来。全是余江阮独自去挑的,重复着穿一月都不带重样的。 阮岩岩是个鬼精灵,一见着孟时眼睛就停留在她身上,趁着两位老爷子去洗手间,她挽着孟时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道:“小时姐,你和我哥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哼哼,竟然连我也不告诉!” 孟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找不到好的理由,只得道:“我以为你哥说了的。” 她有些心虚,之前是因为撒谎。后来怀上时一是没机会见面,二则是阮蓁那边没能说好,就谁都没有说。 阮岩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大笑着道:“我竟然真的猜对了!” 她这声音太宏亮,来来往往的人将视线投到了她们身上。孟时有些尴尬,无奈的道:“小声点儿。” 阮岩岩的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伸手在孟时的肚子上摸了一下,道:“我姑姑知道了吗?这下她总该没话可说了。”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十一) 孟时没想到她会提前阮臻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在,摇摇头,道:“还不知道呢。” 阮岩岩诧异,随即小声的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总不能等肚子大起来再说,到时候她肯定会更生气的。” 她也有些无奈,又没办法帮到孟时。孟时摇摇头,余江阮带着两位老人过来了,两人打住了话题。 大概是怕孟时想太多,路上阮岩岩又小声的道:“小时姐你什么都别想,只管吃好喝好,那些都是我哥的事儿。你放心,他有办法搞定我姑姑的。” 孟时只是笑笑,她知道阮岩岩是在安慰她,要是余江阮有办法搞定阮臻,那早就搞定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的精神都很好,并没有让回老宅,而是直接去医院看孟叔。余江阮一路开着车,将两位老爷子哄得笑得合不拢嘴,还说了好些冬青的美食,要带二老去尝尝。 上了年纪了,二老在家里饮食都是由保姆定的。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是定得清清楚楚的。这次出来难得没有人管,也不互相拆台,一个劲儿的应下。 余江阮自然是有分寸的,早就问过了家里的阿姨,这才敢夸下海口。要是不问清楚,要是两位老爷子真吃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可就是罪人了。哪能因为哄老爷子开心就不顾他们的身体了。 孟叔的精神还算是好,他原本是担心孟时在余家受委屈,见着两位老人心算是彻底的放下来了。如果要是不看重小时,哪能那么远的来看他。 阮老爷子竟然也是认识孟时的外公的,问了孟振峰很多关于孟时外公的事,一时唏嘘不已。 余江阮的厨艺不行,也不舍得让孟时劳累,早早的在外面定了地儿,在外面吃饭。孟叔是不能出院的,他让孟涛陪两位老爷子,叮嘱了半天让孟涛不可失礼,这才放心让他出门。 二老的精神虽然还好,但余江阮不敢让他们多过劳累,吃过晚饭就送他们回老宅了。待到二老歇下,余江阮才松了口气。 不过才晚上八点多,阮岩岩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磨着孟时要出去走走。她是第一次来这边,余江阮根本不可能让她大晚上的独自出去,经不住她磨,最后答应让带她和孟时出去走走。 阮岩岩是想独自出去的,见余江阮就跟一大家长似的管束着她,忍不住的酸了他几句,最后还是欢天喜地的拉着孟时的手出了门。 附近只有一个公园,晚上的时候倒是挺热闹的。余江阮才带着孟时和阮岩岩到巷口,一辆拉风的摩托跑车就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摩托车上的蒋青枫摘下了头盔,笑嘻嘻的道:“还真是巧,你们去哪儿呢。” 他的视线落到了阮岩岩身上,哟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这位美女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他冲着阮岩岩眨了眨眼,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余江阮像看一小丑似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完了,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蒋青枫哼哼了一声,道:“你管我怎么在这儿?这儿难道只有你可以来?”余江阮不介绍阮岩岩,他也不介意,笑眯眯的冲着阮岩岩打招呼:“小妹妹你好,我叫蒋青枫,你是第一次来东青吧,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兜一圈儿?” 阮岩岩嗤了一声,眼皮也不抬的道:“谢谢,我没有哥哥。” 蒋青枫一噎,道:“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那么不识好歹呢?别人想要我带兜我也懒得带呢。” 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一看就知道是一纨绔公子哥,阮岩岩在交朋友这方面眼光和余江阮差不多的。理也懒得再理他。 蒋青枫失了面子,要是在平常,他肯定会不缠不休的,今儿因为有余江阮在,他没敢闹,哼哼了两声,将这事放到了心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是连这点儿气他都不能忍,他还哪是蒋少。 他这脸皮厚得很,直接将摩托车原地停了,将手套一起丢在车上,下了车,笑眯眯的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我正好也没事。” 阮岩岩翻了一个白眼,他也只当是没看见。余江阮多多少少是知道蒋青枫这人的性格的,见他没在阮岩岩那边讨着好,这才介绍道:“我表妹,阮岩岩。这是蒋少。” 他说这话的时候睨了蒋青枫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的。蒋青枫哼了一声,只当是没有看见。 阮岩岩不待见蒋青枫,拉着孟时往前走了。蒋青枫和余江阮落到后面,估摸着两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蒋青枫才道:“你要的证据我找到了。” 他的动作的确挺快的,不过来得晚了,余江阮唔了一声,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不用了,我已经解决了。” 蒋青枫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记性的倒是挺好的。你得确信你都解决了,我告你,你要是照顾不好她,就让我来!我保证比你照顾得好!” 他信誓旦旦的说着,余江阮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就死心吧,请柬我过几天让人给你亲自送过去。” 蒋青枫有些悻悻的,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你赢得也不公平。” 余江阮的兴致很好,没和他计较,扬高了声音哦了一声,道:“是吗?” “当然,要是我也早遇到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蒋青枫提高了声音,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余江阮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好几秒,直看得他头皮发麻,这才道:“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 “武夫!粗人!你除了会打还会什么?!”蒋青枫的脸红了起来,又一次被揭短,他就要跳脚了。 余江阮笑吟吟的,一点儿也不反驳,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武夫,就是粗人。除了会打我什么都不会。所以你得记好了,说话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儿,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蒋青枫的脸涨得通红,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哼哼的了几声,往前去了。他对东青的吃吃喝喝明显的比孟时和余江阮都要清楚些,带着他们大街小巷的串着。吃味儿忒正的烧烤,喝最新鲜的果汁,还去吃了正宗的老素粉。 阮岩岩一开始挺讨厌他那油腔滑调的样儿的,这下却又有了好感,没多大会儿两人就以哥们儿相称了。不过她也看出了蒋青枫对孟时的不良用心,总是盯着他,以防他又冒出酸酸溜溜的话来。 这两人玩得高兴,余江阮和孟时一路都慢吞吞的,甜蜜得让蒋青枫看着心酸。家里还有两人,并没有给敢在外面逛多久,不到十点就回去了。 蒋青枫挺爱热闹的,本是要蹭着到老宅的,听说两家老爷子都在,就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提了。 第二天早上的早餐是孟时和余江阮一起做的,两人都起得早,做好早餐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才起床。 吃过早餐,余江阮带着二老去他的店里,孟时和阮岩岩则是去医院。孟时本是打算一个人去的,阮岩岩嫌和余江阮一起无聊,就和孟时一起去医院。 等到出了门孟时才知道,阮岩岩是和同学约了一起来的,怕余江阮不让她出去,这才要和她一起的。 她倒是挺怕余江阮的,孟时忍不住的想笑,也没问她她那同学是男是女,就让她去了。让她有什么事儿打电话。 孟时走到医院门口孟涛就打了电话过来,她拧着保温盒,又买了一些水果拧着,想着要到了并没有去接。出了电梯,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孟深。她微微愣了一下,上前叫了一声深哥。 孟深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她手中拧着的保温盒和水果,淡淡的道:“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生疏,孟时不以为意,像平常一样,道:“应该的。” 经过上次的事儿,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找不到话可说,孟时沉默了一下,道:“那我先进去了。” 孟深点点头,也跟着她一起进了病房。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僵硬,孟涛在伺候着孟振峰洗漱,见着孟时,孟振峰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笑着道:“每顿都送过来多麻烦,医院里又不是没有食堂。” 孟时笑笑,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医院里虽然有食堂,但他们不知道您的口味。” 她说着拿了碗去冲洗,她带的早餐是两人份的,不知道孟深也在,她并没有准备他的。 洗了碗出来,她才低低的问孟涛,“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孟涛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别管。”他的语气有些冲,明显是和孟深闹了不愉快。孟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孟深倒不介意孟涛的态度,微微笑着道:“小时我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病房只有那么大一点儿,孟时问孟涛的话他自然是听到了的。这气氛不太对,孟时应了句好的,没再多说话。 孟叔全程都没有说过话,待到吃过了早餐,才对孟深道:“你去忙吧,我没事。” 他的脸色依旧是不好的,孟深看了看孟时,微笑着道:“我特意回来陪您,您没好我就不走。” “我不用你陪。”孟振峰淡淡的道。这种话出现在父子的对话中,倒显得有些像是赌气。 孟深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道:“爸,我哪儿不对您训我好了。小时也不是外人。”他的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说了两句话之后微笑着道:“我女朋友说要来看您,已经到楼下了。我下去接她,您就别生气了啊。” 他说着拿着手机匆匆的往外走去,孟时隐隐的有些疑惑,他是结婚了的,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女朋友?难道,那位倒下和他就离婚了? 以孟深的性格,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没说话,看向了孟涛。孟涛显然是知道什么的,不过他并没有看孟时,低着头。 病房里一时安静极了,过了好一会儿,孟振峰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小时,你回去吧。中午也别送过来了,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难得过来,你好好陪陪他们。我这儿你别担心,有小涛在,还有护工。” 和孟时说话时他的脸上有了点儿笑容,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勉强的。孟时迟疑了一下,道:“我先回去,中午我还来送饭。您就别推辞了,食堂里吃一顿够买菜做两顿了。” 她微微的笑着,孟振峰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对身边的孟涛道:“送小时下去吧。” 他脸上的神色复杂,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孟时说了句您好好休息,拧着保温盒出了病房。 她知道孟叔赶走她肯定是因为孟深,出了病房就低低的问孟涛:“深哥什么时候过来的?” 孟涛没有去看她,好像不想回答,过了会儿才道:“昨天半夜。来的时候我叔睡着了,他回了酒店,今早才又来的。” 孟时恩了一声,迟疑了一下,仍是问道:“他惹孟叔生气了?” 孟涛别过头,没再说话。孟时并没有再问下去,回头看了看病房,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下去就行了。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孟涛点点头,大抵也是惦记着孟振峰的,道:“那你小心点儿,中午别过来了,每天那么几次跑着多累。我去吃过,食堂里的饭菜都挺好的。” 孟时笑笑,道:“这你就别管了,好好照顾孟叔。我中午再过来,我给你们包饺子过来。” 孟涛欲言又止的,叫了一声小时,终是什么都没再说,又叮嘱了让她小心点儿,然后回病房去了。 孟时走到了电梯边,摁了电梯,然后站着发呆。孟叔和孟涛那样子,她觉得他们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孟深是不会主动说的,他应该是说漏了嘴,或是提什么条件让孟叔怀疑了。 孟时正想着,电梯门开了,她抬起头,正要进电梯,就见孟深和邰音芮手挽手的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呆在了原地,孟深说的女朋友,是邰音芮?她这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邰音芮就微笑着打招呼:“孟小姐,好久不见。” 孟时很快镇定下来,说了句好久不见。孟深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微笑着问道:“要回去了吗?” 孟时点点头,电梯门已经合上,她只得又摁了一次。邰音芮像是有话要说,将手从孟深的臂弯中抽了出来,道:“你去那边等着我,我和孟小姐说几句话。” 孟深并没有说什么,微笑着应了句好,拧着东西走远了。邰音芮上上下下的将孟时打量了一遍,这才道:“孟小姐好像长胖了,嗯?” 孟时没搭她的话,看了看电梯上的楼层数,淡淡的道:“邰小姐有话就说吧。” 邰音芮却一点儿也不急,微微笑笑,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和孟深是怎么回事?” 孟时也笑笑,道:“邰小姐想说的就是这事?” “当然不是。”邰音芮笑着回答,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想说的是,孟小姐真是挺有手段的。人证物证都有了,阮阮竟然还那么相信你。你这一招可要教教我呀。你看,我现在都被他给当成坏人了。” 孟时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她的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了一抹嘲讽,淡淡的道:“邰小姐今天带录音笔了吗?您想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了,何必绕那么多弯子,耽搁你的时间。” 邰音芮的脸色变了变,冷笑着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些难道不是事实?你接近阮阮,难道不是因为他可以帮你?” 以往的邰音芮怎么都是优雅的,今天却好像有些不一样。有些狗急跳墙的感觉。 孟时笑笑,淡淡的道:“邰小姐倒是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邰音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鄙夷,冷笑着道:“你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你得小心了。哦不,你已经被摔过了。那滋味你再清楚不过了。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不得不佩服。” “该佩服的应该是芮芮姐你才对,脚踏几只船也泰然自若得很。我们可都得向芮芮姐你学习学习。”邰音芮的话音才刚落,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阮岩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是从消防楼道里上来的,谁也没有注意到。 邰音芮的脸色变得有些白,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回头看了阮岩岩一眼,淡淡的一笑,道:“岩岩,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了。” 阮岩岩上前挽住了孟时的胳膊,笑着道:“我乱说什么了?倒是芮芮姐你,得好好记住你这话。话别乱说,毕竟,不是谁都像芮芮姐你一样脸皮那么厚。我哥可不是收垃圾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的,但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邰音芮的脸色变了变,她自然是知道阮岩岩对她的不满的。但是和阮岩岩吵起来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就算再难听她也得忍下去。 她咬紧了牙关,片刻后恢复了优雅的样子,淡淡道:“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完这话,她也不和阮岩岩打招呼,转身走了。 阮岩岩咬牙切齿的,冷哼着道:“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她被邰音芮气得不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立即就要给余江阮打电话。孟时拦住了她,阮岩岩仍是气不过,道:“小时姐你就这样让她欺负,她那样的人,就是得寸进尺的,你就该狠狠的赏她两巴掌。” 孟时笑了起来,道:“你不是给我出过气了吗?再说了,嘴上说说能有什么。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阮岩岩仍是气呼呼的,她已经决定要将这事告诉家里人,尤其是阮臻,让她看看邰音芮的真面目。心里决定下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已经去过了呀,他们昨晚熬夜了在睡觉呢,我又回来了。” 孟时点点头,看了看时间,道:“那我们一起去买菜好不好?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中午做你喜欢吃的菜。” 说起吃阮岩岩笑了起来,道:“我喜欢吃的可多了,我们去超市买,顺便买些零食带回去。晚上我们再出去看电影,对了,昨晚上那人是不是喜欢你呀小时姐,我都能闻到余江阮那醋味儿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孟时的脸色不变,摇着头道:“你想多了,怎么会呀。” 阮岩岩笑了起来,道:“我才不信呢。” 电梯上来了,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阮岩岩才疑惑的道:“对了,邰音芮来这儿干什么?她不会是特意跟踪你吧?” 她这反应也太慢了,这时候才想起这事来。孟时笑笑,道:“不是。”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阮岩岩还想再问的,见她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嘟嚷着道:“她在我姑姑面前倒是挺会装的,什么人呀。什么京城第一名媛,切,我就看不惯她。不就仗着自己那张脸么,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小时姐,你以后别再给她好脸色,她这种人越给她脸她越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微微的顿了一下,她又接着道:“小时姐我告诉你,她真是还和她的前夫在一起。我后来又撞见过了,真是够恶心的。” 别人的私事儿孟时还不习惯八卦,认认真真的道:“我以后离她远点儿。”她笑笑,道:“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放心吧。你要是再那么唠叨,小心变成老婆婆。” “好啊小时姐,你是说我婆婆妈妈的是吧?”阮岩岩鼓起腮帮子,作势要去挠孟时的痒痒。 孟时赶紧的举起双手来投降。她现在哪敢和孟时嬉闹,挽住了她的胳膊,又往后看了看,道:“小时姐,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上去看看。” 她还惦记着邰音芮的事儿呢,孟时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无奈的道:“别去了,她是和孟涛的哥哥一起来的,随他们怎么闹。”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十二) 阮岩岩有些诧异,道:“她又想干什么?” 孟时摇摇头,她自然不知道她和孟深想干什么,她现在是担心孟叔会被孟深给气倒下。好在他和孟涛都是不认识邰音芮的。 孟时显然是很担心的,忧心忡忡的。阮岩岩回头往医院的大厅看了看,有看了看四周,道:“小时姐,要不我们等他们出来再走吧,看她到底想干什么。那边有家咖啡厅,我们去坐坐。他们出来我们就能看得到。” 孟时略微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应了声好。两人进了咖啡厅,阮岩岩给孟时要了一杯白开水,自己则是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阮岩岩找的位置很好,正对着医院的大门口。两人一直看着窗外,看了那么会儿,孟时才笑笑,道:“别看了,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 阮岩岩收回了目光,疑惑的问道:“小时姐,孟涛的那哥哥是干什么的,他怎么和邰音芮搅在一起了?” 孟深和邰音芮是合作伙伴,至于这次成了男女朋友,多半是假扮的。邰音芮怎么也不可能和孟深在一起的。 孟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要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表达时,阮岩岩也看出了她的为难来,笑着道:“小时姐你还是别说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看不惯那谁而已。” 她现在是连邰音芮的名字也懒得叫了。这人还真是够会伪装的,要不是今天她撞见了她和小时姐说的话,说不定她以后对着她还是一副伪善的面孔呢。那么会演戏,也难怪姑姑会觉得她好。 阮岩岩有些闷闷的,拿起手机看了看,道:“也不知道我哥带着两位爷爷去哪儿了。” 孟时笑笑,道:“要不打电话问问?” 阮岩岩摇摇头,道:“不用,跟着他们更是无聊透顶。你不知道,我哥那人比我爷爷还古板一些,总觉得我在外面就会被人拐去了似的。一点儿也不想我一个人同样也到处的去,也没被人拐去。” 她抱怨连连的,孟时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了?” 被看出阮岩岩有些不自在,嘿嘿的笑着道:“还是小时姐最了解我,他们约了明天去爬上,来之前就说好了的,我东西都准备好了。” 孟时点点头,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你们几个人?” “六个。”阮岩岩回答。 “只有你一个女孩子?” “不是啦,算上我有三个。”阮岩岩的脸上浮起了点点的红晕。 孟时哦了一声,忽然笑了起来,冲着阮岩岩眨眨眼睛,道:“都是情侣是吧?” 阮岩岩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儿就喷了出来,连连的摆手,道:“不是不是,小时姐你胡说什么呢。就是平常,平常比较好点儿的朋友。” 孟时又哦了一声,显然是并不相信。阮岩岩拍了拍头,急急的道:“真不是呀。”顿了一下,她又小声的道:“只是我对人挺有好感的。” 原来是这样。孟时笑了起来,道:“你还会不好意思呀。那么大的人了谈恋爱也正常,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回去和你阮哥哥说说,明天你就去吧,但是得先说清楚,去哪儿告诉我。手机随时保持开机状态,一定要注意安全。” 阮岩岩耶了一声,举起双手来,道:“小时姐你最好了。” 孟深和邰音芮果然没过多大会儿就出来,孟涛和他们一起下来的。孟深是开了车来的,三人并没有一起走,他和邰音芮先走。孟涛则是在原地站着。 看着两人的车开走,阮岩岩看了看孟时,问道:“小时姐,我们要跟过去吗?” 孟时摇摇头,道:“跟去干嘛,我去问问孟涛。” 她说着站了起来,阮岩岩则是小跑着去结账。两人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孟涛正准备骑他那摩托车,看见孟时他挺惊讶的,问道:“小时你怎么还没走?” 孟时笑笑,道:“岩岩从朋友那边,我在这儿等她。” 孟涛看了看在一边阮岩岩,叫了一声阮小姐。两人打过招呼,阮岩岩说要去买一串冰糖葫芦,让两人说话。 孟涛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头发,道:“你回去吧,我回去上班去了。” 孟时说了句等一下,问道:“深哥,他过来说什么了?” 孟涛耸耸肩,笑笑,道:“没说什么,就特地来看我叔。真的,我没骗你。”他认真的解释道。 孟时压根就不相信的,孟涛明显是不想说,她也没逼他,过了会儿,才道:“要有什么事儿你就告诉我,孟涛,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家人。” 孟涛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了小时,你别胡思乱想的,真的没什么事儿的。要有事,我不找你能找谁啊?” 他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容和往常一样的。孟时也笑笑,道:“那你回去吧,等岩岩过来我也回老宅了。” 孟涛应了一声好叻,骑着车走了。孟时站在原地没动。孟涛才刚走,阮岩岩就小跑着回来了,看了看孟涛车子消失的方向,问道:“小时姐,他说什么了没有?” 孟时摇摇头,道:“没有呢,我们去超市吧。待会儿再打电话问问姥爷爷爷回不回来吃饭。” 阮岩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给你打下手,我妈妈早就念叨,说我应该向你多学习了。” 阮岩岩说着吐了一下舌头,一副调皮的样儿。 余江阮和两位老爷子并没有回来吃饭,傍晚了才回来。他带着两位老爷子去了东青比较出名的景点,还去了常宁寺,吃了斋饭。 冰箱里买了菜,晚上由余江阮下厨。孟时在一边儿指点。阮岩岩本来也是想表现一下自己要呆在厨房的,余江阮嫌她碍手碍脚的将她赶出去了。 一天没见到孟时,他忍不住的伸手在孟时的肚子上摸了摸,微笑着问道:“今天小宝宝有没有动?” 孟时有些无奈的笑笑,道:“现在还很小很小,哪里会动。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余江阮哼了一声,道:“可今天我一整天没和你们在一起,他应该是想我了的呀。” 他还真是跟个孩子似的,孟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往客厅里看了看,小声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姥爷和爷爷?” 这事儿根本瞒不住,虽然阮岩岩还没大着嘴巴的到处去说。余江阮在孟时的肚子上拍了拍,道:“过几天吧。要是他们知道了,你肯定就没那么自由了。” 他是独子,无论是余家还是阮家对血脉都是看得很重的。要是老人都知道了,肯定是想方设法的要让他们回去的。就算是要回去,怎么的也得等到孟叔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回去。所有就只有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了。 孟时哦了一声,余江阮拿了围裙系上,微笑着道:“今天你和岩岩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去医院。中午的时候困,我睡了会儿。岩岩打游戏。”孟时回答,琢磨着要不要将在医院遇见邰音芮的事儿告诉他。 余江阮点点头,柔声的道:“辛苦了,陶阿姨应该要明天才能过来。到时候医院那边就能交给她了,你去陪陪孟叔说说话就是了。” 孟时从冰箱里将食材拿出来,笑笑,道:“哪有辛苦,人有的肚子很大了还有在上班的呢。除了孕吐,我没觉得和平常有什么两样。” 她确实是觉得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倒是余江阮小心翼翼的,总是怕她粗心大意磕着碰着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的,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儿安谧。余江阮的心尖儿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忍不住的倾身吻了吻她的脸颊。 孟时被他的突击吓了一跳,小声的道:“爷爷和姥爷都在外面呢。” 她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起来,余江阮微微一笑,悄悄儿的道:“他们看不见。”孟时穿的衣服衣领有些低,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的心尖儿又是一颤,又忍不住倾身在孟时的脸上亲了一下。 他没舍得松开,又吻住了那娇软的嘴唇。他这色胆倒是挺大的,孟时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伸手急急的要将他推开。余江阮紧紧的将她抱着,有些闷闷的道:“别动。” 过了那么会儿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俊脸上红得有些不正常。明明做坏事的人是他,孟时的脸却比他还红些,见两位老爷子还在外面下棋,忍不住的松了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余江阮。 余江阮也多少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开始做饭了。”见孟时瞪着眼睛,他坏坏的一笑,道:“看什么呀,又不是没亲过。”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还不忘往孟时的锁骨上瞅了瞅,一副流氓的样儿。 孟时的脸皮没他那么厚,索性别过脸不理他。余江阮也不消停,时不时的说两句让孟时脸红心跳的话。 在厨房里呆了半个小时,阮岩岩就笑眯眯的站到了厨房门口,道:“都做了些什么菜?确定不要我帮忙?” 余江阮嗤了一声,道:“你不帮倒忙就算了。” 说完这话,想起他还买了水果回来,他回身打开冰箱将水果拧了出来,对阮岩岩道:“拿去,洗好切好给姥爷爷爷端去。免得你总是闲着没事做。” 阮岩岩撇了一下嘴,道:“谁说我没事做了?我事儿可多了。还不是怕小时姐累了。要是我不过来问问,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肯定得骂我没良心的。” “小人之心。”余江阮道。 阮岩岩哼哼了两声,磨磨蹭蹭的将水果给洗好了,见菜已经弄得差不多,拉着孟时往外走,笑嘻嘻的道:“我哥会弄的啦,小时姐你别担心。他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就得好好的锻炼锻炼。”说着这话,她回头看了余江阮一眼,道:“我说得没错吧?” 她那样儿着实的欠抽得很,余江阮倒是难得的忍得住,没搭理她。阮岩岩赢了一局,耀武扬威的走了。 孟时看着两人斗嘴,心里挺羡慕的。她从小就是一人,和邻居的小孩相处得再熟,也不会到余江阮和阮岩岩这个地步。 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在下棋,见孟时出来笑眯眯的,招呼着她坐。余老爷子感叹道:“阮阮竟然会下厨了,说出得吓他奶奶一大跳的。” 他的性子没被养坏,可生活上就真正的是一纨绔公子哥。在家里是什么苦都没吃过的,以前甚至穿什么衣服都是他老妈给买的。 阮老爷子倒是不以为意,道:“有什么稀罕的,人总是会长大的。” 余老爷子知道他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可也忍不住的感慨,阮阮被那么多人惯这性子还没坏,真是不容易。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是很有主见的,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阮老爷子没管余老爷子想什么,笑眯眯的向孟时招招手,道:“你爷爷没心思下棋了,小时过来陪姥爷下一局。让姥爷看看你的棋艺。” 孟时乖乖巧巧的应了句好,坐到了阮老爷子的对面。阮岩岩续添了茶水,然后也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 阮岩岩坐了没多大会儿就又溜进了厨房,余江阮头也不回的道:“你又来干什么?” 阮岩岩的眼睛骨碌碌的一转,笑眯眯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余江阮斜睨了她一眼,道:“难怪你总说自己笨呢,一点儿也不假。在这家里,脚步声那么轻就跟做贼似的人除了你还会有谁?” 阮岩岩撇了一下嘴,道:“谁说我像做贼的了?你才是贼呢。” 她的嘴倒是伶俐得很,余江阮懒得和她耍嘴皮子,懒得说话。阮岩岩一个人说着没劲,转移开了话题,道:“我今天在医院见到邰音芮了。” 余江阮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你看见谁了?” 阮岩岩翻了一个白眼,一字一句口齿无比清晰的道:“邰音芮。你没听错,我也没看错。” 余江阮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刚才还真以为他是听错了,邰音芮没事到医院干什么? 见他不说话,阮岩岩好奇的看着他,道:“你就不问问她到医院干什么?” 余江阮回过神来,道:“有话就说。” 阮岩岩哼了一声,道:“她和孟涛的哥哥一起去医院的,她还对小时姐说了些难听的话。我说,你这种烂桃花就应该早点儿处理好,也是小时姐不说什么,换成别人,你早就被踢得远远的。我就从来没觉得她是什么好人。” 余江阮等着她抱怨完了,才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你难道能让她不在小时姐的面前晃?”阮岩岩切了一声。 余江阮没回答,继续炒着他的菜。阮岩岩讨了个没趣,到客厅里去了,厨房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阮老爷子的棋艺了得,孟时被杀了个头破血流。阮岩岩在旁安慰道:“小时姐别气馁,你还年轻着呢,我爷爷吃过的盐也比你吃过的饭多,这不算输。” 这话逗得阮老爷子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有你那么安慰人的。” 阮岩岩吐了吐舌头,道:“都是爷爷你不好,你是长辈,怎么也该让着小时姐的。这一局让我来,我替小时姐报仇。” “有志气是好事,别待会儿哭鼻子。”阮老爷子笑了起来。 客厅里和乐融融的,厨房里的余江阮忍不住微微笑笑,拿出了手机来打电话。电话没多大会儿就被接通,他淡淡的道:“替我查查邰音芮到这边来干什么。” 那边应了句是,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还没回复,饭菜才刚端上桌,邰音芮就上门来了。她拧了好些礼品,进门便甜甜的叫两位老爷子爷爷。 阮岩岩有些摸不懂她的葫芦理卖的是什么药,语气很冲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中午邰音芮那样子她还记得牢牢的,一看见她火气就冒了出来。邰音芮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微笑着道:“我来这边出差,听说阮爷爷和余爷爷在这儿,我来看看。” 阮岩岩哼了一声,道:“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虽然知道阮岩岩不会那么无缘无故的针对邰音芮,阮老爷子还是低声的呵斥道:“没礼貌,回屋去。” 训了阮岩岩后,阮老爷子才笑眯眯的道:“进来坐吧小邰,岩岩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邰音芮摆出了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说了句阮爷爷您客气,这才进了屋子。余江阮看见她眉头就皱了起来,碍于两位老人在,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和邰音芮打招呼。 阮老爷子招呼着邰音芮吃饭,邰音芮说吃过了。客套了两句后也没有人再管她,留她一个人在客厅里。 邰音芮也是挺能忍的,被冷落也不介意,在客厅里坐到了大家用完饭,这才起身告辞。 她这一趟来得无头无脑的,余江阮的眉头皱得更紧,提出送她出去。邰音芮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客套了一句就往外走去。 到了院子外,余江阮才冷冷的道:“你来干什么?” 灯光下邰音芮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美得惊心,她看向余江阮,一双美眸里雾气蒙蒙的,低低的道:“阮阮,我想你了。我爱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余江阮笑了一声,看着地上的影子,认真的道:“音芮,我以前没发觉,你是那么博爱的人。” 邰音芮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一样,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涩,道:“阮阮,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 她的姿态低到了尘埃你,倒是和以往的她不一样。余江阮却并不领情,看了看时间,道:“我应该说谢谢你的厚爱?” 他油盐不进,邰音芮一噎,泪眼朦胧的道:“阮阮。”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余江阮给截断,他看着邰音芮那张漂亮的脸,淡淡的笑着道:“音芮,你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两家好歹还有来往,请自重,不要弄得大家见了尴尬。你对小时做的那些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到此为止,你如果再得寸进尺,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语气冷漠了起来。邰音芮脸上的泪珠儿僵在了脸上,余江阮又继续道:“你这样死缠烂打有意思吗?这已经不像你了。” “是啊,我为了你,都已经不像我自己了。”邰音芮回答得倒是坦坦荡荡的,说完这话,她惨然的一笑,说了句再见,转身走了。 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着,转身进了院子。 邰音芮还没走出巷子,就见一人在巷口等着她。她微微的怔了一下,诧异的道:“你怎么来了?” 许赭没说话,拳头不自觉的握紧。过了那么会儿,他才道:“我的表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有意思吗?” “为什么没意思?”邰音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来,“我觉得有意思得很。” 许赭皱着眉头看着她,道:“是,你个人是觉得有意思得很。姑姑姑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是有些恼火的,语气也冲得很。邰音芮瞥了他一眼,道:“我丢他们的脸,关你什么事?你特地跟踪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那么我受教了,请回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许赭更是恼火,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没有人知道!还有你和迟仰,你以为纸能包得住火?” 邰音芮看向了许赭,道:“我和他怎么了?离婚了难道就不能来往了?哪条法律那么规定的?” “你们仅仅是来往?”许赭咬紧了牙关,道:“你知不知道他,他和他的那些朋友怎么说你的?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重新结婚了!他是在玩你!你那到底是什么脑子?!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闹得爷爷奶奶都知道你才满意是不是?!”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十三) 比起许赭的恼火,邰音芮冷静得像是哥局外人。她看着许赭,嗤笑了一声,道:“你是怕我丢了你的脸吧?我以前是能给你脸上增光的表姐,现在成了别人所不耻的破鞋荡妇,让你没法再出去混了?” 许赭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邰音芮只当他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冷笑了一声,道:“真是抱歉,我给你争不了光了。我就是这样子,你要是觉得丢脸,以后请一定要当不认识我。” 许赭不知道缓过来了没有,看了邰音芮好会儿,才淡淡的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甚至我们家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我想我也不用再和你说什么了。” 许赭说完,不等邰音芮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邰音芮在原地站了良久,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脸。 余江阮回到老宅,阮岩岩早就等在门口了,一见到他就问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她一副八卦的样儿,余江阮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她会和我说什么?” 阮岩岩摸了摸鼻子,哑口无言,余江阮没理她,进屋去了。阮岩岩还是很不服气的,小声的嘀咕道:“连她来干什么也没搞清楚,那你还送她出去?” 显然是不满余江阮的效率了。余江阮被邰音芮弄得有些烦躁,估摸着孟时在厨房,正要过去,他姥爷就叫住了他,道:“阮阮,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余江阮心知他姥爷肯定是说邰音芮的事,没敢耍圆滑,应了声好,乖乖的过去了。 余老爷子则是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他的报纸。一副不管事的样儿。阮老爷子还是给余江阮留了面子的,严肃的问道:“你和小邰是怎么回事?” 这显然是不相信他,余江阮大家冤枉,道:“我和她能有什么事,就连她为什么会来我都不知道。姥爷您最英明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阮老爷子看事情比余老爷子看得要透彻些,沉吟着没说话。他是知道多半是邰音芮在找事的,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你不该束手束脚的,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她影响到你和小时。” 他是担心余江阮顾忌着两家的关系。 余江阮点点头,应了句是。阮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要觉得不好处理,可以去找你邰叔叔适当的提一下。” 确实不好处理,邰音芮一个劲儿的缠,寻常手段对她没有用,也不能揍她一顿。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她的父母谈谈,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真的是用手段对付了她,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邰家也是有头有脸的热价,不会任由着邰音芮巴着往上赶,丢人。余江阮的烦恼一扫而空,他姥爷果然厉害得很,他连连的点头,道:“谢谢姥爷指点,我知道了。” 这事要做得不着痕迹的,都是人精,不能太过直接让人没面子。其实这个办法余江阮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想惊动长辈的。现在看来,是必须惊动了。如果邰家不加以制衡,邰音芮如果再做出什么事儿,他也不用再顾忌着面子。 阮老爷子点点头,道:“去帮小时收拾厨房。” 余江阮笑眯眯的应了句好,往厨房里去了。孟时正在洗碗,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想搭理余江阮,他进厨房她也没回头。 屡屡让孟时受邰音芮的骚扰,余江阮的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从身后抱住了孟时,道:“对不起。” 孟时刚才在神游太空,被他那么一抱回过神来,有些奇怪的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余江阮难以启齿,孟时了然的笑笑,道:“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到这儿来你也管不了。我今天在医院就已经见过她了。” 她特意过来,要是不到这儿来,那才是怪事。孟时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邰音芮来得那么快,还忒光明正大的见了两位老爷子。 她没生气,余江阮倒是有些闷闷的。他不欲提这话题,将孟时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道:“以后这些事儿不许再做了,由我来就好了。把手冲干净,去客厅陪爷爷和姥爷说话。” 他挺强势的,解下围裙后立即就开了水龙头给孟时洗手,然后推着她出了厨房。 到了厨房门口,他又闷闷的问道:“你怎么不问她和我都说些什么了?”阮岩岩都会问的事孟时竟然不问,他是备受打击。 孟时忍不住的乐了起来,见客厅那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冲着余江阮眨眨眼,道:“你这是鼓励我不相信你吗?” “不,我是给你这特权。随时掌握我的行踪,我和谁来往,都说了些什么话,你都可以问。” 孟时,定定的看着余江阮,过了那么一两分钟,她的脸上浮起了微笑来,抽了抽鼻子,道:“嗯,我得谢谢你那么大方。但是,如果真像你那么说,我每天需要掌握你的行踪,和谁来往,说了些什么来给我自己安全感,那是不是太累了。如果真到了那地步,也没有必要再在一起。我不会胡乱的吃不该吃的醋,这点儿我的脑子还拧得清。” 余江阮懊恼的瞪着孟时,手指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道:“孟小时,你能不能再不解风情些?” 余江阮还真是郁闷不已,一般的女人,不是都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吗?她的理论竟然还一套一套的。 孟时又抽了抽鼻子,认认真真的道:“好吧我错了,我很感动,感动得快哭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眶,努力让眼眶看起来红红的。余江阮好气又好笑,道:“行了,不会演戏就别演了,去向阮岩岩学学再来。” 孟时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麻烦。” 她说着往客厅里走去,余江阮站在原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孕傻三年,孟小时这脑子还清醒得很,啧啧。 孟叔的病情渐渐的好了起来,医生说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孟时的孕吐越来越厉害,孟叔和孟涛那边没能瞒住,孟叔在知道她怀孕后的第二天就赶着她回京都。 医院里病菌多,怀孕了的人还老是往医院跑,这算怎么回事。他有问了余江阮婚礼是什么时候,要是身体允许,他会过去。 余江阮一一报告了,在孟叔的催促下,他和孟时回了京都。跟过来的陶阿姨则是留了回来。余江阮以上下楼梯不方便,在医院附近以孟涛的名字买了一套二手房。孟涛和孟叔知道后自然是百般推辞,余江阮那张嘴能说会道的,不像孟时一样没一点儿办法,竟然成功的让他们收下了。 孟涛当即表示以后每个月把钱存入余江阮的卡中,余江阮让他存着,存好了再一起给他。他是知道孟时一直想给孟涛和孟叔换房子的,哪里会要他的钱。 孟时怀孕这事他已经亲自向他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报告过了。他姥姥姥爷当然是非常高兴,还想让家里经验老道的保姆来东青照顾孟时。 他奶奶是嫌孟时和他家门不当户不对,她期盼着抱重孙已经期盼了很多年了,这会儿倒什么都不说了。 阮女士那边余江阮也已经说了,阮女士的态度淡淡的,不知道是被邰音芮给打击到了还是放不下身段。无论是什么样的态度,余江阮都决定不回家里住。就算是以后宝宝生下来,他也只打算住家里。时不时的回去看看就行了。 住在一起迟早都会产生矛盾,弄得大家都不开心。陶阿姨留在东青,他打算重新找一个阿姨,就算他偶尔出差,有阿姨陪着孟时。再不济也能将孟时送到姥姥家里去,有舅妈在他放心得很。 余江阮回京都的第二天许赭就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他们的确有很久没见了,余江阮应了下来。恰逢阿姨没找着住姥姥家里,他也不用担心孟时会孤单,保证会早去早回。 余江阮到酒吧的时候许赭已经独自喝了一会儿酒了,他在许赭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酒保过来问他喝什么,他说一杯白水就好。他以前也经常在这家酒吧混,那酒保挺诧异的,玩笑着道:“余少转性了?” 余江阮笑笑,指了指桌上的车钥匙,道:“得开车呢,现在查得严,谁敢顶风作案。” 这就是一借口,那酒保笑笑走开了。余江阮这才看了旁边的许赭一眼,啧啧的道:“你这脸色,又在家里挨训了?倒是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在干嘛。” 他把玩着杯子,时不时的看看手机。许赭又喝了一口酒,才道:“没干嘛,闲得很。” 余江阮唔了一声,怕许赭拉着他不放,看了看时间,道:“我陪不了你,有门禁,十点就得走。” 许赭嗤了一声,道:“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的吧?” 被拆穿余江阮也不恼,大大方方的道:“人不说什么更得自觉是不是?对了,告诉你个喜事儿,你要做叔叔了。” 朋友他还都没告诉,许赭是第一个知道的。许赭诧异极了,拍了怕他肩膀,笑着道:“挺行的啊你!恭喜恭喜。” 他拿起杯子来,余江阮用水喝他碰了一个,许赭嫌弃,立马就要让酒保上酒。余江阮制止了他,道:“你要非拉着我喝酒我现在就走。” 许赭悻悻的,又惹不住的感叹道:“你竟然也有今天啊。你是我们之中最能闹腾的,现在竟然连玩儿也不玩儿了。还真是难以想象。” 余江阮喝了口水,意味深长的道:“你也会有今天。” 许赭不说话了,拿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个。余江阮想起他要联姻那事,也不开口了。 酒吧里并不闹腾,挺适合谈事的。有豪门的女子上前来搭讪,都被许赭给打发了。他一时不知道和余江阮说点儿什么,过了会儿,才道:“阮哥,我为我姐的事儿向你道歉。她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谢谢你没计较。” 余江阮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知道,他要是不知道那才是怪事。邰音芮的事儿哪能算到他的头上,他说了一句没事儿。顿了一下,笑笑,道:“其实我是打算见你姑父的,不过最近没见她了。” 能逼得余江阮请家长,他表姐也确实是够能干的了。不过许赭并不以为傲,有苦说不出,“真是抱歉,她那性格,我和她谈过,但没用。东青那次,我偷偷跟着她去的。” 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道:“我拿她没办法,你是知道她和迟仰的事儿的,那小子可没你那么地道。圈子里闹得人尽皆知了。说什么的都有,她瞒得挺好,长辈都不知道。要是我爷爷奶奶知道,肯定得气出毛病来。我瞒着和我姑姑姑父谈了谈,我姑父强制将她送出国了。” 无论是迟仰的事还是她死缠着余江阮,他们家都丢不起那个人。确实是余江阮和孟时地道,不然的话,他那表姐现在可真真儿就是过街老鼠了。 难怪最近没有一点儿邰音芮的声息了,余江阮并不同情,点点头,道:“送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许赭的话说得好听,说是送出去了,其实是被发配出去了。邰音芮是从小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长大的,这下让她父母那么失望,心灰意冷肯定是有的。她要再不收敛,邰家不认她也是有可能的事。虽然她现在完全有自理的能力。但没有亲人,没有邰家做靠山,在国外未必好过。 许赭喝着闷酒,他对余江阮是愧疚的,又忍不住的想找他倾诉。一口喝尽了杯子理的酒,他重重的将杯子搁在桌子上,恨恨的道:“我真想狠狠的揍迟仰一顿!他就是个人渣,我姐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都是他她才变了个样儿!” 他这是迁怒了,邰音芮不想改变,谁也没办法强迫她改变。邰音芮的改变太大了,他一时无法接受,只能迁怒于迟仰。 余江阮没说话,任由着他发泄。邰音芮的改变对许赭的打击挺大的,在酒精的作用下,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迫切的将压抑在心底的事情找个人倾诉了事。 那天在东青和邰音芮闹得不愉快后他立即就赶了飞机回来,当时他对邰音芮还是抱了期望的,以为她只是在气头上所以听不进劝,他并没有立即去找他姑姑。怕她又给余江阮添麻烦,让人找了个借口将她叫了回来。 她确实很快就回来了,却是和孟深一起回来的。两人之间看着挺暧昧的,他去机场接机,当时心里就不舒服了。 机场里人来来往往的,他当时忍了下去。上前将邰音芮拽上了车。谁知道刚上车两人就吵了一架,邰音芮对他干涉她的生活显然很恼火,指责他管得太宽。立即就要下车走人。 许赭恼火得厉害,问她要去哪儿,她冷笑着说不关他的事,转身就上了孟深的车。 许赭一直在京都,对孟深这人还是有所了解的。明明已经结婚了,郑南明倒下后就立即和刚结婚的老婆离婚撇清关系,这种男人猪狗不如,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时气得失去了理智,开车去截住了孟深的车,邰音芮不知道是气他不给面子还是气他管得太宽,下车后竟然给了他一耳光。并且告诉他,她既然已经是荡妇,多睡一个男人少睡一个男人那都是一回事。 他当时就被言论给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向以为优雅漂亮的表姐,竟然会和他说出这种话。她不脸红他都替她臊得慌! 邰音芮说完这一席话,立即就和孟深一起离开。他没有再追上去,因为他知道,他追上去也没有用。他根本阻止不了她。 他决定直接去找他的姑姑和他的姑父。这事他是不想惊动他姑姑的,但根本不可能瞒住,索性也不再瞒。 他的姑姑姑父果然是不知道这事的,他的姑姑当时就气得背过气去。他的姑父大发雷霆之后立即让人去查。并亲自打电话让邰音芮回去。 他的姑父身居高位,查这点儿事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在邰音芮回来之前就有人将资料给他送来了。尽管资料理说得委婉,但他怎会不知道背后的隐讳。气得脸色铁青。 邰音芮回来的时候他姑父已经发过了一次火,她到家就责令她跪下。邰父在家里是很有威望的,但这一次邰音芮并没有跪下,而是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冷笑着说她没错,为什么要跪下。 邰父气得七窍生烟,将资料砸到了她的脸上,并骂她丢人现眼。邰音芮自然是知道那些资料里都是些什么的,她捡了起来,平静的放在茶几上,漫不经心的说既然觉得她丢人现眼,那就别认她好了。 她竟然如此忤逆,邰父立即就要拿出鞭子去抽她。许赭的本意并不是要告状让邰音芮挨揍,而是希望她能改变能收敛一点儿。见状立即拦住了他的姑父,并让邰音芮承认错误。 邰音芮一见到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笑着说让他别假惺惺。她这些年已经受够了,她现在只想坐回她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她竟然还如此的理直气壮,邰父更是生气。不顾许赭的阻拦拿起鞭子就狠狠的抽邰音芮。他不知道,他那从小捧在手心,花了很多心血培养成淑女的女儿怎么就变了个样。 他狠狠的抽了邰音芮一顿,谁也阻拦不住。被抽得狠了,邰音芮终于求饶,说她再也不敢了。 邰母心疼他,拼着命的阻止了邰父。这种家丑不可外扬,亲自给邰音芮上了药。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晚上的时候,邰音芮竟然拿了一把水果刀,失去理智一般要去刺杀邰父。 许赭那个时候才知道,她除了在外面鬼混之外,竟然还和人学了吃那些上瘾的玩意儿。 好在当时她的思绪混乱,并未给他姑父造成多大的伤害。可就此一家人也寒了心,甚至没有给时间让她戒掉那些东西,他姑父就决定送她出国,随她自生自灭。 他姑姑也因此被伤透了心,也算是默认了。邰音芮第二天就被悄悄地送出了国,他放心不下,亲自跟着送去的。瘾过后邰音芮的理智恢复了几分,却是歇斯底里的要找他拼命,说是都是他害的。 他几乎是仓惶的逃离的,在陌生的街头踟蹰不前,他不知道自己是作对还是做错了。兴许,他是什么都不该管的。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邰音芮和那些男人厮混,他真是没办法容忍。 他没有再去看邰音芮,嘱咐请的保姆好好照顾她之后就回了国。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回国之后,他才冷静下来,想起她吃药那事。他最开始以为她是受孟深的影响,查后才知道并不是。 她在和迟仰离婚之前就已经开始吃那些东西,只是她一向善于隐藏,所以并没有人发觉。 他恨迟仰,也是因此而来。她和迟仰在一起,吃那些东西迟仰肯定是知道的,他竟然也不加以制止。 不过怎么能指望迟仰制止呢,她和迟仰结婚,心里装的是另外的男人。别说是迟仰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算是一般男人也受不了。他不引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制止? 他气不过,要去找迟仰,他的姑父却制止了他,不许他去。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他去找迟仰闹大了,丢的一样是他们家的脸。他的姑父现在是心灰意冷,连管也不想再管了。 这事是因他而起的,他始终方不下独自在异国的邰音芮。又飞了一次国外,邰音芮的自理能力比他想的要强多了,已经在本地的一家公司重新找了工作。并且,和那家店的小老板混在了一起。 他让人去查过,那小老板不过是顶了一个空职,实则就是一什么都来的公子哥。他去邰音芮的公寓下等她,想将这一切告诉她,但是,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还叫了保安将他轰走。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 十四 他真真是心灰意冷,有时候甚至在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他时不时不该插手。可他同样想得到他不插手的后果,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书香门第,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真等得到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那一天,他那恨透他的表姐,兴许连出国的机会都不会有就被软禁起来了。那么一想,他的心里才能稍安一些。觉得自己没做错。 许赭像是倒豆子似的一股子的全说了出来,也不管余江阮这个听众愿不愿意听。他是不想管别人家的家事儿的。听完之后他也只有沉默着。 许赭全都说出来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轻松了许多。拍了拍余江阮的肩膀,道:“阮哥,今天谢谢你。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就回去。” 他确实是很需要再静静,余江阮应了句好。出了酒吧给许赭的助理打电话,让他来酒吧接他,这才驱车回他姥姥家里。 路上他想起了许赭所说的邰音芮的事,他的情绪竟然没有一点儿波动。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局外人一般。 邰音芮会变成这样,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但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她从小就被包装成淑女,性格表面上看起来挺爽朗的,实际上在外面是连放声大笑都不敢的人。 她和迟仰结婚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法再克制,不想再按照别人的安排生活,就叛逆了。听起来是很正常的事儿,只是她这叛逆有点儿晚了。而且,叛逆的后果,也需要她自己去承受。 只是,她在国外那么胡混,迟早还得出事儿。他刚才就想提醒许赭的,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去承担后果。谁也没有义务帮她,许赭,也盯不了她一辈子。也许吃些苦头,会知道收敛。 想到这儿,余江阮不自觉的摇摇头,邰音芮那高傲得如孔雀一样的性格,要收敛,恐怕难。 他没有再想,马上就要到十点,他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她这段时间饿得快,在姥姥家里怕麻烦惹再饿也不会吭声的。 孟时白天睡多了,这会儿还没睡,正窝在阮岩岩房间里看书听她瞎侃。接到余江阮的电话她挺诧异的,看了看时间,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余江阮乐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出去溜达一圈吗?” 孟时还没说话,就见阮岩岩睁大了一双眼睛她,做着口型道:“你傻啊小时姐,都这么晚了,你应该一哭二闹的让他回来。这次你要觉得他早了,下次他肯定得再晚。然后一次次的推延回家的时间!” 孟时被她绕得头都快晕了,余江阮在电话那端又说了什么她也没挺清楚,最后还是阮岩岩恨铁不成钢的将电话夺了过去,噼里啪啦的道:“哥,小时姐早就说她饿了。想吃小丸子,想吃炒粉。什么?那些不能吃?那你自己看着办,反正现在一大街的美食,什么能吃你就带什么回来。记得不要忘了我的份,还有,你买了夜宵就赶紧回来,小时姐看书也是心不在焉的,肯定早就想催你了。你可别把她的贤惠当成得寸进尺的资本了!” 阮岩岩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的,说完不给余江阮说话,直接就将电话挂断。然后得意洋洋的对孟时道:“现在你是孕妇,你最大。以后跟我说话就应该像我刚才一样,扯高气昂的,现在都不给他一点儿苦头吃,那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她年纪小小的,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孟时失笑,摇摇头,道:“他也没出去多大会儿,哪有那么夸张。难道结婚了就不能应酬了?” “结婚了当然要应酬,不过你得设门禁。”阮岩岩说到这儿,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孟时,好奇的道:“小时姐,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哥被那些小狐狸精勾去吗?男人应酬嘛,那种地方你知道的。” 她说着冲着孟时眨眨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儿。孟时以前不用处理人际关系,和外婆呆在东青更是连朋友都很少有,哪里会想得有她那么复杂,不由得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我现在是孕妇,你别火上浇油。” 她对这些弯弯拐怪的多少是知道些的,只是从来没见过。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无论爸爸回来得再晚,章姨都不会查岗。就算偶有打电话,也是担心爸爸喝醉酒开车,那是关心。 如果连出行都要提心吊胆的,处处算计着,那得多累。更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阮岩岩悻悻的,道:“这句话你应该用在我哥身上去。” 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小时姐,看见你对我哥那么信任真挺好的。你放心好了,他以后要是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一个收拾他!” 孟时微微笑笑,道:“你不看书了?不是说明天就要将论文赶出来吗?” 阮岩岩哀嚎了一声,磨磨牙,道:“我努力去,待会儿有好吃的千万别忘记我。我今晚挑灯夜战,我这是什么命啊,等以后出来上班了就自由了。” 想象是很美好的,孟时毫不留情的道:“上班更不自由!拿着老板的钱你就得替老板工作,看脸色那更是家常便饭。你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阮岩岩又哀嚎了一声,紧紧的抱住头,道:“停停,小时姐,你得让我有一条活路。” 她一副脑门儿疼的样子,孟时住了口,道:“你继续,继续,我去喝水,不打扰你了。待会儿你哥回来我就把宵夜给你送上来。” 阮岩岩哀叹了一声,冲着孟时飞了个飞吻,继续看书去了。孟时出了阮岩岩的房间,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自觉的伸手摸了平坦的小腹。 她知道阮岩岩是好意,可听着仍是胆颤心惊的。可是,她不愿意去想,那都都是未来的事儿。未来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即便以后不再相爱,那也不是现在能管着的事。现在就只管过好现在,别让自己后悔,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为母则强,如果是以前,她必定得前思后想的考虑的,而现在,她也可以淡定的去面对未来中可能去发生的那些变故。 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闷,在楼道理站了会儿,她用力的摇摇头。果然是不能闲着的,只要脑子闲着,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儿来。 孟时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还真是得找点儿事情来做做。那么无所事事的几个月,她肯定得疯掉。只是余江阮未必会答应,得慢慢的商量。 孟时正准备去倒水,就听余江阮的妈妈轻声的在楼下问道:“小时,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孟时赶紧的摇摇头,微笑着道:“没有的舅妈,我出来倒杯水。” “哦,这样。你别下来了,梯子陡。阮阮回来我让他以后每天晚上都倒杯水上楼去,上上下下的多危险。” 孟时哪敢反驳,连连的点头。心里头却是无奈极了,上下楼梯都危险,要出去工作不得更危险。她不由得苦恼了起来。 她还是下了楼,阮母见着她就责备道:“不是让你好好在楼上我给你端上去吗?” 孟时笑笑,道:“没事儿,我还是多走走的好。总不能一直坐着睡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院子里有车子的声音,余江阮回来。余江阮的动作快得很,不到两分钟就拧着宵夜进来了,叫了声舅妈,然后笑眯眯的道:“我带了宵夜回来,舅妈吃点儿再去睡。” “不了,我哪像你们年轻热,吃多晚上睡不着的。我去睡了,别呆得太晚,早点儿睡,孕妇的睡眠一定要充足。” 余江阮连连的说好,小跑着上楼去叫阮岩岩去了。姥姥姥爷都住在楼下,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余江阮索性拿了一张小矮桌将宵夜摆在了楼上。他知道阮岩岩嘴馋,给她带的是烧烤,给孟时的则是鲍鱼粥。孟时的孕吐越来越厉害,他也是操碎了心,想方设法的都在给母子俩补充营养。 晚上不宜喧哗,吃了夜宵就各自回了房。吃的时候本来是挺有胃口的,谁知道回到房间孟时就冲到了洗手间呕吐了起来。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余江阮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去嗅自己身上,着急的道:“是不是我身上有烟味儿让你难受了?” 孟时的胃里冒酸得厉害,吐得翻天覆地的,连话也回答不上。等到好容易吐完了,余江阮递给她一杯水,她漱口后摇摇头,道:“不是,估计是吃多了。” 余江阮依旧是紧张兮兮的,道:“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知不知道?对了,全吐光了,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 孟时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着水,道:“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 她全身无力,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余江阮等着她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将她抱到床上躺着,叹了口气,道:“怀孕也太辛苦了,咱们生了这个就不生了。” 孟时忍不住的笑笑,这就叫辛苦了,生的时候那才叫辛苦。她光听着那些准妈妈讨论就胆寒,但这小家伙是不能退货的呀。 虽然孟时说不是,但余江阮还是觉得肯定自己从酒吧里沾了异味出来,立即就去浴室把自己冲得干干净净的,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才躺到床上。 孟时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孕吐,那一会儿过后就没什么事儿了,躺在床上看着杂志等着余江阮出来。 她今天倒是一点儿也不困,让余江阮忍不住的刮目相看,惊讶的道:“等着我呢?” 孟时将杂志放在一旁,坐了起来,道:“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她的神色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余江阮笑笑,道:“那么认真,什么事?” 孟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道:“就这孕吐吧。” 余江阮一听见孕吐就又急了起来,这吃进去的东西又吐出来,他知道有多难受。当即就急急的道:“是不是很难受?我们明天就去看医生,看看有没有止吐的办法。” 孟时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等着我先说完好不好?” 余江阮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让自己静下来,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道:“好你说。” 孟时偷偷的瞅了瞅他才道:“我觉得这孕吐,多半是和我太闲有关。我要是有点儿事情做也许就不会吐得那么厉害。而且整天坐着也没什么胃口。” 她说得小心翼翼的,余江阮在床尾坐了下来,他就跟一老狐狸似的,并不接话。孟时坎坷得很,观察着余江阮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 过了那么两三分钟,余江阮才微微笑着道:“意思就是你得找点儿事情做对不对?那简单,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我正好缺个私人秘书。” 他绝对是故意的,孟时嘀咕道:“谁要和你一起?” “真不和我一起?你可得想好了,和我一起那可是有大大的好处。我要是工作忙完了,还能带你出去吃喝玩乐。我这种老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你要是到外面去工作,累不说还得看别人的脸色。说不定还得受同事的排挤。最重要的一点儿是你现在怀着孕,一般公司会招员工也不可能找孕妇对吧?”余江阮一脸正色的说着,语气中不乏引诱。 孟时确实是怕处理人际关系的,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自己找事情做?” 余江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无辜极了的道:“自己刚开始做什么不累?你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他这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我最大方了,要出去工作我不拦着你,但你最好是跟着我。 孟时气馁,是呢,怀着孕呢,去做简单点儿的工作没人会要她。要是自己做事情肯定是要累的。要是跟着余江阮,那根本就不是上班了?她悻悻的,原本以为余江阮会搬出家里的老人来压她的,谁知道他聪明着呢,自己就把所有的路都断了。 孟时闷闷不乐的,想着还得就那么闲几个月,她浑身的细胞都不自在。以前忙的时候想闲,可真正的闲下来了,却是发慌。 余江阮并没有让她现在做选择,慢悠悠的去吹头发去了。留了独立的空间让孟时慢慢的考虑。 等到他吹好头发,孟时依旧在发呆。他上了床,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伸手抱着孟时睡下,道:“早点儿睡,明早我不急着去公司,我们一起去翠湖那边散步。那边还有很好吃的鸡蛋饼,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孟时闷闷的没吭声,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余江阮直接将灯给关了,伸手挠了挠孟时的痒痒,厚脸皮的在孟时的脸上亲来亲去的。 孟时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余江阮暗暗的松了口气,孟时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别捣乱,我还是要找工作的。” 还以为她知难而退了,没想到她那么大半天了还惦记着。余江阮无奈,知道孟时一向说得到做得到,道:“你如果执意出去,那我去帮你问问。孕妇出去工作本来就不妥当,你得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还有,这事儿太大了,我得和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还有我爸说一声。” “你故意的!”跟他们说了她哪还有机会去找事儿做? “冤枉冤枉,我要不告诉他们那也瞒不了多久。反正你没事儿,我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余江阮的声音充满了委屈的。 他说得没错,就算是瞒着那也是瞒不了。孟时烦躁了起来,道:“行了行了,睡吧。” 这是不找工作的意思?余江阮挺想问的,最终还是没问。这事就这样揭过去最好了,下次再提起来的时候再想理由搪塞。 孟时最开始是在生气的,渐渐的睡意袭来,慢慢的睡了过去。余江阮却怎么也睡不着。孟时在家里确实是无聊的,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家里的阿姨有代沟那也说不上话,一整天闷在家里确实是挺难熬的。 可是要真让孟时去上班,他怎么舍得。他打算问问身边的朋友,给孟时弄个空职让她挂着。可是孟小时那是多聪明的人,知道后肯定不会肯上班。还真是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起床孟时像是忘记了这事似的,闭口不提。余江阮一整晚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自然是巴不得她不提。在姥爷家里吃过早餐后就回了公寓。 这次去照顾孟时的阿姨是他舅妈找的,很细心。家里早已经提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窗子也提前打开通了风。 孟时没睡好,一回公寓就倒在了床上。余江阮等着她睡着才出了门,不忘叮嘱阿姨注意点儿。 孟时这一觉睡得极熟,醒来时已经中午时分。她给孟涛打电话,问孟叔的情况。知道他们只会报喜不会报忧,她并没有问病情,挂了电话后才重新打电话去问主治医生。 陶阿姨很会照顾病人,她是应该放心的。可不打个电话问问她心里就不安得很。 下楼的时候阿姨正在炒菜,她自己去倒了杯水喝,然后进厨房看阿姨都弄了些什么菜。正要回到客厅,就听见余江阮回来了。他在打着电话,估计以为她还在睡觉,声音压得很低。 孟时还是耳尖的听到说谁被抓了,余江阮让那边保密,又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见孟时出去就挂了电话。 孟时原本是没注意的,他这急急挂断电话的样儿就是有鬼,她的眼睛珠子一转,问道:“我刚才听你说谁被抓了?” 余江阮将车钥匙丢在一旁,笑笑,道:“你听错了,我哪有那么说。” 他脸上笑吟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心虚来。孟时素来知道余江阮说谎是从不脸红的,不怎么相信,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余江阮举起手来做投降状,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敢瞒着你呐,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我要瞒着你什么事不被拉出去批斗?” 他嬉皮笑脸的,桌上和车钥匙在一起的手机响了起来。余江阮若无其事的拿了起来,道:“我去洗洗手。” 他冲着孟时笑笑,却等到快要到洗手间才将电话接起来。孟时总觉得有那点儿不太对劲。 余江阮说是去洗手,却久久的没有出来。洗手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隔音效果好,里头的人又故意压低声音,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余江阮的这手洗了差不多五分钟,阿姨端菜出来摆上,他才出来。阿姨没想到他会回来吃午饭,又进厨房去拿碗筷。 余江阮给孟时盛了汤,微笑着道:“这鸡汤一点儿也不腻,多喝点儿。我听说喝鸡汤皮肤能变得很白哦。” 他这话倒是挺多的,孟时接过了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抬头看向了余江阮,道:“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语气是笃定的,而不是猜疑不定。余江阮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呀?哦,你是不是说刚才那通电话,那是生意上的朋友打来的。不信你打回去问问。手机在这儿,你全检查一遍。” 他将手机推到孟时面前,鼓励她拿去检查。孟时却没动,余江阮越这么做越是说明他心虚。她将勺子放了下来,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是不是孟深被抓了?” 她又不糊涂,从余江阮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就找出了端倪来。除了孟深,孟时也想不出余江阮还有什么可瞒着她的。 见瞒不住,余江阮索性也不在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是。我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具体怎么回事还不太清楚。不过你别急,孟叔那边应该还不知道,我和孟涛商量过了,决定先瞒着。”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 (十五) 孟时坐着没动,端起桌上的水啜了一口,才道:“瞒着孟叔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得瞒着我?” 她脸上的表情冷静得很,一双清亮的眼眸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她一向都不是糊涂的人,余江阮怕她生气,唔了一声,起身到身后揉着她的肩,柔声道:“你现在是孕妇,就应该好好休息。这事我和孟涛会想办法,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孟时没吭声,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余江阮,我没有那么拧不清,任何人犯错,都得自己去承担后果。不管是孟涛,还是我,能做的都只是他在里面的时候让他稍微好过点儿。” “你从来都是很理智的我知道。”余江阮笑笑,微微的顿了一下认真的道:“瞒着你,一是因为正在怀孕,不宜操心太多。二这是孟涛提出来的,孟深的事儿他不知道从来得来的消息,已经全部知道。包括你爸爸的事儿。他觉得亏欠了你。不打算让你再操心这事儿。如你所说,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他在里面好过点儿,其他的别无他法。谁也撼动不了法律。” 孟时沉默着没说话,倒是拿起勺子开始慢慢的喝鸡汤。见她开始吃东西,余江阮重新坐了下来,给她舀了一勺鸡蛋羹,松了口气般微笑着道:“趁热吃,可好吃了。” 他是怕孟时觉得他是怕她给他添麻烦才不肯告诉她的。当时孟涛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事是瞒不了多久的,他原本以为孟时在睡觉才放心的接这电话的,谁知道三言两语就被她听出了端倪来。 孟时默默的吃着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段时间他不是没事吗?怎么突然就……” 即便她的话没说完,余江阮也知道她要问什么。他细心的将骨头上的鸡肉踢下来放到孟时的碗里,道:“他挺聪明的,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郑南明的身上。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郑南明那些来往密切的亲戚都会被调查,何况他这个秘书。他那时候虽然推得干干净净的,多少还是留了些蛛丝马迹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他那么久才出事应该是被举报的。” 他之前为了前程和郑南明的外甥女结婚,出事之后马上就离了婚。之前那家人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瞒住了,后来想通气不过,怎么都是要拉上他的,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孟深也算是一人才了,那么大的事儿他竟然都能推得开。他也许也是防着这天的,所以并没有手忙脚乱。 孟时嗯了一声,又道:“孟涛会过来吗?” 余江阮迟疑了一下,道:“他已经过来了,我给他订了酒店。本来是要让他住到家里来的,因为要瞒着你,所以就住在酒店。孟叔已经出院了,他托了朋友帮他照顾,有陶阿姨在你大可放心。” 孟时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说话。她吃了和平常差不多的东西才放下了筷子,道:“我想待会儿去看看孟涛。” 他一向视孟深为骄傲,这下打击不知道多大。虽然孟深是罪有应得。 余江阮应了一句好,想了想,又道:“我给他打电话,让司机过去接他,住到家里好了。” 孟时嗯了一声,余江阮安排得如此的周到。自从遇见他之后,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他在帮忙。要不是他,孟涛过来得也不会那么快。她想说声谢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余江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我这就打电话,上楼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你要是愿意,就让司机跟着你和孟涛,带他出去走走好不好?” 孟时嗯了一声,乖乖的上楼去换衣服去了。余江阮看着她的背影没动,孟时比他想象的要理智得多。处于弱势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同情,虽然孟深对不起她,以她的性格,知道这事心情肯定也会糟糕的。 余江阮隐隐的有些担忧,最终还是没跟上楼去,给孟涛打电话去了。打完电话,见孟时还没下来,余江阮拿着手机上了楼。 孟时已经换好衣服了,正坐在床上发着呆。余江阮开门她也没发现,余江阮走到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头,道:“在想什么?” 孟时回过头来,摇摇头。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道:“你别担心,如果孟深真的是无辜的,没人会冤枉他。” 孟时再次的摇摇头,道:“我没想这个。”她是觉得有些恍惚,刚去东青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转眼就是物是人非了。时间果真是一把杀猪刀。 她趴在余江阮温暖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安下心来,她又轻轻的道:“我不同情他,一点儿也不。官场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他帮着郑南明坐下的那些事,轻则废掉了别人的努力,重则让人丢掉了性命。也许,还会有很多家庭支离破碎……” 她说到这儿没再说下去,她就是郑南明仕途中的受害者之一。又怎会觉得孟深无辜。 人的情感总是矛盾的。因为是亲人或是熟识的朋友,明明是痛恨的事,在他们的身上好像都变得不那么可恶。 余江阮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想安慰,却有无从说起。孟涛很快过来,孟时已经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过来得倒是挺爽快。最重要的是余江阮给他订的酒店是五星级酒店,太烧钱,他别扭得慌。 他已经吃过午餐了,阿姨洗了一些水果端放在小几上。余江阮则是找了个借口上了楼,将楼下的客厅留给他和孟时。 孟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孟时也没说话,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最终还是孟涛笑笑,道:“你最近还好吧?还吐得厉害吗?” 孟时说了句还好,又问了孟叔的病情,气氛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说了那么会儿的话,孟涛突然低下头,道:“小时,我应该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孟涛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那张轮廓粗狂的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他真是没脸见孟时的,更没脸接受余江阮的帮助的。余江阮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很多,他过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办,他想不到的他都已想到。 这样,他也放心了。 孟涛的心里酸涩无比,却又是由衷的高兴。小时有一个好的归宿,他怎么能不高兴。 “你不用愧疚,也没必要替他道歉。孟涛,我希望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要因为他而生疏。”孟时认认真真的道。 她太清楚孟涛的性格,此事过后,他必定会因为愧疚而疏远的。包括孟叔。虽然压根就和他们无关。 孟涛怔怔的,过了会儿才点点头,应了声好。他叔现在还不知道,上次孟深回去已经伤透了他的心,他已经不再管他,应该能瞒一段时间。他身体好起来,就算告诉他也应该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孟时原本想问孟深上次带邰音芮去医院是怎么回事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问的必要。她简单的问了孟涛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也不是孟涛能决定得了的,他说了一句咎由自取。他这次来,并不是打算找关系什么的,只是想在能见孟深的时候见他一面。看看里面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他竭力而为。无论怎么说,他们是兄弟。 孟涛平时看着心无城府的,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拧得清现状的。什么时候能见孟深得等余江阮的消息,孟时干脆制定了路线,要带孟涛出去走走。 虽然他未必有心情完,但总比就那么呆在家里好。余江阮不让她出去上班,陪孟涛玩的同时她自己也没那么无聊。 孟涛是要急着回去的,余江阮托人找了关系,第二天晚上就让孟涛见到了孟深。进去是余江阮陪着进去的,进去之后余江阮就到了一边,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说话。 孟深在里面显然过得不好,憔悴无比。完全不是以前风度翩翩的模样。见着孟涛他就像事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急的道:“小涛,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一定不忍心让我呆在这能将人逼疯的地方的是不是?” 孟涛在来时就已经想过他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他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说话,他哥就先冒出了那么一大堆话来。陌生得他觉得他已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见他不说话,孟深催促了起来,道:“你说啊小涛,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去求求余总好不好,他的人脉广,他爸爸……”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涛给打断,他看着狼狈的孟深,一字一句道:“你在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没有人救得了你。求余江阮?你凭什么去求他?让他看在小时的面上?哥,你还要脸吗?当初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小时花了大把的钱让你来了京都,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一笑,道:“我能进来见你,是余江阮找的关系。不然你以为我能进得来吗?现在见着小时,我都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初你那么义无反顾的退婚说要帮小时,是你早算计好了的吧?” 孟涛也无心要答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说下去,道:“你的事我还不敢告诉叔,以免他的病情复发。我今晚就得赶着回去,你需要些什么,我给你捎进来。” 听到孟涛救不了他,孟深的脸色灰白。他好歹也是身居高位的人,知道大势已去,他只有继续再里面呆下去。 乱七八糟的心思压了下去,他冷静了下来,惨然一笑,道:“我谢谢你了,这些年我没再爸面前尽过一天孝心,以后都劳烦你了。我在这里面什么都不需要,这是我咎由自取的。” 孟涛并不心软,点点头,道:“时间就要到了,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孟深缓缓的点头,又叫住了他,慢慢的道:“小涛,无论你相信不相信,当初我,是真心要帮小时的。” 孟涛的身影顿了一下,站了起来,大步的往外走去。出了门他就忍不住的大口吸起了烟,身影寥落。余江阮等着他抽完了一支烟,才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孟涛的眼神空洞,道:“他什么也不需要。”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说着边往外走。余江阮没说话,待到到了外面,才道:“我在里面找了关系,他在里面应该不会太难过。这点儿你放心。” 孟涛以前是道上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那些伎俩。余江阮的细心他已经不惊讶了,说了声谢谢。抽完一支烟,他将烟头扔进了垃圾箱里,才道:“我叔长期麻烦陶阿姨不好,我打算今晚回去。” 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找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余江阮笑笑,道:“这事你和我说没用,你和小时说去。你们不是商量好了明天要去划船的吗?” 孟涛没有说话,只觉得喉咙哽得厉害。他住在他们家里,也是因为住酒店太贵。他哪里有脸再见他们。他甚至不敢去想,孟时知道他哥不会再帮她时心里的委屈……他做了,可不止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这大都市太过于繁华,人在这里,轻轻易易的就被染得变了色。他同样无法想到,他从小就崇拜的哥哥,最后竟然进了监狱。 余江阮也没有说话,只是抽了一支烟递给孟涛。两个人男人喝了半天的冷风,这才上了车。 孟涛依旧是决定晚上回去,孟时虽然想他多呆几天,想起孟叔最终还是没有留他。本是要送孟涛去机场的,孟涛没答应,让她好好养胎,让司机送他去就行了。 最后是余江阮亲自送他去机场的。 晚上余江阮回来躺在床上,孟时才问道:“孟涛过去,都说了些什么?”她是想问孟深都说了些什么。 余江阮知道她的意思,伸手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道:“我没听,不知道。孟涛出来的时候说他什么也不需要,不过我还是让人给他送了东西进去,保证他在里面过得稍微好点儿。” 孟时嗯了一声,又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孟叔知道后会怎么样?” 余江阮笑笑,道:“这你就别操心了,孟涛肯定有办法瞒住的。最了解孩子的都是父母,我猜,孟叔不会像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兴许心里早就有数了。” 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孟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这事倒是过去了,想起仍是孑然一身的孟涛,她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孟涛怎么也是该谈谈恋爱的。他以前虽然在道上混,可她却从未见他左拥右抱过。也没听见过任何的绯闻,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几天没有睡好,她想着想着的脑子就慢了下来,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孟时父亲的案子三个月后才宣判,她父亲得以洗清冤屈,除了郑南明外其他几人皆被逮捕。 孟时在墓前流了很多泪,将宣判的结果烧在了墓碑前。得知父亲在狱中身亡时,她曾经刨根问底的非要一个为什么。现在她已知道。 父亲知道手中有那些人的把柄,他们从他的口中问不出,必定会找到她和章姨。所以才会在狱中自尽。他死了那些人的戒心不再那么强,她和章姨也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她哭得累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在家里睡了两天后被余江阮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孟时一点儿也不想动,漱口的时候还是闭着眼的。口齿不清的问道:“那么冷要去哪儿?我哪儿也不想去。” “我爸爸回来了,我妈订了位置,让我们过去一起吃顿饭。”余江阮飞快的说着。 一听到阮女士,孟时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要迟到了吗?” 刚才还不急,这会儿就急得要命了。余江阮好笑,道:“应该不会,迟到也不怕,你现在可是我们家最金贵的人,连我奶奶都怕你劳累亲自上门来看你,谁还敢教训你?” 是了,余江阮的奶奶最近是他们这儿的常客。对孟时的态度那可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次来都会带好吃的,常常夸孟时听话乖巧。 倒是阮女士,虽是时不时的送东西过来,但人是很少露面的。都是让阿姨过来。虽然没有刁难孟时,可是孟时还是对她心存敬畏的。 孟时说了去去去,换衣服的速度快了很多。已是冬天,出了有暖气的屋子,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孟时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又围了围巾戴了帽子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她的肚子比五个月的肚子要大些,走起路来有些慢。余江阮的车子已经提前开了暖气,到了停车场扶着孟时坐进了车里,自己也上了车后问道:“冷不冷,出去我给你买杯热豆浆暖暖身子。” 孟时将毛子和围巾拿了下来,道:“哪有那么夸张呀。我不想喝豆浆,我得留着肚子多吃点儿肉。”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你这话要是当着我爸的面说,他准得说我苛刻你。” 孟时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余部长对她真的是很和蔼的。假怀孕的事情余江阮主动报备了之后他也没责备过,还会时不时的打电话给问她身体怎么样。当婆婆的是什么都不管,他这个公公自然是要多做些的。 她现在已经不孕吐,整个人懒洋洋的特别是嗜睡。倒在暖和的地方就能睡过去,今天她可一点儿也不敢睡,车子刚在停车场停下她就惴惴不安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该买点儿礼物带上去?” 余江阮好笑,替她将围巾围好,道:“哪有一家人吃饭还带礼物的?多生疏。你就什么都别想,只管吃就是了。这家厨子的手艺不错,待会儿你多吃点儿。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单独来。” 孟时嗯了一声,跟着余江阮进了店里。店里的装修很有格调,大概是才开张没多久的,那么好的地段客人也不多。 他们到得很准时,没想到余部长和阮蓁早就等着了。孟时微微的有些不自在,很生涩的叫了爸妈。 她和余江阮在怀孕三月的时候就已经举行了婚礼,很低调,只请了亲朋好友。孟叔孟涛毛子老鬼都作为她的娘家人来了。饶是这样,仍是坐了十几桌,余家是大家庭,亲戚多,阮家平时冷清,但人也挺多的。阮老爷子可不止阮蓁一个女儿。 因为怀孕不宜奔波,并没有去度蜜月,余江阮已经定好了地儿,打算孩子出生后一家三口去。 余部长微微笑笑,道:“快坐吧?外面肯定很冷吧?” 孟时笑着说还好,在余江阮的照顾下坐了下来。人来齐,余部长做主点了菜,和余江阮谈起了事来。 孟时找不到话题和阮蓁说,就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水喝了半杯,阮蓁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去产检的?” 孟时自然是不敢敷衍,说了具体的时间。阮蓁看了看她的肚子,点点头,道:“如果想顺产就别再吃那些大补的东西,孩子太大生的时候受罪。” 孟时没想到阮蓁会和她说这些,愣了一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好。顺产剖腹产这事儿她也还拿定主意,打算顺其自然就好。 菜很快上来,阮蓁给孟时盛了半碗熬得乳白的鲫鱼汤,又道:“孩子的东西我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月嫂我也替你们找好了。医生我约了给你产检的郑医生,她的经验丰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孟时完全是受宠若惊,连连的道:“谢谢您。” 阮蓁没说话,面无表情的吃她的饭去了。余江阮同样也惊讶,惊讶的同时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他老妈这是承认孟时了。 他的心情大好,想起待会儿孟时看到他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物,更是春风得意,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阮蓁已经先放下了身段,剩下的时间一家人自然是和乐融融。余江阮甚至让服务员送了一瓶红酒上来,除了孟时,大家都喝了些。 孟时最开始是局促的,后来也慢慢的不再拘谨,开始吃着喜欢吃的菜。她的胃口好得很,最喜欢的就是肉。又怕阮蓁说她贪吃,尽量的克制着自己。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 十六 余江阮的心眼儿细着呢,哪看得过她委屈自己,时不时的会给她夹菜。由他夹到碗里的,孟时当然能泰然自若的吃了。 阮蓁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莫名的有些寂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邰音芮出国的事虽然是被邰家瞒着的,但抵不过众人的八卦之心,已传出了风声。 她听说时出了一声的冷汗,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优雅漂亮的邰音芮在私底下竟然是那般样子。而且在她撮合她和儿子在一起前就已经是那个样子。她这辈子都是爱面子的,甚至不敢想如果儿子真的顺从了她和邰音芮结了婚,这些风言风语传出时有多打脸。 那么一想,孟时的优点就出来了。也不再去想什么家庭背景了。孟时怀的是她的孙子,她是很关心的,可儿子现在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她想关心也没法。 阮蓁的心里寂寥,余部长看着小两口的感情好却是欣慰不已。余江阮从小就是个来事的,他真是担心结婚的新鲜感过后他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惹得家宅不宁。现在看来,他那些担忧都不值得一提了。 饭后天上飘起了雪花儿,孟时突然想起外婆去世后,她孤伶伶的在老宅的时光来,看着柔和灯光下的残羹剩菜,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家的感觉。 余部长是很会照顾人的,虽然有饭后抽烟的习惯,但并没有在包间里抽,叫了余江阮出去了。 孟时独自面对阮蓁,一时找不到话儿来。倒是阮蓁翻出了一个电话给她,道:“这是你郑阿姨的电话,她是妇产科的主任,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打电话问她,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她自己说的话这小两口未必会听,给他们医生的电话让他们自己去问,她也懒得费那个口舌。 这段时间她的心渐渐的静了下来,有时候会想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激动的反对,现在的日子不就很好吗? 孟时双手接过名片,客客气气的道:“谢谢妈。” 阮蓁淡淡的点点头,看了看孟时的肚子,端起了茶杯不再说话。余部长和余江阮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下起了雪,他和阮蓁没有逗留,让司机开车过来回了家。 孟时和余江阮目送他们上了车,原本以为他们也要回家的,谁知道余江阮又将她带回了店里。 店里十点钟就打烊,这时候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余江阮的心情很好,笑眯眯的,带着孟时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后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微笑着问道:“孟小时,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孟时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不过还是什么也没想就回答:“挺好的,环境不错。大厨的手艺也很好。” “真的?” 孟时点头,余江阮狡黠的冲着她眨眨眼,道:“那送给你好不好?” 孟时这下吓了一大跳,道:“你什么时候开了餐厅?” 余江阮笑眯眯的并不作答,道:“你先回答我好不好?” 孟时撇了撇嘴,道:“什么送给我,你的不就是我的?” 余江阮听了这话心情更是大好,从身后抱住了孟时,柔声道:“这话我爱听。你不是一直说想找事情做吗?这家店就给你做,盈了是你的,亏了是我的。厨艺改进呀,或是其他什么都由你做主。” 他说着,松开了孟时,改为牵起了她的手,推开了办公室里面的门。门里就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休息室,该有的都有。 他又接着道:“但你得答应,不许让自己劳累。我每天送你上下班,要是累了你就休息,等着我来接你下班就好。” 孟时的眼中雾气蒙蒙的,她原本以为余江阮会强权到底的,谁知道他竟然准备了那么大一个惊喜给他。难怪他前段时间特别忙,肯定是忙着这店里的事了。 他特地弄了那么一家不大不小的店出来,既能让她有了事情做,同时也不劳累,也不用奔波,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孟时的心里情绪翻腾着,却一句煽情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抱住余江阮,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主动的投怀送抱余江阮自然是得意得很,道:“等天气暖了,我们就请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过来吃饭,这是大家商量的结晶。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到姥姥家里的时候吗?那时候姥爷就说了让你开个餐馆什么的。咱们不图赚钱,只管在菜色上精益求精,我以后应酬来这儿,一家人出去吃饭也不用再挑地方,这多好啊。” 他摆明了就是开个店让孟时玩玩,这也太小看人了。孟时哼哼了两声,心里暗暗的决定到时候让他好好瞧瞧。什么叫不图赚钱,要不图赚钱那还开什么店? 余江阮自然是不知道孟时这些小心思的,孩儿他妈开心他就高兴,两人在办公室里呆了好会儿才回家。 回到家里洗漱之后,孟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纸和笔,将外婆教给她的那些菜都一一写下来。打算和大厨商量一下,一个店总得有几道招牌菜。 她兴致勃勃的,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余江阮微笑着看着她,再怎么大费周章也值了。他也不催促孟时早点儿睡,反而给她当起了参谋来。直到孟时打起了呵欠,他这才将纸笔收了哄着她睡觉。 终于有事可做了,孟时兴奋得很,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要去店里上班。谁知道外面竟然下了一夜的大雪,小区里已经铺起了厚厚的雪花,需要人工铲开才能开车。 这样的天气余江阮怎么肯让她出去,哄着她窝在家里看电视。孟时以前不是没想过要开一家餐馆,开馆子那多赚钱的事。她对外婆的手艺是自信的,可是得有钱,还得有关系。那么麻烦,她耗不起那心神,只得选了简单的做。 现在余江阮送上了一家店,她自然是要好好的规划规划的,以免让余江阮瞧不起。 她人在看着电视,可心思早跑了。余江阮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闷闷的让她去书房忙她的,自己则是看资料去了。 京都的天气比东青更冷很多,好在有暖气,只要不出门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孟时的肚子渐渐的大了起来,医生给的建议就是多走走散散步,分娩的时候容易些。 外面冷又怕滑倒,她都是在客厅里转悠。店里的事儿她暂时是插不上手的,只是将自己整理的菜单交给了大厨。亲自将几个菜炒了出来让大厨尝味道。 店里所有的事都是余江阮操持的,大厨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娇滴滴什么都不会的少奶奶,见过她炒菜后不由得佩服,还向孟时取起了经。 余江阮一直没告诉身边的朋友自己开了店,但以为店里的味道好,价格也实惠,生意渐渐的好了起来。 本就是给孟时做着玩的,余江阮怕以后孟时忙起来太累,见客人多就改为了每天只接待多少桌,而且得提前预约。 店毕竟没开多久,他这规定让店里的人胆颤心惊的。事实上他英明得很,此举更是让店更出名,想要订座还得提前一个星期来预约。 顺顺利利中很快就迎来了春节,因为孟时是孕妇,所以全家人都将就她,本来年夜饭以前余江阮是要跑两家的,现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全到家里来了。人多家里虽然有点儿小,却闹热得很。他提前就准备好了麻将,哄老人们开心。 春节过后京都的天气依旧是冷,孟时原本是想回去看看外婆外公的,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不方便,又怕出什么意外只得作罢。等着孩子生下来后一起带回去。 想着外公外婆的墓前冷清清的,她给孟涛打了电话,让他去看看。这哪用她提醒,孟涛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他也知道孟时不方便,叮嘱她别过去,他不会让老爷子老太太冷冷清清的。 孟叔的病也好了起来,虽然还得吃药,但已经和正常人无疑了。孟深的事儿他还是知道了,他大概是早已猜到会有那么一天,并没有像孟涛缩预料的那般气得晕过去,反而比他还平静。 陶阿姨也没再回京都,她早已和丈夫离婚,这些年都是独身一人。她对孟叔有好感,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 经过孟深和孟叔住院的事儿,孟涛变了很多,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不靠谱的混混了,开始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只是依旧不肯找女朋友,他已经过三十了,陶阿姨急得很,给他安排了相亲,却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年初一余江阮们这边是最安静的,有人要上门拜年,长辈都已经回去了。大初一的岂能呆在家里,他带着大着肚子的孟时回了家。余部长这个时候自然是最忙的,阮蓁也顾不得招呼他们俩。两人吃了一顿饭就去了他奶奶家。 结果奶奶家里也忙,他那几个叔叔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吃过晚饭才去姥姥家里。客人差不多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他小姨一家。就数姥爷家里让他觉得舒服,晚上也没在回去,几个年轻的玩起了牌。 他们家里的保姆请假回家过年去了,他和孟时第二天也索性呆在姥爷家里蹭吃蹭喝,直到初三保姆回来了才回去。 两人回到家中,孟时刚上楼厨房里的保姆就迎了上来,将一电话号码递给余江阮,道:“余先生,刚才有一位董先生来找过您。我请他进来做他没进来,说你们未必想见他。他说想见你和小孟一面,这是电话号码。” 阿姨说的这人,不用想余江阮也知道是董家郃。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董家郃不亲自打电话给他,反而上门来? 心里虽是疑惑,他也没去追究,拿了电话号码上楼。董家郃想见的是孟时,他再清楚不过。他是挺泛酸的,但他还是要将告诉孟时,见不见董家郃由她决定。 余江阮挺郁闷的,不知道董家郃怎么又到京都来了。 孟时正在换衣服,余江阮将董家郃留电话的事告诉了她,她想也没想就说不去。她和董家,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余江阮心里暗喜,可也不能假装没这回事。拒绝的电话他还是得给董家郃打的。 电话很快接通,彼此寒暄了几句,董家郃就切入了正题,道:“我这次是和我妈妈一起过来的,她的身体已经好起来,她想当面感谢小……孟小姐。” 他知道当着余江阮的面再叫小时已经不妥当,生涩的说出了孟小姐几个字。 余江阮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已经告诉过小时,她现在不太方便。我会再和她说说。” 如果单独是董家郃过来,拒绝那没什么。秦婉青大病初愈特地过来,那就好像有些不太妥当了。 孟时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直接拒绝。她替秦婉青做手术,那是不得已。就算他们董家欠了她人情,董芙萝那样……也算是扯平了。她并不需要他们的感谢。 秦婉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她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是回绝了董家郃,可在去店里时看到等在店里的秦婉青和董家郃时孟时还是忍不住一阵懊恼。 真是假惺惺的,既然非要见她,又何必假惺惺的先打个电话问她的意见?董家人是什么性格她早已清楚,并没有大冒肝火,只是冷着一张脸。 余江阮的心里也是不悦的,但却没表现出来。拥着孟时上前和秦婉青董家郃打了招呼。 她的肚子像西瓜一样圆滚滚的,董家郃看着一阵心酸,却由不得不挤出笑容来。 半年的时间没见,秦婉青和董家郃都变了很多。因为手术的缘故,秦婉青几乎老了十几岁,虽然穿着打扮依旧精细。 董家郃更是老了很多,三十多岁的人,两鬓间竟然伸出了白发。董家的元气大伤,加上董芙萝的死,秦婉青的病,那么快的生出白发一点儿也不让人奇怪。 他们母子来必定是有事要谈,余江阮将他们请进了包间里。然后安排服务员先送茶送糕点过去。 待到大家都坐下,余江阮客客气气的给他们倒了茶。然后寒暄了起来。董家郃很少说他自己的事,彼此之间比以前客套生疏很多。 秦婉青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待到寒暄完,这才对余江阮道:“小余,我能不能和孟小姐单独谈谈?” 余江阮没回答,看向了孟时。虽然秦婉青不至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事儿来,但他必须征求孟时的意见。 孟时无比的厌恶董家这种堵人的手段,也不想和他们多做纠缠,索性点头。余江阮微微一笑,道:“那我和家郃出去聊,小时就拜托秦阿姨了。” 他很是客气,低低的在孟时耳边嘱咐几句,这才起身离去。门被关上,看着挺着肚子的孟时,秦婉青的心里百味杂陈,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可说。 孟时端着水杯慢慢的啜着水,见秦婉青不说话,她开口道:“你如果是要道谢,那就免了。” 秦婉青确实是来道歉的,听到孟时这话,脸色微暗。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们董家对不起你,也谢谢你愿意救我一命。我为以前的事情向你道歉,对不起……” 孟时印象中的秦婉青一向都是强势的,她那么低声下气的道歉弄得她很不自在。竖立起来的刺也被软化了不少,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我认为,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语气是生硬的,那么多年来,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董家当时肯帮忙,她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走投无路。她心里是清楚董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的,可想起那时的情景,仍是心灰意冷。 秦婉青一脸的黯然,眼泪忽然就从指缝中流了出来,道:“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不然当初你和家郃也不会……” 现在说那些显然已经不合时宜,她没有说下去。别过头偷偷的将眼泪抹干净。是啊,都是她不对,不然,她的孙子肯定都已经很大。哪会像今天一样。 孟时一点儿也不愿意看到她的眼泪,想起身走,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仍旧是生硬的道:“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秦婉青却是失魂落魄的,呆呆的坐着。她这一辈子强势,此刻才意识到她是真正的错了。 如果不是当初不是她阻止,如果她没有因为孟家的倒下而看不起人,兴许今天的董家,就不会是一副凄清的样子。她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可想着独自抗着的儿子,她不忍心让他独自活着。 秦婉青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呆呆的坐着。孟时不知道怕她出事,打开门出去请了董家郃进来。 董家郃早已习惯秦婉青这样,自从得知董芙萝死了后,她就常常那么呆呆的坐着。他上前叫了几声妈,秦婉青才回过神来,勉强的笑着道:“今天打扰了,谢谢你们肯见我。” 她说着站了起来,余江阮并没有挽留他们,送了他们出门后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秦婉青上了车之后就失魂落魄的,眼泪不停的从眼中落下。董家郃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只得低低的道:“妈,医生说过让您别哭,对眼睛不好。” 秦婉青哪里停得下来,泪流满面的道:“看见没有,他们有孩子了,都怪我,都怪我。” 董家郃忽然就疲惫不已,他怔怔的看着窗外,道:“妈,这不关您的事,是我……是我们无缘。” 他已是万分的苦涩,不是他们无缘,是他没有抓住机会。是他亲手的将小时推出去的,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 秦婉青摇着头,喃喃的道:“这是报应,报应。” 董家郃满心的悲哀,连劝慰都是那般的无力。载了秦婉青回了所住的酒店。饶是疲惫不已,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抚母亲。 他原本是没打算将董芙萝的事告诉母亲的,但母亲原本就精明,饶是避过了风暴中心回了老家,她仍是在她养病期间就发觉了不对劲。 其实发觉不对劲也很正常,她生病,女儿不可能不陪在她的身边。即便闹得再僵,孟世辉这表面工作都是得做的。家里冷清得让人害怕。 她开始逼问董家郃,董家郃刚开始是瞒着她,让人冒充董芙萝给她打电话。她半信半疑,却仍是放心不下来。开始逼问家里的佣人。怕引起她的怀疑,家里的佣人董家郃没敢换完。佣人虽然照他说的一问三不知,可还是抵不过秦婉青每天的逼问,苦不堪言。 董家郃找不到更好的搪塞的理由,迫于压力,不得不说了出来。秦婉青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哭天喊地的,全无半点儿贵妇形象可言。甚至几番要去寻死。 董家郃将最近一年董氏以及家里的事都一一的摊在了她的面前,他疲惫不已的说他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如果秦婉青再出事,他也只能是跟着去了。 秦婉青虽然是悲痛欲绝,可不得不顾忌着辛苦的董家郃,不再寻死觅活。但人算不如天算,董芙萝死时拉上了孟世辉,就是怕他将她和董家郃的事儿传出去。 可秦婉青还是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端倪,一本锁着的日记本。她想不通女儿为什么要拉上那两个人一起死,就撬开了日记本。 日记本里记着董芙萝的心情和点点滴滴,里面除了孟世辉之外,还多了一个‘他’。秦婉青好奇女儿喜欢的那个‘他’,一页一页的看了下去。虽然最后日记本里仍旧没有出现那个‘他’的名字,可她却越看越害怕。 董芙萝结婚后仍旧住在家里,母女俩依旧亲密,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她多半都是知道的。从那日记本里所描写的情景她太过于熟悉,推出了那个‘他’是谁。 她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女儿的床上起不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女儿竟然隐藏了那么多的心思。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 (十七) 她一直不清楚女儿为什么死也要拉着孟世辉,在这一刻,她终于清楚明白。她的脑子里是混乱的,却又清醒无比。 女儿结婚后孟世辉的感情不好,一直住在家里不出去住,也不住在孟家都有了答案。甚至连当年她摔下楼的流产的那个孩子,秦婉青的心里也隐隐的有了答案。 还有儿子的感情,她一直都是冷面以对,甚至从未见她高兴过,这一切要是在以前她会觉得女儿是任性,但现在,**裸的现实摆在眼前,她只能自欺欺人的那么认为。她不愿意相信。 可是,终究都是得面对现实的。 连孟世辉都知道的事情,董家郃不可能不知道。甚至……秦婉青不敢去想。慌慌忙忙的将日记本烧掉,决口不再提女儿。 这一切的打击对她是如此之大,却又只能任由这个秘密在心里生根发芽。甚至在面对儿子,也丝毫不敢透露一丁点儿端倪。 她开始恨自己,这一切,包括女儿的死,都是由她间接导致的。如果,当初她不阻止儿子和孟时在一起,以他们的感情,女儿早就死心了。也不可能在家里呆那么多年…… 可她怎么能忍得下去……她那般的仰慕姓孟的,姓孟的竟然娶了别人?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怎么可能让那个女人的女儿给她做儿媳妇。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秦婉青恨透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这一切原本不会是这样的。这是她作下的孽,却要报应在她的女儿儿子身上。 她现在,甚至不敢逼儿子结婚。给董家留一个后。儿子在筹划领养一个孩子,她也不敢开口阻止。她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原本早就可以抱孙子的,都是她一手搞砸了,她早已是罪人。有时候,她会想起何瑜霏来,想着那个傻女孩儿肯定还愿意和她儿子在一起,可是,等她打电话过去时,却得知人马上就要结婚了。 董家郃疲惫不已,秦婉青同样是疲惫不已。每每看到形影单只的儿子,她就越发的愧疚。本来是想在京都在呆几天的,这下也没有了心情,吩咐儿子订机票回去。 董家郃同样也没有心情,他是知道孟时怀孕的。可亲眼所见,比想象带给他的冲击更大。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董家郃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尽头一连抽了好几支烟,这才进房间。酒店的房间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人味。他打电话让侍应生送来了酒,然后一杯杯的独酌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的撕心裂肺,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想起余江阮对孟时的体贴,他又欣慰不已。嫁给余江阮,总比嫁给他这个没用的窝囊废好。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收拾烂摊子,就连孟时和余江阮的婚礼他都忽略了过去,假装不知道。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此刻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只是在自欺欺人的麻木自己罢了。 回去也好,兴许以后,他都不会再这里了。 余江阮对秦婉青和董家郃在店里堵人这种事情是很不高兴的,虽然当时没表现出来。 见孟时有些郁郁寡欢的,他将她带回了休息室里。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给她。孟时接过,道:“那你去上班吧,我没事。待会儿……下午,我等过来再回去。” 她的脸色并不好,余江阮轻轻的将她抱住,像哄孩子似的轻轻的拍着她。孟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你真当我是孩子呀?以后等孩子出来看你怎么哄得过来。” 会笑心情就不会差到哪儿去,余江阮隐隐的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还生气吗?” 孟时摇摇头,道:“那会儿挺气的,这会儿好多了。董家的人……”她的眉头皱了皱,终是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别生气,生气影响我们的心情。我去公司一会儿就回来,你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余江阮柔声的哄着。 孟时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很大的,这会儿脾气更是没了。用力的抱了抱余江阮,道:“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那么照顾我。” 余江阮拍了拍她的头,微笑着道:“不照顾你照顾谁?工作再重要也没老婆重要,是不是?” 这家伙的一张嘴,啧啧,简直是甜得要命。 孟时的脸微红,抬起头来,故作一本正经的道:“那你今天别去上班了,留下来好好照顾我。” 余江阮点头,笑着道:“好。” 说着也不说走,腻腻歪歪的将孟时抱坐在他的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小东西已经会动,白天的时候特别爱睡觉,不折腾人。到了晚上可调皮了,小手小脚会在肚子里踢打,弄得孟时没法睡,余江阮恨不得把他揪出来赏他的小屁屁两巴掌。 靠在他的怀里无比的安心,坐了会儿,孟时闷闷的道:“你还是快去吧,别耽搁事了。晚上我们去妈妈家里吃饭,带点儿礼物过去。” 现在和阮蓁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提出过去。一个月总要去好几次。 余江阮应了句好,在孟时的额头上吻了吻,又忍不住的咬住了她的唇。一吻结束后低低的道:“今晚……”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孟时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自从三个月过后,得到了医生的首肯,余江阮就变得有些没脸没皮的。只要在两个人呆的场合,他都能玩出一番花样来。 余江阮闷闷的笑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害臊的伸出舌头去舔孟时的手心。孟时慌忙的将手缩回,她哪里是余江阮的对手呀。 闹了一番后余江阮没敢再闹下去,怕惹火焚身,轻咳了一声,道:“我去上班了,要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孟时的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用力的点着头。恨不得他快点儿走。余江阮忍不住的想笑,又俯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打开门。 还没走出办公室,他又伸手关了门。孟时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怕他胡来,又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故作镇定的道:“怎么了?” 余江阮伸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道:“我刚才想了想,我还是找两个人跟着你?”以免今天的那种情况再发生。虽然今天秦婉青是过来道歉的,可以前她多疯狂,他现在是一点儿险也冒不起。 孟时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事,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用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不用余江阮说明,他也知道他是因为董家郃秦婉青过来才要给她找人的。 怕余江阮多想,她又补充道:“我反正很少独自出门,在家里有阿姨,在这里有那么多人。以后尽量不一个人出门。” 余江阮略微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才出门。 孟时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会儿,突然有些想吃甜点,正要出去,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现在很少随身带着手机,有电话找她要么是家里的电话,要么是打办公室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就听电话那端的人道:“小时姐,是我岩岩。” 阮岩岩打电话都是打到余江阮的手机找她,还从来没有打到办公室里过。她有些奇怪,道:“你回来了?你从来拿的号码?” “没有呢,我现在还在学校,打算下午就回来。电话我是问我妈要的。”电话那端的阮岩岩飞快的道。 孟时哦了一声,想想阮岩岩肯定是有事儿才打的电话,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你要有事就说吧,没人听见。” 阮岩岩笑了两声,道:“知我者莫若小时姐。”微微的顿了一下,她又小心翼翼的道:“小时姐,我要说的是和我哥有关的事。” 孟时并没有多想,疑惑的道:“你哥怎么了?” “我哥没怎么,但是邰音芮……”说到这儿,阮岩岩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她回国了。” 阮岩岩特地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止是回国那么简单。孟时没说话,沉默了下来。 见她不说话,阮岩岩急了起来,道:“小时姐,你还在听吗?” “嗯,我还在听,你说。没事儿。”孟时回过神来,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阮岩岩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道:“我觉得我应该先告诉,由别人告诉你我不放心。” 她就跟一大家长似的,孟时既是感动又有点儿无奈,轻轻的道:“岩岩,我没事儿。你说吧。” 她这样吊着人胃口那才叫要命。 阮岩岩连连的点点头,道:“邰音芮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成了植物人。他们家将消息瞒得很严实,我今天才听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我哥肯定很快也会知道。你看电视,应该知道电视上那些的,就是唤醒植物人,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找上我哥。” 最后一句她说得吞吞吐吐的。孟时一愣,呆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我就是猜测,小时姐你别胡思乱想。要是他们真的找上门,你要不想我哥过去,那就直说。你们现在宝宝都有了,千万不能因为这事伤了感情知道不。我现在在寝室里收拾东西,晚会儿回来我就去找你。我给你带了很好吃的巧克力哦。” 孟时本想说她没事,知道阮岩岩不过来肯定不放心的,就道:“我们晚上去妈妈家里吃饭,你要回来得晚,就打电话让你哥去接你。” 阮岩岩说好,和孟时寒暄了会儿,这才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很安静,孟时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本是想吃甜点的,这会儿没了胃口,又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她的脑子里的疑问浮现了出来,邰音芮才出国没多久,怎么突然就成了植物人了?她原本是想给余江阮打电话的,电话拿在手中,又放了下去。他们已经结婚,邰家人应该不会那么没分寸。 孟时这一天心神不宁的,办公室里开着暖气热乎乎的,她连办公室门也没出,吃饭都是店员送进来的。 以往中午她都有午睡,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电影打发时间。她不是小气的人,但也没大气到将自个儿老公让去唤醒情敌。况且,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阴谋。 肚子里的宝宝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好似的,时不时的在肚子里动来动去。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余江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他见客户后又开会,耽搁了时间。他看起来和早上的时候一样,也不知道知不知道邰音芮的事儿。 孟时挺想问问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到阮蓁家里的时候阮岩岩已经到了,穿着薄毛衣就跑出来接他们。零下几度的天气,她可真是不怕冷。孟时催着她赶紧的进屋去,她却笑嘻嘻的。 余江阮看见她挺惊讶的,疑惑的道:“你怎么来了?” 阮岩岩哼了一声,挽住孟时的胳膊,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明天是周末。” 三人进了屋,知道他们要回来,阮蓁亲自下厨,还在厨房里忙活。桌上摆了些自己烤的小点心,是给孟时准备的。 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阮蓁从厨房里出来,道:“先坐会儿,你爸爸回来就开饭。已经在路上了。” 余江阮说了声好,替孟时将外套脱下来挂好后见她和阮岩岩寒暄进厨房看他老妈去了。 阮蓁正在煎鱼,回头看了他一眼。余江阮吸了吸鼻子,笑着道:“真香,我最喜欢吃您做的糖醋鱼了。” 阮蓁没说话,倒是正在洗菜的阿姨笑着道:“阮阮最会哄你妈妈开心了。” 余江阮笑了起来,道:“阿姨,我说的可是实话,才不是哄我妈妈。” 他油嘴滑舌的,阮蓁却一点儿也不吃他这一套,对阿姨道:“你先出去吧,把客房整理一下,天气冷,今晚都留下住一晚。” 余江阮想说不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妈妈是有话和他说。 果然,阿姨出去后,阮蓁往客厅里看了看,然后问道:“邰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阮岩岩是小看余江阮了,她都知道的事情,他的朋友圈比她更广,怎么可能不知道。 余江阮唔了一声,自己倒了一杯水,道:“岩岩告诉您的。” 他喝了两口水,然后挽起袖子来,继续阿姨没完成的工作。阮蓁也不阻止他,只是淡淡的道:“你告诉我知不知道。” 余江阮老老实实的点头,道:“知道了,几天前许赭就告诉我了。” 许赭是出了事才告诉他的,觉得是自己害了邰音芮没法接受,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阮蓁点点头,这事她是不该插手的,顿了一下,道:“我会过去看看,你就别去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邰阿姨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余江阮摇摇头,说没有。 阮蓁沉默了下来,道:“我想了想,如果他们不打算放弃芮芮,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现在说这些或许你会觉得是落井下石,但我建议就算你邰阿姨给你打电话,你去最好也带上小时一起去。别单独一人去。还有,我希望这事你还是亲自告诉小时。” 她并没有告诉余江阮,阮岩岩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小时。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和他自己坦白告诉那是不一样的。 余江阮点点头,道:“您放心,我会处理好。” 阮蓁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妈妈相信你,真是长大了,妈妈很欣慰。” 母子俩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说过那么煽情的话了,余江阮挺高兴他妈妈和孟时的关系缓和下来的,伸手揽了揽母亲的肩膀。 外面的孟时和阮岩岩并不知道母子俩在厨房里的体己话,阮岩岩拿出了准备的巧克力和干果给孟时,然后说起了学校里的趣事儿。 提前打过电话了,余部长回来得很快。偌大的饭厅难得的热闹了起来。阮蓁已经让阿姨收拾了客房,晚上直接让几人都住下。 阮岩岩是闲不得的人,找来了麻将消磨时间。直到十点才放人。房间里的暖气很足,被子也是暖乎乎的,孟时在余江阮的帮助下洗了澡,大着肚子躺在了床上。小家伙又闹了起来,肚子时不时的会鼓起来。 余江阮先给孟时吹干头发,这才进浴室。出来的时候孟时还没睡,正在看杂志。 余江阮本来是想瞒着孟时的,但经过阮蓁的提醒,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她。以免她从别人那儿听说后胡思乱想。 他将头发擦干,坐到了床上,拿过孟时手中的杂志,咳了一声,道:“小时,我和你说件事儿。” 孟时没去看他,道:“说吧。” 余江阮突然有种她可能已经知道了的感觉,看着孟时的头顶,他还是控制住没去问,镇定的道:“这样的,邰音芮出了点儿事,如果许赭打电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他决定还是听他老妈的,一个人过去确实有诸多不便。带着孟时过去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如果有什么要求,也会考虑再三。 孟时依旧没看他,点头应好。余江阮的心里已经大概有了谱,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孟时也没隐瞒,点点头。余江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道:“我前几天知道的,应该早点儿告诉你的。” 他自己先检讨错误孟时倒是没话可说了,睨了他一眼,问道:“是许赭告诉你的?” 余江阮点点头。孟时没说话,躺在了床上。余江阮也没再说什么,关了灯,伸手抱住了孟时。 卧室里一下子安静极了,过了那么一会儿,孟时才轻轻的问道:“她,怎么了?” 余江阮摇摇头,想着孟时看不见,道:“具体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枪伤,子弹在脑子里,取出来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应该有一段时间,估计是不能在国外长期耗着,这才转到国内来。” 孟时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她早就困得不得了了,等着余江阮坦白后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余江阮却怎么也睡不着,说不知道是假的。他是不想孟时被那些事儿烦。许赭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虽然喝了酒,但从他那些片段中他多多少少推断了一些出来。 邰音芮到国外就和一公子哥同居了,那公子哥的背景不是很干净。带着她各种场合的玩儿。她是多精明的人,时间长了见那公子哥只是绣花枕头,那位又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于是就提出了分手,改为和泡吧时认识的另一位公子哥在一起。 那位见她分手后马上和别人在一起,估计就以为她劈腿,于是就开始纠缠不休。她不知道怎么刺激那位了,去泡吧时被拦了下来。她打电话给她的现任男友求助,就发生了火拼。 她在混乱中中了枪,当晚就被送去了医院,警察是在第二天才联系上邰家的。 余江阮知道妈妈提醒得不错,邰家就只有邰音芮这个女儿,虽然怒其不争,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亡。 不管是邰音芮的妈妈打电话,还是许赭打电话,他都是得去看看的。人在绝望的时候,难免会将希望寄在别人的身上。邰家父母,对他有所请求那也再正常不过。 能帮的忙,他义不容辞。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要求他长期去看邰音芮。他现在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最先考虑的,该是孟小时的感受。 带小时过去,是再好不过了的。 阮蓁的提醒是正确的,第三天邰音芮的母亲就亲自给余江阮打了电话。并没有提邰音芮的事,而是请他吃饭。 余江阮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定了地儿和时间后挂了电话。下午的时候提前下了班,给孟时打了电话,让她乖乖在家里等他回去。 ------------ chapter 4:山有木兮木有枝 (十八) ------------ 关于完结。 到这里就算是完了,番外我争取免费放出来。感冒半个月了还没好,每天应该更不了多少。如果这本书下面放不了我就放到新书那边去。 新书应该会在5号左右出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 番外一: 余孟黎三个月后孟时开始到店里工作,现在已不像怀孕时那般束手束脚的,偶尔还能帮大厨炒上几个菜。店里每天只有那么几桌客人,闲得很,她和大厨变着花样的研究菜式。 她是怎么吃都不胖的那种类型,生了孩子竟然也一点儿也不见胖。倒是令余江阮遗憾不已,他一直想着要是孟时长得胖乎乎的,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拧起来是什么感觉来着。 下午五点多,孟时刚给余孟黎喂了奶,余江阮的车就停在了门口。余孟黎已经会认人,见着他就举起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要朝着他扑去。 余江阮忒有满足感,叫了声儿子,却是先抱了抱老婆,光明正大的在老婆的脸上吻了一下,这才抱起受了冷落扁起嘴要哭的儿子,笑眯眯的道:“我们回家喽。” 说着一边将儿子举高,一边故意的用下巴上的胡渣去扎那老是喜欢抓他头发拧他耳朵的小家伙。 孟时看着笑声四溢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的父子俩,无奈的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包,上前先将车门打开。 余江阮和儿子闹了一番,上了车这才道:“怎么不把孩子送妈哪儿去?” 孟时吐了吐舌头,道:“以后还是我自己带,这家伙要在妈那儿多呆几天,肯定能蹬鼻子上脸。” 好不容易有了孙子,甭说是阮蓁,就连余部长也对这个孩子宠溺得不得了。完全不似对余江阮那么严苛。 这小家伙忒喜欢折腾人,上次送阮蓁那儿半天,她就累得躺下了。孟时过去才听阿姨说小家伙只要奶奶抱,就连睡觉也要抱着,醒来就要到处抱着走,他胖乎乎的,连续抱两个小时手都酸得不得了,何况阮蓁还一抱就是半天。 余江阮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他倒是懂得在哪儿哼哼撒娇有用。” 孟时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微笑着道:“是呀,可会看脸色可会卖乖了。” 小家伙抓住了她的手就要往嘴里咬,孟时赶紧的将手抽了出来,余江阮在一旁笑着道:“他这是报复呢,他知道你在说他坏话。” 小家伙大概是赞成爸爸说的话,咯咯的笑了起来。余江阮又要用胡子渣扎他,他一下子躲进了他的怀里。 等着闹够了,余江阮才将儿子递给孟时抱着,自己则是到前面去开车。 “中午时候没能出去,待会儿你绕绕,给姥姥带她爱吃的点心过去。”孟时拍着要乱动的余孟黎,说道。 余江阮应了声好,忍不住的又看了看孟时怀中的小家伙,道:“这家伙现在可吃香了。” 现在他们一星期只有三天在自己家里,两天在姥爷家里,两天呆在阮蓁那儿。只要超过时间不去,马上就有人打电话来催。 孟时说了句是呀,认真的道:“等再大点儿,我们得对他严格点儿。” 余江阮连忙点头,又觉得有些好笑。在教育儿子的事儿上,他是从来不和孟时争执的,孟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常常都是他还淡定她就心软了。 他知道,孟时要求对儿子严格是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只有让孩子独立,以后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能够很好的生存下去。 他的心尖儿有些刺疼,忍不住的想要停车去抱抱孟时,最终却忍了下来。孟时多敏感的人,要他真那么做了,她多半会猜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人一路聊着轻松的话题,中途余江阮停了车去买了糕点,又去买了一个老大的西瓜,是瓜农用三轮车拖来卖的,瓜蒂都还新鲜着,是刚摘的。 他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认识孟时是买蜜橘那次,一下子就想起了老太太来。 回到车里的时候孟时正给余孟黎喂水,孟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见他就眉飞色舞的道:“我们店里今天有新菜式,待会儿我做给姥姥姥爷常常,他们肯定喜欢。” 余江阮笑笑,道:“姥爷最近一直闹着要吃红烧肉,你未必哄得了他开心。” 老爷子越老越像小孩子,血压高,医生叮嘱过不能吃肥肉的,他坚持了几年,最近却闹了起来。 孟时一点儿也不受他打击,哼哼着道:“你等着瞧。” 余江阮冲着她眨眨眼睛,道:“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要是你哄不了姥爷开心,今晚你都得听我的。要是你哄了姥爷开心,我今晚就给你当奴隶好不好?” 他这语气暧昧得很,孟时的脸哗的一下红了起来,瞪着他,道:“我才不和你赌。” 余江阮笑了起来,低沉着声音慢悠悠的道:“小孟呀,你得对自己有信心对不对?” 孟时理也懒得理他,这哪里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便宜都被他给占光了,她才没那么傻呢。这种当上一次就够了,谁还傻乎乎的再上一次当? 孟时脸上浮起的红晕让余江阮有些心猿意马,他轻咳了一声,集中注意力开车。以前他是随性至极,自从有了余孟黎之后,不知不觉间就稳重了起来。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已是父亲。 余孟黎在车上很乖,一点儿也不哼哼。快要到姥爷家,孟时侧头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家鸭血粉丝汤店旁的阮岩岩,她对面站了个男人,看背影有些熟悉。 孟时呀了一声,伸手戳了戳余江阮,笑眯眯的道:“你看那边,岩岩是不是谈恋爱了?” 虽然阮岩岩年纪也不小了,可听到谈恋爱这词,余江阮的眉头还是一下子皱了起来。阮岩岩长得再大,在他眼里也只是还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 他的车速慢了下来,索性停到了路边上,向孟时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道:“那好像是蒋青枫?他找岩岩干什么?” “蒋青枫?”难怪背影看着挺眼熟的,孟时吃了一惊。不过蒋少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低调了。穿着正常的她都认不出了。 余江阮解开了安全带,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离得远远的就叫了一声阮岩岩。蒋青枫回过头来,见余江阮的脸色不好,条件反射的将阮岩岩护在了身后。 孟时看到这一幕时摇摇头,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余江阮的脸色。这蒋青枫啊,还真是连掩饰都不会。 ------------ 番外二: 阮岩岩一看余江阮的脸色就知道坏事了,乖乖的从蒋青枫的背后站了出来,叫了一声哥。wWw.pbtxt.coM 余江阮没应她,冷着一张脸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是人在屋檐下,可余江阮那语气还是让蒋青枫不爽得很,他忍不住的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余江阮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却没理他,只是看向阮岩岩。阮岩岩咳了一声,道:“你想哪儿去了,他前两天不是出国了嘛。我请他替我买几本原版的漫画,这不送过来嘛。” 她这说词在蒋青枫没护住她之前余江阮肯定相信,这会儿却是一点儿也不信。不过他没点破,看了看时间,道:“书拿到了?那就走吧,我顺带捎你回去。” 他就拿蒋青枫当一不存在的人,说完之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阮岩岩有些尴尬,却还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蒋青枫懊恼得很,余江阮刚到车边他就拦住了他,揪住了他的衣领,气势汹汹的问道:“余江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底气不是很足,余江阮瞥了他那揪住自己衣领的手一眼,懒洋洋的靠在车上,似笑非笑的道:“蒋少的意思,我不是很懂。什么我什么意思?难道蒋少是怪我没邀请你去家里玩?” 他这装傻卖乖倒是玩得自如得很,蒋青枫的脸色通红,揪住他衣领的手不肯放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阮岩岩哪里知道蒋青枫会那么鲁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她太清楚余江阮那性格,如果她要是上前,今后蒋青枫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刁难。 她只得求助的看着孟时。蒋青枫就是一花花大少,孟时是不怎么赞同阮岩岩和他在一起的。可看着阮岩岩那样子又心软,示意她上车,稍安勿躁。 蒋青枫自知不是余江阮的对手,他也知道惹恼余江阮没什么好处,不由得有些悻悻的。想松手,却又抹不开面子。 经过一分多钟的思想斗争,他还是松开了余江阮的衣领,哼哼着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 他句话他说得很快,说得含含糊糊的。余江阮将衣服的褶子抚平,淡淡的道:“你这话我越听越不懂了,抱歉,我赶时间,麻烦让让。” 他说着故意的抬腕看了看时间,一副我真的很忙的样子。蒋青枫一噎,余江阮已将他推到一边拉开了车门。 蒋青枫一急,伸手抓住了车门,面红耳赤的道:“余江阮,我要和你表妹结婚,你答应我要结,不答应我也要结!” 他这话倒是霸气得很。 余江阮回头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道:“既然这样,你还问我干什么?不过,别的事我管不着,这事我能管的。收起你那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儿,打哪儿来的就到回哪儿去。想娶她,你有那本事吗?” 余江阮一脸的轻蔑,蒋青枫的脸更红。他太清楚,比起余江阮,他确实是一事无成。蒋家和阮家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他娶阮岩岩,确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本来是自信满满的,被余江阮那么一打击,他一下子没了话语,眼睁睁的看着余江阮开着车离开。 车上的气氛很是压抑,就连余孟黎也不咿咿呀呀的了。趴在妈妈的怀里睁着眼睛看着放在边上的小熊。 阮岩岩有些悻悻的,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余江阮也阴沉着脸,等到将车开到了车库,这才对孟时道:“你先抱着孩子上去。” 孟时看了阮岩岩一眼,刚要说什么,就听余江阮严厉的道:“这事你别插手。” 他的语气完全是不容置疑的,阮岩岩怕孟时多想,赶紧的道,“小时姐,你上去吧。” 孟时迟疑了一下,道:“那我先上去了。” 确实该让余江阮单独和阮岩岩谈,毕竟她也不看好蒋青枫。 孟时刚离开,余江阮就冷着脸道:“你和蒋青枫什么开始交往的?” 他这段时间都光顾着老婆孩子了,压根就没想到阮岩岩会和蒋青枫走在一起。 阮岩岩嗫嚅着,过了好会儿才道:“过年的时候。” 余江阮的眉毛跳了跳,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才道:“你觉得你和他合适?他的以前,你知道吗?” 阮岩岩原本以为余江阮肯定会对她大骂一通的,完全没想到他会那么冷静。她知道他也是为了她好,沉默了一下,才道:“知道,他都告诉我了。” 余江阮一时没说话,也没再多问。伸手打开车门,道:“这段时间你别再见他。” 阮岩岩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余江阮是要考验蒋青枫。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余江阮才走几步就见孟时在车库门口站着,他有些好笑,大步上前,伸手在孟时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我是封建家长吗?” 孟时干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道:“我是下来是想告诉你,蒋青枫过来了。我下来的时候在门口,手里还拧了好多礼品。” 余江阮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哼哼着道:“他的胆儿倒是挺大的。” 孟时没搭话,见阮岩岩下了车,就道:“你先上去,我和岩岩说会儿话。” 余江阮哼了一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道:“说什么,冷她一下。居然悄悄就谈恋爱了。” 他心里有气,孟时无奈,没违背他。进客厅的时候蒋青枫已经在客厅里了,不过他是跪着的,身边还放了一堆的礼品。 他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直接越过余江阮到老太太老爷子面前来了。 余老爷子虽然什么阵仗都见过,可还是错愕不已。上前要扶蒋青枫起来,蒋青枫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此举在余江阮眼里成了赖皮,余江阮冷笑了一声,道:“姥爷,他要跪就由他跪着。” 老爷子是开明的人,没理余江阮的话,让蒋青枫起来,蒋青枫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他这脸皮厚得很,客厅里那么多人,他竟然也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在的很。直让余江阮冷笑不已。 ------------ 新书《我的前夫有点渣》 新书试读:http://m.ruochu.com/book/57037求收藏! 第一章:欲加之罪 隔壁产室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钟医生看着产床上脸色惨白咬紧牙关汗淋淋的女子,柔声道:“祁小姐,痛就叫出来,别忍着。www.Pbtxt.coM您先歇歇,我们五分钟后再继续。” 产床上的女子已经接近脱力,脸色煞白,被汗液打湿的发丝乱糟糟的伏贴在脸颊上。她仿若没有听到,过了会儿,她才虚弱的道:“钟医生,我丈……宁先生还没过来吗?” 钟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道:“刚才宁老夫人说了,宁先生已经到机场了。您知道这时候正是堵车的时候,应该还有会儿才能到。” 祁安落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那个人,不会来了。她已经进产室五个小时了,要是要来,早就来了。 祁安落依旧隐忍着不肯叫出来,巨大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她按照医生所指示,使尽了浑身力气。可肚子里的孩子却迟迟不肯出来。 身体中的力气渐渐的消失,疼痛也变得缥缈起来。恍恍惚惚中她听见医生叫她加把劲,她却突然想起了那人说的话来。 他说,跟我走,我会对你负责。 怀孕五月时,美丽优雅的祝雅出现在宁家。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有婚约的。 她永远记得住当时祝雅脸上的温柔和幸福,她轻轻的道:“安落,你还不知道吗?阿砚将你带回来,从来都不是想娶你。我十四岁的时候为救阿砚不能再生育。我和他,都是该谢谢你的。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们绝不会亏待了你。” 她以为她会崩溃的,但却没有。 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中滑落,祁安落听见钟医生叫她加把劲,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撕心离肺的疼痛让她想就此昏睡过去时,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哭声,几个护士欢呼了起来,道:“出来了出来。” 祁安落想伸手去擦掉脸上的泪水,手却怎么也动不了。鼻涕眼泪一起流下,好不狼狈。她紧紧的闭着眼睛。 产室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护士将用小棉被裹好的婴儿送到她面前,轻声道:“祁小姐,是个男孩儿,您要看看吗?” 祁安落的眼泪下滑得更厉害,她将头偏到一边,哑着声音道:“不用了,你抱出去吧。” 可当护士抱着孩子转身时,祁安落终是没能忍住,回过头来,看向小棉被里皮肤红红皱巴巴的婴孩。还太小,看不出像谁。 医生开始缝合,祁安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到医院来产检时走廊角落里打扮时尚的中年女子训斥那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孩的话。 她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代孕!你是不能对孩子产生感情的!生下来别人看也不会给你看的!你再难过有什么用?你别忘了,你已经收了别人的钱! 那女子低低的抽泣了起来,那中年女子的声音又放软了下来,低声的道,你别哭,哭对孩子不好。我知道你难过,他在你的肚子里呆十个月,骨肉分离又怎会不难过。你放心,郑先生一家想要孩子已经想要很多年了,会对孩子好的。总比跟着你强多了对不对?姐是过来人,再难过,时间久了也会慢慢淡忘…… 祁安落忍不住的呜咽出声。钟医生有些诧异,问道:“祁小姐,很疼吗?” 祁安落用力的摇头,眼泪像是断了线一般,她以为自己早准备好,不会哭的。可她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婴儿红红皱巴巴的脸停留在脑海中,胸口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恍恍惚惚中她听到护士说产妇情绪太激动,问钟医生要不要采取措施。wwW.pbtxt.com 祁安落不知道钟医生是怎么回答的,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的情景来。 他的臂弯中搭着外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英俊的脸上的神情冷漠到无以复加,逼近她,咬牙切齿的道:“祁安落,你怎么会那么恶毒?雅雅只是借住在家里而已,你为什么要害她?” 她挺着大肚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得打颤,惶恐的摇着头,嗫嚅着一遍遍的说着我没有。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冷冷的看着她,站直了身体,一字一句的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将你带了回来。闹得我宁家家宅不宁。从今往后,望你好自为之。” 他丢下这句话,摔门而出。她跌坐在沙发上,只知道一句句的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宁家老宅。她听宁家的佣人悄悄议论,才知道他不回来并不是因为出差,而是和祝雅住到了其他地方了。 她终于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二章:一张支票 祁安落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打在窗台上滴滴答答的。 白色充满消毒水味儿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梦中孩子绝望的一直叫着妈妈的声音在脑海里回旋着,每清醒一分,疼痛便增一分。她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手忙脚乱的摁铃叫护士。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年轻女子拎着一个白色的保温壶走了进来。祁安落一愣,胡乱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净警惕的看着她。 祝雅四下打量了一下病房,将保温壶放了下来,才柔声道:“安落,我来给你送鸡汤。你刚生完孩子,该多补补。” 她说着,边将保温壶打开,拿了碗盛出鸡汤。祁安落看着她,突然惨然的一笑,道:“祝小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祝雅将鸡汤盛好,拿过放在一旁的包,掏出了一张支票来放在床头,轻轻的道:“安落,这张支票你收着。这是我和阿砚的一点儿心意。” 她的语气温柔至极,那份优雅和高贵也是祁安落学不来的。 祁安落知道自己该保持清醒的,可脑子里却像是一团浆糊一般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她茫然的看着祝雅,喃喃的道:“是不是他叫你来的?” 祝雅站了起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安落,你那么聪明,哪还用问我。阿砚……他不愿见你。你放心,孩子我会当成我亲生的一样照顾。” 惶恐不安一下子将祁安落包裹住,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打落下来,想也不想的拉着祝雅的衣服,哀求道:“祝小姐,我不要钱,宝宝才出生,还没吃过一口奶,你们就让我照顾他大点儿好不好?半年,不不,三个月,三个月我就离开好不好?他没有记忆,不会记得我的。祝小姐,求求你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纠缠,好不好?” 祁安落语无伦次的说着,祝雅一点点的辦开她的手,微微的叹着气,怜悯的道:“安落,我早早的就告诉你,就是让你做好准备,不要和孩子产生感情。你求我也没用,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孩子阿砚的奶奶已经带走了。你还那么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祁安落拼命的摇着头,她很早就想过生下孩子后她该何去何从,宁家是绝对不会将孩子给她的。而阿砚有婚约,她的离开是必定的。她那时候就想,她不能和孩子产生感情,只要没感情,离开时就不会那么痛。 可感情,哪能是她能控制的。孩子胎动时,她竭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抚摸,不去管他。可她控制不住,那是她的孩子。就如护士让她看的时候一样,她狠下心的让她抱离开,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想去看那小模样像谁,乖不乖…… 祁安落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喃喃的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她的眼泪顺着惨白的脸滑下,看起来狼狈无比。祝雅温柔的神情终于崩裂,轻蔑的一字一句的道:“你有必要再自取其辱吗?只要他不想见你,你永远也见不了他。” 已经摊了牌,祝雅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朝着门外叫了一声付阿姨,立即有护工打扮的中年女子推门进来。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床上祁安落一眼,道:“照顾好祁小姐,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她的话才刚说完,祁安落就从床上跌跌撞撞的下来,像是发疯一般咬牙切齿的道:“我要见他!” 祝雅被她那疯狂的模样吓到,一边叫着护工抓住她,一边不停的往后退。祁安落生产完,身体虚弱,哪里敌得过身体壮实的护工,很快就被护工制住。祁安落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厮打啃咬着,那护工怕她伤到祝雅,连声道:“祝小姐你快走,这里有我。” 祁安落那么闹肯定得引来医生,祝雅没有迟疑,打开门匆匆的离开。母性的力量是强大的,祁安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厮打啃咬之下竟然挣开了护工,跌跌撞撞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才跑出病房就见钟医生带着护士小跑着过来,祁安落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怕被护工再抓回去,朝着钟医生爬去,流着泪一遍又一遍的哀求道:“钟医生,我想看看孩子,求求您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裤腿湿了被触目惊心的血侵湿。钟医生一惊,伤口裂开没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她这是大出血了。 祁安落的样子太过卑微绝望,她一边吩咐护士重新准备手术,一边低低的安慰道:“祁小姐,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先替你检查伤口,然后再抱孩子给你看好不好?” 她不擅长撒谎,后面的话说得极其的困难。祁安落此刻是何等的敏感,喃喃的道:“钟医生,孩子是不是已经被抱走了?” 钟医生不忍看她绝望的眼神,将脸别到一边,最终还是困难的应了句是。 祁安落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撇开了钟医生的手,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我要去找孩子,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鲜红的血液顺着裤腿不停的落下,打在地板上触目惊心。祁安落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凶险,钟医生说什么她也听不到,只知道挣扎着要往外走。直到眼前黑了下来。 第三章:有多爱,有多绝望 祁安落跪在宁家老宅的大门前,挺直了背脊,她从早上跪到了下午,宁家的大门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开,脸色惨白得仿若随时都会倒下。空气闷热得厉害,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正午的火热还未褪去,这会让却又是阴云密布。随时都会有瓢泼大雨。 祁安落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一双眼眸直直盯着老宅的大门。有大滴大滴的雨滴打了下来。终于,吱呀一声,那道镂空雕花铁门旁出现了人影,祁安落的眸子有了神采,有些费力的道:“于管家,我想、想、看看、孩子。” 长时间没有喝过水进过食,她的声音虚弱嘶哑粗粝。 于管家怜悯的看着她,摇摇头,道:“你走吧祁小姐。” 好不容易等到了门打开,祁安落哪里会就这样离开,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于管家的面前,头用力的磕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喃喃的道:“于管家求求你告诉老夫人,我就看孩子一眼,只看一眼,我保证不会纠缠。” 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只知道隔着玻璃墙看婴孩游泳,脑海里有声音不停的叫妈妈,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到了宁家老宅门前。 于管家伸手扶住了她,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来,压低了声音无奈的道:“祁小姐,老夫人不在。您还在月子里,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小心落下病根。您放心,小少爷很好,很乖,不哭也不闹。您就放心走吧,老夫人对他很好,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手里怕化了,没有人敢慢待他。” 祁安落的眼泪大滴大滴打在青石板上,不顾一切的哀求道:“我只是想看他一眼,只看一眼好不好?” 她像是抓住浮木一般紧紧的抓住于管家的手,力气大得吓人。于管家吃疼,却没有甩开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祁小姐,您知道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 这句话给了祁安落希望,她抬起头带着希冀的看着于管家,迫切的问道:“老夫人不在,阿……砚他在的对不对?求您去告诉他,将孩子抱出来,我隔着门就看一眼好不好?” 于管家悲悯的看着她,道:“祁小姐,您怎么还执迷不悟。如果宁先生要见您,早就出来了。不会任由您跪到现在。”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祁安落像是被敲了一棍似松开了他的手,瘫坐在地上。是了,他要是肯见她,早就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祁安落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那个人的铁石心肠她早已见识过。 知道他和祝雅有婚约,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预谋着离开。 她摆脱了保姆,去了火车站。谁知道,她还没上车,就被抓了回去。那次,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将她关在了房间里,不许她出房间半步。她被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 大滴大滴的雨打落在祁安落的身上,她的眼神涣散一动不动的跪着,在这一刻终于绝望。 是了,她怎么还能抱着希望。 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他所利用的生子工具而已。 三年后,海城。 祁安落半夜醒来的时候窗外的细雨依旧绵绵的下着,空气中带着冷冽的味儿。下班的时候淋了雨,头隐隐的作疼。 胸腔里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从三年前开始,每每夜半醒来,胸口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 她使劲儿的揉了一下眉心,从床头的抽屉里拿了药,刚走到客厅里倒了水,丢在矮几上的手机就呜呜的震动了起来。她将药吞下,有些暴躁的骂了句shit,这才将手机拿了起来,语气不好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的脸色大变,丢下一句我马上过来。走到门口处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她又低低的骂了句脏话,边回卧室边拿起手机给顾西东。 电话过了好会儿才接起来,那边吵得厉害。这时候顾西东的夜生活正酣呢。祁安落烦躁得厉害,不耐的说了句什么。那边太吵顾西东没听见,她更是烦躁,大声的吼道:“你姨父嫖娼被抓了,我准备过去,你要不要去?” 吼完之后心里的郁气倒是减少了很多,捏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却是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口里的顾西东的姨父,正是她那从官位上退下后不甘寂寞的父亲。 “什么?”顾西东明显被惊道了,反应过来后立即说了句我马上过去,又叮嘱祁安落开车慢点儿。他也是忙人,祁安落还听得到他那边娇滴滴的叫东哥喝酒的声音。 祁安落虽是早已习惯顾西东的风流,但这个时候听着那娇滴滴的声音却是烦躁得很,不等他说完就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赶到派出所的时候顾西东已经到了,正在和民警交涉。祁大山好歹穿着整洁,没有蹲在墙角,好歹为他自己保留了几分颜面。 ------------ 番外三: 蒋家进京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爷子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关于蒋青枫的传言的。www.Pbtxt.coM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蒋青枫太混账,余江阮不可能那么不客气。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和岩岩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你们应该也还没交往太久,至于以后,交往一段时间后你们要是都觉得合适那再说。” 蒋青枫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刁难的,没想到老爷子竟然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欣喜得恨不得蹦起来,道:“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余江阮有些郁闷,恨不得去狠狠的踢蒋青枫几脚,最终还是忍了下去。晚些时候老爷子找余江阮谈话,一进书房老爷子就问道:“你很讨厌蒋青枫?” 余江阮还在赌气呢,哼了一声,道:“您喜欢就好。”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岩岩,我只说让他们交往,没同意结婚。那小子挺舍得脸的,观察一段时间吧。岩岩那边你也看到了,适不适合让她自己做主。” 余江阮有些闷闷的,但还是应了句好。回到家里,将余孟黎哄睡了之后他才闷闷的问孟时,“小时,你觉得蒋青枫那小子真可以信任?” 孟时笑了起来,道:“你比舅舅舅妈还操心。你得相信岩岩对不对?她是成年人了,什么人值得托付不值得托付她完全可以分辨。” 余江阮没吭声,孟时想了想,道:“你觉得你和蒋青枫,谁长得帅?” 余江阮切了一声,道:“当然是我。www.pBtxt.com他就一小白脸。” 孟时笑出声来,道:“那不就得了,岩岩既然有一个那么帅的表哥,不可能再被蒋青枫给迷得没理智吧?你完全不用担心她昏了头。” 余江阮伸手揉了揉孟时的头,笑着道:“说得也是。你那么说是不是心里也觉得我比蒋青枫帅多了?“ “你能再自恋点儿吗?”孟时从鼻腔里切了一声。 “当然能。”余江阮一本正经的回答着,低低的笑了一声,使劲儿的咬了孟时的唇一下,慢悠悠的道:“不过蒋青枫要想结婚,非得让他再等个四五年再说。” 他的算盘打得好,不过他有张良计,蒋青枫有的是过墙梯。只要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结婚那还凑吗? 不过啊,这表兄妹俩都是一个腹黑劲儿。这一关也难得很。但他有的是诚心和毅力。 余孟黎两岁的时候,老鬼终于结婚了。对方是摄影师,就喜欢到处跑。结婚也没有婚礼,是旅行结婚。 在陶阿姨的照顾下,孟叔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闲来无事,最喜欢念叨的就是孟涛的婚事。 孟涛最开始还不闻不问的,到最后经不住老头子的轰炸,终于答应去相亲。他结婚的速度比老鬼快了很多,从相亲到结婚两个月就结了婚。对方是老师,是温婉的江南女子,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也不知道在学校里是怎么镇得住学生的。结婚虽然匆忙,但夫妻俩婚后非常恩爱,在第二天夏天生了一对龙凤胎。 董家郃再见孟时是三年后,在一家新开业的酒店里。她比以前丰腴了一些,脸上的笑容灿烂明朗。有那么一瞬间,董家郃觉得一切都还停留在过去。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 他见到了她,她却没有注意到他。她带着孩子,身边站着酒店的老总。听说是以前是混黑道的,现在洗白了,自己开了一家酒店。 那男人很体贴细心,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就安排他们在餐厅里坐了下来。亲手从厨房里端出美食,并给余孟黎送了玩具,逗得余孟黎咯咯笑个不停。 董家郃远远的看着,内心微酸涩,却很平静。他在想,余江阮看到这一幕,肯定得吃醋。他的小时,是多么优秀多受欢迎的女孩儿。 他直到离开都没有过去打招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孟时的笑容。无论怎么说,他都该放心了。 董家郃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秦婉青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着他。只有母子俩住,老宅里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他进门就问道:“妈,不是让您别等我早点儿休息吗?” 秦婉青的精神还很好,微微笑笑,道:“妈今天高兴。”微微的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今天你莹莹过来看我了,带了小宝,才一岁多的孩子,又活泼又可爱。” 秦婉青口中的莹莹,是她娘家的侄女儿。 董家郃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几年,母亲虽然从未直接让开口让他结婚,可总是会时不时的提起,谁又结婚了,谁家又生孩子了。 董家郃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孟时的脸来,他忍不住的想抽烟,最终却没动,过了好一会儿,他蹲下身体,将头靠在秦婉青的腿上,暗哑着声音低低的道:“妈,您要是觉得寂寞,就领养几个孩子吧。”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原本以为母亲会反对的。谁知道并没有,她点了点头,道:“也好,这家里都没有人气,太冷清了……要是你姐姐的孩子还在,肯定很大了,那多好呀……” 她低低的叹着气,声音里带着灰色的颓败。董家郃半蹲着,久久的没有说话。 送了秦婉青回房睡下,他才抽出了一支烟点燃。董氏那时元气大伤,但这些年已经恢复了过来。他的一头白发,却没再能恢复。他也没去染黑,就那么任由着它。 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医生说有老年痴呆的前兆。他知道,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最想的恐怕就是抱孙子了。 但他却没办法满足,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结婚,抑或是生子。他已无法再去经营一段感情,一个人,就这样孤独到终老,那也挺好。 拥有的时候,他瞻前顾后,不懂珍惜,这是他的报应。如果再有来世,他会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任何时刻,都不会再松开。与她,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完》 ------------ 新文《你又不是我的谁》 你又不是我的谁:! 试读:第一章:听说你是我的女人? 江光光被堵在巷子里时已是深夜,彼时她刚从赌场里出来。 不远处的车上靠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低头掸着手中的烟灰,隐约的光线中只看得见半边模糊的侧脸。 “听说你是我的女人?”男人任由着她站了会儿,才掐灭手中的烟头,以极慢的动作缓缓的分别摘下了两只手上的皮手套,缓缓的问。 江光光揉着鼻尖儿的手顿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您都说是听说了,这听说的事儿,可做不得数,您说是吧。” 男人并没有说话,抬起头来,扫了江光光一眼,淡淡的叫了一声阿南。 被叫做阿南的男人从黑暗中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道:“江小姐,你第一次自称自己是程先生的女人,是在河马的场子里,你赢得太多。第二次是在楼三的场子里,理由同上。第三次是在河马的场子里,你和客人起了纠纷……最后一次是在陆孜柇的场子里,同样是你赢得太多。需要我把当时的情景一一的阐述出来吗?”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光光,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明明是冷风肆虐,江光光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江光光拔腿转身就往后逃去。 程容简的眼皮也未抬一下,慢慢的又把手套戴了起来。 不到两分钟,江光光就被押了回来送到程容简的面前。手下的人没轻没重的,她的脸有些扭曲,额头上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儿。却是一声不吭的。 程容简那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不知道是疼得狠了还是怎么的,站在一旁的阿南总觉得她脸上的扭曲多过惊慌。 程容简带着审视的看了她那么几十秒才收回了手,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说:“江小姐那么活泼,大半夜的闹出动静可不太好。” 他的语气很淡,嘴角似笑非笑的。被叫做阿南就应了句是,正要转身的当儿,被押着的江光光突然抬腿往程容简的腿间薄弱地带踢去。 她这一击来得出其不意,又快又猛。谁也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发难,饶是程容简避得快,她的腿仍是落到了他的大腿上,险险的擦过薄弱地带。 几乎就在同时,江光光巧妙的挣开了伸手抓着她的男人的手,瘦小的身体麻溜的越过程容简朝着前方冲去。 江光光到底还是低估了程容简的反应能力,她才跑了没多远,就被程容简给逮了回来。 他一手抓着江光光的肩膀将她抵在车上,俊脸一寸寸的靠近她,附在她耳边阴恻恻的道:“胆儿倒是不小呐。” 可不是,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动过手了。 江光光闭了闭眼睛,她那一脚明明是用尽了全力的,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痛色。她知道遇着对手了,抿紧唇更是一声不吭的。 程容简倒是没有为难她,很快直起了身子,对着身后招招手,很快叫做阿南从车中拿出了一个装着液体的瓶子来。 程容简将江光光交给了手下,让到了一边。 江光光在这地儿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是知道这群人对付人的手段。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顾不得被扭着的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奋力挣扎了起来。但她的挣扎并没有用,有了刚才的插曲,身后的人将她扭得更紧,阿南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举着瓶子直接就往她的嘴里倒。 第二章:现在求饶,是不是晚了点? 程容简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边将手上戴着的手套摘下扔到肮脏的角落里。 江光光在挣扎中被呛得鼻涕眼泪横下,直到阿南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液体灌完,程容简这才示意人将她带上车。 江光光被人粗鲁的架着丢到了一辆破旧的捷达中,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的坐到了两边。她顾不得旁边的两人,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边伸手去抠喉咙,想将刚才被灌进肚子里的液体呕出来。 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根本就呕不出来。她也不再折腾,缩着往后靠在车椅上。 明明没有动,车内的温度也合适。坐着坐着的江光光的额头上却冒出了密密的虚汗,她闭着眼睛,也懒得伸手去擦。 江光光原本是打算蓄精养锐,但车子驶了没多大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消失。 她抬了抬手,手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来。她这下终于知道程容简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江光光被人直接扔到床上,药效太强,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来。江光光费力的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程容简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 他已不是之前衣冠楚楚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浴袍,头发未吹干,微湿的服帖在饱满的额头上。整个人依旧是之前那副淡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江光光咬着腮帮子,疼痛让她那浑浑噩噩的脑子稍微的清醒了一些,她的脸上露出了恭恭敬敬的神色,低声的说:“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脸色苍白,声音中虚软无力,断断续续的。 程容简没说话,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儿,俯下身去,一寸寸的靠近她。一手扯开浴袍的带子,附到江光光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才求饶,是不是晚了点儿?”他支起身体,露出大半赤裸的胸膛,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江光光光洁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我一向最喜欢成人之美,既然你那么想做我的女人,我自然得成全你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无端端的带了些暧昧。说完直接覆了上去,呼出的热气痒痒的打落在江光光的耳廓,接着轻轻的说:“也好让你再出去招摇撞骗时名副其实,嗯?”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无限的蛊惑。说完便咬住了眼前那柔软的耳垂。 程容简是有先见之明的,江光光完全没有力气去反抗。手段明明是再卑劣不过,但程容简的表现却非常的正常,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床事一般。 待到跻身进入时,他轻哼了一声,暗哑着声音低低的附在江光光的耳边说:“乖得让我有点儿不适应,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在床上,比起乖巧,更喜欢荡、妇么?” 他这完全是赤裸裸的羞辱讥讽。 江光光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细汗,撕裂开的疼痛让说不出话来,只能是死死的咬住嘴唇。 紧致让程容简有些发疼,他看了一眼江光光那紧咬的唇,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道:“看来那些传言,好像不假。” ------------ 新文《给你告白要不要听》 新文:《给你告白,要不要听》:http:///book/81507 简介:“顾世安,你不是想要婚礼么?可惜我不想给你。”领证的前一晚,陈效附在顾世安的耳边轻轻的说。 和陈效结婚的时候,顾世安觉得她有满腔的真心可以任由他作践。他总有一天,都会看见。后来,她才知道,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初次,她被他困在房里。挑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顾世安,你那么上赶着,不就是想被我干么。” 后来: 顾世安被陈效弄得下不了床,她威胁要去告陈效。 陈效边穿着裤子便挑眉笑着说:“去告吧,我不介意。弄得天下皆知更好,你这婚就更离不成了。” 在我喜欢陈效的第十年,我们结婚了。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结婚以后的所有,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感情,都没有心甘情愿不需要任何回应的付出。 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只会在时间里千疮百孔。腐烂在那些开出花儿的爱情下,无人所知。 我叫顾世安,母亲起这名字的时候,是希望我能一世安稳。我到底还是辜负了这个名字,在爱情里浮浮沉沉苦苦挣扎,千疮百孔。 试读:第一章:你那么上赶着,不就是想被我弄么 顾世安刚打开门,一股子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抵在了墙上。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掌从上衣里钻了进去,肆意的轻薄着。 她压根就不是来人的对手,才刚动了动,人就又被抵了回去。来人的动作又狠又快,迅速的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死死的摁贴在墙上。 她的挣扎是扫了他的兴的。陈效的眼眸里阴冷阴冷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来,伸手挑起了顾世安的下巴。 指腹粗鲁的摩挲了两下,轻浮的在她的耳边吹了口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挣扎什么?你那么上赶着,不就是想被我弄么?” 后边儿的话里,他的声音已是暗哑。说着就松开了顾世安的下巴,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裤子。 顾世安难堪到了极致,偏偏动弹不得,只得低低的哀求道:“门还没关。” 陈效邪魅的一笑,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要是关了门就可以……干了么?” 他长得很好看,长期的养尊处优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在笑着的时候勾魂摄魄。 这副长相,却并不显得娘。他不笑的时候视线从来都是冷淡犀利的,阴恻恻的仿佛能将人刺透。 顾世安的身体僵得厉害,还未说话,陈效就已伸脚将门踢了关上。他也不往里去,就那么将她抵在墙上。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的唇角勾了勾,邪气的一笑,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也爽。”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又说道:“毕竟,只顾着自己爽,那是畜生干的事儿。” 顾世安隐隐的觉得今晚的陈效是不对劲的,脑子在陈效的动作之下却变得混混沌沌的。 陈效跻身而入的时候是疼的,却又很快被不知名的酥软给淹没。 陈效折腾得很久,顾世安整个人虚脱时他才放开了她。他密实的黑发被汗浸湿,也不从顾世安的身上翻下来,直接就附到她的耳边,邪气的一笑,声音暗哑而低沉的说:“滋味还真是不错。要是连碰也没碰就离了,那我还真是亏了。” 他说完在顾世安的身上又重重的捏了一把,这才翻身下来。黑暗中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抵是在穿裤子。 顾世安的身体僵得厉害,细细密密的疼痛突如其来的窜入了心脏中。她还未做出任何反应,陈效就已走了出去。 隔壁的浴室很快传出哗哗的水流声,大抵是在洗澡。 水声没多大会儿就停止,陈效没有再进卧室。客厅里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顾世安进浴室时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上一片青紫,深深浅浅的,光看着就触目惊心,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热水沿着洁白的躯体流下,她低头看着身上斑斑痕迹。 这是她喜欢陈效的第十一年。 顾世安洗完澡,也不去睡觉,而是裹着浴袍坐在客厅的地上,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独自喝了起来。 喝得脑子里昏昏糊糊的时,她抿了抿唇,拿起了一旁的手机给好友常尛发短信。她的神情认真,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短短的几个字,过了那么一两分钟才给常尛发了过去:我和陈效睡了。 隔了会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只有一个简单的哦。 顾世安百无聊赖的将手机丢到一旁,莹白的脚尖儿使劲儿的戳着地上的阴影。然后发起了呆来。 不知道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陈效时的情景来。她微微的有那么些的恍惚,不知道是喝了太多的酒,还是时间太长。她竟然有些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喜欢陈效的。 身体酸疼得厉害,她往后了些靠在沙发上。又一遍的看了看身上的青紫,忽然咧开嘴笑了笑。 笑完她又怔怔的发着呆,客厅里没有开灯,她单薄的身影孤伶伶的。酒喝完了也不回卧室,而是就在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一整晚。 第二章: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世安一大早是被门铃声吵醒的。酒喝得有些多了,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等着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的头发是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酒味。整个人看着异常的狼狈。此时关门已来不及,她只得硬着头皮的嗫嚅着叫:“妈,您过来了。” 她一向都有些怕这个严厉不言苟笑的婆婆。 齐诗韵几乎是在开门的那刻眉头就皱了起来,严厉的目光扫向了她,到底还是隐忍住没有说什么,冷淡的问:“陈效在哪儿?” 顾世安没想到她开口就是那么一句,稍稍的愣了一下。是了,齐诗韵一向不喜欢她。她那么大早上的上门来,也只能是找陈效的。 顾世安哪里知道陈效去了哪儿,知道瞒不住齐诗韵,不去瞒,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我不知道。” 齐诗韵的视线重新落到了她的身上,高高在上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嗤了一声,冷笑着说:“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看着都膈应人,你是哪儿来的信心,觉得只要和陈效结了婚他就会喜欢你?” 她的脸上带着讥讽以及淡漠。 顾世安的身体一下子僵了起来。像是伤口被揭开似的的,疼痛迅速的蔓延开来。 她和陈效之间,包括这段婚姻,准确的来说,分成两个阶段。婚前,是她一个人死缠烂打。 婚后,则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如齐诗韵所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她是哪儿来的信心,结下这婚的。 齐诗韵的眼神带了几分的凉薄,不待顾世安说话,又继续冷淡的说:“你和陈效结婚前我就说过你们不合适。就算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你应该知道,对于他的未来,你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好聚好散。我已经给过了你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你们也未有任何进展。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希望你主动提出离婚。别再耽搁陈效。江家小女儿回国了,我会让陈效和她见面。” 齐诗韵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她并非是来问陈效在哪儿的。而是来通知顾世安,让她和陈效离婚的。 她显然是不愿意多呆的,说完这话看也不看顾世安一眼,转身便离开。 顾世安的脸上没有表情,关了门,就顺着门坐到了地上,抱着双膝蜷缩着。 齐诗韵说出这番话,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她和陈效结婚,她原本就是不同意的。她历来强势,想要的儿媳妇,自然也是强势到能独当一面的。 她显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的,也从未,当陈效已经结了婚。 顾世安的心里一片麻木,将头埋在双膝间。闭上了眼睛。 和陈效结婚的时候,她原本以为,她有满腔的真心可以任由着陈效作践。后来她才知道,是她那时太天真。 所有的感情,都没有心甘情愿不需要任何回应的付出。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只会在时间里千疮百孔。 第三章:你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 顾世安恍恍惚惚的,过了许久,她的脑子才慢慢的清醒了起来。 眼睛涩得厉害,她仰头看着天花板。 顾世安坐了许久,才爬起来洗漱去上班。她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到了中午时犹豫了良久,才给陈效发了短信,试探着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这是两人之间少有的交流。 陈效并没有回。 到了快要下班时分顾世安涎着脸的又给他打了电话,电话过了许久才接通。陈效大抵是在忙,语气带了几分的不耐,问道:“什么事?” 顾世安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 “没空。”陈效不耐到了极点,说完这话,不待顾世安再说话,他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顾世安站了会儿,重新回到办公室上班。 才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原本以为是陈效打来的。拿出手机,却并不是。是很久没见的大学室友卢曼。 顾世安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卢曼一向大大剌剌的,开口便问道:“今天的校友会你去不去?” 顾世安压根就没听说这事,也不感兴趣,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不去了吧,去也没什么事。” 这些年无论是同学会还是校友会,她几乎都没去过。 “怎么没事,咱们可好久没见了。我加了好几天的班了,正好今天有空。我不是拿到房子了吗?你正好给我看看该怎么装修。你在以前可答应过我的啊。你知道我穷,趁着这机会正好省一顿饭下来。” 她倒是挺会精打细算的,饶是顾世安心情不佳也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啧了一声,说道:“好久不见还是铁公鸡。行,把地址发给我,我等会儿过去。” 卢曼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得意洋洋的说道:“不吃白不吃,反正有人买单。” 顾世安深以为然,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顾世安临下班时部门领导让开会,这会一开就是差不多两个小时,到地儿的时候有些晚了。 卢曼早就等着她了,见着她快步的从实门口的台阶上下来,看了看时间,说:“怎么那么晚才过来?他们都已经吃过饭换场子了。”她说着眨了眨眼,调皮的说道:“不过我给你留了吃的。先吃了再上去。” 她说着就带着顾世安往里走。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顾世安和卢曼的关系自算得上是一般。但卢曼是寝室里最体贴最会照顾人的人了。 她是打过招呼的,刚坐下服务生就上了菜。都是顾世安以前上学时喜欢吃的。 这下顾世安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看向了她,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她完全没想到卢曼会记得她喜欢吃些什么。 卢曼给她盛了一碗汤,嘿嘿的笑着道:“别别别,别谢我。我这不是想让你给我打个折嘛。” 顾世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道:“对,要想驴拉磨,当然得先给点儿甜头。” 卢曼嘿嘿的又笑了起来,说:“赶紧吃吧,小心饿出胃病来。” 她已经吃过了,顾世安也不和她客气,吃了起来。边吃边询问卢曼,她的房子想装成什么样。 这卢曼是早想过的,当即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顾世安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几句。饭吃到中途时卢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公司里打来的,说是一客户临时来了临城,让她过去接。 卢曼对待工作是从来不含糊的,马上就站了起来拿着包要走。她没想到自己会临时会有事,丢下顾世安心里是歉疚的。让顾世安去校友会晃上一圈。说是大家都知道她会来,怎么的也得去打个招呼。 再说了,他们这群校友里有能耐的人多的是。这人有钱必定要买房子或是自己开公司,无论哪种都离不开装修。到时候把顾世安的名片发上一圈,指不定就又多一客户。 顾世安知道她忙,让她别管她,赶紧去。 顾世安慢慢的吃完了饭,原本是不打算去的。谁知道卢曼把她的电话给了同校的一师兄,刚要走师兄就打来了电话,问怎么不见她上去。 都已经过来了,顾世安推脱不过,问清楚了在哪儿只得过去了。 他们就在隔壁的KTV,进入大厅就闹哄哄的。顾世安找了侍应生问地儿,慢慢的上了楼。 推开门,走调了撕心裂肺的歌声就刺入了耳膜。劝酒的劝酒,嬉闹的嬉闹,乌烟瘴气的。 暗淡的光线里,顾世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头的陈效。他穿着深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 第四章:还是痛得撕心裂肺 顾世安看到他时他也看到了她,不过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就跟不认识她似的。 他一向都是不参加此类聚会的。顾世安稍稍的愣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来,包厢里的师兄就发现了她。嚷嚷着她来晚了,让罚酒。 她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一个人嚷嚷,其余也跟着起哄了起来。顾世安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喝了两杯。 她的酒量算不上好,被人劝得没法,只得求助的看向陈效。陈效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求助似的,嘴角噙了一抹笑,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顾世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才发现角落坐了个女人,不知道陈效说了什么,正抿着唇笑。 那面容是熟悉的,顾世安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那女人大抵也察觉到了顾世安在看她,抬起头来微笑着冲着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世安一点儿笑不出来,却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个笑容。 她一时间恍恍惚惚的,陈效是从来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难怪今天会出现,原来是她回来了。 她想起了下班前的那通他没空的电话,钝痛一下子刺散开来。 顾世安魂不守舍的,连带着别人劝酒也不拒了,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没多大会儿脸上就一片红晕。 陈效也不阻止,就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和众人谈笑风生。 今儿的主角是很少出现的陈效和从国外回来的黎苒,顾世安这茬很快便被揭了过去。 她喝了不少,众人敬陈效或是黎苒的酒时她也强撑着跟着敬。她喝得多了,头重得厉害,场子还没散就窝在角落没声儿了。 众人并不知道她和陈效已经结了婚。黎苒和陈效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明眼人都知道陈效今天会来纯属是因为黎苒,有好事者开始起哄了起来。 黎苒嗔怪的让大家别乱起哄。 陈效则是懒散的笑着,不否认也不承认,任由着众人起哄。 顾世安在角落里面带着微笑的看着,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散场时已差不多是凌晨一点了,顾世安在昏昏沉沉中是被师兄叫醒的,她头重得厉害,跟着一群人下了楼。 陈效的司机早等着了,到了楼下他便和众人告别,绅士的替黎苒拉开车门。他就跟没看到后头聋拉着脑袋醉得不清的顾世安似的,随即也跟着坐进了车里。 一群人陆陆续续的走完,到了最后只剩下顾世安一人在原地。她的头重得厉害,索性也不走了,就在石梯上坐了起来。 她整个人都是昏昏糊糊的,坐了好会儿倒想起打电话叫人过来接。 常尛到的时候顾世安正坐在石阶上打着瞌睡,她倒是挺警醒的,常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立即就抬起头来。然后眯着眼冲着她傻笑,说:“来了。” 她即便是应酬也很少会喝成这样的。喝醉成这样,只能是因为陈效。 常尛没吭声儿,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她没有去看顾世安,隔了会儿,才问道:“你这样值得吗?” 她的声音很轻。 顾世安的身体僵了僵,脑子里更是昏糊得厉害。她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阴影,过了会儿,才茫然的说道:“阿尛,都已经那么久了,早就该放弃了,可为什么我还会觉得……” 还会觉得,也许是自己做的还不够。还是……舍不得放弃。 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说到这儿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稍稍的顿了顿,自嘲的笑笑,没有去看常尛,低低的说:“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确实是挺没出息的,但想到要放弃,还是痛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