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邦建国,王道之始 ------------ 第一章:姬昭摄政 “最高难度,武王伐纣!三千年世家!王族通关!我一定是第一个做到的!” 一间略显凌乱的卧室之中,洛昭眼中带着血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算页面。 【家族姓氏:洛 传承时间:3000 传承代数:130 最后爵位:皇帝(皇帝、王、公、侯、伯、子、男) 最后阶级:王族(王族、世家、豪强、平民) 诞生名人:230】 这是一款名叫《祖宗保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一共有八个难度,其实就是八个时间点,分别是武王伐纣、六国攻秦、汉末群雄、南北二朝、安史之乱、五代风云、铁血强宋、圣火昭昭。 圣火昭昭模式基本上没有难度,开国成为勋贵,用同心结躲过洪武朝的杀戮,然后直接躺平,就能安稳活到游戏结束。 武王伐纣模式可就太难了,夷狄之乱、春秋战国、秦国一统,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走不到六国攻秦就直接GG。 洛昭正准备将自己通关的整个过程发到论坛上,突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界面。 “恭喜玩家通关最高难度,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吧!” “彩蛋?” 洛昭咕哝着。 下一刻,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环境加脑子凭空出现的记忆,洛昭忍不住国粹出口,“卧槽”。 他居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祖宗保佑》这个游戏里面。 他虽然喜欢玩这个游戏,但他真的不想穿越啊,玩游戏失败不过是重开一把,这现实死了可就啥都没了。 但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他搜索着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开局身份,武王姬发的弟弟,这让他略微送了一口气,这狗游戏好歹没赶尽杀绝。 武王姬发的弟弟基本上都会分封,运气好一点,苟一点,撑到战国末期没问题,毕竟真实世界里,燕国就存活了近千年。 洛昭现在就是第一代,来决定家族的走向,从第二代开始,他就会变成了祖宗灵位,通过托梦这种手段来影响家族,而托梦是有限制的。 最重要的是获得系统按阶段结算的游戏奖励,尽可能的去参与推动影响历史的大事件,系统会给予玩家珍惜的道具,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还有气运点数能够抽奖,每1000点气运点数能够抽一次,十连抽还有保底黄阶道具。 凭借这些道具才有通关的可能,毕竟完全按照现实走,是根本不可能传承几千年通关的。 …… 镐京。 周天子的寝殿,廊柱之上处处是凤凰腾飞的图案,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天下共主武王姬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个曾经威扬天下的战神已经病入膏肓。 “嗒嗒嗒。”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姬昭快步走进寝宫,他一眼就看到浓郁的灰色死气升腾在姬发头顶。 顿时脸色大变,这代表着姬发命不久矣,瞬间脸上充斥一片悲戚之色,泣声道:“王上,您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太医令没有尽心?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邦周一日不同没有您啊!” 姬发强自睁开了眼皮,一把握住姬昭的手,微微用力,动情道:“昭啊,你终于来了,殷墟方国没有大事吧?” 姬昭双手握着姬发干瘦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王上放心,您是天命所钟之人,那些乱命之人敢于反对您呢?” 姬发摇摇头道:“乱命之人总是妄图逆天,昭,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你愿意去做吗?” “王上,臣有现在的地位全依靠与您的血缘亲情,只要是您的话,即使是剖开我的心,昭也不会不同意。” 姬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昭啊,殷商是六百年的王朝,而我们周人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族,但如今姬周却成为了天子。 这是因为上天已经不眷顾殷商,我们周人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但即使上天不再眷顾殷商,也没有让它彻底灭亡。 我很担心啊。 如今周人还没有定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姬昭明白姬发担心的点,邦周天子虽然已经是天下共主,但邦周是西岐之国,镐京的位置太靠西了,在广大的殷商旧地力量薄弱。 大量殷商后裔以及亲近殷商的反抗力量还没有彻底消灭,周人还没能在中原站稳脚跟,武王所忧虑的地方就在于此。 建造新的都邑就是一种力量投射,打造一片只属于王室的王畿地区,用来震慑那些心中怀着异样想法的诸侯。 姬昭心中清楚,哽咽道:“王上,周人本来生活在西岐之地,正是因为王上接受了天命,才能够一匡天下,臣相信,王上只要身体安好,上天一定会降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 武王是承受了天命的战神,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反抗他的统治,在殷商旧地建造新的都邑是一定要打一仗的,邦周还需要武王居中协调。 姬发摇摇头,眼中有无奈之意,“昭啊,上天降下旨意,我要离开人间了。你智慧过人,政务娴熟,眼光长远,有统兵之能,遍数宗室兄弟,只有把营建都邑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离开。” 姬昭连忙道:“臣追随在您的身边,才得到了一些不足道的品德与能力,王上信任臣,臣一定会建造一座足以承受邦周天命的都邑。” 姬发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昭,从前我奋起革命,讨伐殷商,是遵奉了上天的旨意。 现在上天有谕令:想要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在洛水与伊水之间建立都邑,这里是上天赐予周人的天命所在。 如果能在这里营建都邑,等到我回到天上,邦周的天命想必可以继续维持了。” 伊洛之间水力充沛,位置险要,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于东部腹地,只要在这里营建都邑,周人就能有效的震慑东部诸侯与夷狄。 姬昭应下这件大事,感觉姬发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丝,只见姬发盯着他道:“昭,我要回到天上,但邦周却不能缺少天子。 我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 虽然邦周有天命保佑,但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 我想将王位传于你,你一定能成为尧和舜那样的君王。” 【叮~ 宿主正面临重要历史节点—— 主线:我的家族千秋万载(进行中) 请选择: 一、同意,成为天子。 二、拒绝,成为诸侯。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局,请宿主郑重考虑。】 作为老玩家,姬昭根本不需要想,这个游戏成为天子就是必输的结局。 即便勉力维持,四百年内嫡系必定绝嗣。 之前所有的通关玩家,也都选择了苟,苟到世家结束游戏,因为成为王族,就要承受天下所有的罪业,气运入不敷出,完全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绝嗣,导致通关失败。 洛昭通关也是苟了两千多年,直到最后一次王朝更替才上位的。 姬昭脸色大变,用力握紧姬发手掌,颤声道:“王上,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执行宗法制度,我们还没有推行到天下,难道就要自己违背了吗? 邦周不用鬼神,而是用礼法统治天下。只有您的嫡子才能继承您的地位,怎么能效法殷商兄死弟继的陋俗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祭祀所使用的书简:“昭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难道能比您的子嗣更得上天眷顾吗?昭只愿向上天祈求,用昭的性命来换取王上的健康。” 姬发似乎没想到姬昭会拒绝,沉默片刻,轻声道:“昭,你去将太公、宗正、三公和允他们叫来,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去快回。” 姬昭松下一口气,转身离开寝殿,过了一会儿,带着十几道人影来到了寝殿之中,为首的是太公望。 姬昭带着姬发的嫡长子姬允走到近前。 “见过王上。” 众人齐齐行礼,然后各自跪坐在寝殿的垫子上。 “父王!” 姬允哭着跑到姬发床前,泣声道:“您怎么了?” “咳咳。”姬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轻声呼唤道:“昭,你也过来,将允负在背上。” 负王于背! 寝殿中的所有人都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到姬昭身上。 姬昭更是心中剧震,这种举动的政治意味太明显了,他强忍住心中激动走上前去。 姬发举起姬昭的手臂对众人说道:“寡人今日册封姬允为王太子,姬昭为太宰。寡人还要将洛水东侧的土地赐予姬昭,建立洛国,封为洛侯。寡人若崩,由姬昭摄政辅佐姬允,代行王事,你们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又对儿子姬允说道:“允啊,你的叔叔姬昭,是邦周中最有才能的人,有他辅佐你,寡人才能放心,你去以父子之礼拜他。” 姬允抽噎着从姬昭背上下来拜倒。 “王叔。” 姬昭只让他一拜,便将他扶起,转而向着姬允三拜,起身对姬发道:“王太子乃大宗继君,我虽为叔父,不过小宗之长,怎么能够受太子三拜呢?” 【叮~ 封邦建国,王道之始,你已经名留青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天人卡。】 封邦建国这种级别的成就,等到秦朝一统基本上就拿不到了,而且这是第一次,系统毫不吝啬,直接给了一个天阶道具。 【叮~ 辅佐天子,摄政治国,你的历史地位极大的提高,你的家族有了摄政的历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4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地阶·同心结。】 摄政权臣,数数历史上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尤其是第一次,直接给了一个地阶道具。 姬昭直接震惊,这武王弟弟的开局也太爽了,这种珍贵的道具,什么都没做,直接躺赢,有这两个道具,至少能安稳的度过两次危机。 寝殿中的众人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邦周权力的交接,史官在竹简上刻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 第二章:宗法制与分封制 武王驾崩,姬允继位,号曰康王。 王叔姬昭以太宰摄政,太公望以太保辅政,天子三公已具其二。 整个天下都在望着镐京,姬昭的第一道诏书就是要求邦周所有公卿贵族前来镐京朝拜天子,共商大事。 不论是在王畿的公卿,还是远在东部的方伯贵族,各怀鬼胎之下还是来到了镐京,朝拜一个八岁的天子。 镐京城中接待这些诸侯方伯的馆驿前所未有地热闹。 姬昭早早的就派人来自馆驿教授这些诸侯邦周之礼仪,全部都是他亲自制定的,繁复而肃穆,他要通过一次朝拜,让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周天子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绝不是夏商二朝的诸侯盟主。 上天之子,血统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姬昭,他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武王曾经称赞他为“麒麟子”,邦周如今的礼仪、宗法也都是他一手制定,据说在武王伐纣的过程中还参赞军务,但很少见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可能会成为宗正,没人会想到,武王临终会将幼子托付给他,还给予他如此大的权力,让他代行王事。 姬昭并不在乎宫外的纷纷扰扰,他认真的为康王整理着天子冠冕,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作为一个将来要还政的摄政王,与天子保持良好的关系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但终有一天他会是天下的王。 “王上,这是您第一次出现在诸侯面前,您一定要保持镇定。您不用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臣都会为您遮风挡雨,直到您长大成人。” 听着姬昭的安慰,康王有些紧张的心绪略微平静下来,脆声道:“王叔,我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姬昭与康王在卫士与宫娥的簇拥下,来到了祭祀之地,前来朝拜的诸侯已经等待了将近一刻钟。 两人出现之时,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姬昭一把将康王抱上高高的王座,然后负甲持剑站在康王旁边,面对着诸侯。 姬昭以代行王事,太宰摄政主持了祭天大典,又祭告了宗庙、山川诸神,前来朝拜的诸侯向天子献礼表达忠诚,互行拜礼,诸侯们从未经历过如此繁杂的流程,这些礼仪无处不彰显着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尊卑上下。 所有的礼仪都结束,诸侯来到宫殿之中饮宴,终于开始了真正的会谈。 酒过三巡,姬昭放下了手中饮器,一直管住着他的诸侯们纷纷跪坐起来。 姬昭环视全场,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说道:“来到这里的都是宗亲、贵族、功臣。上天眷顾了邦周,周人得到了天命,殷商的天命坠落。在先王的率领下,我们诛杀了暴君商纣王,如今我们获得了天下,但天命流转,难道会永恒不变吗? 孤很是忧虑啊! 先王曾经对孤说,想要让我们周人的天命得以延续,就要在伊洛之间营建新的都邑。” 听到姬昭所说,殿中有些人脸色不禁一变,伊洛在东部腹心,在那里营建都邑,自然是为了防备殷商旧部。 姬昭不动声色的看着场中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四方的夷狄正不断涌入我们的土地,已经占领的土地上总是有人叛乱。 孤担心即使营建了新的都邑,我们依然无法让邦周永远的享有天命。” 说着连声叹气,仿佛已经想到了邦周失去天命的那一天。 夷狄一直都是威胁所有方国的大问题,商朝的灭亡就有东夷之乱的缘故。 跪坐在众人第一列的太公望起身道:“我们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卿,因为先王得到了天命,才能够追随先王征服上天赐福的土地,得以侍奉无上至尊的天子。 先王既然册命太宰摄政,邦周的一切都由您来支配,我们能做的只是听从您的命令罢了。” 一些宗亲功臣同样起身道:“太宰是先王的胞弟,血统是何等的尊贵啊! 您执掌邦周,我们难道能不听从您的命令吗? 只希望天命可以永远眷顾邦周,我们会世世代代永远拱卫在天子身边,就像那满天的星星围绕着月亮。” 不论众人心底是什么想法,至少在这里,他们都是忠臣。 姬昭闻言笑道:“太公是邦周能够建立最大的功臣,先王曾经对孤说要与您共享富贵。 您的先祖曾经辅佐夏禹,受封在吕地,是先古贵族,先王将齐地赐予您作为封国,让您能够祭祀祖先。 邦周取得了天下,先王因为孤的血脉,将肥沃的土地封给孤。 我们二人能够拱卫王畿,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孤高兴之余,就想到众位宗亲贵戚还没有一片土地栖身,众卿都是三王五帝的后裔,不能祭祀祖先,这难道不是不符合邦周礼法的事情吗? 四方的夷狄没有人抵御,肥沃的土地却没有王化,天子要直接面对率兽食人的夷狄,这难道不是我们臣子的耻辱吗? 殷商这样做,于是失去了天命,我们难道不应该避免吗? 邦周虽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邦国,但使命却是要建立新的制度。 孤曾与先王商议,众位都是血统尊贵的臣子,是从三王五帝时传下的血脉。 先王决定将土地分封给众卿各自建立国家,让你们能够祭拜祖先。同时能够抵御夷狄的侵扰,作为屏障拱卫天子,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夏商都曾经将土地分给功臣,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一轮新的开始,本来还以为邦周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还是这老一套。 想到这里,很多人就已经放下心来,甚至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哪里的土地。 姬昭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只是冷笑几声,土地自然不会从王畿中划分,接受了土地也就接受了新的礼乐制度,而礼乐制度的大义是四两拨千斤的神器。 天子只要掌握着天下三成的力量,就能撬动整个诸侯体系的臣服,这和后世的郡县制是完全不同的。 只要天子不作死,这一套制度起码能保证天子权威四百年! 目前天下有两块土地是最肥沃的,一个是镐京周围,周人已经耕耘千年之久,人口稠密,是邦周的基本盘。 一个就是伊洛之间,但那一处要营建新都,自然不可能全部分封出去。 姬昭这样深受信任的宗亲可以受封在洛水畔,但这里大部分人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就连太公望,姬姓最重要的盟友都被封在了齐地,那个地方虽然土地肥沃,但遍地都是东夷,危险程度不低。 还不等众人反应,太公望已经热泪盈眶下拜道:“邦周之所以能够得到天下,全赖先王得到了天命,臣只是作出了一点小小的功绩,先王却赐下如此大的恩典,臣只愿能世世代代做天子的藩篱。” 绝大部分人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姬昭到底给了太公望什么好处让他这么配合,这要是两个人没有商量过,打死他们也不信。 武王驾崩,太公是当前邦周军方第一人,况且还有他背后的姜姓势力,这种盟友值得付出除王位外的任何代价。 姜姓吕氏的一个嫡女成为姬昭的夫人,另一个嫡女将会成为邦周的王后,一位王姬将是齐国的夫人,姜姓将会世世代代与天子联姻。 齐国与洛国将会是镐京在东方最重要的盟友,在姬昭的制度设计中,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齐洛两国则掌握着征伐的权力,他们共同担负起压制东部亲近殷商的方国以及东夷部落的重任。 虽然不少人腹诽,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出言反对。 面对着刚刚打崩殷商的大军,目前几乎是邦周军力最强盛的阶段,不是一些方国所能抗衡的。 “臣等愿世世代代为天子藩篱。” 姬昭大声笑道,“诸君果然都是我邦周的忠臣,邦周的天命将会降临在天子身上,孤冥思苦想,只有以宗法制度与分封制度为根本,才能保证诸侯永远的尊奉天子,才能保证我们邦周永久的享有天命。” 这次不等太公出面,便有一位来自殷墟旧地的国主起身问道:“太宰,分封我等理解,不知道这宗法又是什么?” “所谓宗法制,乃是我邦周最根本的传承之法,是我邦周礼乐的根本。 众卿的妻子都是诸侯的贵女,嫡子是上天赐下能够继承你地位的子嗣。 夏商都曾经是承受了天命的王朝,他们却不顾及上天的旨意,王位由兄长传给弟弟,又由父亲传给儿子,这样反复进行,难道不是对上天的不敬吗?” 殿中虽然不乏继承了自己兄弟地位的诸侯,但他们自然更想要将地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姬昭的政策正中下怀,有了天子背书,族中的那些宿老也没什么可说的。 “众卿,天子是受到天命眷顾之人,上天将四方上下所有的土地都赐予了天子统治,天子将土地赐予宗亲和功臣来牧养万民,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啊!” 不用姬昭说,他们也知道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获得土地,成为贵族,恢复祖宗的事业,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分封制度很适合这个时代的经济基础以及社会现实。 “先王与孤曾商议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赐予功臣,先王崩,孤决议以血缘亲疏、功勋大小,将土地按五等爵位赐予天下诸侯,公侯大,伯中,子男为小。 以卿、大夫、士侍奉天子诸侯。 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卿视同伯、大夫视同子男,公侯卿视同子男,以此为例,从此礼制之下,众卿各有高低,有功升爵赐土,有过夺爵除国,以彰显天子威仪!” 这一次姬昭彻底震惊了大殿中的群臣,诸侯之间的地位向来都是看实力的,而且独立性极强。 如今姬昭却是想要打破这个惯例,他要收权,一旦达成,诸侯之争就要看天子脸色,即使是国力更强的一方若不能讨得天子欢心,恐怕是要吃哑巴亏的。 就连姬昭的便宜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这样做,毕竟他们洛国日后也是诸侯之一! 太公望见这次无人搭话,便再次起身问道:“太宰,不知这五等爵与所赐土地有何关联?” 太公望这一问,大殿中震惊的众人稍稍回过神,反正暂时他们也反抗不了,还不如估算一下自己能拿多少土地,能受封什么爵位,这二者决定着家族未来的地位。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田七十里,子男田五十里,不足五十里者为诸侯附庸。” 这么多土地从哪里来?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个疑问,这里这么多人,即使全部封子男,也能瞬间将王畿瓜分一空。 但很快就有人从太公望所受封的齐国身上猜到了姬昭的意思。 真是狗啊! 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把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分封出去,不过他们心情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姬昭绝对不敢同时坑这么多人,后续一定会有解释。 众人还处于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之中,姬昭却依旧不急不许的向天下宣讲着自己的政策。 “尧舜禹汤都是有大功德的先王,上天不让他们的宗庙灭绝,天子以宾客的礼仪对待他们的子孙,封给他们公爵的爵位,让他们能够祭祀祖先,保全先王的宗庙,先王们是会庇佑天子的。 管、蔡、昭、太公等,或者是先王的兄弟,或者是邦周的功臣,如果不赐予他们侯爵的爵位,是不合理的。 伯、子、男的爵位和土地,是给予功臣的赏赐,天子对有功之臣以及他们的子孙是关爱的。 王是天下的大宗,却关爱所有的小宗,我们难道不应该用生命来效忠于天子吗?” 对于姬昭这番话,众人倒是认为合理,这本就是一个血缘决定一切的时代,宗亲占据高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惊喜的莫过于尧舜禹的后裔,虽然他们知道所谓公爵只是被高高供起来的牌位,但现在他们本就力小位卑,而在新的秩序中,他们能获得远超从前的政治地位。 【叮~ 确立宗法制度、分封制度,你极大的影响历史进程,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司天监台。】 又是一个天阶道具,而且是司天监台这种能庇佑一个国家百年气运的道具,姬昭都震惊了,这难道就是天胡开局的感觉? 爵位! 土地! 宗法! 姬昭用爵位来圈定所有臣子的身份高低,用土地来控制诸侯的实力与作用,用宗法来控制诸侯氏族内部的传承。 相比于商王那种部落盟主,周天子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要天子威严尚在,秩序不崩,天子可以通过剥夺爵位的方式,将某一个诸侯排斥出政治体系,令天下共击之。 但在目前为止,除了几个本就有土地的方国之外,这个制度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姬姓的宗亲,宗法为核心,姬昭这明显是要重用宗族,虽然从此他们以及子孙再也无望天子之位,但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有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重要。 ------------ 第三章:三监之乱 姬昭与太公站在城门上,目视着刚刚受封的一位位诸侯国君离开镐京,他们或多或少带着大批家臣、奴隶、货物、兵器,借着分封的机会,姬昭将直属于天子的六军梳理了一遍,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战斗力却胜出了几分。 姬昭眼中,这些人命运各不相同。 有的头顶浮现黑色气运,证明他们就藩的过程不会顺利,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有的气运紫色弥漫,直冲霄汉,一眼望去是晋侯、燕侯这些历史上的霸主国,都是姬姓宗亲。 姬昭与太公望的嫡长子也在其中,代他们二人前往封国就藩,而且这两人所携带的甲士也是最多的,足足有数千之数! 姬昭的目光放在几支最庞大的车队上,那是前殷商王子盘庚的车队,他被封到殷商故地安抚殷商遗民,给予公爵的称号。 为了监管这位王子,姬昭将姬姓的长者封在管、庸、邶三地,皆是侯国,几乎堵住了盘庚出殷的每一条交通要道。 “太公,你说管侯、庸侯、邶侯三人能看住殷商王畿的盘庚吗?” 太公望沉吟道:“若是尽心竭力,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 姬昭明白太公望话中的意思笑道:“这几人或者是我的叔叔,或者是我的兄长,都是姬姓的宗族长辈,是天子最亲近的亲属,如果刻薄的对待他们,宗法的威严又怎么体现呢?” 九十六国,姬姓诸侯六十七,不出十年,姬姓宗族的力量就会迎来极大的膨胀,到那时最大的威胁殷商旧人和夷狄侵扰就不攻自破,天子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固了。 至于日后天子握不住姬姓宗族这把利剑,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若是在宗法制度最森严的时候连削藩这种事都做不成,那天子不如退位让贤。 不过对于太公望的担忧,姬昭自然是考虑过的,“太公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到时候可能要太公随我,率天子三军向东平乱了,到时候不知道这九十六国,有多少要夺爵除国。” 太公望应道:“先王临终的时候将邦周托付给您,况且齐姜为王后,我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 齐姜为王后,她的孩子就是嫡子,日后定然是要继承王位的,那时齐国就是名副其实的舅国。 等到姬昭一薨,洛国即使依旧是东方最重要的藩国之一,但必然不能保持现在这种超然的地位,到时齐国就会是诸国第一,尤其是天下异性诸侯都要以齐侯为首。 姬昭身子一顿,复又笑道:“王后出身高贵,想必日后定能诞下王太子,延续我邦周的国祚。” 对姬昭而言,拿到天阶·天人卡的那一刻,姬姜联盟就变得可有可无,但先不说他不会直接放大,从邦周来说,是很需要这个联盟来保持稳定的。 要知道,姬姜联盟不仅仅是天子和姜姓宗族的联盟,其中还有一个小姬姜联盟——齐洛联盟,齐洛联手加上新营建的都邑,整个东方都会稳定在这种三角权力结构中。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随着天子册封武庚为公爵,统治殷商旧地,管理殷商旧民的消息传来,殷商遗民大悦,尤其是天子允许他们使用殷商的旧俗,更是一片欢腾。 武庚却是一片心忧,多次对身边的心腹大臣说:“周天子封我于故国之都,安抚遗民,但是管、庸、邶三国将我团团包围,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我该怎么抵挡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管、庸、邶三侯根本就没把监管他这件事放在心上。 管侯是武王最年长的弟弟,本是最有资格摄政的大臣,却没想到武王越过了他,选择了姬昭摄政。 他对自己的上卿多次发泄过不满:“先王宾天,我才是宗家嫡长,姬昭不过是四子罢了,怎么能摄政治理天下呢?” 而且姬昭虽然扩展诸姬势力,大肆分封诸侯,但却以礼制严格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且他只得到了侯爵的地位,竟然和他一向看不起的晋侯同等地位,这使得他更是不满。 庸侯、邶侯本就是宗族的长者,自然不甘心屈居于姬昭这个后生晚辈之下,于是在诸侯国中传播谣言,“天子年幼,姬昭摄政定然有不轨之心,恐怕是想要取代天子,自立为王。” 三人便决定联合起来作乱。 武庚日夜忧虑,坐立不安,便与管、庸、邶三侯联合起来,又发动了亲近殷商的数十个未得到周天子册封的方国国主,又裹挟了一批诸侯,整个殷商故地几乎卷入了战乱之中。 …… 镐京。 管、庸、邶、宋四国作乱的消息几乎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回来,齐洛二侯已经率领很多诸侯开始与叛军交战。 宫殿之中,十岁的康王姬允坐在王位上首,小手拉着姬昭衣角,问道:“王叔,你是要出征剿灭叛军吗?就像父王那样。” 大殿上的臣子只有姬昭、太公望以及姬昭的同母弟程侯林三人。 姬昭、太公望二人皆负甲持剑,脸上并无惊慌之色,这场叛乱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天子勿要担心,些许叛贼而已。此次臣与太公出征,国中事务便交给程侯,天子有事可以和程侯商量。”说着将目光望向姬林,“程侯此次留在王城,务必要如履薄冰,尽心侍奉天子,切记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程侯林闻言连忙行礼道:“太宰所言,臣一定铭记在心,粮需供给,绝不短缺,不会耽误太宰东征大计。” 姬昭和太公望东征,可不是仅仅为了处理一场叛乱,平定叛乱之后就要趁胜大索东部诸国,营建洛邑,为后续分陕而治做准备,毕竟天子在一天天长大,这天下终究是要交回他手中。 这一次出京,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镐京城自然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才能放心。 至于东征,姬昭有十成的把握,经过两年的积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0。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中立;②贵族:友善;③军队:友善;④国人:友善;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15000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虽然这两年中没能再获得道具,但两个天阶道具,一个地阶道具,先前三个成就加上这两年的积累,一共15000气运点数。 这几年的锻炼与学习,三维属性突破90,全部达到名臣的层次,堪称小六边形战士,加上异于常人的知识,姬昭有信心在这个时代处理任何难题。 况且军队、贵族、国人都臣服于他,王室也并不都是三监那样的叛逆,如晋侯、程侯等一批姬姓诸侯都站在他这边,上下一心,此战必胜。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后续出征的事宜,大朝会上,姬昭向王畿众臣宣布自己将要出征,天子举行了规模庞大的祭天大典。 拱卫王畿最精锐的天子六军直接被姬昭带走了一半,此时一军一万两千人,足足三万多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镐京出发,前往邦周东部。 中军车辇。 姬昭与太公望相对而坐。 “一场闹剧!” “是闹剧,但叛军人数众多,太宰还是要谨慎。” “分而化之,聚而歼之,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姬昭闭目静思,思索山川河流的走向,思考何处能行军、扎营、设伏、排阵。 很多人策略游戏玩多了,以为打仗是单纯的计谋,实际上谋士的地位远远不如统兵大将。 所谓以正合,统兵大将就是正。 统兵大将的能力是所有谋划实现的根基,而统兵实际上是很枯燥的事情,绝大多数时间就是按部就班行军、扎营、布阵防御。 姬昭自王畿镐京而来,手持天子诏令,命令诸侯各自出兵,作为三军辅助。 诸国君主心里都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助阵,等到姬昭平叛归来,难道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死肯定不会,但夺爵除国还不如死! 况且他们本身就对现在的秩序很满意,自然不喜欢三监这种乱局者。 等到姬昭彻底踏上殷商旧地时,与诸侯会盟之时,有兵员六万,加上充当炮灰以及转运粮草的奴隶,军队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太宰学识真是通天,第一次统兵,二十万军队就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胜过许多常年打仗的将军。” 太公望半真半假的称赞着。 先前姬昭能统率三万军队井井有条,太公望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三万人并不多,基本上天才将领初出茅庐的时候都能做到。 但二十万军队依旧能井井有条,这甚至让太公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姬昭是没有统过兵的! 大兵团的指挥需要经验的支撑,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若是太公知道后世有个叫韩信的神人,一上手就统率大军团,连战连胜,几十万人的大军团会战如臂使指,估计就不觉得姬昭这个有什么稀奇了。 此次天下九十六国,同三监作乱、被三监裹挟者共二十三国,此刻在姬昭麾下的诸侯共二十六国,接到天子诏书的南北两路诸侯还在路上磨磨蹭蹭。 这些被封到南北二方的诸侯,要么是姬姓的远支宗亲,要么是异性的诸侯,国小力弱,正与夷狄连日大战,忙的不可开交,对于中原大战并不太想参与,也不敢将军队抽调走。 大部分都是数十名甲士带着几百名奴隶加上资军的财货、粮草而来,姬昭也不在意,毕竟他大封诸侯的目的之一就是清剿遍及天下的夷狄。 ------------ 第四章:洛水之战 在多数诸侯看来,管、庸、邶、宋四国联军实力并不弱,三监都曾经追随先王,本就是王族的强支,其中最强的管侯甚至有甲兵近万,在加上庸邶二侯以及殷商遗民,单以甲兵言,实在是不能小觑,当然他们依旧相信平叛大军能够取得胜利,只是可能会艰难一点。 他们分析的很对,但姬昭有挂,气运点十连抽,抽出了两个黄阶道具,其中一个是保底,其中【借东风】就很适合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会战。 【黄阶·借东风(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股狂风。】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象对古代战争的胜负影响实在是太大。 两军互不相让,准备野战做过一场,二十万人相持于洛水北畔,各自扎营,堪称无边无际,这就是为什么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洛水畔来大战一场,因为其他地方甚至都展不开如此多的军队与战车。 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即将到来,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姬昭召集诸侯、兵士,登台祭天,“我王奉上天的命令来牧养万民,我们接受天子的金银粮帛,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东贼冒犯王上,妄图逆乱天命,这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我们如果不尽心竭力,上天难道会放弃惩罚我们吗? 到那个时候,结果一定是我们接受不了的。 孤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指示,上天会以狂风为我军助阵,此战必胜!” 叛贼同样举行了祭天仪式,进行了战前动员。 随着一通通鼓声,贼军前锋缓步前压,姬昭军中甲士持盾守御,他不时抬头望天,判断时辰。 两军相差只剩几百步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刹那之间黑了下来,忽有狂风而起,直直的在洛水北侧的大地上吹过,力道之大甚至将断树卷起,一些没有扎牢的营帐直接飞起,地上尘土更是不用多说,堪称遮天蔽日,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呆滞了起来,更奇怪的是,洛水南侧竟然一丝风都没有! 姬昭军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上天真的降下了狂风助阵,士气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就连诸侯面对这等怪异的情况都相信真是上天眷顾。 实在是这等狂风非人力可为! “狂风已到,擂鼓助威!” 姬昭一声大喝,挥剑大笑道:“上天已经回应了孤的请求,诸军乘着风势向前,定能一战剿灭叛贼!” 这西风从王军背后吹来,直扑叛军颜面,如此烈风裹挟沙石之下,弓箭手便是睁眼也难,即便能射出箭来,不说准头,威力也是大减,对于叛军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对阵之中,管侯眼见如此怪异之事,几人几乎瞬间面如土色,“怎会如此?难道我等真是逆乱天命,所以上天要亡我等吗?” 武庚持剑吼道:“哪有什么天命?玄鸟赐予殷商六百年江山,孤从来没有听父王说过殷商天命终结,可武王一至,顷刻溃败。这是人力穷尽,而不是天命已失,只要我们能打赢这一仗,天命就是我们的!” 管侯的上卿同样大声喊道:“君上,齐洛二贼一定会乘着机会进攻,我军必败,如今之计,只能结阵防御,等到风势小了,再做打算!” “君上,不可结阵防御,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当务之急是由精锐卫士保护您先行撤离这里,国中还有子民可以整兵再战。” 叛贼一片慌乱,姬昭这边的诸侯却是人声鼎沸,甚至就连太公望都有些激动道:“上天赐予的,不要反而会有祸患,弓箭手抛射,打乱阵型,准备战车冲锋对面步兵。” 王军弓箭手再向前行借着风势直接弯弓射箭,辅兵更是燃起大火,无数烟尘吹到了对面,这一下不仅仅是沙石之威,甚至还有灼烧之感,火借风势,浓烟滚滚,让人苦不堪言。 这等情况之下,贼军哪里还能保持阵型整齐,面上皆是惊慌之色,尤其是那些奴隶兵与东夷部落,纪律性本就极差,这等情况下,竟然直接出现了扔下武器逃跑的人! 武庚一见,瞬间面如土色,想到了当初牧野之战的情形,商军锋锐的甲兵甚至没有机会与周军交锋,就被那些奴隶兵直接冲垮了。 诸侯各率家臣立起旗帜向前冲杀,姬昭王军鼓点越发密集,一轮轮箭雨抛射不断造成杀伤,这种单方面的杀伤对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致命了。 中军将子爵单易率队直扑管贼所在战车,他有听声之能,凭借强横的记忆力,即使在如此漆黑混乱的记忆中依旧能够找到管贼。 本是为武王牧马的奴隶,单名易,天生神力,勇猛异常,能硬抗烈马冲锋,姬昭将他封在单地,还赐予了子爵的爵位,他早就憋着劲要报答姬昭的恩情。 在风力的推动下甲兵们的速度太快了! 管贼与武庚骇然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军队,着甲的步兵与战车轰隆隆的响彻战场,鼓点声瞬间急促的响起,这通鼓声更是让贼军肝胆具丧,主君竟然遇到了危险! 可是敌人到底在哪里? 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人倒在地上,一轮轮箭雨不断落下,持盾的甲兵整齐的逼近,身边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惨叫声呼喝声不绝于耳,指挥体系已经部分瘫痪。 单易率领着大军几乎瞬间就冲破了重重防线,冲锋起来的战车远远不是步兵所能抵挡的,血肉之躯被直接碾过,留下一地血水。 随着密集的战鼓不断敲响,牛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所有人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杀来,一把把青铜戈直接折断,一把把利剑砍在甲胄上,最后蹦出一个个缺口。 单易单手挥舞着戈,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换了三支,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眼前危险就在眼前,随军而来的诸侯立刻带着家臣撤退,单易看几人要走,立刻加快速度,他清楚大纛笨重是带不走的,若不能擒杀管贼,便要砍断大纛。 “咚!” 大纛落地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响亮,本就或逃或抵抗的叛军,一见大纛倒地,几乎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瞬间那些本还能抗拒奴隶兵冲击的战阵山崩地裂。 军队一旦溃败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收拢,所有人都背对着狂风向东边逃去,甚至还有人直接跳进洛水妄图游过洛水活命。 可在战场中不论是背对敌人还是进水,都只是充当活靶子而已,王军战车轰隆隆碾压而过,叛军的战车同样毫不犹豫的从自己人的身上碾过,弓箭手一路掩杀。面对着战车,这下叛军纷纷向着洛水跳去,一支支箭簇射在身上,流出的鲜血几乎要将河水染红。 天空渐渐放晴,管侯与武庚的战车极其显眼,不驾车必死,但驾车却无法摆脱追击,几人几乎陷入绝望之中,只能徒劳的驾驶战车,希冀着能够脱离姬昭的视线。 “轰!” 任谁都没想到,管侯的一匹战马竟然立足未稳,直接将整辆战车带的飞了出去,管侯重重的被砸在了地上,当场头颅就凹进去了一半直接暴毙。 武庚几人看着自己战车前同样气喘吁吁的战马眼中满是骇然,庸、邶二侯连忙将战车停下准备投降,这样跑下去就是必死的结局,唯有武庚还不放弃,但一切只是徒劳,他们的战马与姬昭从镐京带来的完全没法比,最终还是被逼停受缚。 此战已胜,但却没有时间歇息,东部地区人口稠密,日后还有苦战,能多杀伤一人便是一人。 姬昭走下战车,将武庚拖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上,进行了一个相当简陋的仪式。 “殷商失去了天命,邦周取而代之。先王发灭掉了商,却不让先王汤的祭祀灭绝,王将殷墟旧地赐予你,让你治理殷商的旧民,这是何等的恩典?你却公然反叛,违抗上天的命令,你的失败正是在于此,今日我以你的头颅来祭祀上天,警告那些不遵守天命的人。” “哗!” 姬昭宣布直接处死武庚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他们都以为会将武庚押回镐京献俘。 不等众人反应,姬昭手起剑落将武庚枭首,大声喊道:“此次出征不是单纯的平叛,而是东征,大军继续向东,诛灭所有祸乱方国、部落,东征结束,天子会再次分封诸侯,赐下金银粮帛,奴隶!” “天子万年!” “邦周万年!” …… 姬昭继续向东,一小队使者则带着此次叛乱的贼首回到了镐京城,程侯主持了规模庞大的献祭大典,留在镐京中的公卿做起事来更加用心,大军所需粮草丝毫不敢延误。 ------------ 第五章:东征与洛邑 奄国。 姬昭的战车轰隆隆向前,面前是无数跪伏在地的俘虏,奄国之中全是殷商旧民,奄国前任国君随着武庚叛乱战死在洛水之畔,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大军一路向东征讨而来。 这段时间,大军先攻击坐落在各个大城中的东夷小部落,断绝他们和外面的来往,一路顺利的夷灭了数十个部落,接着向北攻击那些方国。 奄国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据城而守给大军的造成不小的伤亡,此刻进得城来,姬昭冷眼扫过,举剑道:“奄国之人,不尊奉天命,如果不惩罚他们,上天一定会愤怒。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杀掉,没有超过车轮的男子给予宫刑,赐给诸侯充当宫人,剩下的女子全部贬为奴隶,按照功劳分给诸侯、卿、士、庶人。这样惩罚他们,想必上天能够满意了。” 士兵们将一个个俘虏拖走,又是一场血腥的杀戮,在这一年之中这已经是常态。 诸侯们纷纷侧目,奄国是所有被攻灭的国家中最惨的,这一路东征几乎就是一路杀,无数东夷人、殷商旧族成为奴隶,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一年时间,整个传统意义上的殷商旧族就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实在是姬昭手段太过狠厉,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一个人屠,这些时日中,就连太公望都几乎不提意见,其余诸侯更是战战兢兢,姬昭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实际上很多人都觉得早就应该开始怀柔,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现在斩首差不多,剩下的那些人早就吓破了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再这么杀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大军劫掠得到的财物已经顶不住粮草的消耗,这也是为什么大肆屠杀的原因,士兵们的粮食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分给奴隶粮食。 但他们不敢说,太公望则是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姬昭自然很是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他有自己的目的,殷商旧族的力量还是有些大,一旦休养生息十几年,伊洛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会失衡。 再加上东征对于邦周是极其重要的事件,几乎不亚于汉高祖刘邦平定异姓王,只有完成了东征,周天子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天下共主,而且随着东征进度的增长,每时每刻增加的气运点数都让他不能放弃。 这一次东征使用了一万的气运点数,抽到了两个黄阶·道具和几个白板道具,他自然要补充回来,所以他疯狂的对殷商旧国进行屠戮。 攻破奄国,最后一次屠杀殷商旧族之后,东征的进度条已经结束,系统判断此次东征的目的已经彻底完成,气运点数已经不再增加,他自然不会再多造杀孽。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2。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友善;②贵族:尊敬;③军队:尊敬;④国人:友善;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23426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黄阶·六月雪: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⑤白板道具×3,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想到这里,姬昭扫视了一圈簇拥着自己的诸侯道:“大军连日征战,暂时在奄国歇息,向各国派出使者。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最后的机会,十五日内肉袒负荆来奄国面见孤,若是不到,奄国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有人瞬间就是眼前一亮,战争结束,那接下来就是分赃的阶段。 随着从奄国奔出的使者,笼罩在整个殷墟旧地上的阴霾好像散开了一点。 接到消息的诸侯国主根本连一丝犹豫都不敢,纷纷驾着战车带着卫队前来奄国朝拜姬昭。 等到诸侯、方国国主聚集在奄国,姬昭便在奄国宫室内接见他们,端坐在上首,左右两列坐着随军的公侯伯。 殷商旧地的诸侯国主纷纷膝行俯首,颤颤巍巍道:“小国下臣觐见大邦周太宰,愿您像太阳一样永恒照耀天下。” “抬起头来。”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惶恐,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姬昭冰冷的声音传来:“这一次孤率军东征,起因便是武庚伙同管、庸、邶三贼作乱,现在四贼都已经被枭首送入镐京。武庚是你们的旧王,想必你们对邦周很是不满了?” 朴国国君带着哭腔顿首道:“邦周是承接了天命的王朝,天子在上天面前赐予臣和武庚金册,武庚是天子的逆臣,而臣是天子的忠臣,一心想着为天子藩篱,怎么会因为武庚这样的贼子而对邦周产生不满呢?太宰您的智慧比大海还要深,比泰山还要高,臣的心意想必您一定能看到。” 这种情况下,只有表忠心才能有一丝活路,表完忠心就要表现出价值。 “朴子既然是忠臣,想必会尽忠王事了?” 虽然姬昭的语气并没有变好,但朴子心中却送了一口气,谈条件好啊,谈条件命就能保住了,连忙道:“臣的一切都是天子赐下的,自然可以将一切奉献给天子,这是忠臣该做的事情。” “说的好啊,果然是忠臣,若是管、庸、邶、宋四贼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死于战阵之上。” 眼见姬昭语气变化,朴子这狗贼竟然看起来保住了命,其他诸侯顿时就有些着急,这种情况下你都抢跑,也太不要脸了,众人连忙争先恐后开口求饶。 “太宰,外臣也愿意为天子奉献一切。” “……” “太宰,臣也是天子的忠臣啊。” “太宰,外臣愿意率领部落归附天子,聆听圣音。” 这副画面很是滑稽,这些人有的是一国之君,有的是部落之主,现在却只能在这里膝行求饶。 这一刻即使是那些公侯伯都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怖,他们高贵的血统只需要一场失败的战争就会灰飞烟灭! 望着一个个疯狂表忠心的诸侯国主,姬昭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先王曾经交给孤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伊洛之地营建都邑,这件事关系着我邦周天命的延续,如果诸位愿意将都邑建造起来,孤相信诸位真是我大邦周的忠臣。” “嘶~” 建造一座王城,那耗费简直不可计数。 “臣愿意!”朴子真是一手好添功,毫不犹豫说道:“臣会发尽国中民力全力支持都邑营建。” 众人没想到朴子这狗贼居然这么果断,而且又把他们卖了,心中恨急却又不得不俯首表示自己的忠心。 …… 一行人伴随着姬昭来到伊洛之畔考察。 他要在这里营建的洛邑,就是后世的洛阳,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足够深的印记,而且这件事做成了或许能够得到一个玄阶的道具。 随着每一个王朝定都这里,这座城池还能不断的为他提供不菲的气运点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不愧是先王选定的天命之地,这等肥沃的水土,足以供养上百万人,以洛邑作为王畿就再也不用担心东部有人叛乱,从这里发兵,旦夕之间就能平定。” 太公望沉吟道:“如果要建造比镐京城规模还大的洛邑,恐怕要几年的时间。” 姬昭倒是不在意,意气风发道:“尽快即可,王上距离加冠亲征还有许多年,足够我们营建洛邑了,等到王上亲政,便实行两京制,从镐京城到洛邑,都是天子能够掌控的势力范围。” “此事交予谁来监管?” 姬昭与太公望乃是天子三公,两人已经两年都没有回过镐京,自然不能再在东部停留,还是要尽快回到镐京城主持大局。 后续的封国管理、夷狄征讨赏赐都是大事,此次东征使得分封体系彻底运转起来,马上就到了诸侯朝拜的年份,作为摄政他必须赶回去。 “洛邑的建造监管便交给我的嫡长子罢,他代替孤就藩洛国,位居要冲,距离洛邑不远,看管那些殷商旧族再合适不过,每年冬季孤前来巡视进度,这样做应当是可以的。” ------------ 第六章:天命所在,变夷为夏 先王敕封总摄王政、代行王事、太宰、上将军、洛侯昭率大军回京,与此同时,数十国诸侯并行进京朝拜天子,举行会盟,同时赏功罚过,尤其是殷墟旧地要再行封建。 这是康王元年大行封建之后,第一次所有诸侯齐聚镐京,其中礼仪问题就让整个王庭忙成一团。 正常来说,姬昭如此权臣,率军回京定然遭遇有心人揣测,但姬昭早就有所准备,他为天子挑选的妃子皆是母族强大的公侯贵女,除了王后齐姜之外,三夫人皆是来自异性诸侯中的强支。 所有人都看得出,洛侯在竭力地维持王都中的力量平衡,这让天子的外戚们稍稍放下了心,那些公侯实在是不愿意和姬昭对上,除非太公望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一方,否则他们并没有胜算。 十月底,从殷墟出发,走了一个月的东征大军,终于到达了镐京之外。 天子允亲率在京诸侯、公卿、内外王臣在镐京城东王门外迎接凯旋的东征大军,姬昭负甲佩剑,一身戎装向天子三拜,姬允连忙扶住姬昭笑道:“王叔有大功于邦周社稷,《王道》中说天子要恭敬的对待得以让天下大治的圣人,况且您曾背负寡人,这是父子之间的礼节,现在让您对寡人行礼,这是不符合上古圣王之道的。” 姬昭也不坚持,转身指着东征大军道:“王上,臣元年时尊奉您的命令出征,数以万计的甲士甘愿在艰苦的环境中作战,这都是受到了先王的恩德,而希望向您报答一二,臣之所以能够立下大功,都是得益于先王的恩典与您的天命啊。” 姬允拉着姬昭走向自己的车辇,边走边道:“天命即圣人出,王叔安康,邦周天命即在。” 二人在万众簇拥下进了镐京,三军在众将带领下回到营地驻扎,后续会有天子特使给予他们赏赐。 有资格获得封土的则被带到王宫之中,此次东征王庭中央的权威得到了极大的彰显,有心作乱的诸夏之人彻底被打垮,经过商周两代的经营,东夷的力量也得到了削弱,但整个天下的四夷形势还是颇为严峻。 天子六军不可能一直出征,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没人能保证一直胜利。 真实历史中天子权威旁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天子六军损失殆尽,没有了震慑诸侯的武力保障。 姬昭准备在这次大行封建之时,进一步加强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利益交换,那种单纯的朝贡无法使周天子在诸侯扩张时获取足够的利益,不利于周王朝的稳定。 又是一整套的祭天仪式,姬允毕竟年纪还小,主要的流程都是姬昭完成的,诸侯们被折腾了一天却不感到疲累,此次出征立功的等着赏赐,有过的也听天由命。 夜幕落下,王宫之中一片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处处是饮宴之声,好不快活。 翌日。 天子在王宫中召见群臣,众卿以爵位高低,官职大小按序而入,进殿之后尽皆跪坐,神色肃穆。 只见姬昭佩剑站在天子王座右侧,此为摄政,太公望站在天子左侧台阶下两节,此为辅政。 一系列参拜之后,姬昭开口问道:“诸位宗亲功臣知道孤为什么要封邦建国,却又与夏商不同吗?” 姬昭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宫中众人都有些疑惑,自古以来都要给功臣宗室赏赐土地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还是什么特殊原因吗? “臣等不知,还请太宰解惑。” 优秀的捧哏就是要及时的接话。 姬昭便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辞讲出:“封建之事,早在先王在时孤便与先王商议,这是涉及邦周是否应天受命的大事,先王曾对孤说,天命只降临在诸夏的身上,天下是上天赐予诸夏生存的土地,但是大量肥沃的土地却被夷狄占据,夏商征讨夷狄不利,天命就会衰减,先王与孤都担心邦周会步夏商的后尘。” 殿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想,殷商不就是因为不能妥善的处理东夷部落,消耗了大量的军队才被邦周取而代之的吗? 当然让他们最相信的还是姬昭将先王搬了出来,先王承天受命是所有人公认的。 “四年之前,孤代行王事,在此宫中大行封建,犒赏宗亲、功臣、前朝后裔,天子赏赐给他们土地、人口、财货,就是希望能以诸夏君主统治夷狄之民,最终变夷为夏,这样我们邦周的天命就会得到延长。 他们却不思报答天子的恩典,为天子征讨不服王化的蛮夷,反而叛乱生事,致使诸夏的实力减弱,最终上天惩罚了他们。 孤在东部大行杀戮,就是受到天命指引,如果不对叛军施加最严重的惩罚,受命忠臣的功勋怎么能够得到彰显呢? 《王道》开篇便是‘王业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希望诸位都能牢牢记住邦周诸侯的身份,用周礼来统治夷民。 若是做不到,天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邦周天命的人,依照过错降爵夺地,乃至于夺爵除国,甚至收回他的姓氏,贬为庶人,让他死后无颜面见祖宗。” 剥夺姓氏,贬为庶人! 众人都心有戚戚然,姓是他们血统的来源,氏是他们尊贵的象征,这两者一旦被剥夺,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个血统贵族时代,任何官职都不会落在他们头上,除非天子垂怜,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复生之日。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打击夷狄放在了封国第一要务的位置,这正是姬昭乐见其成的。 从后世领土角度看,周王朝的贡献简直无与伦比,上百个武装殖民团体四处出击,几乎剿灭了整个中原内的其他文化部族,而且还都统一在周天子这个共主之下,形成了几百年的文化认同。 为之后的秦汉大一统奠定了极为坚实的基础。 分封制是非常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的制度,姬昭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大加强诸侯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使所有诸侯对诸夏身份产生认同,让所有与外族勾结的诸侯为天下耻笑。 “孤编纂了《周礼》、《王制》、《王道》三书来教导天子,《周礼》这本书,是邦周根本,诸公要认真研读,才能尽心侍奉天子。” 姬昭将一份份白色绢布举起示意众人道:“元年时所行封建,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所以才有四贼阴阳逆乱、不敬上天、祸害苍生,致使刀兵内卷,杀戮凛凛,今日便重新定下封建,从此天道阴阳有序,诸公要按制行事,不可逾越,使我邦周永享天命,尔等亦可永享富贵。” 经过姬昭调整的分封制终于新鲜出炉,先是为了彰显邦周恩典,提出了二王三恪制度。 先前所封尧舜禹三王的后裔,只有禹王后裔保留了杞公的爵位,然后将宋公的爵位由纣王的庶兄子灿继承,但宋国的封地大幅度缩减,姬昭将三部殷商旧族赐予他,让他安抚剩下的殷商遗民,子灿很是感激,他不在乎土地爵位的大小,但这一次分封,证明周王朝是真的不会再针对殷商遗民赶尽杀绝了。 之后将黄帝、尧、舜的后裔分别封在祝、唐、陈三地,皆为侯爵,次于二王。 当然,爵位虽然高,位置却不好,都被姬昭放在了强大的姬姓诸侯国旁边。 不过诸侯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毕竟那可是白给的好处,就连殷商后裔都依旧能够享有一片土地。 虚封完之后 “齐侯、燕侯、保侯、徽侯上前听封。” 四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侯爵连忙起身,其中只有太公望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毕竟这四侯中,只有齐侯在王畿执政,另外三人都受封在边疆。 “臣在!” 姬昭点出的四人,齐侯不用多说,三公之一,是诸侯公卿眼中,如今邦周之中唯一能对抗他的人,其余三人都是武王的弟弟,因为是庶出,所以才受封到偏远之地,不过四年过去,征讨夷狄颇有成效,都是如今姬姓宗亲中较为强大的支系。 “天地有四面八极,天子居于中央,统率四方,但是四面的夷狄不断涌来,这是不能饶恕的。 齐、燕、保、徽是诸夏列国中的强支,天子要在四方彰显天命,将邦周的礼仪与文化传播出去,所以命令你们征讨东夷、西戎、北狄、南蛮。 天子将自己象征战争的节杖赐予你们,还给予你们每年三月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加封你们四人为‘奉王受命’。 会盟诸侯书首列言‘奉王受命’加爵位尊号,位同三公。 受此任命,每年一月,你们要派遣使者来觐见天子,向天子献上俘虏、财货,天子会根据你们的功勋给予赏赐,天子会向四国派出史官记录你们的历史以及诸侯会盟的信息。 ‘奉王受命’五年一迁,若是功勋尚可,可以继续受封,如果数年还功勋不足,便由天子收回,迁转至其余方面诸侯。” 这一下殿中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四侯获得了征讨蛮夷时,会盟诸侯的权力,这意味着他们是四方之主。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又有言,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天子这一下子把部分征伐的权力和名位的权力都过渡给了诸侯,实在是出乎众人预料。 但在姬昭看来,先不说四镇诸侯制度能够有效统合各方面军队,对蛮夷进行打击,况且四镇诸侯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威胁到周天子,百年的时间,诸侯国起起落落,四镇诸侯的名位还能成为挑拨诸侯的工具,实在是利大于弊。 况且,洛国毕竟是诸侯国之一,也是姬昭几百年内安身立命的根本,天子过于强势也不尽是好处。 度过初时的震惊,伯爵以下的诸侯开始思考,如果会盟的时候不去,会不会招来打击报复? 四侯也在思考这条政策的影响,燕侯封地在遥远的东北,徽侯封地在大河南部,距离镐京城极远,周围封国本就不多,还大多是异性的子男之国,本就几乎是单打独斗,若是能征召一些子男随同作战,倒也聊胜于无。 西部犬戎势力强大,一直是天子六军与之作战,天子在王畿之西分封了四个姬姓的侯国,但到底能不能抵挡犬戎势力,没人有把握,若是作战不利,导致天子出兵,定然会被天子问罪,四侯之中,保侯压力最大,日后拱卫王畿的重担起码一半要压在他身上。 齐侯境地相对较好,东夷一直是重点打击对象,齐国自建国时便一直作战,但东部分封的诸侯最多,几乎有一半的诸侯都分封在了东部,如果能够统合,齐国的影响力能够瞬间膨胀。 但正是因为东部重要,有几个重要的诸侯也都在这里,比如殷商旧部宋国,宋公若是参与会盟,奉王受命虽然位同三公,但宋国主可是真正的三公,而且实力强大,加上地位本就有上下,齐侯还能坐主位吗? 何况还有洛国这个如今的姬姓强国之一,同样是东部大国,与齐国距离甚至还不算是太远,姬昭虽然没有就国,但谁又能忽视,两国比邻,谁肯低头? 洛邑也正在营建中,齐国纵然依靠奉王受命能压下宋洛二国,难道还能胜过天子吗? 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四侯自然不会放弃天子赐予的名正言顺统合诸侯的机会,其他侯爵心中也想着获得“奉王受命”的加封,至于子男末等爵在这种大朝会上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四侯便齐齐顿首,从侍者手中接过象征征伐的节杖,回到队列之中。 “孤东征之时,眼见诸国酒器、礼器混乱不堪,愚昧无序,破里国时,区区子爵,竟然使用九鼎祭祀上天。 旧年先王禹铸造九鼎,镇压九州,九鼎承受天命,是王者的礼器,诸侯使用九鼎,王者又该使用什么礼器呢?王是奉天承运之人,所以祭祀苍天,诸侯僭越难道不是窥视神器,妄图谋逆吗?” 姬昭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是比较平静,在周礼还没有出现的时代,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但姬昭不能容忍。 统治阶级的无序会带来统治的不稳定,这是他通关游戏最大的变数,只有稳定的政治局面,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孤针对这种情况,编撰的《周礼》所有人都务必要读完,其中从服饰、宫殿、饮食、用具、车马、乐器,从生到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规章可循,回到国中要传便国人,若是日后再有逾矩之人,顷刻之间,天子一声令下,天下共击之,夺爵除国,贬为庶人,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 这等酷刑是不对士及以上使用的,怪不得要贬为庶人。 姬昭认为这是一次成功的朝会,邦周的统治集团以极高的效率通过了接下来几十年的国策,整个王朝以他希望的面目行走在历史上。 诸侯们带着天子赏赐的人口、财货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 王畿内的国人离开了拥挤的土地,在诸侯国中服役,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成为诸侯附庸,虽然不是诸侯卿大夫,但得到一块采邑,也算是步入了士的阶段。 邦周所有人都得到了光明的未来。 而姬昭坐在王畿之中,随着气运点缓缓的增长,教授着姬允为王之道,默默地注视着各地诸侯的消息。 ------------ 第七章:姬昭薨 如今是康王九年,距离上次大行封建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唯一能制衡姬昭的太公薨,天子派遣使者慰问,代行王事的太宰姬昭很安静,一直待在王城中。 但却给天下诸侯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至今为止,已经有四位诸侯因为使用天子礼乐被他夺爵除国,其中一位还被他一杯毒酒赐死,另外两人也都被贬为庶人,更多诸侯则是动辄被下诏斥责征讨夷狄不利。 而姬昭自认他除了冬季到洛邑查看修建进度,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每日早早进入王宫之中,手把手教导姬允处理政务,接见王畿的事务官,处理各地诸侯使者的觐见。 姬允还未加冠,但也已经是一个颇为强壮的年轻人,姬昭的言传身教、加上本身天赋就好,已经有了贤君的胚子。 齐国的嫡女及笄,来到王畿与康王成婚,正式成为了邦周的王后。 随着康王成婚,整个周王朝的氛围都为之一变,虽然康王还没有加冠,不能正式执政,但所有人都感觉那一天近在眼前,政权的交接向来都是麻烦事,尤其是臣子还政与王,历史上也只有不知真假的伊尹故事。 七年前,四贼掀起叛乱时便谎称姬昭有不轨之心,想要废王自立,甚至逼得姬昭在宗庙中赌咒发誓,但这么多年下来,天下诸侯公卿已经没人认为姬昭有篡位之心了。 但一个摄政十二年的权臣,还政之后的地位怎么安排,也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这些年姬昭对诸侯始终盯得很紧,诸侯征讨所得的三成都被他收入王畿府库之中,大大充实了邦周中央的实力。 外面纷纷扰扰,王宫之中却是一片平静,姬允和他雄姿英发的父亲不同,他没有指挥过军队作战,四镇诸侯没有辜负姬昭对他们的期望与扶持,将所有的夷狄都挡在了王畿之外,这篇方千里的沃土这些年很是平静。 姬昭在处理国政之外,主要的精力用来教授姬允为君之道。 “王叔,申侯与贾伯争地,申侯斥责贾伯对他不敬,以下犯上,贾伯上书称申侯以高爵辱他,称他为戎狗。” 姬昭取过竹简向姬允问道:“王上,诸侯数量变多,地盘也在变大,以后这种相互摩擦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姬允沉吟片刻道:“二人都有过错,应当分别下诏斥责,伯爵为中,侯爵为上,贾伯对申侯不敬,虽然是激愤之语,但礼不可废,应该严厉斥责,让他明白公侯之贵,爵不可轻辱,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申侯辱贾伯为戎,纯属无中生有,贾伯国中虽多西戎之人,自身却是姬姓宗亲,这些年纳贡财货也是尽心,申侯所言对变夷为夏有害,对国策施行阻碍,属实可恶,便罚他明年进贡加三层。” 姬昭很满意姬允的处理,笑道:“王上所言极是,对二人的处理也是相当得体,能够兼顾礼法与国中现实,那这件事就按照王上所言批复处理吧。” 随着姬允的渐渐成熟,姬昭已经渐渐地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处理,姬允的表现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 作为一个年轻人,性子不骄不躁,考虑事情周道,能够听取别人有益意见的同时,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坚持,只要保持下去,未来一定是个明君。 对于姬昭的称赞,姬允一向很是开心,又从堆成山的竹简中取出一个,居然是洛侯发来的表奏。 在姬昭的推动下,他的嫡子已经正式就封洛国,一个洛侯的爵位对于他总摄王政、三公之首的地位来说,可有可无。 “王叔,洛侯上表汇报洛邑的营建进度,城池主体与宫室已经营建了大部分,按照现在的进度,已经逐渐可以迁入臣民充实洛邑了。” 在这个时代看来,新建的城池没有人气,所以天子自然不能第一时间就去居住,要先向其中迁入臣民养气。 “营建五年,养气五年,下令诸侯国各迁户口到洛邑之中,充实人口。” 【洛邑建成,这座伟大的城市将在未来的历史中,光耀千年,你获得了玄阶道具——神打符,你的气运点增加了。】 姬允摩挲着竹简轻声问道:“王叔,你曾经为寡人讲述分陕而治之策,说是在边远地区胡乱又制止不住的时候,可以派亲信大臣、宗亲前往坐镇。如今东部诸侯与东夷之间战争频繁,甚至有诸侯来不及抽身朝拜天子而被斥责,洛邑是王叔为自己选择的分陕之地吗?” 姬昭身形一顿,目光望向姬允,这个少年天子眉眼之中与武王有几分相像,容颜俊美,黑发黑瞳,英姿勃发,而且宅心仁厚,竟然猜到了洛邑是他给自己选择的退场之地,还给自己编好了理由。 姬昭微微笑道:“王上猜的不错,再有两年多王上就要加冠亲政,邦周要彻底交到王上手中,老臣总摄王政的差事自然要卸下来。 洛邑缺少人气,臣便去为王上养养气。 而且东部诸侯这些年征讨东夷顺利,实力膨胀的很快,齐国前年拿到了海盐之地,颇为富庶,已经是三五百里的大国了,臣担心有些人会侵占洛邑王畿的土地,去看着他们也能放心一点。” 姬允听到果然如自己猜想一般,便有些急道:“王叔,您可以继续留在镐京的,太宰的位置依旧由您来担任,寡人有事也可以问政于您,那洛邑新建之城,阴寒刺骨,怎么能让圣人居住呢?” 姬允从小丧父,只有姬昭陪在他身边,夙兴夜寐为他料理国家大事,还手把手教导他怎么做,更是忠心耿耿,毫不恋权要还政给他。 虽然这些年在姬昭的耳濡目染之下称得上是杀伐果断,但他本质上还是宅心仁厚之人,自然不希望姬昭就这样离开镐京。 姬昭已经不年轻了,为了稳固新生的周王朝他耗尽了心血,维持天子与诸侯的体系是极难的事情,既要保持诸侯这些刀刃的锋利,又要防止他们刀刃向内。 听到姬允的挽留,姬昭有些欣慰,不枉他这些年尽心竭力,总算是没有交出一个白眼狼,但还是笑着拒绝道:“王上,偌大的邦周只有臣不能留在镐京,臣如果不走恐怕翌日就会有流言传出,称你为傀儡天子了。” 姬允默然,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自然知道王叔这些年对诸侯压制太狠,一旦自己亲政,天下诸侯必然不会让王叔再把持王政。 到洛邑去,还能发挥余热,震慑一下东部诸侯,想到这里,望着姬昭两鬓生出的华发,姬允不由心中一酸,更是明白了王叔常说的,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如果非要一意孤行,必然众叛亲离。 …… 康王十二年。 天下诸侯齐聚镐京,为天子举行加冠礼而祝贺,无数的奇珍异宝被敬献给天子,几乎所有人都弹冠相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姬昭终于要离开了,不用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那种稍有不慎就被下诏斥责,献上财货免罪的日子他们一天都不想过。 加冠礼以及亲政仪式在浩大的仪式中结束,周王朝迎来了他新的统治者。 翌日,天子下诏前总摄王政事姬昭出镇洛邑,太宰衔不变,依旧仪同三公,再加封为‘王命总理军国重事’,位在奉王受命四镇诸侯之上,有节制方面诸侯之权。 面对这个天子的这个任命,东部诸侯真是有苦说不出,另外三部诸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东部获得奉王受命诸侯的依旧是齐国,同时也是如今东部第一大国,得益于海盐之利,富庶非常,人口有五十余万,在诸国中名列第一,相当强盛。 齐洛二国是互为姻亲之国,这些年两国也共同征讨东夷部落,但都是以齐国为主导,如今姬昭坐镇洛邑,定然要压一下齐国的发展势头,让其他诸侯国也能在征服过程中得利,维持东部平衡。 镐京城外,旌旗猎猎,天子三师跟随在姬昭身后,到达洛邑就地驻扎,成为驻守洛邑的军队,姬允亲自前来为姬昭送行,颇为不舍的执手说道:“王叔你是邦周的圣人,是擎天之柱,此次出镇,定要保重身体,多多往镐京递信,寡人若是有军国之事悬而未决,还要问政于王叔。” 姬昭闻言笑着拍拍姬允的手道:“王上天纵之姿,有古圣王之相,定能盛隆邦周,旺我宗族,臣薨后面见先王也能堂而皇之言,不负先王托付。” 有史官、画师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三王五帝以来,又有哪一对君臣之间的信任与感情能超过呢? 姬昭这样的忠臣,受命先王托孤,一十二年,权倾天下,还政于王,数遍史书又能见到几个呢? 不猜疑曾经总摄王政的臣子,还给予他丰厚的赏赐,这样仁慈的君主,难道不应该誓死效忠吗?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果不其然,系统提示意料之中的响起,这八年来,随着越来越多人认为他不会篡位,加上洛侯也是有诺必行,就时不时有这条提示响起。 政治信誉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古人非常重视这一点,后世司马老贼指洛水发誓,就将司马家族的政治信誉破坏殆尽。 姬昭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族丧失政治信誉,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潜意识中认为,洛氏绝不称王! 想要达到这一条不是很容易,但也不是非常难,只要历代洛氏家主在可以篡位的情况下,依旧忠君报国,世世代代下来就会积累庞大的政治信誉,就会让世人产生思维惯性,再配合上系统道具,至少可以消除君主的大部分怀疑。 随着姬昭东出的除了天子三师,还有很多的王畿臣民,这些人将会是洛邑的第一批人,后续还会从王畿以及周围诸侯国中不断迁徙人口过来。 姬昭不知道历史上的洛邑有多大,但如今他主持修建的洛邑是天下第一雄城,城池高大宽厚,城外有护城河,将伊洛之水灌入其中作为翼护,在这个时代,任何想要攻破这座城池的敌人,都会面临绝望。 来到洛邑的姬昭并没有如同诸侯预料的那样高压统治,而是比较随意的对齐侯进行了一番敲打,再有两年奉王受命四镇诸侯就要轮换,亲政的姬允会恩威并施,齐侯肯定是拿不到这个差使了。 姬昭每日待在洛邑之中,撰写自己的治国经验以及对周礼的深入阐释,对分封制度的后续调整,如何保持天子对诸侯的威严以及实力优势。 姬允处理政务娴熟,诸侯们的开拓整体来说比较顺利,除了少数诸侯被夷狄攻破都城之外,大多数的诸侯至少能够保证自身安全,整个邦周的实力在急速膨胀,天子从诸侯手中收取的钱粮盐帛等贡品甚至将府库填满。 封建制度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康王元年与康年四年分封时,地图上还都是一个个点状的城邦,现在已经是一块块的国家。 姬昭看着土地的变化,颇有一种玩填色游戏的感觉,只可惜这种快乐没有人懂。 康王十七年,姬昭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要正式成为洛氏始祖了。 他在虚无之间看着自己的葬礼。 三公扶棺,侯爵开道,天子三军护送,将姬昭葬在了周武王的陵寝旁边。 姬允对重臣说道:“先王临终托付王叔,负寡人于背。十七年来,王叔殚精竭虑,积劳成疾才有今日之薨。他是是先王之臣,寡人怎么能够用臣子的礼节对待他呢? 先贤曾经说,有君王的德行却没有居于王位的圣人,称为‘素王’。 王叔有经天纬地之能,便谥为‘文’,葬在先王之侧,用王礼下葬,以酬十二年来代行王事之功,这是寡人所能做的。” 【追封素王,王礼下葬,谥号“文”,你获得了玄阶道具——千里符。】 系统提示再次出现,成就达到,气运点、道具一一发放,姬昭展开自己属性面板,上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抗(姬姓)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贵族。 政治:90;谋略:76;兵略:6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友善;②贵族:友善;③军队:中立;④国人:中立;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53486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黄阶·六月雪×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⑤玄阶·千里符×2(天涯海角,瞬息而至):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黄阶·属性卡×10(天资不足以此补之):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三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上限为90,另外两项上限为80。 ⑦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⑧白板道具×52,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这些年来姬昭先先后后多次十连抽,只可惜都是黄色道具,就连一个玄阶道具也没拿到。 千里符有诸多妙用,可以兵败逃命,可以刺王杀架,是防不胜防的神物,不愧是黄阶道具之上的珍贵之物。 属性卡主要防止后代出现太过于不肖的子孙,能够提升到一个普通名臣的水平,至少保证家族维持下去。 收起属性面板,姬昭不再关注现实世界,静静感觉着气运点的不断增长。 ……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圣人者,千载以来,素王一人而已。——《史记·洛世家》 ------------ 第八章:商议勤王 姬昭曾经好奇系统如何让自己度过漫长孤寂的历史,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从他进入虚无空间的那一刻,气运点的增加不仅仅是属性面板上的数字变化,还会给他提供一股玄黄气,他可以使用玄黄气增强他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这件事情让他想到这个游戏最后的彩蛋是通关成神,那放在现实中,也许就不是玩笑,这个猜测让姬昭更是认真起来。 而且系统是会主动推动时间向前的,就像是拉进度条一样,没有较大事件的发生,也许几个瞬间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姬昭悠悠醒来,开始了解这些年的关键大事。 按照他制定的改良版分封制,周王朝稳定运行一百年不成问题。 自他薨后,前面两代天子都始终遵守着他制定的制度,周王朝平稳运行了六十年,周礼已经深入人心,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的等级非常稳固的在运行。 天子诏令所至,大多数诸侯都乖乖听令,天子未动一兵,便能使诸侯相伐,平定不臣。 但从第四代天子上位以来,便想要自己做出些事来,可惜破坏了原有的制度却没能立下新的制度,只做了八年天子就驾崩了。 他的嫡长子登上了王位,成为了周的第五代天子,名叫姬完。 对于这位天子,姬昭感觉他连武王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一个典型的废物。 …… 一支浑身着甲的军队驾驶着战车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从洛邑驶出,沿着这些年修建的驰道向着洛国而去。 马车的主人是第四代洛侯,洛苏,在他出生的时候,姬昭曾经苏醒过来,他是姬昭亲自选择的继承人。 姬昭在他身上赐下了祝福,这个祝福导致他的哥哥,也就是上一代洛侯的嫡长子坠马瘸腿,失去了继承权。 实在是洛苏的天赋潜质、成长属性都比他哥哥优秀太多,经过升级更新的系统,已经扩展出了六维属性,经过多年的培养,洛苏的六维属性分别是【权斗:91(95);治国:90(96);御人:92(95);统率:40(42);武力:54(62);军略:46(50),括号中为天赋潜质极限】。 作为一个不需要统兵的君主,这个六维属性优越到了极点,有如此优秀的嫡系后代,为了赚取足够的气运,也只能牺牲一下大重孙子了。 现在邦周的官职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当初姬昭担任过太宰的缘故,姬昭薨后,康王另立三公,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高位非公侯不能担任,洛苏作为姬姓最重要的诸侯之一,便是当代的太傅。 从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洛苏一直尽心竭力,维持着邦周的运转,他权斗水平高超,反对派被他整了几次就开始唯唯诺诺起来,而且擅长治国又有御人之术,能敏锐意识到王庭中的问题,选择合适的人选去处理,这些年声望极高。 但他性格刚强,天子又太过愚蠢无能,所以时常有顶撞之语,这次便是对天子太过失望,又不停劝谏,便直接弃官,要回洛国去,不再理会王畿之事。 与他同行的还有宋公爽,是天子的王佐官之一,二人同行是因为洛苏的妻子是宋公爽的堂妹,所以两人一向保持共进退。 由于老祖宗的关系,一直以来洛国与殷商旧国的关系都比较紧张。 宋公爽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发现邦周已经建立七十多年,宋国却始终融入不了姬姓诸侯的圈子中,这对宋国是不利的。 其中根源就在于诸姬不清楚宋国对武王和素王东征的态度,但宋公爽认为,虽然宋国是殷商旧民,但有仇的是纣王那一支,和他们这一支又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素王,他们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呢,于是开始寻求与姬姓大国联系,洛国自然是其中的重点对象之一。 而洛国一向与齐国联姻,但当代齐国适龄嫡女只有一人,已经与天子婚配,其余的庶女作为滕妾还行,作为正妻明显是不够格的。 于是洛国向齐侯世子嫁女维持双方的姻亲关系,转而另外洛苏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 周礼又规定同姓不婚,以洛国的地位,想要娶一个大国嫡女为妻是不容易的,于是洛宋两国一拍即合,就有了这桩姻亲关系。 此刻两人坐在马车之中,眼底都有一丝凝重之色,当今天子好战,这不算是大问题,但没有能力还好战就是大问题。 人贵有自知之明,洛苏就从来不参与战事,但凡有军事便一言不发,准备后勤粮草便可,但是当今天子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这是巨大的祸患。 洛苏实在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整个邦周他可能是最忠心的诸侯,用力一锤恨声道:“当初先祖封建诸国,就是为了保护天子的王畿不受战乱损害,通过供奉制度保证天子有足够的财力供养军队,这样天子就始终对诸侯保持着军力优势,能够震慑那些有不轨之心的诸侯。 但其中的核心却是天子一定要尽量避免直接参加战争,即便想要锻炼军队,派遣将领领一军轮换出征便足够了。 为何一定要率大军亲征,这是取祸之道,一旦战败,天子威严定然大损,即便获胜,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这昏君自己找死,为什么要拉上十数万国人与他赴死,一旦大败,社稷动摇,到那时要死多少周人,上天赐予的土地还没有全部拿到手中,就开始内耗,属实不智。” 宋公爽沉默片刻叹道:“楚国多番挑衅,甚至僭越称王,当今天子定然是不能容忍的。” “哼!” 洛苏冷哼一声,道:“有今日实在是王上及中原诸侯之过。 先王时便苛待南方诸侯,认为他们是蛮夷之国,楚子熊顿有大才,征讨南蛮,开拓诸夏,早就该升侯爵,赐奉王受命,以酬其功。 昔年素王执掌天下时,有这等贤才相见,连饭都来不及下咽,光着脚就出门询问贤才有什么治国的良策,才有了邦周的安定。 可先王是怎么做的? 熊顿应诏来首已参加诸侯盟会,先王却派遣他去看管祭天的火堆,不允许他参与正式的盟会,这样羞辱一位诸侯是圣王该做的事情吗? 先君据直而言,孤也曾向王上进言,却被敷衍搪塞,这是对待邦周重国的态度吗? 楚子僭越称王,不顾法度吞并周围的国度,积蓄甲兵,早已突破了小国只能领一军的规制,这都是先王与当今王上的过错! 即便想要征讨楚国,命令诸侯在洛邑聚兵即可,又为何非要动用天子六军呢? 天子最强大的武器是名爵和大义,他却只知道妄动刀兵,可见心中对国人并无半点体谅,孤相信上天不会眷顾他的。” 面对激愤的洛苏,宋公爽只是叹气,尽力安抚着他,好在洛苏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思索之后如何善后。 他已经认定天子此战必败,稍微盘算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便对宋公爽道:“兄长,天子一意孤行,不知兵事又刚愎自用,身边又有由、纪这等谄媚之辈,孤料定他此战必败,但洛邑绝不能有失,我邦周的社稷重于天子。 兄长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此次回国,便召集诸侯,孤会在召集令上署名上印,齐侯那边孤来联系,一旦有变就能立刻勤王。” “勤王?”宋公爽声音突然变大,他没想到洛苏竟然对局势的预料已经这么差了,不禁惊疑道:“天子六军是少有的精锐,楚国虽强不过是一个诸侯国罢了,恐怕最多也只有两军,而且战甲也不可能与天子六军相比,即使战败想必也能全身而退吧!” 洛苏摇摇头道:“洛国与楚国也算是有一份香火情,那熊顿是当今天下少有的战将,有万夫不挡之勇,麾下战兵皆是出自穷山恶水之地,能耐苦战,着三层甲,悍不畏死,是天下强军。 孤曾闻熊顿率三千战兵正面击溃五万南蛮部落联军,也曾听闻徽侯八千甲兵被熊顿三千人一战而灭,这等战神岂是常人能战而胜之的。 而天子,纵然是强军在他之手,能发挥出三层力便是不易,更别说天子六军自恃数倍于敌,已是骄兵,我虽然不懂战阵军事,但也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最可怕的是,天子竟然要渡河攻打楚国,当初先祖素王洛水之战,便是临水,这等地形一旦兵败,伤亡必定极大,甚至渡河之时,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洛苏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宋公爽被说服了,心中不由开始盘算自己能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中获利多少。 冥冥中的姬昭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通过对之前事件的了解,他得出了与洛苏同样的结论,他有些好奇之后自己的这个子孙会做什么,是做天子的忠臣,还是做邦周的忠臣。 姬昭暂时还没有给予自己这个后代帮助的打算,如果一个六维属性如此优秀的家主还需要帮助的话,他就要对自己是否能够通关持悲观态度了。 当初选择洛苏成为继承人就是因为优秀的家主能够获得更多气运点,洛苏也没让他失望,这些年来获得的气运点已经比他的父亲和爷爷两个人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了,等到他这一生结束,能够拿到的气运想必很是可观,虽然姬昭主要依靠细水长流,但能够突然暴富一笔,他也不会拒绝。 实际上历代家主都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家的老祖宗似乎没死,或者说是真的到了天上,有时候会关注他们,尤其是洛苏这种聪明人,面对一些发生过的事情保有深刻怀疑。 但因为太过离奇,又太多时间都没有反应,也就放在心底不说,但行事上还是谨慎了很多,对于很多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丝毫不敢逾越。 这就是为什么洛苏殚精竭虑的维持天子的权威,保证邦周中枢的权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整个天下秩序保持稳定,洛国也就能在这种秩序中千秋万载的存在下去。 对于熊顿的遭遇,虽然洛苏抱有一定的同情,但这种以下犯上,挑衅整个礼乐制度的行为必须坚决打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要联系其他诸侯,组成联军去对付熊顿,将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再谈其他。 洛苏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正在观察自己,一路急行后,他与宋公爽在宋国分别后,没有先回到洛国,而是直奔齐国边境的一座城池,齐侯吕白已经收到了他的信,在那里等他。 “舅父!” 一见到吕白,洛苏立刻热情的喊道,他的母亲是吕白的胞妹,两个人是亲舅甥的关系。 “你也是一国之主了,稳重一点。”齐侯吕白也很是高兴,前代齐侯子嗣极少,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感情极好,招呼洛苏坐下后问道:“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洛苏拿起温酒为舅舅倒上,说道:“舅父放心,母亲身体极好,前几日来信说正在酿酒,说是外父在时常喝,酿好之后要送给舅父尝尝。” 吕白脸上忍不住笑道:“好,好啊,到时候定要尝尝。说吧,信中所言大事是什么?” 如今的齐侯不在王宫内任职,而是专注开拓东海之滨,几十年下来,东夷部落实力下降的极大,在整体力量对比上已经远远比不上诸侯,其中齐国功不可没,不过对于王畿的消息就有些滞后了。 洛苏便将王畿中的情况与吕白交代一番,又将自己与宋公商量的言论讲出,勤王之事绝对不能少了齐国,从二十年前开始,齐国就彻底成为了东部第一强国,从此“奉王受命”的称号就一直在洛国与宋国之间流转,再也没有赐予过齐国,不过作为天子最重要的姻亲国,齐国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吕白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是绝对不希望天子出事的,当今天下诸侯,与天子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姜姓吕氏齐国,甚至要超过其他姬姓诸侯国,在现在这个秩序中,齐国的地位几乎能称得上诸国第一! 宋国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立国的基础就是邦周的二王三恪,自然就会本能的维护这个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制度与政权。 没有让洛苏多等,齐侯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道:“阿苏,你说的不错,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要妥善处理后事,不能让事态扩大,尤其是洛邑不能有失,毕竟西部那些诸侯一直想要让天子迁回镐京,不能给他们这个借口。” 当初兴建洛邑是为了监控殷商旧族,同时征讨东夷,没想到宋国安稳了几十年,历代宋公都恭谨的对待天子,其余的殷商旧族都向着南方迁移,到了比徽国还要远的南方,那种地方邦周都不知道叫什么。 至于东夷被诸侯国打击的相当惨,相对于西、北、南三个方向的蛮夷来说,已经失去了威胁,西方的犬戎连年与西部诸侯作战,已经有诸侯上表请求天子迁都回镐京城,集中力量对付犬戎。 但是这时候东部诸侯反而不愿意让天子离开洛邑,都城在东方,证明东方才是天下中心,其中数不清的利益都往这里汇聚,所有人都能吃的盆满钵满。 况且西部诸侯三年朝见一次天子,而东部诸侯一年朝见一次,进献贡品、美人也更容易,天子自然而然的亲近东部诸侯。 听到舅父答应会盟,洛苏开怀道:“舅父英明,宋公爽有会盟诸侯之权,我等各自整兵在祁岩会盟操练,时时刻刻关注南边战事,一旦烽火燃起,我等立刻率领大军进入王畿,保证洛邑和天子的安危。” 吕白听懂了洛苏话中的意思,主要是保证洛邑的安危,保证邦周的社稷,至于天子若是安全,证明他还有天命未失,如果在败逃的路上出了意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姬昭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笑出声,果断的抛弃那些没能力还喜欢指挥的君主,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两人达成了盟约,洛苏就准备动身回国,诸侯联军自然是会有一个庞大的参谋团,他不懂军事,但军队却不能完全交到盟军的手中,否则仗打完了,军队也死光了。 回国之后要将驻扎在外的将军调回来,还要准备出征的粮草,随军的各种物资,还要根据周边的形势决定抽调哪一支军队,有的军队镇守的关隘非常关键,不可轻动。 在洛苏与齐侯商谈的时候,宋公爽的速度也非常快,回国之后立刻就用印,将一封封盟书发往各个诸侯国中。 实际上,这十年来,诸侯已经很少大规模会盟,奉王受命已经成为了镇守诸侯笼络人心的工具,他们通常只邀请和自己关系亲近的诸侯参加。 接到盟书的诸侯都没想到,宋公爽这一次竟然邀请了所有他能管辖到的诸侯。 ------------ 第九章:姬完与熊顿 经过两代先王的励精图治,天子权威愈发威严,尤其是在中原,姬姓诸侯众多,宋公有天子授予的王命,他发起会盟,诸国自然要来参加。 就在洛苏三人召集诸侯会盟准备勤王时,洛邑中的周天子也开始了南征的准备,他从幼时就听着武王与素王东征的故事长大,对两位先王的事迹心生向往,充盈的府库和强大的军队给了他信心。 洛邑王宫之中,自从将阻止南征的重臣斥走后,天子姬完就一直兴致勃勃的在战图旁指指点点。 “纪侯、由侯,你们说寡人抓到那楚蛮要如何责罚他,才能彰显天子威严?” 纪侯摇头晃脑捻须笑道:“不如将其囚于车中,上露其首,传往各国,各国诸侯定然畏惧,对天子更加恭谨。” 由侯同样建言道:“楚蛮僭越称王,这是大逆不道的,素王东征时曾在奄国大施宫刑,攻破楚蛮都城时,不如依照旧制,将男子全部施加宫刑,女子贬为奴隶。” 姬完面上一喜,就听邯侯怒声道:“天子千万不要听从由、纪的谄媚之言,熊顿虽然僭越称王,罪不可恕,但只诛杀他和亲族就可以了。 丹阳城中虽然不是周人,却也是通晓周礼的夏民,夏君夷民、变夷为夏是我邦周的国策,绝对不能有丝毫损坏。 况且数万的夏民日后可以分封给宗亲贵族。 一杀了之会损伤天子的仁德,从先武王起历代先王的夏君夷民之道甚至都可能毁于一旦。” 邯侯在王庭之中是与洛苏一致,反对姬完南征,但天子执意如此,他只能跟着。 他虽然不会统兵,但是做个军师,军阵之上献计还是在行,只希望能够查缺补漏,不要败的太惨。 实在没想到第一次商量对策就听到由、侯二人进献谗言,而且天子竟然还意动,气的他胡子都要翘起来。 姬完觉得邯侯说的有道理,便踌躇起来,对由、纪二人迟疑道:“由侯、纪侯,寡人觉得邯侯说的有理,昔年先祖武王与素王的东征功臣都在新土上受命封建,寡人征讨楚蛮之后,定要大赏功臣,楚国虽然是蛮夷之地,但毕竟做得一国之主,也是恩赐,而且封国之后,便不需要多赏财货。” 如果洛苏在场恐怕心中又要腹诽,甚至给他一个“守财天子”的诨号,苛待功臣,吝啬财货,王庭重臣要么是你的宗亲,要么是你的外戚,这些人离开自己的国度,放弃华美的衣物、曼妙的美人、国中至高的地位,来到王庭辅佐你,结果你连些许财货都舍不得。 没有震慑群臣的本事,又不懂的向群臣施恩,这哪里是圣王的做派呢? 邯侯也算是比较了解姬完的性格,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他是先王时期受封的妫姓诸侯,与陈侯是同宗,因为先王对他有恩,又是姬完担任太子时的老师之一,便派遣自己嫡长子去邯地建国,自己则留在王庭辅佐姬完。 由、纪二人见到自己建议被否决,眼底不禁对邯侯生出一股怒火,当初洛苏仗着自己乃是素王之后,便对两人时常呵斥,但洛氏在诸多姬姓诸侯国中称得上实力雄厚,姻亲故旧更是强大,洛氏声望也高,两人自然不敢还嘴。 但没想到邯侯一个外姓诸侯,建国不过二十年,嫡女不过九嫔之一,国小力弱、血统卑微,竟然敢落姬姓宗侯的脸面,若是齐侯那样的外姓贵戚他们就忍了,但邯侯也敢来撩虎须,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邯侯并不知道只是一段话就让由侯、纪侯对他升起了杀心,见到天子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稍稍放下心,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上前指着战图道:“王上,楚国位居南蛮之地,比昔年徽侯的国土还要向南许多,当年先王将熊顿之祖封在那里只是随意一划,并不知晓山川地理、河流湖泊。 但近年来其他诸侯开拓南方也算有一点成果,根据他们的反馈,南蛮之地与我中国大不相同,其境内多河流、雨水充沛,丘陵纵横,因为人口少,所以森林极多,我军短时间内恐怕是不适应在那种地方作战。” 听到邯侯所言,由侯、纪侯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纪侯立刻打断了邯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满道:“邯侯,王上承天受命,何等聪慧,这些老生常谈的事情难道会不知道吗?孤看你就是死性不改,想要阻止王上南征,还请王上治邯侯罪!” 邯侯一怔,就见天子同样脸色阴沉下来,心中不禁一凉,愤声道:“王上,臣只是建言献策,绝对没有阻止您南征的打算,还请王上明鉴。” 听到邯侯解释,姬完这才脸色稍霁,但也已经没有心思再谈论下去,便挥挥手让几人都退下去。 “臣告退!” 三人退出殿外,互相怒视,邯侯冷哼道:“你们一味恭维天子,致祖宗宗庙于何地?你们都是姬姓诸侯,一宗之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由侯脸上带着冷笑,不屑道:“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等到孤辅佐天子平定南蛮凯旋之日,孤定要洛侯看看,这姬姓宗族不只有素王一人能定天下,看他日后还如何自恃身份,瞧不起孤!” 纪侯也是同样神情,洋洋得意道:“熊顿名不副实,不过是蛮荒之地的一个子爵罢了,等到天子大军一到,定然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到时候顺势扫平那些不服王化的遗民,这等大功,自素王之后,再没有过了。” 邯侯实在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存着这种想法,他们竟然不是故意蛊惑天子,而是真的觉得大兵一到就能获胜,想要以此建立功勋,不让素王专美于前。 邯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两位身居高位的诸侯,居然会如此愚蠢和傲慢。熊顿吞并十数个诸侯国,一战将南方强藩徽国打的不敢南下,这些战绩居然如此被瞧不起。 邯侯摇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出了王宫,准备将这些信息递给洛苏。 此时天子决议南征,太傅洛苏弃官回国的消息终于向着整个天下的诸侯国传去。 各方反应都不相同,边境诸侯普遍没想到天子会使用亲征这么激进的手段,他们非常清楚战争中最多的就是意外,尤其是率领大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大部分的诸侯心中都是一喜,他们的喜悦之心是有原因的。 在过去面对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派遣一位四镇诸侯为将,从王畿中率领禁军的一军出征,同时天子下诏命令各诸侯国出兵自带甲胄、战马、粮草随军出征,战后还要根据各国战争中的表现赏赐或者惩罚。 这种制度既能保证天子禁军有实战,又能防止突然六军全部覆灭,导致天子彻底失去压制诸侯的武力,还能定时消耗诸侯的人力物力,缴获的物品还能有一部分进入王畿府库,保证王畿的财政良好。 所以诸侯一向将随军出征看作一件苦差,拿到的好处极其有限,通常只有少数人能捞回本钱。 这次天子要率领六军亲征,还发动了整个王畿的人力物力,还不需要他们出兵出钱,谁能不高兴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姬完会输,开什么玩笑呢? 那可是诸侯们无数钱粮养出来的禁军,会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是强军。 了解了一切的姬昭有些无语,他殚精竭力想出来的政策是给正常人准备的,只要循规蹈矩的做就没问题,但是碰到姬完这种坑货,再精妙的制度也救不了他。 王畿众臣之中,只有洛苏或许能够约束他一下,但洛苏苦劝无果之后,直接放弃了他,在洛苏心中邦周的宗庙社稷大于天子。 既然姬完不能王天下,那便换一个合格的天子,姬完有两个嫡子,好好培养,或许能再出现一个康王那样的圣君呢? 楚国,郢都。 姬完要亲征楚国的消息同样传到了熊顿耳中,他正在校场之中练武时,有大臣匆匆跑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熊顿一愣然后直接笑了起来,“寡人还没有去找姬完的麻烦,他竟然敢来楚地找寡人。” 楚国重臣们的心中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天子六军人马众多,而且粮草充足,甲胄的穿戴率也是很高。 毫不夸张的说,天子六军是如今整个邦周最精锐的集团军,而且人数也是最多。 但熊顿不担心,他笑得很是大声,甚至浑身的肉都颤动起来,他的长相和俊美文雅没有一点关系,身高超过了一米九,身躯只能用庞大来形容,表面是一层厚厚的脂肪,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胖子。 正相反,他每一次挥舞长戈都充满了力量感,那层厚厚的脂肪下面是一条条宛如虬龙的肌肉。 他的力量极强,辗转腾挪之间的速度也很快,而且那些厚厚的脂肪不但能够让他抗住重重的打击,还能让他连续穿戴重甲作战而不虚脱,他曾经从早上一直作战到傍晚,就是依靠着强大的身体机能。 如果姬昭能够查看他的属性,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统率和武力都达到了99点的天生战神,真实历史上能达到这个数值的,叫西楚霸王,擅长以少胜多,打垮敌军意志。 再细细将北方传来的情报读下去,更是忍不住开怀笑道:“这姬完如此愚蠢,竟然让洛侯苏弃官而去,真不知道天命为什么会降临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寡人便试试这位上天之子的成色。”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既然主君这么有自信,他们对主君打仗的本事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这些追随熊顿多年的大臣还是纷纷让自己笑起来。 熊顿对洛侯苏还算是熟悉,当初他还没有僭越称王的时候,洛苏曾经试图将楚国纳入上层诸侯圈子中,当时他准备为熊顿以征讨南蛮有功,请封侯爵,然后为他寻找姬姓的贵女联姻。 后来熊顿僭越称王,这自然触动了洛苏的底线,他虽然不通军事,但邦周之中却不缺少擅长军事之人,他凭借三公高位,联络诸国,打造了一条防御线,供给钱粮,一直和熊顿打消耗战。 这一招还真的让熊顿很难受,从防线形成就不再试图北上洛邑,而是开始向西南两个方向征讨。 没想到现在姬完不仅主动放弃国力强大的优势,还主动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作战,甚至还将重臣逼走。 这让熊顿都忍不住感概道:“有洛侯苏这样的贤臣却不能使用,有正确的方法却不去执行,姬完真是像桀纣一样的君主,这样的君主上天又怎么会眷顾他呢?想必他来到南方就是上天让他死在苍茫的山林之中吧。” 熊顿的国相熊临笑道:“天时地利人和,二王会猎,只留其一,也许上天注定要让王上您君临天下呢?” 熊临这话说到了熊顿心里,姬完与他的父王都曾经对楚国恶言侮辱,熊顿自认有功,心中对两父子实在是恨极,听得众臣奉承便道:“洛邑城中的祭天之地,有先王大禹铸造的九鼎,传说中承载了周的天命,若是能打败姬完,说不得你我君臣能到洛邑去试一试那九鼎,寡人倒是想知道周天子之鼎与我楚国之鼎,孰轻孰重?” 熊顿此言一出,熊临便眼中有光闪过,惊喜道:“王上,若是姬完率军前来,臣便派遣使者,在阵上,将王上此言向那姬完转述,激他一激,到时候他定然无法容忍,若是急切之下率军来攻,定然破绽百出。” 熊顿一怔,伸出蒲团大的手拍了拍熊临,笑道:“国相奇思妙想,若是有功,寡人绝对不吝啬封赏。” 楚国这边君臣一心,群策群力已经开始给姬完准备一个个的陷阱,就等着姬完跳进来,王畿之中各官署的战争机器也开始运转。 姬昭准备将积攒了几十年的气运点全部抽掉,丰富一下自己的库存。 ------------ 第十章:抽奖大丰收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姬昭也曾经短暂的醒来几次,最近一次就是洛苏出生的时候,那一次系统的动静很大,毕竟三项属性的潜力都超过了90。 气运点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幅度涨过,毕竟没有姬昭那种开天辟地的成就,只是循规蹈矩的做事,气运点的增长自然是比较慢的。 尤其是前两代洛侯,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最高的治国属性基本上也就是85,从能力来说,做个治政的九卿还是可以的,属于同时代比较优秀的臣子,但和洛苏这种几乎完美的守成之君一比,就差的远了。 姬昭打开了在他死后更新完成的2.0版本系统,整个界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共有个选项,分门别类,可以分别点开查看,比之前的系统高级很多,界面的左下角是气运点数,现在是131582,十三万多,还算是不错,洛苏担任三公时,做了不少事情。 界面上的第一个选项是人物,里面则是基础资料。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苏(姬姓洛氏第四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91;治国:90;御人:92;统率:40;武力:54;军略:46。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尊敬;④军队:中立;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王族的声望具体划分成了王室与王族两个选项,这代表着天子的血缘与姬姓诸侯渐渐远离。 洛氏的阵营被归类于王族,而不是王室,这说明已经不是天子的家庭成员,而只是同族。 第二个选项则是姬昭最重视的——道具,这些神奇的道具是家族是否能平安度过乱世的根本,目前还没有变化,依旧是他薨时的状态。 2.0版本最大的变化是开启了商城系统,只要是他曾经抽出来过的商品都能买到,不过现在还只限于黄阶物品,而且价格很是昂贵,就没有低于一万点的。 稍微盘算一下就知道,除非特别需要某个道具,否则还是抽奖来的划算,一万气运点十连抽,是会保底出黄色道具的。 留下三万气运点,姬昭准备将十万气运点全部抽掉,整整十次十连抽,他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第一次。 【获得道具黄阶·借东风×1,黄阶·属性卡×1,白板道具×4。】 嗯…… 强行挽尊,还行吧,毕竟比保底还是多了一个黄阶·道具,而且借东风在合适的情况下很好用,属性卡也是好东西,毕竟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只不过三维属性提升为六维属性之后,属性卡相当于直接被削减了一半的数量。 【获得道具黄阶·药符】 【获得道具黄阶·卫士】 连着三次都是保底黄阶道具,姬昭有点脸黑,奖池里面玄阶道具数量也不算少,但他一直抽不出来,这破游戏简直不给非酋活路。 第五次,一道不同的光芒在姬昭眼前亮起,玄阶道具,终于来了。 【地阶·英灵卡: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卧槽! 以姬昭的心态都直接抖了一下,抽卡不是只有玄、黄两阶吗? 地阶也能抽出来? 系统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居然主动出来回答。 【宿主运气太差,连中奖率不低的玄阶道具也没有抽中过,得奖率远远低于系统设置,触发了特殊机制,奖池中投入少许地阶道具,祝宿主往后好运。】 姬昭直接将这番带着些许鄙视的话过滤掉,反正地阶道具到手。 这张英灵卡出现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用在洛苏身上,洛苏本就是千古名相模板,到时候潜质再增加几点,绝对不亚于管仲、诸葛在世。 地阶道具的出现,让姬昭颇为振奋,他感觉自己的手气已经好起来了,当即开抽,五次连抽竟然真的让他抽出一件玄阶道具,名为【玄阶·五雷正法】。 叮叮叮的系统提示声在姬昭耳中是那么的悦耳。 将抽出的道具一一查看,仔细思索着后续春秋战国时期可能遇到的事情,心中开始思索这些道具的使用时机。 这一次抽奖堪称大丰收,道具界面已经变成了这样。 【一:白板道具×97。 二:高阶道具(具有唯一性,同时只能持有一个):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地阶·英灵卡(祖宗保佑、英灵永在,后辈子孙不肖,祖先可以转世而来):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⑤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⑦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①借东风×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②六月雪×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③属性卡×1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④药符×1: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⑤卫士×5: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⑥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 姬昭满意的关掉系统,准备去接触洛苏。 洛国。 近一段时间以来,洛苏在国内整兵备战,在外多方去信,宋公爽有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但诸侯可以选择积极响应、也可以敷衍应付,尤其是在天子南征的这个节点,突然会盟,很多人心中都有疑虑。 这时就需要洛苏出马,他担任太傅多年,又是素王之后,声望极高,许多诸侯、外服上卿乃至列国监官都与他有旧,他去信希望他们能积极响应宋公爽的这一次会盟。 洛苏悠悠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浑身舒爽不已,昏昏沉沉睡去之后,却好像在梦中见到了先祖素王,素王还说了一些话,但已经记不清了,回想到这里,洛苏连忙命人更衣,准备到宗庙之中祭拜。 洛国的宗庙正中是姬昭的塑像,洛苏走进宗庙之中,先是插上香,然后跪在姬昭神像面前,顿首道:“姬姓洛氏四世孙苏,叩见老祖宗。” 一道温和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洛苏,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前来吗?” 老祖宗果然没死! 洛苏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苏不知,还请老祖宗示下。” “康王十七年,我薨于洛邑。却得上天庇佑,化为诸夏守护灵。 洛氏是我的嫡系子孙,便成为了诸夏守护家族,历代家主都要作为我的人间行走,身上背负着莫大的责任与气运。 姬完之事我已知晓,昔年武王将邦周托付于我,而今你是洛氏最有才能的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能够守护邦周的天命。” 诸夏守护灵! 守护邦周天命! 圣人素王老祖宗的认可,让洛苏感觉埋藏在自己血脉中的荣耀沸腾了起来,他重重地叩首激动道:“老祖宗,苏必殚精竭力,维系我邦周天命。” “这三件天命神器便赐予你,若是想要使用,便在心中默诵祭天祷文即可。” 话音落下,洛苏便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三件物品,第一件是巴掌大的一座五人铜像,正是道具卫兵,一股兵戈之气传来,第二件则是指甲盖大小的纯白雪花,是六月雪的具化,隐隐有一股寒意流出,第三件则是一筒竹签,每一根竹签都是一个白板道具,姬昭给了洛苏三支,里面是,他心知这便是老祖宗所说的三件天命神器。 “天命神器有莫测之威,凡人使用便要支付代价。 这三件神器之中,只有竹签反噬较小,另外两件神器会耗费你的寿数、家族气运,甚至是王朝天命,一定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洛苏已经得知了这三件神器的作用,心中更是震动不已,不愧是天命所成,是人力不可触及的领域。 当洛苏的指尖触碰到三件神器时,三件神器通通化作液体融入了他的身体中,洛苏很是惊喜,这下就不担心丢失了。 “你且去吧。”姬昭下了逐客令。 洛苏恭谨的再次叩首,转身出了宗庙,他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感觉自己能握住整个天下,怀中便是天命神器,这种底气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洛苏当然不清楚,姬昭本来是不想干涉洛苏的,但观察过熊顿之后,确实太强,在邦周建立不足百年的时候,就遇到这种异人,他有些担心邦周连八百年天命都维持不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干涉一下。 洛苏回到洛侯宫中,召集群臣,不长时间,洛国的卿大夫便纷纷到了,这些人要么是从姬昭时期就追随洛氏的家臣,要么就是洛国的公族。 由于洛国始终严格执行三代改氏的制度,现在洛国的公族群体已经不小,洛苏挑选其中有才能的人任命国中事务,虽然这些人已经不是洛氏,但血缘关系还是很近的,都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等到大臣到齐之后,洛苏就开口向着上卿孙立问道:“孙卿,军队集结的怎么样了?” 孙立回道:“君上,国中附庸已经征召完毕,有甲兵一军,一万两千人,其余转运粮草的农夫、奴隶近四万人,足以供给大军一年的粮草已经备齐,战车、马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参加会盟。 此外,已经有三十多位子男回信,说一定会全力出兵参加会盟,另外今日早时,卫侯来信,这是信件。” 孙立递上一卷竹简,洛苏展开一看,就看到卫侯推脱,言语中说郝国聚集甲兵想要侵吞卫侯公族所建立的小国,这些小国诸侯向他请求援助,所以此次会盟只能派出几百名甲兵,十辆战车。 洛苏将竹简抛在地上,恨声道:“卫侯,首鼠两端,蝇营狗苟之人,实乃竖子,不足与谋!” 卿大夫们瞬间知道卫侯果然是没有响应此次的会盟,但没想到主君会这么生气。 作为姬姓重要的诸侯国之一,却不维护邦周的制度,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罔顾两位重要诸侯的邀请,还谎言欺骗。 信中已经告诉他天子可能兵败的隐患,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洛苏实在不知道这种蠢货怎么会生在姬姓的宗族中,还成为了一方大国的国君。 洛苏之所以知道卫侯在欺骗自己,主要是因为郝伯已经回信,说会率领国中二师前来会盟,对于郝国来说,抽调出五六千的甲兵之后,不可能再有力量能够攻击其他的国家。 “君上息怒,卫侯好商贾之事,治国不以仁义,而以钱利,发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洛苏心中虽然愤怒,但如此表现主要还是为了做戏给自己的大臣们,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看重这件事情。 洛苏伸脚将竹简踢走道:“卫侯一向不智,待会盟结束,自有宋公与孤与他讲道理。” “钊卿。” “臣在。” 钊卿,名钊兆,洛国公族,同样是洛国的上卿,也是洛苏选定的此次会盟出征勤王的统兵将军,可能会勤王之事已经事先通气。 洛苏起身将案上的青铜剑交给钊兆,郑重道:“此次军中诸事便交给钊卿了。” 钊兆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接过青铜剑,口中道:“必不负君上所托。”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了。 会盟当然是很郑重的事情,但这次有些郑重的过了头。 只有孙立和钊兆两人才知道这可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会盟。 等到祭祖祷告完成之后,旌旗飘扬的洛国大军就向着祁岩而去,与此同时,数十支军队从各个诸侯国中高挂会盟旗号走出。 ------------ 第十一章:祁岩之盟 祁岩。 这是一座位于宋国南端的城池,城中的国人这些时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一个个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贵族聚集在这座城池中,光是诸侯就有数十上百位,卿大夫满地走,元士更是多到不如狗。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方面诸侯会盟。 洛苏到达的时间还算早,宋公爽亲自来迎接他,两人边走宋公爽还笑道:“上百位诸侯齐聚,卿大夫比肩接踵,这样的盛况孤上次见,还是当今天子登基的时候。” 洛苏同样笑道:“诸位公卿贵族愿意参加会盟,说明还是服从邦周的制度,这是一件幸事,想必勤王的义举,没人会拒绝了。” 宋公爽感觉洛苏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两人结伴而行时,他能看出洛苏心中有些踌躇,但是现在仿佛想通了什么,给人一种豁达的感觉。 一个个诸侯陆陆续续的来到祁岩,宋公爽完全依照周礼派出不同级别的大臣来迎接诸侯。 诸侯们将军队驻扎在宋国已经为他们分配好的营地之中,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和一些亲兵护卫进入城中,拜见齐侯。 等到齐侯带领着很多附庸到来,这场少见的盛会就正式开始,诸侯们按照爵位、血统、功勋各自落座。 最上首坐着三人,居中的自然是宋公爽,他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公爵、东道主,地位最是尊崇,右手坐着齐侯,此时以右为尊,他是当今国丈,自然应该居右,左手便是洛苏,素王之后,又担任三公高位多年。 等到编钟的声音响起,会盟前的饮宴便正式开始,从洛邑派来的史官端坐在廊柱之后准备记录,各诸侯国国君也都带了史官在场,如此盛大的会盟自然要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夸耀后世子孙。 开宴之前,作为东道主,宋公爽高举青铜饮器道:“天地有四极,所以天子以四位诸侯镇守它,天子不因为孤出身殷商而歧视,这是何等的恩典,王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孤,孤怎么能够不尽心竭力呢? 从遵奉王命,担任镇东诸侯以来,孤始终担忧不能报答王上的恩典,做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什么差错,幸好这些年来,仰仗王上的天命,也算有些成绩。今日会盟诸位宗亲贵戚,不至于掩面而走。 孤以王命召集诸公,诸公群起响应,这不是看重孤,而是遵奉王命,诸公都是邦周的忠臣,孤便以此酒,敬诸位忠臣。” 这一番话,就连洛苏都觉得相当有水平,脸上自然浮出开怀的笑意,同样举杯道:“宋公所言极是,切入孤肺腑之中,殷商旧事莫要提起,我等都是邦周的忠臣,日后应当齐心协力,保证邦周的昭昭天命永存。” 诸侯们便纷纷誓言,宴会一瞬间就热闹起来,所有的史官都开始纷纷记录这重要的一幕,近百位诸侯共同盟誓,他们已经在史书上写下了“祁岩之盟”四个字。 会盟的诸侯没有意识到重要性,但是姬昭却通过突然快速增加的气运点,注意到了这一场会盟。 饮宴仍在继续,诸侯们纷纷乘着这个机会联络,甚至异姓诸侯之间还能谈几桩婚事,上座的三人也开始低声商议。 洛苏和宋公爽都在王畿之中有大量的故旧,是以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尤其是洛苏还有邯侯这个盟友,所以姬完的行动几乎是一清二楚。 洛苏先说道:“洛邑中的六军,已经分批出发,前锋两军最先行动,征召沿途诸侯国准备粮草,以及大军歇息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十几个诸侯国,基本上都是子男之国,还有南蛮部落,但应该不会,可能会暂时向西或者向南避开。 根据消息传来的时间,这个时候天子六军应该已经全部过河,往汉江那块去了。” 齐侯久经战阵沉吟道:“天子大军远道而来,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短暂修整一段时间,也就是说起码半月之中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而且双方军队规模那么大,南方又不像中原这般平原众多,交通方便容易指挥,甚至能容纳数十万人作战,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双方进行小型会战,这样战线会拉的比较长,而且战争的时间也会变长。” 最终齐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王上与熊顿的这场大战短时间是结束不了的,我们可能需要借助攻打东夷部落来拖延会盟时间。” 齐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着对战局的猜测,却没看见洛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公爽倒是注意到了,说道:“齐侯,洛侯似乎有话想说。” 洛苏心中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自己舅父分析战局发展,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见宋公爽和舅父都望着自己,便强行压着声音问道:“舅父,若是,只是假设,若是天子不等大军修整便出战,或者强行将大军在丘陵地区、河流众多的地区展开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洛苏的问道,齐侯一怔,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若是武王、素王在世,或许能胜,但以孤看来,十死无生,那种局面一旦崩溃是极其可怕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逃跑,之后再想办法收拢残兵,以图后事。” 说到这里,齐侯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天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智吧,就算他自己不太懂,只要身边有懂兵事之人,建言之后采纳总不太难。应当是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一下就连宋公爽都有些无奈的说道:“齐侯你可能不了解你这位天子女婿,文不成武不就其实不是大事,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刚愎自用,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否则有洛侯这位国之大才在朝中理政,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还是洛苏打破了沉默,咬牙说道:“现在只希望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希望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孤绝不允许邦周的社稷出现任何动荡!” ------------ 第十二章:熊顿问鼎 祁岩这边,正式的会盟拉开序幕,朝拜天子、祭祀山川河流之神,最后所有军队一起合练,加强各军之间的配合,一切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姬完已经率领着大军到达了申吕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众多的诸侯国,纷纷响应姬完的号召,带着自己的军队跟随天子出征。 看着雄壮的军队,姬完很是得意,饮宴之上,诸侯们纷纷用溢美的词语夸赞他,甚至比由侯、纪侯还要肉麻。 “随伯可在?”姬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向着近侍问道,由侯心中正有些不忿这些南蛮之人,听到姬完之问,连忙说道:“王上,随伯镇守随国,乃是面对楚蛮的第一线,不敢轻动,所以汉水五国主都没有前来。” 姬完饮下一杯酒,摇摇头道:“待寡人天军一到,楚蛮定然闻风而降,何须如此谨慎。” 由侯连忙点头称是,同样在身边侍奉的邯侯本想上前言明这五国的重要性,但想了想若要阐明,定然会提到洛苏,说不得还会产生反效果,便直接闭口不言了。 这汉水五国,皆是洛苏所立。 当初熊顿骄横不能制,镇南诸侯多次组织联军攻打熊顿,却多次被击败损兵折将,那个时候洛苏就已经意识到熊顿恐怕是个少见的战神。 洛苏不会统兵,但他知道这种人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要战胜他,只有把他拉到自己熟悉的局面中。 所以他果断的叫停了再次伐楚的呼声,要求众将打造一条能将熊顿困在楚地的防线,军队人口钱粮他来负责。 洛苏使用办法就是看出熊顿虽然军队精锐,但是人数却少,整个楚国土地虽多,大多数却是空地,并无人口,所以洛苏逼着熊顿和他拼钱粮的消耗,以一地的人口钱粮对抗全天下的人口钱粮,自然是行不通的。 最终这道由邓、卢、鄀、唐、随五国沿着汉水打造的防线就出现了,这五国互为犄角,视野便利,一旦熊顿来攻,便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然后寻求机会断其粮道。 这种战法导致楚军根本不敢越过汉水进攻,熊顿被恶心的不行,但又不可能拿本就不多的人口去拔城。 至于五国国君为什么这么听话,主要是由于洛苏这个人性格刚强,有些独断专行,对于他的命令,只有执行和彻底执行这两个选项。 过去多少贵族的下场都证明了,稍有阳奉阴违,就会被洛苏斥责,如果由此导致大败,定然是夺爵除国的结局。 至今为止,熊顿还没有攻破这道防线,这也是他听到洛苏弃官之后喜出望外的缘故。 洛苏这种不正面冲杀,而是软刀子慢慢捅人的办法简直天克他,幸好这些年他向南、向西取得了一些成果,否则真的是要憋屈的吐血。 虽然洛苏弃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诸夏列国,但他积威过重,这五位诸侯直到此时依旧不敢离开自己的防线,生怕洛苏回到洛邑,惩罚他们。 其实这几人心中正惶惶不可终日,走他们是不敢走的,但是如今洛苏离开王畿,这五国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王畿之中执政的三公,还会不会给他们补充人口、兵马、粮草,这都是摆在他们面前很现实的问题。 姬完在申吕两国大宴诸侯之后,便准备直接南下,到汉水五国中,那时就楚国之间就只剩下汉水,在他的预想中,十万大军渡过汉水,熊顿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在姬完看来,先祖武王能在牧野以少胜多打败殷商大军,一战定天下,素王能在洛水畔一战打崩叛军,之后摧枯拉朽的征服了整个东部诸国,他是邦周的天子,二王的后人,打败一个区区南蛮诸侯,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等到大军到了汉水五国,便分别驻扎进了邓、卢、鄀三国之中休整,准备后续渡河作战。 早就在楚地摩拳擦掌等着姬完的熊顿,听到姬完已经到达的消息,当即便派遣使者去问鼎之轻重。 听到楚国有使者求见天子,姬完、由侯、纪侯等人还以为熊顿畏惧天子大军,想要求和,颇有些得意。 姬完在邓伯的殿中接见了楚国使者,一层魁梧的卫士将他保护起来,几位重要的诸侯伴随在他身边,楚国使者是个高大的男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之气。 这使者进的殿来,也不行礼,只是微微拱手,“外臣景林,我家王上……”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邯侯已经直接愤怒的跳出来怒斥道:“逆臣敢尔?熊顿不过子爵,怎敢在天子面前僭越称王,莫非以为不敢杀你吗?” 姬完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熊顿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天军已至,死期就在眼前,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当初由纪二侯的策略。 面对邯侯的怒斥,楚臣景林凛然不惧,依旧施施然说道:“我家王上向周国天子问,不知道我楚国的大鼎与洛邑的九鼎哪个更重?” “噌!” “嘭!” 这一下不光是邯侯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怒视着这个楚国来的使者,天子姬完更是完全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愤怒。 “熊顿!找死!” “你这贼臣且回去告诉熊顿,让他等着,寡人定要将他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整个殿中只能听到姬完愤怒的声音,他抽出卫士的利剑,狠狠地劈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吼道:“立刻出兵!寡人要立刻将熊顿用最残忍的方法处死。” 邯侯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听到姬完的乱命,连忙劝谏道:“王上不可啊,我大军连日行军,正疲累不堪,如此渡江而战,必败无疑啊!” 但姬完正怒气上头,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冲着由纪二侯吼道:“你们也不停寡人的命令吗?” 由纪二侯也觉得不能出兵,但又不敢违抗姬完的命令,只能命令各军出击。 眼见事不可挡,邯侯只感到浑身发冷,他这时才明白洛苏为何一定要走,原来是早已看透了姬完的性格。 即使这一次劝了下来,下一次呢? 姬完这种性格不改,一定会一败涂地! 不行!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邯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天子六军不能全部死在这里,他要尽可能的将更多的人活着带回去。 他想起了洛苏曾经留给他的一份贵族名单,其中都是洛侯系的贵族,现在想要共谋大事,只有靠他们了。 他连忙开始回忆名单内的人名,立刻就准备开始联络,他相信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听到姬完的命令都会震惊。 ------------ 第十三章:诡计、阴云、先败 事实上,姬完的命令所引起的轰动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要知道这个时代,能负甲的战兵可不是普通人,那些能统领一小队的基层军官都是拥有采邑的基层贵族。 基层士兵也都是脱产的精锐,这些贵族从小训练,就是为了给天子服兵役,军事素养相当高。 姬完这种命令传下来,到达基层就形成了轩然大波。 天子六军这种精锐中精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命令下来,他们连日行军本就疲累,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能够去渡河进攻呢? 但是面对数十年积累下的天子权威,这些天子的附庸只能听从。 统兵大将都是天子卿大夫,位比诸侯,但面对盛怒的天子,没人敢去顶撞。 邯侯很快就见到了名单上最重要的一个人——余伯修,他也算是素王之后。 先祖是素王庶长子,被封在余地,同时也是这次亲征中辖制两军的将领。 “余伯,王上这是乱命,绝对不能按令行事,否则恐怕要落得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邯侯的声音有些急切,余伯安抚道:“邯侯不必如此急切,太傅离开洛邑之前,曾经告知过修。 若是有乱命,便假意为之,寻求时机保全自身。现在王上正处于怒极的状态,孤自然不会奉命,邯侯可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洛苏早就嘱咐过余伯,邯侯微微放下心来,沉吟道:“大军肯定是不能渡河的,必须要好好休整,孤不懂统兵,不知我军几日能休整完毕。” 余伯微微思索道:“连日行军,三日为好。” 邯侯喃喃道:“三日,也就是说要拖延三日,既要让天子看到我军在渡河进攻,又不能真的让我军进攻。” 突然他眼中一亮喜声道:“余伯,孤有一策,你看能不能施行。” “哦?邯侯但说无妨。” 邯侯便将自己的奇思道出:“军中辅兵、奴隶众多,不如派遣一员小将,将这些辅兵、奴隶换上我军服饰,带上旌旗军旗,日夜渡河,船上不多站人,只做虚幻遮掩,造成大军蜂拥的假象,我军便在汉水边扎营,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天子不懂军阵之事,定能蒙骗过去。” “邯侯好计策,孤这便派人去做。”余伯喜声道:“太傅曾对孤说过,邯侯临乱有急智,如今果不其然,我们二人这一次一定要精诚合作,由纪二人都没有才能,此次南征便依靠邯侯了。” 邯侯又派出信使与名单上的几人沟通,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看看熊顿是不是真的像洛侯苏所说的那样勇不可挡。 楚国的使者乘着姬完暴怒悄悄地溜走,片刻也没有歇息的向着王都而去,熊顿从使者口中得到了姬完暴怒出兵的消息,又从两处驻守的将军口中得知王军的先头部队正在对岸起帆,看来是要渡河。 见到姬完果然中计,熊顿便对着左右笑道:“姬完果然是个无知小儿,这样不懂得体恤将士的君主,怎么可能获得将士的效忠呢?寡人猜测周人军中定然人心浮动,心中必然有怨气。 传寡人令,各师长按照先前指示放周人前军过河,待他们的中军渡河之时再行攻击,切记小心谨慎,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事不可为便先行撤退,等寡人亲自披挂上阵再行决战。” 熊顿很是谨慎,他相信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不可能真正不反抗姬完的乱命,毕竟抗命最多就是被天子贬斥,回国还能享受荣华富贵,真听了姬完的命令,那可是真的会送命的。 楚国之中现在有精兵一万五,都是熊顿一手带出来的,其中有五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这些人成分比较简单,主要是当初追随楚国先祖建国的功臣后裔、这些年南迁的殷商后裔、以及从其他诸侯国中掠来的国人,在这个遍地是南蛮的地方,这些人都紧紧地围绕在熊氏的周围,是楚王的基本盘。 军中数量最庞大的自然是奴隶兵,熊顿这些年征服了很多的南蛮部落,所以他军中的奴隶蛮兵极多。 这些蛮兵主要作为炮灰以及做苦力,列国的军队之中都有大量的奴隶兵,表现好了就能得到赏赐成为自由人,就算得不到国人的地位,但也不再是肆意被打杀的货物。 熊顿将自己麾下的奴隶兵分到另外两个将军手中,自己则带着精锐人马与姬完对峙,如果能提前将姬完这边打崩,甚至活捉邦周天子,另外两路大军自然就不战而胜。 即使姬完这边比较谨慎,也能在周人另外两军援救天子的时候予以打击,围点打援向来都是非常好用的战术。 南方气候湿润,土地较之北方松软,而且溪流、丛林极多,熊顿已经给姬完准备了这种大礼,他会让洛邑的天子明白,打仗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兵员数量的比拼。 在熊顿与姬完分别下令出兵之后,驻扎在邓国的余伯修开始装模作样,驻扎在卢国的起子以及鄀国的成伯则开始整顿大军,准备让前军率领一师的人马过河,先行探路,随后再派遣两师的人马过河,这样整个前军就能掩护稍后渡河的军队。 疲累的士兵坐在大船上,这些人大多都是北方人,这一路上走来,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再被大船一晃,不少人更是晕起船来,昏昏欲睡,浑身无力,但是军令是不能违抗的,只能向前,但是军中的怨愤之言却是越来越多。 姬完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他站在邓国的城墙上,望着旌旗飘扬,无边无际的军队,心中不由豪情大发,对于熊顿的挑衅早已抛之脑后。 在现在的他看来,熊顿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那番挑衅不过是临死前的猖狂罢了。 在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愤中,三支王军的前军基本上都渡过了汉水,其中两支精兵、一支是奴兵。 这三支军队上岸之后,由于视野之内丘陵以及丛林较多,并没有看到楚军的踪迹,于是开始向前搜索,寻找可以扎营的地方。 过了汉水,走过不远的碎石滩涂,就是连绵起伏的小丘陵,尤其是这不能算是完全的真实世界,这里的丘陵和丛林更多。 前军的将领认为丛林之中可能会有楚军的埋伏,所以特意嘱咐了避开那些丛林探寻。 这个时代虽然是战车主流作战,但是军中还是有一些充当斥候的马匹的,一批批人被派出去。 至于将大军散开也是没有办法,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登岸,按照之前的阵型根本就摆不开,他们在中原的时候,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别说几千人,几万人都能一字型摆开。 但现在只能按照一队一队的向外走,还要尽量防止翻越丘陵耗费体力,他们又没有这里的地图,只能尽量往丛林少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依旧有很多士兵都被灌木丛钩住了裤腿,甚至直接划到了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 “呜~” 响亮的号角声突兀的在各处响起,紧接着就是大队的楚国士兵从丘陵背面冲杀而出,他们熟悉地形,纷纷藏身在登岸部队的视角盲点,而且还卧在那些低矮的丛林中,士兵们将身上用来掩盖的草木等杂物掀开。 “结阵!” 眼见大批楚军居高临下冲出,将领们亡魂皆冒,前军大多负责侦察、应付小规模战斗,军团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兵种还没有过来。 不过王军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军队,士兵们虽然有些慌张,但还能按照军令行事,按照训练围成了一个个圆形战阵。 结阵的楚军临阵三矢,从各个角度向着王军抛射,借助高处的优势,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王军这边自然还击,但是楚军本来就身居高处,又早有准备,他们特别带了防备弓矢的大盾,王军抛射时便依照命令齐齐举盾,那些弓箭飞到高处已经力道变小,王军带来的弓矢又不是那种能够破盾的强弓,除了流矢之外,竟然没有对楚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一下楚军士气更是高涨,一波波箭雨射出,士兵们将准备好的滚木扔出,不过毕竟是埋伏,担心周军发现,也就没有准备太多,楚军的士兵们跟随着滚木齐齐往下冲。 等到两军接触,几乎在瞬间,王军的最前排就被阵斩,完全无法抵挡! 很多王军士兵亡魂皆冒,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还在发软,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些士气旺盛、体力充沛的楚军的。 楚军的军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惊喜得大声吼道:“周军体力有问题,全军压上。奴隶兵也全部压上,通知所有奴隶,如果能立下功勋,王上给他们解除奴籍!” 那些滚木造成的杀伤虽然不太,但是却将王军的阵型进一步打乱,走在前年的军队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王军的将领竭力维持着军队的阵型,尽力保持住最小单位的集结。 参与过多次战争的他很清楚,面对成阵型的军队,分散的士兵就是待宰的猪羊。 “收兵!” 望着场中的形势,这位将领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动的一场必输的战争。 他是姬姓的子孙,深受素王的影响,从参军的那一刻起,就想过马革裹尸,但他并不想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边跑便向着冥冥之中的二王祈祷,“武王、素王,保佑邦周吧,这一战很多周人都要死去了。” 三处登录地都遇到相同的事情,楚军追着这些疲软无力的士兵一顿冲杀,那些本来载着他们来的船,正载着他们的同袍继续驶来,只有少数人能够登上船只逃生。 楚军将领眼见剩下的周军士兵由于背水而战,反抗颇为顽强,便停下了攻击,开始试图招降那些低级军官,倒不是为了收为己用,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领地都是直属于天子的采邑。 招降这些人主要是为了后期勒索赎金,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汉水边畔,从丘陵丛林到汉水河畔,无数的尸体横陈,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王军的士兵,鲜血浸透了河畔的沙石,就连时不时打过来的浪花都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自从姬昭改建天子六军,率军东征,几十年来,这是六军损失最惨的一次。 他们拥有着最强大的战车,战场上势不可挡,但这里不能使用,他们都是强壮的勇士,连日来急行军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没有人知道那些死去的士兵心中想着什么,但是活着的士兵心中满是怒火,那些低级贵族更是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成了送死的炮灰。 奸臣! 天子身边一定有奸臣! 否则怎么会下达这样的乱命,罔顾我们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作战,若是我能回去,一定要向天子揭发奸臣的面目。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投降已经是唯一的结局,随着一批低级贵族放下了武器,那些随着主公出战的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 …… 这一场无法掩饰的大败很快就传到了姬完的耳朵里面。 邯侯手中握着新近统计出的损失清点,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整个人都在发抖,颤声道:“王上,根据刚刚清点出的结果,这一战战死了五千多,被俘虏了五千,基本上一军的兵力没了。” “什么?”姬完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邯侯将战报递给姬完,然后忍不住说道:“王上,素王在兵书上曾经说过,战争的胜利在于天时地利人和。 我王军将士大多出身中原大国,来到南蛮之地本就不适应,这便是天时不在我军;楚国之内的水文地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我等一概不知,这便是地利不在我军;将士们连日行军,疲惫不堪,又不擅水战,这便是人和不利我军。 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军,难道王上还认为我军能够取得胜利吗?臣谏言王上,还是退兵吧,依旧以洛太傅旧策,五国封楚,待熊顿老死,楚国内乱,自然可以轻松战胜。” 姬完手中握着战报还是难以置信,匆匆扫过直接扔到地上,又听到邯侯所说,就仿佛洛苏在啪啪的抽他的脸,噌的一下将利剑拔出怒吼道:“寡人有十万精兵!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十万精兵怎么可能会输,一定是你们没有认真贯彻寡人的战略,寡人要亲自披甲指挥,定能战胜。你若是再敢提退兵,寡人便以通敌之罪,一剑杀了!” ------------ 第十四章:汉水之战 与王军这里的气氛截然相反,楚都之中满是欢声笑语。 熊顿在王宫之中开怀道:“真是没想到,姬完那个小儿居然真的会中计,他连他的父亲都不如,实在是蠢的让寡人……” 熊顿似乎在思考什么词能表达出来自己此刻复杂的内心,熊临在旁观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熊顿一愣,转而大声笑道:“哈哈哈,阿临你说的好啊,就是叹为观止。” 熊临笑眯眯的为自己填酒,熊顿连小时候才叫了的阿临都喊了出来,我这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更稳了。 熊顿如此开怀,整个楚王宫的气氛就更是热烈,众人纷纷议论着这一场大胜,毕竟这不是征讨那些南蛮,而是天子六军! 那可是整个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没想到却如此不堪一击,这一下就连当初有些担心王军大举来攻的大臣也微微放下了心。 熊顿是天生的统帅,对于这一次的大胜,他很清楚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一次的胜利全靠周天子犯蠢。 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来看,这些军队的确是精锐,即使在种种不利的情况下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熊顿思忖,经过这一次惨败,周天子再蠢也该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再干预军队了。 这场宴会在熊顿宣布征发全国之兵,并且御驾亲征的宣言落下了帷幕。 楚国的战争机器运转了起来,整个楚国所有的封君都已经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来到了楚王都。 …… 短暂的休整之后,姬完亲自率领着军队渡过了汉水,楚国军队稍微阻碍了一下就直接向后退去,姬完不禁得意起来。 经过先前的交手,本来有些轻视楚军的将领都意识到楚军是真的有实力,虽然还比不上王军,但现在统兵的是姬完,他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为了不在乱兵之中战死,这些人纷纷劝谏起来。 “王上,楚军实力并不弱,这般干脆的退去,定然是诱敌深入之计,我军对这些的地理条件不太熟悉,一定要小心提防,多派斥候探查。” 姬完心中虽然觉得这些人都是废物点心,但这么多重臣,他也不可能全部呵斥,便随意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道:“寡人知晓了。” 邯侯太了解姬完了,一看他这态度就是没有放在心中,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不劝谏,而是直接悄悄对余伯修说道:“余伯,王上恐怕没有放在心上,你从军中安排斥候,务必谨慎,绝对不能再落入楚军的陷阱之中了。” “修明白。”余伯修便直接离去,另外两位统领做出了和余伯修同样的举动,天子靠不住,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能自己努力了。 不过这一次熊顿倒是没想着埋伏,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姬完居然还敢统兵! 熊顿甚至没有隐藏大军的踪迹,而是直接暴露在王军面前,他已经准备在野战之中击溃姬完,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磋磨,周军与楚军的主力终于在这个南方少见的平原上会面。 说是平原,但因为大量的荆棘丛还没有清理,真正能够活动的范围还是比较狭窄的,这也是熊顿选择这里会战的原因。 两军会战的这个地点,周军占据着东北侧,楚军占据着西南侧,周军的背后是汉水,无数的战船停靠在岸边。 战场的南方和北方是大片的荆棘丛、灌木林、稀稀疏疏的树林,其中有很多汉水的支流小溪,两军之间也有很多这种溪流,基本上最深的也不过膝盖,但是这种地形战车自然是不能使用,所以两军主要都是步卒。 周军这边的主要战兵有八万,其中六万是王畿天子军,其余两万则是诸侯们带来的军队,这些军队的着甲率还比较高,基本上六层都有一件半身甲。 楚军这边则是战兵三万,真正最强的着甲率最高的就是直属他的一万五军队,这些军队穿戴的甲胄,是南方一种特有的植物制成的,极其坚硬,能耐刀砍。 熊顿也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才渐渐地给他的手下逐渐配备,另外一万五则是楚国封君们的部队,战斗力就属于正常诸侯水平。 楚国执行分封制非常彻底,尤其是非常坚定的执行夏君夷民政策,这个政策在现在这个时代是极其进步的,所以楚国能够凭借一隅之地,拉出这么多的兵马。 表面上来看,双方军队数量差的很多,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熊顿不这么认为。 首先是双方面对的局面不同,战场之中唯一的高点已经被自己占领,虽然不能使用战车,但是熊顿在高点不仅放置了弓箭手,还有滚木、原石,甚至还有很多的牲畜,足以对周军造成巨大的冲击 另外,楚军占据着西南侧,背后就是国土,粮草问题根本不愁,南侧靠近汉水边还有据点,周军根本不可能绕道身后袭击。 而周军恰好相反,楚军可以绕过森林,乘坐船只沿着汉水攻击他们的粮道,周军必须派出大量的军队来保证粮道的畅通。 否则粮道一断,周军就只能乘船回到对岸的五国去。 最后就是两军交战的地点,八万大军根本排不开,大部分的军队都堆在一起,前军已经开战,后军都见不到人,楚军能够轮换,周军连轮换都做不到,只能前军一直冲冲冲。 在熊顿看来,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手中,他想怎么打就能怎么打,甚至他不想打了,直接撤军,都能够掩护大军撤入城池之中,到时候直接高挂免战牌,让周军也尝试尝试那种憋屈的滋味。 姬完坐在中军的大辇中,属于周天子的大纛便在大辇的旁边,望着齐整的军容,姬完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双方的军队缓缓向前,随着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双方的弓箭手都开始凝气禀神,然后双方大军同时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了脚步。 熊顿从楚军中打马走出,身上披着厚厚的甲,冲着周军阵营大声喊道:“姬完,前一段时间的大败,还没有让你吸取教训吗?今日寡人便把你捉到我楚国之中,到时候为你选一个王姬婚配,周国天子做寡人的女婿,也是一件美事。” 熊顿话音落下,整个楚军便配合的发出嘲讽的大笑声,齐声喊道:“活捉姬完!” 主辱臣死! 当即贵族卿大夫们就纷纷请求开战,给熊顿一点教训。 “乱臣贼子,将寡人抬到阵前!” 姬完气的脸色发青,直接推开面前的大臣,从中军向着前军走去。 来到阵前,姬完站在大辇之上,倒是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拔出利剑,冲着熊顿大声道:“熊顿,素王两次大行封建之时,你的先祖还是一个元士,先王将你的祖上封为诸侯,这是何等的恩德? 你不想着报效邦周,却擅自起兵劫掠邦周藩属,甚至僭越称王,将素王制定的礼乐制度完全抛之脑后,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如果不受到上天的惩罚,是不合理的。” 听到姬完怒骂,熊顿却毫不生气,只是冷笑道:“姬完小儿,只会颠倒黑白,素王昔年曾经评价武王革命之举,言称‘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 素王昔年还说过,诸侯以血缘为尊,公位却要以才能为先。 我楚国为邦周立下多少功勋?每年为洛邑献上多少财货?对待天子又是多么的恭敬啊! 便是素王在世也要称赞楚国是尊奉周礼的诸夏之国。 可你与你那父亲是如何对待一位邦周忠臣的呢? 动辄鄙视,羞辱,还污蔑为蛮夷之国,不通礼仪。 这等行径,若是素王在世,先要教训你这个桀纣之君。 既然你说我楚国是蛮夷,那寡人今日便用我楚国精锐将士的兵锋,问问你这桀纣之君,楚国是不是诸夏列国!” 所有人都没想到熊顿会在阵前直接痛骂姬完为桀纣之君,追随姬完而来的诸侯纷纷变色。 邯侯更是愤怒,心中大骂这熊顿毫无保密意识,就算是事实,怎么能够大庭广众说出来呢! 还没等姬完还嘴下令,熊顿直接大吼道:“且吃我一箭!” 只见他从马上取出一把极其巨大的弓,如此巨大的弓恐怕常人拉都拉不开,但是握在身躯庞大的熊顿手中却是极其合适。 周军这边的将领纷纷大骇,这熊顿难不成是想直接射王?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百五十步! 那些能百步穿杨的就是天下闻名的神射手了,这熊顿难不成还能隔着这么远射人不成? 但是看那强弓以及熊顿威武的身姿,没人敢赌这件事,邯侯直接将姬完拉倒,不再让他立下大辇上。 一道巨大的响声传来,熊顿一箭竟然真的冲着姬完的车辇而来,车辇的卫士以及车辇下的卫士们纷纷举盾。 那支箭经过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竟然还直接穿透了一名军士的大盾,透体而出,透出的箭矢头部都微微变形。 “嘶。”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姬完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想对骂回去的事情,声音打颤的忙道:“把寡人扶到后面去,不要乘坐大辇,熊顿定会再射。” 这次他倒是说得准,熊顿连珠三箭,直接毙敌三人! 楚军声威大振,又回想起曾经跟着熊顿纵横四方无敌的日子,纷纷嗷嗷叫着要和周军决一死战。 而周军这边却是惊骇莫名,经过姬昭改制,周王朝已经不像商王朝那样事事崇信鬼神,但熊顿这种超出常人想象力的,还是会被冠上神秘的色彩。 一箭射出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而且还能够连盾带人射穿,这种人的武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让他们想到了王朝传说中的武王,就是一个这样的战神。 熊顿三箭震慑的周军胆寒,他将面上的护罩拉下,也不退回,而是挥剑向前,大声道:“给寡人冲,击溃周军!” 随着一面面旗帜挥舞起来,楚军快速的向前突去,周军同样如梦初醒,连忙举起武器向前行军,但是天子被熊顿一箭射的再不敢出战,依旧印在他们的心头。 神圣的天子! 被上天所庇佑的无上至尊! 怎么却不如对面那个叛军的领袖呢? 这是萦绕在所有周军心中的问题,神圣的建立很困难,但是拉下神坛可能只需要一件事。 熊顿立在大军中央,不断根据他所见到的情况,以及传令兵给他汇报的情况,调整着整个战场的布局,一支支预备队不断地被他娴熟地调度着,整个楚军地阵线稳如磐石。 楚军人毕竟少,但是熊顿敏锐地发现了周军地调度存在问题,很明显军令不通,他立刻就想到了恐怕姬完并没有设置战场总指挥,他时刻盯着战局,等待着周军出现破绽。 皇天不负有心人,周军很快就出现了破绽,他们地指挥体系不够通畅,出现了防御地薄弱点,战机稍纵即逝,熊顿是何等人杰,当即就要带着卫队亲自冲锋。 楚军中最精锐地三千人,这些人各个身宽体胖,身上屯着厚厚地脂肪,他们穿的也不是普通地皮甲,而是里面皮甲,外面是一层青铜甲,青铜甲外面还用坚韧地藤蔓裹了一层,无死角地防御。 普通地士兵穿着这一身不要说作战,站着都很累,而这些人却能够冲锋,熊顿无一败绩除了自身勇武,就是因为这些悍勇地战士。 “必胜!” 熊顿大声吼道。 “必胜!” 无数道沉闷地声音从藤蔓面罩下传出。 “咚咚咚!” 沉重地声音传来,交接正有些混乱地周军就见到了这些雄壮地武士向着他们冲来,条件反射般地大盾举起,长枪兵将枪尖从大盾地缝隙中刺出,枪尖刺在厚厚地大盾上,然后一股巨力就直接将枪尖折了回去。 “稳住阵型!” 周军也是精锐,几个低级军官意识到这一支楚军不简单,立刻停止交接,转而开始组织自己的士兵。 ------------ 第十五章:姬完山崩、姬息监国 可惜意志并不能代替现实! 熊顿的个人武力几乎站到了人类的巅峰,他甚至能够生擒虎豹,与巨熊角力。 如此巨力哪里是普通士兵能够阻挡的,眼前自己的亲卫冲不过去,熊顿身先士卒,宛如推土机一般直接冲了过去。 亲卫保卫着他的两侧,他自己双手握着极粗的长矛,直接将周军的士兵挑了起来! 左冲右突之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即使是带着青铜盔的士兵,也被他一下就将头盔砸的凹了进去,死于非命。 这等悍勇无敌的战斗力,几乎瞬间就破开了周军这一道本就岌岌可危的阵线。 “是楚王熊顿!”有周军士兵大声喊道,“他亲自带队冲锋了!” 楚军的精锐顺着熊顿破开了豁口疯狂的向里冲,整个阵型瞬间就被冲垮。 另外几个方向的将军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想要增军却被楚军缠住,后面的军队则是根本过不来。 楚军这边按照熊顿的安排,将周军的奴隶兵向这边驱赶,然后交由三千铜甲兵打散他们,让他们形成溃军,去冲击周军的阵型。 这一招很有效果,由熊顿冲破的阵型已经影响了周军整个调度,前来支援的周军乱糟糟的,在战阵之中甚至称得上没有章法。 姬完没有安排居中大将,目前唯一有一点威望的邯侯又不懂统兵的坏处彻底暴露出来。 一支楚军驱赶着奴隶兵顺着熊顿冲出的豁口开始牵制周军的兵力,周军的整个阵线都不得不收缩起来。 很多周军士兵陡然发现自己的四周都出现了楚军的身影! 熊顿早已带着自己的亲卫退了下来,他们微微恢复着体力,就再次跟着熊顿开始冲锋,这一次的目标是,天子大纛! 姬完还没有彻底退回中军,天子大纛何其笨重,眼见那一支悍勇无比的楚军在楚王的率领下纵横无敌,现在还直奔天子而去。 “保卫天子!” 整个中军的将士都纷纷向着天子大辇围去,熊顿在乱军之中,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天子大纛之上的旗帜,毫不停歇,又是一箭射中杆身,整个大纛都晃了一晃。 如此神勇的表现,楚军士气更是高涨,短时间内竟然压着肝胆俱丧的周军打。 “天子,不能再打了!若是大纛一倒,一旦军令彻底不通,就是兵败如山倒!” 天子姬完已经呐呐不敢言了,由侯纪侯更是吓傻了,邯侯眼见这三人靠不住,当即说道:“余伯,立刻让中军护卫天子撤退,先过河,然后鸣金收兵,前军殿后,务必要稳住楚军攻势,千万不能造成溃败!” 鸣金收兵的时机太过关键,在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不慎就会从退兵变成溃败。 天子这个时候必须先过河,这些才能收拢败军,以图后事。 余伯接到命令,立刻去办,熊顿已经射不到大纛,便时刻观察着姬完的动向,一见他们的移动方向就知道姬完要跑。 当即大声吼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战场之中的所有楚军此起彼伏的大声喊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周军纷纷惊疑不定,尤其是陷入混战之中的前军,很快就感觉到支援已经停下了,没有预备队替换,即使他们已经是精锐,能够承受更大的战损,也不过只是片刻的事情。 至于护卫着姬完以及诸侯公卿的天子亲卫、诸侯亲卫以及一部分中军、后军,现在只想着赶紧乘船跑。 现在周军还能坚持战斗,主要是大纛还在,虽然他们已经看不到天子的大辇,但是各个领军的将领还在战场上。 熊顿眼中满是凶光,他已经不再想着能直接射倒大纛,而是调度兵马,围攻指挥前军的将领。 战场之上,明刀明枪的危险是非常容易躲的,但是暗箭是根本避不开的,尤其是熊顿这样的人射出的暗箭。 随之熊顿射出的箭矢,指挥作战的采伯瞬间面上插上一支羽箭,满脸不敢置信的应声倒地! 这是至今为止,阵亡的最高级别的贵族,一个伯爵,天子六军的统领之一。 熊顿率兵冲上前去将前军大纛一刀砍倒,轰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早已经历了多番打击的周军士兵再也撑不住,瞬间溃散,向着中军冲去。 汉水江畔的渡口就那么三个,周军登岸开始自然知道该往哪里撤退。 余伯见状只能安排一部分弓箭手掩护大军撤退,周军的前军虽然彻底崩溃了,但是中军也在前军的冲击之下岌岌可危,但是分散开来掩护还是能够做到的。 熊顿只是驱赶着周军溃败的军队,并且将奴隶兵混入其中,彻底打乱他们的编制,把所有人都裹挟在其中,楚军则结成一个个的小队衔尾追杀。 最重要的杀伤还是要靠弓箭手,他们逃跑的过程中丢盔弃甲,在箭矢的面前就是待宰的肥羊。 “可惜地形不适合战车发挥,否则这等溃败场面,若是战车冲锋,他们能过河的没有几个。” 说着熊顿便吩咐左右,意气风发道:“周军已经大败,现在定然如丧家之犬,命令我军后部,从渡口上船,剩下战兵随寡人追杀周军,乘着这一次大胜,定要夺下五国之地。 遥想当年,寡人数次大破镇南诸侯组织的联军,何等风光,结果一招不察,便被设下圈套,这些年来,寡人被这五国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能够彻底破掉这个勒在我楚国脖子上的绳索。” 楚国的卿大夫们便笑着说道:“周人懦弱,不敢与我大楚正面交战,只能使用这等阴险狡计,现在面前神威天纵的王上,还是败下阵来。” 熊顿大笑道:“开始吧,将我们的人发动起来,今日晚间,寡人要将鄀国拿到手,然后进逼唐随,隔断五国之间的联系,断掉周军陆上的粮草,他们定然只能惶惶然向申吕之地逃窜,我军便一路掩杀,劫夺诸国的财富。” “王上英明!” 熊顿的战略总是很合理,但姬完总是能玩出花来,给他很大的惊喜。 如果之前有人问熊顿,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好好思考一下,毕竟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也太多。 但现在,如果有人问他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说,惊喜就是追杀姬完的过程中,姬完突然驾崩了。 事情发生的很是巧合。 在接连的大败、无数同袍战死的氛围之中,士兵们的怨气已经完全压不住了,他们向自己的主君发泄着对天子的不满。 军队中的低层军官基本上全都是采邑不足五十里的低级贵族,他们虽然不进入五等爵,但是数量众多,是军队能否把控的关键。 这些人对天子更是不满,这一次出征,他们的损失太严重了,甚至很多人没能活着回来。 如果打不过就算了,可现在这种情况,非战之罪,谁又能甘心呢? 这么多低级贵族表达不满,于是他们向天子进言,要求杀掉由侯、纪侯这两个导致大军战败的罪魁祸首,安抚军心。 天子自然不会同意,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时候杀他的亲信大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回答当然不能让他们偃旗息鼓,于是他们选择了直接动手! 由侯、纪侯身为侯爵当然有自己的军队,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并在不知道谁挑头的情况开始了。 漫天的箭雨、嘈杂的军营,乱作一团。 这场混乱的火并在“天子驾崩了”的呼喊声中停了下来,姬完、由侯、纪侯全部死在了箭矢之下。 这下所有人都直接傻了眼。 天子怎么会死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连天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那些纷乱胡飞的箭矢射中了天子。 这个时候,早就躲起来的邯侯和余伯跑了出来,邯侯是现在大军之中爵位、地位最高的人,他目光平淡的扫过姬完的遗体,连一丝悲痛也没有。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与姬完之间的君臣关系,在那日姬完用剑指着他羞辱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邯侯心知姬完驾崩,军队已经再无战意,熊顿的军队还在后面追着,让王军始终处于一个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 现在只有抛下所有不便携带的东西,轻装上阵,才能尽可能的将人带回去。 现在姬完已死,王子都未加冠,让洛侯重新返回王畿,说不准还能铸造素王第二的神话。 驻扎的祁岩的联军,还在每日进行操练。 洛苏他们收到了姬完战败的消息,还得知熊顿一路上追杀裹挟,他们立刻宣布起兵勤王,以齐侯为勤王上将军,宋公爽负责管理文书粮草,洛苏负责进入洛邑稳定局势,从宋国向着郑国、许国方向走,然后转向南,绝对不能让楚军进入洛邑。 听到天子有难,诸侯们纷纷义愤填膺,愿意充当先锋,就在行军途中,竟然又收到了天子驾崩的消息,这下所有人都着急了起来。 而且消息已经传回了洛邑之中,烽火已经燃起,各地诸侯都在起兵勤王,只要他们能够将楚军拖在应地、康地,等到天下勤王大军全部到来,熊顿定然会直接退军,他还没有实力敢和天下勤王大军一较高低。 …… 东部诸侯联军已经驻扎到了应康两地,开始布置防线,沿着山脉、河流,将楚军能够进军的路线全部封堵住。 齐侯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对他的军事能力,洛苏还是放心的。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支卫队来到了洛邑,守城的将领见到是洛苏,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打开了城门。 这就是声望高的好处,关键时刻就是众望所归,能成为汇聚人心的旗帜。 洛苏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随孤去见太子!”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太子宫外,早就有人向太子通报,说是洛侯拜见,太子息听到自己老师来了,连忙奔出宫外,泣声道:“老师!” 洛苏安抚道:“太子莫要担心,邦周有天命庇佑,点燃烽火,四方诸侯必然来援,社稷稳如山川河流! 现在齐侯与宋公已经率领勤王大军驻扎在洛邑之南的应康之地,楚贼熊顿进不了王畿,待勤王大军到来,必能一举胜之。 如今关键是太子需要监国,否则后续各国诸侯前来洛邑勤王,谁来主持大局呢?” 其实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直接宣布姬息登基,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众多的诸侯还没有到,他现在一个人拥立,那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况且他是洛侯,整个邦周最尊贵的诸侯之一,不需要依靠区区拥立之功来壮大自己的国家。 幸好姬息与当初的姬允不同,当初姬允只有八岁,完全不能坐天下,姬息好歹已经十五岁,经过多年的教育,在洛苏看来,比他的父亲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以称得上是犬父虎子。 正常来说太子监国都是由天子下旨,但现在洛苏不可能追到阴司去让姬完下旨,幸好素王给周王朝制定了一套相当完整的礼仪规定。 对于王位继承这样重中之重的事情,自然是大书特书,各种情况都能找到解决方法。 洛苏从中找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很快就在洛邑贵族与军队的见证下,完成了监国的仪式。 作为目前洛邑之中唯一的重臣,洛苏当仁不让的将大权独揽,然后开始安排工作。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清点现在洛邑府库之中的财物、粮食、兵器、甲胄、马匹的数量,等到后续勤王大军到来,这些物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其次要重新从天子直辖的附庸中抽调那些没有出征的贵族,这一次的损失肯定极其惨重,不知道有多少军队能逃回来,必须要在勤王大军凯旋之前,使王畿的军力恢复到一定的水平。 夏商都延续了六百年,邦周建立才不到一百年就遭遇了这么严重的灾难,接下来的天下要如何维持呢? …… 夏之桀,商之纣,周之厉者,除天子号,称独夫矣。 三者兼恶天下,其贼人多,故天祸之,万世毁之,以为殷鉴。——《史记·周本纪》 ------------ 第十六章:勤王之师 从康王末期作为都城以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洛邑是当之无愧的整个邦周最繁华的城池。 城中的国人超过了五十万,如果加上分布在洛邑周边的王畿地区,包括拥有采邑的贵族,乡间的野人,整个人口超过了一百八十万! 如果加上镐京,天子能够控制的人口达到了整个邦周的三分之一。 这就是诸侯臣服天子的根本原因,姬完这一次的惨败,不仅仅是对天子权威的严重打击,短时间内不能重建的精锐军队,必然导致王权对强势诸侯的妥协。 虽然洛国也是强势诸侯的一员,但洛国上面是有一个老祖宗的,与其他诸侯的根本利益不同。 洛国的利益诉求是,希望封建这个稳定的体制存在时间足够久,而不是像其他的诸侯国一样,本能吞噬周边的所有国家变强。 从唯物的角度讲,这是在逆历史潮流而动。 洛苏以太傅的身份接待了陆陆续续勤王而来的诸侯,第一个重量级诸侯出现在了洛邑,姬姓诸侯之一,中原强藩,晋侯。 他带来了整整两万的战兵! 从素王时期就建国的宗支,前任晋侯曾经担任先王的三公。 历次天子征召诸侯,晋国都是积极响应,兵锋锐利,天下皆知。 但是洛苏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晋国从前任国君开始与洛国的关系就渐渐走向陌路。 主要就是实力增长的晋国想要提高自己在姬姓宗族中的地位,而姬姓宗族的大宗正,从素王起就由洛国国君担任。 晋国国君曾经对洛国国君说:“先祖武王承受天命建立了邦周,素王将诸姬分封到邦周的各处,还给予我们尊贵的爵位,您担任大宗正以来,宗族紧紧地团结在天子身边,邦周是多么昌盛啊。 现在天子赐予了您三公的高位,让您辅佐天子执政,王畿如此庞大,想必会非常忙,我希望能够接替您大宗正的位置,为姬姓宗族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晋侯愿意付出代价,但是前代洛侯最终拒绝了他,因为大宗正是洛国国君的底线,宁愿不要三公高位,也不能将这个位置丢掉。 大宗正对姬姓诸侯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最简单的,大宗正可以要求姬姓诸侯向天子进献更多的财货以及人口,有效削减诸侯实力。 其他合法合规的手段更多,如果做绝甚至能让那些国小力弱的诸侯连继承国君之位都做不到。 历代洛侯都用这个位置来平衡姬姓诸侯的实力,防止他们做大威胁天子大宗的地位。 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前代洛侯甚至向晋侯表示,可以向天子建言,将太保的位置让出来,推荐晋侯去担任。 于是两国之间渐渐不在来往,洛苏担任大宗正以来,晋侯在姬姓宗族内部动作频频。 尤其是晋侯试图增强自己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洛苏利用大宗正的权力,对臣服晋侯的姬姓诸侯进行多番打压,这导致双方之间的积怨颇深。 虽然心中思绪颇多,但洛苏还是亲自接待了晋侯以及一批姬姓诸侯。 这些姬姓诸侯绝大多数都是先王的儿子,或者是大国强藩的子孙,比如其中就有素王其他的儿子所建立的国家。 “太傅。” 晋侯刚刚开口,洛苏就笑着道:“晋侯不要如此客气,在座的都是姬姓诸侯,宗家藩属,同族之间,称孤宗正即可。” 晋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洛苏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晋侯的伤口中撒盐。 其他的姬姓诸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纷纷恭敬的向着洛苏见礼,县官不如现管,洛苏方方面面都能拿捏他们,由不得他们不恭敬。 晋侯脸色变了一瞬就调整过来,向着洛苏笑道:“大宗正所言极是,晋洛二国都是宗支强藩,如今天子蒙难,太子年弱,正需要我等齐心协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不知洛侯可有什么建议。” 洛苏深深地看了晋侯一眼,沉吟一下便道:“晋侯所言,孤已知晓,宋公、齐侯已率勤王大军驻扎应康之地,但是此番熊顿北上,裹挟甚广,邦周洛河西南,七十年封国毁于一旦,之后怕是更加难以制住他。 熊顿虽然悍勇,不过一国君主罢了,孤是担心他大肆破坏,对我邦周的天命造成影响。 武王建立邦周,素王大行封建,我们诸多姬姓国都是因为二王才得以富贵,素王为我们定下的任务便是拱卫王畿。 此次天子六军损失惨重,王畿不能再遭遇破坏了,否则天子的威严如何彰显呢? 天下的外姓诸侯臣服于天子,才有了我们姬姓诸侯的崇高地位,如果让那些异姓诸侯心中升起了诸如熊顿这样的僭越之念,我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如今之计,只能是集合姬姓诸侯之力,在洛河以南,重新封建,维护社稷稳定,这是邦周的大事,我们诸姬绝对不能置身事外,如今还有燕侯等强藩未至,到时候我们商量出一个章程,诸国各出多少合适。” 又搞这个!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想法,这些年洛苏经常性的搞这种活动,名为诸姬之事,让各家出力,实际上就是拿强藩的人力物力,分给姬姓的小国,来维持姬姓宗族之中的平衡。 这次洛苏是要用诸位姬姓诸侯的国力,来为天子擦屁股,众人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没人敢说,洛苏积威之重,可见一斑。 晋侯这些年已经吃了很多这种哑巴亏了,但是摄于天子实力,又有洛国每每带头,他也不能拒绝,但是这一次天子实力大减,他就有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封建之初,各国之间的关系还比较亲近,但现在列国基本上都是第三四代,甚至已经是第五代诸侯,各姬姓诸侯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远了,这也是洛苏之前最为忧心的一件事,单纯依靠他在宗族之中努力,是无法挽回这种渐行渐远的趋势的。 晋侯勤王如此积极,可不是为了给天子擦屁股,稍加思考后肃穆道:“大宗正,素王当年在镐京定下宗法制,言明天子是诸姬的大宗,我等各为国中的大宗,又大行封建,各自赐予我们土地,拱卫王畿。 几十年来,立下多少功勋,历代先王都嘉赏我们,可是自天子完即位以来,对待姬姓宗族不再亲近,就连大宗正这样的重臣都随意贬斥,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大祸。 邦周,诸姬之邦周,非天子一人之邦周,天子动摇邦周社稷,应当给我们诸姬一个交代,之后才能商谈重建之事。” 晋侯话中包藏祸心,你洛侯不是一直维护天子吗? 现在天子做下这么大的祸事,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维护,而且我用你自己祖宗的话来挤兑你,看你有什么话说。 洛苏目光扫过全场,心中有气,声音不由提起说道:“晋侯张口素王,闭口宗法,孤看你实在是不知道宗法为何物。邦周的确是诸姬之邦周,晋侯所言并没有错,但孤希望诸位记住,天子乃是诸姬之首。 孤之洛国,姬姓洛氏,晋侯之国,姬姓晋氏,在座诸侯,或者以受封之地,或者以先祖之官职,各有其氏。 宗法上说,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所以有氏者尊贵,无氏者卑贱。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天子也是有姓无氏的! 天下贵氏皆从天子所出,这才是天子大宗的深意所在,诸姬诸姬,有天子才有诸姬,若无天子,宫籍之中不录入我等的姓名,千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出自何处?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那些在邦周贵族国中,苟且偷生的奴隶里面,难道就没有三王五帝的后裔吗?谁能分辨出来? 天子完虽然顽劣,没有圣王的气象,但执政以来,难道有无辜剥夺过姬姓的宗国吗? 现在天子蒙难,社稷动摇,诸姬再不团结起来,难不成要将邦周让给外姓的诸侯吗?” 这一番指责晋侯自然不能承认,否则传出去,晋国日后如何自处,当即便道:“大宗正您是素王之后,执掌宗族日久,又侍奉天子多年,说的当然是金科玉律,但是这样恶意的指责一位屡立功勋的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孤刚才只是激愤之下言语不当罢了。 自素王时起,我等姬姓诸侯若是作战不利,不能尽心供奉天子,便会动辄被天子下诏呵斥,甚至夺爵除国。 我等曾经立下誓言,世世代代都恭顺的对待大宗天子,虽然如此,难道天子就能随意的做错事情了吗? 熊顿处于远离洛邑王城的楚地,所以天子铸下大错之后,勤王大军能够及时的赶来救援天子,若是救援不及该怎么办?” 晋侯言辞虽然激烈,但有心人能听得出,他已经怂了,现在属于以攻为守,给自己台阶下。 毕竟是宗支强藩,既然认怂,洛苏也就不过分逼他太紧,况且晋侯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天子做错事当然要有惩罚。 对于姬完的后续处理,洛苏早就有腹稿,现在透漏给他们,安抚一下晋侯这一类人的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对众人说道:“天子祸国,当上恶谥,厉。” 嗯? 所有人,包括晋侯都齐刷刷的盯着洛苏,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恶谥! 上一次恶谥的王还是殷商的亡国之君商纣王,现在洛苏竟然决定给姬完一个恶谥。 但是仔细想想,姬完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半点功绩,尽是荒唐之事。 最后还亲征大败,动摇社稷,横死乱军之中,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样的王如果都不能谥一个恶谥的话,邦周谥号的公正性都要打一个问号。 众人只是没想到,一向维护天子权威,甚至被诸姬私底下戏称为天子犬马的洛苏,竟然会给天子恶谥,甚至众人还能听出一丝丝的痛快之意。 这位太傅、大宗正、洛侯,侍奉天子多年的邦周重臣,对天子完似乎相当不满! 晋侯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谥号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给天子上恶谥,相当于彻底否定他这一生,这样的惩罚已经可以略微偿还他对邦周社稷造成的动荡。 而且他从洛苏的语气中,隐隐能感觉到洛苏恐怕不会简简单单就这样放过姬完。 洛苏通过这一场会议,敲打了诸如晋侯这种略有异动的姬姓诸侯,后续的姬姓诸侯也就翻不起浪来。 他又多次接见了其他的异姓诸侯。 那几个除了宋公之外的,地位尊崇的二王三恪之国,他们实力虽然一般,但是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能够代表某一些诸侯的意见。 洛苏安抚了他们,对他们恩威并施,在太庙之中盟誓,宣扬周天子天下共主的神圣性。 在洛苏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勤王的数百支队伍,终于暂时在勤王军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这时,洛苏才微微放下心来,这些诸侯带来的军队实在是太多,整个洛邑周围最多的时候,光是战兵的数量就将近二十万。 洛苏每每夜中都辗转反侧,心中惊惧,担心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突然暴乱。 好在随着他一一召见那些诸侯,这些军队在他的安排之下,已经纷纷向着洛邑之南的各地驻扎,代价就是王畿府库中的钱粮在飞速消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与此同时,洛苏还在召见那些直属于王畿的附庸,这些附庸的主人很多都随着姬完南征,如今生死不知,正处于极大的惶恐之中。 尤其是很多人的采邑都不是世袭的,而是天子赐予他们耕作,用土地的产出来奖励他们的忠诚,相当于支付俸禄。 洛苏安抚了他们,告知他们不论如何,战败的责任不会推到他们身上,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如果战死,可以由他们的嫡长子继续为天子服役来继承这些采邑。 这些邦周之中最低级的贵族心中大定,对洛苏提出了服役要求踊跃响应,这些元士家族中的子弟都是从小训练。 很快洛苏就获得了一批比较精锐的武士,又将府库之中的甲胄取出装备,洛邑中的王军终于有了反抗暴动的实力。 洛苏微微放下心来,开始安排太子息的外戚来训练军队,由于姬完已经娶了姜姓吕氏的嫡女为王后,按照素王的礼制要求,太子息娶了来自妫姓陈氏的嫡女作为未来的王后,齐国还是嫁了一个贵女过来。 齐国实力已经很强了,如今齐姜更是成了太后,洛苏自然要平衡一下齐国在王畿之中的势力。 等到王畿中彻底稳定下来,洛苏带着总摄南征诸事的旨意,来到了双方对峙的前线。 ……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暴慢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礼制·谥法解》 ------------ 第十七章:定乱 如今勤王大军共分三路行军,以晋侯统领五万战兵走伊水,向熊顿的西侧迂回。 齐侯与宋公两人率领大军在熊顿北侧与他正面对峙,而且还缓步逼近,关键是军令一致,防止熊顿发挥出他最擅长的打短仗的本领。 第三路由郑伯率领,主要任务是占据房、蔡之地,防止熊顿向东劫掠。 这些时日,诸侯联军与楚军交战了不少次,对楚兵的悍勇深有感受,尤其是熊顿本人,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甚至甲胄都没用,他能直接把甲胄打的凹进去。 不过熊顿的处境依旧不太好,毕竟楚兵还是人少,而且这一战收获太大,楚兵都想要回国了,现在完全依靠着他崇高的威望镇压着。 这些时日,一车车的奴隶、财宝、粮食向着楚国运去,整个楚国的家底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仅仅姬完南征带来的财富就有这么多,可想而知,洛邑王畿之中有多少财富。 洛苏对双方的形势洞若观火,他来到这里就是要赶紧结束目前这种对峙的状态,维持目前庞大的勤王大军对财政的压力极大。 实际上,虽然勤王军现在对楚军形成了三面的合围,但是楚军只要愿意,随时能够直接顺着汉水而下,现在汉水五城全都在熊顿的手里,他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中。 洛苏来到前线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派遣使者向楚军提出,要与熊顿商议。 熊顿一直想与洛苏见一面,这也是他不退兵的原因之一,两人时隔多年,再次会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一缕清风拂面而来,两人对向而坐,洛苏没有带护卫,他有想过使用卫兵能不能擒下熊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把握。 熊顿为洛苏与自己满满斟了一爵酒,有些感慨的说道:“洛侯啊,寡人想见你很久了,至今还记得,洛邑之大,只有你一人称赞寡人是‘邦周支柱,诸夏之光’,没想到如今再见,你效忠的王却死在了寡人手中。” 面对熊顿自称寡人,洛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楚子,由纪二人畏惧忠正之士清君侧,所以挟持天子,导致天子崩于乱军之中。你不是弑君之人,否则孤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尽起大军,与你决一死战了。” 先将熊顿弑君的帽子摘出去,这场谈判才能谈下去,否则真的没得谈,弑君之仇如果不报,邦周的礼仪法度还怎么运行下去呢? “哈哈哈。” 熊顿开怀大笑,对于洛苏称呼他楚子也没有丝毫恼怒,因为洛苏是素王之后,维护制度几乎是本能,“洛侯可真是一个妙人啊,只可惜你是素王之后,否则将你带回楚国,寡人或许也能得到天命眷顾了。” 洛苏望着大笑的熊顿,面上淡淡说道:“楚子,昨日之事不可追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孤到了此地,你就该退兵回楚地了。” 熊顿收起笑意,冷声道:“洛侯所言狂妄,甚是可笑,寡人麾下十万大军,姬完小儿尽起邦周大军也被寡人大败,如今进取汉水之地,又占据申吕,三面齐出可直击洛邑,你说退军便退军吗?” 熊顿脸色变冷,洛苏反倒笑了起来。 “诚如楚子所言,孤乃是素王之后啊,邦周社稷、天命归属,尽在孤的手中!” 他直直的望着熊顿身后波涛滚滚的江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楚子,你可知天意如刀,逆天之人,必被其责。 殷商六百年社稷也不能幸免,这申吕之地属实是大好风光,可若是天降大雪,大河结冰,又当会如何呢?” 熊顿听到洛苏恐吓之语,满脸不以为意道:“洛侯真是奇思妙想,寡人出生入死,不信这些,如今六月时节,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却见到洛苏依旧是一脸认真的神情,陡然回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当年素王东征时,向上天借来狂风的传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直冲他的脑门。 若是天降大雪,河面结冰,楚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熊顿浑身杀气瞬间直升而起,他直直的盯着洛苏,嗓中有些沙哑道:“洛侯想必是在与寡人玩笑,上天……” 洛苏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气,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道:“楚子坐,尝尝这杯冰酒,孤来时特意到宗庙之中,向老祖宗求来的,在这个时月能喝上一杯,可是一件快事。” 老祖宗! 素王! “洛侯莫要玩笑,素王早在康王时便已薨了。” 熊顿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那杯酒,只觉刺骨生寒,定睛一看,竟然有厚厚的冰块凝结在上面,亡魂皆冒,直接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喃喃道:“素王,这就是天命庇佑吗?” 望着洛苏那张儒雅的脸,想着若是大雪降下,不知有多少楚军能够逃出生天。 熊顿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先杀了洛苏,再率军与勤王联军拼一场,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一看熊顿表情,洛苏就知道熊顿心中估计已经在思考杀了自己,他本来也不打算将熊顿真的逼急,便再次取出一个酒爵,斟满酒推过去,笑道:“楚子不必如此慌张,若是要将楚军一网打尽,孤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 已经心神俱震的熊顿闻言忙道:“洛侯有何教寡,不,教孤的。” 见到熊顿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苏不禁感慨神器真是好用。 刚才他使用了一支老祖宗赐下的竹签,在酒爵上凝上冰块,加上先祖的威名事迹,以及邦周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天命宣传,瞬间就制服了熊顿。 实际上就算是真的用了六月雪,也不可能将一条大江冻住,最多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削弱一下楚军的战斗力罢了。 “楚子不要过于担忧,你这些年虽然僭越称王,但不过是在国中夸耀,孤知道你征讨诸蛮时,依旧用周礼教化,这便是你的功绩,也是如今孤在此地救你的原因。 当年孤的老祖素王大行封建,维护邦周的天命永存只是次要,实际上是为了夏君夷民,上天颁下谕令,但凡是太阳能够照射到的地方,都要化作诸夏的乐土。 你是于诸夏有功劳的人,所以孤一直在缓和楚国与天子的关系,甚至愿意为你请封侯爵。 只是此次汉水之战,你犯下大错,往前的功绩便一笔勾销,孤且问你,愿意戴罪立功吗?” 熊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现在只想将楚军带回楚国。 这些人随着他出征,他不能让他们都死在异国他乡,便沉闷道:“洛侯还请直言吧,到了如今的境地,孤难道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见到熊顿表态,洛苏便将思考一路的对策纷纷道出:“楚子你要向洛邑上请罪书,其中要点明这几点。 第一,僭越称王只是激愤之语,你心中知晓自己没有受命于天,所以未曾称天子,现在愿意自去王号,臣服邦周,将先前俘虏的贵族放回。 第二,你起兵反抗天子,只是自持有大功于邦周,却不得赏赐,没想到天子被奸臣所害,就此山崩,你悲痛欲绝,自责歉疚,便献上楚国珍宝作为天子陪葬,以示忠君之心。 第三,申吕之地你肯定占不住,五国之地,随唐二地孤要收回来,派遣重臣建立侯国,这样对你我都好,邓、卢、鄀三地便留给你,否则你怕是无法和国内交待。 此次放你回去,务必奋进向前,先祖素王曾经说过,楚地向南,有三千里锦绣河山,你尽可取之,孤言尽于此,便如此罢。” 熊顿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见到洛侯还为自己考虑,便有些感动,向着洛苏郑重行礼道:“孤在此对着汉江立誓,洛侯在王畿一日,楚兵锋便绝不向北,若是日后楚国后世君主有幸能前往中原,便让他去洛侯冢前祭拜。” 两人都知道,即使重新称臣纳贡,熊顿也与其他诸侯不同,他是不可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的,此次一别,两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至于兵锋不向北的承诺,一是为洛苏增添一分助力,二则是,他明白这一退,再也没有机会北上了。 “洛侯,后会有期了!” 熊顿转身离开此地。 “后会有期。”洛苏起身送别熊顿,目视着他渐行渐远。 …… “老祖宗,熊顿此去,南方广阔,楚国日后定然是我邦周的心腹大患。” “你还是选择了放他走。” “老祖宗,您智慧通天,苏做的对吗?” “我能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却一句不能多言,只能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事情怎么去做,还要看你自己。” “苏知晓了。” …… 洛苏一回到勤王行军大营,一堆诸侯就围了上来,“太傅,那熊顿怎么说?” 这些人中,有的人希望谈判破裂,这样他们就能在战争中攫取权力,有的人希望和谈成功,因为现在战争并不是要紧的事情,政治上的才是大问题。 洛苏便将两人商议的结果告知众人。 “太傅,您没开玩笑吧?” “熊顿那样的桀骜之辈,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申吕之地让出是很正常的,但是唐随之地他也能让出?这是真的要重新称臣?” 一道道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熊顿实力不弱,最重要的是,他能举国而来,对于这一场战争的目标,双方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这才是双方僵持的根本原因。 汉水五国,远离中原,人口稀少,蛮夷众多,据说还有瘴气,是蛮荒之地,即使是就封也没有多少贵族愿意去,对于绝大多数诸侯来说,在这里建国就是白白将人力物力浪费掉。 但是他们清楚,随唐对于楚国来说是核心利益,一旦让出这里,洛邑很快就能重新构建一条防线。 “熊顿虽然已经臣服,但针对楚国的防御却不能落下,孤已经决定,待太子登基之后,向新天子请金册,在申地、随地、桐柏、唐河四地,册封四位方三百里的侯爵,并且驻兵三年,稳固四国的社稷。” 四位侯爵! 这可是大手笔,每一位侯爵的册封都意味着财富的重新分配,所以现在对于诸侯的册封越来越慎重,只有真正的王子、公子,才能得到册封。 至于天子会不同意,那根本不可能,姬息现在还没有成年,到时候主政的肯定是洛苏,就像是曾经的素王。 唯一的区别就是,姬昭当初摄政,是武王亲自下的遗诏,那是总摄邦周,代王政事,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洛苏没有遗诏,会有很多人反对他,到时候洛邑之中定然还有一番争斗。 等到熊顿将请罪书递来之后,洛苏派遣一支军队去接受申吕之地,等到这两座城池拿到手中,这场对峙才算是彻底结束。 熊顿的撤退很快,他还需要回到国内赏赐国内的贵族,而且突然退军也需要说明理由。 勤王大军也开始缓缓撤离,大多数的军队都由诸侯的部下带回封国,至于诸侯们自然不会回去,太子姬息的登基大典在洛苏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这次回去,便要拥立姬息登上王位。 很多人都过来问洛苏何时拥立太子,即使按照礼制姬息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拥立之功是会记录在册的,到时候各种封赏都会列上去。 本来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抢先,先到太子面前刷脸熟,但是如今洛苏都放着白给的功劳没要,很明显是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谋划。 这种情况下,就连那些与洛苏不对付的诸侯,也没敢成为众矢之的。 洛苏只能一遍遍的对众人讲:“孤腹中自有良谋,待回到洛邑之中,便告知各位。” 实际上洛苏早就已经列好了拥立的名单,政治无小事,接下来的洛邑政治秩序,就从这一次拥立开始布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绝对不能陷入内斗,所以洛苏花了很多心思,回到洛邑之后,诸侯们终于收到了洛苏的这份名单。 面对这份名单,再想一想洛苏的用意,众人只能拜服,不愧是素王之后。 名单之上一共十数位诸侯,分为四批。 第一批是洛侯、燕侯、晋侯这三位姬姓中最强大的诸侯,这是宣布姬姓诸侯对他的大宗继承人的认可,洛苏特意没有将卫侯列入其中。 第二批则是二王三恪,作为邦周的客人,他们的政治地位还是很高的,彰显邦周的天命正统。 第三批则是齐国这些重量级外戚,他们强大能够彰显天子手中的力量。 最后才是其他的异姓诸侯代表,他们的存在主要是证明,邦周不仅仅是有诸姬之地,天子仁德的对待天下所有臣民。 随着众人对姬息的劝进,周王朝迎来了新的天子,姬息。 …… 楚王顿,破周、攻巴、剿蛮,凡百余战,无不胜者,无不克者,时人皆以兵主称之。 侍者曰:何不北上问鼎之轻重? 王曰:洛侯者,素王之后,执掌王业,天命在周,吾敬天而知命,故不向北。——《史记·楚世家》 ------------ 第十八章:摄政会议 姬完被拥立众臣定下“厉”的谥号,不允许他葬在祖宗王陵,而是另选荒野之地修建陵寝,可以说彻底被定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由于姬息还未加冠,不能理政,便以太后垂帘听政,洛侯为太师兼天官,宋公爽为太傅兼秋官,齐侯为太保兼夏官,晋侯为春官,陈侯为地官,邯侯为冬官。 最满意的就是晋侯,春官乃是礼官,能够掌管一部分的宗族事务,虽然没有大宗正那种直接的权威,但明白洛苏态度的他,对于如今的安排已经很满意。 陈侯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外戚的好处,从一个边缘化的侯国,一下子掌握了王畿的土地、户籍、税负大权。 洛苏自己则终于拿到了邦周最高的权力,天官的职权极大,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实际上就是宰相。 太阳初升,东方鱼白浅露,王太后齐姜与天子息的车辇在宫内前行,宫殿顶部飞扬的凤凰铜像,悠悠扬扬。 齐姜回想起姬完这些年的荒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天子,轻声道:“天子之宫,合该圣王而坐,息儿切记,绝不要做厉王那样的祸国之人,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天子息重重点头,掷地有声道:“母后放心,儿臣定引以为戒,好生同老师学习,兴盛邦周。” 宫殿之中,洛苏等六人正在此恭立等候,见到天子的銮驾走来,纷纷上前来迎接,銮驾停下,天子息当先跳下车来,视线游弋,然后直奔洛苏而来,喜道:“老师。” 王太后下得车来,洛苏等人便齐齐行礼,王太后与天子息回礼。 洛苏望着眼前已经颇为雄壮的天子息,仿佛看到了邦周的未来,厉王执政这些年对邦周的伤害太大,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洛苏等人与王太后、天子登上议事大殿,王太后齐姜带着天子息坐在上首,洛苏作为太师兼天官,负责组织这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 “诸公,熊顿之乱已经平定,之后便要兴王事,素王曾经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等六人以何面目执掌邦周,是当今的头等大事。” 现在洛苏凭借平乱时的功勋,已经将王畿的事权全部攫取到手中,但由于他们权力的来源是代替天子息摄政的王太后,所以非常不稳定,这是六人所不能允许的,在这一点上,齐侯也只能站在洛苏一方。 由洛苏提出这个要求还是比较合理的,如果是其他的诸侯提出来,恐怕会被有心人暗地里中伤。 但洛侯是不同的,始祖素王当年便代行王事,之后三代洛侯,尽忠王事,将王室的利益置于洛国的利益之上,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王室对洛侯的政治信任已经提升到了极点。 王太后齐姜正声道:“在座的都是邦国的重臣,太师有话直言便可,总能商议出一个章程。” 见到王太后表态,洛苏便道:“周初之时,素王受先王遗诏,担任摄政王,代行王事,是最名正言顺的。 但先厉王乍然山崩,天子还未加冠,不能理事,按照礼制由王太后暂时摄政,此乃王室权柄,不可轻纵。 臣提议,设立摄政会议,总揽一切军国重事,以我七人为摄政会议诸侯。 凡需天子用印之事,便交由会议而决,待天子加冠,会议便直接解散。” 洛苏所言,便是为他们执政的六人,加摄政衔,权力实际上没有太大变化,但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称得上是巍然不可动,所谓摄政,便是代替天子行使权力。 就连天子收回摄政的权力,也在摄政手中,即使有人弹劾,也能堂而皇之说一声。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这会议之中,大部分都是洛苏的盟友,通过会议可以在不担任摄政的情况下,掌握摄政的权力。 其余几人心中都各有所想,王太后是个有智慧的人,她心中清楚自己通过身份攫取的摄政权力,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 况且齐侯与洛侯都是她的靠山,有这一文一武在,社稷稳固。 想到这里,王太后齐姜便旗帜鲜明的站到了洛苏这边道:“本宫觉得太师所说有理。 为诸位公侯加上‘摄政会议诸侯’衔,可以减少有心之人的觊觎,使王畿公卿、畿外诸侯国主收起不必要的心思,如今王畿亏空,兴治王畿才是大事。” 既然王太后都同意,其他几人自然没有意见。 洛苏这个提议,大概率是不想王畿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他自己威望卓绝,担任太师都没有多少人反对,这个摄政会议诸侯的衔对他的提升也不是那么大。 洛苏做事雷厉风行,最重要的事情定下,立刻就要用印,将此事颁行王畿、列国。 【洛氏的族长担任摄政会议首席,你的家族再次有了摄政的光辉历史,你的家族影响力再次提升了,你的气运点数大幅增加。】 突然而来的系统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过来,望着意气风发的洛苏,姬昭摇摇头,摄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等到侍者将诏书带出去,众人便商量起第二件事,封邦建国的大事。 “一日敕封四位侯爵,真是国朝盛事,不知太师心中可有人选?” 洛苏闻言哑然笑道:“诸公莫要玩笑,敕封诸侯乃是王道重事,我不过天子管家之人,庸庸碌碌按章办事的臣子罢了。 何人可以敕封诸侯,周礼上写的明明白白,或者是功勋卓绝的臣子,或者是血统高贵的宗亲,只此而已。” 洛苏一说,众人便懂了,将目光放到了王太后齐姜身上,血统高贵的宗亲,哪里有比当今天子的兄弟血统更高贵的呢? 齐姜闻言,眉头陡然皱起,她的一个儿子做了天子,另外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分封的,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将儿子分封到南方那种偏远之地。 在如今的邦周,同样国土的封国,有四个级别,第一个级别就是封在洛邑的王畿周边,这样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商业繁荣、文化昌盛,是上天眷顾之地。 第二等的则是从晋国直至镐京王畿这一块土地,是邦周宗庙所在。 第三等则是洛国、齐国等在东方开拓的土地,这些土地上诸夏的文化已经非常昌盛,东夷部落已经越来越少,很是富庶。 至于最差的就是北面、南面、西面,穷、战乱、蛮夷众多。 即使是侯爵,齐姜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 于是皱眉道:“先王嫡次子不过是一个稚童,哪里能承担起防御楚国的重担呢?先王有庶子三人,都已加冠,封在王畿之中,爵不过伯子男。 息儿即位,普天同庆,理应给兄长加封,以彰显仁德,便将三人爵位升至侯爵,侯国迁转至唐随等地罢。”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几个王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座的几人也不禁佩服干脆果断,丝毫不担心那几个王子的外戚不满。 几人便直接同意,开始草诏。 洛苏说道:“申吕之地最为紧要,随厉王亲征的将领之中,余伯修有功劳,将其升为申侯,将申吕两座城池都赐给他,封给他两百里的土地,彰显天子的恩德。” 如今邦周大扩,便是伯国之地也有百里,但赐土时,依旧按照周礼旧制。 余伯乃是诸姬之一,现在将余伯的封国迁徙,自然要多多赐土,还要有其他的赏赐,才能不落下苛待宗室的名声。 “自素王摄政起,如今王畿官制庞杂,臣规整了一遍,三公大多以尊衔赐予德高望重的宗长,大多不涉政事,既然如此,不若便为定制,作天子之伯。 至于王佐官制,便以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为上卿,大宗正掌姬姓诸侯之事,少宗伯掌外姓诸侯之事,再设大鸿胪掌公侯之事,少鸿胪掌伯子男之事。 四镇诸侯八年一迁,都由立有功勋的诸侯担任,天子亦可与宗亲贵戚多多亲近。” 洛苏为了加强天子和血缘日渐远离的诸侯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煞费苦心,若是强大的诸侯一生都未曾见过天子,那又从何谈起所谓忠诚呢? …… 天官官署。 毫无疑问,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权力中心,整个王畿的事务、整个邦周的事务,都要经过天官决断。 春官晋侯与地官陈侯脸上喜气洋洋,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洛苏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晋侯、陈侯,还请饮酒。” 两人便齐齐谢礼道:“怎敢劳烦太师。” 温酒饮罢,陈侯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师有何要事召我二人前来?” 洛苏没回答,而是转头问晋侯:“晋侯之祖,乃是武王之弟,到如今已经四代,与天子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是淡薄了。” 这话一出,晋侯与陈侯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 “不过四代便已经如此,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之后呢?后世的子孙还能拱卫天子吗?孤很是怀疑啊。 自素王时起,大宗正便在洛氏一脉流转,到了孤这里,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故不能置之不理,便想出一个办法。 晋侯如今为春官,有掌宗族之权,陈侯任少宗伯,可以协调异性的诸侯,所以这件事情要交予二位去做。” 晋侯与陈侯对视一眼,齐声道:“太师尽可言,我等定竭尽全力。” “王畿之中,有天下诸侯的谱系流传,二位将其中诸侯家中适龄男女备录在案,尤其是那些有兄弟姐妹的。 天子息娶了陈侯的嫡女,滕妾制度下,陈侯恐怕要将女子全部塞进天子的后宫了。 依孤所见,不必如此,留一二嫡女、宗女嫁入其他姬姓诸侯之家,比如晋侯之子。 同姓不婚不可破,便以异性之血,使天子与诸侯亲近起来,邦周的社稷能微微安稳一点。” 听到洛苏所说,晋侯与陈侯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此事并不难,而且对两人很有好处,当即便答应下来。 望着晋侯与陈侯远去的身影,洛苏沉思片刻,这个方法应该能将诸侯与天子之间的离心,稍微拉回一点,但是随着诸侯实力进一步膨胀,天子也必须增强自己的实力。 老祖宗话中的意思,我邦周的天命,起码不能比殷商低,老祖宗为邦周打下了百年的基业,我能不能做到呢? 无数繁杂的思绪落在他的心头,侍从进来通报申侯前来拜访。 申侯修一进来便是大礼参拜,恭敬道:“修拜见太师。” 洛苏对申侯是有大恩的,因为申侯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孽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在这个时代,他的地位卑贱如奴仆。 一件非常灰色幽默的事情就是,姬昭制定了宗法制加分封制,创造了等级制度严苛、血缘关系几乎决定一切的时代。 但他本人以及在他暗中影响下的历代洛侯,却并不在乎什么血统。 这也是洛苏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抛弃姬完,所有的规则只是单纯的维护统治的工具。 在洛苏的暗中帮助下,申侯才能从一个孽生子,最终做到诸侯的位置。 他的生母也被追封成了夫人,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嘲讽他的出身,这种恩情,简直比父母生养还要高。 现在,洛苏再次出手,让他从一个统领,一跃成为镇南诸侯,位同天子上卿,而且敕封为侯爵,成为一脉先祖,他的子孙从此就能以申为氏,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超越祖先是最荣耀的事情。 申侯怎么可能不对洛苏深深叩首,效犬马之劳呢? 洛苏将他扶起笑道:“申侯不必如此,你是宗家俊秀,此次南征也是表现不凡,如今是执掌方两百里国土的侯爵,可以另立宗庙,夸耀子孙,孤倒是要恭喜你。” 申侯这才在洛苏对面跪坐下,“全赖太师提携,修愧不敢当,南征之事,唉,不能卫护天子,是臣失职。” “申侯不必妄自菲薄,厉王天怒人怨,辅佐这等君主,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此次前往申地建国,不必太过着急,你这一生,建好申国即可。 孤在洛邑一日,熊顿便不会提兵北上,你到申地之后,向西征讨拓展实力,还要注意与另外三国要保持联络,你们都是姬姓,不能结成姻亲,那最好结成连襟。 熊顿此次回国,孤也猜不到楚国之内的人心变化,但等他薨后,定然还要做过一场,孤希望那个时候申国已经堪为大任了。” 洛苏对申侯修讲述自己的要求,他现在已经不仅仅在意自己执政时的政策问题,他已经开始对下一代进行布置,这就是为什么他明知熊顿有生之年不会北上,还是要将余伯修改封到申地的原因。 “修,孤有一言,你且一听。 七十多年来,多少分封的国家都已经灭亡,其中原因复杂,但是究其根本,不过是君主荒嬉,国政废弛,所以国家的存续,在于继承人的选择。 申国,乃是面对楚国的第一线,你务必要慎重,孤听说你的嫡次子年仅十岁,能默素王全书,如果你愿意,孤可以收他做学生,为他寻一个宋国的贵女婚配。” 申侯修面上瞬间狂喜,给当朝第一人当学生,还能取到公爵族中的贵女,谁能拒绝? 当下毫不犹豫道:“臣愿意,待回去之后就将犬子送到太师府上。” 见到申侯果断,洛苏很是满意,两人便谈笑起来,洛苏又对申侯提出了申国到时候需要背负的任务,便将申侯放走。 申侯修离开天官官署,满是欢喜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叹息,先前洛苏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清楚。 自己的嫡长子顽劣不堪,而且蠢笨异常,在洛氏的公族之中也是有名的,只是没想到传到了洛苏的耳中。 如今自己要镇守申国,扼制楚国发展,这是邦周的百年大计,申国是最重要的棋子,洛苏对他的继承人不满,又提醒要收嫡次子做学生,还要配宋国贵女,这便是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处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申侯修感激于洛苏的恩德,稍稍平复心情,便决定让嫡长子出些意外,失去继承权。 …… 康王曰:王叔摄政,天下宾服,何为摄也? 素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摄政据此二者,王不可轻授。——《王道后篇》 ------------ 第十九章:洛邑与镐京 熊顿将俘虏的贵族放了回来,加上先前逃回来的溃军,又从王畿之中征召了一批小贵族。 洛邑六军的编制很快就得到了恢复,齐侯身为夏官长,在对这支重建的军队进行训练,希望能够早日恢复战斗力,弥补王畿地区战力缺失的隐患。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欣喜,这一次大败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在逐渐的消弭之中,但是洛苏却从其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不是战时的特殊时期,居然能够征召来几万脱产的军队。 这并不意味着经济状况好,而是意味着没有采邑的贵族增多了,他们希望能够通过为天子服役来获得土地。 邦周有大量的贵族拥有封国,但是也有很多贵族并没有分封,而是留在了王畿之中,发展自己的宗族。 他们为天子服役,担任王畿内的官员,天子则将王畿的土地分给他们,土地上的产出则作为俸禄,来养活这些人的宗族。 这些土地和分封给诸侯的土地不同,所有权还在天子手中,而且不能买卖,只是作为产出而已。 无数的小贵族都以此为生,就连洛苏都在王畿之中有一块采邑。 如果一瞬间有许多人失去了采邑,整个王畿就会在瞬间爆炸。 这个时代的自由民是极少的,无论任何一个诸侯国,都不存在后世那种募兵,全部都是这些最底层的小贵族以及国人在服役。 保证他们的利益,天子才能安稳的坐在王座上。 这也是姬完在回洛邑的路上山崩,那场大败的消息传回王畿后,洛苏第一时间向王畿的小贵族表示安抚。 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甚至让他们宗族之中派遣人继续为天子服役,就是保证附庸们对天子的忠诚与信心。 为了彻底了解一下如今王畿的基本情况,洛苏从陈侯那里要来了王畿的土地、人口、宗族的分布。 这是借着招纳新军得到的最新一次的统计结果,陈侯是个平庸的人,他没有能力分析这些数据背后透露出的信息。 但是洛苏可以,望着这份名单,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从康王东迁洛邑,才不过七十年,王畿之中的土地就已经分出去了四层。 按照宗法制度,大宗分成小宗,小宗再分成小宗,这种宗族的数量会是指数级的增长,王畿之中哪里有这么多的土地去分配。 如果拿不出新的土地,那些没有采邑的小贵族和那些采邑面积庞大的大贵族之间,就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到时候,整个王畿一定会陷入政治斗争的阴霾之中,甚至那些军事贵族直接动刀把子。 “怪不得当初老祖宗说,宗法制、分封制、夏君夷民是三位一体,缺少任何一环,周人的天命都会逐渐崩塌。” 洛苏深吸一口气,“这种持续在王畿之中分封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延续下去,这些在王畿之中盘踞多年的氏族也要清理出去一部分。” 洛苏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事情的阻力一定很大,如果要用后世的例子来形容,大概相当于把一个在北京市安家落户的中产阶级,赶出北京到边疆去。 如此棘手的问题,就连老祖宗那等天人,都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选择大肆分封,能拖就拖,但是如今形势不同,分封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他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一筹莫展。 突然外面的侍卫称有镐京来信,洛苏放下手中竹简,便让侍卫将人带进来。 便见到太保、夏官长齐侯与一个身着皮甲的小贵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齐侯一见到洛苏就有些急切的说道:“太师,镐京传来紧急军情。” 齐侯乃是夏官长,掌控邦周的军情要事,所有关于军事的消息,除了送往洛苏这里,都要同时送到夏官官署一份。 他一收到信使传来的情报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了洛苏这里。 洛苏连忙将信使递来的信件展开,齐侯在等洛苏看时直接道:“分封在镐京以西的诸侯联合来信称,厉王大败的消息传到了西戎部落中,西戎部落认为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已经结束。 他们纠集了数十个部落,组成了联军,突然袭击了西部诸侯国,诸侯们没有防备,于是大败,来信时已经有十数个诸侯国被攻破。 诸侯们携带着公族成员以及败军、国人逃到了镐京王畿内,暂时居住在王畿的城邑中。 如今镇西诸侯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正率军抵抗,防止犬戎直接突入王畿之内,毁坏我历代先王的宗庙。 据说他们已经联络了褒侯,褒侯一向与犬戎的大部落交好,希望能够让犬戎退兵。” 洛苏这时也已经看完了送来的情报,他的确不太懂军事,但是对于保持势力平衡是很拿手的,但如今邦周大部分的外交都由他亲自制定。 对于西部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道:“犬戎怎么会突然大规模进攻?双方时常有摩擦孤是知道的,但有羌族作为盟友,犬戎是疯了才会与我们邦周大规模开战?” 羌姜同源,羌族一向都是邦周在镐京往西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抵御犬戎的重要帮手,如此平衡的势力分布,怎么会突然被打破呢? 至于什么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听听就好,自从迁都洛邑以来,加上有羌族帮忙,邦周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中部与东部的开拓上,在镐京那边的力量投射一直就不太够。 命令卫士将信使带下去休息,没有外人在场,两人便随意盘膝而坐,思索着镐京城传来的古怪的消息,洛苏甩甩手中的竹简,皱眉道:“舅父,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诚如西部诸侯所言,这些年犬戎实力增长极其迅速,但也不至于突然增长到列国联军而不能挡的地步。 总不能犬戎之中也出了一个熊顿那样的无双神将,能以少胜多,同时大败西部诸侯与羌族部落。 难道孤还得将洛邑之中刚刚重建完的大军拉过去平乱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齐侯是久经战阵之人,他更是觉得这个消息奇怪。 这一路上也一直在思考,百思不得其解。 但听到洛苏所言,仿佛有一道灵光突然射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率领大军往镐京去,重新在镐京布置庞大的军事力量,会不会是西部诸侯自己制造了这件事情。” 洛苏听到了齐侯喃喃的声音,他立刻想起,之前两人还曾经说过,西部的诸侯经常性的渲染犬戎对镐京的威胁,极力想要让天子西迁。 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天子重新在镐京投入力量,借此恢复曾经中心的政治地位。 西部的诸侯很有可能就是借着这个天子大败的机会,挟戎自重,想要看看能不能将天子搞到镐京来。 对于西部诸侯的诉求,洛苏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起码三十年内天子都要始终待在中原地区。 “舅父你的猜测还是很有可能,否则无法解释这件事情。” 洛苏有些愤怒的说道:“希望这只是我们两个的猜测,西部诸侯如果故意纵容犬戎作乱,那真是其心可诛,动摇社稷之人,都该死。 但如果真的是他们,作出这样的举动,是一个危险的政治信号。 看来镐京的衰落,已经到了他们无法容忍的地步。 再不考虑镐京的人心,比这个更加危险的动乱恐怕不远。 保证西部的稳定是重中之重,镐京是邦周天命兴起的重地,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当年素王曾经与康王说要施行两都制,在镐京至洛邑之间这一片狭长的土地上,大量分封姬姓诸侯国,彻底将这一块土地王化。 然后沟通两都,邦周的天命会变得绵长,但是最后没有施行下去。 现在看来,是时候重新推行这个计划了。 随着东部的开发,洛邑已经繁盛到了极点,现在重建镐京,也能为将来经略西陲之地,打下坚实的基础。” 齐侯属于东部诸侯的领袖之一,自然是反对天子西迁的。 但是齐国毕竟是邦周的盟友,他也就没有多说,只是皱眉道:“这些年分封诸侯已经渐渐有了定制。 先前敕封先王三子为侯,还能说是血统高贵、加上天子息登基的加恩,其他姬姓诸侯要用什么理由呢? 无故分封,不要说异姓诸侯,便是王族内部也会出现问题,自古人心不患贫患不均,务必要慎重行事。” 洛苏自然知晓这一点,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折身将王畿内的宗族人口重新拿起,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有些欣喜的说道:“分封的名义找到了,关键是怎么把这些人弄出去。” 齐侯从洛苏手中接过竹简看起来,立刻就明白了洛苏的意思问道:“你是准备把这些王畿内的公卿分封出去?如果是这些人,阻力的确会少很多。” 同时找到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洛苏神色有些放松的说道:“这些王畿内的公卿,都是从康王时期就一直留在王畿的贵族。 他们虽然不像我们这些诸侯有一个国家作为后盾,但是在王畿之中盘根错节、人口众多,将他们调出去对邦周是很有好处的事情。 这些人侍奉天子多年,功劳足够多,可以堵住一些诸侯的嘴,很多人名义上都是天子的卿大夫,身份也足够尊贵。 老祖宗制定宗法时称,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天子之卿视作伯、天子之大夫视作子男。 我们依照这个制度,将王畿之中,宗族庞大的贵族、失势却占有大量采邑的贵族、得不到采邑的小贵族全都分封出去。 既可以解决王畿内的土地问题,又能解决两都之间的问题。” 齐侯很快就指出了这个方法之中存在的一个问题:“让那些大贵族从王畿之中迁徙出去,他们能同意吗? 尤其是那几个世代公卿之家,当初就是你也没能将由纪二人从厉王身边贬斥出去。 若不是厉王这一次大败,恐怕他们还安安稳稳的留在厉王身边。 王畿之中分封的土地不是世袭,但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就是世袭的。 甚至我听说现在王畿官署,已经在尝试能不能让贵族们,以合理的价格对采邑中的土地进行交易。 你用畿外的土地交换他们手中王畿内的土地,他们一定会反对。 王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除非把我们国中的军队调来,但你知道,我们不可能那么做。” 洛苏微微笑道:“舅父你所忧虑的,外甥自然考虑过。 说起来,洛国虽然是畿外方国,但是从老祖宗素王起,历代洛侯基本上都在王畿之中任职,只是宗庙不在这里,倒也是能算是王畿公卿了。 根据我的了解,王畿公卿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公卿大族,在王畿之中逐渐边缘化,本来就想要外放。 若是百年前,王畿自然是当今天下最繁华肥沃的地方,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夏君夷民的进行,现在很多诸侯过的已经没有那么艰苦,王畿公卿都看着眼红。 至于那些不愿意外放的公卿,按照宗法与分封制度,卿、大夫、元士,可是要层层封土的。 大宗不为小宗赐土,这是不符合周礼的行为。 我是姬姓宗族的大宗正,对于这种不遵循宗法礼制的宗族,为那些畿内小宗主持公道很正常吧? 只要稳住那些军事贵族,我先将那些得不到采邑的小宗分封出去,削弱大宗的实力。 到时候如果还不识相,就要问问我的刀锋是否锋利了。” 听到洛苏所说,齐侯觉得还算是妥当,便笑着说道:“既然你腹中有良谋,我也不多问,但现在镐京城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不论是迁徙王畿公卿,还是振兴镐京,都是旷日持久的国策,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是西部的戎乱。 收回发散的思绪,西部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只能是派人过去走一趟,便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劳烦舅父往西边走一趟。 领上一军的兵力,我这边让摄政会议下旨,将整个西部的军国政事都委托给舅父你,可以全权行事。 到了之后先以安抚为主,对于那些战败的诸侯,如果数量太多,找一个最过分的处理一下,其余的先放一放,查一查再说。 至于羌族部落,舅父比我更清楚,自己决定就好,这一次要好好看看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侯来时就预料到自己大概率是要往西边走一趟,便直接答应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有了新的发现我会派信使回来。” ------------ 第二十章:齐侯向西 齐侯走后,洛苏没有处理政务,而是静静地坐在桌案前,阴影洒下,他的双眼有些幽暗。 姬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瞳孔之中渐渐染上金色。 当年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为族群开拓生存空间的初代贵族,才过了不足一百年,就堕落到这种程度。 熊顿这种立有大功的诸侯,不能被天子奉为座上宾。 由纪这种谄媚的小人得以享受高位。 甚至连都邑这种代表邦周天命的象征,都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洛苏微微闭上眼,脑中全都是素王曾经所著的经典,那些文字不断的重组,化作他的精神食粮。 “这就是先祖在《洛氏家训》中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吧。 世事艰难,孤乃是素王之后,正当奋勇向前,扫除奸凶,靖平天下。” 想通了一些东西的洛苏,甩掉那些繁杂的思绪,很快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只有姬昭知道他短短时间内,心中经历了多大的斗争。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或许能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着:“幸好姬完已经死了,否则弄死他还要费一番手脚。” 姬昭嘴角带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后辈越来越满意。 【洛苏: 权斗:95(95);治国:96(96);御人:95(95);统率:42(42);武力:50(62);军略:50(50)】 洛苏的属性已经达到了巅峰,即使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他也是最顶尖的宰相,现在还破除了思想上的钢印,姬昭有些期待他日后的作为了。 …… 翌日。 摄政会议下诏,任命太保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依旧加三公太保衔、夏官长、暂代镇西诸侯,以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领一万二千人出征。 这是邦周开国以来,自素王以外,出征的为人臣者所得到的最大权力,整个王畿的公卿都不禁侧目。 面对来为自己送行的洛苏,齐侯忍不住苦笑道:“阿苏啊,这下你舅舅我可算是被你放到火上烤了,这诏令下的太离谱了。” 洛苏笑道:“舅父乃是超世之人杰,又岂会怕这些流言蜚语?外甥也是不得不如此,要想震慑住西部诸侯,不得不如此。” 这也就是齐侯,其他人是万万不会愿意为邦周的社稷做到如此程度,但姜齐可是拥有邦周起码四分之一股份的大股东。 王太后是姜齐的嫡女,天子有一半姜齐血脉。现在虽然还没有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太子的正妻依旧是姜齐的嫡女。 这样紧密的利益关系才是洛苏信任齐侯的根本原因。 齐侯摇摇头霸气道:“事已至此,老夫历经战阵,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若是有人胆敢中伤,自有齐国中三万虎贲,谁能挡我?” 洛苏哈哈笑道:“舅父霸气,昔年太公望随素王东征,为我邦周立下汗马功劳,今日舅父为我邦周社稷,率军西征,姜姓吕氏,真乃我邦周定海神针是也!” 洛苏这一番话说的齐侯也是一阵热血沸腾,光耀祖宗是每一个周人刻在血脉之中的记忆。 两人酒爵一碰,一饮而尽,齐侯便率军西去。 …… 送走齐侯,洛苏开始准备处理王畿内公卿贵族造成的结构性问题。 邦周的畿内诸侯情况远远比畿外诸侯复杂的多,畿外诸侯主要是像齐洛宋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的同盟,大量的同姓亲族居住在一起,甚至一支军队之中,全都是同族之人。 但是畿内诸侯百年来,异姓诸侯与姬姓王族通婚,双方之间形成的同盟是以政治为纽带的,这是一种既坚固又脆弱的关系,他们异姓杂居,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些昏暗的油灯下,洛苏将一卷竹简放下,在他的官署之中,这些竹简已经堆成了山,经过他的夙兴夜寐,终于算是稍稍理清了其中错综烦乱的关系。 如今的畿内诸侯可以概括为四姓十七氏族。 其中姬姓的子孙基本上都是未曾向畿外分封的王子,诸如厉王的三个庶长子,这其中有许多都以王为氏,以彰显自己的血统。 还有一家以周氏为主脉,这一支是素王的后人。 其余的则以采邑所在为氏,张、杨、李、孙四家最大,大多数都是两次大行封建时,没有被分封的姬姓宗族后裔。 作为邦周的大股东之一,姜姓的势力在王畿之中依旧庞大,尤其是纪氏,这是太公望留在王畿中的一支。 申氏也是姜姓强支,只是不如吕氏那么显赫而已。 还有许、谢、高三家,已经是第三代的姜姓源流,他们的主支已经不在王畿之中。 在畿内诸侯之中,嬴姓是比较奇特的存在,这是唯一的一个从岐周之时就追随周王,却在畿外没有任何封土的大姓,他们世代为周天子养马,是畿内的军事大贵族之一。 此次齐侯西向而行就有大量的嬴姓族人跟随,洛苏在马政上圈了圈,这种人才应该放在西北那种地方,放在王畿之中浪费,嬴姓徐氏、江氏、费氏都是比较实干的氏族。 姒姓有杞、曾、陈三家,都是曾经随着王后、夫人来到王畿的杞国外戚后人。 禹王后裔的杞国,在大行封建时,同宋国一样贵为公国,但是现在国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反而是这些迁徙到王畿之中的姒姓后裔却很是繁盛。 由于地理上不像是畿外诸侯相隔那么远,通过通婚联姻,这些氏族之间相互杂居,一个标准的采、邑之中,甚至生活着三姓族人。 洛苏望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公卿氏族,开始回想自己多年执政中,这些人的政治倾向,他准备与这些氏族的大宗族长谈一谈。 经过判断,洛苏决定从姬姓周氏、姜姓申氏、嬴姓费氏,这三支入手,这三支是最可能支持他的大氏族。 姬姓周氏算是他的公族,虽然双方的来往比较少,但是历代洛侯都在王畿执政,对这个同族还算是照顾,现在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姜姓申氏曾经是殷商的西陲重国,后来随着姬姜合流,加入到了邦周之中,现在姜姓吕氏是邦周之中最显赫的异姓诸侯,申氏心里恐怕不会那么好受。 至于嬴姓因为宗族人数比较少,交流比较多,随便见一支就可以。 …… 经过多日的行军,齐侯终于抵达了镐京,以程侯为首,西部的诸侯们恭敬的迎接王旗入京。 齐侯站在战车之上,他虽然是一个老人,但是颇有先祖太公望之风,浑身负甲,一看就是沙场宿将。 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齐侯取出谕旨,大声道:“摄政会议制令,众卿接旨。” 摄政会议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下诏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对制令这种等级的旨意,诸侯皆颔首,诸侯以下,不论附庸、卿、大夫、元士,尽皆顿首。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制曰: 着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太保、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夏官长、代镇西诸侯。 西部诸侯,不论宗亲贵戚,公侯高爵,悉奉其令。 尔其钦哉!” 干脆利落,符合洛苏一向的做事风格,众人正要起身,就听齐侯慢慢悠悠的说道:“诸公莫急,还有一道诏书。” 这下就连诸侯也都顿首下去。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诏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诸公自素王时便为天子藩篱,是邦周重臣后裔,镇西诸侯程侯云,尔先祖程侯林,乃是素王胞弟,素王称之曰能,康王赞为三公之才,可堪大任。 素王东征之时,程侯留守镐京,筹集粮草,教导天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天子感念他的恩德与功勋,赐予他两百里的土地,才有了程国的兴盛。 东迁之时,还将镐京城这等宗庙重地的看守重担,交给程国君主。 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无能,致使犬戎霍乱镐京王畿,三百里国土不能制,要你何用! 寡人实在不知百年之后,你要如何面对先祖。 还有尔等西部诸侯,程侯有镇西之责,尔等个个都是宗亲贵戚,以血缘享受了如今的高位,难道你们就没有为天子藩篱的职责吗? 先王曾经说西戎增长之势,如同燎原之火,天子应该临幸镐京,重建祖地。 然如今所见,西部诸侯着实不堪,若寡人临幸于此,尔等藩属依旧如此,西戎在寡人面前耀武扬威。 天子威严何在?邦周天命何在? 诏便至此,以观后效。” 这一封诏书,可以说将整个西部诸侯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程侯,这一封诏书是指名点姓的骂。 从他大汗淋漓的头脸也能看出来,听诏书的时候,应该是心中相当惶恐,担心自己成为被杀鸡儆猴的对象。 不过听到后面,他们的心情就好起来了,这是几十年以来,他们第一次在官方层面,听到关于迁都回镐京的言语。 那些心中还存在着荣耀之人,听到这些话早就臊的满脸通红,起身之后便用袍袖遮面。 至于那些每日只知道享乐的无耻之人,态度很是随便,骂就骂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西部的智谋之士,从诏书中听出了洛苏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们,洛邑王畿这边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现在立刻收手,适可而止,还能保留一份体面。 如果不愿意要这个体面,齐侯带来的一万大军和“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的官职可不是吃素的,他就是负责帮那些不愿意体面的人体面。 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这几人笑着对齐侯说道:“齐公,我等已经在镐京城中为您准备了宴会,接风洗尘,为将士们准备的美酒、美食也都已经备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侯也不在乎这些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劳烦诸公费心,带路吧。” 见到齐侯态度还算好,很多人提在嗓子眼的心微微的放了下来,既然还愿意谈,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齐侯则是根据这些诸侯卿大夫的表现推测,这些人慌张是有的,但是恐惧却是没有。 这种态度表明他们的确是犯事了,但是应该到不了夺爵除国的程度。 也就是说,大概率这一次西戎犯境的事情,不是他们里应外合,但是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稍后了解。 程侯凑到齐侯旁边,陪笑道:“齐公,不知太师听闻此事是何态度啊?” 虽然他们知道这两封旨意基本上就能代表洛邑王畿的态度,但是他们还是想要知道洛苏本人的态度。 齐侯瞥了程侯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师威望卓著,摄政会议,一言而决。此次只是忙于邦国重事,才派孤前来,孤若是交不了差,太师定然要亲自来了。” 洛苏的权势虽然还到不了这个程度,但是齐侯自然是要吹一吹的,否则他这个外来户,单单凭借官职可吓不住这些老油子。 齐侯自己就是畿外诸侯,对于这些诸侯的心理再明白不过,齐国再强,天高皇帝远。 洛苏可是经常与诸侯打交道的、威名赫赫的三公,而且从素王时代起,洛国君主已经是连续四代三公。 可以预见的未来,洛国君主依旧会牢牢把持着三公高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会故意得罪这样的存在。 程侯云脸上有些尴尬,恭维道:“云之先祖,世之俊杰,云愧对祖先,对外无能,使犬戎起了侵入王畿之心。 幸而太师将齐公调来西陲主持大事,齐公乃是邦周宿将,云在西陲亦有耳闻,齐公既来,犬戎定然会败,齐公既来,王畿定然太平。” 程侯这夸张的吹捧,让齐侯浑身都不得劲。连忙说道:“程侯言过了,三百里大国,人才济济,区区犬戎,不过手到擒来吧。” 经过一轮吹捧以及初步的交谈,齐侯对程侯的印象就是,为人圆滑,脸皮极厚,不算很好对付。 而且这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搭话,说明程侯这个镇西诸侯还是有些威望的。 ------------ 第二十一章:四姓公卿 对于洛苏的召见,这些王畿的卿士都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说洛苏的父亲,他们还算熟悉。 前代洛侯辅佐天子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有的在手下当值,有的则同殿为臣。 当洛苏开始执政的时候,恰好他们也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下一代的更替,双方之间的接触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 夜色落下,洛苏的府邸之中却是灯火通明,曾经辅佐天子的王朝卿士们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洛苏还没来,于是众人纷纷跪坐着交头接耳。 “洛公怎么突然召见我等呢?还说商议大事。” “来的人还挺多,都是畿内世卿世禄的大族,看来事情不小。” “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如今权势堪称素王之后第二,还要如此隆重的召见我们,这场饮宴,怕是不好吃下去。” “别担心,这么多家呢,族中有在洛公手下行走之人曾经说过,这位风格强硬,但是做事却以稳妥为主,从不急于求成,所以才能凡事必成。即使今天有什么事,也不会当场要我等表态。” “洛公将我等召来商议大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看重我们,或者说我们的宗族,摄政会议首席的召见,这难道不是荣耀吗?” 这话一出,当即就获得满堂赞同,气氛都好转起来,说出这话的周氏族长与申氏家族、嬴姓三家相视一笑,眼观鼻,耳观心起来。 洛苏终于姗姗来迟,见众人都已经到了,脸上带着歉意道:“诸公,实在不好意思,王太后召见摄政会议诸侯,孤来迟了。” 周氏族长周韵起身行礼笑道:“洛公您是三公之首,又是摄政会议首席,天官官署总揽五官事,这是何等的重任啊。 邦周的天命要依靠您来维持,天下万国数百万生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您一人的身上,我们不过是一些活在您羽翼庇护中的卑微之器,怎么敢劳烦推脱掉天下的大事,来见我们几人呢?” 洛苏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一队队侍女撤下瓜点,换上公侯的鼎食,编钟厚重的声音响起,洛苏这才说道:“东周公刚才所言不妥,诸公可不是卑微之器,而是先祖素王所说的大贤之人。 孤承蒙三代王上信重,如今添为摄政会议首席,以治邦国,今日召见诸公,正是要将公等遗漏乡野的大贤之人,上报天子,再得重用啊。” 这一句直接将不知道内情的族长们搞蒙了,他们就是谦虚一下,又不是真的乡野之人,这些世卿世禄的贵族哪里还需要洛苏来举荐。 正当众人疑惑时,洛苏突然说道:“诸公想必知道,前些时日,西戎作乱,齐侯率领大军西行平乱,前些时日传回了些消息,让孤很是忧虑啊。” 嬴姓费氏的族长费来好奇的问道:“洛公您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操持邦周的天命,那桀骜不驯的熊顿都能一言退军,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您感到忧虑呢?” 洛苏一言退军,还让熊顿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震撼,也是他半摄政的威望功勋来源之一。 否则单单凭借之前执政的威望,即便这只是一个神圣合法性远远比不上素王时期的假摄政,那也还不足以如此平稳的接收政权,直到现在王畿公卿依旧俯首帖耳,依令行事。 “诸公莫要捧杀孤,熊顿是天上兵主,乃是混世人间无敌神,孤不过一个凡人,又岂能胜过他呢? 熊顿退兵,不过是孤来时祭拜祖宗,从素王处借来一缕天命,熊顿兵主下凡,自然敬天而知命,所以才退走,和孤并无半点关系。 素王执掌邦周天命,干系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扰,若不是熊顿非是凡人可挡,孤也不会惊动素王。” 素王此人传说太多,众人将信将疑,只能将凛然压在心底,洛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带着一丝忧虑道:“人间之事,终究只能是人间之人来解决,这便是孤所忧虑的。 西北的旷野是何等的辽阔,一直以来决定战争胜负的便是战车。 所谓战车,不过就是良马、好车,从前我邦周能铸造青铜,所以战无不胜。 如今犬戎也有了战车,他们还从遥远西方捉来高头大马。西部诸侯说那些高头大马,冲刺极强,膘肥体壮。 我周军的马匹,不论是冲击力、耐力、还是重量都不如对方,西军正是没有良马,所以才被大败。” 这段堪称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有没有马匹这方面的原因呢? 那肯定是有的,没人敢说没有。 但这个骑兵还没有成为主流的时代,马的作用还没有那么大。 马政也没有提升到国策的地步,但是任何的政治目的都需要理由。 马,就是洛苏找到的理由。 洛苏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嬴姓三家身上。 早就暗中通过气的费来立即俯首道:“洛公,王畿马政之事,一向由嬴姓负责。 嬴姓先祖不过是西岐执鞭之民罢了,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天子的仁德赏赐,现在邦周既然需要良马,我嬴姓三氏自然是责无旁贷。 嬴姓可以为西部诸侯提供良马,只是……” 说到这里,费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洛苏便连忙问道:“费公有言,但说无妨,可有孤能做的?” 于是费来肃然道:“王畿坐于伊洛之间,诚是天命所钟王业兴盛之地,但于养马而言,却远不如镐京。 臣族中典籍有记载,自从迁徙到洛邑,臣族中养出的马匹再也不复有天马之相了! 若是在这洛邑之中,想要培养出堪比犬戎的良马,臣实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 臣拜请洛公,允许臣率领族人返回祖地,若是能封臣于丰镐之间,臣定能充实马政,抵御西戎,为国藩篱,壮我邦周。” 洛苏直接愣在原地,仿佛被费来突如其来的请求震惊到了,呐呐道:“畿内诸侯自请外封,孤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两句说完,才从震惊中清醒,欣喜道:“为邦周马政,自请外封,费公真是邦周的忠臣啊! 素王曾经说过,有忠诚的长辈,必然有忠诚的子孙,费公如此,想必宗族之中,尽是此等为王尽忠之士。” 费来脸上满是自豪之色,朗声道:“洛公,素王有谦谦君子一说,但是族中的儿郎实在值得夸耀,素王曾言,内举不避亲,臣今日便自夸一番。 不仅仅我费氏子孙,嬴姓三氏,同气连枝,皆是忠义之士。 族中儿郎各个熟读素王所著经典,愿意为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的王道大业奉献,早就盼望着能为王前驱。” 徐氏、江氏二族长,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至于其他人已经被费来的话搞得傻掉了,怎么说着养马的事情,嬴姓三氏突然就要出镇畿外了? 出镇畿外就是忠臣义士? 夏君夷民就是天命王道? 那我们这些依旧留在畿内的呢?三言两语就成了不忠王事之人? “好!” 洛苏兴奋的喝彩一声,高高举起面前的酒爵,朗声道:“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 这就是孤的先祖,为我诸夏所立下的最伟大的功绩。 诸公,我等当为嬴姓三公此等高义,浮一大白!” 早已暗通款曲的周韵与申酉心中暗笑,有的人还没回过神来,麻木的举起酒爵,半推半就的一饮而尽。 洛苏脸上还带着兴致勃勃的神色,慨然道:“这些年随着迁都洛邑,夏君夷民之举,同素王时期比,颇为不顺。 究其根本,便是我等贵族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锦衣玉食,早就将当年经历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之苦忘却了。 孤一直痛心于此,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费公、徐公、江公,愿意重回祖地,艰辛创业,孤心中实在高兴。 孤明日便报于摄政王太后,言明嬴姓三公义举,为费公请封侯爵高位。 徐、江二公,亦可得伯爵之位。 孤还要为你们作保,在那秦川之地,为你们实封百里之土,赐予财货、奴隶、兵器、甲胄无算。 三公日后率族西迁,莫忘洛邑之中,有保举之人,盼三公早日将捷报予孤,那时孤定为三公贺!” 等到嬴姓三人拜谢洛苏,所有人都彻底回过神来了,嬴姓这三人是与洛苏商量好的。 马政就是一个幌子,洛苏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畿内诸侯外迁! 嬴姓在王畿之中,人多地少,认为留在王畿之中没有前途,想要外封的人确实不少,私下里他们还曾经交流过。 同时作为素王之后,洛苏话中对于这些年停滞的夏君夷民进程,也是真的不满,所以才想到了他们。 大量不事生产、久经军事训练的族人,有大量的财富能够保证建国所需,他们还有着卿大夫的畿内爵位,能够平调畿外伯子男爵。 众人有些奇怪的是,看洛苏将自己这些人全部请来的架势,他是想要将畿内大部分的公卿贵族迁到畿外。 这么多的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一个不慎,即便以洛苏的威望,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这种甚至会影响邦周的大事,以洛苏的风格,怎么会做这么激进的事情呢? 这时另外一个早就安排的托出场了,申氏族长申酉向洛苏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洛公,嬴姓为天子牧马,若是西迁,这洛邑之中的马场要如何呢?” 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问,嬴姓走了谁为天子牧马,实际上是在问,畿内的权力真空如何填补。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瞬间将他们的精神调动了起来,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洛苏如何说。 我们这些家族都是世代为天子服务,对于王畿的方方面面摸得门清,把我们全都调走,王畿难道不治理了?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但洛苏的目的并不是要彻底剥夺他们的权力,在这个世卿世禄理所当然的时代,结构性的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他要做的,是将几十年内王畿就会出现的政治灾难,往后推移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他要让这些宗族在王畿内的力量与规模,恢复到刚刚迁徙到洛邑时的状态。 这些既可以解决王畿财政的问题,又可以解决公卿贵族逐渐侵蚀天子权力的问题。 于是洛苏摆摆手,笑着说道:“申公所忧虑的事情,孤刚才想了想,实际上并不存在。 百年繁衍,嬴姓宗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其中分支小宗又岂止三家,三氏族的族中子弟西去秦川之地,又不代表全族都要迁徙,甚至费公这等年事已长之人,依旧可以留在洛邑之中。 孤乃是洛国君主,不也在此与诸公饮宴,几十年来,停留在洛国的时候,一手可数。 邦周之中,多少畿内诸侯与畿外诸侯是同出一源的呢? 莫说他人,便说东周公韵,究其根本,也是素王后裔,与孤乃是同族。只是素王时便另立宗家而已。 遥想国初之时,畿内畿外何时有如此分明的界限呢?” 周韵掩面道:“洛公抬举某了,洛氏乃素王宗家嫡长,岁岁年年香火不断,臣已改氏别立,连一支香火也不曾献上,岂敢称素王后裔,只称素王后人即可。” 周韵这话倒是没错,小宗只能拜自己这一脉的祖宗。 在姬昭的系统里面,他们连后人都不算,只有还没有分家的洛氏才算是他的后人。 洛苏这一番话,打消了众人很大一部分抵触心理,尤其是费公居然直接封侯! 这可是相当于天子的三公,他们这些上卿,只是相当于伯而已。 “洛公此言,臣只能顿首而拜,以示感激。” 申酉的表情有些严肃,缓缓开口道:“洛公,我申氏乃是姜姓源流所出,百年前与您的舅国吕氏,并驾齐驱,不分轩轾。 武王时,太公望为邦周立下汗马功劳,素王摄政时,又随军东征。 这等大功于邦周,申氏望尘莫及,自此吕氏受封齐国,申氏留守畿内。 到今日,齐国已经是带甲三万的东方大国,还世代与天子联姻,何等尊贵? 莫要说姜姓诸侯,就是数遍邦周所有诸侯,不论是否诸姬,除了那天上兵主的熊顿,还有哪个诸侯国能有这样的军威呢? 曾经在西岐艰辛生存的同族兄弟,能有今日之盛,臣心知皆是邦周天命庇佑之故。 但素王曾经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臣有时想,若是申氏当初没有留在王畿,而且求素王外镇,参与到夏君夷民的王业之中。 申氏定然不会有今日之窘困,连族中适龄子弟,分家的采邑都取不出来。 老祖宗若是知晓此事,臣真无颜面对先祖。” 申酉竟然哽咽起来,看起来很是伤心,似真似假,谁又能说这番话中没有几分真心呢? 这边申酉话音刚刚落下,周韵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洛公,申公刚才所言,切入臣的肺腑之中。 熊顿北来,幸赖洛公与齐公畿外之兵勤王,臣身为素王后人,却无寸功,真是羞愧难当。 若能封邦建国,倘若日后天子再有危难,臣也不会束手无策。 还望洛公看在同族的份上,答允臣封建之请。” …… 洛苏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历史人物之一,他解决了西周王朝中期逐渐出现的财政危机与政治危机,极大程度的缓和了王畿之中大贵族对小贵族的土地兼并活动,他还重启了陷入停滞中的分封制,开启了西周王朝第二次大规模的武装殖民行动,是中国大一统的奠基人之一。 事实上,西周王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杰出的政治家,直到它突然灭亡。——《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 第二十二章:再行封建,十二诸侯 还没等洛苏将申酉与周韵扶起,就又有几人朗声拜倒,请求外镇。 洛苏以及席中众人转头一看,是姬姓张氏、姜姓纪氏、许氏三家的族长。 洛苏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连忙将几人扶起,口中说道:“诸公的心思,孤已经知晓了,身为素王的子孙,孤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孤毕竟不是总摄王政事,明日孤会在摄政会议上提出来,让另外几位诸侯进行表决。 这等壮我邦周的大事,问题不大,诸公可以安心。” 姜姓纪氏的族长本来还准备思考一下,可是刚刚申氏那一段话,直接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申氏不过是百年之前与吕氏有些竞争,纪氏可直接就是从吕氏出来的分支! 试问哪个分支没有将主家干翻的心思呢? 真实历史上从嬴姓赵氏分出来的秦氏,杀起赵国王室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不是每一个主家都像洛氏那种,对分支态度比较好的。 宗法制度将人生来就分出了高低尊卑,他们这些分支面对高傲的主家,只能说很难受。 对于纪氏来说,留在王畿之中,永远都比不过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吕氏。 纪氏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完全能够将大量人力物力调往封国的同时,保持在王畿一定的影响力。 用王畿的一部分权力换一个自由的封国,纪氏认为这算是很划算的买卖,值得一试。 许氏则是在王畿之中处于失势的地步,由于家族人才的缺少,历次官制的微调,一点点将许氏掌控的权力剥夺。 现在族中嫡系终于出现了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但是许氏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他推到上卿的位置上。 畿内诸侯的位置确实清贵,虽然上限被锁死,但在世卿世禄的制度下,即便是许氏这种人才匮乏的家族,也能把持权位这么多年。 畿外诸侯就不一样,征讨蛮夷不利,是可能身死国灭的,但是他们这些年待在洛邑之中,见到最多的就是东部诸侯。 在齐国、洛国、宋国、卫国,这几个大国的强力打击下,东夷的势力已经削弱到了极点,现在的东部诸侯国,只要不故意找事,根本就半点危险都没有。 许氏耳濡目染之下,加上这些年邦周实力的膨胀,他对周初时期夏君夷民的难度,大概是有了什么误解。 姬姓张氏是这里面最不同的一个,张氏的族长张绍是个很有政治智慧的人。 他从齐侯吕白前往镐京的那一长串头衔之中,隐约判断出了洛苏是要重新振兴镐京,今天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想要振兴镐京,就要彻底打通两都之间的通道,起码要达到东部那种程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夏夷不分,大片的土地上还生活着无数的戎狄部落。 在张绍看来,未来的十几年,洛苏会逐渐将他们这些畿内的大贵族分封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土地上,就像素王当年营建洛邑王畿一样,将那片土地当作邦周的核心来经营。 那边土地地理位置是比较优越的,北上可以与晋国等姬姓诸侯已经开拓过的土地接壤,南下有无限广阔的空间。 史书上记载,素王时期就想要实行这个计划,结果东部开拓太成功,无数的土地与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洛邑与各个诸侯国之中,吸引了整个邦周的资源,导致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进行其余地方的开拓。 结果在素王薨后,两都制的计划搁置了数十年,直到现在,才由他的直系后裔洛苏再次发起。 洛苏很巧的挑了一个洛邑王畿力量过剩,再不向外转移矛盾就要爆炸的阶段。 最重要的是,试图推动计划的洛苏,恰好有足够的威望、足够的权力以及良好的政治信誉,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洛苏能够知道他这一番分析,也要给他点赞。 虽然洛苏主要的目的,一是延缓王畿内的土地不由自主的向公卿大贵族流动的趋势,改善王畿的财政问题,二是缓解大贵族与小贵族之间的土地兼并导致的政治问题。 但构建真正的两都制,加强对中西部的力量投射,最终重建镐京的防御,乃至于天子西迁,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把最难的事情做完,这样自己的儿子就能接过一个比较平稳的三公之位。 不论是这些人心中到底如何想,洛苏自己已经很满意今天晚上的成果,他邀请来的十七家大贵族,八家表态支持,一半的数量代表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彻底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九家就感觉有些尴尬,表面上看,从宴会开始,洛苏从来没有说过要求他们出镇。 这都是另外八家自作主张,自己求着洛苏,希望能够以摄政会议的名义,下金玺诏书,赐予他们诸侯的金册。 全凭自觉,这就很尴尬。 有的诸如姬姓王氏,他们是王族子孙,与王室的关系最是亲近,历代天子也信任他们,是真的不愿意离开王畿。 还有的诸如姒姓杞氏,畿外已经有一个杞国,还是公爵国,他们出去立国,诸侯会盟时还要向杞公行礼,甚至作为主宗上国,一定会被打秋风,这就让他们感觉很难受。 而且他们在王畿内的权势确实很大,稳定上卿,甚至偶尔能位列三公,采邑也极大,不亚于百里的公侯之国,这可是王畿之中的肥沃之田。 洛苏虽然说的好听,即使出镇也会保留畿内诸侯的身份,但政治需要的是平衡。 即使洛苏答应,其他的氏族也不会答应,一旦大量的族人出镇封国,王畿内的权力是一定要让渡的。 那些没有能力与威望,还死守权力不愿意放手的,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洛苏仿佛没有看出场中气氛的尴尬,开怀笑道:“孤添为摄政会议诸侯不久,今日见诸公就是希望各位贤才能为国效力,果然诸公今日便给了孤一个大大的惊喜。 孤的先祖是能沟通上天,管理人间之事的玄圣素王,孤幼时读素王治政书,素王称自己为至诚之人,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所以素王执政、治军、治民,无往不利,无事不成。 孤今日也有了这一丝至诚之感,素王大行封建,开拓东夷,邦周得以兴盛,今时孤再行封建,开拓西戎,邦周必然天命永昌啊。” 侍女为众人斟酒,纷纷陪着洛苏一饮而尽,但是所有人都敏锐的捕捉到了“开拓西戎”这个词汇。 众人立刻心神激荡起来! “果然如此。”张绍不动声色的环视了宴会上的一圈人,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前知有些得意,“今日洛侯的目的就是我等十二家,现在有三家答应,张氏是其中最强的一个,看来这一次开拓西戎,我张氏要拔头筹了。” 上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是东征以及后续的封建,开拓东部的红利直到现在都没有吃完,还在源源不断的给洛邑王畿供血,诸如齐国、宋国、洛国,这些大国每次诸侯会盟献礼环节都是中心焦点。 当初邦周实力可没有现在强,每一个就封的诸侯都是自己单打独斗,若是现在十七家一起,能大规模的出去就封,新建立的邦国之间还能守望相助,比起当初,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这下除了几个人比较坚定的氏族之外,又有四人下定了决心,要出去拼一把,反正畿内的地位最多就是下降一些。 洛苏的目光另外几个人脸上扫过,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寒光凛冽,十二家大贵族出镇,王畿之中的权力一定会出现真空,他可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大善人。 之所以这么礼貌的请你们来喝酒商量,是因为你们联合起来确实强大,但现在你的盟友已经是我的盟友,那你们这些人不出镇也得出! …… 翌日的摄政会议上,齐侯缺席,其他人包括摄政王太后都在,洛苏将这件堪称三十年内最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目前的情况是,十二家大氏族愿意派出起码一半的族人出洛,其中嬴姓三家与许氏甚至愿意让七层以上的族人派遣出去,他们派出了家族的嫡子,费氏甚至将嫡长子派了出去,是铁了心要回归祖地。” 摄政王太后是最惊喜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昂扬了起来:“洛公真不愧是邦周第一重臣,这些年王畿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本宫一直压着很多采邑没有分封,这些年偶尔也知道有许多怨愤之言,洛公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是了了本宫的一块心病。 不愧是素王之后,能人所不能,昔年武王说素王是邦周之中最有才能的人,有他辅佐天下才能安定,后来素王果然安定社稷,兴盛邦周。 现在天子年幼,有洛公这样的重臣辅佐,他才能安稳坐在王位上啊。” 洛苏微微笑道:“王太后谬赞了,素王是天人化生,岂是臣所能相比的,这些事不过是拾人牙慧,本分之作罢了。” 摄政王太后摆摆手道:“洛公莫要谦虚,这件事涉及的贵族极多,其中关系繁杂,本宫知道自己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便全权交给洛公了,摄政会议之印,由你一言而决。” 列席的另外几人齐声道:“臣等听命行事。” 如今理论上整个邦周最有权力的人就在这里,王畿庞大的力量在这股政治力量的面前开始展现。 诸侯会议的金玺诏书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在王畿之中公布,然后让四方信使,到各个诸侯国中,昭告天下。 “寡人曾问政太师,太师曰素王曾言,邦周兴盛的关键就在于任命贤良的人才,制定有益的制度,现在寡人有摄政会议诸侯辅佐,素王后裔洛氏苏,有先祖之风,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是能够托付天下的大贤。 素王为邦周定下分封、宗法、礼乐,所以有邦周的兴盛,数十年来,分封废弛、宗法松懈,寡人痛心疾首,这是邦周天命衰落的象征啊。 素王薨前曾言,礼崩乐坏之日,邦周天命即终,寡人授王命于摄政会议,决心振作邦国,再起封建,布告天下诸夏,咸使闻之!” 在南方册封了四位侯爵之后,王畿一次性册封了十二位诸侯,如此大规模的册封,整个邦周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嬴姓费氏来,封为费侯,赐予秦川之地百五十里的沃土,由嫡长子前往封国就封,另外赐下钱粮布帛若干。 姬姓周氏韵,封为西周侯,赐予土地百五十里,封在伊洛之西。 姜姓申氏酉,封为申侯,封在褒国之东,镐京之南,同样赐予土地百五十里。 为了区分申侯酉与先前册封的申侯伯,申侯酉称为西申侯,申侯伯称为南申侯。 姬姓张氏绍,封为张侯,封在晋国以西,镐京以北,赐予土地一百里。 嬴姓徐氏、江氏,封为伯爵,但特别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与鼎器,但不允许使用侯爵的礼器,同样封在秦川,与费国守望相助。 姜姓纪氏,同样封为伯爵,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只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 姒姓陈氏,姜姓许氏、谢氏、高氏,姬姓李氏,全部分封为伯爵,按照旧例赐土七十里。 这十二个封国基本上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关键位置上,依山傍水,兵家重地。 【你的家族在历史上重重的留下了痕迹,你的家族再次加速了历史的进程,系统会逐渐的加强历史修正力的存在,你的气运点增幅速度加快了。】 “嗯?”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动了姬昭。 …… 上一次四个侯国的分封完成的很简单,因为三个王子以及余修的人事关系都非常简单,只要带走亲信以及财物就可以。 但是这一次的十二家,各个都是畿内大贵族,不说他们在政治方面的影响,仅仅是经济关系就是极其的错综复杂。 姬昭所设立的宗法制度规定,庶子成年就要分家改氏,另立小宗,成为自己这一脉的始祖,不允许再祭祀主家的祖宗。 嫡子不需要改氏,但是到了第四代就需要改氏,这证明双方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下一代已经不是公室,而只是公族。 现在的邦周之中,为了加强公室的力量,很多都没有严格执行第二条,但即使这样,那些庶子所分出的氏依旧是极多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依靠为主家工作、追随主家为天子服役而生存。 以嬴姓三氏为例,费氏、徐氏、江氏,都是族中的大宗,这些贵族没有生存压力,相当能生,嫡子不多,但是庶子一堆,依附他们生存的小宗有几十个。 同姓不婚,小宗之间因为婚配,经济之间的联系是很复杂的。 …… 西周中期曾短暂存在的摄政会议,是中国王制时代第一个具有贵族共和性质的执政机构,在它存在的五年之中,一批思想先进、能力卓绝的奴隶制贵族,推动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改革。 这个时代的繁盛,证明了由一群经验丰富的职业官僚掌控国家,是可行的,这对后来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 第二十三章:改变的洛苏 姬昭负手站在一棵桃树下,望着不远处的黑洞虚无。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已经渐渐变得美丽起来。 不时有粉色的桃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香味沁人心脾。 每一瓣花落下,就会有新的花瓣诞生,这是一棵花瓣永远也落不尽的桃树。 “历史修正力。” 姬昭嘴里微微喃喃着这个新出现的名词,系统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但是看着活生生的人,那些对自己顶礼膜拜的子孙,又有谁能无视呢? 随着灵魂不断地被滋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从肩膀上捻起一瓣花,纷飞之间,一只斑彩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关节上,“去!” 那只蝴蝶便展翅高飞起来,五彩斑斓的羽翼轻振,穿过黑洞,仿佛飞出了这片世界。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能对他施加更强的影响。】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的直系子孙会更加冷静。】 无数的气运点被姬昭挥霍出去,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家风。 洛苏正处理政务,却突然闻到一股馨香的味道,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只蝴蝶向自己飞来,香味扑鼻。 左右的僚佐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他立即就是心神一凛,知道这是老祖宗派来的。 蝴蝶直接扑进了他的眉心,一阵厚重悠悠扬扬的钟声响起,他看到了一片桃林,他看到桃林下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老祖宗!”洛苏深深的拜倒,语气之中充斥着激动、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见到了老祖宗! “起来吧。” 洛苏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俊朗清逸的脸,眼中仿佛有无尽星辰,气质漠然宛如天神。 然后就看到老祖宗对自己和煦道:“洛苏,你是第一个有资格来到这里的洛氏子孙,也是洛氏至今最杰出的子孙,所以我把你带来这里。” 听到老祖宗称赞自己是第一个有资格见到老祖宗的洛氏子孙,洛苏心中满是自豪,激动的问道:“老祖宗是有什么要教给苏的吗?” 【玩家请放心发言,系统会自动对某些发言进行屏蔽处理。】 姬昭没在意系统的提示,悠悠道:“即使是在上古时代,你也是辅佐圣王的圣贤之人,你如今执掌邦周天命,做得很好。 我只是找你聊聊,你觉得王朝的天命与氏族的传承,怎么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维持呢?” “老祖您曾经说过,维持王朝天命的关键在于人心。 天下有诸侯公卿、有大夫元士、有国人、有野人、有奴隶。 若是失去了诸侯公卿之心,我邦周恐怕顷刻之间崩塌。 但我执政这些年,每每看到那些数量庞大,没有获得采邑的元士、跟随天子公卿征战却破产的国人,便心惊胆战,这些才是真正会摧毁邦周天命的人。 如果我的政策能推行下去,解决这些人的问题,想必邦周的天命就能维持了。” 洛苏嘴中说着邦周的天命可以维持,但是心中却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振兴邦周的国祚,后代没有他的威望和能力,邦周迟早要完。 从老祖宗的话中就能听出,自己是几百年一出的圣王贤才。 父亲和祖父虽然已经是少见的治国之才,但只能维持氏族的传承,改变不了一个王朝衰落的命运。 姬昭自然看出了洛苏心中所想,漠然道:“你心中所想没有错。 天命轮转,不是人力能够干预的。 邦周不过百年,已经显露出颓然之象,你的改革重新将邦周推向巅峰,但是福祸相依。 邦周兴盛的根本,也会是它衰败的原因。” 闻听此言,洛苏凝重道:“大行封建的弊端,这些年已经渐渐有苗头了。 熊顿之事,就是前兆,但这件事停不下,也不能停。 这就是上天永恒的法则吗? 邦周与殷商不同,所以兴盛,未来会有一个与邦周不同的国度,灭亡邦周。 到时候,覆巢之下,洛国安有完卵? 我们洛氏又该如何传承呢?” 姬昭淡淡道:“邦周一定会灭亡,但是邦周能存在一日,便让它存在一日。 邦周在,即使子孙有些不肖,洛国也能安稳。 若是邦周灭亡,洛氏就成为了无根之萍,想要保持氏族富贵,就不容易了。” 从姬昭的话中,洛苏仿佛已经看到了邦周倾颓,洛国国都燃起大火的一幕,让他不寒而栗。 …… 归来的洛苏再次经历了思想的转变,本来对于犬戎之乱,摄政会议已经全权交给了齐侯处理。 但是看着手中的信件,洛苏还是决定要给出自己的意见。 在齐侯的统筹指挥调度之下,进攻王畿的犬戎部落已经退了回去。 但是这些时日陆陆续续传回来的消息,却印证了两人当初的一些猜测。 犬戎之乱的发生,的确是由于镐京的衰落,但最先忍不住的却不是西部诸侯国,而是盟友羌族,还有那些基本上与邦周互不侵犯的犬戎部落。 经济的衰退,商品交换的减少,导致这些部落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降低,最终导致了羌族的作壁上观,犬戎部落的联合侵扰。 西部诸侯见势不妙,顺水推舟,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现在齐侯已经联络了一些诸侯,在镐京以西构筑防线。 洛苏心中真是又惊又怕,贵族的堕落他早已知晓,几代洛侯也一直孜孜不倦的在姬姓诸侯之中,改正这种风气。 但他没想到西部诸侯竟然已经堕落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现在能顺水推舟,以后就敢互相勾结。 祖先创业何其艰难困苦,灭商之战,诸侯立国之战,千难万险。 那时的邦周贵族,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才能从万死之中寻找生机。 可现在这些诸侯公卿,生于温室之中,美酒美食、华衣美裳,何等富贵,祖先的尚武精神,丢了个一干二净。 洛苏本就处于邦周灭亡,洛氏倾覆的惊怒之中,当即就给齐侯回信道:“舅父,关于犬戎之乱的后续处理,摄政会议已经全权授予你。 但我实在愤怒这些西部诸侯,心中思绪翻滚,不得不说,这些话便供你参考。 第一,我建议那些几乎没有抵抗,就弃国而走的诸侯,将名单报到洛邑来,薨的给恶谥。 未薨的全部押送到王畿来,这些人既然不知道诸侯守土有责,便直接夺爵除国,废为庶人。 第二,抵抗不利但是损失惨重甚至战死的诸侯,安排他的嫡长子继承国家,但要斥责他的家族,降低他的荣耀。 侯伯子,依次降爵,罚没他们的部分财产,男爵不降,但要削其一半封地。 第三,激烈抵抗的诸侯,按照功勋赏赐给他们财货、奴隶作为损失的弥补。 第四,剥夺镇西诸侯的奉王受命,严厉的斥责他,将他公族所建立的国家多多罚没财产,但是不要动他,西部的防线还需要他参与。 第五,对若羌部安抚,可以重申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且愿意为他们提供过冬的粮食与盐;对黑羌部要严厉的问责,是否要与邦周为敌。 第六,对犬戎这次的进犯绝对不能放过,在整合完西部诸侯的势力后,要主动出击,对那些一向对邦周不满的部落实行剿灭打击。”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洛苏心知,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威望这么做,如果自己不严厉,造成的后果时不可想象的。 洛苏的意见齐侯吕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分门别类的打击,也让那些西部诸侯没有形成攻守同盟。 “太师下手可真是狠啊,西部一大批诸侯直接被夺爵除国了,还有的被废为庶人,据说是放纵犬戎作乱。” “剩下的诸侯国也只能说没有这么惨而已,这一次起码十年开拓之功没了。” “谁让他们正好犯了洛国一系最大的忌讳,放纵犬戎霍乱王畿,其心可诛啊。” 王畿之中到处都是人议论纷纷,这件事更让洛苏的威慑力上升了一层,但同时也让一些人警惕起来。 …… “听说了吗? 前些时日,王氏的族长到了太师洛公的府上,说是希望能够受封畿外。” “他发什么疯,元年时那么多大贵族同时分封的时候他不走,现在走?” “杞氏的下场他没有看到吗?只给了一个蛮夷之地的七十里伯,礼制上的确没问题。 但祖上出过三公的大卿族,和元年的十二诸侯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据说当年太师洛公邀请了十七家,后来其中十二家就出镇了。剩下的嘛,安分守己的两家还算好。 杞氏和王氏居然还想要侵吞十二家的土地,还有空出的畿内位置。 真是不知死活。 洛公是何等的人物,这几年两大氏族被打压的够呛,这是撑不住了,所以才想要离开。” “这些大氏族犯下的事情可太多了,本来他们势力盘根错节,还有无数的小氏族和他们站在一起。 但是元年时期,十二大卿族出镇,他们传统的政治盟友基本都有离开的。 再加上这几年,很多小氏族被派到诸侯国中担任卿族,这些大卿族早就没有昔日的风光了。” “没有洛公的大刀阔斧,我们不要说进入卿事寮,连一块采邑都拿不到,那个时候可真是绝望。” “先代素王,当代洛公,难怪传言之中说,洛国灭亡的时候,邦周的天命就终结了,的确是有道理的。” “慎言!邦周天命会像太阳一样永恒存在!” 经常成为邦周王畿、诸国私下谈资的洛苏,正面临着执政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且洛苏很清楚危机不是某一个利益集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如果不是崇高的威望以及洛国强大的实力支撑,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杞氏被他封到了越地,王氏的一支被他封到了吴地,吴越是比楚国还要蛮荒的地带,这两家自然是恨他入骨。 但是洛苏不在意,王氏、杞氏都是实力强大的卿族,他们建立的吴越在东,楚国在西,就能扼住南蛮的喉咙。 尤其是在大江之南发现了保留着殷商时期文化的方国,就更要把王氏这个姬姓宗亲封在吴地作为监视。 当年西部诸侯故意放纵犬戎作乱,共计有两个伯爵,五个子爵、十二个男爵被夺爵除国,其中七人被废为庶人,其余被下诏夺土、罚金、降爵、受刑的贵族不知凡几。 效果也是很显著的,王畿的财政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王室从大卿族手中收回了很多土地。 但是在王畿的军力得到恢复之后,洛苏开始着手收回当年熊顿乱时过渡出的权力,重新向各个诸侯国中派出卿士。 对王畿内的世卿世禄制度也希望能够做出一些改变,他希望能够将邦周的根本制度改变一下。 从这里开始诸侯国以及畿内公卿贵族就开始了反抗,甚至齐侯、宋公也开始不赞同他的一些政策。 齐侯和宋公是他最重要的盟友,三国联军与王畿天子六军是他的武力保证。 虽然申侯也算是其中一个,但是申侯的威望是远远不能与齐侯相提并论的。 洛苏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他尝试过了,但除了洛氏直系的子孙,就连洛国的公族都在反对。 这就是现实,邦周与生俱来的的缺陷,是不可能由统治阶级自己改变的。 夏商的缺陷是由汤武革命完成的,至于邦周的他不知道。 …… 洛苏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乘坐辇车,来到了王宫之中,摄政王太后在这里设下了宴会。 宴请畿内的公卿大臣,以及来洛邑参加姬息加冠亲政大典的畿外诸侯。 但洛苏心中清楚,这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是所有人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洛苏知道,是时候该放弃那些激进的改革了,否则那些不激进的、能够延续天命的改革也会失败。 洛苏一到,诸侯公卿便纷纷涌上来。 “洛公,这是某从国中带来,特意献给您的。” “洛公,许久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恰如这蒸蒸日上的邦周国祚。” 他们热情的向洛苏表达自己的热情与善意,仿佛那些暗流不是由他们发动一般。 洛苏一一回礼。 他的心中想着,不知道千年之后,这么贵族之中,还能有几人有后人在。 不知道是洛氏哪一世后裔会将这些不愿意与时俱进的贵族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呢? 今夜的饮宴很是热闹,月光很是明亮,洛苏的表态,让宴会中的所有人心中都仿佛住了一轮月亮。 …… 从历史的记载中,我们能够清晰的知道,洛侯苏是奴隶主贵族中最先进的,他敏锐的认识到奴隶制天生存在的缺陷,并且试图去改变它。 他的改革不能说失败,西周的制度的确发生了很多改变,但我们依旧可以看到,他是一个奴隶主贵族,他的所有改革都是为了维护奴隶主的利益而存在的。 所以在遭到广泛的反对之后,尤其是那些支持他改革的力量来源同样反对之后,他能够意识到,社会变革还没有到达这一步,于是果断地停止了一些较为激进的改革。 但是他的家族始终保留了这些政策,在铁器出现,生产力大幅度进步之后,成功带动整个诸夏列国开始了去奴隶制的步伐。 他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人,没有之一。——《先秦时期制度变革》 ------------ 第二十四章:洛苏薨 从那场宴会之后,洛苏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恢复了正常。 他的作风依旧强硬,但是不会把人逼到墙角。 处理政事依旧是井井有条,任何问题放在他的面前,不过片刻就能给出稳妥的解决方法。 晋侯与陈侯两个人时常受到他的召见,在他的监督下,两人稳妥的推动着姬姓诸侯与天子之间血缘的回归之事。 一大批本来已经与王室血缘关系很是淡薄的姬姓诸侯,在这一条制度的推行之下,未来的诸侯与未来的天子,血缘关系重新亲近起来。 这是洛苏推行的政策中,看起来不重要,但实际上很重要的一条,血缘关系的亲疏,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自然而然的影响各个诸侯国的政治倾向。 很多诸侯国团结在天子的周围,恍然之间,竟然有了素王摄政时的兴盛景象。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姬息加冠亲政,摄政会议的使命结束了。 这个过度时期的执政机构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洛苏一天也没有耽搁的将王权还给了姬息。 那一天,姬昭连续收到了几条系统消息。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所有王室对你的家族,戒备心降低了。】 【你的家族,对王佐之才的吸引力降低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野心家出现概率大幅度降低。】 家族信誉的增加是显而易见的,干脆利落的履行政治承诺,出让摄政的权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随着洛氏对王位毫无追求的人设,深入人心的时候,那些渴望从龙之功的贤才就不会再投奔洛氏。 所有有志于天下的雄主也都不会将洛氏作为对手,而洛氏也会成为所有帝王临终托孤的首选。 至于家风的改变,首先在姬昭的影响下,他的直系子孙是不可能有篡位的野心的。 这个家风主要影响的,就是那些非直系的嫡系子弟,这些人的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这些人还是能够代表洛氏的。 他们的野心越低,对洛氏的存续就越有利,不过姬昭感觉随着他对现实的影响越来越大,日后也许可以杜绝这种,家中子孙自己造反,导致整个家族受到牵连的事情。 洛苏卸下摄政的位置后,由于他始终没有代行王事,只是作为摄政会议首席,间接摄政,有其他几人分权。 与姬昭那种天无二日的地位差的太远,所以他依旧作为天官长留在王畿之中执政。 如此执政十几年,直到身体突然崩塌。 操劳了多年的洛苏,在一个冬天突然病倒了,并且很快就发展到卧床不能起的地步。 这个消息在王畿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姬息更是第一时间离开宫殿,来到洛苏府中探望。 “老师,定要好好养病,邦周不可一日没有老师啊!” 姬息神色有些悲戚,先不说两人多年的感情,单单这些年洛苏无私的辅佐他,他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位重臣离开他。 倒是洛苏自己很是平静,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洛氏敬天而知命。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邦周社稷,这些年国势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其中的隐患,还是很多。 “王上,臣这次可能真的要去见素王了,臣有一番话想要和王上说。” 姬息握着洛苏的手悲声道:“老师你说,寡人听着。” “王上,厉王当年劳师动众,南征荆楚,最终六军丧尽,二十年才恢复过来。 您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亲近小人,远离贤臣吗? 您绝对不能这样认为! 这是危险的想法,即使厉王南征胜利又能怎么样呢? 王上一定要谨记,臣一直与您说,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不战才能不败,天子六军留在王畿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威慑。 妄动刀兵,天子的强弱就会被窥探,这是不能容忍的。 天子六军只用来平定诸侯叛乱,不要轻易对戎狄用兵。 不论任何地方有戎狄入侵,都要召集诸侯而来,用诸侯之兵平定这些戎狄。 臣很是担心后世之君,为了夸耀武功,亲自征讨蛮夷戎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分封与宗法是天子之剑,用来彰显天子的恩德与威严,要善于使用,但不要滥用。 尤其是王畿之土,分封一定要慎重,畿外诸侯可用,便用畿外诸侯暂时代替畿内诸侯。 要尊重那些恭顺的对待您的臣子,要斥责那些不遵守礼仪的臣子,要时时刻刻号召诸侯,这样才能让他们与您亲近起来。 宗法制,这是保护天子的最后一道屏障,您一定要告诫后世所有的王,一定不要带头破坏,礼崩乐坏,邦周不存。” 姬息几乎要垂泪下来了,这一番话,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经常听洛苏提起,临死的时候,洛苏还在强调这些对邦周社稷至关重要的政策以及制度。 “老师,寡人知道了。” 见到姬息不住点头,应该是听进去了,洛苏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说道:“王上,臣希望能够葬到邦周祖地,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些。” “好,寡人这就安…安排。”于是王的侍者就立刻下去准备车辇。 …… 从洛邑到镐京的路途不算近。 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护卫着洛苏的车辇,他们尽量靠着晋国的势力范围在走,这一路上的戎狄部落会少很多。 洛苏躺在车辇之中,柔软的层层织布铺在车中,任何的颠簸都不会影响到他。 他的脸上有些皱纹,气色不太好,静静地躺在妻子怀中,他的世子在旁边陪着他。 “父亲,镐京城就要到了。” 洛苏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向天子息要求葬在镐京城,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点。 传说中人在离开人世之前,总会回想自己的这一生,洛苏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传说。 他自认这一生都很顺遂,出身于姬姓大国,出生不久嫡长子就受了伤,洛氏的一切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太祖父是被周人敬如神明的摄政素王,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辅佐天子的三公,洛国是东部实力强大的方国之一。 这样的身份就连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姜姓吕氏齐国都不能相比。 他接任了他父亲的三公之位,辅佐姬完这些年,做的事情不算多,但是阻止了姬完很多荒唐的事情。 这为他赢得了很高的政治威望,加上洛氏四代的底蕴,他已经隐隐是一人之下了。 然后就是姬完不听劝谏,执意南征,最后在汉江大败,几乎落下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他死在那里,熊顿北上,威胁王畿,他率军勤王。 他人生的所有高光都从勤王开始,孤身一人说退楚国大军让他的声望突破天际。 摄政会议的设立让他的权势达到了巅峰。 他这一生敕封了超过四十位诸侯,至于那些不入五等爵的附庸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诸侯分布在镐京与洛邑之间,最远的到了大江之南。 随着镐京的兴起,犬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挑起战争,而是继续向着西边走去。 起码五十年之内,只要不出现姬完那样的君主,邦周不用担心攻守之势转换。 还做了什么呢? 我还见了老祖宗一面,死了会再见到老祖宗吗? 洛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他好像见到了一座殿堂,那座殿堂之中有很多雕像。 但是细细看去,那些雕像都还只是半成品。 其中有一座自己的雕像,真是栩栩如生,神灵活现,几乎就像是真人一样。 那是什么? 洛苏感觉有些亲近,仿佛血脉的呼唤。 “这是英灵殿,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英灵。”老祖宗的声音响起。 英灵殿! 有关于英灵殿的所有信息他在顷刻之间全部知晓,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祖宗,期待再次见到您的那一天。” 一个临死的老人,眼中却迸发出无尽的光。 他的意识彻底暗了下去! 【洛苏薨,这是洛氏第一位天命之子,天地同悲,开始计算洛苏一生功绩,你获得了地阶道具——须弥芥子。】 【地阶·须弥芥子:使用者可以获得一个存在于虚无之间的空间,可以存储无生命物品。备注:可以将空间向洛氏家主开放。】 姬昭毫不犹豫,直接使用! 【您获得了一个须弥芥子空间,请自由探索。】 “父君薨了!” 即将进位洛侯的世子洛立一声悲戚道出。 “主君薨了!” 洛国宫廷中的宦者操着尖尖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告着这个另人悲痛的消息。 “呜~” 悲怆的哭腔声响彻了整个车队,时刻准备着的信使立刻向东而去,向整个洛邑王畿报告这个消息。 【地阶·英灵卡,收容血裔后代成功,收容人物:洛苏。】 姬昭静静地收起卡片,望着自己最喜欢的后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送走自己的直系血裔。 在洛苏的身上他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为他铺平继位之路,为他答疑解惑,第一次彻底出现在洛氏子孙面前,赐予他天命神器,花费大量气运为他施加祖宗保佑。 洛苏带给他的回报也是相当的丰厚,现在他薨了,姬昭也觉得有些伤心。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洛氏新的家主身上。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立(姬姓洛氏第五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78;治国:79;御人:94;统率:72;武力:70;军略:73。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中立;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从能力属性上来说,这算是一个加强型的齐桓公模板,94点的御人属性,说明他对于统治术极其精通,能够完美的保持势力平衡,而且对于用人也有自己的心得。 作为一个诸侯国君来说,以洛氏在洛国中的威望以及控制程度,他只要会御人就足够,而且79点的治国,管理一个几百里的诸侯国绰绰有余。 但是对于一个要在王畿之中担任三公的大臣来说,他的权斗和治国在历代洛侯里面是最低的,这代表着他需要组建幕府,任用贤才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不过经过洛苏的治理,现在的邦周没有大的问题,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就足够了。 从洛苏开始,姬昭对现实的影响就越来越大,他给洛立留下了一支白板道具竹签,其余道具全部收走,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洛立感觉眉心一凉,一股信息就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眼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作为继承者,他知道老祖宗的存在。 但是天命神器这个家主才能知道的洛氏绝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载着洛苏遗体的车队进了镐京城,无数的贵族赶来吊唁,在他不再孜孜削弱贵族的这些年里,他的威望比先前还要高。 在信使全力赶路之下,他很快就回到了洛邑,带来了洛苏薨的消息。 天子息非常悲痛,派出了规格最高的队伍,由国丈陈侯代替他前往镐京吊唁。 他在王宫之中召集了大臣,开始讨论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事情——谥号。 所有人提出来的当然都是美谥,最终还是天子息拍板赐予了他“文”的谥号。 “谥法上说,经天纬地曰文,老师正有经天纬地之能;道德博文曰文,老师人品贵重,博学多识,正合此谥;又有赐民爵位曰文,老师大行封建,该称文,又有坚强不暴、忠信接礼等。 况且,老师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素文王。 昔年素文王辅佐康王,正如老师辅佐寡人一般。 老师葬在素文王之侧,称洛文公,一定欣喜,也是一桩美谈。” 诸侯公卿皆拜服,口称天子圣明。 …… 洛文公意量广远,勇于任事,有经天纬地之能,受任以来,夙兴夜寐,手揽大政,二十年间,海内肃清,王业再兴。 以功业彪炳史册者,素王之后,何人胜之?——《史记·洛世家》 ------------ 第二十五章:新君 【铛~铛~铛~】 系统响起了声音。 姬昭从深深的沉眠中醒来,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化为金色,“有重大事件要发生了?” 一眼扫过邦周的发展,他立刻就明白,邦周这是处于积重难返、矛盾集中的前夜了。 只要再有一个不靠谱的君主,发动一个重量级的失败改革,非常可能就会突然死亡。 虽然历史发生了些许改变,但是社会矛盾的积累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这些年对天命的了解越来越深,明白了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规上。 根据他的判断,历史的进程马上就要进入礼崩乐坏,列国伐交频频的时期,即使是洛氏也要开始迎来真正的危机。 从洛苏时期就开始积累的气运,到了如今已经非常多,已经达到了三十四万,其中四分之一都是洛苏一个人贡献的。 既然是这种历史关头,还是要准备一些道具,“抽掉三十万,留下四万应付就足够了。”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三十次十连抽,光是保底黄色道具就有三十件,加上额外抽出来的黄色道具,以及抽出来的两件玄阶道具。 姬昭的库存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首先是最强的天阶以及地阶道具,一共获得过5件,使用了一件,还剩下4件,天阶道具能逆转王朝天命,地阶能改变人心现实,每一个都有神鬼莫测之威。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地阶·英灵卡(已使用,绑定人物:洛苏):洛苏转世,转世人物潜力属性:权斗:99;治国:99;御人:99;统率:80;武力:80;军略:80。】 玄阶道具虽然没有天阶与地阶道具那么强,但也极为稀少,而且都具有唯一性,这一次三十次抽奖,却只抽中两件玄阶道具,珍稀程度可见一般。 【①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②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③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④玄阶·风调雨顺(风调雨顺,天下大安):可以保佑一州之地十年风调雨顺。 ⑤玄阶·天兵(非人而为,实为天成):使用者可以选择三千人成为天兵,进行一个月训练,可以得到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身强体壮、武器精通、战争精通、马术精通的军团。】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借东风×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六月雪×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普降甘霖: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雨。 属性卡×3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药符×2: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卫士×12: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白板道具×384(没有垃圾的道具,只有不会使用的人,这些道具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仅仅依靠这些道具,姬昭觉得还是不够保险的,因为历史越往后面走,洛氏家族想要获得更强的影响力就更难,那么道具的获取速度就会变慢。 起点太高,让姬昭直接拿到了天阶道具,但是这也意味着很多小道具只能依靠抽奖来获得,真是福兮祸所依。 …… 镐京。 洛侯临在宫人通传之后,登殿拜见天子辞,天子辞正坐于御案之前,见得洛临走进,便笑道:“洛侯如此急切,可有要事教寡人?” 洛临行礼后回答道:“臣听说王上想要征伐犬戎,所以来劝谏您。 五年前,您干涉诸侯的国君继承之事,诸侯心中不满。 现在与犬戎交战,臣担心可能会引来不好的结果。 昔年臣先祖文公薨时,谏言昭王,天子之军不可轻动,败则有不测之事。 西北有申侯,曾侯,又何须劳烦您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呢?” 姬辞闻言自然是不快,但顾及洛氏的地位,便没有发作。 但还是冷冷道:“寡人不是纣王、厉王那样的君主,便是卿的先祖,素王、文公在世,想必也会称赞寡人是圣王,洛侯多虑了。” “王上您自然是圣王,但……”洛临还想再劝,姬辞直接说道:“洛侯刚刚从南申国回来,想必是累了,快下去休息吧。” 洛临无奈,随着一大批中兴名臣离世,这些年天子辞越来越乾纲独断,听不进臣子劝谏之言,自己独木难支。 洛氏在王室之内的威望,从洛文公薨后,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洛氏的地位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无可争议的诸侯第一。 尤其是到了洛临这一代,荒王时共和执政,他只能名列第四,连三公之位都没了。 现在明明知道到处都是问题,就像是一间屋子在漏雨,只能尽力的缝缝补补。 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问题太多,无处下手,即使手中握着天命神器又有何用? 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的姬昭摇摇头,洛临本身天资就不是能力挽狂澜的中兴名臣,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是努力的结果。 【洛临:权斗:82;治国:78;御人:81;统率:79;武力:71;军略:76】 这个数据模板不能说差,对于大部分家族来说,如果能够世世代代出现这个级别的人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是对于洛氏这么一个执掌王朝国策的诸侯公卿来说,一个没有短板,仅仅只是中人之姿的家主,是挽救不了走下坡路的国家的。 在姬昭看来,如果是洛苏,给他二三十年的时间,应该还能勉强续命六七十年,到时候就是真正的积重难返。 …… 三十七年,王伐条戎、奔戎,败于庆阳。 三十九年,王伐条戎、姜戎,败于千亩。 四十年来颇有兴盛之相的邦周一下子陷入了深沉的阴霾之中,天下诸侯更是躁动,畿内诸侯公卿也是议论纷纷。 崩。 谥号“宣”。 嫡长子姬涅继位。 …… 洛国。 宫室之中,大多数人,眉心都有一个非常鲜红的点,为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肃穆的气质。 这是姬昭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之后出现的异象,所有洛氏嫡系的子孙都会出现这个红点,目前整个公室之中不过几十人而已。 洛侯临面容苍老,他紧紧地握着洛成的手掌,视线望向公室中的众人,声音中满是不甘:“孤病得很重,恐怕是要去追随素王了。 但是孤不甘心。 孤继任国君之位五十年,为天子执戟几十年,驱逐了荒王那样的昏暴之君,与召公、定公、齐公、晋公等人一同执政。 及至王上即位,励精图治,政通人和,北定云狄,西平犬戎。 孤没有老祖素王与文公那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但也为邦周立下不少功劳,其中莫过于挫败了楚国的叛乱。 那是何等兴盛,荒王治政以来的倾颓一扫而空,武康之治再现,圣王治世! 孤已经看到了邦周的兴盛啊。” 室中啜泣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洛临的声音中已经充斥愤恨,“身为天子,干涉重臣国中的君位继承,毫不掩饰、无故废除嫡长子,这是圣王应该做的吗? 是宣王的错,才导致诸侯国中怨言四起,没有了贤才辅佐,怎么会有圣王治世呢? 这才招致了后续的两场大败,二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洛成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用力越来越大,甚至青筋都鼓了起来,洛侯临扫视着所有人,最后盯着洛成说道:“孤能力浅薄,不能匡扶社稷,辜负了素王的期望。 但是我儿天纵英姿,有素王文公之相,定能堪当大任,日后要勇于奋进。儿啊,你要记住,素王老祖宗在看着我们洛氏的子孙,莫要辜负!” 说着将手指上戒指摘下,戴到洛成手上,“这是自素王之时传承下来的家主信物,孤今日交给你。” 众人便纷纷泣声道:“主君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些年我洛国壮大强盛,公族显赫,都是您的功劳啊,便是面见素王、文公,您也是当之无愧的。” 室中只有洛成一人知道自己父亲所言,紧紧握着戒指,垂泪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竭尽全力,必不负素王老祖期望,功成之日,到您冢前报与您知。” “好!好!”洛临渐渐松开了洛成的手,缓缓举向空中,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惊喜的笑意,欣喜道:“素王,您来看临了,临是不是没有那么差,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臂也垂了下来,姬昭默然盘坐空中,公室之中响起一片悲切的哭泣之声。 又是一代人逝去,他已经司空见惯,却越来越不能保持淡然。 随着他对现实影响力越发增强,洛苏薨后,几乎每一代洛侯薨时,他都会出现,送他们一程。 除了洛成,所有人都以为洛临只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几乎每一代洛侯薨前都会这样。 “邦周的天命,正在熊熊的燃烧着,辉煌过后就是烛火摇曳,虽然微弱,还未灭亡,做出正确的选择,还有一丝振作的机会。” 姬昭的声音在洛成的耳边响起,洛成眼中噙着泪水,重重的点头,低声道:“素王老祖,成明白,成明白。” 姬昭其实说了谎,这些年随着家族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刻。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洛国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是趋势是不会变得,洛苏将姜姓申氏、嬴姓三氏都封在了丰镐之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西周的天命要终结了,如果洛氏仅仅想要保住自己,那很简单,但如果想要逆转西周的天命,至少需要一件天阶道具才行。 天阶道具是真正的天命神器,能够抵消历史修正力的作用。 而天阶道具,姬昭手中只有两件,他不会用在这里。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成(姬姓洛氏九世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84;治国:90;御人:82;统率:80;武力:74;军略:7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中立;②王族:中立;③诸侯:中立;④军队:中立;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中立;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授权道具:须弥芥子。 持有道具:玄阶·千里符。 六月雪×1,借东风×1,药符×1,白板道具×20,卫士×2。】 以洛成能力属性,做一个治世的能臣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想要逆天而行就没有希望了。 这些道具也许能为他增添一丝胜算吧。 洛成自己在天下诸侯之间并没有大的声名,尤其是王畿的军队方面,这些年畿内诸侯越发强势。 不过洛国公室在整个王室、王族、军队、国人之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八代洛侯尽忠王事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家族这么高的声望意味着洛成只要稍微在天下人面前做几件事情,他的声望就能坐火箭般提升上去。 洛临薨的消息很快向着四方诸侯传去,洛成为父亲置办葬礼,又将洛国的事务一一整理完毕,就前往镐京准备接替自己父亲的位置。 …… 昔荒王乱政,周室衰微,宣王中兴,恢复周宇。 然不籍千亩,南国丧师,中兴之美未尽焉。——《史记·周本纪》 ------------ 有些话想要说一下 这几天喜欢这本书的兄弟们渐渐的多了起来,我很高兴也有些压力,担心毁了这本书。 我想了很多,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 从前面写的能看出,我虚构了很多不存在的国家、人物,因为要写的内容太多了,三千年我光是查资料都查不过来。 有的兄弟想要让我改变很多历史,但这本书从头到尾,只是想写一个在历史中叱咤风云的家族。 与那些光耀万世的人物一起创造激昂壮阔的历史,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觉得这才是乐趣所在。 历史改变太多,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物,哪里值得我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去写呢? 另外,我写的是爽文,但不是龙傲天。 洛苏的结局很好的表达了这一点,他不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功改革者,但是读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很爽。 因为他压着全天下的人打,又很符合逻辑,他就应该那样,再改革的多了,反而会别扭。 接下来,我会坚持写爽文,不给兄弟们喂毒,尽力描绘一个我理想中的,光辉的历史。 忠臣应该善终。 奸贼应该横死。 独夫会得到遗臭万年。 关于道具,这些道具,是为了圆逻辑而存在的,因为很多事情不使用道具就不合理。 要不然别说三千年传承,一千年都难。 另外道具以后不在正文写了,今天我自己看,感觉有些影响阅读体验,以后会隔一段时间新开一个章节,或者在作者的话里面写。 ------------ 第二十六章:斥天子 洛氏君主,在外为诸侯,在内为公卿。 大宗正,掌邦周诸姬之事,负责一切祭祀。 在王宫之中,洛成第一次以天子卿士的身份见到了当今天子姬涅。 他是宣王的嫡长子,母亲是齐国国君的嫡女,昔年荒王烹杀齐哀公,诸侯厌弃,最后死于南山之中。 荒王无子,按照宗法序列,以宣王为嗣,承继大统。 为了修复与齐国的关系,在洛国的斡旋之下,宣王娶到了齐国的嫡女。 但是齐国对荒王深恨之,不仅仅要求上恶谥,还要求去掉他的王号,洛侯阻止了去王号的举动。 最终荒王没有被葬入王陵之中,而是直接暴尸天台。 这是要让上天用风雨雪电来惩罚他,用来赎回他犯下的罪孽。 洛成和现在的姬涅还有很亲近的关系,王太后齐姜是洛成妻子的亲姐姐,现在的洛世子与天子姬涅是亲表兄弟。 在目前的邦周诸侯公卿之中,能达到这个亲近程度的,大概只有姬涅的那些兄弟了。 百年多来,洛氏在王畿中的地位属于缓慢的下降,逐渐的从毫无争议的第一公卿贵族,下降到现在的顶级贵族。 虽然王畿之中,洛氏已经不是不可替代的氏族,但是历代天子还是不能忽视洛国。 因为洛国依旧是姬姓在东方最重要的方国之一。 晋、宋、洛、齐四国百年来愈发强盛,洛国向东逼得卫国迁徙,向北的邯侯、邢侯都是洛国附庸。 洛国与齐国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公室之间的联姻,卿族之间也在联姻,堪称牢不可破的联盟。 否则荒王烹杀齐哀公,怎么可能洛侯说和两句,就这么简单过去呢? 鉴于此,王室始终对洛侯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这算是一场家宴,王太后齐姜、天子姬涅、王后申姜,王室中最尊贵的三人全部出席,这是对于洛成的一种重视, 洛成则带着自己的妻子洛姜参加这一场家宴。 曼妙的侍女在舞蹈,乐师们唱诵着华美的乐章。 “伟大的王啊,您永远享有天命的眷顾,您世世代代永享福禄与富贵,您像太阳一样大放光明。” 神圣的礼乐钟声丝竹之下,五人的心境却各不相同。 尤其是王后申姜,她是申侯的女儿,现在又是王后,身份之尊贵,仅次于王太后齐姜,但是她却并不快乐。 因为姬涅并不喜欢她,甚至将太子放逐到申国之中。 姬涅更加宠爱妃子褒姒,甚至私下里说过想要废掉她的后位。 这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她的后位如果被废掉,那么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必然是要被废掉的。 到那个时候,偌大一个王畿,何处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地呢? 她的父亲是畿外诸侯,不可能因为这些私下里的传言就举兵反叛,所以她需要在畿内找到一个强援。 洛成就是她的目标! 而且她很有信心,洛氏一族,一向是宗法制度的捍卫者,历代洛侯都以维护周礼而闻名。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她的儿子是嫡长子,洛成自然而然就会维护他的地位。 但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洛成不需要,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做,适当的释放善意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王太后齐姜与妹妹很久未曾相见,现在正亲切的交谈着,对于洛成能够来到王畿之中,她是最欢迎的。 因为她认为洛成是真正的自己人,比现在天子姬涅的那些宠臣都要亲近的多。 这些年王室的日子不好过,前代洛侯没能完成的改革大计,王太后齐姜寄希望于洛成。 “良人,姐姐很是看重你,看来这次王畿之行,能完成你的夙愿了。” 洛姜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她向来知道洛氏的男子,皆以素王为神,希望能够中兴邦周。 现在自己那贵为王太后的姐姐如果愿意给予丈夫更多的权力,那中兴邦周想必就更加简单了。 至于自己丈夫的能力,她从来没有过怀疑,从十几岁两人成婚以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洛成轻轻握住妻子的手,轻声笑道:“王太后看重还不够,天子已经成年,没有摄政名义,王太后能出的力不算多。” 洛成的目光落到天子姬涅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位已经不算是少年的天子,果然不太喜欢自己。 天子姬涅确实不喜欢洛成,理由与王后申姜一样,洛成是宗法的捍卫者,而且注重周礼。 他认为周礼是对他的束缚,作为君主应该至高无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臣子还要顾及很多。 历代洛侯都是大宗正,洛临在的时候曾经教授姬涅礼乐,姬涅顽劣,洛临自然对他较为严厉。 现在一看到洛成一板一眼,就想起洛临来,他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大臣。 想到这里,姬涅决定秀一波骚操作。 “洛侯啊,你是姬姓的宗家强支。 从遥远的东方来到镐京辅佐寡人,按照礼节,寡人应当赐予你三公的高位。 但是三公之二已经赐予外父齐公与国丈申公。 虽然两位都不在王畿之中值守,但他们的公位寡人怎么能够剥夺呢? 这是不符合礼节的。” 姬涅一张嘴,洛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答道:“王上,臣实在是认同您的话,齐公与申公都是您的长辈,用尊贵的地位来表彰他们,是周礼所提倡的。 臣是大宗正,一定会将您的仁德在姬姓宗族之中广为流传。” 洛成暗忖,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就算姬涅本来有些不好的心思,至少也会收敛一番。 但是他不知道,蠢蛋的恐怖之处,就是你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他根本听不懂。 所以听到洛成的话,姬涅不仅没停下来,还在心中嘲笑洛成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先宣王时,虢武公勇于任事,众公卿贵族皆称赞他为文公之后又一宰也。 武公薨后,寡人任命他的嫡长子虢石父继承他三公的地位。 虢石父勤于政事,人品贵重,不慕名利,实在是寡人的洛文公。 寡人怎么能忍心剥夺他的尊位呢? 卿事寮中卿官已满,这些官职都不足以匹配你的身份地位。 寡人希望你能担任太史寮的长官,将国家的史册交到洛侯的手中,寡人才能放心啊。” 洛成正举杯的手一顿,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怒意。 姬涅用官职来打压自己,他并不在意,这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但虢石父,为人奸佞乖张,善于奉承,贪图获利,实在是个大大的庸臣。 姬涅竟然用洛文公来作比。 这可是洛氏族中仅次于始祖素王的先祖。 姬涅自己可能不清楚,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对祖宗的名声是极其敏感的。 所以今天他所说的,这是洛成不能容忍的! 王太后齐姜与王后申姜从姬涅张嘴说出洛文公,就感觉不妙。 他们齐国世代与洛国通婚,对于洛国对祖宗的重视程度很是了解,知道姬涅犯了忌讳。 “良人。” 洛姜有些担忧的握住了洛成的手掌,从手背上那紧绷的肉与暴起的青筋,她知道这件事洛成肯定忍不了。 果然,洛成轻轻反握她的手,松开长身而起。 仿佛心中半丝怒意也没有,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风度翩翩的、任谁来也挑不出半丝毛病的礼仪,他向姬涅行礼道:“王上,先王曾经说过,对待圣贤要向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恭敬。 臣的先祖洛文公,是昭王息时期的重臣,一生功勋,昭王以经天纬地之能,赐谥‘文’,素王之后,一人而已。 您以虢武公作比,臣心中虽不快,但虢武公毕竟威名赫赫,有大功于邦周,臣便不复多言。 但虢石父者,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臣的先祖是一块无暇的美玉,虢石父便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 洛文公如同那姣姣的皓月啊,虢石父只是野地中的浅水湾,有幸映照文公的影子,已经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了。 臣远不如先祖文公,尚且不愿意与这等人生活在一片青天之下,更何况文公呢? 王上,用虢石父这样的人与文公作比,是对功臣的羞辱,这难道是圣王的作为吗? 您的话是何等的神圣呢? 每一句都会刻在史书上,臣请王上慎言啊!” 王太后虽然觉得不妙,但完全没想到洛侯竟然会这么刚。 突然想起来前代洛侯也是这样,还有她从故事中听到的、那些没有见过的历代洛侯。 姬涅直接懵了,他没想到洛成会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表面上看这是在说虢石父,实际上是在说,你就是那个被谄媚的人,你还在那夸他,真是笑掉大牙了。 圣王? 你就是一个昏君罢了! 反应过来的姬涅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洛成愤声道:“洛成,寡人是天子,你怎么敢如此放肆呢!” 洛成长身而立,毫不畏惧,朗声道:“王上! 臣是姬姓的大宗正,邦周的大臣,劝谏天子、维护大宗之长的礼仪,是臣的职责。 铲除奸佞、匡扶王道,这是素王传下来的祖训。 臣难道要抛弃祖宗的规矩吗?” 姬涅的鼻子都要被洛成气歪了,噌的一下拨出利剑指着洛成,怒吼道:“猖狂!猖狂!莫非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洛成反倒面色平静起来,道:“先荒王烹杀齐哀公,先宣王无故错杀大臣杜伯,又杀害了司空与祝伯。 王上是上天之子,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王上现在就要杀臣吗? 看来臣会成为九代洛侯中,第一个薨于天子宫廷之人了。” 洛成这一番话中,荒王与宣王的下场可都不太好。 尤其是齐哀公这件事,让王太后齐姜面上都有些挂不住,那可是她的先祖。 更不要说姬涅,面上当即就是一滞。 王太后齐姜连忙拉住姬涅的袖子,劝道:“王儿,洛侯是邦周重臣,不可如此无礼啊。 当年你被先王认为不详,是洛侯临向先王求情,你才没有被遗弃。 你们是相敬如宾的君臣,只是因为虢石父,才起了争执。 依本宫看,就让虢石父向洛侯道歉,君臣便可重归于好。” 姬涅手中握着剑微微颤抖,他即使再蠢,但是殷鉴不远,也知道有几个诸侯是杀不得的。 当年荒王烹杀齐哀公,导致诸侯心寒,最终他被畿内诸侯赶到南山之中自生自灭,竟然没有一人去救他。 宣王中兴邦周,声望兴隆的时候,滥杀大臣杜伯,杜伯之子逃到晋国,晋侯包庇了他,宣王就没有再过问。 这就是吸取了荒王的教训。 齐侯与晋侯尚且不能滥杀,况且这是洛侯! 在诸夏列国之中,洛侯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家族的神异之事太多了。 甚至隐隐有传说,素王始终关注着洛氏! 某种程度上洛氏代表了邦周的天命,而且,九代洛侯尽忠王事养成的声望太高了。 今天他敢将洛成杀死在宫廷之中,明天诸侯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厉王、荒王就是他的下场。 所以,他怂了。 这时王后申姜也过来劝姬涅,温声道:“王上,洛侯也是一片忠心,激愤之语,都是姬姓宗亲,就这样算了吧。” 嘴上劝着姬涅,目光却神采奕奕的盯着温文尔雅的洛成看个不停,眼中满是惊喜的神色,“果然洛侯这样的人,才能够成为太子的后盾。” 这一番洛成的作为,让王后申姜更加看重他,这种能硬顶着天子怼的重臣,能有几个呢? 洛成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与姬涅起冲突的,但是今天晚上短短的接触,就让他对姬涅大失所望,连宣王后期昏聩阶段都不如,望之不似人君。 姬涅脸上青一阵黑一阵,重重的将剑抛下,冷哼一声就直接离开了宫室。 洛成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向着齐姜与申姜躬身行礼道:“王太后、王后,既然王上离开,臣也不便多留,这便回府中。” 齐姜有些歉意的说道:“洛侯莫要在意今日之事,王儿只是被虢石父暂时迷惑罢了,本宫相信有洛侯这样的忠臣、能臣,王一定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 洛成再次躬身行礼,“王太后如此信任臣,真是让臣感到羞愧。 臣的祖训便是尽忠王事,王太后、王后便是不说,臣也会多多规劝天子。” “那就拜托洛侯了。” 王太后齐姜和王后申姜对洛成回礼。 洛成和妻子离开了王宫。 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 第二十七章:王畿弊政 这场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小圈子之中流传开来,那些利益相关的人开始不安起来。 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在见到洛成旗帜鲜明的站在王后申姜这一边,而且一直待在太史寮之中,没有接触政事,也相信这位新一代的洛侯真的和天子的关系一般。 夜幕落下,洛成在书房之中捧着竹简在读。 宴会之上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洛成敢于激怒姬涅,自然是有他的底气,姬涅即使愤怒,但是该给他的权力是不会少的。 权力表面上是由上而下的,但本质上是由下而上的,尤其是在这个王权不太振作的时代。 历代洛侯的力量来源,第一得益于历代天子的信任,第二得益于洛氏本身在邦周的体制所占有的位置。 甚至在康王和昭王的时代,他们两人能够一登基就手握大权,是因为他们完整的继承了素王与洛文公的衣钵。 这百年里洛氏的权势虽然在不断的衰落,但洛氏的地位依旧是特殊的。 百多年前洛文公时代担任摄政会议诸侯的六人,现在只有洛氏的后人还在王畿之中担任高位就是明证。 洛成并不喜欢姬涅这个天子,认为他志大才疏,没有自知之明。 索性眼不见为净,先到太史寮待一段时间,时间到了自然会开始接触政事。 王室现在对于洛氏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比如姬涅不喜欢洛成和前代洛侯,但是从心底里面,他知道这两人都是能做事的忠臣。 其他人可能会有不轨的心思,但是洛氏不会,这种政治层面的信任已经突破了人心的范畴,到了一种理所应当的地步。 况且洛成在太史寮中不是无事可做,可以详细了解王畿的情况,为后续执政打下基础。 洛成在太史寮中看着各种记录的典籍,很快就发现,镐京的问题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而且问题各个都非常棘手。 这些问题有的是百年前洛文公已经记载在书籍中的。 每一代洛侯都会将自己一生的执政经验,记录在书籍中,留给子孙。 洛文公的记载种有他对邦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 但是同时他也说明了,这些改革只是缓解问题,不可能彻底解决,之后执政的子孙要特别注意。 洛文公当年的改革之中,最重要的政策之一,就是再次大行封建,这条策略很成功,诸夏能够实际控制的土地大幅度增加了。 伊洛之戎被打压的很惨。 但是,对西戎的战争是失败的,到了姬涅时期,犬戎的势力已经昌盛到西部诸国不能制的阶段。 随着实控面积的增加,西部的这个问题比百年前更严重了。 从武王伐商到现在,邦周已经两百多年。 几百个诸侯国分布在广袤的大地上,和蛮夷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他们之间互相争夺生存空间,很多的丛林被开拓成可以耕作的土地。 诸夏列国在空旷的荒野上建立起了一座座城邑,蛮夷就生活在这些城邑之间的未统治地区。 随着不断生存空间的挤压,中东部的蛮夷力量越来越小,甚至列国之间的争斗烈度已经超过了夏夷之间战争的烈度。 但是在镐京这里,情况是相反的。 作为邦周的宗庙所在,这里同样开拓了很多的土地,但是犬戎势力越来越庞大。 宣王时代任用了一大批贤臣,团结晋国、申国、虢国等大诸侯国,取得了不错的武功。 但是连年对外用兵,同样让王畿的财政状况非常不妙,国人也开始厌战。 再加上后期宣王昏聩,身为天子,带头践踏宗法制,强行干涉诸侯君位的继承,甚至带兵攻打一个姬姓诸侯国,这让诸侯对他心生不满。 还滥杀大臣,导致忠臣也弃他而走。 最后失去了诸侯支持,又遭遇了千亩大败,王畿的军事力量损失殆尽。 之前本来就只是暂时被压制的犬戎,再次猖獗起来,开始向着王畿迁徙。 各个诸侯国城邑之间聚集的犬戎部落也越来越多。 戎人聚集在城邑周围,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姬涅依靠虢石父执政敛财,也许存在着打压畿内诸侯的想法,但这是不明智的。 他在贵族之中没有威望,国人对他也是多有忿怒之语。 失去了这两者支持,王畿的军力又亏空,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在姬涅还能安稳的坐在王宫之中,完全是邦周完整的制度保护了他。 即使他的权力被侵蚀,依旧还是天子。 两百多年的分封制度、宗法制度、礼乐制度,让天子的威严深入人心。 宣王虽然晚年昏聩,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中兴之主,而姬涅就完全不行。 在制度的保护下,他还能算得上安全。 所以他的第一选择应该是加强这个制度,寻求机会削弱其他人的力量。 而不是现在姬涅做的这样,宠幸褒姒,疏远王后申姜,甚至想要废后,立褒姒为后,让褒姒的儿子做太子。 这是再次公然践踏邦周制度,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真是不知死活啊!” 洛成旗帜鲜明的支持王后申姜和太子宜,就是告诉全天下,邦周的宗法制度还在,洛氏还在。 在邦周所有人心中,历代洛侯都是宗法、周礼的捍卫者。 但历代洛侯自己心里清楚,宗法与周礼都是维护天子统治的工具。 如果嫡长子很差想要换一个,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毕竟这么多年洛氏的先辈深受无能君王的烦扰。 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素王当年定下制度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留了暗门。 在制度中举出了很多种不能继承的例子,最常见的就是不能有明显的残疾。 他的先祖洛文公当年就是嫡次子,因为嫡长子腿部有残疾,于是继承了洛侯之位。 当年洛文公暗示南申侯换继承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真的不满意继承人,哪怕悄悄的做一些事情,没人会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但是宣王和姬涅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或者说是不在意,不懂宗法制度的重要性。 一个大张旗鼓的干涉,一个还没动手就已经宫廷皆知,手段太糙了。 形势到了这个阶段,王后申姜已经有了警惕。 洛成是身为素王之后,这个时候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宗法一边,必须要坚定的维护太子的正统地位。 况且,王后申姜背后的申国,是镐京王畿周边最强大诸侯之一。 洛成也不喜欢申侯,但是政治人物,从来不以个人的喜好来决定国家的策略。 姬涅这么一个基本盘不稳的天子,敢在挑战宗法的同时,得罪一个军力强盛、位于卧榻之侧的大诸侯。 洛成只能说一句“好死”。 “问题比起先祖文公时,严重太多了,想要全部解决不现实。 但慢慢调理还是能缓解一部分,如果能让邦周不再恶化下去,孤也算尽力了。” 洛成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能做个裱糊匠。 他的治国能力很强,只要按部就班,邦周的这些问题起码不会扩大。 至于以后,就要依靠后人的智慧了。 他继续翻看着那些繁复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思索对策,“首先要先把虢石父这个废物搞下去,这么关键的时期,这种能力平庸的人没资格待在高位上。” 镐京王畿的畿内诸侯实力之强,已经远远超过了文公时代,王室的权力被侵夺了很多,甚至有了架空天子的趋势。” 当年文公改革大幅度的缓解了这个进程。 但是一百多年之后,这个问题还是卷土重来,王室在镐京的经济基础已经快要被掏空。 打压畿内诸侯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打压要有限度。 在没有决定性力量的时候,不能突破畿内诸侯的底线。 虢石父没有把握这个的能力,所以他不是洛成需要团结的贵族。 当年文公是借助熊顿之乱,畿内诸侯力量空虚之时,将畿外诸侯的力量引入进来,才有足够的力量去进行改革。 现在王畿的政治势力同样不平衡,荒王、宣王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解决的方法错了。 王权虽然衰落到这个地步,天子还是比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强,比王畿中的任何一个卿族强大。 荒、宣二王于是选择了直接用暴烈的手段打压贵族,结果导致他们同气连枝,共同反抗。 在洛成看来,所有的王都要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天子将所有人逼到对面,他自己就成了弱势的一方。 从邦周建立起,天子的力量虽然是最强的,但没有诸侯联军强。 这个现实不是分封制导致的,而是由于这个现实,必须实行分封制。 素王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设计,让天子成为了一个超然的存在,只要王端坐神位,就能始终保持自己强大的影响力。 但总有喜欢自己下场厮杀的君主。 荒王和后期的宣王,通过一系列的操作,成功的将所有的诸侯公卿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姬涅的母族是齐国,妻族是申国,这些都是可以依靠的畿外力量。 但是还缺了晋国,中原最重要的姬姓大国,不能在王畿之中没有属于自己的利益。 这不利于团结宗亲的力量。” 洛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所有的君主都想要乾纲独断,总觉得依靠别人就要分权。 有的成功了,握住了更大的权力,有的失败了,身死国灭的都有,荒王就是一个这样的典型。 他不希望借助畿外诸侯的力量来打击畿内诸侯,而是要自己动手。 结果最后被畿内诸侯暗中主导的暴动推下台。 宣王前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暂时的兴盛。 后期想要踢开帮助他夺权的诸侯,于是就败亡了。 申国君主的确想要借助自己女儿王后的身份,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在洛成看来,这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申国付出了代价,就应该获得相应的利益。 邦周本就是天下诸侯一起打下来的,诸侯们既不敢僭越称王,又没有推翻姬姓王室统治的力量。 他们想要在体系下捞好处,天子应该高兴,毕竟这个体系他是最大的获利者。 天子只要稳坐钓鱼台,用高位来赐予那些显赫一时的畿外诸侯,平衡那些畿内公卿贵族,掌权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况且,申侯是王畿的西北屏障,与犬戎一些部落之间的沟通全权由申侯负责,维持与申国的良好关系,对王畿的安危很重要。 宣王看到这一点,所以为姬涅选择了申侯的嫡女作为王后,但是姬涅居然想要破坏。 “首先共同的敌人,征讨犬戎,这是邦周的大义。 稳住申侯,联合外戚申侯、齐侯对抗畿内公卿贵族,齐侯国土遥远所以要让齐侯对抗申侯,联合晋侯保证局势稳定,不至于刀兵相见,还不够……” 洛成开始思索引入新的政治力量,以及利益之间的置换。 他不太在乎畿外诸侯在王畿之中获得力量,洛氏考虑问题向来以几十上百年计算。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庞大的氏族支撑,畿外诸侯执政的权势最终一定会失去。 洛氏连续七代传承的三公之位,经过时间的消磨,也在洛临时期失去了。 “嗯?” 望着竹简上的信息,洛成本来有些从容的脸上,渐渐严肃起来,竹简上面记载了这几年之间发生在丰镐之间的天灾。 从一条条的记录中,仿佛上天已经不眷顾邦周一样,从姬涅即位起,镐京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的自然灾害。 “天灾!” 无数严重的天灾在十几年内集中发生,最严重的就是姬涅二年时发生的地震,这次地震引发了泾河、渭河、洛河的改道,最终造成了丰镐之地三条河流的枯寂。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是完全相信天命气运的,现在洛成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放下这份竹简,洛成拿起另外一份与灾害有关的竹简,搜寻一番,果然找到了自己预料中的内容。 这些灾害导致丰镐之间很多的土地已经不适合生存,甚至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卿大夫举家向东迁移。 “麻烦了!” 洛成脸色不太好,手指忍不住用力捏着竹简,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天灾导致的地理变化! 这在素王给洛氏留下的治政书中是重中之重,每代继承人都会深刻专研。 治政书里面提及过,只要是由于人的行为所造成的问题,都有解决办法。 如果你认为一个问题无法解决,要么是能力不够,要么是身份限制了你。 洛文公用自己数十年的执政经验为这段话做了注解。 厉王造成的局面就是人祸,包括王畿公卿贵族盘踞,畿外诸侯实力壮大渐渐与天子离心力变强,这些都是人祸。 他将自己解决的问题的方法列了出来,也将自己限于贵族的身份地位不能解决的问题列了出来。 这些宝贵的治政经验能够快速的提升洛氏继承人的水平。 但同样的,如果一个问题不是人的行为造成的,那么就是大麻烦。 农耕是王朝的根本,在这本治政书中,素王提到了一个很少有人会注意的点。 他认为一个合格的执政者,应该时刻关注气温、降雨的变化,关注河流的改道、山脉的变化,关注这些影响田地粮食产出的因素。 这些变化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是上天的旨意,人间的王朝要顺从天意的变化,寻找到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现在洛成感觉自己就遇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诸侯卿大夫的迁徙,是因为他们的采邑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生存,所以宁愿迁徙。 在这个遍地都是荆棘丛、遍地都是森林、豺狼虎豹的时代,离开已经开垦好的土地,重新在荒野之地建城,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镐京就坐落在泾水与渭水的汇流之地,这两条河断流,会摧毁掉整个丰镐之地。 没有水源,粮食减产,无法维持人口,人口不足,军力就会进一步减少,那些蜂拥而来的戎人,谁来抵抗? 洛成有点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手中握着竹简,在屋中开始踱步。 …… 西周末期,一系列的天灾对渭河平原的经济生产造成了严重的打击,王畿的实力大幅衰退,底层的周人生活困顿,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周王室对丰镐王畿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西周那些事》 ------------ 第二十八章:褒姒 大概理清了王畿目前有些严重的问题,洛成有些心情沉重的见了洛氏在畿内的盟友。 目前王畿之中的畿内诸侯与百年前已经完全不同,当初不过是一块一块的采邑而已,地不足五十里,公卿贵族掌握权力主要是依靠世代传承的官职。 但是随着一代代天子将王畿之中的土地赐下,加上畿内土地兼并严重,现在畿内诸侯是真的诸侯。 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控制权,爵位,畿内执政的地位,已经事实上与畿外的诸侯没有什么不同了。 洛成想要做事,自然需要他们的支持。 却说自从宫中夜宴之后,洛姜便经常进宫与申姜相谈,主要是为了安定申姜的心,以及给所有人一个信号。 那就是,姬宜的储位,洛氏一族保了。 这一招还真的挺有用,由于姬宜多年不在镐京之中,自然有很多有心之人暗流涌动。 现在这些事情都隐了下来。 但这件事却引起了褒姒的注意,她与申姜母子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自然不能容忍现在这种情况。 只不过洛氏的声名她也是知晓的,只能暗自焦急烦躁,一个渐渐失去理智的女人是可怕的,洛成未曾设想过的事情发生了。 …… 这一日姬涅来到褒姒宫中,便见褒姒在帷中垂泪。 褒姒出生时,姬昭曾经见过,她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够造就,这是上天降下的背负气运之人。 倾国倾城亦不能形容她万分之一,现在泪水涟涟,真是天见犹怜,何况姬涅? 姬涅来到褒姒身边,握住褒姒柔荑,心疼道:“爱妃,什么事能让你垂泪啊? 寡人富有四海,无论你要什么,都能为你取来。” 褒姒便盈盈扑入姬涅怀中,泣声道:“王上,妾身本来只是邦周西陲一个小国的女子罢了。 能够有幸嫁给王上,这是上天赐下的恩典。 因为错误的蒙受了您的宠爱,还不幸的生下了孩子,王后便妒忌臣妾。 臣妾身份卑微,又恐惹得王上心烦,便不敢与王后争辩,没想到王后却愈发过分。 近日洛国夫人进出王后宫中,王后言语之中颇多怨愤之语。 还说要将太子召回,为她报仇,太子在申国这么多年,怨恨臣妾。 若他回来,臣妾母子的性命就悬于一线了。 臣妾的生死不重要,但服儿是您的王子,还请王上为臣妾母子做主啊。” 姬涅捧起褒姒的脸蛋,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爱妃切莫担心,有寡人在,姬宜便永远在申国,寡人不会让他回到镐京的。 至于洛侯虽然势大,但洛氏最重规矩,恪守君臣之道,不会对爱妃不利。” 褒姒痴缠一番,哀道:“王上您是上天之子,自然没人能够违抗您的命令。 但是您千秋万岁之后,便是太子为君,到那日,妾身母子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完便呜呜啼哭起来,几行清泪仿佛直接落在了姬涅心中。 姬涅怀抱着褒姒,又想起申国对自己的不敬与控制,更是心头大恨,叹声道:“爱妃,寡人早就想要废掉申姜,那戎人之女,怎么能做王后呢? 况且那申侯仗着国力强盛,又有戎人作为姻亲,对寡人不敬。 若是可以,寡人愿意即刻便立你为王后,立服儿为太子,那才是一件美事。 但是申姜是宣王时的大臣所迎立,她没有过错,寡人废掉她的后位,群臣恐怕不会同意啊。 尤其是洛侯,必然以周礼谏言寡人,那时应该怎么办呢?” 褒姒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很快隐去,柔柔的从姬涅怀中抬起头来。 微红的眼中还带着一层水雾,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求,柔声道:“王上,周礼上说,臣子听从君主的话,是符合天道运转的;君主听从臣子的话,是不对的。 臣子应当向君主进谏,但是君主应该下最终的决定。 臣子心中即使不愿意,也应该听从君主的决定,这才是符合礼仪的。 群臣如果进谏,您可以说不见,这样就不会伤了您与臣子的感情。 等到事情平息,想必就没有人会再谏言您了。” 姬涅一听,只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心中,便大喜道:“爱妃如此聪慧,此言诚是真知灼见。寡人明日便知会虢石父,昭告天下。” 虢石父是现在唯一在位的三公,从制度上来说,确实可以直接下诏。 但是一般都是召集群臣商议,才会决定某件事,然后开始走流程。 现在姬涅得到了褒姒暗示,竟然真的直接下诏,完全没有想到后续的结果。 褒姒这才绽放出笑意,见得这美景,姬涅心中大悦,更是洋洋得意起来。 …… 翌日,一道旨意从天官官署而出,传遍四方。 “王诏曰: 王后申姜,本来是戎人的女子,因为先宣王的恩典,才能成为邦周天子的王后,得到天命的眷顾。 但是她不感念天家的恩德,反而因为姬宜不在身边,就对天子生出怨愤的言语,甚至诅咒天子。 真是恶毒啊! 难道这样没有德行的女子也能成为王后吗? 但是念在她为寡人诞下了王子宜,于姬姓有一份血缘的贡献。 寡人依照祖宗的规矩,废掉她的王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之中反省。 邦周不能一日没有王后,夫人褒姒是有德行的女子,出身诸夏之国,上天眷顾她,寡人便册封她作为王后。 素王定下宗法制度,嫡子是上天赐下可以继承地位的。 自古以来,儿子因为母亲的血统才尊贵。 现在申姜不过是一个罪人,王子宜不过是一个罪人的儿子,他还担任太子,是不和礼制的。 姬服的母亲是王后,他便是寡人的嫡长子,以他作为太子,想必是上天认可的。 寡人册封王后与太子,是为了邦周的社稷。 用这封诏书告知诸夏列国,让全天下的诸侯都知道,为邦周新的王后与太子庆祝。” 这封诏书,宛如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砸下来一颗陨石,湖面没有产生半点涟漪,因为整个湖都被砸没了! 洛氏府邸。 从王宫夜宴不欢而散之后,洛成一直在与盟友们见面,但没有与姬涅见过。 他将邦周有影响力的诸侯公卿列在名单中,一个个勾画他们,从中挑选那些自己需要的人。 一个人是做不成事的,想要达到一个政治目的,第一件事就是组成一个政治团体,洛成现在就是在挑选自己的人。 至于王后申姜的事情,他只是让妻子去做。 他相信姬涅见到自己的态度,只要还有脑子,就不会轻举妄动。 他正在书房之中推算可能出现的情况,妻子洛姜突然走了进来,神色之间还有些急切。 “良人,刚刚王上颁下旨意,废掉了王后申姜与太子宜,立褒姒为后,王子服为太子。” “什么?” 即使以洛成的冷静也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伸手接过妻子带来的旨意,匆匆看过,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合法的诏令。 “绕开诸侯公卿直接诏令天官下旨?” “不仅仅废掉了后位,还直接出言侮辱申国?” “姬涅他是疯了吗?” 这等大不敬的话直接从洛成嘴中说出,他实在是顾不得了。 对他这种冷静的人来说,就算是想十天十夜,也不可能想得通,姬涅为什么会下达一个这样的诏令。 他疯了吗? 申国和褒国孰轻孰重他真的不知道? 不说其他大臣,单单自己的父亲在镐京时,就与姬涅讲过申国的重要性啊!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以他的眼光,立刻就能看出这其中的浓浓危机。 要知道他之所以愿意维护申姜的地位,以及姬宜的太子之位。 首先这是宗法所规定的,他维护责无旁贷。 其次就是申姜的父亲,申侯所在的申国,在他未来执政的版图之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至少十年之内,申侯一定要稳住啊! 即使对他挟戎自重不满,也要日后再收拾他。 洛成需要通过保护王后申姜以及太子姬宜,让申侯站到他这一边,结果现在全部泡汤了。 见到丈夫这副沉重的神情,洛姜也有些惊慌,连声道:“良人,现在应该如何?可还有斡旋余地?” 洛成将诏书放下,轻叹一口气,“诏令下达,而且程序没有错误,一切就成了定数。 孤虽然厌恶姬涅与虢石父,但是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将天子的威严踩在脚下。 况且,这份带有侮辱性质的旨意想必已经传往申国,即使现在再下诏令,收回旨意,挽回这件事也已经晚了。 细君,镐京必然成为是非之地,稍后孤安排军士保护你回洛国,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孤不能看着你陷入险地。” 见洛成已经开始给自己安排后路,洛姜心中顿时知晓怕是真的不妙,便泣声道:“素王说,夫妻是一体的。 现在您有危险,却让妾身一人躲避,难道是要让妾身成为没有德行的贱种之人吗?” “细君不必如此,孤有素王老祖宗保佑,可以逢凶化吉。你先走,回到国中好好教导子孙,这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洛成几番劝慰之下,洛姜才哭泣着,带着军士返身回洛国去。 随着洛姜的身影隐没,洛成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眉心紧紧地皱起。 他唤进来几名亲卫,迅速的写了几封信,交给几名亲卫,要他们送到几位诸侯手中。 姬涅这一番操作就是在一个快要炸掉的火药桶中,直接扔了火把进去。 镐京王畿四方的藩属很多,东边有晋国、还有没有迁徙完的郑国,还有当初洛文公分封的诸侯国,诸如周国、李国等等,西边有费国这些嬴姓的藩国、西南有褒国等等。 这些诸侯共同为天子守御着四方的戎狄。 但是这些藩国都没有申国,对现在的王畿重要。 因为申国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在王畿的西北部。 王畿四面八方的戎族势力中,西北犬戎的势力是最强大的。 申国能够在那个地方生存,第一是因为申国实力强大,第二是因为申国乃是姜姓,本就出身姜戎,所以申国与犬戎中的方国联姻是很普遍的事情。 王畿通过申国来缓和与西北犬戎的冲突,这些年双方才没有动刀兵,能够让王畿腾出手来收拾其他方向的戎族势力。 四面八方向着王畿刺来的利剑,其中最锋利的一把被申国挡住了。 所以说,申国是王畿保命的盾牌。 西北部的另外一个诸侯国是曾国,但是曾国与申国交好,这两个国家一向都是共同进退。 一旦申国与王畿翻脸,整个王畿的西北大门瞬间洞开。 可能是姬涅没见过西北犬戎入寇的情况,对申国的作用没有直观的感觉,所以才如此轻视。 那些清楚申国情况的公卿,大多都被姬涅贬斥,或者直接离开了姬涅。 洛成之所以向诸侯去书,就是担心,如果申国联合犬戎一起攻击王畿,情势简直不堪设想。 这并不是洛成在危言耸听,以申国与王畿之间那脆弱的信任来说,这件事情非常可能成真。 申国本来是洛文公时期,从王畿之中迁徙出的大贵族。 一代人沿着泾水开辟国家,付出了莫大的艰辛,现在成为了方几百里的大国。 再加上留在王畿的申氏,是邦周有数的大宗,只是后来百多年之间,双方渐渐疏远,再后来王畿的申氏失势。 申国与王畿的沟通就渐渐减少,申国在西戎之地开拓,难免与西戎部落有血缘上的交杂。 况且姜姓本就出自西戎。 因为一些摩擦,王畿便征伐申国,还将申国称作申戎来羞辱。 从那之后,双方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件事让当时的洛侯很是无语,简直与百多年前的熊顿之事如出一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申国没有熊顿那种战神,所以王畿并没有败。 但双方的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那段时间也是犬戎入寇最强的时候。 直到多方斡旋,王后申姜嫁入邦周,还生下了嫡长子姬宜之后,双方的关系终于缓和起来。 这些年,申国既与犬戎通婚,又与王室通婚,西北还是比较安定的,王畿的外部压力小了很多。 现在被姬涅的骚操作一搞,直接毁于一旦。 洛成刚刚给诸侯们去信,就是要让他们带兵勤王。 一旦申侯真的反叛,不但要面对申曾两国的联军,还要面对那些如同潮水一般的犬戎人。 …… 昔桀宠妹喜以亡夏,纣宠妲己以亡商,王今宠信褒妃,桀纣之事,复见于今,夏商之祸,不在异日。——《东周列国志》 ------------ 第二十九章:申戎入寇 从那道诏令下达之后,镐京城中就一直不平静,王后申姜派人来联系洛成,他派人回复王后稍安勿躁。 申姜的命运取决于她父亲的举动,如果申侯真的勾结西戎部落进犯镐京,那么她是必死的。 现在见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畿的诏令与洛成的信件一前一后到了各个诸侯手中。 …… 申国是第一个收到王后被废消息的大诸侯。 整个申国,上到申侯,下到大夫,没有人敢相信这个摆在他们眼前的消息。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申国的君臣就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清楚自己对于王畿的重要性。 所以,即使姬涅将太子宜放逐到申国,他们也只是以为姬涅不喜欢太子,不想见到太子罢了。 这对申国不重要,只要姬宜最后能够在姬涅死后成为天子就足够了。 没人想过太子宜会被废。 姬涅疯了? 他怎么敢的? 丰镐王畿的诸侯公卿没人劝谏吗? 他们不清楚西戎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所有申国贵族的脑海中。 实际上,王畿的群臣知道申国的重要性,但又没有那么清楚。 因为王畿很多年没有与西北戎族打过仗了,没人知道西戎的具体实力。 只有少数人能够从每年双方之间交易的货物中,能够判断的出来,西戎的人口有了很大的增长,这代表着西戎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申国的筹码是挟戎自重,但是西戎太久没有向王畿炫耀武力,间接上导致了这个结局。 不知道该说申国盾牌做的好,还是该说先前一批贤臣的集体去世,对王畿高层的能力伤害太大了, 申国高层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经过早年的征讨,申国早就防着邦周王畿。 现在果然出现了特殊的情况,申侯当即就问道:“众卿,天子公然践踏邦周宗法,羞辱我申国,孤应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给他一点教训瞧瞧。 所有申国大臣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一位上卿出列昂然道:“主公。 天子涅废嫡立庶,公然践踏祖宗制定的宗法制度,上天难道能够容忍这种行为吗? 当年是先宣王与诸位公卿大臣一同定下盟约,向我申国求娶贵女,现在他们却背信弃义,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申国是诸夏强支,两百年来恭敬的侍奉天子,却遭到这等侮辱,谁能够容忍呢? 臣看天子涅是桀纣那样的君主,厉荒那样会给国家带来祸患的人,主公可以起兵讨伐这样不义的君主,即使是上天也会眷顾您的。” 申侯疑虑道:“镐京是王所居住的地方,城墙又高又大,还有天子的军队守护,申国的军队能够攻破镐京吗?” 又是一位上卿出列道:“主公。 您的姻亲是西戎的王,不如给他写信,借助他的兵力,攻破镐京,救出王后。 让姬涅传位给太子宜,您可以留在镐京城中辅政,这样您就能创造伊尹、素王那样的功业了。” 申侯想到西戎强大的兵力,顿时笑道:“不愧是孤最倚重的大臣,你说的正是孤应当做的。” 于是直接派遣使者带了金银珠宝,前往西戎借兵,还许诺犬戎之主,攻破镐京之后,允许他将镐京城的府库搬空。 …… 西戎之主的宫殿之中。 犬戎之主将申侯寄来的信读完,很是果断,他早就想要再对邦周用兵,但是申国与邦周一直联合在一起,而且还在戎族内部缓和主战派,这导致他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申国自己要对邦周用兵,他看到这个能够进入丰镐之地的大好时机,直接就号召四方部落,跟随申国起兵。 …… 到了这个时候,各国才刚刚收到消息。 晋国,距离镐京最近的一个有影响力的姬姓大国,在历代洛侯的战略规划版图上都不会缺少他的身影。 晋侯先收到王畿诏令,后收到洛成的信件,对于王畿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清楚,他明白事情危急,但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勤王是需要天子下令的,没有天子令,贸然举兵,谁知道你是不是造反。 便向左右亲随问道:“洛侯成给孤来信说,天子废后,必然招致申国反叛,申国若反,西戎之兵必然随之而来。 对洛侯成的猜测,孤还是相信的,但这信中洛侯请求孤带兵勤王。 骊山烽火未起,孤有些忧虑啊。 若是申侯未起兵,孤率领大军到了王畿,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众卿如何看这件事?” 晋侯最为倚重的魏卿看出晋侯心中是想要去勤王的,稍加思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便出列道:“主公,臣方才见洛侯信中,盖了他的印信。 洛侯乃是大宗正,周礼中规定,大宗正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 有这封信在,主公便是按照制度行事,即便天子问起,也可以说是大宗正召集诸姬,您没有过错。” “大宗正还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孤怎么没有听说过?” 晋侯是真的不知道,魏卿笑道:“两百多年来,大宗正始终把持在洛氏手中,历代洛侯待王恭谨,从不曾使用过这项权力。 所以知晓的人不多,臣也是偶然之间见到。 但是《周礼》之中,的确是赋予了大宗正这项权力,所以主公勤王,没有风险。” 晋侯欣喜道:“快快取来《周礼》,给孤一观。” 《周礼》浩瀚,魏卿将所属卷数说出,等到侍者取来一看,果然有这一条。 “天命眷顾啊!” 晋侯放下手中竹简,大声笑道:“众卿,整军,勤王!” 随着晋侯下令,堂中所有人的眼中都亮起了光了。 勤王! 没有诸侯能够拒绝勤王的诱惑,上一次同样是洛侯主导的勤王,晋国拿到了无数的好处。 现在所有的姬姓国中,只有洛国能与晋国相提并论。 但是洛国太过在乎自己素王之后的身份,尊王过度,实力的增长已经跟不上晋国。 臣子们同样眼中放光,若是在勤王之中立下大功,是不是能成为诸侯? 即使取不下那么大的功劳,能够追随晋侯拿到大功对家族也是大事一件。 晋国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 信使还在向着四方传递消息,很多分布在丰镐周围的诸侯都收到了消息,有的信任洛侯的声望,果断出了兵,有的还在等着镐京骊山的烽火。 申国与戎王已经整军完毕,向着镐京而来,他们顺着泾水而下,速度极快。 戎人虽然被诸夏看轻,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并不算是很落后,只是文化完全不同,发型、衣服都是不同的。 戎王与申侯待在一处,望着无边无际的大军笑道:“申王,你早就该如同现在这样,周人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但是他们却弱小至极,这是没有道理的。” 申侯心中有些鄙夷,但脸上还是笑着说道:“从素王时起,诸夏列国始终信奉天命,周天子就代表了天命,现在是周天子有过错,所以孤才会率领大军讨伐他。” 实际上,若不是手中有太子宜,申侯根本不会考虑进攻镐京。 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加上姬涅以及畿内诸侯这些年的乱搞,丰镐王畿的力量确实有些空虚。 但是整个诸夏列国的力量可不空虚,那些诸侯国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一旦周天子燃起烽火,那些诸侯前来勤王,申侯心知即使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他要做的是第一时间杀进镐京,杀掉周天子姬涅和现在的太子姬服,这样姬宜就是王位唯一的继承人。 他手中就有了与诸侯谈判的手段。 “戎王,杀进镐京之后,府库任你掠夺,但是周人不能杀,否则那些诸侯不会放过我们。” 申侯神色有些郑重的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在镐京大肆破坏,到时候畿内诸侯绝对不会站到自己这边。 万一他们带着姬服逃走,后面就麻烦了。 戎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随后朗声笑道:“申王放心,戎人永远是你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比黄金还要珍贵。”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言语之中颇为亲热。 申戎联军这么大的规模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沿路的烽火台,一簇簇狼烟在三河平原的上空亮起。 …… 王畿之中,眼见狼烟升起,申国联合戎人入寇的消息传来,顿时一片哗然。 姬涅在王庭之上,大发雷霆,痛骂申侯:“申侯真是贱种的贼子,就像那水沟中的杂草。 申姜诽谤寡人,寡人却没有杀她,正是因为申侯抵御犬戎有功劳。 他不感恩报答寡人,却联合贼戎入寇,寡人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王庭之上忠正之臣已经不多,宣王时的贤臣离世,姬涅此人任用的都是能为他敛财、能谄媚他的大臣。 这些人争权夺利在行,面对申戎入寇这种事,就一个个噤若寒蝉了。 洛成心中虽然已经给姬涅判了死刑,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犬戎之兵攻破镐京。 那时定然是人间惨剧。 于是出列道:“王上,申戎联军恐怕已经快要进入王畿范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抵御申戎联军的入寇,至于对申侯的处理,还是等到事后吧。” 姬涅虽然不喜欢洛成这样不顺从他的臣子,但是他心中很清楚,历代洛侯对邦周都是忠心的。 现在这种危急的情况,还是要听一听洛侯的意见。 “洛侯可有什么良策让申戎之兵退去吗?昔年洛文公孤身一人说退熊顿之兵,莫非洛侯也有这份能力?” “先祖是何等的人杰,臣怎么能够与先祖相比呢? 臣想问一下虢公,王畿之中除了天子六军之外,还能够抽出多少兵? 臣还想问一下各位公卿贵族,采邑之中有多少子弟?有多少能够及时的带到镐京城中? 天子心中可有适合的大将吗?如果没有,便让臣来统兵吧。” 洛氏历代家主的天赋都在治国、权斗、御人这些对统治者最重要的上面。 对军事的涉猎都不多,洛成的兄弟之中,倒是有一个在军事上颇有天赋的,但一直留在洛国之中,防备着东部的方国。 洛成本来计划着,等他拿到王畿的大权,准备征讨犬戎的时候,再将他调过来。 没想到姬涅能搞出这种事情,直接将他的计划打乱。 现在只能看王畿之中有没有能征善战的大将了。 洛成的盟友基本上都是一方诸侯或者是盘踞王畿多年的公卿贵族,这些人玩政治都是一把好手,但是打起仗来,能赶得上洛成都算不错。 毕竟洛成统率80、武力74、军略78的数据,虽然做不了统兵大将,但是做个普通的将军,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成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虢石父愣住了。 见虢石父发呆,洛成皱眉道:“虢公,你是三公,还是天官长,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虢石父当即跳出来道:“洛侯慎言,孤怎么会不知道? 天子六军重建时日较短,现在应当有三万人左右,至于王畿之中还能拉出多少可战之兵,要问各位卿士。” 三万? “怎么会只有三万?” 洛成还没说话,姬涅就已经跳起来了,“天子六军不是七万五千人吗?” 虢石父惶恐下拜道:“王上,宣王旧年连续几场大败,加上这些年天灾频频,掏空了王畿的府库。 为您服役的附庸数量也严重不足,六军的空缺这些年才一点点补上的。” 洛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亏虢石父有脸说出这种话。 那些直接为天子服役的周人,大部分都是采邑极小的附庸和家中有些资产的国人,这些人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很多都直接破产。 天子附庸的采邑被畿内诸侯用金钱吞并,国人也被纳入他们的国中,天子直属的采邑就越来越少。 虢石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姬涅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年都是虢石父为他收刮钱财,他的生活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自然不知道那些底层的周人已经对他这位天子积累了多少的愤怒。 想到这里,洛成已经不打算废话,当即问道:“王上,事已至此,三万战兵便是三万。 现在选出大将,带着这些战兵将镐京城守住,等着勤王大军来救。 臣先前已经以大宗正的身份向各个姬姓诸侯借兵勤王,他们来的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现在只要能够守住镐京城,一切还都来得及。” “对,寡人有天下诸侯勤王,只要守住镐京,申戎自然会退去。” 姬涅对兵事更是一窍不通,便对自己最信任的虢石父道:“申戎贼兵的实力不清楚,就劳烦虢公前往试试他们的兵锋。” 洛成微微皱眉,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虢石父统兵能力怎么样。 要说人品和治国的能力,虢石父很明显不过关。 但人品和能力没有关系,治政能力和军事能力也没有关系。 姬涅将统兵的权力交给虢石父,想必虢石父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但虢石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便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虢公,你知兵吗?” 虢石父这个人,的确不是一无是处,他的父亲虢武公,是个能力卓越的统帅,在宣王时期的大臣之中,位列第一。 虢石父从小习武,又生的高大,不论是战车冲杀,还是下车步战,在王畿的公卿贵族之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他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洛成刚刚到镐京城就瞧不起他,让他很是愤怒,但是摄于洛氏的威望,他没敢做什么。 现在终于有一个自己可以大展身手的场合,便自信满满道:“王上尽管放心,臣有万夫不挡之勇,您又是上天之子,打败申国和戎人的军队易如反掌。” 虢石父这副表现更是让洛成担心起来,真当自己是熊顿吗? ------------ 第三十章:天命在谁? 离开王廷,回到府邸之后,洛成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刚刚来到镐京不久,还没来得及布局,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了他的处理能力。 洛成最擅长的是富国,是肃清吏治、改革财政。 不论放到哪一个朝代,都能得到一个治世能臣的美誉,但是他的权斗和御人都达不到治世能臣的层次。 碰到正常的君主与朝堂还行。 但是遇到姬涅这种亡国级别的君主和如此糜烂的朝堂,他就不能妥善的协调其中的关系。 最强的治国用不出来,现在最需要的协调和军略他又不算是顶尖。 这就是他的困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局势向着深渊滑落却无能为力。 他忍不住想起老祖宗说过的话,邦周的天命正熊熊的燃烧着,很快就要如烛火摇曳,但是不会熄灭。 无计可施的洛成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天命神器身上,“老祖宗赐下的天命神器,是挽救局势的唯一办法了。” 仿佛感觉到洛成的心思,姬昭的目光投了过来,仅仅洛成手上的那几件玄阶、黄阶的道具怎么可能逆天而行呢? 洛成已经深陷其中,当局者迷,他不能坐视镐京被戎人攻破。 “千里符!” 洛成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这一件神器上,只要能够确定申侯的位置,派出一个强大的刺客,或许就能直接将他刺杀。 “不行!” 想法刚刚升起就直接被洛成放弃掉了,“申侯还不配使用一件如此珍贵的神器。” 在往后的岁月之中,洛氏可能遇到无法抵抗的敌人,千里符的作用极大。 他不能自私的将珍贵的道具浪费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形势,不是杀掉申侯就能解决的。 申国已经与戎人绑在了一起,他们必须要攻破镐京,否则就是死。 “六月雪!” 洛成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这件道具上,他想起家族典籍之中的记载,先祖洛文公曾用一支竹签化冰说退楚国熊顿。 “天命之说,世人半信半疑,若是真能让申侯见到这等神迹,心生恐惧之下,说不得还真能将大军退去。” 若是不成,便与叛军做过一场,反正勤王之军总会到来,邦周是亡不了的。 王廷之上的公卿贵族们,大部分心中都清楚,不要看申侯与戎人来势汹汹。 但真正有危险的只是天子姬涅一个人罢了。 即使天子姬涅当场战死,邦周也亡不了。 两百多年的邦周,正统的天命早已深入人心,申侯与戎人不可能是天下勤王大军的对手。 等到申侯和戎人一走,勤王大军扶立新王,又是一个崭新的邦周。 这些公卿贵族离开王廷之后,纷纷让公室之人回到采邑之中,将采邑之中的私兵带一部分来到镐京之中。 剩下的则留在采邑之中,继续防备可能到来的敌人。 他们将精锐的私兵调来镐京,主要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申侯这么果断的起兵,以一国敌天下诸夏,实际上很多人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杀掉天子姬涅与太子服,扶持他手中的太子宜登上王位。 太子宜做了那么多年储君,自然有一批人是支持他的,如果能够造成既定事实,勤王大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到时候太子宜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还能怎么办? 判断出申侯的目的,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些贵族是没有危险的。 毕竟新王还需要他们这些大贵族拥立,他们调私兵过来,主要是防止在乱军之中直接被攻破府邸。 他们怕的不是申侯这种贵族,而是那些小兵小卒,这些人不一定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万一被一刀砍了,那可真就冤枉死了。 这些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却都是心照不宣的。 …… 申侯与戎王率领的大军速度太快了。 从泾水的上游一路上都是平坦的大道,这些戎人马匹战车都很多,称得上是转瞬即到。 一百年前曾经在这里拱卫天子的诸侯国,早就在历次的戎乱之中销声匿迹。 有的迁入了王畿,有的身死国灭,有的亡国之后公室到了其他诸侯国中做卿大夫。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挡,联军竟然径直向着镐京城扑来。 那些畿内诸侯就直接将申戎的军队放了过去,申侯与戎王自然知道这些人恐怕打着前后夹击的想法。 但是他们带来的军队何其之多,只要直接攻破镐京,这些人根本对他们形成不了任何威胁。 申国距离镐京实在是太近了,勤王大军还都在路上走着,申戎联军就直接杀到了镐京城之下。 镐京的城门楼上,王畿的公卿大臣们望着城外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涌来的大军,各个都是惊骇莫名。 姬涅有些惊慌的问道:“虢公,这有多少人啊?” 他久居深宫之中,从来没有见识过战阵上的凶险,申国与戎人的联军铺天盖地,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边。 只能看到林立的兵戈,一辆辆雄武的战车,迎风飘扬的大纛。 虢石父哪里懂这些,只能含糊的回答道:“王上,怕是有十万大军啊。但是我军战车更多,还是能与贼军一战的。” “洛侯!” 姬涅的目光落到洛成身上,洛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 申侯与戎王两人望着眼前的镐京城,眼中满是志得意满,下令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攻城。 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来到镐京城下,按照烽火燃起的时间,勤王大军想要来还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攻破镐京。 申国的高层正在研究着接下来的攻城以及城破之后的事宜。 一个信使走进大帐,单膝跪地说道:“主公,镐京来信。” “姬涅昏君说什么?” “信中定然是羞辱之语!” “可恶!且让他们猖狂片刻。” 一听又是来信,申国的卿大夫们纷纷开始怒骂镐京城中的姬涅。 申侯展开信一看,说道:“是洛侯来信。” 一听是洛侯的信,众人纷纷止住痛骂之声,有些好奇的问道:“洛侯来信?难道是让我们投降的吗?” 申侯很快看完信件,语气有些莫名的说道:“洛侯要来大营之中,与孤谈一谈。” 申侯这话一出,大帐之中就是一片笑声。 “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洛侯不会是,想要仿照洛文公说退熊顿的旧事吧!” 大帐之中的笑声突然一滞,当年洛文公让占尽优势的熊顿吃了大亏退兵。 熊顿还留下了“敬天而知命”的言语。 至今为止,楚国是最相信天命的列国之一,这个故事直到现在还广为流传。 “姬涅这种昏君登上了王位,这难道不是上天对邦周的不眷顾吗? 孤的外孙是有德行的君子,这才是天命所选中的王。 我们率兵讨伐昏君,奉真正的王作为天子,这才是顺应天意的举动啊。” 申侯简单安抚了自己的大臣之后,笑着望着手中的信件道:“给洛侯回信,既然他想要见孤,便来大营之中,孤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洛成来到了申侯的大营。 申侯为了避嫌,不仅仅是申国的大臣全数在场,连戎王也邀请来。 洛成从刀剑林立之中面不改色的走过。 “洛侯真是好风采,你不顾危险来到孤的营帐之中,可是来劝降的?” 洛成脸上带着一丝肃穆,朗声道:“申侯,孤来此是为了给邦周和申国一线生机。” 戎王脸上露出一丝嗤笑的神色。 诸夏列国始终对神秘的洛氏有一丝敬畏,但他作为夏君夷民中被统治的一员,对洛氏天生就没有好感。 洛成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接着说道:“申侯,姜姓是神农氏的后裔。 申氏是姜姓的大宗之一,即使在诸夏之中,这也是称得上尊贵的血统啊。 天命曾经照耀在殷商之上,那时的邦周还只是岐山之地的一个小国,姜姓的先祖就与姬姓的先祖一起在西岐之地共同求生。 这是多么源远流长的血水之情呢? 一百多年前,孤的先祖洛文公将申氏封在了泾水之地,才有了申国现在的基业。 姬姓与姜姓,洛氏与申氏之间,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难道你愿意破坏这份感情吗? 天子涅,他蒙受了谄媚小人的蒙蔽,才做下了这样的错事,引得你率兵来到镐京。 这是天子的过错,上天自然会降下惩罚。 邦周的天命依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果你执意要攻破镐京,恐怕上天马上就要降下天灾来惩罚你了。” 申侯也不生气,只是饶有趣味的问道:“昔年洛文公也是以天命之说,让熊顿退兵的吗? 昭王的确是一代明君,上天庇佑他也是正常的。 但是姬涅登基以来,三河断流,岐山崩塌,践踏宗法,废嫡立庶。 他的罪名十天十夜也说不尽啊。 难道上天会眷顾这样的君主吗? 孤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戎王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戏,也忍不住开口嗤笑道:“周人就是麻烦,你们的天命恐怕是假的,不如学习我们祭祀神灵。” 戎王这话让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怒视他,申国卿大夫心中还是以自己诸夏贵胄的身份自傲的。 “上天不眷顾你们,戎人的败亡是注定的。” 淡淡的说出这一句,也不在乎戎王的反应,望着申侯道:“孤来王畿时,素王老祖宗托梦于孤,说姬涅没有德行,所以上天降下天灾惩罚他的王朝。 申侯如果愿意退兵,姬涅没有天命眷顾,自然不能再坐王位。 孤愿意率领诸侯,拥立太子宜为天子。” “洛侯说笑了!”申侯不以为意道:“洛氏诚然是邦周重臣,但其他诸侯又怎么会听从你的号召呢?” 洛成环视一周,感慨道:“看来申侯不是不相信洛氏的声望,而是不相信天命昭昭啊,这样怎么可能不迎来失败呢?” 申侯正要说话,大帐外面却陡然喧哗起来。 “这块石碑是从哪里来的?” “上面有字迹!” 申侯连忙让卿士去看是什么事情,那个卿士很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却只是惊骇的望着洛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见状,纷纷跑到帐外,然后一个个震在原地,只见营帐之前立着一块石碑。 那块石碑雕刻的很是壮阔,充满了一种浩大的美感,碑上还刻着“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十六个大字。 “立刻将这石碑围起来,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申侯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立刻下令,洛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就见申侯走过来问道:“洛侯,这是?” 从申侯的举动之中,洛成已经知道自己恐怕要无功而返了,但还是最后努力道:“神物凭空出现,警醒世人,这大概是上天给申侯最后的机会吧。” 申侯望了一眼戎王,见到就连戎王也愣在了原地,但他知道,如果他敢提退兵这件事,戎王当场就能和他火并起来。 “立刻将这块石碑毁掉!” “洛侯,申国从王畿之中迁徙出来,走到现在的地步,你知道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吗?” 申侯望着洛成说道:“申国对邦周有功,素王说过天子与诸侯共享富贵。 洛文公当初让孤的先祖迁出王畿时,也说过永享天命。 难道现在就能不作数吗?” 洛成沉默了一下,望向戎人的大营,道:“申侯,诸夏大义,夏君夷民。 这是诸夏的家事,你不该带着戎人一起来,否则孤不会出现在这里。” 申侯听懂了,洛成不在乎姬涅这个昏君的生死。 如果没有戎人在,洛成会坐视他攻破镐京,甚至有可能为他遮掩弑杀天子姬涅的事情。 毕竟姬完死在乱军之中,当时的洛侯也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申侯有一瞬间的后悔,然后笑道:“洛氏还真是,让孤无话可说啊。” “申侯的意思,孤知晓了。” 申侯已经给出了他的回答,哪怕真的是天命在邦周,但是不一定在姬涅,姬宜也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做下去,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要杀进镐京,摘了姬涅的脑袋,问问上天,天命何在! …… 申戎引兵,霍乱王畿,天降神石曰: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 申侯弗然,薨于丰镐。 天威莫测,如山如海。——《东周列国志》 ------------ 第三十一章:天命在周 申侯意料之中的没有退步,洛成就开始准备善后事宜。 镐京城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万一镐京城真的被攻破,姬涅的生死倒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天子的神圣性会一落千丈。 即使之后由勤王大军再次收复,这也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所以洛成要在整个镐京城所有周人的注视下,祭祀上天引动天变,证明邦周的天命依旧稳固。 如果能顺便保护镐京那就更好了。 要在申人、戎人、勤王军、周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之前的所有失败以及耻辱都是姬涅的昏庸导致,所以上天用一场失败的战争结束他的生命。 国家的大事,就在于战争和祭祀,洛氏身为大宗正,经常代替天子组织祭祀。 洛成站在祭天的祭坛之上,各种祭品一件件奉上,他的目光遥遥的望着天空,仿佛素王正看着他。 “老祖宗,成实在是不甘心,还请您原谅。” 姬昭沉默着没有说话,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的子孙不是他的提线木偶。 【祖宗保佑已撤回,气运点已返还。】 既然洛成是个坚定的人,那就随他去。 撤回祖宗保佑,让他的人生坎坷一些,也许能够激发他更多的潜力,为家族带来更多的意想不到。 反正洛国的底子很厚,不内斗的情况下,几百年之内都败不完。 一切都准备妥当,六月雪的神器已经准备好,洛成直接跪在祭坛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光明显耀。 您的子孙在人间,承受天命建立新王朝。 您的美名世世流传,您的后裔代代传承。” 洛成颂唱完第一遍,所有的公卿贵族都开始跟着颂唱,慢慢整座王宫都响起颂圣的声音。 “素王啊,您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子孙正遭受苦难。 凶恶的贼徒正在进攻,他说周的天命摇摇欲坠。 您的子孙恭敬的请求您,天上的神灵显神威。 邦周的天命如日月,永恒万世不倾颓。” 在邦周之中一直流传着,武王的继承人是素王,这也是洛氏执掌天命的由来。 素王是所有老周人的精神图腾,是无可争议的圣人,尤其是在镐京之地,威望极其卓著。 无数的周人都跟着颂唱起来,场面很是肃穆。 无数的雪花,大片大片的,仿佛凭空出现,先前还晴朗的天空,一刹那之间变得昏暗起来。 “素王显灵了!” “素王!救救你的子民啊!” 无数的哀泣之声在祭坛周围响起,即使那些公卿贵族也不例外。 洛成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大声道:“诸公。 老祖宗说,邦周天命昭昭。 我们应该振作起来,让素王见到这副模样,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戎人就在都邑之外,如果不用心的抵抗戎人的入侵,以后难道能有面目去见祖宗神灵吗?” 周人虽然没有商人那么崇信鬼神,但是对于祖宗的祭祀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成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振奋起来,素王是侍奉昊天上帝的神灵,他们死后都是要见到素王的。 虽然素王没有直接出手惩罚那些叛军,但是周人心中至少有了底气。 尤其是那些士兵,本来见到那些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叛军,心中很是畏惧,但是现在胆气纷纷足了起来。 即使这并不能弥补实力的绝对差距,但所有人的心中至少有了希望。 洛成心中暗自祈祷,漫天大雪的帮助之下,希望能够撑过守城战最难度过的第一天。 申戎大营之中的气氛,则与镐京城内的高涨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突然昏暗地天空和凭空出现地雪花,而且那些雪花落在大营之中,偏偏绕过了镐京城! 即使当初申侯果断地封锁消息,还销毁了那块石碑,但是没有用,这种小道消息是根本封不住的。 所有人都要以讹传讹,整个大营都在议论纷纷,尤其是申国的卿大夫们,他们是完整的经历了整个过程的。 那块石碑也是亲眼所见,上面的文字没有人会忘。 “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雪,以彰天威!” 有人忍不住念了出来,然后一股阴冷的不详之感爬上了他的心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雪花悠悠扬扬的落进了脖颈之中,不知道是雪花寒冷,还是他们的心头寒冷,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申侯现在又有些庆幸自己是和戎人一起出兵,否则就现在的申国士兵,还真不一定有一战之力。 戎王这种游离在邦周体系之外的人,都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肤,一片鸡皮疙瘩。 “这么邪门的吗?”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位素王,真的那么神吗?我族的典籍之中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记载,是个很普通的人啊。” 戎族的典籍之中确实有不少关于素王的记载,基本上比较大的失败不记载。 比较小的失败美化一下,说是平手。 至于赢的,因为没有,又不能乱编,所以没记。 申侯自己心中也是惊骇莫名,在现在的诸侯之中,他的确是个豪杰。 但是面对上天,怎么可能不心虚。 那可是素王啊,传说中侍奉着至高神昊天上帝的祖宗神灵。 惊骇过后,现实的那一面就显现出来,强忍着心虚,对着所有人笑道:“众卿。 天子被奸臣挟持,这是上天在为他垂泪啊。 迎着漫天的大雪,建立属于我们的光辉历史,让祖宗为我们骄傲。 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进镐京,救出天子。 到时候孤在镐京中,举行祭天大典,让上天听到你们的功绩。 孤承诺,先踏入城中的将士,不论国人还是奴隶,封邦建国! 本次所有将士,军功斩获,三倍赏赐!” 申侯的命令被传令兵通传出去,算是将散乱的人心收拾起来一些。 尤其是那些奴隶兵,素王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面对素王的神迹,他们根本不在乎,只想着拿到申侯允诺的赏赐,能够脱离奴隶的身份。 申侯又对戎王说道:“戎王,立刻开始进攻吧,这大雪越下越冷。 到时候士兵们连手脚都伸展不开,面对守城的周军,恐怕要吃大亏。” 戎王干脆道:“好,我这就下令。” 两人达成一致,就按照先前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开始攻城。 “咚咚咚!” 三通鼓响过,申戎联军的士兵们开始了攻城的步伐。 第一批攻城的当然是炮灰奴隶兵,这些奴隶几乎都没有着甲,只是穿着粗麻制作的衣服,手中拿着简陋的刀和木制的盾牌,如同蝗虫一样的扑向镐京的城墙,他们的目的双方都很清楚,就是为了消耗镐京城中的守城资源。 “吱呀~” “轰隆隆!” 沉重的青铜城门突然打开,轰隆作响的战车疾驰而出,虢石父披着青铜甲,威风凛凛的手持长戈站在战车之上。 镐京的军力确实不多,但是战车这种东西,还是足够的。 虽然很多破产的国人已经不会使用战车作战,但是那些拥有采邑的小贵族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虢石父率领着战车大军从斜侧面狠狠的撞上了这些奴隶兵,在马匹与青铜战车巨大的力量之下,瞬间就是血肉纷飞,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红色的、白色的血肉铺在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身体哪个部位迸发出来的。 在这种宽阔的平地上,战车的力量是决定性的,甚至那些奴隶兵挥舞着破刀连车上的人都碰不到,而专用于战车的长戈能够轻松的收割他们的性命。 虢石父站在战车之上肆意的狂笑着,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不逊色于父亲,城墙之上的周军士兵同样欢声雷动。 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对所有人的士气都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神迹的周人。 一队队传令兵不断着给姬涅传递着前线的消息,“王上,虢公率领战车出战,锐不可当,申贼损失惨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姬涅很是开怀,对着殿中的所有人笑道:“虢公不愧是寡人最信重的大臣,果然有勇有谋。” 镐京城前,虢石父从奴隶兵种穿行而过,正肆意的杀戮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然后就是一阵同样的战车轰隆之声,“周人奸贼,报上你的性命。” 高速运行的战车当然不可能停下,等到直接冲破奴隶兵的队列,虢石父才控制着战车望向那个呼喝的男子,一瞧不认识。 “孤乃是天子三公虢氏,贵为诸侯天子卿士,你这贼人还不下车受降。” 打仗之前自报家门,说出自己的高贵血统,压倒对方,是这个时代战争中很常见的行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对于大人物一般还是会俘虏,索要赎金,这样不容易丢命。 果然虢石父这么一说,对面那个一看就是申国卿大夫的将军也就不自取其辱报家门。 直接催促着驾车的士兵要与虢石父对决,虢石父虽然是持戈的参乘,但以他的地位,即使是身为甲首的射手也要听从他的。 虢石父命令御者同样驾车上前,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射箭的空间。 两人冲到近前,他生的高大、力气也大,一戈就将对面将军的手震得一麻,又是一戈直接将他抽下了战车。 随意两戈挥舞,就将对面战车上的另外两人枭首。 眼见虢石父如此勇猛,跟随他出来的士兵更是欢声雷动,驱驰着战车疯狂的杀戮着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奴隶。 申侯根本不着急,奴隶兵本来就是消耗品,没想到还能将镐京城中的一员大将勾引出来。 “战车出击不带步兵掩护,真是找死啊,将神射手调来,直接射死他!” 虢石父杀了一圈已经准备回去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出战,这些奴隶兵都是耗材,战车兵的珍贵战力不应该用在这里。 城墙上的弓箭手正掩护着虢石父撤退,没有人注意到,几个膀大腰圆的弓箭手拿着明显比一般弓箭更大的武器,全力拉满,瞄准了虢石父的后心。 “扑哧!” 几支暗箭咻的一下,划破纷乱的战场,有的钉在了青铜甲上,但有一支穿过甲胄之间的缝隙,瞬间贯穿了虢石父的身体,一道透肉的声音响起。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惊呆了所有人,战车在御者的驾驶之下冲进了镐京城,虢石父嘴中鲜血狂涌,气绝而亡。 传令兵为姬涅带来了这个消息。 “报…” “王上,虢公回城之时,申戎贼人使出暗箭,虢公薨了。” 姬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是大胜,怎么转眼之间就薨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姬涅强自笑道:“虢公神勇,怎么可能战死疆场呢?” 申戎贼军的脚步一刻不停,奴隶兵们踏着铺满空地的尸体蜂拥而来。 这些奴隶十几个人扛着一架长梯,士气非常旺盛,刚才申侯的许诺都刻在他们心里。 没有做过奴隶的人,永远不明白这种身份有多么的另人绝望,世世代代,连人都不算。 他们不求封邦建国,他们也不懂封邦建国是什么,但是申侯说不用再做奴隶,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即使是生命。 奴隶的生命不值钱! 因为他们本就生不如死。 在自由的诱惑之下,在丢下了很多具尸体之后,打头的奴隶兵已经冲到了镐京城下。 他们纷纷将盾牌举到头顶,防备着那些突然射来的箭矢。 一架架长梯搭在城头上,在鼓声的催促之下,奴隶兵们纷纷开始攀爬,宛如一只只蚂蚁一般,很是壮观。 不仅仅是这些试图直接攻上城墙的奴隶,还有一些奴隶兵举着巨大的撞木,突破了箭雨的封锁,在齐声呼喊着号子撞击城门。 青铜的城门很是坚固,木屑纷飞,仿佛巍然不动一般,但是细细看去,整扇门都在微微的颤抖。 守城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训练有素的国人按照训练时的情形,拿起撑杆将搭在墙头的长梯掀了下去。 那些爬在长梯上的奴隶就直接一串串的掉下去,如同下饺子一般,伤亡不小。 这些长梯不像是云梯那种根本推不动的攻城利器,还算是比较好处理。 但是随着戎王让戎族的弓箭手加入,来掩护这些不断往上冲的奴隶兵时,周军的伤亡就开始增加了。 要说最擅长射箭的肯定是东夷人,但是这些西戎人也不差。 在西北广袤的大地上打猎,对箭术的要求很高,这些箭术精准的弓箭手,给周军的守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时不时看到自己身边的战友面门上突然插了一支箭,那种笼罩在死亡之下的阴影感,的确需要比较强的心理素质。 镐京城是整个邦周仅次于洛邑的大城,对于进攻方加大难度的同时,对于防守方的兵力要求也极高。 光是完全守住这座城池需要的兵力都几乎要抽空城中的兵力储备,由于还要留下预备队,只能将那些奴隶兵赶上城墙。 现在的战争一向都是用战车与敌人野战,很少有这种需要守城的情况。 那些戎人的士兵和申国的奴隶仿佛用不完似的,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头冲上来。 而且眼见镐京城的滚木减少,他们开始使用云梯, “报…” 传令兵的声音宛如催命一般向着姬涅传来。 这场大战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午后,申戎联军没有一刻停息,不计代价的进攻。 突然震天的欢呼声从城门处传来。 “报…” “王上,西门被攻破了,申贼已经入城。” 这个消息传来,所有人瞬间面如土色。 洛成微微叹气,还是没有撑过最危险的第一天。 他抬头望望天,想起老祖宗对自己所说的话,突然感受到什么叫天意如刀,不可违逆。 …… 申侯的反叛使周王室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理论上来说,镐京被攻破对于天子的神圣性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但是从遗址中得到的信息,虽然周人批评周幽王触怒上天,但是在同时期发掘出了大量对邦周天命昭昭赞美的诗歌。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正如唐朝佚名诗人所说——“天意如刀何所示?王命在周不在幽。” 镐京城被攻破的所有罪责都归在了周幽王一人身上,所有人包括诸侯都对周天子的天命毫无怀疑。 在史书的记载上,洛氏皇族的祖先,当时担任周王朝大宗正的洛侯,在镐京城中举行了一次祭天仪式,并且在六月的季节引来了一场神异的大雪,这导致所有周人对天命深信不疑。 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后期伪造的,但是从墓葬中挖掘出的资料都记载了这件事,甚至就连戎人的遗址中也有这段记载,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情是真的。 洛氏皇族人丁稀少,一向深居简出,对史书上的种种神迹也是讳莫如深,核心成员从不接受外界采访,所以对于这件事的真假,笔者现在尚无定论。——《周王朝兴衰史》 ------------ 第三十二章:姬涅崩 “王上,申戎二贼,是宛若虎豹豺狼的恶人,如果他们攻进镐京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寻您。 您如果藏身在城中,是一定会被搜寻出来的。 这对您是很危险的。 依臣之见,您应该立刻离开镐京城,这样想必就能躲开申贼的追杀了。 臣从洛国带来了一支军队,他们个个都是雄壮的武士。 如果有他们保护您,您和王后的安全想必是有保证的。 申戎二贼从西门攻进来,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便是您出狩的机会了。 您如果从东门出狩,向着东北方向走,到达骊山点燃烽火。 这样晋国的勤王军就能知道您的方位。 您记得一路顺着山路走,勤王大军必然在路上。 臣想,也许申贼还没能追上您,您就遇到了勤王大军,这样您一定可以保下性命。 太子服正生着病,他的身体比较虚弱,想必是经受不住颠簸的。 如果跟着您走,或许会在路上出现事故,这对您是不利的。 臣将太子带走,与您分开,这样或许能够躲开叛军,等到王上带着勤王大军回来,您与太子就能父子相见了。” 早已六神无主的姬涅一听,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喜色,忙道:“洛氏果然世代都出忠臣啊。 洛侯,寡人以前听信了奸人的谗言,是真的错怪您了。 如果早些听您和您父亲的话,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等到打退申戎二贼,寡人一定任命您为三公,将国政全部交到您的手中。 这样才能稍微弥补您对寡人的帮助。” 洛成心里根本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人脾性不和,是一定会冲突的。 姬涅说完就带着已经吓傻的褒姒要走,不知道是贪恋褒姒的美色,还是对褒姒真爱,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要带着褒姒。 褒姒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她有些哀求的望向洛成,这个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仿佛时时刻刻都有着能倾倒众生的魅力。 褒姒泪眼婆娑,但是目光之中却满是坚定。 她拔下头上那一支并不如何华丽的簪子,塞到洛成手中,泣声道:“洛侯,服儿自小便在本宫身边长大。 此次不知道要分离多久,劳烦您将这簪子交到服儿手中。 告知他若是想念母亲,便取出簪子,本宫感激不尽。” 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到极点地女人,洛成默默地接过簪子,半是安抚半是承诺地说道:“王后请放心,太子是君,臣会好好照顾。” 听到洛成的承诺,褒姒终于放下了那一丝不安,洛氏的承诺总是值得信任的,想必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了。 褒姒有些眷恋的最后望了一眼太子服居住的宫殿,就果断的跟着姬涅向镐京城外逃去。 不,姬涅是在逃命,她更像是一个赴死的人。 她为了自己能活着做了很多事,间接成了这件祸事的导火索。 现在又为了儿子能活着,放弃了自己的性命,真是一个复杂的女人。 洛成也不浪费时间,他已经安排好了人,会给申侯指出天子姬涅逃走的方向。 作为申侯的第一目标,一旦发现姬涅出逃,申侯一定会亲自去追。 这就能够为太子服的出逃争取很长一段时间。 没人会想到姬涅居然没带着自己的太子一起走,等到叛军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他直接带着太子服从南门走,与伊洛之地的勤王大军回合,以洛氏的声望统合勤王大军,就能回来戡平混乱的镐京城。 到时候杀死申侯与他立的犯下弑君弑父大罪的伪天子姬宜,当然,王后申姜也不会在这种政治风暴之中幸免。 这就是洛成在确定申侯联合戎人一同入侵之后定下的计划,这场纷争的双方,除了太子服,全都要死。 …… 洛成早就安排好的人将太子服带了出来。 太子服有些慌张的看着身边这些陌生的魁梧的武士,然后就见到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儒雅温和的男子从车中走出道:“太子,臣是洛侯成。 现在情势危急,不便多说,您先立刻上车,臣带您离开这里再说。” 洛侯! 听到这个称号的那一刻,太子服没有丝毫犹豫就上了车。 对于太子服来说,从来没有见过的洛侯,是经常挂在母亲嘴边的人物。 一开始都是抱怨和愤恨,尤其是父王越来越喜欢自己,母亲就经常说洛侯的坏话。 但是自己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天,母亲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一天母亲很是高兴,说自己以后就是天下的王,是最有权力的人。 于是他笑着说,以后成为王,一定要惩罚洛侯,给母亲报仇。 没想到母亲先是笑了笑,然后很严肃的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她说,你成为了太子,洛侯就是你最值得信任的臣子,以后如果做了王,一定要重用洛侯。 他不明白,母亲就不厌其烦的为他讲着。 太子服上了车,望着眼前这个并不是很高大的男子,却生出一丝安全感。 洛成让车夫全力赶车,他带来镐京的洛国最精锐的军士护送着他们两人,一路疾驰向着城外而去。 “太子,申国的军队已经攻进了镐京。 他们是一定会杀掉你和王上的。 王上与王后已经从东门出发,向骊山出狩。 我们现在从南门走,分开走,生还的可能是更大的。” 洛成三言两语将现在的局势给太子服讲了一下,姬服很是害怕,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待在马车之中发呆。 申人与戎人如同蜂拥一般杀进城来,那些在城墙上作战的小贵族一看,立刻就率领着自己采邑的士兵向城墙之下逃走。 申人进了镐京城还能稍微约束一下,但是戎人的士兵到处放火打砸,抢劫,整个镐京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申侯只能尽力约束,但是这些戎人士兵本来纪律性就比较差,加上戎王根本就没想约束,所以效果根本不大。 申侯一见管不住直接放弃,镐京城的完好程度现在还轮不到他关心。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杀掉姬涅,勤王的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镐京城外。 只有杀死姬涅和太子姬服,姬宜才能成为无可争议的周天子。 到时候间接弑父的姬宜只能依靠自己坐稳王位。 申国和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申侯的思路很是清晰,申国所有的战车都轰隆着冲进镐京城中,在城内宽阔的大道上横冲直撞,直奔着王宫而去。 这一路上还有很多溃兵,有的是从城墙上下来的准备逃走的,有的是负责后勤的,听到申戎联军入城四散而逃。 申侯率领着大军直直的冲到王宫之前,王宫的大门紧紧闭着。 “王上在哪里? 臣前来清君侧,是为了诛杀国贼,救出天子!” 申侯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是清君侧的忠臣,大声吼道。 结果抓来军士一问,姬涅竟然已经从东门出逃,又一看地上很明显的大军车辙印。 他果断的留下一部分人看住王宫,防止戎人冲进去。 “王上被贼人掳走了,这是忠臣所不能容忍的。 申人,随孤去救出天子。” 现在顾不得王宫里面的珍宝,直接率领着军队就向着东门追去。 出了东门极目远眺,果然见到烟尘滚滚,很明显是战车在行进,看规模起码有一两千人。 疾驰的战车之上,申侯挥舞着长戈,大声吼道:“救出天子的人,是有大功的,孤为他保一个子爵的位置。” 还没有抓到姬涅,申侯已经很有主人翁意识。 区区一个子爵的位置,到时候姬宜登上王位,这些东西还不是挥挥手就能赏赐。 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那些小贵族的士气瞬间提示,嗷嗷叫着驾驶着战车向前追去。 “王上,后面好像是申贼的军队追来了。” 申侯追击的举动很是明显,姬涅军中很多人甚至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姬涅坐在马车之上亡命狂奔,平时有些娇气的他现在也顾不上马车的颠簸,紧紧地握着褒姒的手,脸上满是恐惧。 反而褒姒,虽然能够看出她有些恐惧,但脸上却有一种淡然的神情。 先前洛成给她的承诺,让她没有了什么牵挂,能够坦然的面对现在这个结局。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还是会这样做,保住儿子的性命。 感受到姬涅的恐惧,褒姒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安慰道:“王上,您不要太过担忧,您是上天之子,上天一定会庇佑您的。 我们肯定能转危为安,臣妾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听到褒姒的安慰,姬涅一直紧绷的情绪仿佛突然绷不住了一样。 他大声地痛哭道:“寡人贵为天子,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上天的庇佑。 洛氏只是姬姓小宗之一,却有位列上帝身旁侍奉的神灵。 如果寡人是素王的子孙,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先祖武王当年要将王位传给素王,是素王因为宗法制度将王位让给了康王。 如今看来王位虽然让出,但是天命却还在素王一系的手中。 执掌邦周天命的不是天子大宗,寡人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庇佑呢?” 说出这一番话的姬涅很明显心态已经全部崩掉了,只能自言自语的发泄。 褒姒从他怀中起身,反而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王上,素王一脉是邦周的大宗正。 他们掌握着祭祀,能够沟通上天也是合理的, 两百年来,洛氏一脉尽忠王事,正是因为天子大宗才是天命的象征啊! 您不要多想。 洛侯答应臣妾能保证服儿的安全,那就一定能够践行诺言。 我们只要能够逃出去,就能像从前那样,服儿最喜欢您了,一定想要再见到您。” 褒姒温声的言语,让天子姬涅一直颤抖的身体,缓缓平复下来。 “王上,申贼快要追上来了。” “救出天子,诛杀奸贼!” 震天响的声音传到了姬涅的耳中,他顿时气的脸色通红,“这奸贼,竟然如此颠倒黑白,上天怎么会不惩罚他呢?” 申侯终于率领着军队追了上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姬涅,他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根本就没有想着和姬涅见面,甚至不准备让姬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难不成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的贵族、国人面前直接弑君吗? 这是何等愚蠢的事情啊。 他今天的作为虽然注定要在史书上被狠狠的记一笔,但还是和当面弑君有着本质的不同。 正如当年厉王死在了乱军之中,谁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没人亲眼见到,那就不需要任何人背上弑君的罪名。 战车轰隆隆的冲过来,为了确保能够让姬涅死在乱军之中,申侯带了足够数量的弓箭手。 “射箭,将贼人全部杀死,注意避开天子的车架。” 申侯二话不说就直接命令弓箭手进行抛射,他故意大声呼喊避开天子,但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专门向天子射箭。 仅仅一轮,申侯就发现这些保护姬涅的军队居然相当的不堪一击,这根本就不是周军的精锐。 洛成对姬涅说的洛国精锐当然是忽悠他的,真正的精锐怎么可能跟着他去送死。 这些士兵都是从王畿的采邑里面征召出来的,就是用来送死的。 姬涅一看申侯二话不说直接放箭的举动,就知道自己今天是绝对要死在这里了。 望着褒姒绝美的容颜,惨然笑道:“爱妃,今日难逃此劫了。” 褒姒也笑着,很温暖,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抵住自己的脖颈,只是轻轻一压,雪腻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血印。 “王上,若有来生,再见了。” 刀刃用力,鲜红的血流淌在雪腻白嫩的肌肤上,就此香消玉殒。 姬涅将褒姒的尸体搂在怀中,无数穿透车厢的羽箭直接将他射成了刺猬。 “谁弑杀了天子?”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正激烈战斗着的双方同时停了下来,申侯驱驰着战车来到姬涅的马车前。 他颤颤巍巍的将马车帘子掀开。 姬涅与褒姒相拥而死。 一个是天下血统最高贵,地位最尊崇,无数周人心中的上帝之子。 一个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没有人会不为她心动。 现在死的一点都不体面,褒姒还好,姬涅几乎整个背上都插满了羽箭。 仿佛不敢相信天子已经死了,申侯直接跪在满是鲜血的泥土上痛哭流涕。 “天子啊!臣来晚了!” 所有跟随天子而来的申国军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申侯哭泣了一阵,站起身来将为天子驾车的宦者尸体拖下来,头颅直接砍下,通声骂道:“这些贼人居然暗害天子,又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呢? 割掉他的头颅,当作处罚。 孤是邦周的诸侯,不能保护天子的安危,这是孤的过错,今日便以发代首。” 说着割下自己的头发,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 做完这些戏码,最重要的姬涅已经死了,虽然没能见到姬服。 但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回到镐京,取得那些畿内诸侯的支持。 向整个镐京宣布天子已经驾崩,然后立刻为姬宜举行简易的登基典礼。 …… 幽王昏乱,王室多邪,诸侯畔之,终丧丰镐。——《史记·周本纪》 ------------ 第三十三章:诸侯同心 申侯带着姬涅和褒姒的尸体回到镐京城中,从他攻破镐京城之后,那场大雪就开始向着镐京城飘来。 这种违抗天意的感觉让他心中的不安已经上升到烦躁的地步。 然后就得知洛侯府邸已经人去楼空,再联想到姬服的尸体也没有见到。 他立刻就知道洛侯带走了姬服。 这让他有些得意的神色,彻底收了起来,浓浓的不安感悄然之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册封还不到一个月的太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姬涅的死讯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为他哭泣,不论是在贵族之间,还是在普通的国人之间,他的威望实在是太低了。 “父王!” 只有太子姬宜,直接铺在装着姬涅尸身的马车前痛哭着,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甚至因为悲伤过度直接晕厥了过去。 申侯感动的说道:“太子真是至诚至孝啊! 这样的人成为天子,上天难道会不眷顾邦周吗?” 随着申侯回到镐京,城中的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申侯将早就想好的一套编造出的“事实”在城中广为宣传。 用来安抚那些在城中生活两百多年的老周人。 因为他回来的足够快,镐京城最精华的部分还没有遭到戎人的破坏。 这让申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贵族和最富有的国人能够支持姬宜,想必事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申侯出示了姬涅的尸体之后,又谎称姬服已经薨逝,对公卿贵族说道: “素王曾经说,人间不能缺少天子,就像天上不能缺少太阳一样。 孤请求各位,和孤一起推举先王的嫡子太子宜为天子,这是上天降下的主人啊。”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出了差错。 “大宗正不在,我们应该怎么样祭祀上天呢?” “是啊,谁来为天子戴上冠冕呢?谁来彰显天子大宗的地位呢?” “洛氏不在,素王的祭祀谁来主持呢?没有素王的庇佑,邦周的天命要怎么维持呢?” 一道道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申侯,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些公卿贵族居然会用这些理由来搪塞他。 当初武王登基的时候谁为他戴上冠冕了? 虽然从素王还政康王时,历代天子都从大宗正手中接过冠冕,但这不代表天子之位是由大宗正赐予的,这群人分明就是见到洛侯不在,不想上他的这条船。 做梦!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直接来武的,他必须将这些人绑上自己的战车。 最终在明晃晃的刀剑之下,他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姬宜这个天子。 一场没有大宗正出席的登基仪式,一场拙劣的政治笑话。 在镐京之中一幕幕的闹剧轮番上演时,洛成带着姬服走到蓝田,终于和勤王军碰面了。 这支勤王军是以西周侯与郑伯为首,这也是目前镐京之东最大的两个诸侯国。 两人一见洛侯竟然出现在这里,瞬间就是一惊,又见他带着一个身着太子服饰的孩子。 太子姬宜他们是见过的,那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两人瞬间就是心中一沉,看来镐京城已经失守了,局势已经彻底糜烂。 两人将洛成和姬服迎进一间宽阔的屋中,这里暂时被用作勤王大军的议事场所。 “洛侯,这就是太子姬服吧?真是天家贵胄,辉光耀灿,贵不可言啊。” 刚刚做下,西周侯和郑伯两人就对着太子姬服称赞着,而且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褒姒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有。 姬服虽然只是继承他母亲一部分的容颜,但真能称得上一句美姿容。 太子姬服有些害羞的跪坐在洛成身边,他的性格有些柔弱,但是柔弱之中又带着一丝刚强,和他的母亲很像。 “洛侯,你怎么会带着太子姬服出现在这里,现在镐京城情况怎么样了?王上会不会有危险?” 洛成垂泪道:“申侯和西戎的联军攻破了镐京城,孤与王上分头突围。 王上将太子托付给孤,现在不知道王上情况怎么样了。 那申贼定然是追着王上去了。” 但他立刻就抹去泪水,正声道:“若是王上崩殂,申侯是一定会扶持姬宜登基的。 申侯弑君,姬宜弑父,这样逆乱人伦、霍乱宗法的乱臣贼子难道有资格登上王位吗? 所有处于邦周境内的诸侯如果不能为君主复仇,史书上就会记载弑君,这是上天所不能容忍的。 申侯率领着戎人攻破了诸夏共主的都邑,孤与他已经是不死不休,否则孤不知道死后如何去见素王啊! 周侯、郑伯,我们都是姬姓的诸侯,等到与晋侯、张侯会面,我们一定要歃血为盟,共同扶保太子服啊。” 其实几人心中都有数,天子姬涅大概率是崩了。 那么现在太子服就是未来的王,只有十几岁,这与昭王是多么相像啊。 摄政! 两人的脑海之中瞬间蹦出了这个字眼。 西周侯躬身道:“洛侯,您是大宗正,执掌邦周天命,还受到王上的托孤,我们都是姬姓的宗亲,难道会不听从您吗?” 郑伯更是直接撕下衣袍的袖子,动情道:“太子,洛侯,诸夏是多么不易啊。 从三王五帝时起,诸夏艰难求存,直到武王克商,素王出世,上天眷顾,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我们的祖先聚集在镐京之中,在素王的面前起誓,共同维护天子大宗的威严,世世代代的作为天子的屏障。 其他人臣不清楚,但两百年来,郑国一日也不敢忘却。 只希望能够为诸夏献力啊。 若不是郑国大部分已经东迁,臣定要举全国之兵,救天子于戎人之手。” 这一番声情并茂,郑伯甚至说着哽咽起来,另外三人也都被感动,眼中垂泪。 洛成望向太子姬服,语重心长道:“太子啊,看看这两位臣子吧。 他们都是您的伯父,愿意为您效死。 这就是姬姓诸侯的忠诚啊。 邦周两百年,凡是得到姬姓诸侯拥护的王就成功,凡是被诸侯厌弃的王就失败。 您要汲取这些教训。 等您登上王位,一定要善待姬姓的诸侯,这些宗亲贵戚是您将来的依靠。” 洛氏一向顺势而为,申戎之乱不论最后怎么处理,天子权威一落千丈,王室力量彻底清空都已经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现在王室甚至连做裁判的能力都没有了,想要安稳的存活下去,必须要依仗这些诸侯的力量。 有洛国作为居中协调,天子作为天下共主的位置还是没有问题的。 太子姬服已经被感动的留下泪来,他抹抹眼角的眼泪,向着周侯和郑伯下拜,洛成对这个不合礼制的行为直接忽视。 姬服满脸肃然,郑重道:“母后曾经说,只有到了危难的时候,才能看到谁是对你好的人。 孤现在见到了,危难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亲族是值得信任的。 孤如果能够登上王位,一定要重重的赏赐姬姓的亲族。 周侯,孤允诺,夺回王畿,孤会赏赐给您大片肥沃的土地。 郑伯,您是尊贵的姬姓诸侯,一个伯位不能匹配您的身份。 孤会赏赐给您侯爵的高位,不论您的国家迁徙到哪里,孤都会赏赐您十座城池。” 这一番允诺的言语,周侯和郑伯很是满意,觉得这位天子会是一个仁慈的王。 洛成正要说话,突然咳了一下,嘴角一丝鲜血流下。 几人先是一惊,连忙问道:“洛侯,这是怎么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 洛成挥挥手道:“先前在镐京城中,祭祀昊天上帝与素王,老祖引下天威,让镐京城六月飘雪。 孤不过是个凡人罢了,纵然是天威的万分之一压在身上,也要折寿的。 太子不用担心,十数年之内不会有事的,臣一定会看着您登上王位,天下安定。” 西周侯与郑伯心中都是一凛,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这可是真正的天威,洛氏果然深不可测,要更加慎重的对待。 望着眼前的洛成,太子姬服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服儿,你要重用洛侯,他是有能力的忠臣。” “洛侯……孤……孤实在不知道该……”太子服哽咽道:“卿不负孤,孤不负卿,有违此誓,上天践之。” 一个重感情的天子是所有人都希望见到的,西周侯与郑伯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 经过这一番,四人的陌生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勤王军的四位高层已经有了共同的目标。 谈起镐京城,深受素王影响的西周侯恨声道:“申侯实在可恶!即使对天子不满,怎么能够引西戎之兵来攻呢? 这是诸夏之间的家事,居然引得外人掺和。 他的罪行真是车裂也远远不足以偿还万分之一啊。” 郑伯喟然叹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直接到镐京驱逐戎人,还是先等着其他路的勤王大军。” 镐京城四面都有诸侯作为屏障,现在北面的诸侯反叛,甚至已经攻破镐京城了。 南面和东面的诸侯就是郑国和西周国为首的,还有东北方的晋国、张国等等,这两路诸侯是能够会和的。 最后就是西边的嬴姓氏族建立的诸侯国。 至于洛邑东部的那些国家也就只有卫国的距离还算近,其他的宋国、洛国、齐国都距离镐京太远。 而且他们还要防备东南方向的夷人以及那些与邦周迥异的方国,比如徐国。 这个徐国与封在镐京以西的徐国在两百多年之前还是同宗,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 洛成立刻否决了进军镐京城的想法,“打仗第一要诀是稳,单单依靠现在的大军,恐怕还不是申戎联军的对手,西边的诸侯等不到,但还是要等晋侯他们。” 不单单是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还要确保姬涅必死。 而且申国这一次进攻镐京可以说是倾国而动,而且还纠集了他在整个西北的盟友,诸如曾国之类全部跟着他一起来。 再加上西戎的势力,这股力量真不是没有全力出动的一路勤王军能够媲美的。 尤其是郑国虽强,但是基本上一半已经搬到洛邑往东去了,现在郑伯带来的只有一半力量。 定下了先于晋国会和的决定之后,就派出斥候去向镐京的东北方向联络晋国的勤王大军。 另外再派出斥候探查镐京城现在的局势。 最终勤王大军在彤邑会和。 以洛侯、晋侯、西周侯、张侯、郑伯这五个姬姓大国的国君为首,其余陈伯、许伯等小国为辅。 足足二十多位诸侯汇聚在这里歃血为盟,甲兵有十万,战车三千乘,如此雄壮的军威,让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太子姬服身份高贵,众人便团团围着他,洛成一一为他介绍在场的众人。 “这是张侯,姬姓宗亲,是昭王时期受封的,这次前来勤王,太子要记着。” “这是晋侯,也是姬姓宗亲,素王摄政时期就受封,两百年来为邦周立下无数功劳,是姬姓宗亲之中最强的诸侯国,太子日后要多加倚重。” 那些异姓的诸侯,洛成也一一为姬服介绍,甚至将他们哪一代与王室通婚、或者与太子姬服母族的褒国有通婚都能一一说出。 这让众人不禁佩服,怪不得每一代洛侯在协调诸侯国关系之间都是一把好手。 这些诸侯已经知晓了先前太子姬服、洛侯、西周侯、郑伯四人互相允诺的事情。 太子姬服的态度让他们很满意,所以对待太子姬服的态度很是亲切。 通过一番介绍,太子姬服对这些温言善语的诸侯们好感大增,诸侯们在未来的天子面前露了脸,也都非常满意。 先前派去镐京城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到了勤王大军驻扎的营地,带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天子姬涅崩于乱军之中,王后褒姒同样薨逝,而且申侯已经立姬宜为王。 “洛侯身为大宗正,他不在场就举行登基仪式?他们祭祀的哪个天?拜的是哪个素王?” 张侯忍不住嘲讽,诸侯们就嗤笑起来,洛氏一脉站在他们这边,从心底里面就给了他们一种天命所归的暗示。 “王上崩于乱军之中? 这不过是申贼掩饰的言语罢了,明明就是他弑君,还说出这种矫饰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其他的话也不用多说了,直接拔营前往镐京与申人以及戎人决战即可。 申国还是离开中原太久了,这导致申侯低估了洛氏这个名号在中原的威望。 他认为太子服才被册封不过一个月,太子宜被册封多年,与众多的姬姓诸侯、异姓诸侯都书信来往,即使勤王大军来到镐京,也应该认可太子宜才对。 正常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洛成只凭借一个洛字就能镇住各方诸侯,让他们认可太子姬服的正统地位。 更不要说先前那一场突然落下的大雪,已经传到了诸侯联军的营中。 这场神迹让一直笼罩着神秘光环的洛氏,更是神秘莫测起来。 这让洛氏的威望更是卓著,况且太子姬服孤身一人,对待诸侯们的态度也很让他们很是满意,种种因素加持之下,勤王的诸侯们选择了太子姬服。 在诸侯齐心一致之下,诸侯联军绕过骊山,走过蓝田,来到了镐京。 这个时候镐京往西以费侯为首的嬴姓、姒姓诸侯们沿着渭水一路疾驰,终于走到了终南山北部的犬丘,与镐京城隔河相望。 三支兵马屯驻在三河平原,情势瞬间紧张起来。 …… 懿王温柔贤善,执政有五:敬天、奉宗庙、重亲、听谏、爱民,所以有天下,先王所不能及也。——《史记·周本纪》 ------------ 第三十四章:镐京大战 镐京城中,气氛有些凝滞。 勤王军比申侯预料的快了足足几天的时间,从点燃烽火开始计算,就算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姬宜和申侯还有些没想到那一场六月飞霜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现在镐京城中堪称暗流涌动。 高卿对姬宜进言说:“王上,现在城中到处都是传言,说先王不是贼子杀死的,而是您弑杀了先王,根本不配王天下。” 姬宜很是生气,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外祖父真的弑了君,他的王位上确实沾了父王的鲜血,所以他不允许别人这么说。 为了防止国人说他的坏话,他派出了很多人在大街上转悠,只要听到有说他坏话的,就立刻将那人抓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就抓了上百人,全部关进了监狱,这样一来,还真的没人敢说他坏话了。 高卿没想到姬宜会这么做,便对申侯说:“申公,舜王的时候发洪水,一开始使用了堵塞的方式,不能成功,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危险。 后来用疏通河道的方法才成功的解决了水患。 不让国人说话批评,比堵塞河川引起的水患还要严重。 言论如果不经过引导,而是一直堵塞,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啊。” 申侯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但是他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现在大敌当前,只能寄希望于打败勤王军,然后再慢慢疏导城中的言论。 那场大雪虽然已经在太阳的照灼之下烟消云散,但却下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一颗种子,姬宜的暴行就是催化剂,所有人都认为姬宜不是真正的王。 不要说这些普通的国人,就连那些被裹挟的公卿贵族暗地里都准备抛弃姬宜和申侯。 只要在稍后的决战之中,申侯这一方露出一点败像,他们立刻就会反水。 申侯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让这些畿内诸侯带兵上阵,而是将这些人软禁起来。 前军临阵反戈一击,最终导致全军崩溃的受害者数不胜数,最著名的就是武王伐纣一战定天下的牧野之战以及素王东征的洛水之战。 …… 镐京城外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在这里集结。 西部诸侯联军在西侧与戎王对垒,申侯亲自带着大部分的军队在东侧与勤王军主力厮杀。 只见申侯一身甲胄,背负弓箭,身旁插着长戈,端的是英武不凡,他驾车上前,大声问道:“洛侯可在?” 洛成当然不会再与他见面,只见队列分开,郑伯站在战车之上,与申侯几乎同样的装束。 拔出长戈遥指申侯怒骂道:“申贼,你弑杀了王上,还杀死了王后,这是何等的恶毒啊,即使那蛮荒之地的豺狼虎豹,也不如你狠毒。 即使用尽泾渭的河水为你洗刷,也洗不净你身上的王血罪孽。 洛公是素王的子孙,身份是何等高贵,对邦周是何等的忠诚。 你这样的罪人,还妄想见到洛公吗?” 郑伯这一番话,直接刺痛了申侯,他同样怒道:“郑伯,你这样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就不怕山川河流之神的惩罚吗? 孤的嫡女乃是王后,外孙则是太子,王上受到奸人的蒙蔽,搞出了废嫡立庶的事情,这是践踏邦周的宗法制度啊。 孤率领申国大军,来到镐京清君侧,洛侯不相信孤的心意,还这样污蔑,真是让人伤心。 待孤见到洛侯,一定要与他好好讲清楚,王上是被奸贼所害,与孤没有关系。” 两人言语交锋一番,都没能占到便宜,便纷纷回到阵中,准备战场之上分胜负。 两军开始擂鼓助威,各个将军依照军令率领着军队与对方撞在一起。 至于西部的战场,勤王军和戎人更是没什么可说的,早早就厮杀在一起。 在三河平原这个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数千辆的战车在轰隆隆的冲锋着。 箭矢纷飞,喊杀声充斥着整片大地,双方的士兵早就绞杀在一起,以现在的通讯手段,想要将军令传到基层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大致的控制,真正的作战全凭基层的将领自己的嗅觉。 那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将军都是在战场之中能够抓到战机的非常之人,这就是所谓的以正合,以奇胜。 世代专门服役的小贵族们是最勇猛的,他们有从小的亲兵保护,驾驶着战车在战场之中纵横驰骋。 双方早就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完全杀红了眼,这个时候即使鸣金收兵恐怕也有人已经停不下手中不断挥舞的兵器。 如此激烈的战场之中,乱箭齐射,刀剑挥舞,尸横遍野,青铜器本来就不耐久战,很多士兵手中的武器甚至都卷了起来。 从天空之中俯视下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场面血腥残忍至极。 郑伯是此次会盟诸侯之中,唯一一个亲自下场冲杀之人,他也的确称得上勇冠三军,一把劲弓左右齐射,几乎每一箭都能杀死一个敌方的军官,甚至还三箭齐发,连杀三人。 看的太子姬服双眼都在发光,洛成等人也是忍不住赞叹道:“郑伯有熊顿之勇啊。” 熊顿人间兵主的大名,从遥远的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洛成用熊顿来形容郑伯,可见对他的勇武有多么认可。 郑伯感觉这一次的大战,就是为自己量身制定的,郑国的实力在姬姓诸侯之中很强,但是相比较晋国还是不能相比的。 那如果想要拿下头功,就要在大战之中发挥作用,恰好他最擅长这一点。 郑伯在郑国精兵的保护之下,在战阵之中左冲右突,手中长戈根本不需要挥舞,高速的战车冲过去,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申侯也是不遑多让,两人各自率领着最精锐的军队试图撕裂对方的防线。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郑伯感觉左臂一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箭矢插在甲胄之上。 他真是艺高人胆大,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反而愤怒的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看居然是申侯亲自出手。 “暗箭伤人,让孤来试试你的成色!” 郑伯同样弯弓搭箭,向着申侯射去,早有准备的申侯,那支箭矢还没到他面前就被士兵们扫开了。 “哼!” 郑伯冷哼一声,让御者调转车头,挥舞长戈,大声吼道:“随孤杀死申贼!” 战场上最精锐的两支军队彻底绞杀在一起,双方都是天下精锐,身着厚厚的甲胄,短时间之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洛成等人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望着战场的形势变化,看了一会儿,发现局势已经胶着住了。 实际上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如果要强行打就是这样,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只会变成一个绞肉机。 大军团战争最终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后勤,双方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将领的调度水平,以及对于天文地理的水平。 “这样胶着下去,今天恐怕是没有什么结果了,现在就等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这场由无数个小战场组成的大战一直从上午打到了傍晚,就连预备队都已经换了好几拨,所有人都已经麻木。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士兵们已经渐渐力竭,双方心知是该退兵的时候了。 镐京城的四周全部都是尸体,乱七八糟的横陈在地上,大多数都是没有甲胄的士兵,断手断脚的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本来就在勤王诸侯的预料之中,他们的实力更强,时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场战争拖下去,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他们。 正在这时,从申侯军的后面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呼喊声,大大的赢姓旗帜飘扬,当先的一个立着秦的旗帜,手中攥着戎王的头颅。 “戎王已死!” 戎王竟然被这个嬴姓的将军阵斩了! 申侯一下子如堕冰窖,戎王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手中。 视线拉回之前,造非出生于嬴姓赵氏,被封在秦邑,是个不入五等爵的小贵族。 但是此人天生勇武,这些年四处出击,又得到很多破产的嬴姓族人的投奔,实力不可小觑。 这次前来勤王,就想着能够在勤王过程中一鸣惊人。 大战刚起,他就一直盯着戎王。 在边战边转移的过程中,他灵敏的战场嗅觉,果然让他抓到了一个空档的机会,直扑戎王的战车大纛处。 那里只有一千最精锐的戎人守护! 这已经是戎王最虚弱的时候,造非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家底都压了上去,血肉横飞之中,他终于破开了一个缝隙。 最危险的时候,一把长戈甚至直接刺到了他的胸口,但是他的护心镜挡住了。 为了这个机会,他的亲卫都快要死伤殆尽。 他弯弓搭箭,这是整个秦邑之中最锋利的三支箭,能够破甲,到了这个时候造非也顾不上心疼箭矢,三箭连射。 戎王应声掉下战车。 造非激动的不能自已,他大声呼喊着:“戎王已死!” “轰隆隆!” 姬昭所站立的空间之中突然雷声大作,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他陡然之间清醒起来。 他双眼睁开,金光璀璨,直射而出,然后就看到通天彻地的紫光照到那个英武的男子身上! 仿佛是受到紫光刺激一般,两团光从姬昭身上浮现。 一团光中有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影在沉沉浮浮,一团光中则是一个宛如天宫的建筑。 正是天人化身与司天监台! 姬昭伸手将这两团光攥在手中,望着那道天命紫光,蠢蠢欲动。 他很想试试逆转天命是什么感觉。 上天赐予你的,吾亦能夺走! 【玩家请注意!天阶道具请慎重使用,慎重使用!通关才最符合您的利益!】 系统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急色。 姬昭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强大的灵魂,最终将两件天阶道具收回体内,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天下便赐予你罢!” 周围的戎人士兵一看,战车之上果然已经没有了王的身影,顿时胆寒,再想起前几日流传在军营之中,周人有神灵参与战争的传言。 这一下连堪比神灵的王都死了,直接四散而逃。 造非一见大喜,立刻驾驶着战车碾过那些混乱的戎人,将戎王的尸体拖起来直接挑在长戈之上,驾驶着战车四处大声呼喊戎王已死。 实际上不仅仅是普通的戎人不想打,很多的戎人贵族在抢掠了镐京之后,大量的财宝,加上六月飞霜这种诡异的事情,早就心里发毛想走。 现在戎王一死,这些人再也没有顾及,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众就缓缓撤退。 西部勤王军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直接将他们放走,因为他们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击溃申侯。 戎人一退,申国就要腹背受敌,所谓兵贵神速,诸侯们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向着申侯进军。 本来已经准备撤军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到了,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竟然因为戎王的一个不慎就直接打开了局面。 “太子,勤王军要胜了!” “镐京是我们的了!” 诸侯们兴致勃勃的向姬服报喜,姬服虽然看不懂局势,但是听着诸侯们为他解释,也明白了。 自己马上就要赢了。 赢了之后呢? 登基称王! 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姬服忍不住战栗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那片满是鲜血的战场。 申侯一见不妙就想要逃进镐京城中负隅顽抗,没想到镐京城的国人们联合着公卿贵族,冲进了王宫之中,直接将姬宜杀死,然后将镐京城的各个大门封闭起来,断了申侯的退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申国的军队在前后夹击之下,进退维谷,成片成片的倒下,整个阵型早就崩溃的不成样子,互相践踏死的人,比那些直接死在勤王军箭矢刀剑下的还要多。 郑伯本来已经放弃格杀申侯,却没想到西部的诸侯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大捷报,整个申国的军队都四散逃开。 申侯身边只剩下最精锐的甲兵保护,问题是他也有甲兵,而且还有晋国的、周国的、洛国的,有很多很多! 他纠集了五六个军官与他一起冲锋,双方都是穿着厚厚甲胄的士兵,普通的弓箭对这些士兵根本没有用。 一上来就是最血腥的战车对撞,马匹的哀嚎,彪起的鲜血,内脏、手臂、头颅洒落一地。 郑伯左冲右突,他武力极高,轻易打杀了几个试图挡路的甲士,大笑着冲到了申侯面前。 “申侯,你看看吧,你的失败正是因为你做了让上天厌弃的事情。 素王是何等的神圣啊,他降下的神谕,你竟然还敢违背。 难道你能不失败吗?” 申侯本来以为郑伯会羞辱自己,却没想到郑伯说出这一段话。 他忍不住回想起,如果洛侯来劝自己的时候,自己直接退兵会是什么样子呢? “素王! 我是对诸夏有功的子民啊。 姬涅如此昏庸,废嫡立庶,您为什么不惩罚他呢?” 说完,望着面前的郑伯,也不再拼杀,竟然直接拔剑自刎! …… 厉太子虐,国人谤之。 怒,使监谤者,谤则杀之。 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畔之。——《国语·周语》 ------------ 第三十五章:再幸洛邑 微风浮动,吹散了镐京城的肃杀之气。 在诸侯联军的簇拥之下,太子姬服在镐京之中的宗庙之地举行了登基大典。 那些饱受戎人伤害的老周人们终于能够出现在街头之中,即使它已经残破不堪。 作为大宗正,洛成主持了盛大的祭天仪式以及祭祖仪式。 姬服站在祭坛之上,各个诸侯国按照地位的高低,分别持着本国的旗帜站在祭坛之下。 “天子三揖。” 姬服就走下祭坛向着诸侯行土揖、时揖、天揖三礼,行礼完毕就回到祭坛上。 诸侯们分别走上祭坛,向天子奉上金玉珍宝。 光是这一步就持续了很久,但是所有人都很有耐心的等着。 先前姬宜那一场登基仪式是个笑话,这一场盛大的登基仪式就是要让周人知道,天子尊贵,天下还有无数效忠的诸侯。 祭天之时,所有的诸侯公卿都跟着洛成颂唱着古老的诗歌。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素王,曾孙笃之。” 这是歌颂素王的诗歌,自康王年间就流传下来,没有任何的周人不会颂唱。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洛成主持着仪式,他举起天子的冠冕。 姬服微微低头,华美的冠冕便戴在他的头上,微风浮动,暖暖的阳光照下,一层金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整座镐京城都陷入了神圣的颂唱声之中,无数的周人跪在地上,如同潮水一般。 他们在参拜新王,上天之子。 他们在参拜素王,所有周人的神。 史官连忙记录下这一幕,画师心情激动地将这一幕铭刻在脑海之中。 自“素王负康王”图之后,再也没有如此承天受命的画能流传世间了。 王受命图,他一定要将这一幕画成传世经典。 【你的气运点正在快速增加。】 【你的家族声望增加了。】 姬昭在冥冥之中看着这一切,眼中并没有什么非常高兴的感觉,他的眼神很宁静,像是一片光的海洋。 很难想象,如果他愤怒起来,会掀起怎么的巨浪,会不会有九天的雷霆降下,惩罚世人。 福祸相依,才是天之道。 他从邦周得到的东西太多,洛氏与邦周绑定的这么深,到了毁灭的那一日,一定是大厦倾塌,一干二净。 姬服纵然是天子,但是这等祭天的场合,依旧要跪拜,响彻整座镐京城的颂唱声,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万人颂唱是怎样的场景呢? 他从来没有见过,便是想象之中也没有。 但现在他见到了,就像过去的每一位天子一样,深深的震撼着。 他彻底明白了素王在周人之中的地位。 他忍不住低下头,向那位冥冥之中的老祖宗表达着谦卑。 邦周迎来了一位新的王,天子姬服。 【历史掀开了新的篇章,你获得了大量气运点,你获得了玄阶道具——碧血丹心。 玄阶唯一·碧血丹心(忠诚天可鉴,碧血洗丹心):以生命发动此卡,天生异象,地涌金莲,可杀祸国之人,使用者死后化作黄阶道具·血玉。】 这是一件效果明显超标的玄阶道具,但又到不了地阶道具的层次。 诸侯们簇拥着新王前往议政殿中。 新王登基最重要的两件事,对往事盖棺论定,对臣子论功行赏。 对申国叛乱、诸侯勤王这件事定性,尤其是在这一次的兵戈之下,死去的那些大人物。 首要的就是罪魁祸首姬涅与犯下弑君之罪的申侯、太子宜。 即便姬服对姬涅的感情很是深厚,毕竟姬涅爱屋及乌,对他是真的好。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王肯定是得不到好的谥号的,最终还是乖乖的接受了诸侯公卿对姬涅“幽”的谥号。 虽然诸侯公卿话中说以早孤陨位曰幽,但是他心中清楚,违礼乱常曰幽,这才是众臣给幽的原因。 至于姬宜的谥号很快就出来了,杀戮无辜曰厉,称厉太子。 申侯谥“干”,犯国之纪曰干,称申干公。 其余跟随申侯作乱的诸侯公卿,有的诛杀上恶谥,有的夺爵除国,贬为庶人,有的甚至直接贬为奴隶。 区别对待的判断标准,主要有两条,第一是过错大不大,过错太大的,无论如何都要挨着一刀;第二是关系硬不硬,换句话说就是看姻亲关系,能不能说上话。 后续整个申国有过错的公室之人都要伏诛,从公室之中重新挑选一人,继任申国国君。 将申国改迁到梁地西部,这里是更加荒芜的地方,这一次的重新建国比百年前还要难得多。 申国的爵位也被降到了子爵,基本上从诸夏大国之中除名了。 战功最大的两人,郑伯被晋升郑侯,从密国、鄢国划分出十座城池给他,新的郑国自此在洛邑东部建立。 出身嬴姓赵氏的造非,则凭借着格杀戎王的大功,从附庸一步登天成为诸侯,被封为秦伯,整个西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都赐予了他。 其他的诸侯公卿也各自获得了土地、金银珠宝、人口、武器,不一而足。 这场战后的战利品分配,目前为止还是非常和谐,基本上做到了不偏不倚,各有所获。 处理完这些法统和蝇头小利的问题,真正的利益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先前还能齐心一致的诸侯公卿,瞬间就根据利益诉求的不同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 首先是两个最大的阵营,留守派与东迁派。 留守派以镐京本地的公卿贵族为主,他们把控着王畿的权力,还通过天子掌控着整个邦周。 东迁派则是以勤王的诸侯为主,晋侯、郑侯等人都非常强硬的要姬服迁徙到洛邑去。 毕竟这一次他们出了大力,如果不能将天子放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王上,申人和戎人霍乱王畿,不仅仅是镐京称残破不堪,整个王畿都遭到了破坏,加上连年的天灾,这里已经不是能够承受天命的都邑。 而且整个丰镐旧地上,遍地都是戎人,王上您待在这里,一定会遭到戎人不断的袭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如果能够迁徙到洛邑,那里姬姓诸侯的实力更强。 晋国在您的北方、郑国在您的东方、卫国在您的东北方。 还有宋国、洛国、齐国这些强大的诸侯能够作为您的屏障,这样您的安全才能够得到保证。 康王、昭王都曾经将洛邑作为都城,在那里兴盛邦周天命,您迁徙过去,一定能够重新振兴邦周的。” 这一番话,不是信口胡诌,而是有理有据,现在的镐京王畿问题的确很大。 诸侯联军虽然诛杀了申人,赶走了戎人,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到他们一走,单凭王畿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面对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渭河平原的戎人。 支持东迁的也不仅仅只有中原诸侯,实际上很多分布在三河流域的畿外诸侯,都支持姬服东迁。 畿外诸侯和畿内诸侯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信奉用刀剑来增长实力,畿内诸侯更喜欢用政治手段来掠夺。 天子东迁,他们这些畿外诸侯拓展起土地来就没有顾忌,尤其是这次新晋的秦伯,手中握着强大的武力,正处于跃跃欲试的阶段。 但是镐京的畿内诸侯就不愿意了,如果是两百多年前东迁,他们还能跟着天子一起迁徙过去,但是现在洛邑本身就有大量的卿族。 哪里有多余的土地去赐予他们呢? 没有土地采邑,就维持不了庞大的氏族,很快就会在激烈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 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洛邑虽然宏伟壮大,但是却处于四战之地,国势盛大的时候能控制天下,国势衰微的时候却四面受敌,不能够作为都邑。 镐京位于群山大川之中,有崤山与函谷关天险,可以阻挡来自四面的敌人。 只要能够扫除现在这些戎人,重新将关隘握在手中,就不担心遇到危险。 等灾害过去,关中有无数的土地可以产出粮食,还有无数的周人能够为您作战,这是上天为邦周留下的能延续天命的土地啊! 怎么能够舍弃祖宗的基业,迁徙到洛邑去呢?” 晋侯冷哼一声道:“高卿,你的心思真是歹毒啊。 岐山崩塌,洛水、泾水、渭水全部断流,整个丰镐平原都受到了巨大的破坏,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呢? 那些散乱在整个丰镐之间的戎人,时时刻刻的威胁着天子的安全,你说‘只要能够扫除戎人’,如果没能扫除呢? 天子是多么的尊贵啊,怎么能够陪着你们冒险呢? 如果你们是忠诚的臣子,怎么会让天子陷入这样的境地中呢?” 张侯同样帮腔道:“洛邑是天下的中心,在那里天子能够接受天下所有诸侯的朝拜,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郑侯、晋侯还有孤都是姬姓的诸侯,是天子的宗亲,难道会让天子陷入不利的境地之中吗?” 面对这种情况,洛成一言不发,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先不说他已经和畿外诸侯们达成了政治交换,即使从天子姬服本人来看,东迁也是必然的。 首先是天子姬服从感情上就倾向于晋侯、郑侯他们这些帮助他上位的姬姓诸侯。 其次姬服这些年生活在镐京,耳濡目染之下,对战胜戎人实在是不报太多希望。 尤其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都间接死在戎人手中,更是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最后就是武力,现在的畿外诸侯们有着决定性的武力,根本不是畿内诸侯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晋侯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叫嚣的公卿贵族,手中就那么一点兵力,恐怕根本不会和他们废话。 “洛公,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姬服心里已经想要到洛邑去了,但他最信任的人还没有开口,于是将目光望向了洛成,征求他的意见。 见到姬服问洛成的意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想看看洛成怎么说。 洛成也不含糊其词,直接了当的说道:“王上,十万大军护送您前往洛邑,应当是安全的。” 十万大军四个字特意被他重重的读出来,立刻惊醒了殿中的所有人。 晋侯、郑侯脸上都露出笑容,对啊,我们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和这群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先将天子带到洛邑之中,反正那里曾经就是都邑,这些年的修缮也没有停过,王上到了直接就能执掌国政。 镐京的公卿贵族们则如丧考妣,嗫喏了两声,看了看那群前几天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杀气腾腾的诸侯,也不敢多言了。 姬昭望着这一幕,确定了一件他一直猜想的事情,那就是这真的是一个世界。 他现在经历的,更像是玩家与背景故事的结合,真正的游戏是完全不能改变历史的,主角家族完全随波逐流。 但是从他开始,每一件道具的使用都能改变一些既定的命运,也许世界的框架还在让一些事件出现,但是人物已经完全变化了。 按照历史设定,应该是姬宜登上王位,但由于他的外祖父引来戎人,霍乱镐京,所以他被国人厌弃,最终孤身一人前往洛邑。 没有了国人的支持,王室的实力一落千丈。 但是现在姬服东迁,却可以带着大批破产的国人一起走,这样至少短时间之内,天子还是有底蕴的,比真实历史上强了许多。 东迁的决策定下,诸侯们自然要一起动身,再带上一批国人,先护送天子到洛邑,然后各自率军回国。 洛成被任命为奉王受命总理镐京留守,总管镐京军国重事,加三公太师衔,要在镐京再停留两三个月的时间。 主要是将镐京城中属于王室的财产全部清点出来,还要将后续愿意迁徙的周人名单统计出来。 …… 从结果来看,懿王东迁之后,周王朝彻底衰落,走向了灭亡,但这是典型的倒果为因。 懿王的东迁不是王室衰落的开始,而是王室衰落的结果。 周王室在丰镐王畿的利益已经被畿内诸侯瓜分完毕,王室的统治根基已经被挖空,周王室振兴的唯一希望就是洛邑王畿的六百里国土。 根据史料记载,周王室的确在东迁的初期振作,懿王在一批强有力的诸侯辅佐之下,姬姓诸侯团结在王室周围,强有力的打击了四方的蛮夷和不尊王室号令的诸侯。 这证明将周王朝的衰落归咎于东迁是典型的谬误。——《周王朝兴衰史》 ------------ 第三十六章:天下形势 随着王室的力量退出丰镐之地,现在三河之地的嬴姓势力太强了,洛成自然要在这里做一些布置。 既要让他们有动力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还不能让他们的实力彻底膨胀的不将王室看在眼中。 秦伯是他在西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姬服目前的正妻人选,洛成还没有挑好。 但是秦国的嫡女可以作为夫人之一,这对刚刚成为诸侯的秦国,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 西部诸侯之中,嬴姓虽然独大,但就如同姬姓一样,嬴姓内部也早已经分化。 尤其是秦国的突然建国,对徐国这些渐渐衰落的诸侯国影响很大。 造非的秦邑本来是一个方不足五十里的小领地,但是拿到了四分之一个申国之后,一下子封国超过了百里,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人口充足的、开发完的熟地。 这一下子就成了西部诸侯列国之中,费侯之后第二强的势力。 丰城与镐京这两座最关键的城市,洛成并没有让任何一个畿外诸侯染指,他将这一片埋葬了历代先王的土地让五大畿内公卿贵族共同掌管。 洛邑每年都会派出人来检阅这一片土地的产出,如果不能给洛邑上供足够的金银粮帛,就要治他们的罪。 经过一番调整,在函谷关往西就形成了畿内诸侯、费国、秦国的平衡,同时他们之间还有那些漫山遍野的戎人。 诸侯的精力会宣泄到那些戎人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向东窥视。 洛成很满意这个布置,除非某一个势力代代出现英主,否则这里恐怕会几百年血战不止。 “秦伯,知道孤为什么单独见你吗?” 洛成站在烽火台上,向西望去。 那连忙起伏的山脉以及潺潺的河流,古道上的荒凉,几个月过去,无边落木萧然落下,镐京就坐落在这片天府之国中。 “洛公,某不知。” 单独得到洛侯的召见,秦伯造非正处于诚惶诚恐之中,连诸侯自称的孤都不敢用,直接自称为某,表达自己的谦卑。 洛成抬手指着远处,问道:“秦伯,顺着这里望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洛成发问,造非抬眼一看道:“洛公,是山川河流。” 洛成没说话,秦伯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片刻,听到洛成幽幽的说道:“这是邦周的宗庙。 武王在这里承天受命,素王在这里摄政监国。 现在,它却不属于周人了。” 秦伯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道:“洛公,这里依旧是邦周的社稷所在啊,怎么会不属于周人呢?” 洛成摆摆手,貌似随意的说道:“西部很多年都没有任命过奉王受命诸侯了。 现在丰镐之地凋敝,戎人随意出入。 神器所在被搞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们诸夏列国的耻辱吗? 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祖宗神灵也会为我们蒙羞啊。 秦伯,你武功卓绝,又有莫大的功勋,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 孤准备把这个位置交给你,敕封的旨意会在孤离开前交给你。” 秦伯一怔,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 奉王受命诸侯,位同公爵,这在西部诸侯之中,绝对是地位最高的。 这个位置如果运作得好,能够为新生的秦国带来无数的好处。 坏处也很明显,秦国不过是个新生的伯国罢了,得到这么大的恩赏,一定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虽然拿到了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但是秦国的底蕴还是太差了。 在这西部的列国之中,光是同属嬴姓的宗亲国就有费侯这些老牌贵族比他更强。 如果费侯因为嫉妒对秦国动兵的话,恐怕胜负还不一定。 但秦伯是真正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强人,这些顾虑只是微微的过了一下,就郑重行礼斩钉截铁道:“洛公,您的恩典比天还要高。 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邦周的宗庙社稷将永远屹立在丰镐的土地上。” 洛成笑了笑,没把这话当回事,土地落到这些诸侯手中,不经过战争,怎么可能拿的回来呢? 不过土地握在诸夏列国手中,至少比落入戎人腥膻之手强的多。 “你不要掉以轻心,连番天灾,丰镐之地不比往年,如果周人不能生存,要及时上报,送来洛邑。” “洛公,某明白。” 洛成指着通往东方最重要的函谷关说道:“秦伯,二十年之内,孤要在那里看到十二连城。 目的是防备西戎,你是镇西诸侯,联络诸侯出人出力的事情你来做。 孤会派嫡次子担任营建使,这件事情最是重要,你要用心。” 这十二连城当然不仅仅是防备西戎的,也同样用来防备西部诸侯。 洛成认为西部诸侯与戎人之间的战争,最终一定会有其中一方做大。 如果在最终胜者决出之前,王室通过洛邑王畿完成了复兴,自然可以进函谷关,重新将丰镐王畿掌控在手中。 万一王室没能积攒起返回祖地的力量,至少要保证西部的力量不东出。 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洛邑与镐京之间通行大军最重要的通道。 只要能够扼守住这里,不论是东出还是西进,都在一念之间。 秦伯心知这不是一个好差事,但他同样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洛成让他做镇西诸侯,就是要让他和戎人斗、和诸侯斗,让整个函谷关往西都不能平静下来。 他没看到的是,洛成还有一个目的。 修建关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从那些肥的流油的畿内诸侯身上刮,这些废物打仗不行,只会贪腐。 不如送给畿外诸侯补补身子,至少这些畿外诸侯武力还算充沛,能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 …… 洛成的马车经过了函谷关,他掀开帘子最后望了一眼,喟然叹道:“真是大好江山啊,不知洛氏子孙何时能再回祖地。” 本来洛成还要在镐京待一段时间,但是洛邑那边已经多次来信让洛成尽快赶回去。 既然如此,洛成也就准备回到洛邑,开始构建新的统治体系,经过战争、迁都危机,原先的统治秩序已经不能适用于现在。 回到洛邑王畿之后,洛成匆匆换上朝服就赶往王宫之中。 一路上还是比较繁华的,多年过去,诸夏的王回到了这里,广袤的土地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走进宫殿之中,姬服身着天子冕服早早的就等着他,见面洛成进来便欣喜道:“洛公,您终于回来了,寡人很是思念您。” “王上,臣也很是思念您。晋公、郑公在何处呢?”姬服以洛侯、晋侯、郑侯为三公辅政,所以尊称为公。 “南申侯派来使者,说有军情,晋公前往接见。” “宋国、陈国同样派来使者,说徐淮方面有异动,郑公前往接见。” 正说着,晋公与郑公两人便登堂而来,“洛公,正要和王上汇报这两方的情况,你正好回来了。” “晋公、郑公,汉阳和徐淮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晋公跪坐在座位上便道:“南申国说楚国方面向着巴国方向渗透,这些年实力越来越强。 前段时间他联系汉阳五国伐楚,最终无功而返,这让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所以向王畿汇报。” 楚国从熊顿时起就一直不服邦周,虽然后来称臣,但却留下了“楚不服周”的名声。 “先祖洛文公初期设立汉水五国,后来又重新建立了汉阳四姬。 洛氏历代执政都在加强汉阳平原上的姬姓诸侯,这都是为了遏制楚国和淮夷。 这些年稍稍放松,楚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上迁回洛邑,汉阳诸姬的加强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但楚国毕竟是诸夏列国之一,只要他不进犯中原,邦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夷狄身上。” 现在的汉阳诸姬已经不是洛苏时期的四国,而是包含着十几个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中,申国、唐国、随国、巴国从东、北、西三面将楚国团团包围。 息国、应国、许国、房国、沈国、蔡国、陈国是为了防备淮夷。 这些姬姓诸侯与姻亲,牢牢地把守着楚国和淮夷前往中原的所有交通要道。 在王畿和中原各国的支撑下,这条防线目前为止是牢不可破的。 郑公点头道:“不仅仅是楚国那边,淮夷这边也需要加强。 这些年吴越的发展非常不错,导致不少的南方方国开始向北迁徙。 这些人残留着殷商的习俗,和徐淮之地的嬴姓方国搅合在一起,人心有些混乱。 宋国大概是担心王畿问责,所以将这个消息汇报来。 陈国说是发现淮夷在运兵,似乎是准备向我邦周动兵。 如果徐国与淮夷一起起兵,整个东南都要陷入战乱之中,可能又要起天下之兵。” 殷商遗民! 即使已经过去两百多年,这个名词还是能够挑动所有姬姓诸侯的心弦,面对殷商遗民,其他的都是小事。 徐国是殷商时的东方方伯,与邦周在西方的地位差不多。 所以邦周对于徐国的态度,从建国之时就非常谨慎,而且为了压制他的地位,只赐予了徐国国君子的爵位,这是一种明显的打压。 还在徐国的西侧与北侧都设置了很多的姬姓国,用来监视徐国的举动。 “真是多事之秋啊!” 洛成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从穆王时开始,王师就连遭败绩,所以现在只能转入防守。 邦周目前四面八方都有夷狄威胁,先王们建立的邦国都遭到了打击,这是不允许的。 最严重的西戎交给嬴姓诸侯,想必百年之内不需要担心了。 其次就是伊洛之戎,主要依靠西周侯,晋公也可以南下清理。 但是晋公您还要面对高原上的白狄,东方的赤狄,可能暂时腾不出手来。” 晋公点点头道:“洛公您说的没错,晋国南下打击伊洛之戎需要经过几个诸侯国,这是不利于作战的。” “王上,晋国的位置很是险要。 如果晋国实力不强大,王畿的安危恐怕就得不到保证,王室必须要给晋国更大的支持。 必要情况之下,需要支持晋国整合整个盆地的力量,周围的小国改封在其他地方。” 洛成加强晋国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已经答应的利益交换,而是他认为当前的局势,确实需要几个强大的姬姓诸侯镇守四方。 分则力散,合则力强,现在整个邦周的实力经过内乱都处于虚弱状态。 要防备夷狄对诸夏列国大反攻的险恶局面,不能在中原玩平衡那一套,诸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夷狄的程度。 现在必须将所有诸侯联合起来,先将周围的夷狄打残。 虽然让诸侯做大是饮鸠止渴的策略,但是洛成只能做到这一步。 借着这个机会,洛成便取来一张地图,向姬服讲解他的策略。 “王上,您来看,从函谷关往东的整个中原地区,其中晋国、燕国、齐国、宋国、陈国、卫国、洛国、郑国是最重要的诸侯国。 这八国之中,表面上有五个是姬姓诸侯,但实际上,燕国全靠齐国支撑,否则早已被山戎攻破。 卫国以及它北方的邯国、邢国,都是依靠臣的洛国在支撑。 姬姓诸侯只有晋国、郑国、洛国三个大国。 但臣三人的国家是不如齐国、宋国强盛的,幸好齐国一向站在我们这边,否则中原的诸侯力量早就失衡了。 晋国在王畿北方的盆地之中独木难支。 孤的洛国支撑着卫、邯、邢三国,也很是艰难。 宋国、陈国终究是异姓诸侯,将他们放在抵抗徐国与淮夷的第一线,谁又能放心呢?” 姬服性格柔善,俗称耳根子软,洛成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忙问道:“洛公,看来天下真是危如累卵啊。 那寡人该怎么做,才能保证邦周的天命呢?” “王上,天下有数百个诸侯国,您只要关注晋国、郑国、齐国、洛国就足够了,保证这四个诸侯的强大与稳定,王室就能稳固。” 这也就是郑侯在面前,否则洛成只会说晋国、齐国、洛国三国,他认为只要能保证这三国的实力,然后在洛邑以南扶持汉阳诸姬,王室的安全与地位就没有问题。 “洛公,寡人明白了。” 虽然现在王畿大权在洛成手中,但是天子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观点,由于秦国的祖先由他册封,并在他的支持下做大,中原诸侯作大的政策也出自他的手中,洛宣公是周王朝的掘墓人。 但这是典型的脱离实际看待问题,事实上这些政策在当时,很好的解决了周王室内外交困的局面。——《周王朝兴衰史》 ------------ 第三十七章:淮夷乱 洛成送晋郑二公离开。 走出殿外,晋公与郑公两人脸上满是喜色,拿到天子授予的征讨不臣之权,这是合法兼并小国的权力,晋国与郑国接下来会迎来实力疯狂膨胀的时期。 三人顺着宫中宽阔的大道走,两侧是高高的城墙,兵士们在城墙之上巡逻,三人的脚步声在甬道中清晰可闻。 洛成望了望只露出一线的天空,想起现在邦周的处境,觉得有些压抑,沉声道:“晋公、郑公,王室倾颓,夷狄异动,天下谁来守护呢? 诸夏的土地是两百多年来披荆斩棘才得来的,如果就这样失去,难道你们就甘心吗? 诸侯的权威来自天子,天子的王位稳固,我们的子孙才能永远享有尊位。 殷商那么多贵族,只有宋国一脉还传承着,难道是因为其他支脉没有能力吗? 天下几百位姬姓的诸侯,难道各个都是有德之人吗? 这都是因为我们是王室的宗亲,所以姬姓尊贵,才有了我们的今日。 可是这些年来,多少诸侯国中,周礼衰微。 君臣父子之间,宗法制度崩坏,臣子弑君、儿子弑父的逆伦之事层出不穷。 齐国从前多么强盛,二十年内换了三次国君,公室之间互相屠戮,结果现在国力已经渐渐衰微起来。 晋国和郑国都是几百里土地的大国,人口众多,军力强大,可以说是很强盛了。 你们这样的大国,即便是连吃几次败仗,也不过是一城一地的损失,稍微休养生息一下,就能卷土重来。 可若是公室之中自相残杀起来,定然是公室衰微,再强的国势衰落起来也不就是一代人罢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次回去定要在国中振作周礼,谨慎的选择继承人,不要凭借自己的喜好。 要明确继承人的地位,不要让某些公子产生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即便二公勇武睿智,国家一时强盛,后代子孙不肖,最终也会衰微下去。 等到国力损失殆尽,亡于夷狄或诸侯之手,可真是为天下笑了。” 晋郑二公一听,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从洛苏时代起就与洛国交好的晋侯持手道:“洛国礼仪之国,九代以来,传承有序,孤应当向您学习,回到国中定然依照周礼行事。” 洛成不知道两人心中听进去几分,若不是晋郑二国的国力,对于诸夏列国、王室存续太过重要,他也不会对这二人说出一番肺腑之言。 洛成将晋郑二公送出宫外,感慨道:“现在夷狄昌盛,大战不远,二公回去整顿兵事。 若有要事,只需一封信递来洛邑之中,孤会为二公办妥。 邦周有你我三人,定然稳如泰山。” 晋郑二公口中称是,便坐上马车回国整顿兵马,洛成则返回王宫之中,为姬服授课,顺便处理邦周、王畿的事务。 ……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探听到的异动,化作一条条军情信息,蜂拥般向着新生的王畿涌来。 “王上,莱夷国大举入侵,齐侯已经率兵抵御。” “狄人同样入寇,晋公与卫侯、邯侯、邢侯、张侯连同伯子男诸侯已经率兵北上,声势不小,恐怕已经没有精力注意王畿。” “徐国国君僭越称王,宋公、陈侯已经协同率兵往前线去了,徐君悍勇强横,两国节节败退。” 西戎攻破镐京仿佛给了四夷一个信号,邦周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这些四方的敌人乘着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 第一个乱起来的是莱夷国。 从素王东征时起,东夷一直都是邦周的重点打击对象。 在齐国、洛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势力逐渐萎缩,但是在齐国东部的半岛上,还是有一个大国,名为莱夷。 这是齐国不死不休的敌人,这一次莱夷国主纠集了整个东夷几乎所有的部落同齐国开战。 齐国也借着天子权力下放的这个机会,抽调纪国等东方诸侯国的力量一同对付莱夷国。 齐国同样是倾国而出,就连一直给燕国的援助都停了下来,让燕国去独自应付那些狄人和胡人。 随着一份份军情送来,洛成在王畿之中为姬服讲解着天下的形势。 “王上,军情越是紧急,越是要冷静分析其中破绽,比如说四方的情势之中,齐国这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莱夷国虽然强大,但是齐国占据着有利的地形,能够居高临下的打击,也能够慢慢拖着莱夷国。 真正危险的是燕国,没有了齐国的援助,燕国地处偏远,人口不多,这次就要看燕国到底有多少实力了。 如果燕国不能抵挡胡人,那么齐国就要腹背受敌,那个时候齐国才会陷入苦战之中。” 晋国、卫国、邯国、邢国则面对着从北方南下的狄人,尤其是晋国,是护卫王畿的主力。 这两个方向的敌人都已经是老生长谈,这么多年下来互有胜负,晋国他们按部就班的作战即可。 姬服望着眼前的地图,问道:“洛公,西周侯一国能对抗伊洛之戎吗?他们会不会顺着伊水和洛水直接突袭王畿? 申国、应国都紧挨着伊洛之地,郑国也可以直接通过大船前往,可以让他们出征吗?” 洛成摇摇头道:“三个国家都不能动,徐国反叛,根据传来的消息,徐国的君主是个天生的统帅,将宋国的军队打的一败涂地,还是依靠着陈国的援军才能勉强守住。 一旦两国联军战败,王畿东南就会大开,这是不能允许的,只有把战火控制在王畿之外,才能避免所有的意外情况。 所以要立刻让郑公率领大军支援宋国。 郑公勇武,想必徐国的叛乱暂时不会影响王畿。” “那申国、应国呢?” 洛成叹道:“邦周最虚弱的时候,楚国一向不服周,与邦周有仇,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算算日子,申国应该快要将楚国入侵的消息传来了。 臣有些奇怪的是,淮夷那边怎么没有动静? 前些时日不是已经探听到他们在准备战事,怎么息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难道是准备对吴越动兵吗? 这不合理啊。” 姬服对这些自然是不懂,问道:“洛公,淮夷很强吗?” 洛成指着王畿之南的地方画道:“吴越之北,徐国向东向南,一直到息地,千里土地都是淮夷的势力范围。” 姬服被吓了一跳,千里之地! 他的王畿也不过是六百里而已,这个淮夷居然有千里国土。 洛成有些凝重的说道:“淮夷人擅使弓箭,民风强悍,是上好的兵员,他们和西戎一向是邦周的心腹大患。 王畿与淮夷之间有数十个姬姓诸侯国,但是这些年渐渐被吞并掉一些。 随着淮夷做大,臣担心这些零碎的汉阳诸姬不能承担御敌的重担。 所以才决定仿照晋国抵御北方、齐国抵御东方的策略,在申国和陈国之间,建立一个跨越颖水两侧的大国,专门用来扼制淮夷北上。” 洛成一方面为姬服讲解着目前的邦周局势,一方面在教导姬服怎么处理国事。 “王上,加急军报!” 宦官从殿外匆匆走进,手中捧着两份竹简。 “承天受命之王: 臣申侯顿首。 臣没有罪过,楚子却起兵讨伐臣。 楚国是蛮荒之地的方国,臣是姬姓的宗亲,他擅自讨伐,这是不将周礼和您放在心中。 这样的臣子,难道不应该惩罚他吗? 臣请王畿出兵,使楚军知晓天威莫测。” 天子姬服与洛成两人一人一份读起来,姬服读罢,便说道:“洛公,您预料的果然没有错。 楚国以随国、申国对他无礼为由起兵,号称十万大军,三路齐进。 申国已经征召全国可用之兵,要在汉水之上阻击楚国,随国也开始坚壁清野,而且向王畿传来了求援信。” 因为洛成已经和他说过楚国定然会起兵,所以姬服现在倒不是很慌张。 申国还是很有实力的,地形很有优势,很多次成功打退楚国的进攻,求援只不过是和王畿要些好处而已。 对于楚国的入侵,洛成并不是很担心。 因为他知道楚国这些举动主要是为了牵制申随等国的军力,将汉江平原上的姬姓国拖住。 楚国贵族就是想要看周王室和中原诸侯倒霉,所以不管是谁攻打中原诸侯,他都会帮帮场子。 大概率不会真刀真枪的和邦周开战,尤其是自己在王畿主政,楚国贵族本来就对洛氏有心理阴影。 前一段时间镐京的六月飞雪,莱夷国、淮夷、徐国可能不信,但楚国一定是将信将疑的。 熊顿在楚国的地位,堪比素王在周人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个凭借一己之力,让楚国跻身大国的君主,他居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谁能不怀疑? “报! 王上,洛公,应国传来军情!” 一名浑身带血的士兵冲上了殿中,洛成脸色大变匆匆将信件取来展开一看。 “王上,淮夷入侵! 他们并不是没有动手,而是瞬间就攻破了汉阳诸姬的防线。 息国根本就没能传出消息,直到那些诸侯国逃亡的国人和贵族北上,这些消息才由应国、许国传来。 这太可怕了,淮夷战船极多,他们顺着颖水而上,一旦应国、许国陷落,他们能够直接攻击到伊洛之地。 上可以联系伊洛之戎,下可以扼守汉阳诸姬的粮道。 甚至申国都要面对楚国和淮夷、伊洛之戎的夹击,王畿就会直接暴露在淮夷面前。 危在旦夕。” 素王时期曾经有奉王受命四镇诸侯,负责定期召集方面诸侯,进行军事训练,应对夷狄的进攻。 结果随着诸夏势力的扩展,夷狄已经不再大规模和诸侯开战。 天子对于掌握着方面大权的诸侯也不满,于是慢慢的这种大诸侯就不再设置。 汉阳诸姬都是小国,又互相之间不共同进退,面对淮夷这种庞然大物,才有了现在这个惨淡的局面。 一听到王畿都会有危险,姬服瞬间坐不住了,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父王就是被戎人攻破了王畿,连忙问道:“洛公,您可有什么计策吗?” “目前只能调王畿的兵到应国、许国,只要将这个地方守住,不让淮夷和伊洛之戎、楚国这三方勾连起来,情势就在控制之中。 臣在镐京事变之后,担心王畿军力不足,将洛国的兵员带到了王畿之中,这些都是天下精锐,先将他们派到应国、许国之中。 王上,必须要向整个邦周发动征兵令,所有的诸侯、附庸都要调动起来,谁不按诏令行事,等到事情结束就清算谁。” “洛公,寡人初登王位,不通军国大事,便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您,不过是什么诏令,都由您去做吧。” 姬服和他的父亲姬涅很是不同,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擅长的事情从来不插手,而且他谨守为君之道,光明正大,又生性仁慈,能够体谅臣属,从不轻易猜忌,关键时候又很有魄力,能够将权力交付给自己相信的人。 这样的君主,遇到贤臣就能成为明君,遇到奸臣就会昏庸,对于洛成来说,他可太满意了。 淮夷的事情非同小可,洛成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就下了最高级别的征兵令,要求王畿卿族必须出兵。 前期调洛国的精兵前往应国、许国的调令也同样下达。 发出这一道诏令时,洛成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一次带来洛邑的军队都是真正的精锐,领兵的都是洛国的公室、公族成员中的精华。 他的嫡长子和亲弟弟也在其中。 这些士兵很多都是洛氏的小宗,这是一支由老洛人组成的军队,忠诚度、战斗力都极高。 现在将他们调到最前线的战场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淮夷,他是真的担心出什么意外,那对洛国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但是不将这些人调过去,他根本不放心其他人,万一真让淮夷与伊洛之戎和楚国串联起来。 邦周二破国都,诸夏倾覆,他万死难辞其咎,死后也无颜面对素王。 …… 东周初年,周王朝遭遇了建立以来最大的危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同时对这个刚刚遭受了重创的王朝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在面对危机时,分封制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这些拥有着极高自主性的诸侯们,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面对着失败就是夺爵除国的下场,几乎所有诸侯都选择了拼死抵抗,这大大延缓了四方蛮夷进攻的脚步。 有恒产者有恒心,这种抵抗意识,在郡县制大规模推行之后,只能在少数精神强大的忠臣身上看到,不得不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论封建制与郡县制优劣》 ------------ 第三十八章:洛国敢战士 洛成的嫡长子洛仁被派往应国,洛成的亲弟弟洛仲数则被派往许国。 这两人都是公室之中最擅长军略的,所以洛成才让他们两人率领着洛国的士兵驻守洛邑。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被派到了抵抗淮夷的最前线。 洛仁坐在车上,望着车外的军队,沉声道:“二叔,您是洛氏最骁勇善战的大将,淮夷的情况您怎么看?” 洛仲数是个很英武的中年人,脸庞粗糙黝黑,一看就是久经风霜的人。 他靠在车厢之中,身形略显懒散,但还是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身体之中流动,像是一只随时会噬人的猛虎。 听到洛仁问,懒洋洋道:“能怎么看呢? 吴越这么多年都被淮夷按着打,他们战斗力不弱。 不论是守城还是攻城,无非就是用人命去堆。 但这次有洛国最精锐的士兵,光是血缘出自洛氏的三千敢战士,就是无敌的强军。 有这些好儿郎在,即使淮夷十万众,吾也不惧! 此番定要让他们喋血应许两国!” “是啊,天下难道还有比洛国敢战士更强的军队吗?” 洛国敢战士,绝大多数都是出身洛氏分支的小宗子弟,他们从小就在洛国公学之中和公室子弟一起长大,每日里听着素王的故事,公室供给他们的吃穿用度。 这是死士的标准! 洛仲数的脸上满是自豪,却听到洛仁幽幽道:“敢战士是天下精锐,洛国军都是好儿郎,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人回到洛国呢? 二叔。” 洛仁说出这话,是真的想知道,这次洛氏要死多少人。 他是洛国未来的主人,这次大战过后,还能有颜面回去见族人吗? 洛仁的话一下子让洛仲数愣在车中,他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将军。 他的兄长让他带兵支援应国许国,即使他知道千难万险,但依旧毫不犹豫的就带兵前来。 但是洛仁这一说,他忽然感觉遍体生寒。 军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公族之人,敢战士全都是小宗的公族子弟。 如果这些人全部死在了淮夷手中,即使族人不会怪他,但洛国的基业怎么办? 大厦崩塌! 起码要二十年休养生息,等公学之中新一批的敢战士成长起来,洛国才能恢复元气。 兄长! 想到这里,他脑海之中忍不住浮现起兄长来时嘱咐自己的话:“吾弟仲数,有万夫不挡之勇。 这次前往许国,定能建功立业,若是真的立下大功,兄长为你册封侯爵高位。 应国、许国之地吾之后准备建立颖国,让你去做国君,这是光耀祖宗的事情。 到了许国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与我洛国儿郎。 王室安危尽在你们,一定要将淮夷拦在许国。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兄长都不会怪罪于你。” 洛仲数忍不住念着这句话,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即使是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没能回来吗? “阿仁,如果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折在淮夷人手中,吾不会独活。记得将吾的尸体带回洛国,吾不想葬在南蛮之地。”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洛仁早早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 淮夷北上,应国、许国互为犄角,应国还算安稳。 但是许国应对不及时,已经丢了一半,甚至最关键的许邑也落到了淮夷的偏军手中。 丢失了许邑,整个许国的城邑就独木难支。 淮夷军可以将所有城邑的粮道断掉,淮夷反而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许邑向北迂回。 …… 许邑城墙之上,淮夷人射出密集的箭雨,这是主要的守城方式,洛仲数亲自率领着洛氏精锐冲杀了一番。 虽然造成了较大的杀伤,但还是没能冲破淮夷人的防线。 随着鸣金声响起,所有将士都缓缓退了下来,城中、城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 洛仲数脸色有些难看,城中的淮夷数量称不上多,也称不上强,结果这么一支淮夷军就能将许邑攻下。 这一番攻城,稍微试验了一下这些汉阳诸国的军队,就发现真的是弱。 明白这些人根本靠不住的洛仲数,立刻就要将自己从洛国之中带来的精锐放到战场上。 现在情势危急,必须要在淮夷大军来之前,收复许邑。 晨光破晓之时,洛仲数以总管军国事的名义,再次调动整个许国范围内所有军队发动进攻,上万人马对着许邑猛攻。 许邑不算是很大的城池,诸侯军分成不同的梯队,交替进攻,一刻也不曾停息。 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取得了一定的战果。 但是淮夷人居高临下,诸侯军更是伤亡惨重,即使不算奴隶兵的伤亡,也有足足几百名士兵彻底阵亡。 这些可都是国人,甚至是拥有氏的贵族后裔。 “仲数将军,撤退吧,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当伤亡已经增长到将近两千的时候,那些汉阳贵族们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请求洛仲数收兵罢战。 洛仲数更是心痛,就这短短时间之内,就有上百的洛氏子弟死在了城关之上。 他没有下令收兵,而是将剩下所有的洛氏精锐都聚集起来。 洛仲数站在战车之上,浑身甲胄之上都染着血,刀刃卷起,摘下青铜盔,发髻早已散开,迎着风肆意的飘舞。 他的目光从眼前这些身上各个染血的士兵们身上扫过,他没有说话,从战车上走下,走到士兵们面前,这里的很多人他都认识。 每年洛仁和他都会代表公室去亲自给这些士兵们送粮食布帛,他们的孩子都在洛国的公学之中。 洛国公室可能是诸夏之中最穷的公室,就是因为将大量的财货赐给了这些最底层的公族之人。 “曹伯云,你跟了本将这么多年。 这些年我们和卫国打、和东夷打,你都很是勇猛。 怎么到了这里,连拼命都不敢?” 没想到曹伯云却泣声道:“将军,这些年臣随您南征北战,每战必先登,什么时候怕过死呢? 公室对我等的恩情,便是倾尽洛河的水,也无法报答一二。 但是这一次出来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若是都折在这里,到时候谁来护着主公呢? 那王畿之中的天子,臣没见过。 臣只知道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当年饥荒之时,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臣吃饱的是主公。 拿洛国人的血,给天子搏命,臣不服!” 随着他的话,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跪在地上垂泪,一片悲戚之色,明显都是同样的想法。 洛仲数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但还是放了下去,他的眼中同样含着泪。 洛国执行宗法最是严格,但是公族之间的感情却比其他诸侯国不知道强到哪里。 “你们说的,本将军知晓,主公也知晓。 但主公还是将我们派到了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老祖宗是素王啊! 虽然你们都已经不再祭祀老祖宗,但是你们的身体里都留着老祖宗的血。 这些血就是你们现在为什么要拼命的原因。 身为素王的子孙,这就是我们的命。 邦周的天命要永恒的绵延下去,邦周的天命要像天上的那轮太阳一样! 两百多年前,殷商的天命被终结了,殷商的神也同时落地。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殷商传唱六百年,现在还有人祭祀吗?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这是赞美先祖素王的诗歌,如果邦周落地,周人像商人那样东躲西藏,还有谁能知道素王的伟大?” 泣泪的声音渐渐消失,如果说素王是所有周人的神,那么他们这些素王子孙就是狂信徒。 “如果我们今天不拼命,等到死了,见到素王,难道会不羞愧吗? 若是有那一日,恐怕吾一定会悔恨今日没能维护素王之后的名誉。 死后无颜面见祖宗神灵,这难道不是最痛苦的事情吗?” 所有的洛国士兵都已经升腾起熊熊的战意。 “素王当年说九州是上天赐给诸夏生存的土地,四方的蛮夷都是窃据土地的盗贼。 现在这些盗贼却想要鸠占鹊巢,向承受天命的邦周挑战。 如果我们能够打败他们,想必素王在天上也会为我们这些子孙而自豪。” “杀蛮夷!杀蛮夷!” 所有的士兵都挥舞着兵器,语气之中满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就和那些淮夷拼个你死我活。 洛仲数唱起了素王颂圣诗,所有的士兵都纷纷跟着颂唱起来。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是啊,我们是素王的子孙,天命的道路要永远践行,就从我们开始。 天光之下,三千洛氏儿郎手持利刃,杀气冲天,震得那些诸侯军甚至都不敢言语。 洛仲数将青铜盔戴在头上,大吼道:“今日若是不能攻破许邑,吾无言面见先祖,便自裁于此,愿意拼命的洛氏子弟跟我上!”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忠臣出现的概率增加了】 【你的气运点开始大幅增加】 【世界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姬昭在飘飘渺渺之间望着这一幕,眼神幽暗,愈发深邃不见底,抬头望望天,那里有一团极其压制的、甚至让他都感觉阴寒的黑云,现在似乎消散了一些。 “与邦周之间的牵绊?”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英灵卡,嘴中喃喃着:“英灵殿,英灵归去之处。” 他的身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只留下似有似无地片言只语,“通关…成神…英灵。” 跟随着洛仲数南征北战,洛国公室用来镇压四方的敢战士宛如猛虎一般,冲向许邑。 诸侯军将全部的弓箭手用来掩护,这三千精锐分批进攻,第一批三百人一进场的效果就完全不同。 本就不算是很高大的围墙,仅仅几个冲锋就直接冲了上去。 淮夷人瞬间大骇,不明白这些周人军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锐起来。 连忙将预备队调来,几乎将所有的手段都打击到这些装备明显不同的士兵身上。 许邑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淮夷人的,还没有断气的士兵满地打滚的哀嚎着,死去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留下全尸。 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理,同袍死在面前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常人无法理解。 又是一轮弓箭的互换,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之中就互相击打着,经过不计伤亡的进攻消耗,淮夷人的箭矢储备很明显不足,相比较之前漫天的箭雨,现在只是零零星星的箭矢而已。 这让洛仲数心中稍微放下一点心,至少这样洛国敢战士的伤亡能稍微少一点,依靠着盾牌的保护,这样精锐很快就突到了近前。 普通的长梯淮夷人还能处理,但是专门为了攻城而准备的云梯,根本就不是这一支偏师所能够应付的了的。 “黑甲军又来了!” 城头上的淮夷人大声的呼喊着,声音之中隐隐的含着惊恐之色,甚至有的淮夷人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 洛国敢战士顺着铺上木板的云梯,付出了一些伤亡之后,就冲上了城墙,以五人为一队开始进行白刃战。 洛仲数身先士卒,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甲,就连脸上都带着铜面具,他的武力也是极高,根本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数十个淮夷人在他的身边围着,却被他轻易杀死三人,直接四散逃开。 越来越多的敢战士顺着撕开的口子冲上城墙,双方之间彻底陷入了混战之中。 混战一起,淮夷人再也没有空暇能够顾及城下的士兵,诸侯军得到这个空隙,按照先前洛仲数的布置,直接攻破了许邑的城门! 这些诸侯军打不了硬仗,但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可以的。 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将军的带领下踏着鲜血和尸体涌进了城门,盾牌兵顶在前面,将还在挣扎的淮夷人彻底消灭。 剩余的淮夷人躲在街巷之中,试图负隅顽抗,纷纷被揪出来杀死。 数个时辰的鏖战,在洛国敢战士的勇武之下,终于攻破了许邑。 望着那些横尸的年轻面孔,其中还有他的子侄,洛仲数双眼通红的跪在城头之上,望着南方。 那些淮夷人如同潮水一般,正在顺着颖水而来。 ……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 ------------ 第三十九章:洛宴使楚 应国、许国的战报传到洛邑之后,洛成沉默了许久,他的手在颤抖,但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将战报收起。 姬昭一直在关注着他,因为洛成的身上现在没有祖宗保佑,失去了祖宗保佑会让一个人变得不稳定。 可能会犯下致命的失误,但也有可能突破自己的天赋极限,突然出现那种灵光一闪的神奇决策。 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就要看个人的性格了。 而洛成,恰恰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在磅礴涌来的压力之中,他找到了破局的道路! 姬服与楚国! 现在纷乱的天下之中,戎人、狄人、夷人,这都是与邦周不死不休的。 只有楚国是诸夏列国,虽然双方之间有不愉快,但是根本上是有共同利益的。 若是能够和楚国达成盟约,就能将申国、随国、唐国的人力解放出来。 到时候统合汉阳诸姬之力,就和能淮夷一教高下,徐淮一体,击败淮夷,徐国离败亡也就不远。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楚国的态度,所以洛成将本来准备派往函谷关的嫡次子洛宴派往了楚国。 楚国,郢都。 见到出使的名单时,楚王便问道:“众卿,洛宴是何人?” 就有卿大夫说道:“王上,洛宴是洛国公子,洛侯成的嫡次子,据说是洛国之中最擅长言辞的人。” 洛成成为邦周执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四方,这个时候他将自己的嫡次子派来,这是很有诚意的表现。 一听到是洛国的公子,楚王就来了兴趣,满意道:“洛侯将公子派来楚国,这是很有诚意的,楚国是诸夏大国,要用礼仪来迎接使臣。” 果然等到洛宴踏上楚国的国土,就有盛大的队伍来迎接他,国王派出了自己的大夫,这让洛宴感觉很是惊喜。 楚王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等到踏入楚国的都城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建立在南蛮之地的国度,与中原诸国几乎别无二致。 洛宴进了楚国王宫,洛宴在洛国素有第一美男子之称,不知有多少少女怀春,见到他第一面,楚王就很是喜欢他。 于是温声道:“来自洛国的公子宴,楚国对待使臣的礼节还满意吗?” 洛宴便躬身行礼道:“楚公,我不过是洛国的公子而已,您用这样的礼节来对待我,这让我深深的感到惶恐。” 楚王便笑道:“因为你是洛国的公子,寡人才让你从正门走进。 若你是其他中原诸侯的公子,即使是一位王子,寡人也要让他从狗洞中钻进王宫。” 既表达了对洛国的善意,又赤裸裸的表达了对中原诸侯和周王室的恶意,楚国的公卿贵族也纷纷笑了起来。 “公子宴,这一路走来,楚国的景象比起洛国来,怎么样呢?” 洛宴由衷的赞叹道:“楚公,您的国家是有礼仪华服的大国,国都之中人口真是极多,我这一路走来,人挨着人,甚至有些拥挤,一点也不逊色于洛国,想必是您的治理才有楚国的兴盛了。” 听到洛宴的赞美,楚王很是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楚国跪坐在大殿两侧的卿大夫们也纷纷自豪的笑起来。 “公子宴,听说你的父亲成为了执政,派遣使者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出使一国是何等重要的责任呢? 你还年少,即使有急智,又怎么能够承担的了这样的重任呢?” 楚王这话是故意说的,从洛宴进入大殿之后,他就很喜欢,所以他想看看洛宴会怎么说。 只见洛宴跪坐在席上,对着楚王风度翩翩的说道:“洛国派遣使臣各有对象。 楚公您是大国君主,我来时父亲让我用对待公侯的礼仪对待您。 所以使臣的身份应当高贵,能力则在其次。 我虽然年少,却是洛氏嫡子,想必是合适作为这个使臣的。 素王说过,贤明的君主是容易劝谏,只要将利害讲出,君主就会实行。 我认为,出使就如同劝谏,您是贤明的君主,想必只要宴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您道来,您就会直接采纳了。 何必需要那些言辞犀利的人,绞尽心思的向着从您身上占便宜呢? 这是对您和楚国的不尊重啊。” “哈哈哈。” 楚王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洛宴的这一番应对很是满意。 “公子宴,真不愧是洛氏的嫡子啊,这等的风采,倒像是寡人殿中的大夫了!” 得益于洛氏的声望,楚王的称赞倒是没有引来殿中群臣的不满,相反能和洛氏的嫡子扯上关系,很多人还觉得与有荣焉。 “你出使楚国,想必是为了楚国与申国之间的战事吧?你要怎么说服寡人和我楚国的群臣吗?” “楚公,我不是来说服您的,而是为您排忧解难。 假如进攻申国、随唐之地真的对您和楚国有好处,我又怎么敢来劳烦您呢? 淮夷,虽然面孔是人,但不过是禽兽罢了。 您却是诸夏的贵胄,哪里有诸夏之间互相攻击,而让禽兽获利的呢? 人是知道礼仪的,禽兽的贪心却没有尽头。 他们攻破了息国,将所有的国人都充当奴隶,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他们还想要攻破应国、许国,如果让这些禽兽成功,楚国的北方就会是戎人、东方是夷人、南方是蛮人。 正如人一样,如果皮肤不存在了,毛发又能依附到哪里呢? 诸夏的列国一个个被他们攻破,楚国到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呢? 楚国的先祖们千难万险的在荒无人烟的地域开拓,即使无法果腹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向祖先祭祀。 这就是诸夏列国所共同坚守的啊,您放任淮夷变得强大。 我认为这是对您不利的,希望您能慎重的考虑这件事。” 楚王认为洛宴说的很对,笑着说:“你说的是很对的,但是寡人不能这样答应你。 王室和中原诸侯一向对楚国不屑,这不是对待诸夏重国的态度,所以应该受到惩罚。 寡人认为这才是符合天道运转的。” 洛宴知道这就是要谈条件了,便道:“楚国是诸夏的大国,两百多年来,南方的蛮夷从来进犯中原,这都是楚人的功劳。 没有楚人的牺牲,中原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依靠着楚人的牺牲,却不给予荣耀,反而羞辱他,这是不仁义的。 失去了诸夏的盟友,反而将他推向夷狄,这是不明智的。 主公来时让我对您说:只有侯爵才能彰显楚国的筚路蓝缕之路,这是您应该得到的。 主公还说愿意给予您财货、人口的赏赐。 如果您愿意,王室还愿意与楚国联姻,结下姬姓与芈姓的姻缘,想必这样能够表达王室的诚意了。” 王室赐下的爵位! 这一点就让楚国君臣有些意动,虽然现在楚王自称为王,但这只是一种圈地自萌的行为。 楚国终归是要回归诸夏体系的,到时候子的爵位是真的不好听。 至于财货、人口,这都是谈判必备的东西,天子毕竟富有四海,满足楚国一个诸侯的胃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联姻?”楚王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天子不与齐国联姻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怪不得楚王这样发问,王室与齐国之间的联姻,那是从邦周建立就开始的,中间虽然有过波折,但最终还是重归于好。 但是很尴尬的事情就是,当代齐侯已经没有嫡女了! 其他公室中的嫡女想要作为王后还是不够资格的。 至于庶女就更不用说了,当个滕妾还行,嫁过来当王后,这是故意羞辱王室,想要开战吗? 数来数去,能对王室产生帮助的大国,只有楚国,再加上现在非常需要楚国的支持,洛成直接做主,要为天子姬服迎娶楚国的公主。 “父亲听闻您有一个公主,名为宜光,被您视作珍宝。 便感叹道:‘楚公是有才能的豪杰,他视作珍宝的,想必是上天所钟爱的人,这样的女子是应当成为王后的’。 如果您愿意,这是父亲从洛国的宝库中为公主挑选的美玉,愿意作为聘礼献给您。” 说着便让侍从取出一个包裹,布帛掀开,一块无暇的美玉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实在是太过美丽,即使是楚王也不曾见过,直接看直了眼,一瞬间就动了心。 不过宜光确实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他不舍得让宜光离开他这么远,但是王室的联姻要求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 等到下一任天子有了楚国的血统,看看谁能还说楚国是南蛮之国。 他脸上犹豫着,楚国大夫屈临是公族出身,又是楚王的心腹,一看楚王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 转念一想,脸上便露出了然的笑容。 对着洛宴拱手道:“公子宴,您有所不知,宜光公主并不是王上的长女,在宜光公主之上还有一个未曾出嫁的公主名为夷暄。 按照周礼,妹妹比姐姐先出嫁,这是不对的,如果王室愿意联姻,应当向王上求娶夷暄公主。” 楚王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说道:“临说的对,公子宴,寡人还有夷暄公主,在楚国亦有美名,德行上佳,是足以作为王后的贵女。” 一见楚国君臣这番话,洛宴就明白楚王是真的宠爱宜光,想让他答应政治联姻恐怕是很难了。 反正目标是联姻,娶谁不是娶呢? 洛氏的子孙不仅道德底线灵活,谈判底线也是很灵活的。 想要这里,洛宴就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姬芈两姓、周楚两国从此便结百年之好,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楚公您的名字必将永远传唱。” 洛宴正想要将他这次带来的礼物先献给楚王,后续的聘礼肯定不可能这一次带来,毕竟一国公主与天子的婚姻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没想到楚王却突然说道:“公子宴,洛氏历代君主,从不曾以南蛮看待我楚国,先祖楚武公曾经说,若是有后人能前往中原,便到洛文公冢前祭拜,百年来历代楚国先君一日不敢忘却。 这是寡人为什么答应洛公婚姻的原因,我楚国立国最是艰难,明白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不屑于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 虽然有些嘴硬,但洛宴当然不会戳穿,而是恭维道:“楚国立国艰难,筚路蓝缕的艰辛,洛国历代先君都是清楚的,所以数次想要为楚国先君请封侯爵高位,但都没能成行,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好在上天庇佑,现在楚国终于得到了自己应得的。 父亲让我代洛国历代先君,为楚公庆贺! 为楚国庆贺!” 这下所有的楚国卿大夫望着洛宴的眼中都带上了善意,这个洛国的公子真是不错啊。 “寡人听闻,洛国一向与王室共进退,天子娶了寡人的公主,洛国是否也要娶寡人的宜光? 公子宴,寡人愿意将宜光嫁给你,但你要留在楚国之中辅佐寡人,这样想必两国的盟约就能够缔结了。” 楚王终于图穷匕见,从洛宴进王宫以来,他对洛宴就越来越满意。 出身高贵,洛国的嫡公子,整个诸夏列国之中,比他身份高贵的超不过五个。 容颜俊美,楚王见到不知道多少少年俊杰,根本没有任何一人能与洛宴相提并论。 言谈举止更是让他满意,临事不慌张,各种话都能滴水不漏,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也能立刻回答上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乘着这个特殊的时机下手,日后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楚公这……”洛宴上殿以来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谈判着自己就要留在楚国了? 楚王更是对着侍者说道:“去将宜光公主唤来。” 洛宴立刻就知道,若是宜光公主到了殿中,这件事就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看来楚王这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做女婿了,长的太俊美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洛宴有些无奈的说道:“楚公,婚姻大事至少要问过父亲,我不敢擅自做主。” 楚王一看洛宴屈服,哈哈笑道:“你便暂时住在楚国之中,让副使将消息带回去,寡人想洛公是不会拒绝的。” 洛宴知道父亲肯定不会拒绝,所以他才这么容易屈服。 果然如同洛宴所预料的那样,洛成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楚王的要求。 王室派出了堪称规模浩大的迎亲队伍,一列列的宫人、一箱箱的礼物纷纷向着楚国而去。 同时还有一份属于洛宴的聘礼也随着王室的礼物一起向着楚国而来。 还带来了侯爵的金册以及全套的依仗,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直屯驻在申国、随国附近的楚国军队也退了回来,双方刚刚签订了停战的盟约,当然盟约是不可能签订的。 虽然实际上是周楚之间的结盟,但法理上,哪里有天子与臣子结盟的道理呢? 楚国作为诸侯,接受天子的调遣作战,是理所应当的。 …… 东周初期这件发生在周王室与楚国之间的联姻,对整个东亚秩序造成的影响,是完全无法估算价值的。 从小的方面来说,楚国摆脱了南蛮的身份,重新以诸夏列国的身份参与中原诸侯组织的会盟。 从大的方面来说,当楚国这枚具有决定性力量的关键筹码倒向了周王室之后,诸夏列国在与夷人的战争中获得了决定性的成功,整个东亚历史最终以诸夏列国的视角向前运转,夷人则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虽然历史不存在假设,但还是让人充满了好奇,如果楚国没能倒向周王室,脆弱的邦周是否会淹没在夷狄的大潮之中,就像罗马被蛮族淹没一样。——《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一》 ------------ 第四十章:诸夏破徐淮 许邑,这座横亘在颖水东岸的城池宛如一颗钉子般,牢牢的将淮夷人的大军钉在了这里。 不拔掉这颗钉子,没有人敢跨过颖水去进攻洛邑。 总说残阳如血,洛仲数却觉得比不上现在的许邑,城中的士兵们,私下里都叫它血邑。 从攻打许邑到现在,洛仲数不知道自己打退了多少次淮夷人的进攻,光是他自己手刃的淮夷精锐就不下百人。 这么多年来淮夷人积攒的底子是真的厚,这么重的伤亡竟然还没有退却,这是一定要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彻底将邦周车翻。 洛仲数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淮夷的精锐只有洛国的精锐才能扛得住。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付出的伤亡很大,这都是年轻的劳动力,也都是洛国最精华的一批人,再这么下去,洛国至少要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至于那些贵族,如果不是这些贵族的子嗣已经送到洛邑之中,而且一旦逃跑就是夺爵除国全族族灭的残酷后果。 这些贵族只怕已经纷纷逃走了。 洛国的精锐越战越勇,同袍族人的伤亡只会让他们更加凶狠的对待淮夷人,尤其是洛国的敢战士,整片战场之上最强的士卒,他们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让淮夷人都感觉害怕的地步。 又一次打退了淮夷人的进攻,听着执法官在自己的耳边泣声道:“将军,又有十三个敢战士战死了,您的……庶长子也在其中。” 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些的汇报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他在心中对着素王祈祷了无数次,祈求祖宗保佑。 听到自己的庶长子阵亡,洛仲数心中悲伤,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按照旧例抚恤。” 洛国敢战士阵亡,除了洛国从国库中划拨的抚恤金,公室还会额外给一份。 而且敢战士的子嗣会直接进入公学之中,吃住全免,基本上解除了所有敢战士的后顾之忧。 但是至亲之人伤亡所产生的悲痛是无法忘却的,他已经战死了三个儿子,他大哥的庶子也已经战死了两个。 公室嫡系成年的本来就不多,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些伤亡,因为老祖宗曾经严格规定一定要保证至少同时有五个嫡系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洛成将自己的嫡长子和亲弟弟派来就已经是他的私心。 应国传来消息,洛国下一代的继承人洛仁受了重伤,高烧了数日,现在还卧床不起,生命垂危。 实际上如果不是姬昭花费气运点使用祖宗保佑,洛仁大概率已经没了。 洛仲数也是凭借着强横的身体素质才撑到了现在,但是精神已经很疲累了。 这些公族之中身份最高的人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战况到底有多么惨烈可以想象了。 “将军,洛邑来信!” 洛仲数霍得坐直身子,以为是洛邑支援的人和物资又到了。 这些时日能坚持下来,不仅仅依靠士兵们作战英勇,洛邑的支持也很是重要。 结果展开竹简一看,洛仲数瞬间大笑出声,整个人都恨不得直接跳了起来。 “仲弟:这些日子你在许邑幸苦,洛国的儿郎们辛苦。 宴儿出使楚国,已经成功与楚国达成盟约,楚国从申国随国退兵,我已经向申国、随国、唐国下发了调令,勒令他们带着两国的军队前往应国和许国支援你和仁儿。 楚国也会派出一支军队绕道淮夷人后面,配合你们,再坚守一段时间,淮夷距离败亡不远了。” 匆匆看完信件,洛仲数完全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终于不用每日都听到执法官向自己汇报又有多少洛国人战死,简直太折磨了。 “立刻将这封信中的内容向所有的士兵公布,再坚持一段时间,大量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就能找那些淮夷报仇!” 随着这封信件被传播出去,整个许邑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希望,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 申随唐三国的援兵来得比洛仲数想象之中还要快,洛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如果敢逾期,即使他们是姬姓侯爵,也要直接将他们绑到洛邑之中抽打。 除了应国方向的诸侯,几乎所有的诸侯都聚集到了许国之中,光是侯爵就有三个,申侯、随侯、唐侯,都是姬姓的小宗,由洛苏册封,其他的伯子男、附庸更是极多。 洛仲数以总摄汉阳诸姬管事,征夷上将军的名义统帅所有的大军,即使是侯爵也要听从他的命令。 淮夷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许邑之中的守军越来越强,和之前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直到他们收到了楚国竟然与周朝和谈的消息,还派出了军队来进攻他们。 紧接着就是洛仲数等到了王畿运来的粮食,在许邑之中誓师之后,率领着所有的军队第一次踏出了许邑的城池。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淮夷还没有强到能比大半个汉阳诸侯的联合起来的实力更强,之前能够势如破竹,也不过是因为汉阳诸侯互相之间没有配合,才被各个击破。 尤其是现在负责防备楚国的申随唐三国的生力军加入了进来,这股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进攻的淮夷的实力。 尤其是楚国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两面夹击之下淮夷就是砧板上的肉。 当实力可以碾压对方的时候,就一定要稳扎稳打,用硬实力和对方去拼,洛仲数深谙此道,进攻的阵型被摆的密不透风,而且他一向喜欢上阵冲杀,这一次也不再上前,留在中军之中指挥,让其他的勇士上阵冲杀。 “各军之间注意保持距离,任何一军都不能贸然脱离队伍,不得冒进,听令行事,按鼓声行军。” “咚咚咚!” 三通鼓,每一次战鼓声响起,就是一波箭雨,最前排的盾兵则掩护着后面的弓箭手,战车吊在后面游弋着,只要洛仲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加速,直接将所有的淮夷人全部冲垮。 几十步的距离不过是转瞬就到,弓箭手还没能射出几轮,就开始向着后军抛射,至于前军已经撞到了一起。 前军都是从申随唐三国调来的精锐,仅仅是刚刚接触,就掀翻了淮夷人,淮夷兵很快稳住,伤亡还是极具增加,青铜的兵器是比较容易卷刃的。 洛仲数望着前军的形势,一轮轮的预备队不断替换,现在他手中的军队数量和精锐程度都超过淮夷军,凭借着车轮战,也能将对面耗死。 联军这边战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杀,在白刃战的格斗之中战死的反而不多,因为在白刃战中很少有那种能一剑杀人的勇士。 洛仲数估算着士兵们的体力,在他们的体力可能会影响到战力的时候就会调下来,换另外一队上去。 这样就能保证联军的士兵始终保持体力的旺盛,而淮夷一方没有这么多的预备队,就会面临己方越来越弱,敌方却越来越强的窘境。 战车兵直到现在还没有上场,淮夷的战车倒是在战场之上很是威风,如果不是洛国早就有意识的在发展克制战车的战法,恐怕伤亡比现在至少要提高两层。 不断有人来问洛仲数什么时候上阵,洛仲数一直说再等一等,他要看到淮夷人的颓相,才会用战车给予致命一击。 这就是优势方的打法,终于,他看到了时机! 淮夷人的战车兵已经明显的疲累,车上的弓箭手杀伤力出现了明显的下滑,使用长戈的士兵挥舞的力道也变慢了,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战车所配备的辅兵数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减少。 “所有的战车兵,从西北方向出击,给我狠狠的撕裂他们的阵型!” 早就迫不及待的士兵们嗷嗷叫着扑向了淮夷人,这些体力充沛的士兵们,不论是弯弓搭箭,还是挥舞长戈,战斗力都远远不是已经鏖战过一场的淮夷人所能媲美。 战斗的场面堪比痛打落水狗,整个联军的战车将淮夷人的队伍一分为二,那些毁坏的战车让他们行动不便,被分割的战车兵被持盾的士兵们包围起来,然后殒命在弓箭手手中。 本就已经处于极限状态的淮夷人随着第一个人崩溃,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全军崩溃,争相逃跑,不论多么精锐的军队一旦溃败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眼见淮夷人彻底溃败,洛仲数下令全军保持阵型追击,务必要将更多的淮夷人留在这片平原之上。 军队一旦溃败就是待宰的牛羊,在联军的一路掩杀之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淮夷人死在了这片土地上,洛仲数只能看到整片大地都被鲜血染红,甚至就连不远处的湖泊都被汇聚成小溪的血水染红。 淮夷人攻城那么多天的伤亡都没有今天这一场大,无数的尸体横陈,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楚国就在他们身后,想要逃跑都堪称上天无路,一场击溃战硬生生的打成了歼灭战。 随着淮夷人退去,联军中受伤严重的士兵就地治疗,留下一部分人继续驻守应国、许国,虽然淮夷人已经基本上不可能卷土重来,但处于谨慎还是要预防一下。 剩下的军队在洛仲数的率领之下,穿越陈国国境,来到了宋国与徐国的战场之上。 宋国、郑国、陈国都是诸夏中的大国,尤其是宋国、郑国,都是不逊色于洛国的大国,郑侯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但是却都在徐国面前吃了大亏。 原因第一是徐国实力确实雄厚,在很多方国的支持之下,有了与三国掰手腕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僭越称王的徐国君主太猛了,就连郑伯这种自持勇武的在他面前也不是对手,一把长戈纵横无敌,一手箭术堪称神射,就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敢上前冲锋。 相反对方的将领率领着精锐在战阵之中纵横来去,每每都能撕开己方的防线,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有一次差点让对方把前军打炸,这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奴隶兵,生怕奴隶兵被对方裹挟着直接冲击己方的营地。 洛仲数来到这里之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随着洛仲数的到来,联军的实力增强了一倍不止,已经能够凭借硬实力碾压徐国军队。 徐王很明显与淮夷不同,淮夷是退无可退,不得不与拥有优势兵力的洛仲数决战,希望能够战而胜之。 但是徐王是有退路,只要退回徐国,周军若是敢追来,便借着徐国的地利痛击这些中原的军马,若是周人非要死磕,徐国可以退到南边的城邑之中,联合淮夷部落,隔着大江天险,不熟悉水站的中原诸侯只能望而却步。 这时的徐王已经收到了淮夷败退的结果,就连原因也已经得到。 “楚王真是目光短浅的人啊,难道周人会真的接纳你吗? 他们是如此的傲慢,自以为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想要贪婪的将所有的土地都纳入自己的统治,想要让所有的部族都匍匐在周礼之下。 大邑商永远不会屈服!” 徐王在军帐之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但虽然嘴上叫嚣的利害,但对于现在的局势他还是很清楚的,毫不犹豫的将贵族们叫来,让他们准备撤军。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王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洛仲数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徐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退走,立刻指挥着士兵们追杀,徐王不得不留下三分之一的军队断后,他自己则试图带着大部分的精锐乘坐渡船离开这里。 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一看当先飘扬的旗帜竟然是吴国! 徐王这一下真是亡魂皆冒,吴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周朝是什么时候调动吴国前来勤王的。 他一个殷商后裔,又怎么懂周礼的伟大呢? 两百多年的夏夷之辨,在诸夏与夷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 所以洛成只要派出一个幼子在楚王面前论证一番,就能让楚国放下与周王室之间的百年恩怨。 同样,他只要修书一封,允诺吴国重新回到诸姬的阵营之中,就能让吴国兴兵伐徐。 这就是周天子所行走的王道之路! …… 礼以道其治,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 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礼记》 ------------ 第四十一章:新的时代 吴越两国的突然出现对徐国是致命的,他们主力大军逃跑的计划落空,不得不和联军开始血战。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没有奇迹,双方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之上,诸侯军当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让所有的诸侯心中都在滴血,但徐王带来的士兵能逃出去的几乎十不存一。 虽然最终没能像格杀淮夷王一样的格杀徐国,但是实力大损的徐国在接下来面对陈国、宋国、吴国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随着宋徐之战落幕,仿佛一个信号般,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 晋国与卫国联军在黎地大破狄人,使狄人举族向北迁徙。 齐国打败莱夷国,使莱夷国继续向东迁徙,大大扩大了国土。 这场持续时间不长,但是战争烈度却极大的战争,让所有的诸夏列国都无法忘却。 夷狄的力量居然还这么强大! 诸夏列国甚至差点被掀翻,即使战争最终获得了胜利,很多诸侯依旧是心有余悸。 就在诸侯们收拾残局的时候。 洛邑之中,洛成以天子的名义,向天下诸侯传书,要在洛邑之中举行会盟,安排战后的秩序,防止这些夷狄卷土重来。 天下诸侯群起响应,几乎在诏书下达的那一刻,绝大多数的诸侯就立刻起身前往洛邑。 姬昭更是忙不迭的收割着无数的气运点数。 【您的子孙洛成超越极限,成功的组织了诸夏的大反攻,您的家族在历史上的地位再次提高了,您家族的声望再次提高了。 您获得了气运点。】 虽然由于洛成不是亲自指挥大战的人,没有给他道具,但是这些气运点给了多少呢? 姬昭这些年施加在家族子弟身上的祖宗保佑所耗费的气运点,一波全都收了回来。 …… 楚国的使团最是盛大,规格也是极高。 楚国太子代表楚王前来给新天子祝贺,彰显周楚联盟的友谊。 已经与天子姬服定下婚姻的楚国长公主夷暄也在使团之中,前来与姬服成婚。 身为汉江大国,楚国的送亲队伍自然是相当庞大。 护送使团的一千甲兵,是楚国之中最精锐的士兵,仅仅凭借这支甲兵,若是配上战车和五千辅兵,那些方不过五十里的小国就完全无法抵挡。 楚国派出这支精兵,其中一层含义就是为了向中原诸侯炫耀武力。 按照楚王的安排,这支强军之中,会抽出两百人作为夷暄的嫁妆,随着她留在王畿之中。 这两百人不仅仅是两百人,而是一个个贵族,这些贵族都要随着夷暄驻扎在洛邑之中。 如果姬服有能力,完全可以借用这股力量,这就是一个强大的妻族所能带来的好处。 洛宴虽然是洛国人,但已经是楚臣,所以跟随着楚国的使团,回到了洛邑之中,还带来了他的未婚妻宜光。 未婚妻总是要见见父亲的,洛国与楚国之中也有着盟约的关系,而且他入仕楚国,得到了楚王赐予的封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分家。 楚国太子熊旦,洛宴,夷暄公主,宜光公主四人并行。 望着眼前远比郢都高大的城池,熊旦有些震撼的问道:“洛卿,这洛邑如此高大,素王当年是如何建造的?” “太子,洛邑居于伊洛之间,这是上天赐予周人的乐土,有上天的眷顾,比这更加高大的城池也能建造出。” 洛宴话中满满都是自豪,洛氏的历史,洛氏的祖先,值得每一个子弟为之骄傲。 若不是洛国公子的身份,即使楚王欣赏自己,又怎么会将最宠爱的公主赐下呢? 夷暄和宜光两位公主都有些好奇,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开楚国,尤其是夷暄公主,她知道这就是以后自己要生活一生的地方。 现在她还是很满意的。 姬服在宫中接见了楚国太子等人。 这是夷暄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姬服天赋能力不说,容貌这方面是没人能够挑剔的。 所以夷暄很满意,俏脸之上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羞红。 “寡人听洛公讲述过楚国先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故事,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呢? 所有的诸侯都应该向楚国学习啊。 楚国回到诸夏之列,寡人崩殂面见素王时,也有话可说了。” 姬服这个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身上有着一种气质,能够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很是真诚,熊旦现在就对自己的这个未来妹夫充满了好感。 “王上,楚国将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是您忠实的臣子。” 在这样的场合之中,熊旦向着天下作出了表态,他的话代表了楚国的政治承诺。 等到他离开这里,很快就会传遍诸国,王室有了楚国这个强援,已经有能力在中原大国之间转圜。 …… 随着列国诸侯到达洛邑,这座城邑陷入了空前的繁华之中。 诸侯们纷纷带着卫队,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贵族,有足够的财力消费。 除了要献给天子的贡品之外,会盟还是货物的展示场合,通常诸侯们都会带来大量的本土特产。 如此多的诸侯齐聚一堂,从荒王时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盛事。 尤其是楚国太子、吴伯、越伯这三个诸侯的出现,让所有诸侯都感觉到真的变天了。 这三个诸侯国,都是百年不朝天子的,现在竟然出现在了王畿之中。 吴越的实力他们不清楚,但是楚国可是汉阳大国,比起晋国来也不遑多让。 现在还与王室联姻,前些时日楚太子旦和天子立下盟誓,要全力襄助王室,加上晋国、洛国、齐国、郑国的辅佐,回到镐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熊旦发现了楚国百年不朝周最大的坏处,那就是这些中原诸侯,自己基本上都不认识。 诸侯之间互相嫁娶结成了繁复的关系网,但是楚国是游离在这个体系之外的。 即使王室与楚国联姻,楚国照样会被他们排斥。 因为这些中原诸侯都沾亲带故,楚国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外人。 楚王是个杰出的君主,他敏锐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要将洛宴留在楚国之中,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他。 现在就体现出了作用,洛宴的母亲是齐国嫡女洛姜,齐国与洛国是姬姓和姜姓之中的代表。 这两国的姻亲关系网有多大,自己恐怕都说不上来,反正在场的诸侯几乎都能说得上话。 随着洛宴将诸侯们一个个邀请来,而且几乎每一个都能攀上亲戚,熊旦都快要麻木了。 他深刻的感受到洛氏在中原的关键地位,楚国想要进入中原,和王室的联姻不是最关键的,和洛氏的联姻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最妙的是,洛宴是第一个到他国为臣的洛国公子,这对于楚国来说是一块金字招牌。 没人能比素王之后,更懂谁是蛮夷,谁是诸夏。 在洛宴的引见之下,楚国太子终于表面上渐渐融入了中原诸侯的这个圈子之中,但内心里中原诸侯还是对楚国太子怀着一份戒惧。 这是很正常的行为,百多年的陌生感哪里是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消除的呢? 至少比起越国已经好了很多,吴国是姬姓诸侯,是当年王室后裔组建的国家,虽然多年不朝周,但同宗的关系还是能找到的。 越国这个被流放的姒姓诸侯国可就惨了,他最大的同宗就是姒姓杞国,但是杞国虽然是公国,但自己都实力弱小,整个姒姓诸侯在诸夏列国的体系之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要说和姜姓比较,就是和子姓、妫姓甚至当初远远不如他们的嬴姓比较,都是远远不如的。 …… 随着城中钟声响起,诸侯们依照爵位、王室之中的职位开始向宫中走来。 这与两百多年前几乎完全以血统定高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能说血统不重要,但爵位比血统更重要,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共识。 洛邑王宫之中,洛成正为姬服整理着天子的冠冕,这一幕倒有些像是两百多年前姬昭为姬允整理袍服。 “天子,您知道王有三种吗?” “王有三种?”姬服疑惑的摇摇头道:“寡人不知,还请洛公解惑。” “这是素王所言。 上王,走的是堂皇正大的道路,他用理想来凝聚臣子的人心,用品德来规范他的国家,这样即使他崩殂,臣子们也会忠心的辅佐他的子嗣。 中王,走的是霸道压人的道路,这样的君主认为不需要信任臣子,只要用力压服,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这样也不算是错,但这个类型的君主通常会杀掉那些立下功劳的臣子,因为他自己明白,君臣之间毫无信任。 下王,信奉阴谋诡计,将权术奉为真理,不顾及国家的发展玩弄平衡之道,这种君主统治的国家无法强盛,宛如一潭死水,逐渐腐烂变臭,最终大厦倾塌,一败涂地。 至于比下王还要差的君主,已经不配称为君主了。” 姬服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小小的眼睛里面满是震撼,他忍不住问道:“洛公,寡人想要成为上王,该怎么做呢?” 洛成抚平一道褶子,笑道:“王上,臣会慢慢教导您,先从素王所著的《王道》开始。 诸侯们已经到了,王上,诸侯会盟就是堂皇正大的王道,这是邦周振兴的第一步,您今天要好好看。” 真正的王当然应该王道为主,霸道为辅,再由臣子补充诡道。 但是姬服的天赋不足以学习霸道与诡道,他天性仁善,只适合走王道之路,毕竟这个时代人心还是比较淳朴的,忠臣义士极多。 “王上到!”洛成与姬服联袂而至。 所有诸侯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腰板挺直,跪坐、垂首、束手,先前还一片喧闹的大殿在极短的时间中寂静下来。 一队队宫娥穿行而过,重新为所有诸侯换上酒爵,乐师们开始演奏天子乐舞,宏大的声音响彻在殿中。 诸侯们受限于周礼,很多乐器不能使用,整个邦周很多乐曲只有天子这里才能完整演奏。 “诸公。 自素王东征以来,邦周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从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从燕山之北到大江之南,邦周浩瀚的国土上处处都是战争。 晋国、卫国击败了狄人,燕国击败了山胡,齐国击破了莱夷国,宋陈吴越申随唐绞杀了徐国,洛国楚国在应国许国击败了强大的淮夷。 多么辉煌的胜利啊,诸夏的国度依旧受到上天的庇佑,我们的子孙五十年之内都不用担心这些边境蛮夷的进犯了。” 洛成兴奋的高高举起了酒爵,大声道:“贺!” 所有的诸侯都高高举起了酒爵,同声道:“贺!” 三声呼喊过后,洛成又道:“只要我等围在天子王座之下,谨守周礼,发展国家,定期会盟,那些蛮夷难道能够撼动邦周吗?” “否!” 诸侯们自然见到了联合的力量,群起响应。 洛成再次大声道:“诸公,两百多年前,初代诸侯在康王与素王面前立下誓言,于是有了康王时期的兴盛。 一百多年前诸侯们在昭王与洛文公的面前同样立下誓言,于是有了昭王的兴盛。 今天,让我们在王上的面前,再次歃血为盟,永不背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共同辅佐天子,创造盛世!” “贺!贺!贺!” 所有诸侯再次高高的举起酒爵,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回音在殿中盘旋。 被这副场景震撼住的姬服直接被洛成拉了起来,他的胳膊高高举起,所有的乐师将曲子的声音再次提高,仿佛战鼓轰鸣般。 天子有多久没有这种权威了? 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洛国倾尽所有,那王室就要兴盛了。 一个年幼的天子,一个洛氏的摄政,邦周的天命仿佛永远在这其中流转。 这是新的时代,是洛成与姬服的时代。 …… 懿王时期的诸侯会盟是最后一次由周天子发起的会盟行动,所有的诸侯都匍匐在王座之下,经历了镐京申戎之乱的周王室,仿佛重新回到了天下共主的位置上。 随后的二十年之间,周王室强有力的维护周礼与宗法制度,尤其是强力打击了晋国曲沃小宗试图代替大宗的行为,让懿王和洛宣公这对君臣在诸侯之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周王朝兴衰史》 ------------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要上架了,总想着要和兄弟们说点什么,这本书从发书到现在,有赖于兄弟们不弃,各项推荐也都没有落下。 上一次写书还是大学的时候,是个纯粹的扑街,后来工作太忙了,也就没再写,这次因为疫情封城竟然突然闲了下来,就开了本书,没想到竟然成绩还不错。 想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书友们,人生第一个盟主第二次睁眼看世界,星星跌落成日光从开书不久就一直很是支持我,老婆尼禄这大概是个很爱书的读者,每次我写的很满意的章节他都会打赏,与道合真这是我的第一个万赏,暗夜诡魅,十章全订一点赏一百类推,西加七勺,阳策,文虎逐日,franklin101,有我的运营官,有群管理,还有很多很多,这本书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打赏,应该是足以欣慰了。 明天首订不知道会怎么样,未来这本书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月夜觉得,只要端正态度,尊重读者,好好写书,成绩总是不会太差的。 上架当天,先更新两万多字吧。 上架之后,目前这个阶段先保持每天两更,我还是挺想拿那个日万勋章的。 复工复产之后,月夜不是全职写作,可能要调整一下,想要日万估计会很难了。 主职工作怎么说呢,不能说它不好,但加班是真的多,多到人都会麻木的地步,一个月二十八天经常,一天基本上十二个小时以上,最长的时候连续四个月没有过休息,相信很多兄弟都能理解那种痛苦。 不加班的话,一年工资要比其他人少30%,真是不敢。 所以上班之后,月夜会根据现实情况,尝试一下自己每天到底能更多少,反正火力全开,在不影响剧情质量的情况下,月夜一定多多更新。 希望兄弟们能多多支持,书的成绩好,月夜就有底气对加班说不,到时候就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更新了。 另外每天上午十点会更新一章,由于要在章节末尾写一些传记类的文字,不好断章,所以每一章的字数都不一样,少的两千多字,多的可能会八千一万。 所以如果更新了大章,可能一天就是一更,到时候会在章节末尾提醒,不会让大家凭空等待。 说下剧情,这本书一直以来都带有强烈的天命色彩,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第一章也说了这里面有民间故事和精怪灵异。 游戏的设定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套皮,它是很重要的东西,游戏有着一套自己的底层架构,主角就是BUG,他不是简简单单的在玩一个游戏,而是在参与一个世界的形成,他在底层程序之上添加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洛氏的地位太高了,所以关于底层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描写到,之后应该能够一点点的展现出来。 展现出来的会是一个非常瑰丽的世界。 春秋时期的历史就是轮流称霸,然后霸主揍楚国,晋国堵着秦国出不来,所以这一段剧情不会太长。 进入战国时代能写的就稍微多一点。 还有关于秦国一统,洛氏何去何从这一段的剧情,我早就想好了,洛氏的行为不是完全自由的,他们的结局嘛,是有伏笔的。 另外天阶道具,可能我写的描述不太行,大家对天阶道具的威力有误解,那张天人卡的效果很变态,用了就不算是人了。 全知全能说不上,但是武力万人敌,御人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擅长什么,权斗堪比读心术,治国良策在心头,统率百万大军如臂使指,军略一眼看出敌人弱点。 这是能修改底层程序的道具,和另外三种完全不一样。 最最重要的,这本书的最后一章,从我写第一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关于世界的真相、人物的结局,我觉得那是一个所有喜欢看爽文的读者都会喜欢的结局。 对了还有加更规则的事情,明天上架,如果能三千首订的话,加更2000字,每多一千首订,加更2000字。 盟主也加一更,我会特意写2000字的章节,在章节名中写出是盟主加更,不计入当天更新之中,第二次睁眼看世界大佬的加更后续会写出来。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真的好紧张。 月夜拜谢! ------------ 汇报一下成绩和加更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首订成绩比想象中好,七千,感谢兄弟们支持。 按照加更规则,要加更一万字,今天先更一万四,还差六千字的量,我一定补上。 每天上午更新是九点五十五,这是月夜的闹铃时间,下午更新时间五点,今天下午还有两章,我再改一改。 昨天和几个书友聊了聊,这本书还是要以质量为先,兼顾速度,现在先日万,但是月夜如果感觉写出来的文字不行的话,可能将更新量下调一些,调整状态。 ------------ 第四十二章:劝王杀子 洛成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见到了老祖宗。 “阿成。” “老祖宗!” “你是阿苏之后,第一个见到我的,你真的很优秀,超出我的想象。” 阿苏? “老祖宗,是先祖文公吗?” “是他。” 洛成的身体都忍不住战栗起来,素王是神,是所有洛氏子孙要祭拜的,而文公才是洛氏子孙追随的目标。 姬昭带着他走,他紧紧地跟随着,这个世界虚幻又美好,充满了神圣的气息。 或许是昊天的居所吧,洛成心中想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无数的竹简排列在上面,一看标签,竟然是洛氏的历史。 “老祖宗,这难道是?” 姬昭望了一眼道:“你想的没错,所有洛氏族人的生平都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记录。” 实际上不仅仅是洛氏族人的生平,还有很多其他的记载,这等非人的伟力更是让洛成震撼莫名。 “阿成,如果伱现在所做的,所奋斗的,最终都会烟消云散,你还会这么努力吗?” 洛成沉默了,姬昭也不急,望着每时每刻都风云变幻的美景消遣。 “天命流转,王朝终将覆灭,人力有时穷尽,所以才要砥砺前行,我看不到未来,只想做好当下,竭尽全力。” “阿成,你真的很不错,回去吧,按照你想的去做,不要后悔。” 姬昭望着天边那团黑压压的乌云,眉头皱起,这团黑云本来在二十年前充斥着煞气,但是应许两地,洛国喋血之后,消散了很多。 这几年洛成执政,黑云的面积虽然不断的在变大,但煞气却消减了很多。 …… 伊水与洛水的交汇之处,广袤的平原之中,洛邑安安静静地矗立着。 洛成担任天官冢宰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中他堪称是殚精竭虑,事必躬亲。 邦周王畿的形势蒸蒸日上,洛国的实力一点点的开始恢复,但是公族人口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这是个不小的隐患。 洛成放下诸侯们进献的贡品册,神色之间很是满意。 随着王畿的日益兴盛,诸侯们对待王室的态度也越发恭谨,就连晋侯和郑侯也慢慢正视起自己的身份。 诸侯们的朝贡质量也跟了上来,这种良性循环让王室表面上的实力飞速的恢复着。 虽然受限于土地面积与人口,战争潜力不大,但是一战之力却很强。 洛成通过王室与楚国联姻结盟,通过姬姜联盟拉拢齐国,再通过晋洛郑三国联盟形成姬姓诸侯与异姓诸侯之间的对抗。 让所有的诸侯都必须团结到王室周围才能保证不被群起而攻之。 这些年下来,除了丰镐之地依旧是连年战火,诸夏与戎人厮杀不断之外。 整个函谷关往东竟然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了一丝祥和的气象。 只要能够保持这个势头下去,等到军力恢复六军,就能联络诸侯,进入丰镐之地,重新夺回镐京。 “洛公,楚国又攻破了淮夷的十几个部落,楚侯特意向您发来文书,他还向您问好,现在息国以南已经没有淮夷的部落了。” 王室绕过汉阳诸国赏赐了楚国土地,所以楚国停下了对申随之地的进攻,转而向西向南向东开拓。 尤其是淮夷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败开始一蹶不振,对楚国来说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这些年楚国,还有在当年应国、许国之地建立的颖国,吴越两国都在不断的压缩着整个淮夷部落的生存空间。 姬服子嗣不多,这么多年也只有两个王子,但出身楚国的王后为姬服生下了太子进,这也是姬服唯一的嫡子,他的王位有楚国、洛国、晋国同时保证,可以说正常情况下是稳如泰山的。 唯一让洛成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秦伯的女儿秦嬴,没能为姬服诞下一位王子,这让他手中失去了一张制衡秦国的牌。 “洛公,这是晋国刚刚送来的文书。” 信使登上殿来,洛成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首先是大篇幅的晋公对他问好,表达对洛成这些年辛苦的佩服。 “这些年,恭维之语真是越来越多了。”洛成微微叹息,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现在就连很多诸侯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晋侯用简略的文字写了他对位于城邑之间的蛮夷征讨战争的成果。 以前的时候,这些事情诸侯们根本不会往王畿送,但是现在有关征战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向王畿递送。 这是王权威势的证明。 现在的邦周各个诸侯国控制的区域,主要就是城池和城池周围的一圈,然后通过道路,将一个个城池链接起来。 但是在城池之间,道路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那里是一个个的真空地带,很多的蛮夷就生活在那里。 所以蛮夷不一定从边境而来,而是就在身边,这些蛮夷不像是当初的淮夷那样强大,但是一些小国还是应付不了的。 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纷纷隐藏在山林水源旁边,时不时就会出现劫掠。 现在诸夏列国在做的事情就是一点点的清剿这些蛮夷,然后在新的土地上建造城镇,开垦土地。 这些年王室对晋国的支持很是有效,尤其是在关键时刻,狠狠打击了晋国国内的小宗僭越行为,防止了晋国的内乱。 这让晋公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当年洛成还特意嘱咐了他,没想到还是搞出了这种事情。 二十年之间,晋国实际掌握的土地增长了一倍有余,城邑之间的蛮夷在持续的减少,晋国的国人和奴隶数量则增长很快,已经近十年没有蛮夷主动袭扰晋国的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给予了王室丰厚的回报,这些年来王室贡品的三层都是晋国进献的。 洛成提笔回复。 “晋公,信已收到。 剿灭蛮夷是邦周的王道大义,您能走在王道之上,王上和孤都很是欣慰。 持续清剿,一刻不要放松,夷狄就像是路边的杂草,稍微不注意就会发展壮大,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 信件写好封在竹简中,正要将侍女唤过来。 突然感觉心口一疼,随后就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直挺挺的倒在桌案旁。 侍女惊叫一声,侍卫们也急忙冲过来查看情况,这些人都是洛成从洛国带来的最忠诚的敢战士。 洛成大口的喘息着,抓住侍卫长的手断断续续道:“去找天子,去找天子来!” 他感觉到自己可能挺不住了,没想到意外会来的这么快,必须立刻交待天子一些事,尤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只有天子才能做。 “是,国君。” 洛成的突然昏倒,让整座王宫瞬间沸腾起来,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加入了一盆水。 仅仅过了片刻,姬服就匆匆赶来,一进来就看到洛成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满脸蜡黄,再也不负往日神采,他这人是真的仁善,回想起洛成往日的淳淳教诲,竟然直接落下泪来。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洛公!” 听到姬服声音,洛成勉强睁开眼,颤颤巍巍的抓住姬服的手,其他人纷纷退开。 他蜡黄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神采,强自笑道:“王上,臣要去见素王了,再不能辅佐您,世道艰难,您以后就要自己走了。” 这话更是让姬服直接泪奔,洛成是像他父亲一样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哽咽道:“洛公,您是为邦周的社稷,寡人的江山才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寡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啊。” 姬服曾经想要将洛国升为公爵国,但是被洛成拒绝了。 洛成声音微弱道:“王上,往事不可追,臣要走了,临终之前有几件事您记住,都是关系邦周社稷的事情。 洛国现在虚弱,没有力量襄助王室,晋国、齐国,这是王室的命,这两国亡,邦周就要亡。 丰镐之地的关键在于函谷关,只要关隘在手中,不用担心西陲之国,可惜秦嬴没能为您诞下王子。 楚国现在是您的盟友,但他们潜力很大,还是要防着一手,制衡楚国的关键在于巴蜀和颖国,其他的申国、随国这些都是冢中枯骨,他们不是楚国的对手。 这些事情虽然关键但不要紧,等洛仁来到洛邑,他会去做,最重要的一件事,臣还没有来得及做,王上您附耳过来,不要走漏风声。” 姬服附耳过去道:“洛公您说,寡人听着呢。” 洛成轻声道:“王子岸表面谦恭,实则热衷权势,心怀毒蛇,这些年来招揽才智之士,怕是怀有异心。 臣本来想待他成年将他封到吴越之地,却没想到这么快身体就撑不住了。 今日您离开这里,一定要杀掉王子岸,或者立刻将他流放,否则他一定会成为王室祸乱的根源。 只有太子进即位,这样王室与楚国之间的联盟才能稳固,太子进身上绑着的利益太多太重要,您不要掉以轻心。 协调诸夏,压制蛮夷,这是国策,不能有一点闪失。” 洛成从老祖宗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冥思苦想,他相信老祖宗不会突然问这一句,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所做的灰飞烟灭呢? 可能性很多,但最多的就是内斗,足以让一个昌盛的王朝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他一直很是关注这方面。 让父亲杀死儿子,即使他和姬服感情深厚,本也是不该说的,但临终之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姬服自然是被洛成说的话惊到了,王子岸也是他的儿子,哪里有儿子不犯错,父亲却直接杀掉的道理呢?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即使以他的好脾气,也定然要发怒。 但是望着洛成认真的神色,他就像过去二十年一样,点头道:“洛公,寡人知道了。” 交待完这件事,洛成有些放心下来,伸手将戒指摘下,递给自己的妻子洛姜,说道:“孤已经不能活着回洛国了,这枚戒指是洛氏家主的信物,交到仁儿手中。 仁儿辅佐天子,宴儿辅佐楚侯,齐侯是姬姓的姻亲,晋侯是姬姓的宗亲,仲数镇守应地、许地,有这五人在,邦周天下想必可以安稳了。” 洛成并不担心戒指会丢,这枚戒指是神物,让洛姜送回去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戒指之中存放着无数的书籍,不仅仅是史书和列国谱系,还有这些年王宫之士写下的智慧结晶,这都是能够增强底蕴的东西。 姬昭来到了他的床边,他来送自己的这个子孙一程。 “老祖宗!” 洛成很是激动,他的父亲死前满是不甘,见到老祖宗也只是想要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 他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他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到的事情,他带着一丝希冀之色,希望老祖宗能称赞他。 姬昭笑着赞叹道:“阿成,你很好。 你做到的事情,已经出乎了我对你的期望,阿苏之后,你是洛氏最杰出的家主。” 这是姬昭真心的称赞。 以洛成的天赋,不过就是一个裱糊匠罢了,能维持邦周的运转已经殊为不易。 没想到洛成竟然能够通过一系列操作,作出现在的局面,甚至帮他拿到一个顶级的唯一玄阶道具。 还大大增强了家族的政治信誉,家族的威望在他的任上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而且之后系统结算他这一生,恐怕还能拿到一个玄阶道具,加上大量的气运点,这种成绩,属实是大大的超过了姬昭的预料。 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不仅仅是现在油尽灯枯的身体,洛国也遭遇了大难,整整一代公族子弟死在了战争之中。 这些年洛国开始收缩,放弃了大片的土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四方的诸侯占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听到老祖宗的称赞,洛成开心的笑了起来,老祖宗的一句称赞,胜过史书上的千万言。 姬昭也很是高兴,一个资质不错顶级的子孙,超越极限,获得了他难以想象的成就,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虽然天命难违,但是洛氏子弟前赴后继,积攒气运,不就是在一点点的逆转天命吗? 待到功成之日,他便能举三千年洛族之力,改天换地了。 洛成重重咳了两声,笑着,手臂无力垂下,气息全无。 【洛成薨,开始计算洛成一生功绩,非天命之子,无祖宗保佑,超越极限,修正中。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路人卡。】 【玄阶·路人卡(变成路人吧!):可对任何人发动路人卡,他的存在感将极具削弱,即使再熟悉他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 洛成不是天命之子,所以在功绩之上就会打一些折扣,但是他曾经超越极限,这也是能够获得奖励的,所以最终的功绩结算相当可以。 这张卡片的效果之强,让姬昭也有些惊讶,相当于直接将一个人的存在抹掉了。 随后姬昭的目光就被黑云所吸引,洛成一死,黑云就开始有了异动。 史官在竹简上刻下,“太师、天官长、洛侯成,二十年薨,王大恸!” 洛姜大哭,姬服也泣声大作,所有人都痛哭起来,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洛成被谥为“宣”。 姬服为他举办的葬礼很是盛大,他是真正的权倾朝野,不谈能力,单单以权力来说,他比先祖洛苏后期还要大。 洛苏只担任了五年的摄政,而洛成由于姬服能力不堪,所以执政二十年,始终大权在握。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姬服因为悲伤过度,竟然染上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直接崩了。 洛成临终前交待的王子岸没有被诛杀! …… 洛宣公,承继素王之功,文公之德,懿王待之如父,诸侯望之如主,德威远著,伐戎振夏,广结盟誓,二十年间,天下幽而复明,旷世之功,实难书之。——《史记·洛世家》 突然想到管仲临终前嘱咐齐桓公的事情,齐桓公也没听,这些君主貌似都喜欢这样,临死的时候说的话,都是最重要的,结果偏偏不听。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血色王畿 大冢宰大宗正和先王先后逝去,整个洛邑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进会继承王位,展开邦周新篇章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王子岸邀请太子进到他的宫中做客,太子进自然不会怀疑自己一向亲近的兄弟,没想到王子岸竟然在宴会之中安排了刀斧手,果断而残忍的弑杀了自己的兄长太子进。 其后率领着已经效忠自己的一支军队,在王宫之中疯狂杀戮,将整个王室近支屠戮一空。 那一夜,整座王畿都笼罩在血色之中。 王后楚芈在楚国精锐的保护下连夜出奔,逃往楚国。 翌日,四方诸侯留在洛邑之中的联络使臣们才得到这个消息,纷纷将这个惊天变故报告回去,整座王城都在王子岸的屠刀之下瑟瑟发抖。 不过王子岸并不是杀人狂魔,他杀的所有人都是有政治目的的,所以这些使臣很快就接到了来到王子岸的安抚,渐渐放下了心。 洛仁在赶往洛邑的路上,接到了这个消息。 “国君,镐京城传来消息,王子岸发动政变,弑杀了太子进和所有王室近支,根据传来的消息,三代以内的王室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王后楚芈已经在楚国精锐的保护下逃往楚国,现在洛邑在王子岸的控制之中。” 这个消息宛若雷霆一般,直接将洛仁劈的愣在原地,他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想要说什么。 “噗!” 鲜红的血直接喷出,洛仁竟然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近臣连忙将他摇醒,洛仁悠悠醒来,已经是满脸泪水。 “素王啊!这是天要亡我邦周吗?洛国付出那么多的牺牲,最终换来一个这样的结局,仁不服啊!” 前一刻他还畅想着再积累二十年,就率领着晋楚齐洛郑颖六国联军,配合着秦国将占据祖宗宗庙的西戎彻底赶走,完成光复大业。 结果下一刻就传来了这种毁灭性的消息,王子岸动手很快,没有火并,所以王畿的实力损失不大,但天子最重要的法理他却毁灭了个一干二净。 天下诸侯谁会服他? 没有威望,调动不了诸侯,还妄谈什么返回祖地! 邦周的国祚将会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这让洛仁感到恐惧。 洛国和邦周的命运绑在一起,邦周灭,洛国亡,他嘶哑的声音中满是不甘。 没人会想到,姬服因为太过悲伤,操劳洛成的葬礼以及后续直接病倒,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 或许他从内心深处,也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杀死自己的儿子吧。 “国君,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去镐京城吗?”追随洛仁而来的家臣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洛仁狠狠地拍了一下车架,痛声道:“王子岸,一个弑兄夺位的逆贼,践踏宗法,毫无德行的人,孤怎么可能去辅佐他呢?” “那我们要去讨伐他吗?” 洛仁顿了一下,恨声道:“先王只有这两个儿子,先王自己也没有兄弟,他还将所有的王室近支都杀了个干净,即使是诛杀了他,还能让谁登基呢? 这位王子,敢于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是因为对洛氏的行事风格很是了解,他有恃无恐的底气就在这里啊。 他杀光了王室所有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孤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回洛国吧。” 洛仁想的没错,王子岸自己清楚,天下诸侯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利益为先,只有洛国威望高,行事以宗法纲纪为先。 但洛氏虽然维护宗法,优先级更高的是邦周社稷的存续,只要将邦周社稷和他绑定到一起,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现实果然如同他所想的发展,洛国没有对他动手。 “国君,王子岸践踏宗法,如果不做出反应,恐怕无法交待啊。”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天下都会看洛国的反应,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难道不是告诉天下人,宗法就是个笑话吗? 洛仁有些无力的挥挥手,道:“以后王畿孤不会来,以最严厉的口吻斥责王子岸,洛国对王室的朝贡也停掉。 将消息传出去,洛国百年不朝周。 以后好好发展洛国吧,王室就是一滩烂泥,靠他们撑起大旗是没戏的。” 有些心灰意懒的说完,洛仁开始让家臣给四方诸侯写信,“先向四方诸侯发一封信,说孤德行浅薄,能力不足以担任天子的卿士,所以不去王畿洛邑任职,让天子另外选择。 第二封信再言辞激烈的谴责王子岸弑兄,洛国百年之内不会再向王畿进贡。” 至于不为太子报仇,理由就很光明正大了。 虽然经常说储君也是君,但这只是尊敬的说法,程序上,太子进的确还不是君。 既然不是君,那么诸侯就没有为他复仇的义务。 况且王子岸是真的狠,他把有可能威胁他王位的王室全都杀了,就连洛侯都必须要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王。 家臣们只觉得这两封信非常妙,不会对洛国造成什么影响,他们根本不懂洛仁的心情。 很多人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帮着王室,但是洛氏是不得不帮,这是在宗庙之中,和老祖宗再三确认过的。 虽然老祖宗语焉不详,但深深地阴霾却印在每一任洛氏家主的头上,邦周是不同的,这是洛氏发家的王朝,因果纠缠之深,是难以想象的,想要弃之如敝屣,那是做梦。 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才将邦周的国势稍微振兴了一点,王室的军队也渐渐的恢复元气,说不准就能直接杀回镐京祖地了。 结果现在被王子岸全都毁了,心灰意冷之下,他甚至觉得邦周的天命已经不可挽回,只是希望能够多维持一段时间。 洛国的实力现在恢复的不错,但是公族子弟的大量牺牲,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补充回来的,洛仁觉得现在要专注国内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各国之中,各个诸侯国的反应都不相同。 晋国和齐国几乎同时痛骂王子岸,这两个国家对邦周之间的绑定虽然没有洛国这么强,但他们同样是受益于王室的。 见到洛仁的反应之后,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洛仁的顾虑,沉默一番之后,两国国君都选择了和洛国一致的做法。 先是谴责,然后立刻停掉了对王室的进贡。 虽然慑于王室现在还不错的实力,没有拒绝承认王子岸的王位,但很明显是不准备与他有什么接触。 秦国接到了洛国不朝周的信息,秦伯造非的表情很是奇怪,他有些感伤,又有些高兴。 洛成和天子是秦国的恩人,这些年秦国的发展,这对君臣的支持功不可没。 但同时这又是一种深深地束缚,就像是拴着风筝的那条线一样。 而且洛氏一直都想要返回祖地,这与造非对秦国未来的展望是冲突的,尤其是镐京城的产出,他早就想要截留了,但是之前实在是不敢。 “王室之人不准他们过函谷关,镐京城的年贡停掉,算是报答先王对秦国的恩情吧。” 说完这句话,造非走出了大厅,他的嫡长子跟随在他的身边,望着辽阔的天空,造非还是忍不住大声的笑了出来。 “问匀,这是上天要将这片土地赐给我们啊,等孤薨了,你要继续率领着秦人在这片土地开拓。 宣公曾经说周人失去了这片土地,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这片土地要属于秦人了。” 颖国,洛成的弟弟洛仲数被封在这里,他的反应和洛仁几乎相同,先是气的吐血,但是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 楚国恐怕要北上了,作为王室的屏障之一,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出兵帮助王室。 这几国好歹都还算冷静,跟随着洛国的脚步,只是将这件事冷处理。 但楚国可就冷静不了了,拥有楚国血统的太子眼看就要登上王位,居然直接被弑杀了。 几十年的投资都打了水漂,这怎么可能不愤怒呢? 不仅仅楚王,所有的楚国臣子几乎全都心态爆炸。 这些年楚国除了拿了申国和随国几座城池之外,一直没有进攻这几个汉水姬姓国,而是向着东南方向的淮夷区域拓展。 他们就等着太子进上位,开始给楚国谋划好处,结果现在突然没了。 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楚国高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致通过了起兵的决策,毫不犹豫,毫不拖延。 至于洛宴的意见? 他第一个倡议伐周的! 洛氏子弟一向对自己的身份摆的清楚。 洛仁直接原路返回,没有去杀王子岸为太子进复仇的原因很简单。 太子进还不是王,而他已经是洛侯了,所以两人之间没有直属的君臣关系。 洛宴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现在是楚臣,这件事情楚国吃亏太大,而且当初就是他代表王室给了楚国承诺。 现在楚王没有丝毫怪罪,对他已经是非常大的恩典与信任。 所以他的态度是一定要摆出来的。 虽然他知道出兵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些年王室的实力恢复的很不错,即使经历王子岸这件事,只要不是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王室是能完全能应付的。 论做王的天赋,王子岸确实比他的哥哥要强,至少这一场政变称得上快准狠。 汉水诸姬的反应与楚国完全相反。 实际上从从楚国和王室结盟开始,他们就有些慌了。 毕竟这几个国家从建立开始的任务,就是为王室防备楚国的,现在突然告诉他们,对面和我结盟了。 如果不是王室强势,这几个诸侯心态都要崩了。 这些年来,申侯等人可以说是备受煎熬,时时刻刻担心被王室背刺,用他们来交好楚国。 这让申侯、随侯、唐侯三人心中对王室很是不满。 虽然二十年年来,王室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洛氏在王畿之中掌控大局,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放下心来。 毕竟新的天子是楚侯的外孙,到时候肯定是偏向楚国的。 到时候王后再给他灌输一些思想,他们这三个和楚国毗邻的诸侯肯定要吃大亏。 没想到王子岸直接弑杀了太子,这瞬间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不管其他诸侯怎么看,申侯、随侯、唐侯三人喜出望外的派出了国中大臣,携带者大批的贡品前往王畿洛邑,承认王子岸的王位。 天底下这样的诸侯还是不少的,尤其是上一次利益获得的不够多的那些诸侯,都指望着新王上位能够获得更多。 面对着复杂的局势和洛国暗中的表态,除了楚国,其他诸侯国也就偃旗息鼓,没再声张。 但是很多人都意识到,这种践踏宗法制度的人居然能够做王,一下子让很多人心中活了起来。 洛侯不再担任天子卿士,郑侯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郑国是距离洛邑最大的姬姓诸侯国,在诸夏列国之中也有足够的分量。 只要自己现在到洛邑之中支撑王子岸,那么投桃报李,王子岸一定会回报给自己权力。 洛国虽然不朝周,但以郑侯对洛国行事风格的了解, 最终一定会默认王子岸的王位,那么一旦他能够担任执政,一定能为郑国获得无数的好处。 虽然不可能获得像洛国那种超然的地位,但这些年在洛成的执政之下,王畿的财富可不在少数,对于扩大郑国的实力和影响力都是有极大作用的。 整个诸夏列国,晋国、齐国、洛国保持缄默,楚国怒而兴兵,郑国站队洛邑,宋国、陈国伺机观望,秦国、费国还在与戎人血战,一群小国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将整个天下笼罩在其中。 …… 对“血色王畿”的记载,周王朝官方史书中,对于悼太子进的薨逝缘由是懿王崩殂,于是伤心过度而死,所以最终僖王登基。 但是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太过粗糙,得益于洛氏皇族对史书的保存,我们能够看到,很多诸侯国的史书中都明确记载了“岸弑太子进”。 这种直呼其名,不为尊者讳的行为,证明僖王的作为严重挑战了当时的道德底线。 从僖王弑兄开始,整个春秋的历史都笼罩在暗杀的阴影之下,仅仅粗略统计有名有姓的诸侯就有上百位死于刺杀或者直接弑君,历史彻底滑落向礼崩乐坏的深渊之中。 当然,这件事情最严重的影响莫过于洛国不朝周,这对周王朝的统治造成了沉重打击,随后各国诸侯的表态,证明了一件事情。 一旦洛国迫于周礼与周王室断绝外交关系,周王室维持统治的整套体系都会在瞬间崩塌。 这也印证了笔者的观点,被史学家津津乐道的所谓懿王中兴,就像是建造在沙滩上的城堡,不过是在洛国付出血的代价之下的回光返照罢了。——《周王朝兴衰史》 春秋最经典的弑君环节开始,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里,大概会有一百多位国君死于臣子、公室子弟之手。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割土(为盟主第二次睁眼看世界加更) 洛仁回到了洛国之后,越想越气,再一次病倒之后,旧伤上生出了毒疮,竟然直接奄奄一息了。 这是姬昭也没想到的,一个月之内送走两任家主,他也没遇到过。 在恍恍惚惚之中,洛仁见到一个贵气逼人的男子站在自己榻前,“素王,老祖宗,仁终于见到您了,这是要逝去了吗?” 他说不出话来,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我有神物,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疾病,不过你这是心病,如果不能调整,还是会复发的。” 姬昭本来想直接用药符救他一命,他对自己的子孙还是很好的,却发现洛仁这是心病引起的生理性病变,即使这次治好,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发病。 没想到洛仁摇摇头道:“素王,神物不要用在仁的身上了。 二十年前,仁在应国率领着洛氏的族人浴血奋战,无数族人死在那里,有很多连尸体都找不到,仁那个时候高烧不退,后来突然痊愈了,那个时候就是您救了仁吧。 现在又落到了这个地步,仁可真是不孝啊,让您操劳。 当年仁以邦周的辉煌激励着族人,最终却换来这个结局。 这次回到国中,见到那些守卫在宫廷中的年轻侍卫。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二十年前牺牲的族人的孩子,现在见到他们,就想起了曾经,仁食言了,甚至不敢和他们说话。 邦周没能兴盛,仁应该当年就死在应国。” 姬昭看的出来,洛仁脸上笑着,眼中却没了光,这是已经有了求死之心,他无颜面对族人,这是洛氏家风的影响,爱憎都很分明。 在不危及家族传承的事情上,姬昭一向顺其自然,眼见素王离开,洛仁痛哭着,他强行起身跪拜。 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气绝而薨! “国君啊!” “昊天,素王,这是上天不钟爱洛氏了吗?” 所有侯在榻边的人都在放声痛哭,短短时间之内连续薨了两任国君。 上一任的丧事还没有办完,这一任的丧事就开始,让所有人都觉得天要塌了。 尤其是洛仁临终之前所说的话,让所有的洛国公族都感同身受,细细数去,谁家没有子嗣当年亡于应许两国呢? 国君悲愤而亡,让洛国的公族对王室更是半分好感也无,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引发的轰动甚至比王子岸弑兄还要大。 王子岸更是直接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会这样呢?” 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洛国承认的,这个弑兄的罪名会永远安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的儿子可以,他将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干了,等到他崩殂之后,王室和洛国的关系终究是会缓和的,但是现在洛侯因此悲愤而亡,恐怕真要百年不朝周了。 那邦周的社稷怎么办? 洛国的君位传承自然是有顺序的,洛仁的嫡长子洛阳已经成年了,他操持着父亲的葬礼,到宗庙之中祭拜了素王和历代的先君,成为了洛国的第十一位国君。 洛成和洛仁虽然相继逝去,但是留给洛阳的政治遗产还是非常丰厚,而且他的能力治理一国是没有问题的。 洛阳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将宗法和周礼全部整修一遍,在青铜柱上刻下文字,然后将这些青铜柱立在昭都的城中,以遍所有的国人观看。 这一招等于是向全天下表达了洛国对于洛邑周天子的不满,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是个践踏宗法、不遵守周礼的贼子了。 天下的诸侯全都往洛国来奔丧,楚国自然同样向洛国派出了吊唁使臣。 洛宴刚刚得到了父亲逝去的消息,就又得到了兄长逝去的消息,这下楚国之中一开始有些埋怨他的,也开始同情他了,真是惨啊。 本来准备亲自率领大军讨伐周王室的洛宴,向楚侯卸下了大将的职责,想要带着妻子和子嗣往洛国奔丧去。 楚侯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带着楚国的使团去,楚国虽然和周王室敌对,但是既然洛国这次没和周王室站在一起,那就没有必要得罪洛国。 况且洛宴可是真正的洛氏嫡系,他的孩子都是洛国嫡系,姬昭的祖宗保佑还能够庇护他们,不去祭拜素王是说不过去的。 楚国大量的军队顺着大江而上,申随两国所有的人马都守在城中,根本不敢出城野战。 洛仲数本来还纠结要不要帮助周王室,当听到自己侄子悲愤而亡的时候,彻底破防了。 下令所有的颖国士兵不得出战,让楚国军队过境,他甚至还亲自出城为楚国大军送上粮草。 于是当楚军到达王畿的时候,面对的竟然只有周郑联军! 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义必自毙! 楚军直接驻扎在了嵩山脚下,这里距离洛邑甚至都不远了! 周王室的军队和郑国的军队在太室山的山脚下防守着楚军的突然袭击。 “王子岸,弑兄之人,如何王天下? 上天难道会保佑他这样的贼子吗?” 楚国太子直接对着周军怒骂。 姬岸和郑侯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将楚军退去,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想和楚军打。 尤其是姬岸,他知道王室军力不弱,但是他还没能掌控军队,这样贸然出战,如果出现意外,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于是郑侯对姬岸说道:“王上,楚军污蔑您弑兄,这是无稽之谈,这一定是受到了奸人的蒙蔽。 只要表达出足够的诚意,想必楚国是能够理解您的。 王太后楚芈想念家乡,回到了楚国之中,她是您的嫡母,您应该尽孝,不如将唐国的宗主权交予王太后,作为养老之地。” 郑侯这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将一个姬姓的诸侯国送给楚国,但是姬岸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唐国迟早要被楚国兼并,现在送出去也没什么。 “到时候寡人在王畿之中为唐侯划一片国土作为补偿,相信唐侯也是愿意的。” 商量出对策之后,姬岸就赶紧派人到了楚军的大营之中,熊旦直接就要将王使赶出去。 使者连忙大声喊道:“太子,王上愿意将唐国作为王太后的赡养之地,以尽孝心。” 熊旦脸色变了数遍,最终还是将使者带进了营帐之中。 王室和楚国之间的结果再次震惊了天下的所有人。 王室的军力不弱啊,洛宣公这么多年的操持,卖洛国的血,吸诸侯的血,用尽手段给王室练出了一支不弱的军队。 怎么没打就割地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姬岸心中的想法,他是个阴谋家,对这些洛宣公训练出的军队根本就不信任。 这方面姬岸倒是深得不战就能不败的精髓,用他认为不重要的唐国土地,换取楚国的退兵,用可以接受的结果,防止未知的严重后果出现。 洛阳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现在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直接悲愤而亡了,因为洛国这些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从洛国建国到现在,将近三百年,洛国谱系之中的公族,算上旁支中的旁支,所有的老弱病残全部加起来,到现在竟然只有三万? 孤听闻,懿王初年,纯粹公族子弟组成的洛国敢战士就有三千人啊!” 洛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的三叔叹道:“这些年洛国实力在恢复,但是公族子弟的伤亡太大了,而且公室子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庶子很少,这导致公族缺乏人口补充。” 洛阳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些,从来没想到为了邦周的兴盛,洛国居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洛国必须要收缩战线了,不能再让公族子弟大规模参军,让他们都回来生孩子,就这么一点人口,敢战士谈何重建呢?” “国君,如果让公族子弟退伍,那我们就要放弃很多的土地。” 洛国公族、卿族、国人是参军的主力,尤其是洛国公族的子弟,从小就会接受军事训练,是洛国军中的骨干。 “暂时放弃一些吧,人口才是国家最重要的东西,将重要的位置攥在手中就行,等到人口恢复,随时都能夺回来。” 如此大规模的战略转向,不仅仅要通知国内卿族,还要通知齐国这些传统的盟友国,让他们做好准备。 随着王室和洛国的巨变,整个诸夏世界向着未知滑落而去。 …… 僖王即位,楚国伐之,不敢战,割地以赂楚,无威、无势、无胆,焉能不败?——《史记·周本纪》 洛阳的属性就不放了,他就是个过度人物。 晋侯杀王和僖王弑兄,郑伯射桓王肩和楚王迫王割土,兄弟们觉得这个和历史上哪个对天子权威的影响更大?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天下为棋盘,诸侯为棋子 洛国,昭城。 这里是洛国之中毫无争议的第一大城,整个洛国公族超过八层的族人都居住在这里。 尤其是第十一代国君洛阳着手恢复公族人口,将公室之中大量的土地赏赐出来,而且加大了过去对公族子弟的优待之后。 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洛国公族的年轻子弟数量渐渐恢复,洛国终于再次拥有了操纵天下的资本。 现今在位的洛侯名为洛休,是洛国的第十三位国君。 【能力属性:权斗:90(88+2)(+2为属性卡提升);治国:84;御人:82;统率:80;武力:84;军略:83。 家主声望: ①王室:冷淡;②王族:中立;③诸侯:中立;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家族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现在的洛氏,分为洛国本家、楚国一系、颖国一系三支。 不过另外两国的洛氏,新一代的子嗣眉心已经没有红点,这是失去素王保佑的证明。 现在居住在洛国之中的洛国公室,成年男子共有15人,未成年的共有17人,首先是当代洛侯休,他有三个成年的嫡子,分别是太子曦,公子格,公子运。 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他弟弟有四个成年的嫡子,另外就是洛休的两个堂兄弟,以及自己的4个堂侄,这15人都是在姬昭的系统之中的,也是他能够施加祖宗保佑的15人。 随着姬昭对家主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洛国的继承法属于嫡长子继承法与老祖宗继承法并行。 洛休虽然属性不属于天才,但是他却是洛氏三百多年来的第二位天命之子,他从洛阳时期开始沉睡,直到洛休出生被系统唤醒。 这些年他不仅关注洛休,而且始终关注着洛氏族人,可以说比较失望,不能说差,但是在春秋战国这种大争之世,平庸就是落后。 这15人的天赋都不算是差,基本上都有一两项属性在80多,其中一个人的个人武力还达到了90,但武力对于一个家族的传承其实没什么大用。 历史就是无情对无脑的碾压史。 不过这些子弟出生在洛国公室,在洛氏的教育之下,他们的眼界能力天赋基本上都能完全发挥出来,循规蹈矩的做事,还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姬昭给洛休的属性加了两点,毕竟88和90之间的天赋差距是致命的。 88的属性,没有那种灵机一动的智慧,关键时刻看不透时代的迷雾,更不要说引领时代的发展,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天命之子,不应该被属性所局限。 实际上洛休出生的时候姬昭就很是好奇,要知道洛氏上一位天命之子可是洛苏,至今为止他最喜欢的子孙,没有之一。 完全体的洛苏在他的时代堪称皓月当空,能一手压着除了熊顿之外的天下人所有人打。 洛休这个比较平庸的属性凭什么能够得到上天眷顾呢? 姬昭一直在观察,然后就发现洛休是个怪才,他作为君主确实普通,但是他在“不务正业”方面直接将天赋拉满。 这是一个学者型的君主,在他的统治之下,洛国的学术环境迎来了大升级。 如果有数据显示的话,洛国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对学者吸引力+100%,典籍编纂速度+100%,文气+100%。 尤其是他创建的学宫,表面上是请那些有大才的人教洛国人读书,但是同时却鼓励这些学子积极讨论国家大事。 这种学宫以前都是天子官学,洛氏学宫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是第一个普通国人也能入学的学宫。 那些拥有才华、却在过往两百年来被等级制度压制的元士、国人,终于得以一展才华。 姬昭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稷下学宫与太学院的结合体,这个时代能搞出这个,真不愧是天命之子。 尤其是学宫建成十年的时候,系统弹出了一条消息。 【圣人学宫建立十年,这是历史上第一座正式的学院,它的声名将会永远的在历史长河中流淌,你获得了玄阶道具——七窍玲珑心。】 【玄阶·七窍玲珑心(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发动此卡指定一人,军略、权斗天赋潜质升至99,但寿命不超过三十岁。】 当系统竟然奖励了他一个玄阶道具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做老天爸爸最疼爱的崽。 玄阶道具! 排除掉气运点的区别。 洛成这一生多少功绩,光是平定四方夷人之乱就足以名留青史,还担任摄政,才给他搞到了两个玄阶道具。 抽出来的道具和系统直接给予的道具,区别还是挺大的,这些成就给予的道具,都是抽奖池中抽不出来的。 洛国的实力在膨胀,但由于洛仁当年为了和王子岸划清界限,向天下宣言“百年不朝周”,洛阳又彻底贯彻了这一条,所以与王室的关系很是冷淡。 公室这些年没有顶级人才,加上没有天子卿士身份加持,洛国本该迎来一波衰落的。 但三代洛侯选择了将政权放手,通过选拨公族和卿族之中有才能的人担任卿大夫,来治理国家,公室掌控最精锐的军队,包括洛国敢战士。 加上洛国的政局一向稳定,所以这些年来,洛国的实力还能稳步提升,洛阳时代放弃的一些疆域渐渐的收了回来,人口越来越多,军队越来越强。 洛休即位以来,时常敲打一下卫国、邯侯、邢国这些国家,同时前几十年限于实力,略微放松的压制蛮夷、发展诸夏的任务,也开始重新执行。 若不是抱着这个王道目标,以卫国那种欠打的公室,还乘着洛国虚弱的时候悄悄占据土地,洛国早就不惯着他了。 但这些年来,这个终极目标似乎越来越难了。 随着王室倾颓,诸侯国各自为战,那些宛如潮水一般的蛮夷卷土重来,让很多诸侯都苦不堪言。 诸夏之中也只有洛国、晋国、楚国这种国力强盛的大国,才能在蛮夷侵扰之中不受影响,甚至还能增强实力。 到了现在,洛休认为已经不能任由局势糜烂下去,必须要立刻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过去的洛侯都是选择扶助王室,然后统合诸侯的王道之法,但洛休认为这一条已经不适用了。 洛国虽然还尽力的尊奉周礼,但从洛仁开始,公室中的有识之士,都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世道发生了变化,王道已经渐渐的不适应这个时代。 整个世道都已经向着礼崩乐坏的趋势发展,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王室已经失去了权威和实力。 整个诸夏列国之中,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统合所有诸侯的角色。 以前这个角色是由王室和洛氏联合担任的,但是现在洛国实在是不想去碰王室那个烂摊子。 那么就必须换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 “什么?” 洛太子曦被自己父亲的言论震惊到了。 他不敢置信的问道:“父亲,杀掉齐侯无咎?他可是一国诸侯啊,这件事情不需要再考虑考虑吗?” 洛休冷哼一声道:“什么齐侯?不过是个弑君夺位的逆臣罢了。”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的齐侯本来是前任齐侯的侄子,他弑杀了前任齐侯,坐上了齐侯的位置。 这种公室之间,弑君夺位的事情,在现在的诸侯国中很是常见。 洛曦疑惑道:“可是吕无咎已经做了几年的齐侯,我们这个时候刺杀他,又有什么作用呢?” 僖王当年弑兄上位,现在诸侯也承认了洛邑的王位,吕无咎虽然弑君,但这么些年过去,基本上已经没人在意了。 洛休沉吟道:“当今诸夏列国,深受蛮夷侵扰,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腥膻之气。 天下人心浮动,一直期望有人能够站出来,统合四方诸侯,匡扶王道大业。 能有实力做这件事情的,不过齐国、晋国、楚国而已,楚国不考虑,那就是齐晋了。 现在晋国有些乱,不能担当这个重任,而且现在手中制衡晋国的筹码不够,所以为父准备让齐国做这件事。 吕无咎,我已经给了他几年的时间,但是这几年齐国昏乱,与莱夷之间的战事频频失利。 这证明他是个无能的人,这样的人难道配得上齐国国君的位置吗? 这些年吕无咎虽然没有破坏与洛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却破坏了齐国与燕国之间的关系,这是何等的昏庸啊! 现在齐国国内对吕无咎的不满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对他的容忍也已经到达了极点,我认为齐国的形势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我们再顺水推舟,他必死无疑。” 对这个答案洛曦表示理解,但紧接着就问道:“父亲,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做呢?洛国的声望想必是可以承担这个责任的。” 洛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洛曦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王室?名声?” 对于洛曦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洛休还是很满意的。 “没错,就是王室,单单凭借任何一个诸侯的名望都是不够统合诸侯的。 即使是重启旧年的奉王受命诸侯也不够,想要统合全天下的诸侯,必须要周天子的旗帜才行。 而且这件事做成了,威压天子是必然的,这对洛氏的名声不利。” 洛曦明白了,从僖王弑杀太子进开始,洛国与王室的关系就进入了冰点。 洛休的太爷爷洛仁曾经发下誓言,洛国百年不朝周,天下皆知,洛阳时期立下的青铜柱,现在还在城中立着呢。 洛国自然是不会去朝见周天子的,而且洛氏以往即使是摄政,也都是合理合法的,现在明显是要称霸,洛国是不能沾这个东西的。 “您是想杀掉齐侯无咎,然后将小白送回国,继任齐侯的位置?”洛曦想到了自己的表弟,流亡在洛国中的齐国公子。 “没错,齐国太子已经薨了,只要杀死吕无咎,小白就能回国即位。” 面对现在这种纷乱的世道,除了原则性的问题,洛国自然不会僵硬的尊奉周礼。 那不是守礼,而是愚蠢。 他们在公室之中,还是严格的执行宗法制度,但是干涉起他国事务来,相当的实用主义。 所以现在摆在洛侯面前的就是让具有洛氏血脉,亲近洛国的齐国公子小白回国,继承君位。 吕小白回国即位,以齐国的人口、土地这些硬条件,只要君主正常,再有几个靠谱的大臣,齐国的实力很快就能得到恢复。 作为洛国的传统盟友,还是洛侯的外甥,齐国的强盛能够让洛国得到更多的转圜余地。 洛氏再在暗中相助,能够让齐国更加强盛,统合诸侯,称霸中原也没有问题。 过去的三百多年,洛氏一直都是这样帮王室的,相当的有经验,到时候由齐国出面朝拜天子,会盟诸侯,团结诸夏。 洛国既能够表达自己对王室的不屑,又能借助王室的力量,和齐国联手驱散现在弥漫在诸夏列国头上的邪情。 这个完美的计划,就连姬昭都啧啧称叹,不像是洛休这个属性的人能够想出来的。 正常来说确实想不出来,但架不住洛国公室之中的治政经验书太多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呈现出超越属性的能力,太正常了。 本来计划最合适的人选是原来的齐国太子,这是真正的洛氏嫡女生下的儿子。公子小白的母亲则是随着嫡女同时出嫁的滕妾,是洛休的庶妹。 不过对洛休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他的妹妹。 “父亲,我这就派人去做。”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和父亲的计划,洛曦当即就准备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洛国之中有一批专门做这种事情的人。 而且公室之中还有一张王牌! …… 在洛国的国都昭城,由洛休建立,占地极广的洛氏学宫就坐落在这里。 在洛国之中,国人们将洛氏学宫称之为洛国公学的进阶,同样由洛国公室邀请那些具有才能的人来授课。 其中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洛国的公族、卿族、士族、国人,也有少数其他诸侯国的贵族子弟。 这些学生平时听课,课余时间可以自由的发表对于先贤文章的看法。 尤其是对素王典籍的解读,洛国公室很是鼓励这种行为,毕竟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那些才华不显的智者呢? 若是解读的好,洛国公室从不吝啬赏赐。 对于洛国公室来说,只不过是付出一些金钱就能得到智者的智慧,这便宜占大了。 由于都是贵族子弟,绝大多数日后都是要做官的,所以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对邦周的规划,最起码也是一国的强盛之道。 若是其中有好的意见能够被采纳,甚至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国人,一步登天成为大夫。 这一日散学之后,学生们三三两两的从学宫之中走出,有两人相伴而行。 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个男子,气质很是不凡,若是姬昭能够看到他的属性,估计会觉得自己家族之中都是一群蠢材。 【权斗:92(96);治国:93(97);御人:92(95);统率:72;武力:84;军略:83。】 这是一个甚至稍微胜过洛苏一丝的超级名臣! 他的名字叫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洛国公族,而且是还在五服之中的洛国公族。 吕小白不知道自己的舅父和表兄已经开始安排他,每天还在乐呵着上课玩耍。 他正想叫管仲去射箭,却发现管仲整个人都在走神,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阿仲,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 管仲从沉思之中被惊醒过来,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道:“小白,今日青灵公讲的课让我如梦初醒啊。 懿王时,诸夏列国携手讨伐夷狄,各国尊奉王室,二十年,天下大治,夷狄不敢侵扰。 僖王即位,诸侯不朝,各自为战,于是现在夷狄侵扰不休,诸夏不振,我一直想不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青灵公讲《王道》,我终于想通了。 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 现在夷狄昌盛,就是因为王室倾颓,王道不振啊,既然王道不振,那就要用其他的办法来补足王道。 真不愧是素王老祖,这就是圣人的智慧啊。 困扰我这么久的事情,竟然就藏在这只言片语之中。” 若是洛休在这里,定然要惊为天人,他能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洛氏的历代先祖留下的智慧结晶,这位可是直接自己想出来的。 吕小白更是糊涂起来,但他知道管仲是个有大才的人,数遍整个邦周,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于是便好奇的问道:“阿仲,你想到什么了?” 管仲的眼中放着光,掷地有声地说道:“尊王!” “尊王?” 这个词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陌生了。 洛邑中的那个王室,从诞生的时候就遭遇了洛国不朝周的打击,僖王亲近郑国,结果到了悼王的时候,又与郑国渐行渐远。 现在对诸侯来说,没有人关注王室,诸侯们虽然还保持着表面的恭敬,但连朝贡都是敷衍进行,现在管仲竟然说出尊王这样的字眼。 吕小白奇道:“阿仲,懿王之后,王室之间倾轧混乱,现在连舅父都不去担任天子卿士,还有谁会尊王呢?” 吕小白话中的舅父就是洛休,洛国对王室都是这种态度,其他诸侯自然是有样学样。 “王室倾颓,但他毕竟还是天下共主,代表了王道大义。 国君不朝周是因为不可明说的原因,但其他诸侯还是认可王室的,尤其是他们自己上位也不正常的情况。 现在的天下局势,王室作为旗帜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思绪,写一篇《尊王》,到时候还要麻烦小白帮我交给国君。” 作为洛休的外甥,吕小白能直接见到洛休,所以管仲劳烦他帮自己。 吕小白还在洛国之中悠哉,却不知道齐国之中已经有一场围绕他而起的杀戮正在暗中进行。 从洛氏第九代嫡子洛宴出仕楚国起,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的有不少末代公室子弟或者公族子弟入仕其他的诸侯国。 其中晋国和齐国这两个洛国的传统盟友是人数最多的,洛国之中也有这两个国家的公族之人。 其次就是楚国,因为当初迁入楚国的洛宴一系,现在在楚国之中权势滔天,很多在洛国碌碌无为的公室公族子弟都前往楚国去投奔同宗兄弟了。 齐国之中,现在权势最大的卿族是高氏、云氏还有安氏,其中出自洛氏分支的安氏扎根时间最短。 安氏的崛起有洛国的推波助澜,在洛国的战略方向转向国内,失去了天子这个协调之后,如何保持与传统盟友之间的关系就成了重中之重。 仅仅依靠嫡系之间的联姻是不稳定的,所以洛国选择让洛国公族乃至于公室入仕他国,来换取政治上的友好。 其中齐国的攻略本来是最成功的。 安氏的祖先是洛氏嫡系之一,随着当时嫁入齐国的贵女一起到了齐国,因为下一代就要被降为公族,所以前往齐国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齐侯将这批人封在安地,之后在齐国对外的战争之中,立下了战功。 通过战争安氏开始在齐国内获得权势,同时利用动荡时期大量卿族阵亡来扩大自己的权势。 由于有齐国夫人的帮助,安氏的一切行为都很是顺利。 洛国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了大量的资源,能够让安氏通过小恩小惠收买其他的卿族与国人。 通过与齐国公室、公族之间的联姻,对整个公族体系渗透,安氏的势力增长很稳。 直到拥立新君,也就是前代齐侯为止,安氏在齐国之中的权势已经足以与那些世代盘踞的卿族相比较。 但是吕无咎杀了前代的齐侯和太子,公子们流亡各国,作为太子党的安氏,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这让他们很是不满,尤其是吕无咎明显不信任安氏,在压制安氏的发展,这让他们心中升起了杀死吕无咎,重新赢立新君的心思。 这种想法在现在的列国之中很常见,甚至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两位公子都流亡在外,其中流亡洛国的公子小白,拥有洛氏的血脉,是他们的第一人选。 在和洛氏通气之后,安氏当即就收集吕无咎的行动轨迹,准备动手。 这一日,吕无咎正带着自己的亲信到临淄的猎场狩猎,一行人牵着猎狗,好不快活。 正在这时,丛林之中,突然射出一支暗箭,直直的射向吕无咎,没想到吕无咎的警惕性很高,竟然直接躲开了这致命的一箭。 “有刺客!”吕无咎满脸惊恐的大声喊道,当年他就是这么杀死前任齐侯的,现在自然明白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了。 “保护国君!” 反应过来的护卫立刻哗啦啦的围了上来,卿大夫立刻持着刀剑冲上前来,要将吕无咎护在身后。 眼见刺客没能成功,安氏的家主安宁大夫也不含糊,直接带着披甲的家臣们就要来硬的。 “果然是伱们这些出身洛氏的余孽! 贼子真是可恨,当初没能杀死你们,才造成今日之事。” 吕无咎痛声骂道,浑然没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篡位的人,安宁大夫当即大喝道:“无咎! 你弑君篡位,国人恨不得食你的肉,吃你的血,数年之间,倒行逆施,不体恤国人,以为这齐国之中没有忠正之人吗? 今日就要你葬身在此,用你的血来祭奠先君。” 说着两拨人就开始拼杀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一棵大树的顶上,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名为洛连射,洛国公室子弟,武力达到了90,是洛国公室之中唯一一个。 他的名字是长大之后洛休亲自改掉的,因为他的射术实在是太精湛了。 只要给他一把强弓,一百五十步之内,目标必死! 这一次的事情太过重大,洛曦担心安氏安排的人失手,所以特意将连射带到齐国之中。 眼见下面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洛连射面无表情,他抬手挽弓,微微眯眼,箭声破空而出,没有负甲的吕无咎,只是待宰的牛羊罢了。 “噗!” 这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吕无咎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透胸而出的箭矢。 所有人都惊呆了,安宁大夫脸上瞬间爬满了喜色,大声的呼喊道:“无咎伏诛,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这些人不是吕无咎的亲族,正常来说,主公死了除了少数的忠臣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负隅顽抗。 所以大多数人互相对视几眼,除了少数嫡系之外,都不再攻击。 洛连射乘着混乱的局势离开了这里,一辆马车出现在猎场之外,他闪身上车,沉声道:“世子,吕无咎已死。” 洛曦叹道:“连射勇武,真乃洛氏千里驹,吾国大事成矣!” …… 春秋五霸,合诸侯,挽天倾,声威赫赫,吾实不屑之。 洛氏钟则兴,洛氏弃则败,此为霸主乎?洛氏守家犬尔!——《春秋杂谈》 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周公之后,春秋时期对诸夏贡献最大的人物,没有之一! 另外,将管仲的年龄调了一下,是我的一点私心,后续的章节里会说,这里就不剧透了。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回齐 一行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昭邑的宁静,洛羲神色振奋的匆匆走进宫中。 “父亲,大事已成,连射神勇,一箭射杀齐侯无咎,大夫安宁正诛杀无咎亲族。 现在齐国国内无君,安宁大夫已经派来使者,邀请小白回国继承君位,现在可以送小白回国了!” 现在各国的政治大部分都很是混乱,这种公子流亡他国的事情时有发生,最终被某一位诸侯送回国继承君位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公子小白早在齐国政治开始混乱的时候,她的母亲担心出事,就提前将他送到了洛国避难。 果然后来就发生了吕无咎弑君夺位的事情。 小白的嫡亲兄长,由于留在国中,被吕无咎杀死。 现在齐国的安宁大夫诛杀齐侯无咎,前任齐侯的两个公子都在外国,现在不论是哪一个公子回到国内,都可以直接登上国君的位置。 洛休废了这么大的劲,当然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立刻说道:“曦儿,将小白叫来此处,另外告知你三叔,准备派出军队护送小白回国。 还有同时随小白往齐国走的公族子弟,也要安排好,到时候你要亲自护送他。” 既然要送公子小白回国,洛休当然不会让他孤身一人回去做傀儡。 不仅仅要从洛国军队抽调一批精干的人充当他的护卫,还要从洛国公族和卿族之中,抽调那些可以治理国政的人,作为他的耳目手脚。 这些人本来应该由他的母亲为他准备,但是他的母亲早死,所以只能由他这个做舅舅的给他。 洛曦神色振奋的点头道:“好的父亲。 另外儿臣已经派人到曲国去将公子绍杀掉,以防止齐国的其他卿族将公子绍迎回齐国,现在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洛国公室培养了一批刺客,都是从小收养的死士,专门做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未失手。 先前不杀公子绍,是因为吕无咎还没有死,那样太明目张胆,担心引起吕无咎的警惕。 现在吕无咎已死,公子绍可能会成为抢夺小白君位的人,所以必须要杀死他,洛国短时间之内不能再容忍齐国公室之间发生内乱夺位的事件。 为了让吕小白顺利即位,洛休可算是费尽心思了。 现在各国之中,已经基本上没有哪个国家按照宗法制度来选择继承人了。 就算是被明确立为太子,但是其他公子都是有继承权的,所以就经常出现弑杀君上的事情。 洛国这种情况倒是还没有出现过,毕竟弑君上位的谁敢到祖宗神庙之中祭拜素王呢? 还有那枚家主历代传承的戒指,重若千斤,弑君上位的根本戴不上。 洛国也不像其他诸侯国那样庶子也有继承权,在洛国之中,庶子不氏洛,所以洛国的公子数量很少,基本上应该轮到谁,大家都很清楚。 听到自己的舅父召见,吕小白很快就来到宫室之中。 “舅父!” 吕小白恭敬的向洛休行礼,对于洛休他是非常感激的,若是没有洛休,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白。 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诛杀了吕无咎,现在派遣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你回齐国做国君了。 伱愿意回国吗? 只要你愿意,舅舅就派兵护送你回去。” 洛休笑意盈盈的望着吕小白说道。 吕小白直接愣在了原地,试问谁听到这样的消息能够保持淡然呢? 但很快他就满脸振奋,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公子,虽然洛侯一直都对他很好,但大丈夫谁没有一个醒掌天下权的梦想呢? 午夜梦回之中,他何尝没有想过借舅舅的兵马,回国夺位呢? 但是他明白,只要吕无咎没有破坏姬姜联盟的想法,他舅舅是不会攻击齐国的。 这是每一代洛侯都坚守的准则! 现在他的舅舅竟然愿意派兵将自己送回国,还问自己愿不愿意,那可是东方大国齐的国君之位,谁会不愿意呢! 吕小白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跪在地上,以父子之礼对着洛休下拜,直接抱住洛休的大腿,他眼中泪如泉涌,痛声哭道:“舅父,外甥愿意回国。 五年了! 吕无咎那个恶贼杀死了父亲、兄长,屠戮了多少公族,甚至连兄长年仅三岁的婴儿也没有放过。 这样的恶贼简直比莱夷还要可恨啊! 我对他的恨意如同蜿蜒入海的河流,除非山河断流,否则永远都没有终结的那日。 我知道舅父您是洛国君主,要维持诸夏稳定,不能对这样一个大国动手。 所以从来没有让您为我复仇。 这份恨意就像是一团火一样,一直在我的心中灼烧,外甥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昊天垂怜,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难道能不为父亲报仇吗? 回到国中,我定然要将无咎的亲族杀尽,将他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 想必这样父亲就能安息了。 舅父您愿意在危难之时庇佑我、养育我,这是父亲才会做的事情。 现在还派兵帮助我回国,这是何等重的恩情呢? 即使篆刻在泰山上,即使对着洛水起誓,也不能偿还丝毫,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您。 如果我能回到齐国之中,就将鲁地的五座城池献给您,这是外甥对您的孝心,也是为了报答您对我的帮助。” 吕小白这一番话真是声泪俱下,甚至整个人都已经哽咽的呐呐不能言,看来是情绪压制的实在太久了。 他年幼的时候就来到了洛国,在洛国生活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父亲和兄长被杀害的消息,导致他有家不能回,他对吕无咎的恨意真是一点虚假也没有。 洛休拍拍吕小白的肩膀安抚道:“小白,你母亲去世的早,她在这世上,只剩下你这一个孩子。 这次你能成为齐国国君,想必她在天上也会为你自豪。 回到齐国之后,一定要当一个贤明的君主,善待你的子民,不论是公卿贵族,还是国人,公平的对待他们,想必这样你就能安稳的坐在王位上了。 齐国是诸夏中的大国,东夷还需要齐国出力镇压。 你身上留着洛氏的血,那就肩负着振兴诸夏的大任,我很是期待你的未来,你的母亲想必也很是期待你的作为。” 说完洛休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做了君主,日后美人定然不少,子嗣也会很多,但希宜微末之中跟了你,这些年来对你也是尽心尽力,你要善待她和她的子嗣。 燕侯那边我给他送了信,先前你客居洛国,没有封地,所以他只是给了一些财货过来。 现在你继承君位,恐怕很快就会有希宜的亲族,大批的燕国贵族前往齐国效力,这些都是你的助力。” 希宜是吕小白的正妻,出身燕国公室的贵女,本来以公子小白流亡异国的身份已经配不上这种身份的女子。 但是洛休就这么一个外甥,所谓娘亲舅大,于是特意派了洛曦到燕国为他求娶贵女。 “舅父!” 吕小白再次重重的叩首,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言表。 【重大历史事件开启!你的气运点增加速度加快了!】 系统的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重大历史事件,这是内置在世界底层的逻辑程序。 开启历史事件需要正确的人物,正确的时间,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偏差,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事件都会继续发生。 吕小白从洛休那里离开之后,完全无法压制自己脸上的喜色,他甚至想要直接放声大笑,但理智还是告诉他,必须立刻去找管仲。 如果他要离开洛国回到齐国的话,管仲是他必须带走的人,否则回到国中也做不出一番事业。 管仲是洛国公族,这些年也算是小有名声。 虽然还没有出仕,但洛国公室为他配备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落,甚至还有一个侍女。 这一日他依旧在屋中修改自己的《尊王》,务必要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没想到吕小白突然来拜访自己,管仲这些时日一直埋头做文,吕小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来打扰过他。 管仲也没有收起《尊王》,竹简一片片列在桌上。 他有些疑惑的将神色匆匆的吕小白迎进屋中,问道:“小白,你怎么突然来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吕小白直接拉着管仲走到桌边,朗声笑道:“阿仲,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杀死了吕无咎。 现在齐国无君,安宁大夫派出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我回到齐国继承君位,刚才舅父与我说,会派兵护送我回国。” 公子小白要回国继承君位? 自己的挚友马上就要成为一方大国之君了? 管仲有些恍惚。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与你道别,而是想要邀请你与我一起到齐国去。 我知道你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是不逊色于洛文公的大贤之人。 素王曾经说,如果君主明知有贤能的人却不去恭敬的邀请他,他的国家难道会强盛吗? 如果能够得到一个贤能的人,堆积成山的黄金也是可以舍弃的。 你就是这样的大贤之人,我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一定需要有你的辅佐才行。 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你能够跟随我去齐国,你是我的挚友,我无比的信任你。 回到齐国之后,我愿意将执政的位置交到你的手中,你的所有政策我都会支持。” 实际上在吕小白说出他要回国时,管仲就已经猜到吕小白是想要邀请自己。 面对吕小白的邀请,管仲有些犹豫,他是洛国公族,自然是想要在洛国出仕的。 但是吕小白是他的至交好友,马上就要贵为齐侯。 一个大国的君主这样恭谨的邀请他,又如此的信任他,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他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素王啊,这等的礼遇,仲该怎么办呢? 吕小白见到管仲犹豫,自然知道管仲心中在想什么,他正色下拜道:“阿仲。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是洛国的公族,所以想要襄助洛国公室。 但是恕我直言,洛国公室之中人才济济,即使没有阿仲,依旧能够维持大国的地位。 齐国则不同,几次经历内乱之后,现在国内堪称凋敝不堪,正是你大展手脚的时机啊。 素王说‘贵诸夏,贱夷狄’,还曾经说‘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洛国不需要你帮助也能做到。 可是齐国不行! 而且你不是说要尊王吗? 洛国先君惠公说过洛氏百年不朝周,你的尊王大论在洛国是没有实施余地的。 只要你随我回齐国,你的主张我都会听从。 舅父今日对我说要兴盛齐国,镇压东夷的重担就在我的肩上。 作为素王子孙,阿仲你就不想将齐国之东,这些年犹如附骨之疽的莱夷国彻底消灭吗? 阿仲你总是问我有何志向。 一个流亡他国的落魄公子,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是依靠这身洛氏的血带来的,难道还能奢求更多吗? 现在,孤可以说。 孤要剿灭三百年未曾剿灭的东夷,成就齐国历代先君没有完成的伟业,这是所有祖先期望的。 孤要匡扶正道,振兴诸夏,继承素王的意志,这是半身的素王之血,十年的洛氏教养而应该做到的。 孤需要你,你是足以辅佐圣王的贤才,没有你,孤无法做到这些。” 吕小白具体执政治国的能力先不说,至少人格魅力是很强的。 这一番话从两人的感情,到管仲的政治理想与身份,乃至于未来的蓝图全部考虑到了。 不论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英主啊! 话说到这里,管仲也就不再犹豫,直接下拜道:“管仲拜见国君。” 这一拜,至此君臣之分定下。 吕小白激动地将管仲扶起大声笑道:“你我微末相识,有你相助,吾大事必成。” 送一个公子回国继承君位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带有政治投资性质的帮助。 洛曦率领着五千兵马一路护送着吕小白到达了齐国的边境,沿途的那些小国已经全部打过招呼,他们大部分都是洛国的附属国。 边境的另一侧,齐国公族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在这个时代中,血统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里。 在吕无咎活着的时候,吕小白的这个前任齐侯的公子身份自然是毫无价值。 但只要出现现在这种机会,他身上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就是千金难换的宝物,这就叫奇货可居。 齐国公族、卿族之中无数人的利益,生来就与他捆绑在一起。 洛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予他帮助,能让任何一个人荣华富贵一生的财富,眼睛都不眨的就投入到他身上。 燕国中那些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贵族,随着希宜嫁给他也会自动的为他效力,而且心甘情愿,甚至还要感激这个曾经他们看不上的落魄公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叫吕小白,他是齐国公子,洛国君主的外甥,燕国公主的夫君。 现在的齐侯! 这些人纷纷在他身前下拜,上百万人的生死操纵在手中,吕小白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尊贵,也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责任是如此的大。 他同样向着这些齐国贵族下拜,这个时代君臣之间大致还是平等的,臣拜君,君亦拜臣。 “小白,马上就要回国了,万万不要忘了这些年在学宫之中师长们的淳淳教诲,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振兴齐国与诸夏。” 洛曦心中很是为自己的表弟高兴,小白在洛国生活了十年,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 “管仲随你到齐国,这是你的际遇。他是公族中有才能的人,到了齐国定要赋予重任。 你刚刚即位,怕是宫廷护卫都没有可靠的人手。 父亲在洛国中为你挑选了三百武士,都是与你沾亲带故的旧随,他们的家人还在国中变卖家产,之后都会到齐国来。 吕无咎被刺杀,你要小心一些,有了他们保护你,为兄也能放心一些。 小白,就此别过了!” 吕小白扪心自问,他这些年在洛国的待遇真不像是流亡的公子,洛曦一向很是照顾他,见到洛曦要回返洛国,执手动情道:“兄长,十年养育之恩,小白无以为报。 还请您转告舅父,外甥绝不会辜负舅父的一番心血。” 两兄弟就此别过,洛曦率领着大军返回洛国。 吕小白则带着管仲以及三百穿甲武士越过边境,与那些已经有些陌生的齐国贵族相见。 齐国的公族卿族纷纷涌过来,人数极多,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属于无咎一党,在吕无咎当政时被排斥。 所以对于吕小白的回归最是心动,希望能在新的时局之中纂夺到足够的好处。 安宁大夫自然是在最前面,安氏诛杀吕无咎迎回吕小白,他是首功,吕小白定然是要重用他的。 “国君,您终于回来了! 安氏深受先君恩典,却让他的子嗣流亡在外,这是臣子的耻辱啊! 现在您终于回到了齐国,臣卒后,不至于无颜面见先君。” 吕小白与安宁大夫执手垂泪道:“世事艰难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忠诚,安宁大夫为孤复仇,孤绝不会忘。 孤此番回国,定要荡清妖邪,让宗亲贵戚免于逆贼无咎时的烦扰。 安卿,孤来为你介绍,这是管卿,洛氏公族大贤,舅父忍痛割爱于孤,日后二位要作为左右冢宰,共同辅佐孤。” 吕小白这番话,将管仲推向齐国台前,又点出他的身份,让众人对管仲不敢轻视。 等到了临淄,梳理清齐国国中的关系,自己的几路强援到了齐国,吕小白就立刻要任命管仲执政,改变齐国这些年衰弱的局面。 安宁隐晦的望着管仲一眼,见到他面容俊美,神情淡然,气质凛冽,一看就不是常人。 洛侯推荐给吕小白的公族之人? 对于杀吕无咎这件事,整个齐国之中最清楚整件事情过程的就是他。 虽然所有人都在传是他诛杀了吕无咎,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吕无咎是死于洛国刺客之手。 若是没有洛国刺客出手,想要这么干脆利落的杀掉吕无咎,还没这么简单。 再回想起先前洛曦与眼前这个青年站在一起,当下就认为这真是洛侯安排的。 于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国君,洛侯推荐给您的大贤,如果不用高位来招待,怎么能够显示两国的情谊呢? 臣能与这样的贤臣共事,是臣的荣幸,难道会不满意吗? 只要是您的命令,臣都愿意忠正的去执行。” 对安宁大夫的表态,吕小白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孤有管仲这样的大贤,还有安宁大夫这样的忠臣,如此多的贤臣辅佐,国家难道会不兴盛吗?” “贺!” 贵族们纷纷欢呼起来。 …… 桓公拜管子为相,管子有识人之美,谏桓公曰:“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大海之广,非一流之归。欲成大志,必先用人,齐国有四贤可用,用之则兴。” 桓公曰:“四人者何?” 管子曰:“张其,燕国贵子,壮而有力,晓畅军事,可为大司马;王成,齐国大贤,公正严明,不诬无罪,可为大司寇;安宁,洛国公族,忠正体直,深谙民本,可为大司徒;吕产,公室子弟,精研机巧,善辨山川,可为大司空。” 桓公曰:“善!” 十年,齐人曰:“任桓管四杰,故齐国盛焉。”——《管子·谏言》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管吕之交 管仲相齐二年,齐国兵力已经渐渐强盛,吕小白很是自豪自己将管仲带到齐国。 然后就得知曲国国君竟然出言不逊,认为让一个白身位在公族卿大夫之上,是无礼。 吕小白顿时大怒。 他登上君位以来,意气风发,又知齐国军力强盛,便心中存了几分炫耀管仲才能的心思,想要讨伐曲国一番。 便对管仲道:“曲伯是个卑贱的人,他对齐国无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是应该被讨伐的。” 管仲心中知晓现在不是对诸侯动武的时机,齐国的改革刚刚开始,往后会越来越强大。 曲国这样的小国,现在还能勉强与齐国一战,等到改革出现成效,大兵压境,便只能屈膝投降了。 于是便劝道:“国君,现在还不是对曲国动手的时机。” 吕小白浑不在意,摆摆手笑道:“阿仲,孤知道齐国不应该与曲国争一时之长短,但那曲伯实在可恶,他竟然说你是乡野之人,提拨为一国之相,甚是可笑。 若是笑孤也就罢了,但如此这般对阿仲,孤绝不能容忍! 这次便让曲国见识见识齐国的兵锋,让他知道阿仲相齐两年,就有强兵在齐,看谁还敢胡说。” 管仲又劝道:“国君,管仲不是在乎那些虚名的人,现在应该继续推行盐铁官营,收取赋税,推行兵民合一,强军练兵,等到……” 吕小白直接站起,执管仲手道:“阿仲,齐国内政孤全部交予你,曲国便由孤前去教训。” 眼见吕小白坚持,管仲虽然一向以臣下自居,但两人相识于微末,管仲对于吕小白一向是有些纵容的。 又想了想即使这一战失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就不忍心打击他的热情,只好应了他。 眼见管仲同意,吕小白很是高兴,然后就直接带着安宁大夫前往伐曲去了。 不得不说,齐国军队经过管仲整治,纪律严明,进退有度,确实是天下强军,两国对战,连战连捷,安宁大夫与吕小白很是振奋。 吕小白很是喜欢周围的景色,畅快笑道:“此地名为长野,便在此列阵,等曲国军队过来,再与之一战,定要让曲伯亲自到齐国,在阿仲面前赔礼道歉。” 齐国和曲国之间的战争,属于礼战。 诸夏列国与蛮夷之间的战争自然是不死不休的,历次天子对楚国这种不服从统治的国家的征讨也是真刀实枪的打,死伤都很多。 但是这一次不同,双方按照礼制而战,并不是为了要侵占曲国的土地,所以对战双方都比较克制。 曲国虽然连战连败,曲伯也只是恼羞成怒而已,倒是不担心齐国就这样灭掉自己。 于是两国就在长野之地摆阵,按照鼓声向前行进,一直到弓箭射程之外停下。 安宁大夫此次连战连捷,意气风发道:“传我将令,擂鼓助威!” “咚咚咚!” 齐国鼓手便擂鼓一通,齐国士卒向前推进,然后安宁大夫就见曲国军队一动不动,也不见擂鼓助威。 “曲国为何不擂鼓助威呢?” 齐国战车冲锋,杀伤了曲国不少人,曲国军队还是不动。 安宁大夫奇怪,但还是道:“擂鼓!” 于是齐国再次擂鼓,箭矢齐射,曲国虽然有盾牌保护,但还是有不少士卒直接被箭矢杀死。 但即使这样,曲国还是一动不动,连阵型也没有变,这就让安宁大夫感觉很是奇怪。 “曲国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列阵而出,明明是想要与我军交战,但是我军已经擂鼓两次,曲国却一次都不擂鼓,又不挂免战牌,这是不符合战场礼仪的。” 安宁大夫已经不像先前那么高兴了,认为曲国瞧不起他,于是皱眉大声吼道:“擂鼓!” 于是齐国再次擂鼓,士卒们再次向前,这一次曲国的鼓声终于响了起来,咚咚咚的鼓声催促着双方的士卒向前。 但是经历过三通鼓的齐国士卒,已经卸掉了一口气,安宁大夫也不是那种无双的猛将,能够带动起士卒的士气。 相反曲国士卒士气旺盛,非常勇猛,打散了齐国的阵型,向着中军前来。 早就得到管仲嘱咐的那些出身洛国的护卫,直接带着脸色发白的吕小白就走,至于战场就留给安宁大夫处理,他才是统兵大将。 吕小白只是过来看热闹,但现在曲国人的热闹是看不成了,再不跑,估计管仲就要亲自带着大笔的金银财宝到曲国,去把国君赎回来了。 吕小白失魂落魄的回到齐国之中,其实这一场失败对齐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国自然有大国的任性。 除非像是懿王时期,洛国和淮夷死磕的那一战,整整几十多年都没能恢复过来。 吕小白是感觉太丢人了,他无颜面对管仲,更不敢去见管仲,只能借酒消愁。 齐国国政有管仲管着,有没有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吕小白沉迷酒色的时候,齐国夫人希宜见到自己的夫君这副模样,很是心疼。 “国君,您终日消沉,回国之后就没有去见过仲相,这不是国君应该做的。” 吕小白叹口气,一把将希宜温软的身子搂在怀中,道:“良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见阿仲。 阿仲,不仅仅是臣子,还是孤的挚友。 如果我是一条鱼,阿仲就是水,如果我是一只鸟,阿仲就是天空,是我离不开他,不是他离不开我。 他为了兄弟间的情谊,离开自己的母国,来到齐国辅佐我。 我还说要让天下人见识阿仲之能,却疏忽之下,败于长野,天下人定要以为阿仲徒有虚名,我有愧啊。 若是阿仲生气,弃我而去,我该怎么办呢?” 希宜见自己夫君连孤的自称都不用,就知道他定然很是惶恐。 她是个温柔贤惠知礼的女子,安抚道:“夫君,您也说仲相是您的挚友。 臣妾听说,如果君主对待臣子如同手足,臣子对待君主就如同腹心。 您对待仲相这般重视与信任,仲相定然是知晓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离开您呢?” “国君,仲相求见!”宦者走进道。 吕小白嗖的一下从希宜怀中做起,忙声道:“你们全都下去。” 那些乐师舞者便匆匆从殿侧离开,殿中只留下护卫与吕小白和希宜几人。 吕小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站起来道:“请仲相进来。” 管仲从殿外走进,吕小白连忙迎上去,执住管仲的手,眼中含泪,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一声:“阿仲,我……” 管仲反手握住吕小白的手,他这等冷静的人,现在也是满眼热泪,:“国君,您不用说了。” 还没等管仲接下来的话,吕小白直接急声道:“阿仲,伱真要离我而去吗? 我错了,我不应该去讨伐曲国。 自此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擅自行动,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小白!”管仲说出了这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的称呼,“你我之间的情谊,要比黄金和石头还要坚硬,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您讨伐曲国,臣没有阻止您,这是我作为臣子的错,又怎么能够怪到您的身上呢? 您没有怪我,还将臣比喻成水和天空,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吕小白听到管仲叫他小白,便觉得欣喜,又听到管仲的话,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他拉着管仲到席上坐下,对夫人希宜说道:“良人,你可听到了,阿仲没有怪我,他还愿意留在齐国帮我。” 眼见夫君一下子就从颓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希宜也是高兴笑道:“仲相与您,如同高山流水,不可分割呀。” “高山流水?” 吕小白念叨两句,很是喜欢这个词,转头对着史官说道:“卿,请您将高山流水记在史册之上,以彰显孤与阿仲情谊。” 现在这个时代的史官可是相当的有风骨,宁死都不会乱写,尤其是很多史官都是洛氏分支,这些史书都会汇集到洛国之中,整个天下史书最全的就是洛国。 希宜悄悄离开的殿中,重新振作起来的吕小白兴致勃勃的拉着管仲讨论起国家大事,但基本上都是管仲在说,他在听。 由于吕小白水平有限,很多管仲政策之中精妙的地方他还听不懂,需要管仲给他解释,之后就是吕小白的一声声惊叹与称赞。 这种情景在过去的两年之中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这一战的结果传到了洛休耳中,但他只是看了看战报,不仅没有着急,反而很欣慰的笑道:“齐国军力昌盛,若是任用一大将,必胜矣。” 这就是大国君主与小国君主的视野不同。 率领军队的是吕小白和安宁大夫这两个本来就不太懂统兵的人,齐国之中统兵最强的张其没有出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齐国军队在混乱的过程之中,依旧能够很快的结阵,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 这证明经过两年的锤炼,齐国军队相比吕无咎时期,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齐桓公的结局每每想起就有些感慨,尊王攘夷的一代雄主,可惜了。 下午还有两更,今天一共一万四千字。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定策 何为天下奇才呢? 素王、洛文公都是已经渐渐要被神话的人,最近的一位是洛宣公,一手挽天倾,直到现在还在传颂。 史书中所记载的圣王贤臣又是何等人呢? 洛文公那样的经天纬地之人,洛宣公那样能挽狂澜于既倒的大贤,存在于故事之中,没有人见过。 但现在,齐国人见到了。 “仲相之能,宛如天上皓月,我等连群星也称不上啊。”这是齐国的卿大夫的一致称赞。 “见到相国之能,始知素王所言,上古先贤,通天人之变,不是虚言。” 五年来,这种赞誉充斥在齐国的每一个角落之中,临淄城中便是一个稚儿,也知道管仲之能。 一切缘由便得益于此时齐国国内的繁华。 五年前管仲相齐,他在齐国之内展开了一系列的变法改革,短短数年之间,齐国就被他治理的国富民强。 三年之前的一场小败,连一丝的波澜都没兴起,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府库充盈,天下大治。 过去都以为是书上的话,当它出现在现实之中时,对所有人的震撼是无以言表的。 齐国宫中,又是一年税赋上表,吕小白望着那些不断增长的数字,忍不住畅快的笑着。 “阿仲,孤这一生,生我者父母,养我者舅父,成我者是你啊。” 管仲敬陪次席,笑道:“国君是上天眷顾的人。 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和臣没有关系。 正相反,臣能获得一点声名,是因为您的信任罢了。” 管仲一向如此,吕小白早已习惯,问道:“阿仲,五年前你初掌国政之时,曾经说过尊王攘夷,现在是时候了吗?” 听到吕小白问政,管仲端坐起来,正色道:“国君,攘夷已是时候,尊王还差点火候。” 管仲这话倒是让吕小白糊涂了,问道:“尊王攘夷竟然不是同时吗? 难道要我齐国一人攘夷?天下夷狄汹汹,哪里是齐国能剿灭的?” 吕小白一向乐观,但也没觉得齐国能强到这番地步。 秦国和西戎厮杀了将近百年,现在还没分出胜负,楚国从熊顿时就是强国,现在还在和南蛮斗法。 这些蛮夷若是那么弱,齐国历代先君早就剿灭了,哪里还能留到他这个时候。 管仲摇头笑道:“国君莫急,臣这就为您道来。 自素王作《王道》起,这诸夏之中,就只有一种威望最是服人,那就是攘夷。 洛国为何在诸侯之中这么有威望呢? 难道是因为周王室的信任吗?诸侯与王室之间尚且离心离德,又怎么会因为王室而对洛国钦服呢? 真正的原因是,洛国每每尊王之后,就会集结诸夏列国之力,帮助弱小的诸侯国,这才为他们赢得了崇高的威望。 洛国很在乎诸侯的攘夷成果! 熊顿僭越称王,都能因为攘除南蛮有功,而被洛文公放过,这是极其重要的。 楚国两百年来都被视作蛮夷,难道仅仅嫁了一个王后就能列入诸夏了吗? 悼太子即位倒也罢了,但最终成为天子的是僖王。 楚国现在能被认可,是因为百年前,洛公子宴入仕楚国。 历代洛侯从不看血统尊贵,只看两条,一是尊王敬礼,二是攘夷之功。 您想要称霸诸夏列国,就要得到洛侯的认可。 想要洛侯认可,就要有攘除夷狄的大功。 而且现在齐国在列国之间的威势还不够,很多诸侯还在以吕无咎时期的眼光看待齐国。 五年变法,千乘之国,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来向整个诸夏世界宣告齐国的强大。” 洛国的存在,让诸夏这个名词随着周礼的发展,更早的刻进了诸侯的基因之中。 经过三百年的发展,一个统一的诸夏文化圈已经出现。 各国之间的外交礼节都要知会,各国之间发生的各种大事都会向其他诸侯国通报。 甚至就连史书,都会出现外国史官记录本国的历史。 国君如果因为史官记录自己的缺点就要杀掉史官,那么就会有其他国家的史官记录,这就是相互之间的身份认同。 齐国的称霸,就是让这个圈子的所有诸侯认可他是带头大哥,有实力有声望,能为众人平事。 吕小白明白了,振奋道:“阿仲所言,孤懂了。 现在整个诸夏列国都困顿于夷狄的侵扰。 若是齐国能够在与夷狄的战争中取得上风,就能让诸国知晓现在齐国的强大。 这样再邀请诸国会盟定然是无往而不利,舅父就能名正言顺的为孤的称霸加冕。” 以王道之名,行霸道之实,这就是管仲为齐国所选择的道路,也是洛休所期望看到的。 “莱夷! 属实可恨,自先祖建国之时,莱夷便侵扰不休,三百年来战争不断。 一百年前乘邦周虚弱,伙同其他夷狄侵入中原,这样不服王化的蛮夷,如果孤国力强大,还不能剿灭他们,想必是没有称霸的天命了!” 君臣两人定下了对莱夷的战争计划,整个齐国立刻就动了起来,被管仲划分为专门征战的乡邑,开始抽调兵员。 这些国人平时就一直组织训练,战斗力相比以前那种临时征召的农民兵和奴隶兵,战斗力不知道强到了哪里。 而且齐国人口众多,兵力也是极多。 齐国是大国,按照周礼,能够拥有三军,也就是三万七千五百人,实际上很多国家的军队数字都非常虚。 齐国的军队自然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不过现在王室衰微,夷狄众多,各国普遍都远远超过了规制。 齐国这一次出征的正规军带了整整十万,这些人之中的精兵当然没有那么多,像是洛国敢战士那种完全脱产的精锐也就是几千人而已。 但其他九万绝对不是以前那种一触即溃的军队,这些人也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兵员,这就是管仲改革之中的兵民合一之策。 十万大军出征所需要的海量粮草,即使以齐国如今的豪富,也需要调集一段时间。 至于战车更是不用多说,齐国现在是千乘之国,但同样是千乘之国,也有区别。 比如说齐国就是数千辆战车,而像宋国就真的只有一千辆战车,若是打仗的时候坏了,恐怕连备用的都没有。 因为这是齐国在诸夏列国之前亮相的第一战,所以管仲很是谨慎,方方面面的考虑,光是前期准备就花费了整整三个月。 面对十万以上的大军调动,只有蠢货才会在数天之内就率领着大军出征,那不叫打仗,那叫送死。 上一次安宁大夫输给曲国之后,自觉羞愧,便不再亲自领兵,而是改为押运粮草。 这一次齐国之中率领大军的叫做张其,是管仲亲自挑选的齐国大司马,管仲作为相国随军而行。 张其出身自燕国公族,是随着希宜荣升齐国夫人之后,按照惯例追随而来的燕国贵族。 这些年也算是深得吕小白的信任。 他勇武过人,又有谋略,管仲很看重他,这一次征讨莱夷,特意点了他作为将军。 临淄城外,吕小白亲自送别管仲和张其,三人各自端着一杯酒。 “张卿,齐国十万儿郎便交予你手,等伱得胜归来,孤必有赏。” 张其端着酒道:“国君,臣本来只是燕国之中一个闲散的公族罢了,随着夫人来到齐国之中浑噩度日。 没想到能够得到您的信重,只是立下少许微不足道的功劳,就能统领大军。 我知道这都是您对夫人的宠爱和对仲相的信任,惠及到了臣的身上。 素王说,受到了别人恩惠却不报答,是不足以作为人的。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到战场上报答您的恩情。 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死后不能到天上面见昊天与素王,也一定要为您拿下莱夷国。 国君,请受臣一拜!” 说着竟然直接哽咽着单膝跪在吕小白面前。 这个时代即使是单膝下跪的礼仪也是非常的重的,吕小白连忙将张其扶起,动情道:“好,张卿,孤在临淄城中等着你和相国的好消息。”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三战定乾坤 从素王开始,到现在快要四百年了。 蛮夷的智商不比诸夏差,只是文化落后,经过这么多年,他刚刚建立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的文明相比当初,进步了许多,甚至已经开始建城。 尤其是与中原诸侯杂居的蛮夷,渐渐的已经变成了农耕民族。 但这对洛氏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蛮夷是容易征服的,但是想要征服另外一种文明是不容易的。 诸夏的文明从素王开始与四夷就有了明显的区分,大量的典籍让诸夏的底蕴,和这些蛮夷拉开了距离。 尤其是掌握着素王一手资料的洛氏,他们更是清楚素王有多么伟大,他的智慧有多么深远。 作为他智慧载体的诸夏,必须要始终保持昌盛。 所以这些代表着另外一种文明的夷狄必须灭亡! 姬昭是非常在乎诸夏发展的。 先不提他自己朴素的感情,光是实实在在的的利益就让他不能放弃,诸夏对蛮夷的讨伐都能让他获得气运。 诸夏越是昌盛,他的气运点增长速度就越快。 如果洛氏在这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话,那么增长的气运点是非常可观的。 吕小白和管仲这对君臣,就深深地受到了洛氏的影响。 所以他们尊王攘夷这个历史大事件就能够让姬昭获得一笔不小的气运点。 齐国与莱夷国纠缠了整整三百年,前期是莱夷国压着齐国打,后来是双方互有胜负。 但是由于齐国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所以渐渐的胜负就落到了齐国这边,即使在吕无咎时期莱夷国有了一些胜利,也不影响大局。 现在经过管仲的治理,齐国前所未有的强大,莱夷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灭亡的危机之中。 面对齐国来势汹汹的进攻,都是老对手了,莱夷国的反应也是很快,迅速的集结起了一支大军,像是往常一样的迎战。 然后在秋高气爽的十月时节,莱夷迎来了一场大败! 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在野战之中大破轻敌的莱夷军队,由于地形特殊,莱夷人逃无可逃,死伤人数达到将近三万。 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胜了,消息传回齐国之中,自然是一片沸腾。 管仲随着张其全程见证了这一场胜利,笑道:“张卿,莱夷国这番大败,定然是轻视我军,接下来应当继续进攻,毕其功于一役,不给莱夷国任何调整机会。” 管仲是个文武全才,他的军略水平其实也相当不错,只是和政略没法比罢了。 至少作为专业将军的张其和管仲对莱夷国的局势预测完全一致, 在第一战还没有打完的时候,张其就发现莱夷国根本不知道齐国国内的变化,还在以过去的眼光看待齐军,所以才如此轻敌。 听到管仲的话,张其当即笑道:“相国所言极是,其也是这般想的。 这一次十万大军出征,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恐怕要耽误农耕。 现在要选择合适的地方,将莱夷国的士卒驱赶到那里,再让他们与我军打一场硬仗。 我国军力强盛,不是这些莱夷国人能比的。 只要再打一次歼灭战,莱夷国中可用之兵定然大损。 到时候就能直接进攻他们的国都,攻城战也不惧。” 管仲和张其两人定下战略之后,果断地出击,开始将莱夷国的军队小规模的战斗汇聚起来。 又是半个多月的跋涉,不断向东推进,这就是莱夷国又一个弱点。 他们实际上已经被齐国、莒国等诸夏国家堵在了半岛之上,根本逃无可逃,只有击败齐国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张其开始让核心士卒吃肉,所有的马匹都喂上好的草料,要与重新集结起来地莱夷溃军进行了第二次会战。 在胶水之畔,张其终于遇到了那些重新集结起来的莱夷人以及从莱夷国中支援而来的军队。 这个时代之中的城池大多都是在水流畔建造。 所以历次的大战都在距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张其击破莱夷大军之后,连破五城,来到这里。 时节已经渐渐进入深秋,狂风卷起地上落下的草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的肃杀之气。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五万大军坐镇中军,两位副统领各自带着两万兵马护在左右两翼。 管仲望着己方整齐的军容,平静问道:“张卿,此战可有把握吗?” 张其拱手道:“相国,您学究天人,为齐国练出这样一支强军。 这样的军容,若是还能失败,我便直接自裁于此,无脸面见国君和您了。” 这是张其的心里话,他在燕国三十年,何时想到过自己竟然能统率这样的强军呢? 如果燕国有这样的军队,区区山戎和东胡还有什么惧怕呢? 张其表达了自己必胜的心志。 管仲拍拍张其臂膀道:“张卿,国君只要你赢,夫人也希望你能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 齐国军队的着甲率相比较五年前高了很多。 这不仅仅是齐国自己铸造,还从洛国买了很多的甲胄。 反观莱夷人,他们的技术水平和齐国这边是完全不能比的。 血腥野蛮,充满了原始的味道,要不是这些夷人勇武、人数众多,早就被齐国铲除掉了。 张其站在战车之上,开始鼓动士兵,和夷人作战,与之前和曲国作战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夷人可不会遵守周礼,逃跑超过五十步一百步就不追,这是真正的生死搏杀。 “齐国的儿郎,对面就是莱夷人。 前些时日刚刚被你们打败的丧家之犬,现在他们妄想继续与我齐国作战。 本将问伱们,你们害怕吗?” “齐国万胜!” 所有的齐国士卒都呼喊起来,胜利是最能鼓舞士气的东西。 “擂鼓!进军!” 随着张其下令,鼓手开始咚咚咚的擂鼓,所有的齐国士卒开始按照鼓声向前推进。 尤其是最前排的盾兵,他们担负着为后面士兵阻挡弓箭的重担。 碧空如洗的天色,潺潺流动的溪水,急促的鼓点声,轰隆隆的战车行进声,金属交击时发生的清脆之时。 以及一具具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大地之上,构成了一副残酷的画面。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齐国精锐甲士冲了上去。 这些甲士的战斗力和农兵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直接将莱夷人的阵型冲开。 这样一支军队左冲右突,整个莱夷人分成几部作战的军队很快就不能得到准确的军令,陷入了顾此失彼的境地之中。 这场鏖战进行到一个时辰的时候,莱夷人已经节节败退,齐国的攻势越来越强。 幸好莱夷人这一次没有上奴隶兵,而是用本部的人马交战,否则这种情况之下,早就炸营了。 但现在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张其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淮夷人快要撑不住了,现在只要有任何一个缺口能够打开,整个莱夷人的军队就会轰然破碎。 他登高一看,扫过战场,锁定了右翼的东向。 那个地方的莱夷人自持有河流保护,于是人数较少,是可以猛攻的突破口。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其当即唤人过来,“给你一千精锐战车兵,就从那个地方,三车并排直冲。 不需要打杀,不要停下,直接用战车和马匹的力量怼过去!” 这一奇招果然有效,莱夷人根本没有想到,齐国居然会舍弃了战车兵的战斗力,直接让马匹带着战车冲锋。 这样对马匹的伤亡是非常大的,短短时间之内就有数十辆战车损坏,残骸跌落在水中。 至于马匹就更是血肉纷飞,甚至有马匹直接冲到的枪尖之上,立刻暴毙。 但是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莱夷人的这一角阵型人数本来就比较少,现在面对齐国这种博死的冲锋,根本无法抵御,仅仅是一轮冲锋就直接将这些人踏碎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的变化是如此的快,让莱夷人的统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张其紧随其后的派出了真正的精锐军队,冲进了他们的阵型之中。 宛如一把尖刀,根本就连什么像样的阻挡都没有遇到,当先的将领站在战车之上,一击将大纛击倒。 莱夷人的统帅正想要跑,就被一箭射倒。 这一箭势大力沉,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没死,肯定也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他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在战场之上,大纛和各营的旗帜是远比主将重要的东西。 张其一见得手,立刻大声道:“全军掩杀!” 大纛和统帅对军队士气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只有少数有自己意志的军队,比如洛国敢战士,才能在失去这两者的情况下继续作战。 莱夷人这种本来文明程度就不高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在此列。 仿佛场景再现,整个莱夷人的阵型轰然破开,上个月发生过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在张其面前。 所有的军队溃逃,那些没有甲胄的都是跑的最快的,所以逃跑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盔甲丢下,然后这些人就会沦为弓箭手的餐食。 一波波的箭雨射在他们身上,一辆辆战车从这些尸体之上碾过,很多人直接被碾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想要留下全尸实在是太难了,那些洒落一地的人体器官和纷飞的四肢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最终的结局就是为了防止瘟疫,直接一把火将这些尸体全部烧掉。 “将军,这一战胜了之后,莱夷国恐怕就真的要拼命了。” 管仲望着正在追杀莱夷人的齐国士兵,忍不住对着张其说道。 张其当然知道,这场歼灭战一打完,莱夷国的精兵几乎要空一半。 这已经是要亡国的前兆,诸夏列国即使是亡国,也会有其他的诸侯帮助复国,莱夷国要是灭了,其他的夷人部落能笑出声来。 所以莱夷王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征调各个部落的人口守卫王都。 但是张其凛然不惧,“仲相勿忧。 国君给我的命令是灭亡莱夷国,那他就必然要灭亡。 纵然莱夷王将全国所有十五以上的男子征集起来,也不过是战场上的亡魂罢了。 谨小慎微,稳扎稳打,不过是一场一场的胜利。” 见到张其并没有因为两场大胜就骄傲自满,管仲放下心来。 这一场战斗,齐国的军队也遭遇了不少的伤亡,毕竟这种歼灭战和击溃战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战损完全在张其的接受范围之内,本来这时候应该原地休整。 但是张其认为这个地方四战之地,防备起来不容易,于是齐军带着伤员来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扎营,对于张其的举动,管仲很是满意。 “将军真是谨慎,国君托付没错。”对于大国来说,玩奇弄险才是取祸之道。 张其叹道:“国君将全国精锐交到我的手中,我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之后的决战定然十分惨烈,相国您到时候还是坐镇中军,我会留下士卒保护您。 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将莱夷王挫骨扬灰,我也万死难辞其咎啊。” 这话他没有半分虚言,只要有管仲在,即使这一次失败,等到五年、十年之后,齐国依旧能够卷土重来。 但如果管仲出了问题,即使对莱夷国的战争胜利了,那也是得不偿失。 管仲虽然自持勇武,但是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将军,没有必要上阵冲杀,于是接受了张其的安排。 齐军休整完毕,张其率领着大军直接向着莱夷国的国都而去。 莱夷国已经没有能力将军力分散开阻击齐军,所有的部落随着溃军逃回,都带着部族向王都逃去。 最终在莱阳城外,齐军碰上了严阵以待的莱夷军。 大概是严阵以待,张其有些傻眼。 “张卿,这莱夷军的数量有些多,恐怕超过二十万了吧?” 这么多的人,根本是数不过来的,管仲也是根据莱夷军的营帐数量大概判断一下。 张其看到莱夷国的军队数量如此之多的时候,一丝的害怕都没有,反而带上了激动之色。 “相国,我真是没想到莱夷王居然如此愚蠢,他居然敢将二十万人马拉出来与我军对垒。 相国您治齐五年,齐国是百万人口的大国,拉出十万大军也已经是极限。 先不说各种粮草的消耗,春耕之前这场仗是必须打完的,否则国内的农时就会耽误。 齐国这些的大国都有这样的顾虑,难道莱夷国这样落后的蛮夷不会吗? 这是不合理的。 经过前面两战,这所谓的二十多万军队,真正能和我军对拼的不足两万。 两万只猛虎和二十万头猪混在一起,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 猛虎也会被猪带歪。 只要我军猛攻,用锐不可当的兵锋将敌军的薄弱之处击溃,他们直接就会炸营!” 听到张其所说,管仲又看了看莱夷军的营地。 果然发现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不要说齐整的军容,甚至就连旗帜都不一样。 这是一群刚刚集结起来,仅仅数量众多的乌合之众而已。 面对这样的对手,张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下令齐军休整,让士卒们将最后有油水的食物全部吃下。 这会是一场烈度极高的苦战,齐军可能会在瞬间就死去许多人,但却不会是一场拉锯战,胜利会很快到来。 “咚咚咚!” 齐国的战鼓在擂响,莱夷人的军队也开始集结,但是明显速度慢了很多,而且稍显混乱。 先前两场大战,损失的统兵将领也是短时间之内无法弥补的。 对蛮夷的战争,张其可不会和他讲什么礼仪。 直接就是三通鼓命令士兵压上去,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计策,那种只有相持阶段的才会使用。 这一次除了最前排的盾兵和弓箭手之外,张其直接将齐国一万最精锐的甲士放在了最前沿,而且这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张其是打定主意,要将整个莱夷军的阵型打散。 这样的安排,前期接触的时候,其他方向没有精锐的情况下,齐军的伤亡肯定会稍微大一些,但一旦主攻方向成功,战争的成果会大的难以想象。 一场决定整个半岛归属权的战争拉开,齐国的士卒和莱夷人在这片土地上厮杀。 莱夷人的人数毕竟更多,所以他们的士气还是很不错的,缺乏强军的齐国士卒前期确实遭遇了不少的损失。 但是张其早有预料,军中执法官和预备队的交替使用,能够让齐国的阵线始终保持住,不至于崩溃。 但是莱夷一方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一万精锐中的精锐,是这个世界中无法抵抗的力量,花在这一万人身上的资源,超过了另外的九万大军。 现在就是展现他们价值的时候。 不遇到莱夷国精锐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不论是战车兵,还是那些其他配合战车的兵种,几乎没有停留,他们冲了过去,然后留下一地尸体。 实力差距大到,一方是以杀人为生的武士,而另一方只是种地的农民。 二者居然在一片战场之中遇到,武士手中握着刀剑,披着甲,农民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裹着麻衣。 绝望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当莱夷人发现这些人根本打不动,他们甚至没有伤亡就直接杀了自己几百人的时候,直接崩溃了。 第一个人丢下手中的剑,然后立刻就是哗啦啦的一片,所有人都向后跑去。 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自己一方的士兵突然向自己冲来。 精锐不用,过期作废! 一旦被溃兵裹挟,还留着精锐有什么用?这就是现在莱夷国的现状。 然后就见到齐国的战车从那些人身上碾过,所有的齐国士兵都像是战神一般。 他们尝试着向这些人射箭,但是这些人连脸上都带着青铜甲。 除了大力士带着强弓,其他人根本无法攻破防御,这些夷人又有多少强弓呢? 他们终于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要跑。 莱夷人的贵族想要整顿秩序,但是却被战车之上的弓箭手一个个点名,这些精锐就是模仿的洛国敢战士,都是能开强弓的。 张其的战术很是成功,军队的崩溃只能在最开始阻止,这种崩溃的速度是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 二十万大军的崩溃卷营有多恐怖呢? 张其甚至不敢让齐国的军队再和莱夷人混战,他全力下令各军只能在边缘追击,绝对不允许与莱夷人纠缠。 因为这种混乱很有可能将齐国的军队也卷进去,那个时候恐怕就欲哭无泪了。 齐军威吓着莱夷人互相乱串,无数的人在这个过程之中被践踏而死。 三个方向都有着凶神恶煞的齐国人,所有人都奔向了中军所在。 中军的精锐还想要阻挡一下,结果刚刚长戈之上捅死一个人,就有十个人扑了过来。 随着大纛倒地,莱夷人死伤已经难以估计了,齐国士卒已经不想着挥舞刀剑杀死这些人,因为光是贵族都俘虏不过来。 尤其是莱夷国的王城就在眼前,里面的国王、王后、贵族不知道有多少,哪一个不比这些小兵重要呢? “齐国万胜!” 齐军纷纷高呼着,冲进了莱阳城中。 【莱夷国灭亡,天命之子洛休襄助齐侯吕小白,诸夏的势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你获得了气运点。】 姬昭感受着无数的气运点汹涌而来,微微眯了眯眼睛。 …… 秦居西陲,兼犬戎;楚居汉阳,并南蛮;吴越居大江,服山越;齐居东海,灭莱夷;晋居太行,亡北狄。 诸夏由此兴盛,王业由此而成。——《东周列国志·序》 灭国之战,一章写完,是不是有点仓促? 大家可以留言,我现在战争场面渐渐的会写一些了,如果想要详细一点的话,我之后可以展开写,不过这样的话,剧情推进速度肯定就会慢一点,反正有利有弊吧。 快速推进剧情是因为,这几章主角团出来的时间太短,我自己看书不太爱看这种。 不过这可是管仲和小白,整本书都在说诸夏和蛮夷,如果跳过这两个伟大人物的话,我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本章完) ------------ 第五十章:发文天下 当大胜的消息传回齐国之时,吕小白甚至直接光着脚在宫中舞蹈起来。 等到管仲和张其带着大军回来,吕小白直接冲了上去,像是在洛国之时的那样,直接与管仲把臂笑道:“阿仲!阿仲!胜了!” 他语气之中满是骄傲自豪,管仲也不指出他失礼的举动,脸上是纵容的笑意,到了这个时候,齐国大势已成,也就不用这么谨小慎微了。 “国君,您的理想可以实现了。” 什么理想?当然是称霸诸夏,号令天下! 吕小白与管仲一日没有忘却两人曾经在洛国之中许下了誓言。 齐国大胜的消息向着四方诸侯传去,要求诸侯会盟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出去,这注定是不一般的时刻,所造成的震动是没人可以想象的。 洛国。 从送公子小白回国开始,洛休就一直非常关注齐国,对于齐国的变化很是清楚。 洛国的情报组织随着天下的商人,以及这些人年中不断前往各国出仕的洛氏族人,早已遍布天下。 这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一向都由继承人负责,之所以能这么玩,主要还是有祖宗保佑,洛国的嫡系子孙正常来说是不会夭折的。 “父亲,齐军十月攻莱夷,大破之,中旬再攻,又胜之。 随后在莱阳击破莱夷大军,莱夷军死伤超过十万,齐国攻破莱夷都城,俘虏莱夷几乎所有贵族,拓地一倍有余啊!” 洛曦有些振奋的说道,这等辉煌的战绩,可是诸夏列国多年未有了。 应该说从僖王上位以来,再也没有过这么辉煌的战绩。 现在整个诸夏世界之中,已经翻了天,所有的诸侯国都在讨论这件事。 没有人会想到前几年还被莱夷人压着打,甚至在与曲国的战争中失败的齐国,突然就强大到这个地步了。 离谱! 凭什么我们都在挨打,就你齐国能这么一枝独秀呢? 这些年来各个诸侯国过的都不是很顺。 现在除了秦国、楚国武德充沛,还能不断向外开拓。 中原诸侯都和蛮夷们打的有来有回,就连晋国也只能维持,这也是洛休的对外政策如此激进的原因。 中原诸侯再不奋起,秦国和楚国一旦完成内部的整合,就要将手伸到中原来了。 如果秦国和楚国安安静静地待在西方和南方,洛国不仅不会干涉他们,甚至还会给他们帮助。 但是他们一旦想要进入中原,洛国就要狠狠的打击他们,异姓诸侯,联姻也少,还是信不过他们。 “这管仲真是天下奇才啊,以前在公族之中就知道此人有才,但还是低估了他。 没想到相齐五年,就能做出这番成绩。 他在齐国之中所推行的政策,孤在国中一经施行,虽然不像是齐国那么立竿见影,倒也是颇有用处。 怕是先祖文公和宣公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洛休感叹着管仲的大才,洛曦附和着,现在管仲可算是名噪一时,现在所有诸侯都知道齐国冢宰,有匡扶天下之能。 洛曦问道:“父亲,小白送来会盟之书,以天子的名义邀请您到苍翼会盟,共同商讨振兴诸夏、攘除夷狄的大计。” 洛休将文书取来,笑道:“他这是想要开始在诸侯之中称霸了,会盟的形式很不错。 还知道以天子的名义召集诸侯,这定然是管仲给他出的主意,尊王攘夷真是好阳谋啊。 不愧是出自公族的子弟,能将素王的道运用到这等地步,倒不用孤去专门教他了。 只可惜这会盟孤是不能去的,孤是他的舅父,洛国声望又太盛。 若是孤去了,他这盟主的位置恐怕就不保了。 况且这霸主无论如何,表面供奉天子,但实际地位却定然要凌驾于天子之上。 这是洛氏不能承担的角色,否则邦周天命落地,新王朝不会容忍。” 洛曦了然的点点头,洛国不称霸不是不能,甚至国内的卿族和公族是希望公室能够放开手脚发展。 这些年公室一直束手束脚,已经有很多人不满,到他国出仕的公族越来越多就是明证。 但是作为洛氏嫡系,洛曦很清楚,洛国和洛氏的利益并不是完全重合的,洛国是必然灭亡的,而洛氏却要千秋万世。 “父亲,小白想要称霸,但若是洛国不去,他这霸主恐怕无法得到诸侯认同。” 尊王攘夷,仅仅尊周王室是不够的,邦周的王,向来是周王室和素王神权的结合。 洛氏将近四百年养出来的威望,导致吕小白称霸,洛氏的态度至关重要。 不过洛休自然不会不同意。 扶持齐国扛起诸夏大旗,本来就是洛休定下来的政策,洛曦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现在眼前就要出了成果,自然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 “孤虽然不能去,但是洛国又不是不能去,这次便由你代孤去。 你是洛国太子,能够代表洛国的态度,伱又不是诸侯,不可能位在各位诸侯之上。 这样小白就能得到盟主的位置了。” 太子基本上可以代表一国的态度,尤其是洛国三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世子、太子不继位的情况,所以洛曦的态度就是二十年后下一任洛侯的态度。 洛曦一听与自己所想无二,便笑道:“父亲,若是小白日后要前往洛邑朝拜天子,洛国如何做?” “你便说洛国先祖有言,不能前往朝拜,贡品由盟主带去。” 这么多年过去,洛国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扶助王室,因为王室就像是一滩烂泥,每每将它振兴,它就会以一种完全无法想到的方式很快烂给你看。 但是老祖宗说了,周洛同存,邦周天命落地,洛国的冠冕也要落地。 现在洛休所作的,就是尝试一种新的方式,他称之为霸主政治,通过将天子供在神位上,由具有实力的诸侯担任霸主,维持天下的秩序。 这种体系的好处在于,天下总能有一个实力强大的诸侯。 当然,这个诸侯最好是齐国或者晋国,这两国和王室之间的纠缠最深,而且洛国能够有效的牵绊他们。 一万四完成,等我把日万徽章拿到,我再也不写这种小章了,章尾没了总结,总觉得缺点啥,我这克制不住的想要点评历史人物。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苍翼之盟 苍翼。 在齐国之中,这不算是有名的城池,但是吕小白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寓意好,齐国马上就要展翅高飞,称雄九天了。 现在没有名不重要,祁岩当初也是籍籍无名,但是洛文公在祁岩会盟勤王诸侯,最终成就了大业,不照样青史留名吗? 齐国已经在这里筑起了高高的黄土高台,比奉王受命诸侯会盟的规制还要再高一些,会盟所需要的一应物事也都已经备好。 这是齐国的第一次会盟,邀请了十数位诸侯,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诸侯会应约而来。 吕小白的神色之间满是焦急,反观管仲的神色就很是淡定。 “阿仲,你就不担心没有诸侯前来会盟吗? 虽然我们刚刚打败了莱夷国,在诸夏之间引起了大震动,但是齐国几十年里政局动荡,在各国之中没有威望啊。 万一没人前来,齐国岂不是成了笑话? 若是孤有舅父的威望,诸侯定然是望风景从,孤也就不担心了。” 对于吕小白的担忧管仲自然很是理解,他是洛国的公族,对洛氏的威望更是了解,细细品着酒安抚道:“国君,您不用妄自菲薄。 洛侯的威望,并不是他自己得来的,那是将近四百年来历代洛侯矢志不渝才积攒下的。 况且,洛侯的威望虽然高,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历代洛侯已经陷入了声望的束缚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关注。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变成了一种符号。 在天下人心中已经有了固定的形象,即便是千万年沧海桑田,天下变迁。 洛侯一定是那样的,也只能是那样的。 这难道是人力能够达成的吗?恐怕是上天的旨意,赋予了洛国使命。 所以洛侯固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但同时也被架在了上面,否则以洛国的实力,早就能吞并那些小国。 但是洛国却不能做,因为这不合礼。 一旦他打破那一道屏障,四百年的声望就会轰然倒塌,陌生的洛国会让所有人都感到不适应。” 这是小白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好奇,“所以舅父有能力却不做霸主,而是将这件事交给孤来做?” 管仲笑着点头道:“然也。 所以不论其他诸侯,洛侯是一定会派人来的。 而且臣预料,应该是太子曦,洛侯不会来到这里抢国君您的风头。” 吕小白拍膝道:“舅父若来,便把盟主之位让出也不打紧。 若是不来,孤便替舅父统合诸侯,匡扶诸夏,这是素王一脉一直以来的夙愿。” 其实管仲心中还是有把握的,这一次其他的国家不说,邯国、邢国、莒国是一定会来的。 至于卫国、宋国、郑国、曲国这些国家不来便不来,正好需要一些诸侯国来彰显齐国的武力。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卫士来报,说是洛国的车队到了,管仲和吕小白都没想到洛国竟然没有先递文书就直接来到会盟之地。 两人相视一笑,看来洛国果然对于齐国的称霸很是支持,半点犹豫都没有,于是吕小白连忙带着管仲出门去迎接。 洛曦走进会盟之地,便见到那座恢弘的会盟夯土台,黄土地上都已经浇过了水,现在很是紧实,走在上面没有尘土飞扬。 不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齐国对这次会盟是用了心的,然后就见到吕小白和管仲向自己奔来。 “兄长!”吕小白多年不见洛曦,颇感亲切,一念之间竟然有种回到洛国的感觉,正要下拜向洛曦施礼,结果却被洛曦直接扶住了身子。 “齐侯不可!”洛曦正色道:“你是天子册封的齐侯,我只是洛国太子,哪里有上位者先拜下位者的道理呢? 当年素王受命摄政辅佐康王,也只敢受康王一拜,然后三拜康王。 你先拜我,这不合礼制,齐侯,洛国太子曦见礼!” 说着就对着吕小白躬身下拜,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禁对洛曦心生好感,不愧是素王之后。 洛曦这番举动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礼仪,还是因为要给所有人一个信号,洛国对于齐国的支持力度很大。 洛氏作为邦周神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齐国所需要的。 吕小白本来不想受这一拜,但管仲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袖子,一向对管仲言听计从的吕小白便受了洛曦一拜。 然后立刻回身拜谢,两人执手而进。 进了会盟之地,吕小白欣喜道:“兄长能来,弟心中不胜欣喜,不再慌张了。 先前各国还未递来文书,不知有几国能来,不过有洛国在便胜过千万了。” 洛曦笑道:“齐国一向是东方强国,尤其是刚刚击败莱夷,拓地千里,震动诸夏,五十年来,数遍诸夏列国,难道还有第二个诸侯能有这样的威势吗?” 随着洛曦到来,其他诸侯的回复也渐渐到了,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都答应前来会盟。 宋国正在内乱所以没有人前来,燕国正在和山戎作战,曲国因为之前与齐国的战争也没有前来,还有一些依附于曲国和宋国的附庸小国同样没有前来。 至于卫国、郑国这些稍微大一些的国家还都在观望,他们都是姬姓的诸侯,曾经也算是大国,不愿意就这样屈服在齐国之下。 这也就是齐国在异姓诸侯之中身份特殊,如果是楚国、秦国敢邀请他们会盟,恐怕会直接出言羞辱。 这场会盟的规模实在是说不上大,甚至还不如两百年前洛文公等人组织的祁岩会盟,面对这种情况,吕小白就有些感觉没有面子,想要打退堂鼓。 “兄长,阿仲,参加会盟的国家如此少,这盟主还不如奉王受命诸侯,这会盟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时机,再举行会盟呢?” 洛曦正色劝道:“小白,前些时日伱说要尊王攘夷,现在只是几个不明实务的国家未到罢了。 俗话说,三人便成众,现在已经有五国愿到,如果现在改变会盟的时间,你就会在愿意来会盟的几国之中失去信誉。 等到下次会盟的时候,也许他们也不会前来,这对你的威望影响是很大的。 威望的积累是不能着急的,你只做了五年国君,打赢了莱夷国,就有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愿意听从你。 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果了。 从邦周建立以来,除了勤王之外,一直都是天子会盟诸侯。 若是这次你能以诸侯的身份会盟列国,这是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事迹。 等到日后你尊王攘夷,威隆愈盛的时候,恐怕天下的诸侯都要景从你了。 洛国如此高的威望便是三百年尊王而得来,齐国若是能尊王百年,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洛国呢?” 洛曦这一番话说的吕小白心潮澎湃,于是就熄了换时间会盟的想法,等到五国国君前来,会盟便正式开始。 洛国是不参与会盟的,只是作为见证,向天下宣布洛国对齐国的这种尊王攘夷的行为是支持的。 这也算是对王室释放出善意,告诫诸夏列国,虽然现在洛国不再担任天子卿士,但是对于王室的存续还是非常关切,对王室做起事来,还是要注意一点,否则洛国不会轻饶。 管仲附和道:“国君,燕国不来是战争抽不开身,燕侯递来了文书向我国表达歉意,表示愿意奉您为盟主,这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曲国、郑国、卫国、宋国不来,等到会盟结束,便先拿曲国开刀,以不尊敬王室的名义,讨伐他,还能为您报三年前的长野之仇。” 六国诸侯齐聚苍翼。 齐侯吕小白坐于主位,右坐洛曦,左坐管仲,与五国国君道:“孤于五年之前承继君位,前日踏平莱夷,横扫齐国三百年大患,纳五十万夷民于齐。 素王曾言,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想必就是这样了。 孤不忍见诸夏列国深陷夷狄侵扰之中,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今日与诸公在此地会盟,尊奉天子的命令,挽救列国于存亡之间。 懿王与洛宣公时,四夷进犯,天下诸夏万国共同起兵,于是社稷保存。 现在王室倾颓,便推举诸侯盟主,重新团结诸夏,以盟主为尊,号令天下!” 吕小白这一番话,五国国君来时便已经料到,又见洛太子曦端坐于齐侯右侧,微微闭目,一言不发,已然是默认的姿态。 几人对视几眼,邯侯便道:“齐国,是武王时分封的。 天下之间,只有洛国与齐国这般古老,虽然某也是侯爵,但侯爵之间也有高低。 齐国高,邯国低。 三百年来,齐国公室与王室联姻次数已经不可记录,血统也是极其的尊贵。 前些时日,齐国灭绝莱夷国,那是东方大地之上,最强的夷狄势力,足以见到齐国实力。 不论是爵位、血统、实力,齐国都是最强的,如果这个盟主不是齐侯您来担任的话,想必其他人是无法服众的。 至少某是不会服的。” 邢侯和邯侯向来穿一条裤子,立刻跟上道:“邯侯所言极是,这个盟主就该齐侯您来担任。” 其他三国诸侯自然同意,洛曦眼见时机成熟,便睁开眼道:“今日真是盛会。 齐侯能够得到众多诸侯的一致称赞,定然是有德行的人,诸夏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能不断前进。 我来时,父君曾经说,如果会盟之中有大贤的诸侯,洛国就一定要参与这个会盟。 现在我很是欣慰啊,僖王以来,诸夏倾颓,列国诸侯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位大贤之人。 想必素王老祖宗能见到诸夏的盛况,也会欣慰吧。” 洛曦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吕小白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这是下了血本,一定要让吕小白称霸。 吕小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管仲却很是激动,即使他都没有想到洛侯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力。 看来洛侯早就在送小白回国的时候,就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他连忙扯扯吕小白衣袖,吕小白如梦初醒,连忙道:“小白不过初出茅庐,只是小有成绩,还当不起这样高的赞誉。 现在盟约初立,正要让诸夏列国都见到尊王忠臣的所作所为,讨伐不臣,攘除夷狄。” 于是几人在夯土台上站定,将牛血放出滴在坛中,几人共同向着昊天与素王歃血为盟。 “至高至尊的昊天,至圣至贵的素王。 诸夏的子孙向您祈祷,期盼您的保佑。 我们在您的面前立下盟誓,共同尊奉天子的号令,维护诸夏的道统。” 【霸主政治的开启,你的家族有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你获得了黄阶唯一道具——如臂使指。】 【黄阶唯一·如臂使指(吾带兵,只可多不可少):使用者获得指挥正面战场二十万人以上军团的统率能力。】 黄阶还有唯一道具? 然后姬昭看到效果就有些沉默,这张卡让他都有点无话可说,二十万这个数字就很妙。 苍翼之盟的结果,按照惯例通知各国。 八个国家的结盟,其中有刚刚击败了莱夷国的齐国,还有声望卓著的洛国。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集合,很快就引起了很多国家的反应。 尤其是三年前曾经得罪齐国的曲国国君,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吕小白虽然很想立刻收拾他,但是尊王攘夷的大旗不是那么好扛的,邯国、邢国、燕国一直以来都被狄人侵扰,现在就是他这个盟主展示价值的时候了。 洛曦回到国中,向洛休详细交待此次会盟的过程和结果,说完评价道:“父亲,诸侯们对于小白想要称霸的举动,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相反更在意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他的承诺,攘除蛮夷,主持公道。”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会关注的,但是洛国一直都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洛休听罢喟然叹道:“这证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诸侯国已经在潜意识中渐渐开始忽略天子,他们更加在乎新秩序的构建。 如果再发生一些彻底毁灭宗法制度和礼乐制度的事件,王室恐怕连神位都坐不住,那个时候就是老祖宗说的大厦倾塌之时了。” 洛曦顿了一下道:“父亲,晋国没有前来参与会盟,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让霸主的位置在齐国与晋国之间流转,如果这两个诸侯互相不臣服的话,中原诸侯岂不是有两个中心了?” 洛曦的话如果传出去,恐怕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从表面上看,洛国竟然试图操纵霸主之位。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洛休的无奈,现在整个诸夏之中,只有齐晋楚三个超级大国,西陲的秦国有潜力,而且也正在起势,但现在还处于二流阶段。 洛国对楚国不歧视,但是楚国和王室的根本利益是不同的,楚国能满足于仅仅做个霸主吗? 数遍历史,也只有宣公时短暂的二十年蜜月期,那还是因为那个时候情况特殊,能控制住楚国。 现在时移事迁,宣公为王室积累的政治资本一扫而空,财力不可同日而语,军事更不用说,没钱怎么可能有强军呢? 现在楚国和秦国都在整合内部,日后是一定会进入中原的。 诸国之中有能力能控制他们的只有齐国晋国,所以洛国才只能选择这两个国家,甚至不惜以牺牲王室权威为代价。 “晋国这些年忙着内斗,应该没时间顾及这些,而且小白是第一任霸主,这件事没有先例,先顺势而为,看看小白能走到什么地步,霸主的道路终究是要依靠自己的。 洛国三百年来辅佐了多少天子,可是有成就的却实在不多,如果一个君主不成器,你给他再大的帮助也没有用。 先祖文公有经天纬地之能,在厉王之下也碌碌无为,到了昭王时才能起势。” 洛休这一番话说的是真的无奈,除非君主完全放手,否则臣子再贤能,也抵消不了一个昏君带来的坏处。 过了没有多久,吕小白就向会盟诸侯发来了第一次调令,要求各国共同出兵襄助燕国,抵御山戎和东胡。 燕国,是姬姓的大国之一,受封的时间也早。 但是地理位置不好,一向人口都不算是多,所以存在感不高,实力也不强,依靠着齐国和洛国的援助,才算是活得比较滋润。 吕无咎做齐侯的时候,停掉了对燕国的援助,这也是洛休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 现在齐国再次强盛起来,如果要挑选一个诸侯国来展示齐国的实力,那么燕国就是最好的对象,恰好燕国正在和山戎以及东胡作战。 于是吕小白就以诸侯盟主的身份召集各国出兵,“燕国,是素王分封的姬姓宗国,三百年来在北地抵抗山戎、东胡,立下了赫赫武功。 我们在苍翼盟约,要共同进退,守护诸夏道统,现在盟友有危险,如果我们不前往救援,这难道不是失信于天下吗? 昊天和素王都见证了我们的誓言,如果违背誓言,难道素王不会惩罚我们吗? 各国应该立刻集结出兵,救援燕国,这才是符合道义的。” 各国接到调令,连忙响应,以齐国为首的七国联军,浩浩汤汤的开进了燕国之中。 燕国国君高规格的接待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诸侯国君,泣泪道:“孤为君二十载,今日才知道素王所言,诸夏大义,不是虚言。 夏夷之间,泾渭分明。 诸公今日以王道大义襄助燕国,孤实在是感激涕零,满腹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向诸位诉说啊。” 虽然是在燕国之中,但吕小白是诸侯盟主,依旧坐在主位,望着满眼含泪的燕侯,朗声道:“燕侯,您虽然没到苍翼结盟,但依旧在盟约之中,信义,是诸夏列国得以存在的根本。 襄助燕国,便是践行结盟之时的信诺,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待打退了山戎与东胡,燕侯您再好好犒劳诸侯士兵好了。” 这边列国集结起来,准备联合讨伐山戎的时候,洛国却派出了三波使臣向着南方的三国而去。 …… 苍翼之盟是春秋时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它证明周王室的衰落已经到了一种很严重的程度。 诸夏列国经过数十年的混乱之后,迫切的需要一种新的秩序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不再襄助周王室的洛氏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开始以后世称之为“霸主政治”的方式,来维持邦周的国祚。 洛国君主一以贯之的执行着这一套平衡政策,周天子渐渐被推到神坛之上,成为象征,直到生产力的发展,国际环境的变化,打破了这种政治行为的运行逻辑,洛国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一套维持数百年的体系。——《霸主政治的运作逻辑》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合纵扼楚 四百年来,每当洛国向南方列国派出使臣的时候,就证明楚国又威胁到王室和中原了。 在诸夏列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如晋、洛、齐、卫、宋,这都是武王和素王分封的大国,要么是姬姓宗亲,要么是姜姓姻亲,要么就是前朝贵胄,刚刚开国的时候就都是公侯高爵。 比不过这些人,是正常的,毕竟开局的资源、和王室的亲疏就不同。 但是偏偏就出来一个楚国! 先君受封的时候只不过是子爵。 赐土不过五十里,还在汉水那种遍地都是野人的地方,落魄的时候就连祭祀的用品都要到邻国去偷。 结果,竟然硬生生的从那么艰难的境地之中杀了出来,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国,这是多么值得敬佩的事情啊。 从洛苏时代开始,历代洛国国君对楚国都很重视,洛休自然同样如此。 所以,虽然楚国还没有表露出进军中原的心思,但是洛休已经提前开始布局要给楚国挖坑了。 洛休共同派出了三波使者,分别到楚国、颖国、吴国之中。 颖国和吴国的使团都是官方出使,而楚国的使团则是以洛休的私人身份派来,不是出使,单纯的拜访长辈。 颖国不用说,这是洛国的盟友,围追堵截楚国肯定缺不了他,吴国则是洛休新关注到的诸侯。 淮夷当年败得太惨,实力损失太大,之后就被诸夏列国痛打落水狗,其中以楚国和吴国得利最多。 洛休准备串联诸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吴国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能够直接捅进楚国的腹心。 所以洛休计划着在中原扶持齐国,然后联络吴越之地的诸侯,如果楚国真准备从蔡国、陈国这一条路上进攻,就联合吴越狠狠教训一下楚国。 这一套连招,真不愧是90的权斗属性,治国水平一般,合纵连横搞平衡玩的太溜了。 前往楚国的主事之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份不一般,乃是上代洛侯的儿子,洛休的亲弟弟,只是因为庶出,所以不能冠以洛氏。 因为他的母亲来自陈国,于是就以陈为氏。 虽然不是洛国公室之中的嫡系子弟,但是作为洛休最信任的人之一,陈辰在洛国之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次洛休将他派往楚国,一则是为长辈祝寿,二则是看看楚国之中的情况,探查一下他们的虚实。 随行的还有一个洛氏第三代的嫡系子弟,之所以不派洛曦去,主要是楚国有过前科,万一再扣下,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昭城到郢都足足几千里的路程,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去祝寿,主要是因为这位长辈特殊。 他氏洛,名与,是洛氏无可争议的嫡系子弟! 若是洛国之中的公室子弟突然被一锅端,那么这位就能继承洛氏家主的位置。 在洛国的老人都已经寿终的当下,这位是洛氏之中辈分最高的人。 正是当年入仕楚国的洛宴一脉。 现在将近百年,只剩下了这位长寿的老人还残留着洛的氏。 等到他逝去之后,楚国这一支就不能再祭拜素王了。 楚国的洛氏很是兴盛,虽然他们不在洛国之中,但还是能为姬昭提供一些气运点,所以姬昭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关注,甚至用气运点为他们加持了祖宗保佑。 从洛宴入楚开始,楚国洛氏一直都是楚国的顶尖豪门。 事实证明,当年的楚王以及后来的楚侯对洛氏的信重都没错。 这些年楚国的土地拓展了一倍有余,当年阻拦楚国北上的汉阳诸姬,大部分都已经归附于楚国,作为附属存在。 申国、随国这两个最大的汉阳诸侯国,已经被楚国团团包围,尤其是随国,完全处于楚国和附属国的包围之中。 如果不是颖国一直以来的支援,只怕也坚持不住成为楚国的附属国了。 现在挡在楚国面前的,有申国、随国、颖国、郑国、陈国,其中真正靠谱的也就是颖国和郑国,这也是洛休需要争取的对象。 一旦等到楚国整合这些诸侯,挺进中原,从蔡国走,陈国不堪一击,宋国一直羸弱,肯定无法阻挡,那么洛国就要直面楚国的兵锋了。 郢都。 得知洛国要派人来,人老成精的洛与心念一转就知道洛休想要做什么,于是让孙子们抬着自己来到了楚王宫中。 当年僖王将唐国割让给了楚国,所以楚国最后没有追究悼太子的事情,接受了周王室的官方说法。 自此楚国内部用王自称,与诸夏列国交流用侯,相当灵活的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着。 洛与曾经担任楚国国相二十多年,威望隆盛,进入王宫就像是回家一样,他满是老人斑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威严肃静的让人害怕。 现在的楚国王太后是洛氏的嫡女,如今的楚王则是洛与的亲外甥,自小就在洛与的教导下长大。 “舅父,您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楚王见到自己一向有些畏惧的舅舅竟然亲自来到了宫中,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大事,能劳您走一趟呢?” 洛与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了,现在几乎所有事情都不过问,就连前几年楚国战事受挫,损兵折将也没能让他说一句话。 洛与躺在榻上,沉声道:“国君,您知道洛国国君派了人来给老夫祝寿吗?” 楚王点点头道:“大批人马入境自然是会通知的,您是洛氏的长辈,您大寿洛侯派人来祝贺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 洛与嘴角升起一丝嘲讽,他可是洛氏的子孙,难道不知道历代洛氏家主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表面上说楚国幸苦有功绩,但只要楚国有一丝敢北上的心思,立刻就是无数诸侯联合围堵! 打蛮夷,可以。 振兴诸夏,可以。 想要学先君熊顿问鼎中原?可以,从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是之前,那的确是正常,但这些时日,中原诸侯的异动您没有听说吗?” “您是说齐侯在苍翼举行会盟的事情?” 楚王想了想,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件稍微值得关注的事情,“听说一共只有八个诸侯到场,还不如寡人即位时候来的诸侯国多。” 楚王即位的时候,比周天子即位来的诸侯国还要多,由此可见楚国的威势。 “国君,不要如此轻视!” 洛与郑重的提醒道:“那些诸侯几乎都是姬姓,他们屈服是因为王室和中原诸侯不能保存他们的国土。 若是中原强盛,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 齐侯以天子之名召集诸侯,洛国支持这种行为,这证明中原诸侯已经开始了整合。 日后定然是中原霸主,不逊色于楚国在南方的地位,那楚国想要北上称霸就要面对整个中原。 国君,你觉得楚国能战胜整个中原吗?” 听到洛与所说,楚王悚然一惊,他虽然自信,但是心中清楚,楚国是万万不可能与整个中原角力的。 “舅父,那我们应当如何做呢?”嘴上问着,他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寒光,既然那些汉阳诸姬靠不住,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完全停不下来,洛与一看楚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怒道:“怎么?你想杀掉他们?原本诸姬还不服齐侯,你一动手,瞬间人人自危,齐国君臣怕是要日日嘲笑伱了。” “舅父,寡人不敢。”洛与一动怒,楚王知道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讪讪道。 “附耳过来。” 听到洛与的想法,楚王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姬昭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真是人心易变,洛氏也不能例外。 当初洛宴刚刚入仕楚国的时候,还能协调楚国与中原诸侯的关系,那也是中原诸侯与楚国的蜜月期。 到了洛与这一代,已经完全以楚国为先,等到下一代,他们就彻底成了楚国的贵族,和洛氏就只剩下一点香火情了。 先不提改氏的问题,即使不改,身为真正的嫡系子弟,当洛与见到自己的三个嫡子眉心处都没有红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已经失去了素王的关注。 他有些无法接受,但是他又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姓氏。 只能尽量在强大楚国的同时,不伤害周王室和洛国,反正等楚国有实力北上的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卒了,身后事不归他管。 …… 楚强,然四百年不得入中原,何也? 穆公置汉水五国,文公设汉阳四姬,明公联姬姓四国,皆以众弱制一强矣。 纵横家之流自此始。——《汉书·艺文志》 我真的是很喜欢楚国,从他们的太一至高神文化,尤其是楚辞。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把他揍的惨一点吧,毕竟春秋霸主日常,会盟攘夷揍楚国。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合诸侯 经过一年多的鏖战,诸侯联军在燕国彻底的打败了山戎,燕国东北部,大片的荒原、林海都成为了齐国的领土。 而且这一次山戎被斩首超过十万,基本上燕国二十年之内都不担心山戎再次入侵了。 等到二十年后,若是燕国还不能战胜山戎,那就实在是太废物了。 尤其是吕小白见到这些新打下的土地,没有什么产出,而且还是一块飞地,于是慷慨的将这些土地全部赠予了燕国。 燕侯简直要给吕小白直接跪下了,他握着吕小白的手不松开,眼中含泪道:“齐侯,您对燕国的恩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此感谢。 但是受到了恩惠,却不报答,这不是君子应该做的。 四年前,曲国曾经对您无礼。 您是有德行的人,对您无礼便是无德之人,理应被讨伐! 两年前,您在苍翼召开会盟,曲国没有参加,这一次在燕国会盟,曲国还是没有参加。 这是不尊奉天子,是应该被惩戒的。 现在您为我解除了山戎的威胁,还赠送我五百里的土地。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便率领燕国大军讨伐曲国,让曲君到您的面前道歉。 想必这样可以稍微报答一下您的恩情了。” 上道啊,真是个讲究人! 听到燕侯的话,吕小白嘴都要笑得裂开了,一个姬姓的侯爵,主动为他讨伐另外一个诸侯,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振奋呢? 在过去的四百年里,这都是天子专用借口,现在燕侯用在吕小白身上,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且也能在诸侯面前彰显他的威势。 于是燕侯就率领着燕国的军队和齐国共同围攻曲国,邯侯、邢侯心中清楚,他们两国之后也要求齐国帮助他们抵御狄人。 现在牺牲一下曲国,想必曲伯也是很愿意的。 所以两人纷纷义正言辞道:“齐侯,您是诸侯盟主,对您无礼就是对我们无礼,所以希望您能同意,我们也为您讨伐曲国。” 曲国国君做梦也想不到因为五年前的一句妄言,就被燕国、邯国、邢国当做讨好齐侯的工具。 对于这些明显的依附行为,吕小白自然非常同意。 于是来年三月,正是春种之时,四国就共同组织了三万人马,进攻曲国。 这样既不耽误国内春种,又能迫使曲国屈服。 曲国之中,面对四国联军的进攻,国君曲伯很是害怕。 连忙将公卿大臣纷纷喊来,问道:“众卿,齐国率领四国联军前来攻打,他们的军队像河滩上的碎石那么多,曲国的军队却不多,现在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吗?” 良策? 对面三万精锐,战车一千辆,曲国所有的战车也就是上百辆而已,军队不超过两万,这怎么打? 双方摆开阵型,对面一波冲锋,直接全军覆没了。 当初是你自己喝了酒没管住嘴,结果有了今天的祸事,若不是没有渠道,早就把你绑了交给齐侯处置了。 君臣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伱。 最终还是曹大夫站出来说道:“国君。 四国联军以您无礼为由讨伐我国,您可以上书辩解,说一向对齐国尊重,愿意参与齐国的会盟。 另外再以齐国与曲国边境两百里的土地割让,想必这样就能平息齐侯的怒火了。” 两百里的肥沃土地,这可不是吕小白送给燕侯的五百里荒地能相比的。 “割让土地?”曲伯有些犹豫,“这些土地都是历代先君辛辛苦苦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孤又怎么能够就这样拱手让人呢?” 实际上现在的诸侯各个骄奢淫逸,哪里能理解先祖开拓的艰辛。 曲伯就是单纯舍不得土地,毕竟每一块土地都能给他不少的赋税,有了赋税才能更好的享受。 曹大夫明白曲伯的心思,心中暗自鄙视,但曲伯抬出了自己的祖宗,作为臣子的道德还是让他劝道:“国君。 臣的家臣上个月到莒国之中做生意,听到了一个事情。 莒国之中有个擅长打猎的猎户叫做角,他上山打猎的时候杀死了一只雄壮的鹿,不仅仅是肉量多,而且皮毛美丽,很是贵重,他很高兴。 在拖着鹿下山的路上,他又看到了一只兔子,于是就放下鹿,去追那只兔子,结果兔子没有追到,回来的时候发现鹿也不见了。 您觉得他的行为如何呢?” 曲伯道:“自然是不明智的。” 曹大夫笑道:“是啊,鹿是大的猎物,能换回一家人许久的口粮。 兔子是小的猎物,只是一顿的饱餐罢了,因为小的丢了大的,可以说是很不明智了。 现在两百里的土地就是小的东西,曲国的宗庙社稷则是大的东西。 现在您舍不得两百里的土地,到时候齐侯发怒,曲国的宗庙倾覆,连剩下的土地也没有了,到时候连祭祀先祖都做不到。” 话说到这里,曲伯明白没有办法了,喟然叹道:“曹大夫,您说的是正确的。 孤不敢做割让祖宗土地的罪人,还请您到齐军营中出使,言明曲国的态度。” 吕小白这些年在管仲的管束之下,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若是六年前,他定然要出兵教训曲国。 但是现在曲国既然直接赔款割地,道歉结盟,那么现在就是他向诸侯展示大度、德行的时间了。 “曲伯既然知错,那么定要立刻向天子上书,承认自己的错误。 孤要在今年再次举行会盟,为了欢迎曲伯入盟,便在曲国都城的郊外举行会盟吧。 曹大夫回去告知曲伯,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定要将会盟的高台建好,这样做,想必诸侯就能感受到曲伯的诚意了。” 在一个诸侯国的国都外面举行会盟,这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为附庸了。 但是曲伯连割地赔款这种事情都干了,会盟也就没那么丢人了。 曹大夫见吕小白没提出其他苛刻的要求,甚至还有些高兴,曲国付出的代价还是能够忍受的。 吕小白大度的原谅了曲伯的行为,让诸侯们都认为他是一个君子,值得信任,于是纷纷响应这一次的会盟。 在曲邑的会盟,前来的不仅仅是曲国,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国,甚至就连宋国公子也亲自到场。 之所以宋公没到是因为现在宋国没有国君,公子附一和他的叔叔况父两个人在争夺宋君的位置,打的不可开交。 周王室势弱,自己内部都是一堆的事,根本不想参与到宋国这种还算是大国的内部纷争之中。 于是在上一任国君薨后,连国君都没有册封,只想着等宋国打完了,再册封胜利者作为君主。 天子不愿意履行自己的责任,于是公子附一就来到会盟之地,希望吕小白能够为他主持公道。 “齐侯,我在宋国的时候就听说,您在苍翼会盟时,号召诸侯要尊王攘夷,维护宗法纲纪,这是素王所倡导的王道啊。 宋国虽然是殷商的后裔,却始终尊奉着周礼。 您因为燕国遭到了山戎的侵扰,于是率领着诸侯援助燕国,又因为曲国不尊奉天子的号召,出兵讨伐,言出必行,这样的品德是值得所有人倾佩的。 武王曾经想要将王位传给素王,素王说,兄长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取祸的根源吗? 现在我的叔叔却想要抢夺走属于我的君位,这是对宗法制度的践踏啊,难道您能容忍吗? 如果您愿意帮助我获得宋国的君位,我愿意效仿曲伯,向您献上宋国的两百里土地,这是品德高尚的盟主应该得到的。 我对您的钦佩,想必这样可以表达了。” 盟主应该得到的? 公子附一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在天下诸侯之间的威望,愈发庞大的联盟力量,还有宋国的友谊和实打实的好处,宋国可不是曲国这种小国。 单论土地面积,宋国比吞并莱夷国之前的齐国还要大。 对于公子附一的请求,吕小白正色道:“宋国公子,你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 齐国当初吕无咎乱政的时候,正是洛侯将孤送回国,诸夏列国应该保持这种互相帮助的传统。 你就先在这里住下,会盟诸侯想必是会同意的。” 等到吕小白将宋国公子附一的遭遇讲出,众人果然义愤填膺,认为况父不应该抢夺自己侄子的君位。 于是十五国诸侯,共计七万大军,三千辆战车就浩浩荡荡的在宋国的北方和东方驻扎。 况父没想到自己侄子居然这么无耻,为了夺下君位,竟然直接带着外人来,他可不相信齐侯会白白的帮助自己的这个侄子。 齐国又不是洛国,为了维护宗法能够付出一切。 这一次请动齐侯出兵,定然是许下了很多的好处,这让他恨得牙痒痒,直道太无耻,其实他心里是很后悔的,本来他占据着上风,只要先一步向齐侯投诚,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跪的太慢导致了现在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齐国大兵压境,不可能束手就擒,总是要拼一把。 对于这一场战争,只能说一句螳臂当车! 联军摧枯拉朽的击败了况父的军队,况父带着亲信逃往了郑国。 然后公子附一给郑侯写了一封信。 “郑侯,况父虽然与我争夺君位,但他是我的叔叔,如果杀死他,我的父亲可能会伤心,我这样做是不孝的,所以我不在宋国杀死他。 请求您在郑国杀死他,不要让他回到宋国来,这样父亲见不到他的尸体,就不会伤心了,这是作为孝子所能做的。” 郑侯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便将信交给左右观看,还问应该如何做。 “国君,齐侯很明确的要支持公子附一即位,将宋国作为附庸,如果我们不杀况父,可能会被齐侯认为是想要争夺宋国的权力,齐国现在强横,激怒他是不明智的。” 听到这话,郑侯有些不快,这不是表明他怕了齐侯吗? “齐国虽强,但郑国有强军,是不惧怕他的。 但是因为况父而让郑国的士兵去流血,这是不对的。 国君您可以回信说,况父抢夺侄子的君位,应该被惩罚。 为了公子附一的孝心,您愿意为他杀死况父。 这样公子附一定然会感激您,郑国也不需要和齐国开战了。” 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同样的目的,这话说出来就让郑侯觉得非常舒服,于是欣然同意杀死况父。 况父还以为逃到没有参与会盟的国家就能免于一死,却没想到侄子狠辣,郑侯虚伪,结果在郑国送了性命。 宋国的使者来到郑国之中,见到了况父的尸体,满意的点点头,回到了宋国之中。 吕小白的威望经过此事,更上一层楼,随着宋国归附,吕小白在宋国再次举行会盟,这是第四次,相比第一次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感觉我有点牛逼了,连寓言故事都能编了,因小失大成语的由来,在这一刻由我创造。 今天一万二,没了,不用等了。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百家源流,至圣之道 洛国公室一向简朴,便是洛休这位国君的居室也称不上华丽。 这些年吕小白的声望愈发高涨,而且有管仲在旁边出谋划策,不需要洛休时刻指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生出了华发,洛曦陪伴在自己父亲身边,“曦儿,上月给你的书简读完了吗?” 洛曦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想到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书简,想到里面的内容,脑门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低头道:“父亲,那份书简儿臣已经毁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洛休似笑非笑的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平静道:“为什么毁了?可是写的不好?” 洛曦沉默着,室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洛休也不着急,微微的眯着眼,等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答案。 过了许久,洛曦才终于开口道:“父亲,您的智慧只在素王之下,您写出来的书简之中自然是蕴含着天地的至理。 但那书简是不合时宜,若是被人知道那是洛氏所出,不要说是四百年声望,便是四万年也是顷刻之间灭亡。” 这等恐怖的话从洛曦口中说出,洛休反而笑出了声,思维落到须弥戒指中,手里瞬间出现一份竹简,递给洛曦道:“再看看这个。” 洛曦以为又是那种惊世的无君之言,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 展开一看,“《性善论》?” 不过寥寥数百字,逻辑清晰,读罢让洛曦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人性本善,这是至理,所有治国需要使用仁恕之道,这也是素王所提倡的。 他刚想要表达对洛休智慧的崇拜,就见到父亲又递给他一卷竹简,他展开一看题目就大跌眼镜。 “《性恶论》?” 怎么和刚才的截然相反?等到读完他这一篇,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洛曦看了看手中的性恶论,又看了看手中的性善论,欲言又止,他认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昭见到这一幕有些想笑,洛休可是天命之子,虽然政治军事天赋都有些平庸,但是搞学术绝对是圣贤级别的。 性善和性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世界观,逻辑严密的同时出现在洛曦这个智商不太高的人面前,他不怀疑人生才是奇怪。 “父亲,这……”洛曦有些踌躇的问道:“这哪个是对的?” 以他的才能,他认为这两种都是对的,但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怎么可能都是对的呢? 洛曦的表现早就在洛休预料之中,于是笑道:“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之后你将这两篇文章拿到学宫之中,学子们一定会各站立场,激烈的辩论,派人将他们的辩论记录下来。 思想的交锋之中一定有智慧的结晶展现,收割这些智慧,洛氏就会永远昌盛。” 这才是洛休成立学宫的真正目的,培养公族子弟只是次要的,他的最终目标是将诸夏列国之中所有的大贤之人都邀请到学宫之中。 让诸夏列国之中,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一群人互相争个高低,而洛国作为学宫的主人,将他们的所思所想全部记录下来,自然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百家争鸣,光辉璀璨,无数的历史人物闪烁着智慧的光,天命之子将会开启这个时代,您的气运点增加速度再次加快了。】 至于性善还是性恶,的确是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但是世界观的不同,会造就完全不同的学派。 荀子是性恶派,他自己自诩儒家,但是教出来的弟子全是法家,这不是巧合,而是法家的严刑峻法就是根据人性本恶而制定的,而性善派就会更多的强调德治的作用。 姬昭深吸一口气,春秋战国时期,本就是思想革新,生产力大变革的时代。 洛休现在就将对立的思想抛出来,即使短时间之内双方只会单纯的针对善恶辩论。 但一旦这些人开始执政,这些思想就会不由自主的影响他们的行事风格。 姬昭望向昭城的洛氏学宫,恐怕日后,百家思想源流都要由此而出了。 天命之子,真是恐怖如斯! “曦儿,若是邦周天命落地,洛氏幸存,你说洛氏何去何从?” 洛曦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洛氏声望卓著,或许可以像宋国那样,裂土封国。” 洛休有些失望又带着一丝嫌弃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管仲已经开始在齐国推行土地私有,这是一种与邦周建立完全不同的制度,结果自己的傻儿子还在这里玩老一套。 现在公室之中,人才越来越凋零,若不是洛国底子厚,加上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实在是胜过其他国家太多,哪里还能有现在的辉煌。 想到这里,洛休就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他要给子孙留下足够多的智慧,以免子孙不肖,累及素王的家族传承大计。 若是姬昭在这里,他会直接劝洛休算了,就连他这个天命之子的属性都是他用属性卡强行改变的,其他人的平庸再正常不过。 这就是与周王朝深度纠缠的结果,解决的方法,姬昭渐渐地有了眉目,只能说还不到时候。 虽然心中对于自己的蠢儿子有些失望,但这些年来,洛休渐渐也接受了公室子弟的平庸。 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洛曦连忙又补充道:“若是不能裂土,亡周者必然是新的天命之人,就如武王一般。 但邦周之所以能存续,是因为武王之后有先祖素王,东征平乱,才能安定下来。 可以等天命之人老死,再寻求复国。” 这还像话,对于这一次的答案洛休还算满意。 实际上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有意义,按照现在的局势,只要洛国控制的好,几百年之内周的天命还不会落地。 至于再远的未来,谁能知道呢? 洛曦将两篇大论直接挂在了学宫之中,言明这是国君所写,让众人评价哪个理论更技高一筹,若是说的有道理,便以金银布帛相赠。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这些财物,性善论和性恶论这两篇文章,是如此的逻辑清晰,如此的观点强烈,宛如洪钟大鼓一般,将所有人的脑子都震成了糨糊。 现在这个时代,元士的力量还没有被发掘出来,思想还没有变革。 洛休能有这样超前的思想。 首先他是天命之人,有灵机显现。 加上姬昭那些超越时代的思想,他耳濡目染,才产生了这些逻辑明确的理论。 这时的洛休已经来到了姬昭的领域之中,他第一次见到姬昭时,与洛苏和洛成的表现别无二致。 “老祖宗!” 洛休直接激动的拜倒,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风扶起,正在惊骇之中。 一瞬之间,两人就来到了一片桃林之中,心中只能感慨老祖宗的天人手段。 姬昭跪坐在桃树下的桌案旁,片片桃花落在桌上,很是美丽。 洛休激动的有些手脚不便利的跪坐在另一侧。 “休,伱写的性善论和性恶论很好,我想听听你对这两者的看法。” 洛休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文章竟然能够得到素王老祖宗的关注,甚至将自己唤来天界,这是父亲从来没有说过的。 这是自然,洛休的父亲没有资格来到这里,姬昭和子孙交流、发动祖宗保佑这些,都要耗费大量的气运点,眼下处于春秋战国,礼崩乐坏的关键时期。 光是为了维持洛国公室的子弟不要太差,以及保持正常的家风,姬昭就不断地消耗着诞生的气运点,虽然库存还很是丰厚,但为了稳妥,防止发生团灭,他现在连道具都不抽了。 “老祖宗,休的文章都是读了您的《王道》等大典才写出来的,怎么敢在您的面前卖弄呢?” 姬昭笑道:“推陈出新,后人胜过前人,这是天道至理,你且说。” 于是洛休开始讲述自己从王道以及历代洛侯记载之中悟出的理论。 从性善、性恶的世界观开始,延申到王道、霸道,然后姬昭震惊的发现,洛休貌似一个人就将孔孟和荀子的理论全搞出来了。 当然,没有后世那么详细,那么逻辑完整,有无数的例子引用证明,但的确是那个方向! 姬昭都有些好奇洛休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个人搞出两套本质上不同的理论,这不是精神分裂吗? “王道乃是大道,但是纷乱之时,却敌不过霸道之术,老祖宗,洛氏怕是要败落了。” 说着,洛休直接跪服在了地上,隐隐有啜泣之声,这些话他一直都憋在心中,今日才算是能够说出来。 随着他对王道和霸道的研究,他越来越绝望,邦周走的是王道之路,洛国走的也是王道之路,而且想要改霸道是不行的。 霸道虽然是涸泽而渔、同归于尽的道路,但短时间之内就能将整个国家所有的潜力压榨出来,先将对手打死。 他的下场不论多惨,他的对手是看不到了,这就是洛休从自己创造出的理论所看到的洛国未来。 该说天才不愧是天才,虽然他治国理政的操作水平一般,但是学术水平高超,能让他看到未来。 姬昭想了想,从洛仁不朝周开始,不仅是周王室少了主心骨,洛氏家主同样缺少了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感觉洛国公室甚至有些迷茫。 “邦周天命衰微,洛国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洛氏亡不了。” 姬昭直接将玄阶道具和黄阶道具向洛休展示,“有天命神器在,只要不是子孙自作孽,触怒上天,洛氏就亡不了。 这些天命神器每使用一件,洛氏的底蕴就少一分,甚至还会赔上子弟的性命,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们多使用这些。” 洛休望着那些威能强大的神器,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然后就听到老祖宗所说,于是再次叩首道:“老祖宗,休明白,这些年来再是艰难之时,也没有用过神器,便是知道现在还不到宗族存亡之际。” 见到洛休身上终于有了一些往昔风光,姬昭又道:“吕小白这事做的不错,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我还在,洛国无忧。” 按照惯例,姬昭估计洛休薨后,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他又要进入沉睡,没有重要的事件大概率暂时是不会出来的。 回到洛国宫中之后,洛休整理了一下心绪,慢慢地品出了老祖宗想要说但是没说出来的东西。 一是霸主政治,老祖宗很是欣赏,这让他深受鼓舞,明白自己做的没有错,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推进,吕小白和齐国大势已成,除非现在吕小白突然昏庸,否则没人能够打断。 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吕小白对管仲言听计从,最多就是吃喝玩乐,没有昏庸的可能。 另外一件事就是,老祖宗似乎对自己的理论非常的感兴趣,比霸主政治还要感兴趣。 洛休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将洛国几乎所有的实务都交给了洛曦,自己则尽可能的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 他夜以继日的整理自己的思想,他先写王道,因为他认为这是能传承千万年的正法,因为世道一定会安定下来,那时王道终究要胜过霸道。 但是在王道之中他同样糅合了一些霸道,让王道具备落地实施的基础,而不是夸夸其谈的口号。 这一写就是十年! 当他修改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但是面上却带着笑意。 【《洛语》出世,你获得了玄阶唯一道具——望子成龙】 【玄阶唯一·望子成龙:这是一卷空白的竹简,你可以在上面书写一个人的未来,只要付出足够多的气运点,你对他的所有期望都会实现。】 果然啊! 姬昭预料之中的拿到了玄阶道具,等到洛休薨逝,系统还会结算一次功绩,一个地阶道具是跑不了的。 洛国很快开始组织人手往竹简之上刻录,只有一份自然是保存不住的,所以要多誊抄几份留存。 …… 天不生素王,万古如长夜。 至圣承素王,道高如天,德厚如地,教化无穷如四时,至圣之道,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至圣文宣王庙记》 兄弟们,你们可以用一用听书功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我书里对话多,情感男的那个声音读出来还不错。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洛休薨,地阶道具 《洛语》写就两三年过去,洛休的衰老开始加剧,直到一个冬天突然病倒,时常一整天都只能清醒片刻,而且越来越严重。 众人心知,国君怕是挺不过这个寒冬了。 这是人体自然的精血耗尽,不是中毒或者怪症,就连黄阶道具·药符也没有用处。 洛休衰老垂危,怕是熬不过这个寒冬的消息传到吕小白耳中时,他正在饮酒作乐。 齐国新的宫室建的高大辉煌,政务交给管仲,吕小白无事便待在宫中欢饮美酒,和美人作歌而唱,好不快活。 这些年齐国的国力越发强大,尤其是帮助卫国复国的事情,让他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峰。 现在列国之中,只有晋国等地的诸侯没有来会盟了,但吕小白相信,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有管仲辅佐,天下莫能与之争。 正处于人生巅峰、志得意满的阶段,就听到了这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舅父病重?” 吕小白有些难以置信,“舅父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记得……” 他愣神的回想一下,上一次见到舅父已经是数年之前的寿宴了,摸了摸自己也渐渐生出的白发,才突然明白过来,舅父真的已经很老了。 “立刻备车,我要去洛国,阿仲,夫人,你们陪我去。” 吕小白的声音之中瞬间就带上了哭腔,这世上,生他的是父母,养他的是舅父。 几十年来,不论是在洛国时,还是他回到了齐国,洛休对待他可谓是仁至义尽,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吕小白本就是性情中人,这让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吕小白带着夫人希宜和管仲,匆匆来到洛国之中。 洛休今天的精神出人意料的还算不错,甚至能喝下一碗粥,洛曦带着吕小白来到洛休床榻之前。 宫室之中有很多人,纷纷给吕小白让开,都望着洛休静静地啜泣着。 见到那个有些瘦弱的人影,吕小白直接扑在床前,哭泣起来。 这一刻他不是会盟诸侯鞭笞天下的中原霸主,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舅父英姿勃发的场景,教养他长大,送他回国继承君位。 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支持,直到现在,天下人莫敢与之视,天子也要派遣使者,承认他的霸主地位。 “舅父,小白来看您了。” 洛休等着吕小白很久了,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了吕小白的手。 吕小白低头望去,由于多日以来的少食,这只手已经很是干瘦了,几乎见不到多少肉。 但是握在吕小白的手中,却很稳,让他觉得很温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母亲将自己送到洛国的时候,舅父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 他的心中一直有两个半依靠,一个是舅父,一个是管仲,半个是妻子希宜,现在有一个人要离开他了。 他愈发的悲伤起来,却没有嚎啕大哭,因为担心吵闹会影响到舅父,只能克制着身体微微颤动,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显示出他现在到底有多么的悲伤。 “小白啊,最近怎么样?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在舅父面前哭。”洛休脸上愈发的神采照人起来,竟然像是痊愈一般似的,但是众人脸色却愈发惨白。 回光返照! 吕小白哽咽道:“舅父,齐国一切安好,诸夏一切安好,王室也安好,您说的外甥都记在心里,尊王攘夷,一刻不敢忘却。” 洛休摸索着吕小白地脸,笑道:“若是阿妹知道小白你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会开心的唱《鹿鸣》。 她一开心就唱《鹿鸣》,我们兄妹之中,她歌声最是动人。” 说着轻声哼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姬昭站在众人身后,没有说话,洛休是个不一般的人。 他没有临终之前向吕小白说些什么大道理,因为在吕小白居住在洛国的那些年里,已经说过很多了。 他只是唱了一首歌,吕小白整个人已经悲伤不能止了,仿佛回到了幼时躲在母亲怀中的日子。 管仲低着头站在众人之后,他心中也很是悲伤,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两人的交集也不多,但洛休和他早就引为知己。 两人在尊王攘夷之上的高度重合,给了管仲很大的帮助。 洛休的声音越来越低,吕小白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心中愈发的慌张起来,一道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白,伱要好好的。” 手中力道彻底散去,红润的脸庞转瞬之间褪去血色,脸色灰白起来,胸膛再也不再跳动! 洛休薨了! 吕小白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握着洛休的手,大声的哭喊着:“舅父!舅父!” 但是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嗓子已经沙哑了,宫室之中的众人同时放声大哭起来。 【洛休薨逝,这是洛氏历史上第二位天命之子,天地为之悲戚。他创造出了霸主政治,一手开启后世百家争鸣时代,对历史的影响,无出其右者,开始统计一生功绩,你获得了大量的气运点,你获得了地阶神道具——桃花源。】 【地阶·神·桃花源(居于桃源之中,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您可以创造出一处异世界,村庄大小,可以将洛氏嫡系子弟通过入口送入其中,运行此物每时每刻都需要不斐的气运点。】 这是姬昭获得的第一件带有神标识的地阶道具,之前就连须弥介子都没有这个标识。 看来在系统的评判标准里面,洛休是比洛苏还重要的人物。 最让姬昭关注的是这件道具的效果,属于是有些太强,有了这个家族传承的任务岂不是很简单了? 将家族之中的嫡系子弟往桃花源里面一放,到了适婚的年纪就出来寻找伴侣,然后回到桃花源之中,这样子子孙孙繁衍下去,三千年的任务岂不是直接结束? 这样倒有些像是玄幻之中的隐世家族了。 姬昭当然知道系统不会给这样的道具,他看了看需要的气运点,就知道自己果然想多了。 桃花源这件道具,一旦开始使用,就无法停止,光是日常的运行,所花费的气运点就已经很多了。 如果还要往里面塞人,花费的气运点更是海量,以姬昭现在的积累,恐怕连一年都坚持不到,气运点就会直接告罄。 尤其是能用得上这件道具的时候,说明洛氏家族正处于低谷之中,那么气运点的获取恐怕接近于零了。 也就是说这件道具如果使用不当,气运点估计还能变成负值。 而且这件道具只有一个门是可以进出的,如果想要开临时的门,还要再花费气运点。 系统可以说将这件变态的神物的作用限制到了极点。 大概只能在逃命的时候,或者是某些君主追杀的时候用一下,长时间待在里面是不现实的。 不过这的确是目前除了天阶道具那种能够改变世界的神器之外,最强的一件神物,比英灵卡这种普通的地阶道具强了很多。 只要能够保证洛氏家族,在每一个时代都获得足够多的气运点,就有足够的资源开启这个空间,这样即使在乱世的时候家族传承也有了保证。 姬昭收起道具,离开这里,洛休给他带来的好处太多,他也要进入沉睡之中了。 历代洛侯薨逝,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这一次吕小白强烈要求为洛休扶灵,不论是出于和洛国的友谊,还是吕小白身为霸主的威望,来到洛国参加这场葬礼的诸侯数量都极多。 洛国这边开始操办葬礼的时候,倒霉催的楚国不知道洛国出了这种事,他们竟然派兵从蔡国进攻陈国! 陈国不堪一击,国都直接被攻破,陈国国君向着宋国出奔,想要到洛公之中寻求齐桓公为他复国。 …… 陈国之中,楚国的统军大将熊席且意气风发的站在陈国的都城城墙上,他是楚王的亲弟弟,这一次楚国北上的三军统帅。 在他的指挥之下,楚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陈国的首都,整个陈国的军队直接被击溃,大部分都被俘虏。 “陈国国君跑的真的是快,若是能够抓到陈侯,想必王兄定然高兴,不过也不急,还有郑侯、乃至于洛邑之中的天子九鼎,这都是能献给王兄的礼物。” 熊席且手扶在墙砖之上,望着洛邑方向,畅想着自己率领楚国大军到洛邑城下,让天子交出九鼎的情景。 陈国的不堪一击让他对整个中原诸侯起了轻视之心,“陈国这么大的国土,居然弱到这种地步,现在占据了陈国,就能返身去攻击郑国,我听闻郑国前些年还屈服于宋国,实在是不复郑武公时的勇武了。 项卿,颖国方面的消息要多关注,之后我军要驻扎鄢陵,颖国就在鄢陵之后,若是颖国有异动,一定要立刻来报。” 熊席且口中的项卿,姬姓项氏,名格,出自楚国洛氏一脉,洛与已经逝去,项氏已经很少与洛氏联系,而是专心在楚国出仕。 项格先是应下颖国探查,然后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要直接进攻郑国吗?” 熊席且的目光望向了郑国的国都新郑,这里是郑国人从镐京搬迁过来之后修建的。 这是一座地理位置极好的城池,它位于洛阳盆地的东侧,在嵩山和箕山这两条山脉之间,有一条山谷,能够让大军直接到达洛邑盆地,也就是说可以突袭到洛邑。 楚国已经掌握了南阳盆地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在颖国手中,但是颖国现在无力他顾,尤其是占领陈国之后,郑国除非能够向宋国和卫国借兵,否则很快就会失败。 “进攻郑国,占领新郑,然后从嵩箕山谷直接杀到洛邑城下,先君武公曾经向周天子问鼎之轻重,却被洛文公所阻,这次还有谁能阻挡楚国呢? 拿到九鼎,立刻从伊洛盆地顺流而下,楚国定可名震天下!” 熊席且笑着向项格讲述计划,听的项格也很是激动,“不过将军,听说九鼎极大,光是运送就要几万人啊。” 熊席且摆摆手道:“九鼎全拿,楚国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王兄说拿一个即可。” 随着洛与的逝去,洛国构建的反楚联盟对楚国实行了彻底的消息封锁。 表面上楚国还是和中原正常的在交流,但实际上所有能够管控到的消息都要管控。 洛国历代的国君都是玩弄权术和纵横术的高手,又都在继位之前掌管洛国情报组织。 虽然天下人都觉得洛国国君是君子,但实际上一个个都是道德底线灵活的阴谋家。 楚国这些年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得到一些中原的消息,但是详细的真实的肯定是得不到了。 所以楚国探听到的消息就是宋国国君写信逼迫郑侯杀死况父,这导致郑侯对宋公很是不满。 卫国前些年刚刚被鬼方灭国,还是依靠齐国和洛国才复国,根本不堪一击。 面对这样的对手,熊席且怎么可能没有信心呢? 而且出战以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陈国军队确实不强,而楚军经过这些年对汉阳诸姬的消化,尤其是在息地征召的兵员,各个剽悍,对淮夷的征讨让他们获得了很多箭术精湛的弓箭手。 当郑国收到陈国被攻破的消息,而且楚军已经向着郑国而来,说要借道前往洛邑时,郑侯整个人都懵了。 “陈国的土地并不小,军队虽然不多,但也有一军之力,怎么直接就亡国了?” 诸侯国所控制的土地也就是城池和周边的郊区,把国都丢了基本上就默认亡国了。 卫国也是被鬼方攻破国都,吕小白给他复国的时候,将卫国的都城内迁了一些,比以前更安全一些。 陈国脆弱的不堪一击,这直接将郑侯吓到了,当初他因为畏惧齐国,就直接将宋国况父杀死,他就是这么一个色厉内荏的人,现在面对楚国的大军,他甚至想要直接投降,只要能保住郑国,朝齐暮楚也不是不行。 “众卿,楚国来者不善,这该如何是好?不若直接与楚军请降。” 郑国卿大夫听到郑侯这无耻之语,直接炸了,怒斥道:“国君,绝对不能投降,楚国毕竟偏远,齐国可就在眼前。 现在屈膝投降楚国,等到楚国被击败,齐侯吕小白绝对不会饶了我们。 难道您认为楚国能战胜齐国的联军吗?” “是啊,国君,若是被楚国亡国,齐国还会帮我们复国,若是现在投降,等到楚国退兵,郑国怕是直接就会被南燕国、陈国、宋国瓜分。 这是何等的不明智啊!” 眼前群臣都反对,郑侯听罢也觉得投降不好,只见郑青大夫站出来说道:“国君,陈国国君已经往洛国奔去,请齐国出兵,我等只要拖延楚国的时间,这便是大功一件了。 郑国毕竟乃是姬姓大国,楚军纵然势大,难道能够像击破陈国那样击破郑国吗? 臣愿意前往楚军大营,设法拖延楚军的攻势。” 于是郑侯就派遣郑青大夫前往楚军大营之中,见到熊席且后,郑青大夫躬身道:“将军,陈国对贵国的属国不敬,您讨伐他是合理的。 郑国和楚国,建国几百年来都没有过冲突。 懿王时,郑国和楚国共同抵抗徐淮的入侵,僖王时,先君谏言将唐国的土地赐予了楚国。 这都是两国友谊的见证,难道您忍心破坏吗?” 见到郑青大夫这番言论,熊席且突然想到洛宴曾经说过,使臣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现在他算是见到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郑青大夫说的,本将听不懂,楚国只是想要借道郑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这不是要讨伐郑国,贵国实在是多虑了。 楚国不是蛮夷,难道会无故攻击一个国家吗?” 借道? 百年来借口借道,然后转过头来就攻打城池的事情还少吗? 就连晋国都做过这样的事,你一个荆楚的蛮子,难道还能是例外不成? 现在把你放过边境,到了新郑城,怕是直接大军攻城了! 郑青大夫心中腹诽,面上却平静道:“将军,新郑到洛邑的嵩箕山谷,实在是太过狭窄,不利于您的大军通行啊。 不如还按照旧路,从申国过境,这样您就能带着楚国的将士前往洛邑朝拜天子了。” 熊席且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冷声道:“看来郑侯是不愿意借道了。 楚国远道而来,只是想要前往洛邑朝拜天子而已,这样的要求竟然也不答应,莫非是瞧不起楚国吗? 楚国大军有五十万,挥一挥衣袖就能遮蔽天空,甩一甩汗滴就如同下雨,楚国的盔甲能够堆满郑国的都城。 郑国是姬姓诸侯,却这样无礼的对待一个大国,难道是符合礼仪的吗?” 眼见熊席且发怒,郑青大夫陪笑道:“将军您别生气,外臣这就回新郑禀报国君。 郑国愿意为楚国大军献上粮草,还请您稍等些时日,想必国君再想想就会答应借道的。” 熊席且本来就打算在陈国之中先休整一下,刚刚打完一仗,士兵们有些疲累。 若是郑国不愿意借道,除了新郑那一仗之外,恐怕还有几场仗要打。 占领陈国之后,粮草运送的通道也要重新规划,现在还能得到郑国的粮草,正好为楚国补充,于是就同意了郑青大夫的要求。 郑青大夫出了营帐,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荆楚南蛮,先让你猖狂一下,等到齐侯联军到来,看你还是否嚣张。” 现在中原的诸夏列国之间如果有纷争,比如说争夺土地,或者打不过夷狄,比如说燕国、卫国,都是寻求齐桓公的帮助,俨然已经是号令天下的天子了。 这不仅仅是齐国国力强大,还是因为吕小白多年来言出必行,以信义闻名天下,所以诸侯们都服他。 郑国有了危险想着去找齐国,陈国同样如此,他不仅仅是四国联盟之一,还是会盟诸侯之一。 来到洛国之后,直接就找到了吕小白,哭诉道:“齐侯,洛明公薨逝,诸夏列国都悲痛万分。 陈国派出大队的使臣来到洛国吊唁,这是对明公的敬仰。 楚国乘着洛国国丧期间,偷袭空虚的陈国,这是何等的禽兽行为啊。 还请您发兵驱逐楚国,恢复陈国的宗庙社稷。” 本就因为舅父去世而十分悲伤的吕小白,看什么都不顺眼,本就没事找事想要发泄一下情绪,结果楚国这么不开眼的直接撞上来,这一下直接炸掉了。 管仲一听到楚国居然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眼前顿时一亮,楚国的威胁洛休能看到,管仲自然也能看到,齐楚之间必有一战。 这是齐国的登顶之战,若是这一战胜了,就连晋国都要前来会盟,那才是真正的一匡天下。 于是三日之后,管仲亲自撰写了文章发往各国之中。 “洛明公,是闻名诸夏的仁德长者,他不幸薨逝,天下的人谁能不悲痛呢? 列国不论缘由,在洛国国丧期间,罢兵休战,这是为了体现明公的仁慈,这就是诸夏的礼仪啊。 楚国不参加诸侯的会盟,这本就是不尊奉天子号令的。 竟然还在洛国国丧时,悍然发兵讨伐洛国的盟友,灭亡陈国的宗庙社稷,这是诸夏列国应该做的吗? 百多年前,楚国不过是个子爵,是洛宣公为他加封侯爵,还以嫡子入仕。 洛氏对楚国的恩情是何等的深厚呢? 楚国不知恩情为何物,不知周礼为何物,难道还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吗? 及早发兵,让楚国人再不敢北上,让楚侯知道中原兵锋之盛,不是荆楚之地可比。” 吕小白向着所有的会盟诸侯发出了召集令,要求所有的诸侯准备军队,迎击楚国。 …… 看过了秦国恢弘的六百年,视角转向了楚国,列国之中楚国的建立是艰难的,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他们坚持诸夏的文化,又善于融合戎蛮,这让楚国最终在列国之中脱颖而出,中原霸主风云变幻,楚国永远是那个挑战者,这何尝不是一种认可呢?——《先秦列国之楚国篇》 我很喜欢东周列国志里面小白和管仲的相处,忍不住想刀一下。 这一章就能体现出我对楚国的喜爱了吧,和全诸夏作对这才是楚国的风采。 桃花源这件道具,灵感来自于辰东《神墓》之中的杜家他们所居住的玄界,我觉得这种就很有趣,这也是我的一个伏笔和构想,但是现在不能说,以后再说吧。 一万字,今天没了,还欠两千字,我会还的兄弟们,这两天查地缘结构的资料人麻了~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洛曦眼神微微眯起,当他听到楚国北上的消息时,就明白收网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将洛国给楚国准备好的计划向管仲和吕小白托出,“洛国一向关注楚国,早在很多年前,洛国就已经开始联络颖国、吴国、郑国、陈国。 只是没想到楚国的实力强的有些超出预料,陈国竟然没有撑到盟友前来。 不过这四国之中,最关键的还是吴国,就如同当年的徐国一样,楚国人绝对不可能想到,吴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刺出致命的一击。” 管仲和吕小白对视一眼,不要说楚国,就连他们也想不到,毕竟吴国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一直窝在东南和徐淮、越国争锋,那里距离中原太过偏远。 尤其是吴国断发文身,楚国至少看着像是诸夏的国度,吴国与蛮夷融合的太厉害,若不是姬姓国的话,根本没人关注它。 “吴国如果能够倒向我们这一方的话,那按照楚国现在的位置,简直就像是送死。 他们占领了陈国,一定是想要进攻郑国,那么能让大军驻扎的,就是鄢陵。 运粮通道最迅捷的就是走颖水,而且颖国现在无力他顾,但是如果吴国沿江而上,直接就能截断他们的粮道,然后我军携带着大批的粮草,让颖国随同出兵,三方将楚军团团包围,楚军难道会不失败吗? 纵然是楚武公那等混世魔王在世,面对这等情况怕也只能饮恨了。” 吕小白已经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沉声道:“就用楚将的头颅来祭奠舅父。” 这一次齐侯召集诸侯可能是历次会盟之中,来的最全的一次。 如果熊席且知道洛休刚刚薨逝,他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击陈国和郑国。 洛休的名望确实高,就连内政还处于混乱阶段的晋国,同样派出了一支偏师。 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宋国,宋国本来就距离陈国近。 现在的宋公是由吕小白送回国中继承君位的,而且宋国将两百里的土地划给齐国,这让齐国居高临下,在两国的战略上占据了主动权。 所以现在的宋国是齐国的半个附庸,事事都冲在前面,吕小白是个喜欢炫耀、喜欢听谄媚之言的君主,所以对于宋公很是喜欢。 管仲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吕小白心里,其他人的千万句谄媚之言,不如他的一句话,这便出不了事。 不过宋公虽然谄媚,但是宋国却不可小视,他的国土的确大,即使割掉了这两百里,依旧是仅次于齐国的大国。 即使宋国还紧紧的守着周礼那一套,没有在国内做出变革,但在周围的一圈小国之中依旧是小霸主级别。 宋国是有三军的大国,这陈兵边境,一下子就让局势紧张起来,郑国君臣本来高高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齐侯明确的支持,让郑侯有了底气,不复先前的胆怯,在新郑城之中嘲笑道:“果然参与会盟是对的,齐侯是遵守会盟誓言的重信之人,宋国三军来援,不日联军到来,定要让那些嚣张跋扈的楚军灰飞烟灭。” 第二个响应的是卫国,宋国和陈国相邻,卫国基本上与郑国相邻,期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南燕国。 洛国国内公族子弟数量恢复,需要大量的资源,渐渐不再支援卫国之后,加上齐国给卫侯复国,卫国彻底的倒向了齐国。 现在卫侯就果断的派出了军队向着郑国的北部驻扎,这里距离新郑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只要一声令下,卫国的军队就会向着楚军发起进攻。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齐国和洛国的军队,这才是每次大战的主力,实行了改革的齐国军队,很快就集结完毕。 在齐国大司马张其的率领之下来到了杞地,吕小白要在这里再次举行会盟,商讨与楚国的战事。 宋国军队和卫国军队的出现让熊席且终于知道了郑国君臣的打算。 他很是愤怒的说道:“郑侯区区一小国,竟然敢假言欺骗,以为宋国和卫国就能保护他吗?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熊席且果断地向驻扎在陈国北部的宋国军队发起进攻,宋军在宋公的指挥之下迎击,然后迎来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失败! 熊席且畅快的笑着,大声道:“这就是中原诸侯吗?如此的不堪一击!” 郑国军队和卫国军队从三方围来,熊席且再次小胜三场,不可一世,这下三国国君纷纷高挂免战牌,不愿意出战了。 “这楚将悍勇不可挡啊,还是等齐侯来吧。”三国国君纷纷惊诧道。 千呼万唤之中,齐侯率领着大军终于来到了这片战场,熊席且果然率领着楚国的大军到了鄢陵,对齐军对峙。 “先前郑卫宋三国和楚军作战,几场失败,有些影响士气,看来要先与楚国作战,提振一下士气了。” 于是翌日,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出战,熊席且自然毫不畏惧,对着项格说道:“项卿,郑国人所依仗的就是齐国军队。 只要击败齐国军队,郑国就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张其这些年一直率领着诸国联军与夷狄作战,所以他对于各个诸侯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清楚的。 卫国军队战斗力的确是不强,但是宋国兵虽不精却多,郑国兵少却精,楚国军队能轻易击败,这证明楚军战力确实不凡,他的列阵属于比较谨慎的一种。 随着双方士卒开始交手,两人的神情纷纷一凛,熊席且微微眯眼道:“齐国军有些实力。” 本就是试探之战,待到日中的时候,双方纷纷罢手,鸣金收兵。 翌日,熊席且正常出战,想要好好试试齐国的统帅,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昨日没有见到,今日他要好好试试。 结果没想到齐国大军根本没出战,只是各国都派出了一些战车兵,放过三轮箭雨就走。 有些憋屈的熊席且回到了营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项卿,你说齐国统帅这是何意呢?” 第二天又是如此,这一下熊席且是真的满头雾水了,“齐国军队对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想要等到我军粮草耗尽,逼迫退军吗? 可是我军粮草从水道输送,损耗极低,齐国虽然有地利,但是从陆地上走,粮草的耗损大,说不准还拼不过我军。 难道是在等颖国的消息,可是颖国现在根本无力出兵啊。” 熊席且感到很是奇怪,鄢陵的背后就是颖国,熊席且当然不会忽视这个姬姓国。 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前往鄢陵,主要就是颖国位于颖水两岸,现在遭了洪水,国内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出兵。 而且先前他已经让项格收集颖国的消息,只要有一点异动,他立刻就放弃郑国,先将颖国击垮。 “不可能是等颖国,颖国的军队没有调动的迹象。”项格一直关注着颖国,立即说道。 熊席且自然不会想到,吴国这个没有存在感的诸侯,不在东南和淮夷、越国争锋,居然会配合中原联军,顺江而上,来偷袭自己的后路。 这种神兵天降,是最防不胜防的。 在中原联军和楚军对峙的时候,吴国的军队乘着大船逆流而上,吴国太子正持矛而立。 他名为庆离,天生神力,自幼习武,勇猛无畏,能生擒虎豹,素来有吴国第一勇士之称。 吴王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派出来,正是对这件事极其的重视。 庆离左右亲卫望着汹涌的河流,问道:“太子,臣不明白,为什么王上会同意洛侯的结盟呢? 还共同围剿强大的楚国,这难道不是给吴国树立敌人吗?” 庆离笑道:“你们只知道习武杀人,不肯多读书,自然想不明白,范卿,还请您为他们解惑吧。” “因为结盟不仅仅是洛国的需要,也是吴国的需要。 周懿王时,吾王前往洛邑参与会盟,最终参与击败徐国,吞并了徐国和淮夷的很大一块地盘。 王上想要向西开拓,楚国想要向东开拓,而且已经先行一步,控制了江淮平原。 更可怕的是,楚国还处于吴国上游,这是我们的致命弱点,一旦楚国顺流而下,就能随意的攻击新建立的城池。 所以必须从楚国手中夺取江淮平原的控制权,这是昔年汉阳诸姬的地盘,能够将楚国堵在盆地里面。” 吴国现在想走的道路是和楚国一样的,希望能够用强大的兵力迫使中原诸侯向他俯首,甚至学习熊顿那样向周天子问鼎。 但是他比楚国更清楚中原的实力,仅仅凭借现在的力量是不够的。 中原诸侯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还是军队的数量都不是吴国所能比拟的,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到了楚国的土地上。 汉水往西的土地是楚国的根本,现在是拿不到的,但是汉水往东的汉阳诸姬的土地,楚国的统治并不牢固。 如果能够拿到这些土地,再向西北将旧徐国的土地全部拿到手,这样吴国就能够称雄诸夏了。 到了那个时候,再下令恢复诸夏旧俗,作为姬姓诸侯国,要比楚国更具有优势。 如此完美的计划,并不是吴国人想出来的,而是洛休生前给他们想的。 这个非常具有实施性的计划,让吴国君臣激动不已,他们将这个计划奉为真理,洛休用一个未来的大饼,将吴国栓了整整十几年。 这就是洛氏纵横术的高明之处,找你合纵,不是要占伱的便宜,忽悠你帮我,而是你自己能拿到好处。 这样下次我再来找你的时候,你难道会不同意吗? 齐国和楚国这一对峙就是半个月,双方的粮草都在不断的消耗着,齐国当然不是一直不动,双方也不断的派出士兵大大小小的战斗着,但是都没有足以战争走向的胜利。 就像是先前楚国打败郑国、卫国、宋国联军的战争,只是听着好听,等到三国一收拢溃兵,损失并不大。 在楚军与齐军对峙的半个月中,吴国军队已经绕到了阜地一带,这样一支甲胄齐全的大军,应该出现在正面战场,而不是来到后方碾压运粮队。 吴国截断楚国粮道的消息由专人快速的传到了联军大营之中,吕小白、管仲和洛曦三人纷纷大笑起来。 此战胜矣! “兄长,可以通知颖国整理军队了,楚军缺粮再分兵,定然不堪一击。” “张卿,吴伯已经堵截了楚军的粮道,我军现在可以猛攻了,将楚军的剩余军粮耗尽!” 猛烈的作战和现在这种晃晃悠悠的作战,对于军粮的消耗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吕小白的命令,驻扎在各处的联军军队同时对楚国发动了攻击,等待了许久的熊席且毫不畏惧,立刻兴致勃勃的让楚军饱食出战,“还以为这些中原诸侯要一直做缩头乌龟,现在终于出来了,让他们见识见识楚国儿郎的勇武。” 这虽然还不是作战,但是和前面过家家一样的战争完全不同,仅仅数个时辰,地上就留下了无数的尸体,在鄢陵和新郑两座城池之中,到处都是断臂和鲜血。 十几万人在这片平原之中驰骋,楚军悍勇,尤其是息国人,甚至让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在联军开始全力猛攻的时候,熊席且得到的了颖国军队开始集结的消息,这让他以为中原联军的底牌就是颖国军队从背后而来。 他让项格率领着一部分的军队前往颖国去讨伐那些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颖国军队哪里是精锐楚军的对手,连战连败,这让正面战场的熊席且更是得意。 等到连续几波粮草都没送到的时候,熊席且终于感觉不妙了。 自己的粮道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被断掉了,“不可能是颖国,项卿还在压着他们打呢。 那是谁?难道是汉阳诸姬背叛?更不可能,开战前他们的家眷都被送到了郢都之中。” 熊席且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传来了项格的消息,他在进攻颖国的时候,遇到了吴国的主力! “将军,断掉我军粮道的是吴国! 中原诸侯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络了吴国,他们顺着江水而来,大军的粮草一扫而空啊!” 听到这个消息,熊席且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直接一口鲜血喷出,状若癫狂道:“吴国? 吴国怎么会和中原诸侯聚合在一起呢? 他们没有留存诸夏的发髻,在身上纹上了蛮夷的图案,难道以为中原诸侯会接纳他们吗?” 吴国虽然是姬姓,但为了在东南立国,吸收了很多当地土著的风俗,而且还吸收了一些殷商的习俗。 历代吴王都知道想要让中原诸侯接纳是很难的。 当年洛宣公时期,海纳百川,懿王也是温柔慈爱之人,那是唯一的让吴国彻底回到诸夏的机会、 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吴国也没有强求。 现在利用中原诸侯获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熊席且当然不知道吴国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统帅,他知道楚军要遭难了。 影响战争胜负的最大因素就是粮草,几乎所有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都和烧毁粮草有关。 在得知吴国绕到身后,断掉了粮道之后,熊席且立刻就想要退兵,能逃多少就逃多少。 如果这些士卒全部死在这里,楚国五十年的积累都会一扫而空,不要说主要出击,能保住郢都都算是好的。 但是退兵哪里是那么好退的,懿王时期的徐王对这方面有充分的发言权,它当年也是被吴国断掉了后路。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楚国同样被吴国断掉了后路,面前则是中原诸侯的联军。 熊席且实在是找不到求生的方法,绝望之下只能破口大骂:“中原诸侯实在无耻,两国对战,应当堂堂正正,以多欺少,断劫粮道,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若是洛曦和吕小白听到这话,恐怕会直接笑出声来,两军对垒,又不是礼战,谁和你讲什么礼节。 熊席且已经被气的开始说胡话了,不过他确实感觉憋屈,明明楚国的实力这么强。 从先君熊顿的时候,周天子亲自率领十万大军,都被打的大败而归。 那是何等的威风呢? 可惜最终被洛文公率领着勤王大军堵了回去,三百年来,楚国实力越发强盛,甚至汉阳诸姬联手也不是楚国的对手。 楚国地域之广,冠绝诸夏列国,结果北上的时候,又要被中原诸侯大败。 “这难道就是天命吗? 周王室的天命未衰,楚国想要问鼎,于是上天降下了惩罚?” 熊席且悲声高呼,“至高的太一啊,看看您的子民吧,周人的昊天和素王难道就不能战胜吗?” 只可惜这世上的真神只有素王一位,楚国的至高神恐怕是不能回答他了。 中原联军齐齐出动,轮番消磨楚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日夜不停的攻击,双方都有足够的人手来替换,但是楚军这边的粮食供应不上了。 这种事情是根本瞒不住的,每天战斗的越来越频繁,但是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那些往日里络绎不绝的运粮车突然不见,谁难道是真的傻吗? 于是再一次的大战之后,那些本就是从汉阳征召而来的士卒,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熊席且明白大势不可挽回,这些时日他已经陆陆续续的让手下将息地强军和最精锐的楚国士卒带走,他和那些从汉阳诸姬国中征召而来的士卒留在这里陪葬。 “如此惨烈的失败,无颜面对王上,只能殉国。” 实际上这一场失败,并不能彻底归咎于熊席且,这是整个楚国君臣对形势的误判,没有考虑到吴国,这怨不到统兵大将的头上。 熊席且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战死才是对他最大的解脱。 汹涌而来的诸侯联军宛若潮水一般,淹没了楚军的大营,无数的楚军士卒被杀死在颖水边,将一整条溪流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如此辉煌的胜利,传遍了四方,洛邑之中的周天子松了一口气,楚国指名点姓要九鼎,他才是最慌的那个。 “其公,齐侯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寡人应该如何赏赐他呢?” “王上,您可以为齐侯提升爵位,还可以赐予齐侯使用天子礼乐、鼎器、车马、衣裳的权力,给予齐侯方伯的荣誉,这样想必就能稍微表彰一下齐侯的功劳了。” 其公是个妙人,他明白吕小白不缺那些金银珠宝和美人,缺的就是这些名誉。 方伯,这是邦周建立以来都从来没有赐予过的。 加上前面那些天子才能使用的礼器,吕小白和周天子相差的只剩下王位了。 这也是他所能达到的巅峰,再高就会被反噬,管仲很清楚一点,现在吕小白庞大的号召力,主要还是来自尊王,天下诸侯还是认可周王室的统治的。 不过吕小白已经很是满足,洛休对他的教育还有临终之时的嘱咐他都记得,对王位倒是没有觊觎之心。 诸侯们在鄢陵再次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盟,这一次晋国也同样出席,周天子派出卿士,给予了吕小白方伯征讨之权。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吕小白现在的真实写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辉煌的尽头就是毁灭。 鄢陵霸业十八年,洛曦薨逝。 吕小白前往吊唁扶灵。 十九年,夫人希宜逝去。 吕小白悲痛万分,将希宜葬入冢中,待他薨后合葬。 二十年寒冬,管仲病重。 吕小白心肝俱裂,垂泪涟涟,病榻之前,泣血而薨。 君臣二人一日同死! …… 在东周建立一百年后,霸主政治出现在中国的土地上,管仲是这项制度的创造者,第一位霸主齐桓公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这种由周天子掌握祭祀,大封建主掌握实际权力的统治形式,深刻地影响了往后两百多年的历史,并且我们可以直接认为,在无数国家产生巨大影响力的幕府统治,乃至于君主立宪的形成,都是源自于两千多年前的霸主政治。——《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二》 今天还有~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晋国五公子 晋国,翼城。 从初代晋侯建城以来,经过了五百年的风风雨雨,在两百年前彻底毁灭了曲沃之后,这座城池彻底成为了晋国的明珠。 斑驳的旧迹,在昏沉沉的天空乌云之下,仿佛在诉说着晋国之中现在有些压抑的气氛。 当代晋侯是少见的长寿者,在他年满七十的时候,邀请了不少的诸侯前来祝贺,作为晋国的传统盟友,洛言代替自己的父亲洛辞来为晋侯祝寿。 洛言是洛国太子,姬昭的第十九世孙。 从洛休去世之后,姬昭也同时陷入了沉睡之中,之后的三代洛侯都勉力维持着齐国的霸主地位。 直到第十七代国君之时,齐国国力已经不足以承担这个重任,加之楚国从鄢陵之败后,就一直和吴国在汉阳平原上厮杀,没有精力顾及中原。 从利益角度,洛国暂时不再需要一个压制周王室的霸主了,所以放弃了对齐国的扶持,齐国一点点的从超级大国落回了地区一流大国的位置。 【洛言: 能力属性:权斗:80;治国:80;御人:80;统率:72;武力:87;军略:74。】 随着周王室的持续衰落,洛国公室子弟的能力以一代代下降,尤其是洛休仿佛是耗尽了洛国的最后底蕴。 洛言是家族的嫡长子,在姬昭祖宗保佑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这个属性,公室人才之匮乏,可见一斑。 倒是那些洛氏分支的公族子弟,摆脱了洛氏的束缚,不断地有人才出现,比如说楚国的项氏。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虽然洛国公室没天赋,但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太多,读过的书太多了,比起那些天赋远超他们的人才,也不遑多让。 起码在百家争鸣,智慧大爆发之前,依靠着超越时代的智慧,还是能将这个时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寿宴过后,洛言准备返回洛国,没想到晋侯却派人前来邀请洛言到花园一观,洛言心知这是有事要谈,于是收拾一下就随着晋国大夫再次来到了宫中。 晋侯果然已经在亭中等候他,周围都是大臣,连个侍女也没有,这明显不是赏花。 双方行礼过后,晋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太子,从昭王时起,晋国与洛国已经结盟四百年了,其间多次依靠洛国伸出援手,晋国大宗才能安坐在翼城之中。 孤现在有一事不明,想要问政太子。” 晋国的政事问自己? 洛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道:“晋侯谬赞,信义是两国相处的根本,洛国只不过是履行盟约罢了。若是与洛国有关,您请问吧。” “孤的正妻,是齐国的贵女,但是齐姜没有子嗣。 现在有五个公子,都是庶子,不知道孤薨后,洛国希望哪个公子即位呢?” !!! 洛言被晋侯的话震惊到了,你疯了? 这话你问我? 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晋侯可能是诚心发问的,因为他心中不知道立谁,那么挑一个洛国认可的,总不会太差。 但是晋侯可以这么想,洛言却不能接这个话。 他立刻说道:“晋侯,储位是国家的大事,洛国一向不干涉他国内政,只要公子不违反周礼、宗法,洛国无不可。” 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晋侯想要让公子因即位的话,洛国是不会同意的,其他四人倒是真的无所谓。 晋侯也猜到洛言会这么说,于是在洛言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接话道:“公子重耳的母亲出身齐国,虽然只是与齐姜一同嫁来的滕妾,但至少有齐国的血统。 孤之前曾经拜托齐公看顾,但是齐公却先孤而薨。 现在孤想要将这个稚儿托付给洛国,还希望您能同意。 他现在还未加冠成年,孤的身体应当还能撑几年,日后就让他即位吧。” 公子重耳虽然也是庶子,但出身齐国,这天然就能得到齐国和洛国的支持,所以晋侯想要立他为君。 洛言见到晋侯果然选择了有齐洛二国作为后盾的公子重耳,“晋侯,您的选择就是晋国的意志,洛国是您最忠诚的盟友,素王见证,公子重耳会受到洛国的保护。” 见到洛言这么正式,晋国君臣纷纷唱诺道:“昊天见证。” 这算是口头上的约定,不论公子重耳最后到底能不能即位,至少洛国承诺了保护他,这让经历了残酷君位争夺的晋侯有些欣慰。 随着洛言离开晋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晋国的高层,公子重耳母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另外四人自然是不满的,但是齐洛两国都不是弱国,表面上没人说什么。 但这些公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各自都有党羽和封地,一股股的暗流在晋国之中流转。 没人会想到,最先发难的竟然不是公子林、公子因、公子舞这三个已经成年的公子,而是公子无知这唯一一个没有加冠成年的公子。 公子无知是晋侯最宠爱的儿子,因为他的母亲燕妫很是年轻貌美。 人老之后,不会变成圣贤,而是会放大欲望,晋侯就是这样。 五年之前他还不算是糊涂,所以根据晋国的利益,与洛言约定立公子重耳为君。 结果老糊涂了之后,竟然又立了公子无知为君,而且还有书面的遗诏。 这让洛国很是尴尬,作为外国君主,晋侯还没有薨,他不可能直接带兵冲进去,说这份遗诏是假的。 最关键的是,晋侯立的不是公子因,所以洛国的反应并不大。 公子因的母亲名为秦嬴,是来自秦国的女子。 当初晋侯纳秦国女子为妾,洛国忍了,但若是出身秦国的公子想要登上晋国君位,那就是做梦。 晋国的君位绝对不能和秦国、楚国沾上关系,这是洛国的底线。 因为天下的异姓诸侯之中,只有秦国和楚国是有能力代替邦周天命的,所以洛国对这两个国家一直都有着深深地防备。 当年对楚国让步那么多,也是当时的形势迫不得已,如果公子因对晋国君位有觊觎之心,他就必须死。 要么死在战争之中,要么和吕无咎一样,直接死于刺杀,洛国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挡。 实际上这份遗诏确实是真的,老而弥坚的晋侯在燕妫的身上快乐结束之后。 温柔似水的燕妫娇声道:“国君,四公子都获得了晋国肥沃的土地,等到无知长大,还能将哪里封给他呢?不如就将翼城交给他吧,他是唯一不会威胁到他的兄长的人了。” 晋侯想了想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又想了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似乎除了翼城,还真的没有好的地方封给他了。 然后他询问了晋国的几个卿大夫,这些卿大夫都已经被燕妫收买,而且一个未成年的国君便于控制,于是就撺掇着晋侯立下了书面的文书。 没过多久,晋侯就薨逝了,公子无知在卿大夫的拥护之下登上了晋国的君位。 公子无知即位,他的兄长肯定不服,这个时候公子重耳是最吃亏的,因为他的弟弟上位是合法的,所以洛国不会帮他,洛国不动,那么齐国也不会动。 不过那些推动公子无知上位的晋国卿大夫并不惧怕这些公子,他们也都是各个有私兵的人。 对于公子重耳,由于洛国曾经立下誓言,要保护他的安全,鉴于洛国言出必行的风格,这些卿大夫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没有针对公子重耳。 只是让他待在封地之中,不要到翼城来。 公子无知的君位坐的并不安稳,他的兄长们都在暗地里反对他。 尤其是公子舞,直接明刀明枪的说遗诏是假的,父亲不可能放着四个成年的儿子不立,却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国君。 这一定是奸臣想要架空国君,独揽大权的奸计,这话听起来是真的没错,任谁都会这样想。 “公子舞在封地起兵,国中的公族随同起兵的极多,这可如何是好呢?” 燕妫很是着急的问着共同推举公子无知上位的卿大夫们,说着就恨声道:“这等不伦的孽种,怎么能够作为晋国的公子呢?” 赵卿闻言肃然道:“太夫人,还请慎言,公子舞虽然起兵叛乱,但他被先君收录进姬姓晋氏的宗谱,本来的出身也是南燕国公子,身份高贵,并不是不伦的孽种!” 燕妫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眼见这几个卿大夫都有些脸色不渝,才想起当初晋侯收养公子舞,这些人也是同意的。 公子舞是晋国五公子之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他不是前任晋侯的儿子,他是南燕侯的儿子。 他的母亲晋姬是晋国公室的贵女,突然就被晋侯下嫁给了南燕侯。 这真的是下嫁,虽然南燕侯的爵位高,但是国家连一百里都没有,连晋国中的一个大夫都不如。 晋姬嫁到南燕国后,早产生下了一个很健康的儿子,就是公子舞。 过了几年,南燕侯厌弃晋姬和公子舞,晋姬就回到了晋国,公子舞随着他的母亲回到了晋国。 对于南燕国这种明显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晋侯只是口头上谴责了一番,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甚至还以德报怨的帮助南燕国。 当时天下诸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来晋侯将公子舞改氏为晋,还将公子舞录入了宗谱之中。 堂而皇之地说,公子舞是超世的俊杰,身上留着晋氏的血脉,南燕侯不知道珍惜,晋国不应该让他遗失在荒野之中。 这一番骚操作把天下诸侯都要秀傻了,他们有些合理的怀疑,但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南燕侯没说什么,只是将公子舞从南燕国的宗谱之中删掉了。 结果是公子舞就这样从南燕国公子变成了晋国公子,获得了晋国君位的继承权。 他的父亲先不说,他的母亲可是真正的公室贵女。 在晋国之中的势力,根本不是其他几个公子的母亲能比较的。 所以虽然他的身份稍微有一点特殊,但是支持他的晋国公族是真的多,甚至就在这翼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公族心向公子舞 在晋国公族的支持下,公子舞不过半月就势如破竹一般的来到了翼城。 他有些志得意满的指着翼城说道:“进入翼城之后,定要让奸佞承认,父亲临终前确实有遗诏。 但无知那份遗诏是他们伪造的,之后就以不清楚父亲到底立了谁做国君。 理应让公族推举,这样我是必胜的。” 公子舞并不想杀死公子无知,那样只会让他背上弑君的罪名,给自己的另外三个兄弟机会。 “公子,为什么要说的确有遗诏呢?而且为什么不说遗诏上是您呢?” 公子舞笑道:“父亲临终前必须有遗诏,否则君位就会落到重耳的头上,这是我不允许的。 至于遗诏上的名字如果是我,那么我的三个兄弟就会同样以伪造遗诏的借口来讨伐我,这是愚蠢的。 有遗诏但不知道是谁,由公族推举很是合理,这才是对我有利的。” 众人都拜服公子舞的考虑周道,于是就开始了对翼城的进攻和封锁,希望城中的卿大夫们能够考虑清楚,真的要给公子无知陪葬吗? 但公子舞想的有些太简单了,卿大夫们之所以要拥立公子无知,是因为公子无知没有强大的母族。 在这个子以母贵的时代,没有强大的母族就是弱,就是会被人看不起。 公子林有宋国、公子因有秦国、公子重耳更是齐洛两国,所以他们排斥这三位公子,不希望他们成为国君。 但要论这些卿大夫最排斥的,还是公子舞,其他人的母族好歹还在外国,你这母族就是晋国公族的公子要是即位了。 这晋国之中还有我们卿族说话的份吗? 所以这些卿大夫根本没有向公子舞预料中的投降,而是各自从封地之中调兵,和公子舞在翼城之外大战。 公子舞没能攻破翼城,只能先行撤兵,临走之时恨声道:“待我即位,这些奸佞定要一一铲除。” 这话一说,翼城之中的卿大夫们更是打定主意要和公子舞拼命了。 晋国的一场大戏,拉开序幕~ 今天一万字,结束~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上) 公子舞围困翼城的时候。 公子重耳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之中,他的周围围绕着一些支持他的卿族,还有来自齐国和洛国的使者。 这些人都在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是这五公子之中,唯一一个旱涝保收的人,趟浑水不是好的选择。 公子林则最是焦急。 一直都在封地之中焦急地踱步,多次忍不住和左右家臣说道:“公子舞在国中是如此的势大,公族都站在他一边。 若是他太过骄狂,直接杀死公子无知,那局面要怎么收拾呢? 齐洛两国有先君的另外一道天下皆知的遗诏,届时定然会为公子重耳出兵,我应当如何做呢?” 公子舞最终从翼城退走的消息传来时,他还是不开心。 又和左右道:“公子舞的势力是我兄弟五人之中最大的,他没能胜,公子无知的君位难道就这样稳固了吗? 公子无知身边的卿族都是篡改先君遗诏的人啊,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的安坐翼城中吗? 不忠诚的臣子怎么可以执掌国家呢?这是不正确的! 晋国的祖宗也会为这种事情蒙羞啊。 我的力量不如公子舞,只能借助宋国的力量来揭开遗诏的真实了。 否则父亲在天上也不能安稳。 中卿,还请您为我出使宋国,向宋公借出一支兵马,共同揭开遗诏的真相。 若是成功,晋宋两国便可以结盟,宋公会得到他一直想要的。 齐卿,请您为我前往公子舞的封地。 说我愿意和他一起进入翼城,查清父亲遗诏的真相,但是公子无知是我们的兄弟,不应该杀害他。” 公子林派人出使宋国借兵,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宋国的贵女。 当年齐桓公将宋庄公送回国中,还帮助他杀死了叔叔况父,宋国跟在齐国身后拿到了很多的好处,开始兴盛。 只不过宋庄公薨后,宋国再也没有出现雄主,于是又开始衰落,这些年国中政治也不清明,但是得益于宋国的体量,还算是中原有数的大国。 洛国对于宋国一向都是防备之中带着拉拢,因为宋国的实力还是不能等闲视之,有做大的可能。 在齐国国力渐渐衰退之后,当初被齐国割掉的两百里土地,宋国也拿回来了一些,还在东方从徐淮旧地上获得了一些。 在宋陈郑燕这几个国家之中,隐隐有小霸之称。 宋国一直以来对公子林的支持力度都很大。 因为齐国霸权衰落之后,宋国曾经认为自己之前就是会盟诸侯中的二把手,现在带头大哥不行了,理应轮到宋国称霸。 但是他也不想想,楚国是素王分封的,秦国是宣公分封的,连这两个洛氏都不允许他们称霸。 宋国一个殷商后裔想要称霸,这不是开玩笑呢? 在宋国流露出这个想法之后,洛国就大幅度的加强了对宋国的监视。 宋国实在是感到煎熬,他们希望能够扶持一个有宋国血统的晋侯,进而与晋国的结盟。 这样就能够缓解齐洛两国带来的庞大压力。 于是在公子林发出邀请之后,宋国军队欣然同意了公子林的请求,大批的宋国军队通过南燕国进入了晋国境内。 当初晋侯和晋姬那件事,让整个南燕国在诸夏列国中颜面扫地,但是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这让南燕国的君臣之间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见到宋国想要对晋国动手,自然是乐意看热闹。 晋国之中,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这场持续了两年的继位者战争,是很多国家都比较关注的事情。 这算是又一次的小宗对大宗的挑战,晋国的传统艺能,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宋国军队堂而皇之的进入晋国干涉君位继承,这对于列国来说都是爆炸性的消息! 派兵护送异国公子回国即位这不算是什么,甚至能够称得上仁义。 洛国护送公子小白回国,最终成就霸业。 齐桓公护送公子附一回国,于是宋国归附,实力还得到了提高。 但不论是公子小白还是公子附一,都是合法的回国。 虽然实际上是为了之后的利益,但以利益来报答恩情,没人能挑出毛病。 宋国这一次呢? 赤裸裸地帮助一位公子发动针对国君的叛变? 没有任何理由的武装干涉一个正常诸侯国的君位,师出无名,这比大国恃强凌弱还要过分。 如果可以这样做,那晋秦齐楚这样的大国,以后岂不是可以肆意的干涉他们国中的事务了? 洛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有母族的又不是仅仅你公子林一个人,公子因也可以向秦国借兵啊。 公子重耳有齐洛两国作为后援都没有做出这种事情,区区宋国作为后援,就敢如此嚣张。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洛国宫中,面见他的父亲。 “父亲,公子林向宋国请求帮助,宋国军队进入了晋国之中。 他打破了政治争斗的底线,公子因定然会邀请秦国军队进入晋国,事情要不可收拾了!” 洛国现在对秦国的防备比对楚国还要严重的多,这件事情还要从秦国与晋国这将近百年的发展说起。 秦国的发家,是懿王东迁时,洛宣公将秦国封在西陲之地,让他们对抗戎人,并且和其他势力很强的嬴姓诸侯形成对峙。 然后为了防止意外,还在函谷关这座本来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中,再修建十二连城,洛宣公将这里作为王室的一块飞地,派遣心腹的大将守在这里。 后来王室乱政,晋国就派遣大将镇守这里。 可以说是很谨慎了,事实证明,谨慎是没有错的。 秦国竟然真的越战越勇,从秦国造非开始,历代秦君竟然真的将丰镐之地的戎乱平定了下去。 一百多年前,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尤其是率领中原诸侯,在鄢陵大败楚国,导致楚国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北上。 楚国回到汉江平原之后,面对申国和颖国的袭扰,又在东边和吴国血战,国家疲敝。 于是和同样被中原排斥的秦国勾搭到了一起,甚至还借助秦国的军队,攻击申国,这让秦国本就强盛的国力,直接起飞。 从和楚国联姻之后,得到了汉江平原资源的帮助,加上渭河平原的地利,现在秦国已经彻底称霸西陲之地。 即使有晋国把守着崤函通道,现在的秦国也一直都在跃跃欲试的,想要学习楚国进入中原。 周王室不就是通过武王和素王的两次东征,打下了邦周如今五百年的基业吗? 嬴姓从上古时期就是贵族,殷商之时的地位比邦周还要高,谁说天命就不会降临在秦的身上呢? 楚国和秦国绝对想不到,懿王时,周楚、洛秦之间蜜月期的时候,洛国就在考虑双方分道扬镳的事情。 王畿事变之后,秦国和楚国就成为了洛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们是不太服从统治的异姓诸侯,还都占据了有利于发展的地形,拥有着很大的潜力。 列国中唯一能让洛国稍微放心的异姓诸侯就是齐国,毕竟齐国即使在吕无咎当政期间,依旧保持着姬姜联盟的默契。 事情的发展没有出乎洛国的预料,楚国果然觊觎九鼎,想要北上中原。 洛国早就布好局等着他来,在鄢陵和齐国联手将楚国打废,但是秦国的发展越来越让洛国感到担忧。 没有人比洛国更清楚丰镐之地的发展潜力,那里真的是一片能王天下的沃土。 在四十年前,西周国被秦国吞并,秦国传来的消息是被戎人攻破,秦国已经驱逐了戎人。 但是随后秦国拒绝了王室想要给西周国复国的做法,这不符合存亡继绝的传统,也从侧面印证了西周国的灭亡是秦国一手主导的。 西周国土地粗暴落到了秦国手中的时候,洛国就知道秦国的侵略性比楚国还要强得多,这是真正的虎狼之国。 但是洛国与秦国之间距离这么遥远,想要到西陲之地压制秦国的发展是不现实的。 况且单单凭借洛国手中的力量,即使能够战胜秦国,付出的代价不会比当初应许血战小。 洛国能够依赖的就是晋国的力量。 晋国占据着秦国想要东出的所有要道,最重要的还是函谷关和崤山通道。 只要这个关卡还在手中,秦国就被捏住了命门。 晋国这边可以随意的对秦国进行输出,而秦国想要反攻就会死伤惨重。 所以随着秦国越来越强,一个混乱的晋国已经不符合洛国平衡诸侯、保证王室安危的利益。 万一晋国内乱无暇顾及的时候,秦国突然东出,占据函谷关,然后大兵直接封锁崤函通道,那还不知道要流多少人的血才能重新夺回。 或者公子因学习他的兄长公子林,为了争夺君位引入秦军,直接将崤函通道割让出去,那就悔之晚矣。 现在晋国和秦国之间的情势实在是太过危急,多思考一刻,就可能造成变故。 “父亲,洛国必须立刻出手,干预晋国的五公子争位事件,这是现在不得不做的。 否则一旦出现变故,秦国拿到崤函通道,事情会不可收拾。” 接受过同样的教育,天赋也差不多,洛言的想法,洛辞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微微叹气道:“言儿,你要知道,一旦洛国开始肆意的干涉他国君位,洛氏的声望就岌岌可危了。” 洛国公室最珍贵的是五百年来养出的声望,粗暴的干涉他国君位,会让一切毁于一旦。 洛言当然明白,他沉默了一下,说道:“父亲,不如效仿先祖明公旧事? 大破之后有大立,晋国混乱百多年,现在正是时候大刀阔斧的改造。” “先祖明公旧事?” 洛国在百年之前,曾经通过刺杀吕无咎,干涉了齐国的君位继承,扶持了齐桓公这位霸主。 等到管仲去世,齐国国力一点点的衰落,但也延续了一百多年。 直到现在,也算是一流的大国。 当初洛国支持齐国是明目张胆的,但是干涉君位继承却做的很是隐蔽,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吕无咎死在洛国手中,都以为是安宁大夫所杀。 洛言的意思是悄悄的将公子无知做掉,这样公子重耳就可以上位。 洛辞摇摇头道:“当年明公杀死吕无咎,那是因为吕无咎弑君上位,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 而且吕无咎在国中倒行逆施,齐国上到卿大夫、下到国人都对他不满。 明公顺势而为,才那么顺利。 但是公子无知,虽然上位曲折,但毕竟是合法符合程序的,那些卿大夫都支持他,公子无知身为国君如果离奇死去,这不是好事。” 洛辞说的很有道理,洛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叹道:“晋国为什么这么喜欢内斗呢?” 齐国在管仲逝去之后,国力衰落的很快,之所以还能维持几十年的霸权,主要就是中原的传统大国晋国,将主要精力一直都放在内斗上。 洛国一直认为晋国才是最适合称霸的国家。 崤函通道能扼制西方的诸侯,通往郑国、卫国的道路一马平川,国内有大片适宜耕作的平原,人口众多,稍微发展一下,就能称雄诸侯。 但是晋国的公室仿佛将所有的天赋都点到了内斗上一样。 两百年前的洛宣公时期,晋国除了都城翼之外,在曲沃就还有一个中心,晋公薨后,曲沃就一直挑战居住在翼城的晋侯。 洛宣公没有坐视小宗挑衅大宗的行为,率领着诸侯们主动干预了晋国国内的大小宗战争,重重打击了曲沃的不轨行为,维护了晋国大宗的地位,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结果洛宣公薨后,翼城的晋侯昏招迭出,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晋国再次陷入了泥潭之中,内斗频繁。 好不容易上一任的晋侯稳定了几十年,结果因为没有嫡子,晚年昏聩,各个庶子都有支持者,不愿意臣服其他人。 等他薨后,晋国又开始了五公子内斗。 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两年多,还没有分出胜负,已经对晋国的国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结果公子林又参与了进来,还带来了宋国的军队,晋国的局势一下子更加复杂起来。 一旦公子因再将秦国军队带来,那么楚国势必也要出兵,整个中原都有可能因为一场继位者战争而乱起来。 所以洛言才提出了这么激进的计划,想要直接了结晋国的事务。 洛明公的方法不能用,洛言很快想到了先祖洛宣公,一开始支持太子宜,之后抛弃太子宜,转而支持太子服的事情。 “父亲,既然不能仿效先祖明公故事,不如仿效先祖宣公旧事。 放弃让公子重耳即位,当初给晋侯的承诺是保证公子重耳的安全,不是一定要让他登上君位。 公子无知有晋侯的遗诏,那他就是正统晋侯,他依靠的是晋国卿族,政治目标是兴盛晋国,这也是我们能争取的目标。 只要迅速平定晋国的内乱,就能集中力量发展晋国,对抗想要东出的秦国,还有这些年实力渐渐恢复的楚国。” 这和现在的情况多像,当年就是正统道义从太子宜身上转移到了太子服身上,于是洛宣公选择了正统性更高的太子服,最终实现了懿王中兴的大好局面。 现在晋侯一通骚操作虽然辣眼睛,但无可争议的,晋国君位的正统从公子重耳身上转移到了公子无知身上。 那么作为宗法的捍卫者,洛国支持公子无知也是非常正确的,没人能够挑出毛病来。 洛言的这个想法不得不说很妙,这就是祖宗多、历史记载多的好处,你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道题怎么做,我直接照着抄答案。 “好主意!” 洛辞也认为可行,兴奋道:“言儿,伱立刻派人到晋国之中,让公子重耳发声支持公子无知,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这样公子舞和公子林定然进退维谷。 另外派人到洛邑之中,让天子下诏令给公子无知册封,让王室将公子无知的名分定下。 这时公子无知就能以洛晋两国的同盟关系,以晋侯之尊,邀请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进入。 不论是平叛乱还是两国演武,都可以。” 在齐桓公后期,随着百年不朝周誓言过去,洛国和周王室的关系渐渐恢复。 虽然洛国已经不再担任王朝卿士,但是各种进贡都已经恢复,现在以洛国的面子让天子给公子无知册封,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就解决了洛国出兵的道义问题。 实际上看热闹的列国都知道,公子无知的即位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不可能是伪造遗诏,大概率是晋侯老糊涂的时候被忽悠了。 这种事情很多,但再糊涂,晋侯既没有被挟持,又没有被强迫,他写下了遗诏,那这就是他的意思。 既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洛国的执行力向来是很强的,很快就有几队人马向着洛邑、晋国、齐国而去。 洛言微微眯着眼,目中满是晦涩的望着西方秦国的方向,等晋国的实力恢复一点,就带着中原大军去揍你。 姬姓的诸侯国不是你能够随意吞并的。 下面还有连贯的一章,我再改一改,下午发。 (本章完) ------------ 说一下最近的更新和状态 晋国五公子这一段其实挺重要的,峰回路转的剧情,对齐楚晋秦四个国家政策方针的变化,但是我自己没有写的特别好,还是挺可惜的。 日万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我已经没时间去读书补充自己,剧情倒是不会崩,但是可读性会下降。 虽然这两天本来就是过度章节,但是对话太少了,这不符合我一直以来用对话推进剧情的写作手法,所以会觉得味有些变化。 我写出来自己读也觉得哪里少了一些东西,后来想一想,对话的语气不够先秦,比喻太少,这样是不对的,再这么搞下去,虽然剧情崩不了,但是这本书会失去自己的特质。 从明天开始降字数,我要好好打磨一下对话,保持春秋战国时期原汁原味。 感谢兄弟们支持! ------------ 第五十九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下) 晋国宫廷之中,燕卿满脸兴奋的跑进来。 他手中高高的举着竹简道:“国君,洛国说服了你的兄长公子重耳,他愿意承认您的君位,愿意奉您为国君。” “什么?” 众人纷纷惊呼着,这由不得他们不兴奋,公子重耳是不同的,他是之前的遗诏受益人。 背后还有齐洛两个大国! 如果他们不忽悠晋侯,公子重耳才是应该登上晋国国君之位的人。 现在公子重耳主动放弃君位,亲自站出来承认公子无知的遗诏,这个可信度几乎就是百分百了。 公子林和公子舞再起兵,就是妄图弑君! 没有人想在史书上被记下一笔弑君,至于改史那就更是可笑。 天下史官出洛氏,天下史册归洛国。 洛国对待史书的态度非常的慎重,要求各国的史官都要如实写,即使有些话不好说,可以隐晦一点,但也不能胡说。 上一个被记录弑君,然后直接将史官杀死的人,他的尸体都已经被洛国战车碾压成泥土了。 洛国对这一点的坚持几乎比宗法制度还严苛,诸夏列国五百年来第一次见到洛国国君那么愤怒,毫不顾忌的冲到另外一个国家之中,将执政的卿大夫杀死,原因仅仅只是他杀害了一个如实记录的史官。 翼城这边一片欢腾,但公子舞整个人都愣住了,“无知夺走了重耳的君位,重耳却承认了无知手中的遗诏? 鸠占鹊巢,于是鹊主动将巢穴让给了鸠? 莫非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重耳,所以他不愿意让我登上君位?” 这是公子舞唯一能找到的解释了,否则他实在是不知道公子重耳的举动原因。 因为不论是公子无知做国君,还是公子舞做国君,对于公子重耳来说都没有区别。 公子舞绝对想不到,主要是他太过无能,居然两年还没能把自己弟弟的君位抢下来,结果现在局势已经变化到晋国要在短时间之内结束混乱的状态。 公子重耳的主要依靠就是齐国和洛国,现在齐国和洛国要求他支持公子无知,虽然他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他也身不由己。 最尴尬的大概就是公子林,他刚刚宣布要和公子舞一起讨伐翼城之中的卿大夫,结果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个时机选择的巧妙,颇有点像是素王东征之前,跟着三监反叛,若是最后失败了,他一定会成为史书上的笑料。 但是现在局势不是他能控制的,宋国军队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就这样退回去吗? 那宋国岂不是成为了一个笑话,干涉晋国的君位是为了得到晋国的友谊,现在没能把自己想要推上去的公子推上去,反而还得罪了未来的晋侯。 宋公知道了这个消息,直接脸都要绿掉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公子舞和公子林在这里进退维谷,翼城之中却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齐国的使者非常隐晦的提到了公子因。 “国君,齐国和洛国似乎是想要让我们杀死公子因。” 赵卿的说出这句话,颇有些迟疑的味道,杀死一位公子可不是杀死猫猫狗狗,很多公子即使犯了错也不会被杀,最多就是流放。 “洛国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燕妫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倒是不在乎公子因的性命,但是让自己的儿子背上弑兄的罪名,这是她不愿意的,而且这种要求不是洛国的作风,她怀疑是赵卿自己想要挟私报复。 “太夫人,洛国的确没有说要杀死公子因。 洛国使者说是担心公子因会效仿公子林,将秦国的军队引入晋国之中,所以他们希望能够将公子因软禁起来,不要和秦国联系。 但是臣以为,这只是虚言,软禁是不可能阻绝公子因和秦国联系的,恐怕洛国是想要让我们杀死公子因。” 实际上洛国当然是希望直接杀死公子因,但这是一位没有过错的公子,不能说杀就杀,所以洛言希望晋国能为公子因选择一块好的封地,不要让他和秦国那边联系。 这些卿大夫都是人精,从话里面品出了洛言真正的意思。 赵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再次说道:“国君,虽然这是臣的猜测,但是公子因的母族是来自秦国的贵女,现在秦国称霸西戎,还和楚国搞到一起。 因为崤函通道在我们晋国的手中,这是秦国东出的关卡,如果公子因借秦国的兵东出的话,可能会给秦国割让崤函通道。 洛国一向非常关注崤函通道的安全问题,所以希望我们慎重考虑。” 慎重考虑,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直接将他干掉,这样秦国就彻底不能将手伸进来了。 燕妫一听,秦国居然这么强,还窥视崤函通道,连她也知道这个通道的重要性,而且秦国还和楚国结盟。 她不是个政治女强人,但楚国在中原的名声太差了,尤其是经过鄢陵之战后,基本上谁见了都要摇摇头。 于是立刻就说道:“楚国一向对王室和中原诸侯无礼,是个蛮夷一样的国度。 秦国竟然和楚国结盟,看来也是一个不服从天子的无礼之国了。 我虽然是一个妇人,但是也知道尊奉周天子,公子因出身这样的国家,想必是心中怀着豺狼虎豹的人吧。 但是他毕竟是国君的儿子,国君生前多次说,担心薨后见不到公子因,那他一定会孤独。 既然国君如此喜欢公子因,便让公子因去陪他吧。 这样既能够体现公子因的孝心,又能够让国君感觉温暖,我与国君相识多年,这是我最后能够为国君所做的。” 在说出这些冷冰冰的话时,她美丽的容颜上,竟然还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并不是要杀死晋侯的儿子,而是真的认为自己为晋侯考虑。 虽然心中暗自警惕,但是燕妫既然主动将这件事的大锅背在自己的身上,这些卿大夫自然愿意。 于是纷纷躬身道:“太夫人,您真是一位贤明有德行的女子。 国君想必也是知道您的真心,才立下了公子无知继承晋国的君位。 公子因由于您的原因能够为父亲尽孝,想必是会非常感激您的。” 公子无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被母亲和这些晋国的卿大夫们杀死,这让他有些感到胆寒。 那可是一位晋国公子啊,姬姓贵族,血统尊贵,远超这些人。 结果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决定了生死。 公子无知年纪本就不大,而且生性还很是懦弱,现在经历了这件事,竟然直接被吓到,几日之中经常在梦中惊悸而起。 燕妫和卿大夫之所以这么快就决定杀死公子因,是因为晋国五公子中,不算外援的情况下,公子因在晋国的势力是诸位公子之中最小的,很容易可以杀死。 在公子林将宋国军队引入之后,公子因的确在考虑要不要将秦国的军队引入晋国。 没想到翼城之中已经有人前来杀他,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直接带着家臣反抗,结果不敌。 不过他没有被俘虏,通过地道溜了出去,然后向着秦国一路狂奔。 但是洛国向来是做两手准备的,见到翼城并没有选择软禁公子因,而是直接杀死的时候。 他们就通知了函谷关的将领,于是在函谷关下,公子因被晋国的杀手堵在了这里。 “我是晋国的公子,没有过错就被诛杀,这难道是贤明的国君应该做的吗? 公子无知难道就不担心背上弑兄的骂名吗?” 公子因绝望的大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但是那些被派来的杀手自然不会在意公子因的怒吼,乱箭直接将公子因射杀在函谷关的城墙下。 这是五公子之中第一个死在自己兄弟手中的,晋国的史官为公子无知稍微掩饰了一些。 但是其他国家的史官直接了当的写下了“晋侯克因于函”六个字,将两兄弟之间的杀戮用克来形容,可以说是满满的讽刺。 这些杀手将公子因的头颅腌制起来,直接带回了翼城之中,这是要给国君、太夫人,还有那些卿大夫们看的。 公子因的头颅传到翼城时,赵卿亲自将公子因的头颅带入宫廷之中,示意给公子无知和燕妫,他的神色颇有些得意。 但这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公子无知见到自己兄长头颅的狰狞模样,竟然直接吓的昏了过去。 原来公子无知这些时日,本就对这些敢于谈笑之间杀死自己兄长的卿大夫们感觉到惊悸。 现在竟然阴寒入体,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代发高烧基本上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会直接死,当初洛仁还是依靠着姬昭给他的祖宗保佑才能够存活下来。 现在只有用姬昭的道具药符,才可以确保直接将公子无知治好。 但是洛辞和洛言当初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就是迫不得已,现在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耗费神器去救他呢。 性格决定命运。 胆小懦弱的国君,强势狠辣的母亲,强烈的刺激之后不治身亡,颇有些像是汉惠帝和吕后这一对母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晋国的局势已经将要安定下来的时候,登上君位才两年的晋侯就直接薨了。 公子舞和公子林再次兴奋起来,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本来已经要在君位的斗争之中认输了,没想到又有机会了。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意外,而是公子重耳弑君。 最惊喜的莫过于公子重耳,当洛国将晋国的局势告知他,说只有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才能保证晋国利益的时候,他忍了。 但是没想到啊,公子无知居然突然暴毙,这样的大喜事,谁能想得到呢? 公子无知一死,洛国一定会保证他的君位,这就是公子舞和公子林为什么异口同声说是公子重耳杀死了公子无知。 但公子无知生前的事情都有史官记录,虽然猜不到是卿大夫们的态度将公子无知吓死,但是公子无知的死明显和公子因被杀有关系。 公子舞和公子林本身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借口而已,两人决定联合起来先杀死公子重耳,只要能够在洛国干涉之前杀死公子重耳,洛国就不会在干涉晋国的继位。 当年王室内乱的时候,僖王就是杀光了王室中的所有人,最后逼得洛侯不得不咬牙认下了他这个王。 现在他们两个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逼迫洛侯退出这场继承者战争,大不了等即位之后再与洛国修复关系。 幸好自从当年王室那件事之后,洛国一直都在防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留在公子重耳身边的人很快就带着公子重耳出奔。 洛言带着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聚集在齐国的边境,接到了公子重耳之后,声势浩大的前往晋国。 一战就击溃了公子舞,公子重耳对于这个让晋国公室蒙羞的弟弟深恨之,宣布将他从公室的宗谱之中抹掉,然后直接以霍乱公室的罪名将他杀死。 洛国的军队护送着公子重耳几乎没有阻挡的冲进了晋国都城之中,公子重耳宣布即位晋侯。 公子舞被杀死,公子林逃亡宋国,重耳想到宋庄公旧事,于是给宋公送去了一封信。 “公子无知因为杀死了公子因,最终忧惧而死。 看来杀死兄弟是会被上天惩罚的。 但是公子林犯下了大错,应当到天上向父亲祈求原谅。 您如果在宋国杀死他,帮助他见到晋国先君,想必他会感激您的。 晋国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宋公眼见大势已去,公子重耳继位已经是不可争议的事实,现在晋国与洛国再次联合起来,他担心洛国和晋国借着这个借口来讨伐他,又见公子重耳在信中隐隐威胁,于是忧惧之下杀死了公子林。 至此,持续数年的五公子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 血腥的杀戮之中,晋文公即位,这标志着齐晋之间的联盟彻底形成。 公子因被杀死,秦国感受到了晋国的恶意,秦楚之间的联盟愈发紧密。 从秦晋两国间的崤函天险,到齐楚相交的鄢陵之地,一幅横贯诸夏世界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 姬姜联盟与芈嬴联盟这两个诸夏世界最大的军事集团,展开了两百年的殊死搏杀!——《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三》 删掉了很多字,看着舒服一点了,赶紧结束这一段剧情。 (本章完) ------------ 第六十章:一国之相,两国从之 在昊天和素王的见证下,洛言、重耳、齐公三人在翼城之中盟誓,要共同尊奉王室,征讨蛮夷,弥合诸侯之间的兵锋。 洛言与齐公同乘一车,望着两侧苍山碧绿,层林尽染,洛言有些感慨地说道:“齐公。 五百年前,您的先祖太公望,追随着武王和素王征伐了这片土地,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富贵。 到了现在,还是齐国和洛国一起,维持着邦周的天命。” “邦周天日昭昭,这是上天的旨意,齐国不过是按令行事罢了。” 齐公话语很是谦虚,若是一百年前,他定然骄狂,但是现在齐国国中连年败落。若不是齐桓公的底子太厚,早就跌落出一流大国的行列了。 洛言回到国中,心中还是感慨,齐公身为齐国之主,却毫无心气。 齐国消灭了莱夷国后,周围连个强敌也没有,国君只知寻欢作乐,又没有管仲那样饱受信任的贤臣辅佐,和秦国与楚国这种千难万险之中杀出来的,是万万不能比的。 国中没有贤明的臣子,国外没有强大的敌人,这样的国家怎么会强盛呢? …… 楚国,郢都。 楚人在这里立国,在这里昌盛,在这里击败周天子、击败吴国,这是上天赐予楚人的沃土。 “父亲。” 人未至,声先到。 楚王的脸上已满是笑意,放下手中竹简,便见屏风之后转出一个年轻女子,大气温婉,很是柔美可亲,她盈盈坐于楚王之前。 “宣儿,你与秦君的婚事定下来了,不日就要送你出境,到了秦国,不要忘了故国旧土,和父亲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啊。” 宣芈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明白父亲的心思,盈盈下拜道:“父亲,女儿到了秦国之后,定尽心竭力,维持两国邦交友好。” 雍都。 这里是秦国的首都,也是目前整个崤函以西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当代秦伯是个英武的男子,历代秦伯的标准之一都是要能征善战。 毕竟西戎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否则周天子不会迁徙到洛邑之中,将这片上天赐予周人的土地遗落。 秦伯的弟弟公子曾走进殿来,脸上带着喜色道:“国君,楚国公主宣芈到了。” 秦君大婚,雍都大贺。 翌日清晨,秦伯为宣芈结发,宣芈正声问道:“夫君,您可知如何才能国家昌盛吗?” 秦伯还未从温柔乡中走出,温声道:“君主任用贤能的人才,就能让国家变得昌盛。” “夫君睿智,妾从楚国中带来一人,名为异里,先前是异国的大夫,后来做了楚人的奴隶。 他年虽老,却有大才,妾身将其带来秦国,正是要献给您,作为兴盛秦国的礼物。” 异里? 秦伯一听此名便觉得甚是熟悉,便想到前任奇林薨前,他问政秦国未来大计。 没想到奇林却道:“国君。 我执掌秦国的国政十年,却没能让秦国变得强盛,看来是能力不足以担任这样的高位了。 我在异国之时,有一挚友,名为异里,有文公管仲之能,若是得到他的辅佐,国君的霸业想必可以实现了。” 可惜异里在异国破灭之时,已经失踪,让秦伯扼腕叹息,现在听闻夫人宣芈似乎为自己将此人带来了秦国。 望着宣芈亮晶晶的瞳孔,秦伯放声大笑道:“夫人还未嫁到秦国时,便已经想着为秦国选贤举能了?” 宣芈微微靠在秦伯怀中,羞道:“妾身是您的妻子,秦国的夫人,自然应当为秦国着想,听闻夫君一向重贤,不重出身,才将他带来。” 秦伯颇有一种得此贤妻,夫复何求之感,当即就在大殿之上召见异里,要考校一番奇林与夫人竞相称赞的贤才。 异里的确是年老,粗粗看去便已经六七十岁,但精神抖擞,体格健硕,很是健康。 异里先拜,秦伯回拜,问道:“异里,夫人宣芈言伱有大才,举荐你为我秦国大夫,孤实在是好奇啊。” 异里放下手中馍馍,正色道:“国君,前年晋国五公子之乱,公子因被晋侯无知杀死于函谷关下,您想必是还没有忘却吧!” 秦伯脸上神情一滞,没想到这老头说话如此戳心戳肺,秦国在公子因身上投入不小,没想到却一无所获,现在异里再次提起,恨声道:“晋国君臣真是可恨!身为王室近亲,宗室大国,却无故诛杀公子,实在是为天下诸侯笑。” “国君,您错了,公子因之死,不是意外,甚至五公子之中,只有公子因必死,另外三位公子至少暂时是能活的。” 这话震惊到了秦伯,连忙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为何公子因是必死的呢?” 异里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他冷声道:“因为想要杀死公子因的不是晋国君臣,而是洛国国君! 他要杀死的也不是公子因,而是秦国东出之心!” 天下善谋之人,说不上过江之鲫,但两百年来,也称不上凤毛麟角,洛国谋划再是隐蔽,也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 五公子之乱,洛言所行所为堂皇正大,但目的太过明确,证实了很多猜测。 异里语不惊人誓不休,秦伯听的却是悚然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您这话是何意呢? 秦国从来没有得罪过洛国啊,正相反,秦国一向感念洛国之恩,以礼相待。 秦国缺粮,只有楚国与洛国肯借粮于秦,哪有什么恶意呢?” 异里在心中感慨着秦伯的天真,正色道:“国君,秦国的确没有得罪过洛国,但您想过要东出崤函,称霸中原吗?” 秦伯面上露出憧憬之色,笑道:“自然是想的,昔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呢?” 异里直接打断了秦伯的想象,“秦伯,您不能想了,这就是您的罪啊!” 秦伯一头雾水,只见异里冷笑道:“国君,您是诸夏的君主,抵御西戎有大功,所以洛国借粮给您,让您在西陲开疆扩土。 但现在您想东出称霸,什么是霸主?凌驾于周天子之上的是霸主! 在洛国眼中,齐晋之外,想要称霸者,皆是异端。 我在楚国十年,楚人常常悲叹鄢陵之败,未败于齐桓公之手,实败于洛侯之能。 秦国现在多么势大啊,丰镐旧地的六层都在秦国手中,称霸西陲,正如昔年的楚国一般。 这样的一个大国,不再与西戎作战,而是要东出与中原诸侯争夺霸主之位,洛侯怕是心绪复杂啊。 这就是公子因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崤函通道在晋国手中。 洛国不允许晋国和秦国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振聋发聩! 异里的话宛如洪钟大鼓,直直的击打在秦伯心头,原来如此。 望着秦伯愣神的神情,异里眼中满是得意,看破洛国的百年谋划,实在是他平生所最得意之事。 “两百年多前,洛宣公为先祖赐土时曾言:此去向西,有三万里河山,君可自取,莫要向东,向东则有祸。” 秦伯说出了这一桩隐秘,却听到当啷一声,夫人宣芈竟然将酒倒洒了。 宣芈顾不得擦拭,执秦伯手道:“夫君,您方才所言,楚国之中亦有,四百年前,先祖武公从申吕之地退兵。 洛文公言:此去向南,有三千里河山,尽可做楚国沃土,勿要向北。” 但是这让楚人怎么甘心呢?楚人永不屈服! 即使是鄢陵的失败那么惨烈,吴国一直纠缠不休,但是郢都周围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楚人四百年辛苦开拓,又怎么可能一败而衰呢? 得到秦楚两国的隐秘,异里知道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没有错。 听到夫人宣芈所言,秦伯知道异里所说无错,焦急问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光是晋国就让孤束手无策,若是加上洛国、齐国,秦国不要说东出,怕是直接会被中原联军杀入雍都了。” 秦国虽然在西陲之地称雄,但是楚国当初何等的强大,还是败在中原诸侯手中,他不认为秦国能够幸免。 异里摆摆手道:“秦伯勿要担忧。 楚人不忘北上,四百年前就向周王室问鼎,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打败中原诸侯的力量,这才是楚国祸患的源头。 鄢陵之败后,洛国没有对楚国落井下石,一是楚国暂时没能力北上威胁周王室的安全。 二呢?洛国还需要楚国安定南方,攘除南蛮,吴国是承担不起这个重任的。 秦国镇压西戎,有大功于诸夏,洛国不会来找秦国麻烦。” 秦伯听出了异里话中的意思,这是说只要秦国安心在西陲之地和西戎作战,那么洛国就不会带着中原诸侯西出函谷关来找麻烦。 但正如楚国不甘心一般,秦伯同样不甘心就这样镇守在西陲,于是问道:“先生,您有着孤难以比拟的智慧,是足以辅佐圣王的大贤之人,您认为秦国何时才能东出呢?” 异里见秦伯还是不忘东出之事,心中暗叹,平静道:“您是秦国的国君,知道秦国曾经和费国作战,五次战争只胜了一次,但是费国却灭亡了,这是为什么呢?” 秦伯道:“这是因为费国国力弱小,而秦国国力强大,费国虽然表面上胜利,但是人口损失却很大, 秦国败了还有士卒,费国一败就亡国了。” 异里点点头叹道:“秦国和晋国就是这样啊,晋国有中原诸侯的支持,即使秦国的将士勇猛,能够打败晋国,但是最终受到伤害的一定是秦国。 楚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屡次鼎盛的时候前往中原,都会大败而回,国力衰退。 秦国想要东出,就不应该纠结于和晋国一时的胜负,即使能获得胜利的名声,难道对秦国的大业有什么帮助吗? 您应该向洛侯写信,表达自己对中原没有窥视之心,只希望能够为王室镇守西陲,振兴诸夏的大业。 这样洛国就不会跟随着晋国来侵害您,如果仅仅只有晋国的话,他是不能在渭河打败您的。 秦国的西边有犬戎,北边有义渠戎,这些是上天赐予秦国的兵员和土地,若是可以将这些戎人归纳到秦国的统治之中,秦国的国力想必可以大大的增强了。 秦国和楚国结成了兄弟一样的盟约,夫人宣芈为您带来了楚国的友谊。 楚国如果能够在汉阳打败吴国,在西边打败巴国,在南边将蛮夷清剿,国力壮大。 晋国一向是喜欢内斗的,齐国一向是喜欢弑君的,洛国用这两个国家来维护周王室的统治,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您只要不断的积蓄国力,等到晋国内乱,齐洛分家,到那时秦国和楚国就可以兵分两路,互相为对方牵制中原诸侯的兵力。 如果这样做,难道会遭遇从前那样的失败吗?” 异里说出的话鞭辟入里,让秦伯不得不信服,叹道:“秦国地处偏远,从来没有大贤的人到来。 现在见到先生,才知道圣王也需要贤臣的辅佐,孤娶得楚国的公主宣芈作为夫人,获得了楚王送来的一车车金玉,都不及先生一个人啊。 一个大夫的职位是不足以匹配您的,孤愿意将您拜为大庶长,执掌秦国的国政,想必这样,秦国就能兴盛了。” 秦国的大庶长,楚国的令尹,齐国的冢宰,晋国的中军将,这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 秦伯愿意将一个奴隶拔擢为国相,可见异里的智慧有多么的震惊到他。 异里这个人,能力出众,平生最是喜欢做官,当即也不惺惺作态,直接下拜道:“臣异里拜见国君。” 宣芈见到异里果然是个大贤之人,又见秦伯直接将其拔擢为大庶长,心中很是高兴,便为秦伯倒酒,柔声道:“夫君今日得一大贤,应当贺之。” 秦伯此刻心情舒畅,望着柔美盈盈的宣芈愈发喜爱,执宣芈手道:“妻子是丈夫的助力。 舜王因为娥皇女英而兴盛,桀纣因为妺喜妲己而衰亡,可见男子想要成功,定然有贤明的妻子。 夫人是楚国的贵女,为孤带来异里这样的大贤,想必是上天将您赐予我,让我兴盛秦国的吧。 以少昊上帝的名义,孤愿意与楚国永结两姓之好,还望夫人能将此言转告楚王。” 这一番话既是秦伯的真实想法,又是秦国对楚国的一种表态,秦楚之间要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宣芈知道父亲的想法,她笑着靠在秦伯肩上,温声道:“夫君,以太一至高神的名义,父亲会同意的。” 异里,一国之相,所献之策,两国从之,春秋士人之盛景,管仲始之,异里盛之。 …… 姬姜联盟是周王朝存在的基石,但这种由血缘关系形成的联盟,促使了一批无法进入联盟的大国团结起来,这种将权力局限在一个圈子之中的行为,能够稳固权力的传承,但最终一定会迎来强大的反噬。——《周王朝兴衰史》 这一章写的好舒服啊,就是这种娓娓道来的讲故事,恰到好处的旁白刻画人物和解释,能够推进剧情的对话,前两天脑子糊涂,把我写的自闭了。 这一章写了五个人物,大家能记住几个呢?宣芈这个妹子刻画的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娶回家的想法。 今天这一章写完,我感觉我的手感回来了一点,我把剩下的一些存稿该删的删,该改的改,争取恢复到六千字。 最后,今天没了~~~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洛国,昭城。 这座建立已经五百年的城池,在整个诸夏世界之中赫赫有名,城墙之上的斑驳彰显着它的古老,华美的建筑展现着洛国的底蕴。 即使齐国称霸百二十年的岁月里,依旧没人能够忽视这里,所谓祭则天子,政由方伯,洛侯便是两者之间沟通的桥梁。 洛辞与洛言坐在静室之中,读着秦伯遣人送来的国书。 在异里为秦伯分析了天下的局势之后,这封国书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洛国主人的面前。 洛辞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将竹简推向洛言,说道:“很有趣的一封国书。” 洛言展开,“五百年前,邦周承天受命,武王将您的先祖素王封在了洛地,于是建立了古老的邦国。 五百年来三摄国政,九代洛侯都担任天子的卿士,这是多么辉煌的历史呢?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他的威望比天子还要高,他还能使用天子的礼乐、鼎器、车马、衣裳,难道邦周还能有人比他尊贵吗? 他能获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您的先祖明公送他回国,还给予他支持。 现在您又帮助公子重耳即位,看来晋国是要称霸了,他是姬姓的诸侯,天子的宗亲,列国想必是会臣服的。” “这?” 读到这里,洛言已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听着是夸奖,但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挑拨三方之间的关系。 这封信若是传开,造成的影响恐怕是不会太小,这会是一道横贯在三者之间的裂痕。 洛辞面上表情不变,淡淡道:“秦国有能人,下面才是重点。” “秦国是因为宣公的恩惠,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如果不报答的话,想必是有违于天理的。 西戎攻破了镐京城,现在还试图前往中原之地。 秦国三百年来,一刻也不敢忘记当初对宣公许下的诺言,要为王室镇压西戎。 以少昊的名义,我在此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戎人可以越过秦国的国土。” 洛言的脸上露出了和父亲同样的神情,玩味地颠了颠手中的竹简,说道:“秦伯这是在释放善意,言明自己不愿意东出啊。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这是料定洛国不会对攘夷有功的诸侯动手。” 对于秦国的想法,洛辞自然是清楚的,颔首笑道:“这一代的秦伯是个擅长打打杀杀的将军,从他支持公子因来看,他是一直想要东出的,现在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定是有智谋之士入秦,给他出了这个主意,用攘夷的大义,牵绊住洛氏的手脚,真是高明啊。 但这是好事,诸夏之间注定是要杀一个血流成河的,但现在夷狄还是很昌盛。 若是因为内乱,让夷狄乘虚而入,老祖宗是一定会怪罪的。 秦国若是真能将西戎彻底扫平,说不定邦周天命落地的时候,上天还真的会眷顾秦人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若是秦国真能安心的在西陲清剿西戎,起码百年之内是不会东出了。 将秦国的国书放在一边之后,洛辞就开始详细的询问洛言关于晋国的情况。 这一下洛言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思绪回到了在晋国之时。 五公子之乱结束不久,公子重耳在一众卿大夫和齐洛两国的见证之下,即位晋国国君。 中原最大的大国迎来了自己新的主人。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来说,想要稳固统治,首先就是安插自己的人。 通常来说,国君都会将自己的兄弟、姻亲、亲随安插在关键的位置上,但这时就有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公子重耳的四个兄弟互相残杀一个不剩,齐国给了一支贵族,洛国也有一些公族到了晋国之中,加上那些一直追随他的卿大夫。 洛言当时见到公子重耳任命的六卿之中,一个公族之人都没有,忍不住问道:“晋侯,您为什么没有任命公族之人担任六卿呢? 难道天下还有比亲族更值得信任的吗? 正如洛国和晋国有四百年的深厚情谊,与齐国有五百年的深厚情谊,这都是因为双方之间有血缘,所以才互相信任啊。 您任命的六卿诚然都是能够兴盛社稷的贤臣,但是这样的苛待亲族,恐怕是会引来祸患的。” 但是公子重耳根本没听,他直接了当的说道:“太子,您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晋国与洛国是不同的。 五百年来,洛国从来没有发生过内乱,这样忠诚的公室和公族,天下的诸侯没有不羡慕的。 五百年来,数不清的公子贵族流亡在外,晋国、齐国、楚国、宋国,哪个国家没有呢? 洛国没有! 五百年来,像是公子舞那样的事情有多少呢?恐怕没人能够数的清。 可是您呢? 您眉心的圣痕是生来就有的,即使有乱臣贼子,难道能剥夺您的高贵吗? 它告诉所有人,您是素王的子孙,所以您有底气面对公室和公族。 孤也有这个底气,但是孤的子孙呢? 从孤这里开始改变吧,孤再也不想让晋国因为内斗而错失称霸的时机了。” 说到这里,洛言已经明白了,公子重耳不信任公族,因为晋国一直以来内斗太严重,这些公室和公族时时刻刻想着篡权夺位。 经历如此惨烈厮杀才登上君位的重耳不可能再给公族权力,重用卿大夫,最多也就是权臣,没有资格登上晋国的君位。 重耳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保证晋国君位把持在他这一脉手中。 “晋侯,因为公族可能背叛就弃之不用,这难道不像是因为吃饭被噎住,就连饭也不吃了吗?” 人的局限性无处不在,重耳这样贤明的君主,也是不可避免的。 重耳摆摆手道:“当初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孤的卿大夫们都是贤明的臣子,是足以辅佐圣王的,比那些空有血统,却败絮其外的公族有能力的多。 有他们的辅佐,想必晋国是能够兴盛的,尊王攘夷,王道大义,孤会去做,太子就勿要担忧了。” 洛言将当日发生的场景完全告知洛辞,叹息道:“晋国的卿大夫们诚然是贤臣,世卿世禄的制度,大肆赐土的政策,这难道不是五百年前邦周的制度吗? 晋国很快就会兴盛起来,但最终一定会因为这个制度而灭亡,就像是现在的王室一样。” 晋国的制度实在是太有即视感了,这种制度对外扩张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对国君的权斗、御人属性要求很高。 否则周王室的结局就是晋国公室的结局。 晋侯重耳暂时是想不到那些了,现在的他大权在握,意气风发,晋国真不愧是列国之中底子最厚的。 在重耳改革国内军制,实行六卿制度以来,整个晋国都仿佛变成了一驾战争机器。 而且压制了那些只会坏事的公族之后,辅佐重耳的臣子的确个个都是贤臣。 短短三年时间,就在翼城之中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晋国还有强军,世卿世禄的卿族逐渐地侵蚀着原先属于晋国公族地土地。 重耳对这件事抱着一种放任自由地态度,那些公族大多数都是当初追随公子舞的,在晋侯无知薨逝之后,依旧要追随着公子舞杀死他。 重耳深恨这些人,他曾经对左右说:“公族是公室的翼护,但是这些人却追随着公子舞妄图杀死晋侯无知,在国君之位落在孤的身上时,又追随着公子舞要杀死孤。 可见在他们的心中是没有国君的,等到碧落黄泉穷尽之时,孤才会原谅这些不忠不义的人。” 重耳的举动再次激化了晋国之中公族与卿族的矛盾,甚至有公族公然说道:“重耳这样苛待公族,数遍列国都不曾见。 楚国是南蛮建立的,习得礼仪之后,尚且知道重用公族,难道重耳会不知道吗? 晋国,是素王分封的姬姓宗国,位列诸姬第一,如果晋国都这样做,姬姓还有什么尊贵之处呢?” 重耳闻言自然是大怒,他认为这些公族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他想要杀死这个人来威慑公族,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威势。 在左右的劝谏之下,他收起了这样的心思,但还是向整个晋国的公族发出了一封告书。 “作为臣子,随意的毁谤国君,难道是正确的吗? 没有德行与能力的人,难道能够身居高位吗? 晋国的黄金和美玉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美丽的布帛随处可见,难道孤会吝啬于赏赐吗? 实在是你们的德行像臭水沟中的老鼠,你们的才能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足,美玉是赏给君子的,布帛是赐给贤人的。 你们还不配得到这些,不如多多向先贤学习,若是愿意,可以前往洛国的学宫之中,那里有贤人会教导伱们。 回来之后,想必就知道如何尊重你的君主了。” 重耳这一番辛辣的讽刺,就像是一封战书,震动了整个晋国,让整个晋国公族颜面扫地。 重耳是大权在握的国君,他强硬的意志覆盖了整个晋国,那些叫嚣的公族瞬间闭上了嘴巴。 但是矛盾不会消失,只会积累。 重耳即位四年的时候,晋国遭遇了非常关键的一场战争。 为了保证周王室的安全,之前盘踞在伊洛之间的伊洛之戎,被晋国和洛国共同驱赶着往伊洛上游而去。 结果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于是他们想乘着晋国将精力放在狄人身上时,向着周王室发动了一场掠夺战争。 …… 文公即位,讥公族不忠,德行不足,才能不堪,故不用,又言卿士多贤,必盛晋。 洛端公曰: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晋亡之日,哀公叹曰:端公之见,何其如此之远矣? 时人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国语·晋语》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王室宫闱之乱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伊洛之戎顺着洛水和伊水顺流而下的时候,洛邑城中,正发生着狗血的一幕。 从齐桓公开始称霸,洛国开始朝贡起,王室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很不错的,以前那种穷困潦倒的生活至少没有了。 天下贤才之士,基本上都忙着发展自己的国家,没空搭理周王室。 虽然王室的力量已经很是衰落,但还算是二流国家,而且他是周天子,有晋齐洛三国的维护。 小国打不过他,大国没有灭掉他的想法,所以过的很是滋润。 但人一旦失去了远大的目标,还没有生存的障碍,就一定会出事。 王室的祸事根源还要从半年之前说起。 …… 这一日天子姬台如同往常一般,将政务交给大冢宰,他自己躺在宫中欣赏着舞姬的歌舞。 人对快感的阈值是会升高的,以前觉得很是优美得舞姿,现在是越看越烦躁。 于是直接将酒爵扔下,叹声道:“寡人贵为天子,诸侯却不愿意将贵女相配,进贡的女子像是郊野中的妇人,容貌不堪。 王宫之中尽是庸脂俗粉,这是天子该遭遇的吗?真实可悲啊! 若是能得一倾城女子,寡人愿以一城之邑相送。” 他的近侍逢集是个谄媚的小人,最是擅长逢迎姬台,眼见姬台如此生气,他却很是高兴,心知这是讨好天子的机会。 姬台的贫穷和弱小是相对于晋国这样的大国来说的,对于逢集来说,周王室的王畿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若是能够得到一座城作为采邑,封为大夫,那可真是一件幸事了。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与得意,躬身下拜谄媚道:“王上,您没能得到倾国倾城的女子,是臣的错啊。 作为您的近侍,不能明白您的想法,这是不可饶恕的,只希望您能够让臣将功折罪。 臣知晓洛邑之中有一贵女,有倾城之貌,想必是可以令王上舒心的。” 闻听逢集之言,姬台大喜过望,连忙将逢集搀扶而起,急声问道:“逢集,可是确有此女子? 速速带到王宫之中,若果真是绝色,寡人定然重重赏赐于你。” 逢集陪笑道:“王上,此女身份有些特殊,若是处理不及,恐怕会损害您的名声啊,这不是忠臣应该做的。 臣会为您处理好这件事,且稍等几日。” 姬台虽然一刻都不想等,但既然逢集都这么说,他只好暂时按捺下躁动的心情,回到了后宫之中。 王宫之中,王子述有些忐忑不安的跪坐在殿中,他的父王一向并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他。 现在坐在空荡的殿中,他只感觉有些不安。 “拜见王子,愿您万安!” 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王子述回过神来,一见是自己非常厌恶的,经常陪伴在父王身边的近侍逢集。 王子述和逢集有些许的仇怨,所以一向不和,况且他是王子,而逢集只是一个幸臣罢了。 “逢集,你来这里做什么?” 逢集眼底闪过阴冷,面上却笑道:“王子,王上让臣来给您传话,王子述英明神武,有康王与昭王的风采,是能够托付社稷的子嗣。 伊洛之地的戎人频频侵扰王畿,王上让您率兵去征讨伊洛之戎,等到您得胜归来,就能够让天下信服,将您册封为太子了。” 王子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难道会有比儿子更清楚父亲为人的吗?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父王会将自己册封为太子,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有任何的一点机会继承王位。 现在逢集这么说,一定是一个阴谋,说不准就是在征讨伊洛之戎的时候让自己意外死亡。 这种杀死人的方式并不少见,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死亡是很合理的。 于是王子述直接跪倒了地上,眼中瞬间就浸满了泪水,哭声道:“孤的德行不足,能力低微。 这样的平庸之人,走在洛邑的街头,恐怕到处都是。 能够得到今日的富贵,只不过是侥幸承袭了君父的血脉。 现在君父如此的信重孤,如果不用性命来报答,难道上天会饶恕孤吗? 逢集,军印在何处?孤这便去准备大军出行。” 虽然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王子述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想着军队准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能拖延一下。 逢集暗自冷笑一声,施施然道:“王子,大军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这位主将了。” 天要亡我! 王子述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逢集嘴角的冷笑已经掩饰不住。 翌日,王子述带着军队出了洛邑,好在军中还有他的一二好友,这让他稍微安心,有这些大贵族的子弟在,想必并不是要让自己送死。 他不知道,就在他前脚离开洛邑之时,逢集后脚就以天子的名义将他的妻子亦姜招进了王宫之中。 姬台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媳妇,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差可见一斑。 王子述的妻子虽然出身不高,但却生的一副好皮囊。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身段婀娜,是逢集生平仅见,他相信天子一定会喜爱。 王子述从小在王宫之中长大,尚且会对王宫感到恐惧,更不要说亦姜,逢集直接出言诈骗,“亦姜夫人,王子述想必对你说他出洛是征讨伊洛之戎,那是欺骗于伱。 你可知他为何出洛吗?” 亦姜便摇摇头,逢集恐吓道:“他犯下了大错,若是王上不原谅他,此生怕是不能回到洛邑之中了。” “啊!” 亦姜惊呼一声,“是什么样的错事,竟然如此触怒君父呢?” 逢集便将早已编造好的话术讲出,亦姜见识不高,便被欺瞒过去,她悲从中来,又不知如何做,只能垂泪道:“逢集大夫,您是君父的近侍,陪伴君父左右,可知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夫君回到洛邑吗?” 上钩了! 逢集暗自欣喜,面上却不露分毫,沉声道:“王上平生无甚爱好,独爱女子帷帐之中舞乐,不知夫人可愿为天子舞?” “这?!” 亦姜瞠目结舌,帷帐之中岂是舞乐场所? 逢集之心,天地可知! 亦姜气的浑身发抖,当即就要离去。 只听幽幽一声传来,“夫人,您难道愿意王子这样的尊贵之人,终生奔波在外,甚至死于戎人之手吗?” 依旧是那些舞姬,跳着没有新意的舞蹈,但是姬台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他笑着对逢集说道:“逢卿,寡人做了二十年的天子,从没有像今日一般畅快。 得到此女,寡人平生便没有遗憾了,这都是逢卿你的功劳啊。 寡人绝不食言,赐予你一座城池作为采邑,日后要多多为寡人做事。” 亦姜苦苦等待着王子述回来,历时四个月,王子述等人终于要回国休整了,离开家四个月,王子述归心如箭,他一回到家中,便直接将亦姜揽入怀中。 一见王子述,亦姜这些时日的苦楚再也掩饰不住,她不敢说什么,只是投入王子述怀中痛哭起来。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隐隐约约的还是有风言风语透出,王子述大急,逼问之下,亦姜含泪将此事道出。 王子述仰天悲呼,“此等不伦之事,竟然生于王廷之中,这是何等的荒唐啊! 身为君父,竟然觊觎……觊觎……” 他满脸都是泪水,悲痛欲绝,恨声道:“素王曾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样的耻辱难道有大丈夫能够忍受吗? 这样的君主难道能够主宰邦周吗? 杀死这样的君主,想必上天也是会认可的!” 眼见王子述竟然生出了弑杀君父的念头,亦姜泣声道:“您是向太阳一样永恒的王室贵胄,这是何等的尊贵啊。 妾身不过是像水草一样卑贱的人罢了,因为卑贱的而损坏尊贵的,这不是正确的道理。 还请您万万不要生出这样的念头,妾身自去便可。” 王子述紧紧地握住亦姜柔荑,恨声道:“孤是武王的子孙,吊民伐罪,这才是自然之理,姬台昏庸,不能王天下。 这不是弑君,而是为天下人诛杀独夫,上天一定会庇佑。 征讨伊洛之戎,历时四月,孤在军中已有党羽,这想必就是上天赐予孤的力量。” …… 桀王秽乱王室,以致君臣父子生怨,昊天不容,宗法不赦。 二十年秋,述杀桀王于洛,此非弑,乃诛也!——《史记·周本纪》 没了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牢不可破的盟誓 王子述心中满是愤怒,但还是强自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杀死姬台,身为天子,他的护卫还是不少的。 这时亦姜见王子述心意已决,便踌躇道:“夫君,若是能将王上带到府中,应该是可以杀死王上的。” 王子述叹道:“如果姬台来到这里,他自然是必死无疑的,但是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亦姜面上带着惨然之色,声音之中满是哭腔道:“夫君,妾身腹中有姬台的孽种,需要上报宗正寮,或许能用此事将姬台唤来。” “什么?” 王子述又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皮发麻,重重地咬着牙,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亦姜的小腹,目光之中全是血红之色。 “姬台! 你真是荒野之中食人的野兽啊! 哪怕是生生世世堕入黄泉之中,我也一定要杀死你! 至高至尊的昊天,希望您能垂怜子民。 至圣至贵的素王啊,保佑您的子孙吧!” 亦姜泣声道:“夫君,还请您答应妾身,由妾身来杀死王上,弑杀君父是何等的罪孽呢? 穷尽江河之水都洗脱不掉啊! 妾身只是路边的野草,今日苍翠,明日就会枯死,夫君您是无暇的金玉,千万年都可以不变。 妾身惹出来的祸事连累到夫君是有错的,难道还能看到您背上这样的骂名吗? 妾身的生命终结不远了,愿您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显贵,妾身一人下到黄泉之中,愿您在妾身的墓上种满松柏,若是您听到松柏之声,那便是妾身在黄泉之下为您祈福了。” 王子述闻言重重将亦姜拥入怀中,痛声哭道:“良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您是贤良的女子,只是因为嫁入了王室,遇到了姬台和逢集,才遭了这样的厄难,怎么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呢? 这难道是上天颁布的道理吗? 大丈夫如果不能亲手报仇,难道能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吗? 昊天见证,素王在上,若是事成,便同享富贵,若事不成,便在黄泉之下相见,这是我对您的誓言。” 两人相拥而泣,对姬台的恨意,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亦姜说的很对,王子的子嗣是可能继承邦周的,所以都要详细地记录在册。 宗正寮确定亦姜怀孕之后,一定会面见姬台禀报,王子述断定姬台那样的禽兽之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看他。 过了几日,果然姬台来到了王子述的府中,护卫都守在府外,只有寥寥几人跟在姬台身边。 姬台看过亦姜,眼中满是得意的神情,望着王子述笑道:“述儿,亦姜是你的妻子,她是贤能的女子啊。 邦周第一个王孙,要多多重视,需要什么伱可以和逢集大夫提出来。” 王子述面上带着笑意,来到姬台身前拜道:“君父啊,儿臣是您的子嗣,邦周的王子,何等尊贵,还有什么缺少的呢? 现在想要的,只有您的头颅了!” “你说……啊!” 姬台心中刚刚升起不妙之感,但是王子述刚刚说到“想要的”时就已经直接从袖中抽刀。 他一刀直接捅来,姬台话都没说出就痛呼一声,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保护姬台的几人。 王子述没有废话,刀把扭转,在姬台体内一通乱搅,直接杀死了姬台。 直到姬台死的不能再死,那几个护卫才反应过来,刚想要扑向王子述,就被埋伏好的弓弩手直接射杀。 一场政变就在刀光火石之间完成了,王子述当然不想陪着姬台去死,迅速地带着亦姜用借口离开了府中。 守卫在外面地侍卫根本想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王子述要立刻将效忠于自己的军队带来,将这些忠于姬台的贵族杀死。 王子述的势力还是太弱,很快就被旧贵族击败,但是很多贵族和国人同情他的遭遇,于是他带着自己的臣子和亦姜逃出了洛邑。 …… 晋国。 在王室内乱的消息还未传出的时候,先传到晋国君臣耳中的是伊洛之戎举族入侵王畿的消息。 伊洛之戎以为晋国会因为对付狄人就放松对他们的管控,那可就太过天真了,在晋国的眼中,伊洛之戎就是晋国通往霸业的钥匙。 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的狄人就放松对他们的监视呢? 晋国君臣等了许久,现在纷纷大声笑道:“国君,上天赐予晋国称霸的时机到了! 霸主,既要有震慑天下的实力,又要有让诸侯臣服的德行。 正如齐桓公平定莱夷国一样,若是您能够平定伊洛之戎,挽救周王室与水火之间,天子定然对您感恩戴德啊。 等到天子将方伯之位赐予您,这霸业何愁不成呢?” 方伯之位可以代替天子征讨不臣,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若是拿到方伯之位,就连洛国也要屈服在晋国之下。 这是晋国君臣隐而不宣的想法,晋国和齐国是不一样的,虽然是盟友,但不是应声虫! 即使没有洛国的帮助,晋国照样可以称霸天下! 晋侯重耳慨然叹道:“诸君,自重耳登上君位,有赖于诸位贤臣辅佐,晋国才有了今日繁盛的场景。 两百万的晋人想要建立齐桓公一样的霸业,数百个古老的邦国希冀着有鞭笞夷狄之主。 尊奉上天的旨意,驱逐霍乱的戎狄,这样的重担,难道能让给旁人吗? 向晋国的勇士发出号召,向诸夏列国发出号召。 迎击戎人,翼护天子!” 伊洛之戎是由许许多多的部族组成,自然不可能一齐发兵,但他们人数极多,宛如潮水和蝗虫一般。 晋军刚刚到达洛水边,就遇到了大股的戎人,晋军精锐列阵,一阵冲杀将这些戎人驱散,就听到有斥候来报,一支打着王室军旗帜的军队正仓皇赶路。 这支军队正是从洛邑出逃的王子述。 姬台被王子述杀死之后,那些一向亲近姬台的贵族自然不会让王子述活着,于是准备以弑君的罪名杀死他。 王子述在贵族和国人的帮助之下出逃之后,没想到刚刚离开数百里就遇到了正准备镇压伊洛之戎的晋国军队。 双方一接触都很是惊讶,颇有一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感觉。 “王子述出奔?王室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内斗?” 重耳也有些傻眼,他只不过是来镇压一波戎人而已,怎么还能遇到这种王室的大事件呢? 重耳自己就是被公子舞和公子林追杀,然后带着齐国和洛国的军队回到了晋国继承君位。 他很清楚,王室怕是出现了大变故,这让他心头不禁生出一丝阴霾,现在正是他称霸的关键时刻,若是王室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定然要引为遗憾。 但是晋国卿大夫不这样认为,他们的眼中纷纷亮起了光,那是见到珍惜之物时才会亮起了光芒。 赵卿有些激动的说道:“国君,这是上天赐予您的礼物啊。 您应该立刻拜见王子述,五百年邦周,每次这种王室有大变动的时候,都会造就霸主。 素王是承天受命之人,武王赐位而不受,不在凡人之列。 洛文公因厉王之乱而摄政,洛宣公因镐京之乱而摄政,就连郑侯都乘着王子岸之乱担任大冢宰。 若是您能够扶持天子,就不需要像齐桓公那样慢慢积累声望了!” 重耳听的心情澎湃,齐桓公的霸业是如此另人艳羡,但是太慢了,整整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积累声望。 最终在鄢陵之战击败楚国,拯救王室,才得到天子赐予的方伯尊位和九锡,连晋国也臣服于他。 若不是他在位时间足够长,怕是还没有享受天下至尊的权力,就要薨逝了。 王子述很快就见到了重耳,一眼就望到重耳那双异于常人的重瞳,这是古代圣王的标志。 见到英武不凡的王子述,重耳笑问:“王子不再洛邑之中安享富贵,为什么要带着兵甲出外呢?现在伊洛之戎猖狂不能制,若是王子有了损伤就不好了。” 王子述逃出洛邑,前路茫茫,还不知道如何走。 见到晋侯这位姬姓宗亲,知道他实力强大,若是欺骗他,对自己没有好处。 于是深吸口气,沉声道:“晋侯您是姬姓的宗亲,我不应该欺骗于您,但是真相太过骇人,还请您安坐。 我诛杀了独夫台,被畿内贵族追杀,幸而得到国人怜悯,才离开洛邑。” 诛杀独夫? 诸夏列国公认的独夫,最有名的属桀、纣、厉、荒、幽五人,再往下就是僖王这个弑兄之人。 但不论是哪一个,独夫向来是王的专属,王子述这话里的意思是,他把周天子杀了? 周天子姬台,王子述口中的独夫台! 晋国君臣面面相觑,他们的见识何等的广博呢? 上一次这种事情还是两百多年前,申侯杀死幽王吧?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勇士吗? 重耳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一下子僵住了,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不可能错,他大喝一声道:“弑君之人,还不拿下?” 于是帐中的武士立刻将王子述按倒在地上,王子述也不挣扎,只是大声道:“晋侯,帐中有史官的记录,还请您慎重的说话。 孤不是弑杀君父,而是为诸夏诛杀独夫,您虽然是诸姬的贵胄,也不应该这样肆意的污蔑一位王子。” 重耳简直要气笑了,他强行压制住心中的烦躁,冷声问道:“王子述,孤尊奉上天,有爱惜生命不乱杀戮的美德,若是你能讲出一番道理,孤便不杀你。” 于是王子述将姬台所做之事一一讲出,重耳越听越是愤怒,他联想到了晋国公室,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他的父亲就是忤逆人伦搞出了公子舞的事情,最后还让他背上了杀死兄弟的名声,还与公族离心离德。 王子述越说越是伤心,悲声道:“晋侯,自夏启时起,夏人称后,殷商称帝,邦周称王。 但尊贵的难道是王号吗? 荆楚南蛮僭越称王,殷商徐国僭越称王,夷狄之中,称王的人谁知道有多少呢? 王的尊贵来自于受命于天! 尧舜禹三王,汤武二王,乃至于神圣素王,天命只会降落在这些大贤之人的身上。 姬台是桀纣幽厉那样的昏恶之君,若是让他僭居王位,难道上天不会厌弃邦周吗? 晋侯您是姬姓诸侯,到那时难道能够逃脱掉吗?” 重耳已经没有那么生气,这时素来以知礼著称的赵卿贴耳悄声道:“国君。 王子述杀死姬台这件事,是值得同情的,他说的话,很是有道理,是足以记入史书的。 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如果您能将他送回洛邑继承王位,难道他会不重重的报答您吗? 臣想,王子述就是上天赐予您的,成为霸主的钥匙了。” 赵卿几句话就说服了重耳,晋国国力强大,干涉王畿需要的就是借口,现在王子述为他送来了借口,的确不能错过。 于是他亲自将王子述从地上扶起,还向王子述下拜道:“王子,正如您所说的,姬台是个践踏宗法的独夫,这不是您的错。 您不是弑杀君父的罪孽之人,孤却对您无礼,这是孤的不足,向您三拜祈求您的原谅。 孤还愿意送您回到洛邑之中,只有向您这样品德高尚的王子,才能够得到上天的庇佑。” 王子述没想到竟然会峰回路转到这种地步,本来只是为了在晋侯面前保住命,没想到晋侯竟然要送自己回洛邑继承王位。 晋侯是诸姬第一强国,晋侯的话就是未来。 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前一刻还在流亡的王子,下一刻就有人将王冠递到他的手中。 这让王子述还怎么保持镇定,他立刻握住重耳的手,动情道:“晋侯,孤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对您的敬意。 在昊天与素王的见证之下,孤愿意指着洛水起誓,若是能够成为邦周的王,必不忘您今日的恩情。 除了大宗的王位,只要是您要的,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愿意与您分享,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的报答一下您对我的恩情了。” 王子述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他的性格属于随遇而安,若不是姬台触动了他的底线,他一定会和亦姜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重耳感受到王子述的真诚,也有了些许的感动,他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伸手在嘴唇上一抹,以手指天道:“王子,这里没有牛血,但孤的心意,由此可以明鉴,还请您放心。” 这是歃血为盟,历次诸侯会盟都会以牛血抹唇,以此表达联盟的牢不可破,王子述同样咬破手指伸手一抹,两人双方紧紧握在一起,互相深情的对视着,眼中满是信任与笑意。 晋国群臣互相对视,眼中全是喜意,事情实在是太过顺利,王室之中竟然会有一位这样的王子,真是有懿王之风啊。 晋国的军队是为了清剿伊洛之戎而来的,虽然遇到了王子述这件事,但是在前往洛邑的路上,顺手将伊洛之戎收拾掉没有问题。 等到晋国军队出现在洛邑城下的时候,整支军队都显得杀气腾腾,这直接吓坏了洛邑之中的贵族。 还好是晋国的军队,这样的军容若是楚国军队,他们立刻就要交出九鼎,摇尾乞怜了。 王子述出现在晋国军中对那些贵族的震撼是极大的,他们没想到王子述才刚刚逃亡居然就能找到晋国作为依靠。 王子述就这样在晋国军队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他出生的王宫,亦姜陪在他的身边。 他手中拖着苟延残喘的逢集,然后在祖庙之外,砍下了逢集的头颅。 王子述跪在祖庙之前,以献俘的仪式,将姬台的宠臣全部杀死,这是向整个诸夏世界宣告,姬台不配为王。 “二十世孙述,祭告先祖武王、素王,及历代先王。 姬台祸国,违背宗法践踏人伦,却不知道天命昭昭,上天早已厌弃了他。 他失去了天命,上天借助述的身体惩罚了他,最终殂于天中。 这不是述一人能够完成的,想必是有先祖的关照才能成功吧。” 姬述这是要将诛杀姬台的事情从自己的身上剥离出去,凡人怎么能够杀死天子呢? 姬台的死是因为上天剥夺了他的天命,邦周的先王对姬台不满,最终才由自己动手。 做完戏,姬述开始了真正的报复,首先就是姬台的谥号,毋庸置疑的是恶谥,他最中意的就是桀纣这两个亡国之君的谥号。 “荒淫无度曰桀,残暴不仁曰桀,贼人多杀曰桀,贱仁多累曰纣,残义损善曰纣,难道有不适合姬台使用的吗?” 姬述这些话都会被记录在史书上,但他还是要说,可见他对姬台的恨意,最终定下桀的谥号。 姬述又道:“这样的贼人独夫,难道能够进入邦周的宗庙,与武王并列吗? 将他葬在荒野之中,然后用五匹马践踏他的坟墓,这样就没有人会给予他血食的供奉了。” 这是真的恨啊,所有人都如此想着。 但不论是重耳还是其他的公卿,并没有觉得姬述这个人阴狠可怕,因为姬述只是单纯的性情之人罢了。 做完这些,姬述眉心之间的戾气明显散去,他握住重耳的手,笑道:“晋公,如果没有您的帮助,寡人难道能面南而坐吗? 受到了这么大的恩惠,难道能不报答吗? 您是晋国的君主,晋国有广袤的国土,犹如皓月,王畿国土狭小,犹如米粒。 但寡人还是愿意将河内、阳樊两地赐予您,若是能让晋国皓月更加闪耀,这是寡人能为诸夏所做的。” 这下重耳直接起身拜倒,感动道:“王上,您的仁德不逊色于古代的圣王啊,有您这样的君主却不辅佐,这不是忠臣该做的。 诸夏列国不用心的向您献上贡品,是应该被讨伐的,臣愿意充当您的御者,为您驱驰战车。” 姬述的慷慨和守诺让重耳感动,他便投桃报李,承诺一定督促诸夏列国按时向王室朝贡。 “晋公,齐桓公昔年攘除夷狄,使诸夏安定,王赐予他方伯和九锡,这是臣子最高的礼遇。 您的品德和功绩不逊色于齐桓公,如果不赐予您方伯之位和九锡,难道还有面目安坐在此吗?” 反正土地都给了,方伯之位和九锡这些,姬述就更加的不在意,直接慷慨的全部交给了重耳。 至此,懿王之后,重耳成为了第二个获得方伯之位和九锡这两件霸主套装的诸侯。 晋国霸业崛起之迅速,让天下诸侯震惊不已。 …… 元王即位,感晋文公之恩,施以方伯之位,加九锡之荣,赐河内、阳樊二地于晋。 卿士谏曰:晋公功高,赐以方伯、九锡即可,河内、阳樊,王者之地,失之则周衰。 元王对曰:周室兴衰自有天命,生死祸福操于人手。 生寡人者桀王,活寡人者晋公。寡人与晋公盟誓,寡人王也,晋公霸也,此乃王命,勿要再言!——《史记·周本纪》 这一章有一个大爽点的铺垫哦,可以猜猜,突然发现,其实不写洛氏也是可以讲好故事的~ 二合一的大章,今天没了~over~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重耳雨中哭洛宫 洛国,昭城。 洛辞已经是两鬓斑白的年纪,洛言为他将文书取来,有些忧虑的说道:“晋公重耳称霸以来,感念天子的恩德,很是恭敬的对待天子。 但他对晋国公族愈发苛刻,对诸夏列国动辄举兵,短短几年,并国十余,实在是过于骄横。 私下里有传言,重耳曾经对左右说,洛氏有圣痕,固然是素王神迹,但他生而重瞳,这是古圣王之相,生来就该鞭笞天下。” 洛辞喟然叹道:“五公子之乱时,洛国没有坚定的支持重耳,他想必是心中有所怨愤。 他这一生大致顺遂,没有遭过磨难,即位五年便甩开洛国独自称霸,不知道何等的骄傲。 他想要成就齐桓公一样的霸业,一定会去招惹楚国,但秦楚同盟,晋国却疏远齐洛。 他一人不要紧,只担心之后历代晋侯都产生独霸的心思,这才是取祸的道路。 若是晋国攻楚,吴伯定然会与楚国休战,再多的道理,不如惨痛的教训,他缺失的教育便交予现实来弥补吧。” 洛辞对重耳的预料一点没错,强大的实力带来自信,整个晋国现在的信心都已经爆棚,实在是这些年来战果太过辉煌。 重耳加冕方伯之位的第二年,晋国挫败三国联军的抵抗时,晋国卿大夫就向他谏言道:“国君,齐桓公时,齐国虽是列国第一,但是如果列国联合,齐国并不能胜。 因此管夷吾建立了一个以齐国为首的盟会,通过王命、声望、盟约制衡各国,齐国因此而霸。 但晋国之强,列国不能制,臣等商议,并国之举可以加快,天命已经降临在您的身上。” 于是重耳以楚国进贡的贡品数量不足为由,号召随国、唐国、颖国、吴国一起攻打楚国。 却说楚国自从得到秦伯传信异里之策,深以为然,于是恢复了向周王室的表面朝贡,再不主动北上,引发列国联合攻楚,而是一直在积蓄实力,准备寻找时机击溃吴国。 面对晋国发难,楚国上书周天子说:“天子,孤没有罪过。 晋公这样肆意的讨伐一位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您是天子,难道能够支持这样的行为吗? 如果您不阻止,恐怕天下的诸侯都是会寒心的!” 这封文书直接送到了重耳手中,他展开看罢传给臣下,于是晋国君臣全都哄笑起来。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呐? 重耳大声笑着说道:“赵卿,给楚国回信。 信中道:‘楚国蛮夷也,以夏伐夷,王道大义! 晋国是姬姓诸侯,有瑰美的礼仪和强大的军队,楚国应当顺从,才能早早脱去南蛮本性。’” 这话一出,直接将楚国激怒,楚王在郢都怒道:“晋侯实在是太过猖狂与无礼,是人所不能容忍的。” 虽然中原诸侯一向歧视秦楚两国,暗地里讥讽为戎蛮,重耳这番话说到了很多诸侯心中,但是国书之中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很是不妥。 不少东方的国君纷纷与左右臣下议论:“楚国是素王分封的诸夏列国,懿王时加封为公侯高爵,宫廷中有着金册。 即使是真正的蛮夷之国,颁下金册之后,也应当给予尊重才是。 楚国虽然居于虫草滋生的荒恶之地,习性上也带上了南蛮的风俗,但晋国以这样的借口开战,实在是过于儿戏。” 话中是对晋国如今强势的担忧,吴国收到晋国联合出兵的消息,直接扔到了一边。 吴伯笑着对左右道:“晋国有千里肥沃的土地,二十万的军队,光是战车就有几千辆,这样的实力是孤从未曾见过的。 楚国一定会迎来鄢陵之后的又一场大败,那时楚国就无法与吴国在南方争雄了。” 吴国君臣已经打定主意不参与晋楚之间的战争,就等着楚国落败然后再次痛打落水狗,就像一百年前做的那样。 见到吴国没有整顿军备准备出征,楚国大喜过往,不用两线作战这是最好的消息。 楚王感慨道:“过去楚国不懂得团结诸侯,所以才会在中原遭遇战败。 现在晋国同样如此,这难道不是上天要让他失败吗?” 于是楚王向整个楚国发出了征召令。 “楚人是帝高阳的后裔,寡人是诸夏的贵胄。 素王赐予楚人生存的土地,先祖筚路蓝缕有了今天的富贵。 晋国是姬姓的宗国,却像戎狄一样的无礼。 寡人号召所有的楚人,迎击入侵的晋人,保存楚国的社稷,太一至高神会保佑每一个楚人。” 秦国,雍都。 宣芈夫人脸上满是担忧,晋国之强,她在雍都之中也是知晓的,单单凭借楚国怎么可能抵挡呢? 秦伯满脸兴奋,十几年来他听从异里之言,一直守在西陲壮大秦国,但是他的东出之心怎么可能熄灭呢? 见到夫人垂泪欲滴,他将宣芈搂如怀中柔声道:“夫人勿要担忧,秦楚歃血为盟,孤定会援兵救楚。” 异里坐在下首,顿首道:“国君,臣十几年前为您定下经略西陲的策略,如今晋国骄横不能制,不得人心,这确实是秦国的机会。 但臣有一言,还请国君斟酌。 一旦齐洛二国参战,就要立刻离开中原,否则悔之晚矣。” 见到就连一直不主张前往中原的国相异里竟然也同意,秦伯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国相所言,孤无不应允。” 晋国与秦国之间的崤函通道是控制秦国的手段,但这不意味着函谷关真的就是不可攻破的要塞。 秦国多年以来苦心孤诣就是要突破这条通道,早就有了办法。 洛辞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的他已经渐渐不能视事了,洛国的政事都由洛言掌管。 洛言有些讥讽的说道:“晋侯重耳悍然对楚国用兵,这是想要天下都臣服于他,真是志向远大啊。 只是不知道两百万人能统治一千万人吗? 千里的国土能驾驭万里的疆域吗? 千乘之国能有万乘之国的威严和实力吗?” 战争的阴云陈列在南方的土地上,晋国军队的和楚国军队在颖国相遇。 重耳命人上前传话道:“楚国对天子不敬,所以才会招致这一场战争。 诸夏贵胄是受到上天垂青的,蛮夷戎狄是受到上天厌弃的。 楚国难道真的要背弃诸夏的身份,而投入蛮夷之中吗? 这是灭绝宗庙社稷的道路啊,楚国的先祖恐怕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王上是上天之子,胸怀宽广,愿意给予楚国生机。 只要楚侯愿意屈膝投降,将靠近王畿的三百里土地割让给天子,再向天子上书承认过错。 这样表达你的诚心,晋国就可以饶恕楚国的罪过了。” 楚国是列国之中疆域最大的,三百里的土地不算什么,但楚王认为重耳的话太过可笑。 “楚国有广袤的疆土,却没有一寸是可以割让的。 用土地来饲养恶狼,只会愈发的弱小,将土地赐予勇猛的战士,楚国就能战无不胜。 重耳让寡人割让三百里的土地,寡人便承诺用三百里的土地赏赐擒拿重耳的勇士。” 三百里的土地! 多少诸侯国都没有这么大啊,就连楚国公室之人也极为震撼,恨不得立刻下场冲杀一番。 楚国军队更是士气高昂,无数道“楚国万年”的高呼声响起。 双方放完嘴炮,开始列阵厮杀,双方鏖战一场,留下满地尸体,楚军不是对手,后撤三十里。 见到晋国军队果然勇猛,战无不胜。 重耳意气风发的向左右笑道:“一百多年前,若是没有吴国截断粮道,齐桓公也不能迅速打败楚国。 但是今日,楚国虽强,但是在我晋国儿郎的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啊。” 晋国军队的确是天下强军,楚国不是对手,只能不断的后退着。 面对这种场景,若是没有秦国援军,楚国只怕真的要屈膝赔款了, 这时秦国的军队一分为二,一支装作要走崤函通道,与晋军纠缠,另外一支放弃了战车来到了晋国军队之后。 统率秦军的是秦伯的弟弟嬴诺,他是秦国军中赫赫有名的战神,战无不胜,秦伯将他派出来,可以说是抱着极大的期望。 这不是嬴诺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兄长想要东出,战争讲究天时地利,所以他无数次的跟随着商队前来这里探查地形,甚至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画出了堪舆图。 “将军,我军要前往支援楚王吗?” “不必,晋国军队实力太强,即便是秦楚联军,正面作战也不一定能够战胜。 鄢陵之战时,楚国实力强大,中原诸侯选择了让吴国截断粮道,然后不断地和楚军硬碰硬的战术,最终将楚国人杀的大败。 现在晋国军队的粮道几乎都是由王畿供应,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切断王畿的粮草供应。 晋国军队渡河而战,楚国实力不弱又在国中本土作战,定能支撑很久。 晋国久攻不下,到时定然会回军攻打我军,我军占据应地之上的山谷,进可攻退可守。 晋人会进退维谷,粮草不济,等到晋国军队士气崩溃,楚国再与我军前后夹击,这样就能胜利了。” 秦军袭击了晋国的粮道,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的晋军之中,重耳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感到震惊。 “秦军还在函谷关下,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呢? 孤遣大将坐镇函谷关,还命令三军将坐镇崤山之中。 关中不过是一座牢笼,除非秦军有飞鸟之能,否则怎么可能进入关东呢?” 晋国君臣是能够铸就晋国霸业的能人,他们敢于伐楚,就是因为即使晋国没有翼助,但是楚国同样没有! 楚国周围的国家都是他的敌人,唯一的盟友是秦国,但是被函谷关堵着,最多只能为楚国牵制兵力罢了。 但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秦国大军匪夷所思的出现在了晋国之后。 “秦军定然是找到了另外一条出关的道路,但必不会是大军而来,否则这样的通道不可能不闻名天下。 现在的关键是我国接下来的行动,军中粮草最多只能供应一月,若是得不到补充,到时定然是大军哗变。” “秦国当真是可恨,孤不去找他的麻烦,他竟然敢撩拨孤的虎须,待回到国中,整顿军备,便西出函谷关,征讨秦国!” 重耳恨声道,但他到底是一个雄主,在秦军截断粮道之后就知道,这一次的伐楚要无功而返了。 于是果断说道:“大军粮道遭到秦军袭击,不能冒险,立刻回国,晋国实力强大,大不了下次再来。 但若是遭遇楚国鄢陵之战的失败,恐怕二十年都缓不过来,那时霸业一场空,就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重耳还是有理智的,他明白晋国强大的军力是最重要的,所以很是谨慎。 见到国君还是很英明,随军的晋国臣子纷纷松了一口气。 晋国军队开始撤退之快,这有些出乎楚王的预料,他以为晋国军队会尝试一下击溃楚军,没想到居然走的如此果断。 但是并不影响大局,因为双方交战,不是一方想走就能走的,尤其是越过大江大河的战争。 一个不慎就会从撤退变成溃败,所以晋军撤退的速度并不快,之前一直边战边退的楚军,开始不断地袭扰晋国军队,逼着晋国军队不得不扔下很多的辎重和尸体。 这种不战而败,而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袍死在面前的无力感,让整个晋国军中都弥漫着一种阴霾。 秦国军队早就在王畿之南等着晋国军队,但是却并不是拦着晋国军队,因为秦军并不想和晋军拼命。 望着秦军的列阵,重耳叹道:“秦国的将军是有才之人,他若是将我军退路全部堵上,我军定然同仇敌忾,或许还能大胜一场,但是他将退路留出,却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这下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伤亡啊。” 果然如同重耳所预料的,秦楚两国并不寻求全歼晋国军队,而是一营营的击溃晋军,然后围歼。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晋国国内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公族,竟然乘着这个机会背叛,他们率领着私兵封锁了晋国的边境,不允许重耳回到国中! 当这个消息传到三国交战的战场中时,重耳彻底呆住了,先前听到秦国截断粮道时,他依旧云淡风轻,但是现在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孤! 孤太过心慈手软,以至于有今日之祸!”重耳直接一口鲜血吐出,声音之中的恨意阴寒刺骨。 追随重耳而来的卿大夫都惊呆了,这件事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这群公族之人狭隘到这样的地步。 重耳虽然打压他们,但是花无百日红,下一代国君时他们依旧能够翻盘。 “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要直接毁掉晋国吗? 这里可是十万晋国精锐啊! 若是一战而没,那后果……” 魏卿急声道:“国君,情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伊洛之间是不能走了,只能往颖国、郑国方向撤退,臣认为……” 说到这里,魏卿有些踌躇,重耳惨然道:“魏卿还请说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臣以为应该立刻和洛国求援!” 众人当即就是一滞,齐刷刷的望向重耳,洛国这可算是重耳的逆鳞之一了。 没想到重耳并没有生气,反而苦涩笑道:“众卿不必如此看孤,魏卿说的有道理啊。 孤生有重瞳,所有人都说这是古圣王之相,后来得到齐洛二国的帮助登上君位,意气风发。 结果见到洛太子言眉心的圣痕,却生出嫉妒之心,孤要证明自己,重瞳异象不弱于洛氏圣痕。 到了今日,看来是场笑话了。” 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但是在场的群臣却纷纷落下泪来,他们集体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悲声道:“国君,是臣等无能啊。 当初不该拦着您诛杀那些叛逆的,若是听从您的意见,杀光公族,也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重耳有着堪称伟大的性格,他稍微颓丧了一下就振作起来道:“晋国能有今日的强盛,都是诸位贤臣的功劳。 孤听说,寒蝉是见不到秋天和冬天的,蛇是没有见过雪的。 这大概就是眼光的局限吧。 众卿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又怎么能了解那些无德之人的卑劣呢? 还是快快起来吧,这不是众卿的错!” 秦楚两国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本来只是想要给晋国放放血,没想到居然能有机会将晋国直接打成残废! 楚王更是激动,隐藏在楚人血脉之中的问鼎之心再次兴起。 晋国大军仓皇的向着郑国和颖国逃去,秦国和楚国的联军一路跟在后面追杀,杀的血流成河。 重耳则连夜兼程越过郑国的边境,来到了洛国昭城之中,他被带到了洛国的宗庙之地,洛辞在这里休养。 这是整个洛国宫殿之中最宏伟的大殿,重耳虽然心中满满的都是焦急,但还是静静地在院中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言从屋中走出,来到重耳面前说道:“晋公,父亲身体不好,让您多等了!” 重耳连忙说道:“洛侯和太子对重耳有大恩,又为诸夏操持,实在辛苦。重耳多等一会儿,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 洛言脸上神情不变,淡淡说道:“晋公您是天子册封的方伯,赐予九锡,号令诸侯,鞭笞天下,莫敢不从。 些许恩情,不需要再提起了,您应该称孤,这才是符合礼制的。” 重耳听着虽然客气,却明显撇清关系的话语,心中就是一凉,又听洛言说道:“看这天色应该是要下雨了,晋公您还是先回吧,等父亲身体好一些再来见您。” 说完也不等重耳反应就直接返身回到了屋中,随着重重地关门声,一滴豆大地雨水落在重耳脸上。 本来准备离开地重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思绪瞬间回到了战场之上,那滴雨水仿佛无数晋国将士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 “噗通!” 重耳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瞬间泪流满面,他痛哭出声,向着屋中大声喊道:“洛公! 重耳向您请罪!” 话音刚落,雷声响起,瓢泼大雨就降落下来,重耳瞬间就狼狈不堪起来,他的眼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重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您的原谅,但还请您看在晋国这些年维护王室有功,又同为诸姬的份上,能够发兵救援!” 重耳深深地叩首下去,他华美的袍服被淋湿,上面溅满了泥土,他的发髻被冲散,须发蓬乱。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雨停了。 重耳抬起头来,见到洛言举着一把大伞,将一件御寒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洛言面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晋公,您有何罪呢?还请为言解惑。” 重耳面色苍白的惨然说道:“身为诸夏列国之首。 不能征讨夷狄,这是罪一。 吞并姬姓宗国,这是罪二。 侵吞王室土地,这是罪三。 有这三条罪过,重耳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垂青呢?这就是失败的根源了。” 洛言仿佛是才明白过来,感慨道:“晋公,晋国是何等的强大呢?甚至要超过典籍中记载的齐桓公了。 若是能够联结诸夏,难道会有战胜不了的戎狄吗? 若是能够真心尊奉王室,难道诸侯会腹诽晋国吗? 若是能有一二盟友,难道秦军敢于陈列颖郑之地吗? 若是能交好吴国,不意气指使,难道楚国敢于举国对抗吗? 若是能团结公族,难道会有国不能回吗? 您的失败就在于过于依仗武力,而失去了敬畏。 仁德的君主帮助他的人就多,天下的人都顺从他;失德的君主帮助他的人就少,就连亲戚都会背叛他。 失德的君主难道能获得胜利吗?” “咔擦!” 一道划破乌云的闪电映衬着洛言是如此的高大,重耳重重的低下了头颅。 翌日。 早已待命的洛国军队在“兵贵神速符”的加持之下奔赴前线,随着洛辞表态,列国纷纷追随着洛国开始整兵。 晋国独霸十几年,却不知天下早已群情汹汹,不满晋国许久了。 …… 齐桓公得方伯九锡,始立霸业,春秋三百载,唯晋文公比之、次之。 何也? 晋文公谦而好学,明而善断,结贤臣,用能士,有古圣王之相,乃能成霸。 齐桓公正而不谲,亲晋洛,于是有鄢陵之胜,后人盛之。 晋文公谲而不正,远齐洛,于是有伊洛之败,后人哀之。 ——《洛宫春秋》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今天没了~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三国弭兵之盟 洛国军队行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更让重耳觉得惊奇的是,他坐在车上都累个半死,但是这些士卒依旧是精神奕奕。 这就是“兵贵神速”的最大效用,30%的行军速度固然可贵,但是最珍贵的是,它能够在军队暴烈的行军之后,立刻投入战斗。 洛言是符咒的使用者,他渐渐地感受着符咒效果流逝,当洛国军队驾驶着战车轰隆隆的到达营地时,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 “援军到了!洛国军队到了!我们有救了!” 随着一声大喊,麻木的晋军眼中有了神采,希望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在绝境之中。 “昊天在上!素王万年!” 随着第一个人呼喊,整个晋国军中齐声大呼着,“素王万年!素王万年!” “素王来拯救他的子民了!” 很多士卒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向姬昭祈祷着。 在邦周五百年的统治之中,在洛氏的推动下,姬昭的地位越来越高,祭天都是同时祭祀昊天和素王。 姬昭实际上已经渐渐获得了周人至高神的地位,这就是洛国对秦国和楚国排斥的另外一个原因。 秦国和楚国都有自己的至高神! …… 颖水边上是三国之间最惨烈的一场战争,超过三万的晋军死在了这片狭小的土地上。 这里是一片人间炼狱的场景。 颖水之上飘浮着无数的晋军尸体,那些尸体互相堆叠在一起,甚至将颖水阻断,那些溪流根本就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倒掉的军旗、纷飞的断臂、头颅,红的白的混合在一起,断掉的兵器插在身上,有的士卒尸体还被挑在空中。 地上到处都是碎掉的布帛、布甲、青铜碎块,战争会毁灭掉一切,这是最真实的写照。 重耳跌跌撞撞的跪在血泥之中,他捧起一堆血泥,嚎啕大哭道:“这都是晋国的好儿郎,是孤的错啊! 回到国中,难道还有面目见到国人吗?” 追随而来的晋人纷纷跪在地上,哭声震天。 洛言望着眼前惨绝人寰的场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无力,他很想将天下扛在肩上。 洛国是有威望、有能力鞭笞天下的,但这世上哪怕是一个乞丐都能王天下,只有洛氏没有王天下的天命。 四百年绝嗣的刀子永远悬在洛氏的头上。 洛言半跪在重耳身边,手抚重耳后背,劝慰道:“晋公! 自古以来,哪一个有为的君主没有遭受过磨难呢? 太公望八十岁才辅佐武王定鼎天下,先祖素王炳国摄政十七载就薨逝。 您还没有素王年长就称霸天下,能够号令诸侯,这只不过是一场失败而已。 晋国子弟有多少才俊之士啊,难道晋国会一蹶不振吗? 现在晋人都在看着您,带他们回家吧,晋国的未来还需要您!” 重耳带着血泥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洛言的手,泣声道:“太子,您的话重耳记住了。 晋人的血已经流的足够多,不能再在这里了。 我要将他们带回去,他们的亲人一定很是想念。 重耳会重新振作晋国,洛宫之前的誓言,一刻也不会忘记。” “唉!” 洛言拍着重耳,喟然叹道:“就由我去秦楚营中,将他们劝回吧,签订下互不侵犯的盟约,他们恐怕也不愿意再打下去了。” 秦国的确是有些不愿意再打下去了,洛国军队来的速度超出了嬴诺的预料。 嬴诺是个相当杰出的将军,他远远的眺望到洛国军队之后,就与楚王说道:“大王,洛国此番救援晋国,近乎倾巢而出,光是敢战士就调来了不下三千人。 您知道这些敢战士都是洛国的公族子弟,骁勇善战,个个以一当十。 若是不想与洛国血战,还是准备退兵吧。” 敢战士天下强军,但因为都是公族子弟,所以数量稀少,但是配合敢战士的通常是洛国锐士,这也是天下强军,洛国之中有两军。 这就是嬴诺不想硬磕的原因,他带着秦国士兵远道而来,达到现在的战果已经很是辉煌,非要和洛国那些意志顽强的军队血战一场,得不偿失。 “但是这样退走,实在是太便宜晋国了,应当让晋国割让土地,赔偿秦楚两国的损失。 他们损伤虽然惨重,但不算是伤筋动骨,至少还有一半的军队是完整的,就这样将他们放走,十年之内恐怕就能恢复,到时他再来攻打怎么办呢?” 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说的也很有道理,不乘着这个上好的机会直接将晋国废掉,以后就找不到了。 楚王明白嬴诺说的对,现在打不下去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嬴诺将军,现在我军距离洛邑如此之近,不若一国带走一只九鼎,安置于王都之内,这才是无上荣光之事啊!” 楚人因为旧年的事情,对周王畿之中的九鼎抱有一种非常复杂的心理,总觉得带走九鼎就能证明天命在楚。 嬴诺眼中也是精光一闪,那可是代表了禹王受命的九鼎,若是能带回秦国,谁能说秦国就没有天命呢? 但他想了想这一路的翻山越岭,又想了想洛国的态度,还是放弃了这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想法。 对楚王劝道:“大王,洛国依旧强横,这恐怕是邦周的天命还在啊! 现在不是夺取九鼎的时机,否则洛国定然要和我们拼命了。” 众人还在这里纠结,就有使者传言,洛国太子言想要来营中一叙,楚王和嬴诺同时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妙。 洛文公和洛宣公都曾经干过这件事,听话退兵的,依旧逍遥,不听话的,直接战死疆场。 在秦楚两国君臣复杂的眼神之中,洛言走进了军营,他的礼节无可挑剔,楚王和嬴诺同样以礼还之。 洛言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与秦楚开战,洛国从来不想与秦国和楚国为敌。 晋国先前猖狂,现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是天理的循环。 但是这场战争,诸夏流的血已经很多了,晋国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大,该是时候停下来了。 晋公愿意和秦楚两国签订盟约,双方之间互相保持和平,双方的属国互相进贡。” 听到洛言所说,楚王有些不忿道:“太子,晋国毫无理由的讨伐一位诸侯,难道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吗? 若是秦楚败在晋国手中呢? 您会为楚国说情吗?” 洛言沉声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秦国和楚国的社稷着想啊。 若是洛国真的要对楚国和秦国赶尽杀绝,您二位怎么会安坐在这里呢? 洛国手握邦周天命,想必您都是清楚的。 邦周天命还没有失去,秦国和楚国就想要试试九鼎轻重,这样挑衅社稷神器,难道以为会没有惩罚吗? 只是因为秦国和楚国数百年来攘除夷狄有功勋,所以我才来劝您二位回去。 若是不愿回去,等到邦周天命化为利刃,对秦国和楚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到那时,您一定会怨恨我今日没有告诫您。” 洛言这一番话,让楚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是楚国的君主,比嬴诺知道的隐秘多得多。 秦国是真正的土包子,楚国曾经可是有洛国嫡系入仕的,所以顾虑更多。 嬴诺没见到楚王的脸色,笑着说道:“太子,晋公犯下大错,是理应受到惩罚的。 他曾经在战前称大王是蛮夷,并且以此讨伐。 还要求楚国割让三百里的土地,现在晋国应该为楚国割让三百里的土地。 只有这样做,大王才能原谅晋公的失礼。” 楚王已经想要撤了,见到嬴诺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料想洛言应该会答应。 于是连忙说道:“嬴诺将军所言不错,晋国应当割让三百里的土地。 秦国和楚国是姻亲盟友之国,秦伯对楚国的帮助寡人一刻也不敢忘。 寡人愿意将其中一百五十里的土地赠予秦国,就割让在函谷关以西吧。” 秦楚两国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实际上这些土地,不论晋国愿不愿意,在晋国实力受损的时候,秦楚两国都能通过战争拿到。 但如果能兵不血刃,为什么要动刀子呢? 秦人和楚人的鲜血也是非常珍贵的,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消耗的奴隶。 秦国的势力不能通过函谷关、楚国的疆域不能越过伊洛之水和太室山,这是洛国划定的底线。 底线之内,无所谓。 于是洛言沉吟一下,正色道:“那便将函谷关以西的百五十里土地和汉阳之上的百五十里土地分别割给秦国和楚国。 三国签订盟约,再不兴兵,共同尊奉天子,攘除夷狄,保持诸夏列国的安定。 以昊天素王的名义,洛国见证,若有违逆,上天践之。” 楚王、嬴诺同声唱诺道:“太一少昊在上,秦楚两国与晋国弭兵,尊奉天子,共讨蛮夷,若违此誓,堕入黄泉!” 这是诸夏列国的大事,史官们纷纷记录在竹简上。 弭兵之盟达成,秦楚两军开始缓缓后撤,准备回到国中。 望着撤走的秦楚联军,想到了国中公族,重耳恨声道:“现在是时候回去清算那些叛徒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些背叛的公族,甚至远远地超过了秦楚联军,战场之上,生死无眼,但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是无法容忍的。 晋国、洛国以及随之而来的多国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往晋国。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重耳,晋国公族颇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先前他们封锁边境城池就能让重耳远走,不是因为他们强大,是因为晋军缺少粮草,而且秦楚两国就在后面追杀。 晋军若是敢与他们接战,势必会被紧随其后的秦楚两国绞杀。 但是现在晋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军队的伤亡远远低于他们的预料,还有列国军队的干涉,这一战就是以卵击石。 任何势力都不会缺少软蛋,几乎立刻就有人想要屈膝投降了。 发动这一次叛变的公族领袖是公子杨,他是上代晋侯的弟弟。 面对这些想要投降的公族,公子杨冷笑道:“看看你们现在这副丑恶的嘴脸吧,重耳对你们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你们自诩翱翔九天的雄鹰,实际上却是盗窃粮食的硕鼠,身上披着华美的布帛,但是内里却是褴褛的乞丐。 收起伱们那些卑躬屈膝的想法吧。 晋军战死了五万以上! 那些士卒恨不得吃掉我们的肉,喝光我们的鲜血,难道重耳会阻拦他们吗? 公族之中有无数的黄金、铜器、美玉、布帛,这都是重耳需要赏赐给士卒们的,难道他会从自己的宝库中取用吗? 重耳毫不留情的杀死了公子舞和公子林,难道他会放过我们吗? 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啊! 安心的在翼城迎接死亡吧,不要怀有侥幸的心理。 不论是到天上,还是堕入黄泉,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凡人要做的就是遵从它。” 公子杨倒是看的很清楚,明白重耳绝对不过放过他们。 晋国公族的军队还算是精锐,但面对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心中全都是愤怒杀戮的士卒,这根本就不够看。 但是他自己豁达,不代表其他人都是如此,有的人负隅顽抗,亲自率领着军队与重耳作战。 但的确是以卵击石。 晋国军队连战连捷,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短短的时间之内,就一路杀到翼城。 望着眼前沧桑的翼城,明明离开了不久,却有经年隔月之感。 重耳转头对洛言有些感慨的说道:“太子,十几年之前,就是您带着洛国和齐国的军队,帮助我登上了晋国的君位。 现在又是您带着洛国军队,挽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样大的恩情,恐怕重耳今生是无法报答了。 重耳知晓历代洛侯所愿,不过是诸夏列国能够止戈罢兵,共讨夷狄。 重耳愿意以昊天的名义,向您立誓,重耳一生,定然会遵守弭兵之盟。 即使晋国再度兴盛,也绝不无故向列国使一兵一卒。” 洛言肃然道:“有晋公这番话,想必父亲能够满意了。 您有了这样的德行,一定会成为一位真正的霸主,诸侯们感恩于您的恩德,一定会服从您的命令。 伊洛之战这样的失败,再也不会降临在您的身上了。 晋国会再度强盛,邦周的天命得以维持,这是应该被载入史册的。” …… 在伊洛之战后,晋国实力大损,秦国和楚国还没有称霸中原的实力,在洛国的调停之下,三国签订了弭兵盟约,这是春秋时期第一次由主要大国提出并遵守的平等条约,直到负责调停的贵族洛言逝世,诸夏列国之间长达三十年的和平才开始渐渐打破。——《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三》 下一章重要人物出场,我还得再修改修改,下午发~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圣人老子 洛辞已经完全不能视事了,他现在就是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他并不恐惧,反而很是期待。 洛言坐在榻前,照顾着父亲的起居,洛国之中有无数的能人,没有大事的话,洛侯更像是一个精神领袖。 “重耳经历这次的挫折,想必是大彻大悟了。”洛辞轻声道:“邦周已经五百年了,重耳还年轻,有晋国在,一百五十年内,邦周天命无忧。” 洛言闻言笑道:“老祖宗说,殷商有六百年的天命,邦周应当胜过殷商,看来是没问题了。” ……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刚刚读了两句,洛言的手已经激动的发抖了,“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天下人知道善,是因为恶的存在,这岂不是对人性善恶论的定论? 父亲,这是哪位大贤写就的文章? 实在是精妙至极啊! 这样的大贤该邀请到学宫中来担任祭酒,或是为他著书,将这些思想留存下来才是。” “此人名李耳,字伯阳,号老聃,是王室的守藏室之史,华服美裳、黄金美玉、车马珠宝都要带上,但想必这样的贤能之人是不屑于这些的,你将素王所著《天道》第一卷带去,想必他就会来了。” 《天道》! 洛辞有些震惊,这一卷书是洛国公室秘而不宣的,最珍贵的典籍,其中蕴含着矛盾对立却又统一的思想。 这一卷典籍赋予了洛国公室灵活的底线,辨证看待世界的能力,合纵连横也是由此而出。 但想一想李耳的美丑之论,善恶之论,他已经自己悟出了这些,现在若是以《天道》引他,定然能成。 …… 洛国公室回到洛邑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这座城邑的第一任统治者不是周天子,而是还政之后的素王。 那个时期,洛邑往东的诸侯,先来洛邑朝拜素王,再往镐京朝拜康王,这就是所谓的分陕而治。 周王室的守藏室是整个邦周诸夏列国之中,藏书第二多的地方,第一多的当然是洛国公室。 无数的竹简陈列在架上,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洛言孤身一人走入其中。 洛言见到了那位大贤,李耳。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竹简之上刻着什么,穿着一件有些旧却干净至极的衣服,挽着发髻,须髯洁白,仿佛听到了动静,李耳抬起了头,与洛言对视着。 他有着一张很寻常的脸,神情很是平静,洛言望到了他的眼,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平静却又波澜壮阔的眼睛。 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洛言微微躬身拜道:“伯阳公,洛言见过当面,安乐如意兮。” 洛言眉心的圣痕实在是太过显眼,根本不需要介绍,李耳就知道他是谁。 “洛国公室?太子言?” “正是!” “还请坐吧。” 很少有人会如此平静地面对洛国公室,人心中都是存在着敬畏的。 “伯阳公似乎并不意外?” “洛国收罗天下典籍已经五百年了,人尽皆知,前些时日有洛国的友人,从我这里带走一卷竹简,说要献给洛侯。”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但话中的自信却是溢于言表,只要见到我的书简,洛国一定会有人来。 他不是炫耀,而是理所应当。 洛言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天道》竹简,推向李耳,笑道:“这是五百年前素王所著,洛国公室才能学习,现在还请您一观。” 听到素王之名,李耳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的变化,他拿起竹简展开读起,他的神情很是特别,有些释然,又有些疑虑,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素王之智,如圣如天。” 他平静地说着,但是眼中却如同天雷乍破,仿佛有无数的惊涛骇浪。 他望着洛言眉心的圣痕,说道:“太子,吾这一生,安坐王室守藏室中,遍览群书,又游行天下,见过许多人和事,有数千言而已。 吾自认这世间的道理,再没有比吾更了解的,但每每穷究天地至理,便遇到素王阻碍。 吾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夏商皆是如此,但素王沟通上天,偏爱周人,这也是道理。 吾认为天地四时各有其道,不会因为人间王朝的兴衰而改变,吾读史、吾观邦周,皆是如此。 但懿王宣公祭祀昊天素王,镐京城六月飞霜,这不是虚言。 如此种种,实在太多,还请太子为吾解惑。” 他深深地拜倒,不是拜洛言,而是拜素王。 他想知道,为什么可以通行天下的道理,一到了素王身上就会失效,为什么素王能够和天恰合,却又与人格格不入呢? 难道素王真的是神吗?李耳不愿意相信,所以他一直作文,想要寻找出能够解释素王神迹的道理。 但是当他见到洛言的那一刻,当他见到那个熠熠生辉的圣痕时,他心中有一些坚持被打破了。 他曾经在守藏室的故纸堆中找到了素王的对贵族血统的阐述。 上天让高贵的统治低贱的,让文明的统治野蛮的,这就是统治的道理。 所谓尊贵的血统就是在编造一种谎言,让天下人相信王室和贵族的统治是理所应当的,分封制、宗法制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 但是欺骗别人可以,自己是不能信的,所以还是要壮大自己的实力,随时准备扑灭反抗的火种。 李耳深以为然,然后他见到了洛言的圣痕,这道圣痕是洛氏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王室以及列国大宗都是依靠宗法制来维持地位的,但是洛氏不需要,即使你实力强过大宗又怎么样呢? 素王的圣痕不会落到你的眉心上。 一个对血统论嗤之以鼻的人,却打造出了最尊贵的血统,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幽默的讽刺。 “敢问素王,昊天是有情的吗?”李耳有些战栗的问道。 李耳的话让洛言整个人都惊呆了,邦周列国有无数的人相信素王就在天上与昊天为友,他庇护着邦周的天命。 但贵族大多数由于读书,又久久得不到神明的回应,所以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眼前的李耳,他能写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说明他认为天是没有感情的。 那他为什么会认为素王还在呢?而且语气还这么的笃定呢? 对老子有些许的神化,希望大家喜欢,诸子百家我自己最喜欢的就是道家,然后孟子文章的气势我比较喜欢,荀子的观点我比较认同。 上一章用兵贵神速是因为要赶路,而且要以完整的战斗力投入战场,要不然晋国军队损失会很大。 关于称呼的说法,楚王不太一样,他加入王室统治的时候,是楚侯,诸夏对他的称呼也是楚侯,但是楚国和秦国称呼他的王号,我描写的第三者视角也对他称王,他自称的时候用寡人,这就是内王外侯体系下,各种语境的使用。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素王解惑,老子成圣 不知所起,不知所踪之处。 姬昭静静地沉睡在这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时间永不流动,所有的规则都处于混沌之中。 姬昭沉睡着,整个世界都随着他沉睡。 然后他醒了。 这个世界就有了光,混沌化为了秩序,他睁开了眼,入目的就是漫山遍野芬香的桃花,桃林之下有一座木屋。 “老子?近道之人啊!” 这是姬昭第一次因为非洛氏族人而醒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被观测到,这不合理,但老子或许就是理吧。 姬昭望着两百多年来所积攒的雄浑的气运,除了用来施加祖宗保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今天见到老子,很值得一用。 “洛言。”姬昭轻声唤道。 洛言突然听到这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俯首道:“老祖宗。” 李耳身体一颤,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波澜,他感觉到世界的真相就要在自己面前展开了。 素王啊! 您真的是长生不死,与天同寿的神灵吗? 如果您真的存在,那么昊天还能是无情无欲的吗? 即使昊天真的只是自然的法则,但是您呢?您干涉了多少次人间之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耳抬起头,喃喃说道。 天地是无私的,不会偏爱谁,天道是无为的,顺应天道的发展才能长久。 天不是神,道也不是神,学习无私的天道,用天道来代替人道,这是他理论的根基,素王的出现,让李耳有些对自己的理论怀疑人生了。 如果天道本来就不是无私的,那么天道和人道的区别在哪里呢? “伯阳公,您问昊天是否有情,可否愿意阐述一下您的认知呢?” 李耳回过神来,他明白这是素王在问自己。 “世间有天道、人道,天道无私,人道有欲,天道恒远,人道短浅……” 姬昭静静地听着,这一套理论实际上已经与前世很不一样,其中充满了割裂。 李耳是近道的人,他看到了大道的运转,他看到了规则的运转,他掌握了思想的钥匙。 然后他看到,素王横亘在天人之间! 这让他的思想混乱起来,素王是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存在才是真理,所以他认为自己观察到的天地出现了错误。 随着李耳的声音渐渐消失,借着洛言的口,姬昭开始为他讲解《道德经》。 这是没有姬昭出现的世界,李耳对天地的认知,对真正的世界的认知。 “素王啊!” 随着姬昭越讲越多,李耳忍不住叹道:“原来如此,天地不仁,只有您是特殊的。” 姬昭所言,与李耳的有八层相像,但是其中的内核却完全不同,没有受到丝毫神圣的影响,让李耳心中所有的疑虑都一扫而空。 这是素王给予他的回答。 昊天无情! 大道无私! 这是天地的道理,但素王的存在是另外一种道理,你用天地的道理来观测素王,这就是矛盾。 天地的道理就摆在那里,素王的道理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是不可捉摸的。 李耳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的眼睛更加的深邃,他的神情更加的沉静,像是一座山。 朝闻道,夕死可矣。 姬昭离开了这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有些期待李耳能够完善出什么版本的道德经。 见到老祖宗离开,洛言立刻道:“伯阳公想必是有所感悟,您担任守藏室之史已经数十年了。 想必这些书籍都已经读过,不能再为您提供帮助,在洛国之中,还有远比这些多的书籍。 从殷商时期就存在的甲骨,到历代学宫的智者所记,那里是天下智慧的宝库,一定有您想要的。 若是您愿意担任学宫的祭酒,我甚至愿意答应您,将素王的经典取出供您阅读。” 这是李耳本来就想要的,他要阅读更多的素王典籍,还有明公的典籍,只有这样才能作出更好的经典。 于是应道:“便依太子所言,担任学宫祭酒,只是不知学宫群贤是否愿意。” 洛言闻言笑道:“您的才能通天彻地,您的智慧冠绝古今,您是天上的皓月,他们只是米珠大小的荧光罢了。 若是真的不开眼遇到您,恐怕覆手之间就会对您顶礼膜拜了。” 洛言对李耳毫不吝啬的赞美着,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洛氏传承五百年,很多家主都只能在薨前见到素王,这也是洛辞为何对死亡并不感到恐惧的原因。 生前就见到素王的洛文公、洛宣公、洛明公,那都是洛氏最杰出的家主。 李耳的智慧之高,可见一斑。 回到洛国之中,洛言将李耳带到洛国的守藏室之中。 当那扇门打开之后,李耳这种宠辱不惊的圣人,眼眸之中那平静的湖面,也泛起丝丝的波澜。 “太子,天下之学,尽归于洛啊!” 洛言闻言笑道:“今日之前,尽归于洛。 见到伯阳公,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是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没有您的经典,怎么敢称之为尽收天下之学呢?” 李耳走入守藏室中,洛言立刻就前往拜见父亲,将这件事情告知洛辞,并且将两个版本的《道德经》全部带来。 半日读罢,洛辞叹道:“不过数千言而已,却能说尽天下的道理,这本书足以作为万物之理啊! 怪不得素王愿意见面,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所能比的。” 万物之理。 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呢? 就连洛明公所著的足以清平乱世、兴旺盛世的王霸道都没有得到这样的评价。 因为洛明公所著的,终究还是统治术,是根据素王的典籍,从中所归纳而出的,也许君主会非常喜欢,如获至宝,但对洛氏来说,不过了了。 但是李耳现在所著的,是道理的源泉,是天道的具现,甚至指明了由人而天的道路,甚至在文字之中,他们见到了素王的影子。 李耳来到洛国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洛国公室的守藏室之中,整整待了三个月,才将素王所著的经典读完。 他从守藏室中走出,他要到学宫之中,担任祭酒。 这是洛国之师。 洛国的学宫祭酒是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他不像是卿大夫那样直接掌握着政治权力,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忽视,因为祭酒是洛国所有学子的老师。 在洛国之中,不论是公族还是卿族,都会进入公学之中学习,若是祭酒学识能够征服所有人,政治能量之恐怖简直不可想象。 曾经有三位祭酒一朝登临洛国大冢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李耳是个外来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从王畿特意邀请来的。 这一定是个大贤之人! 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公室从来没有在祭酒的选择上出过错,目前为止所有的祭酒都是贤能有才的贵族。 但所有人都想要看看,这位大贤之人又擅长什么呢? 在万众瞩目之中,李耳来到了学宫,经过两百年的扩建,这座学宫的面积已经大的像是一座宫殿。 洛言亲自带着李耳来到学宫之中,数百名贵族子弟安坐在席位上,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服饰,尽皆垂手肃穆,拢在宽大的袍服之中。 洛言有些骄傲的说道:“伯阳公,这数百名学子中,五成都是洛国的公族子弟,他们尽皆是栋梁之材,却不愿意出仕,只愿意在这里穷究天地至理。” 洛国的公族多才俊,这是闻名诸国的,很多列国的君主就喜欢从洛国学宫之中邀请人才,只不过很多的公族子弟都不愿意出仕。 那些出仕的大多数都是列国前来游学的士人,他们的心愿就是学的屠龙术,然后得到君主器重,施展抱负。 洛国公族很多人一生皓首穷经,就是为了注释《洛语》以及无数的学宫经典,希望能够立言成圣。 立言的诱惑之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前往一国担任大夫或者宰执的境地。 当洛言带着李耳走进的时候,所有的师长和学子站起,躬身道:“太子安康。” 洛言深深躬身回礼,“诸位安康。” 复指着李耳说道:“诸位,这是伯阳公,大贤之人,素王所言圣贤,不过如此了!” 整个殿中仿佛静了一瞬。 圣贤? 这是何等的赞誉啊! 礼不可废,尤其是在洛国学宫之中,众人不论心中如何想,但还是齐声道:“伯阳公,愿您安康如意!” 随着李耳回礼,所有人都有些观望着这位被太子言称作圣贤的老人,所有望着李耳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他的眼如山如海,他的气质却柔而坚韧。 真是不凡呐,所有人心中暗道。 洛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李耳将所有人折服的场景。 待两人坐下,立刻就有学子起身向着李耳问道:“伯阳公,您是国君和太子所邀请来的圣贤,想必是有德行的人了,不知您对于德行如何看呢?” 德行是《洛语》之中着重阐述的,洛休认为国家想要强大是很简单的,但是国家强大的同时让子民喜乐安康,就要依靠德行的力量。 律法的制定是为了让所有人有德,所以要惩罚那些无德的人,表彰那些有德的人。 那么如何成为一个有德的人,就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向李耳询问如何做有德之人,这不是为难,而是真的想要询问。 李耳神情未曾变过,平静道:“崇高的德行就像是水,有利于万物却不与万物争斗。” 上善若水! 这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论调,但随着李耳的阐述,学宫众人发现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说服。 因为这种理念,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不论何人,只要听到,就会觉得其中蕴含着真理。 这就是《道德经》最强的一个地方,它的语言是具有说服的美感的。 又是一个学子起身问道:“伯阳公,您是圣贤,那圣贤应该如何做呢?” 李耳回道:“美的东西之所以美,是因为有丑的存在;善良的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不善的存在。 圣贤的存在,是因为不贤之人的存在,若是没有不贤之人,则人人皆是圣贤,不要过于推崇贤能之人,这是不符合天地至理的。” 这一番言论堪称石破天惊之语,贤能之人是一向受到推崇的,尤其是《洛语》的各种注释之中,充斥着贤与不贤的辩论。 这些学子一直接受这种教育,对于李耳的这一番言论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李耳自然不会仅仅输出观点。 在他无数的例子阐述之中,学子们发现,李耳并不是不推崇贤人,而是认为对圣贤的追求不可过分。 一旦超过了正常的限度,给予圣贤过高的地位,给予圣贤权势、声望,那么就会在社会之中形成一种风气。 对圣贤的追求就会从思想层面的升华,转变为现实之中的争权夺利,这是不利于社会安定的。 从清晨一直到傍晚,侍女将鼎食来来回回的换着,数百人不知疲倦的在这里向李耳提问着。 李耳则无所不知,他总能说出一番逻辑自洽的道理,而且隐隐约约的能够包含他们往日之中所学的道理。 上善若水! 这位伯阳公以自身践行着这个道理,他的思想包容万物,他的智慧洞察一切。 所有人都已经对李耳佩服的五体投地,洛言让侍者将今日的对话全都记录下来,白白得了一份《道德经》的原版注释,这不由他不高兴啊。 “伯阳公,您是真正的圣贤啊,这世间还有您不明白的道理吗?”有学子刚刚问完一个问题,有些感慨的说道。 李耳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吾作《道德经》五千言,穷究天下至理,但素王的一切,吾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场中瞬间沸反盈天,然后又陡然归于寂静。 素王之智,如圣如天。 素王之格,至尊至贵。 素王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不需要思考。 随着钟声响起,李耳圣贤之名随着一些辩论的片段,向着四方列国传去,无数对世道迷茫的士人向着洛国学宫而来。 新的时代,开启了。 下午还有2000字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公室求书 宫室之中。 洛言为洛辞讲述着李耳所引起的风潮:“父亲,伯阳公引起的轰动,真是前所未有。” 洛辞躺在床上笑道:“学宫之中,道理为先。若不是在学宫,伯阳公一张口就是反驳《洛语》,怕是直接就会被小人所害。” 知识就是权力,权力的争斗是血腥而残酷的,国君都会被弑杀,何况是一个智者呢? 洛国学宫为这些学者提供了保护,让他们能够畅所欲言,甚至就算是反驳老祖宗传下来的典籍,只要说的有道理,不仅不反对,还听从他的意见改正。 至于素王。 素王自己曾经就说过,天地之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这种思想贯彻在他的所有著书之中。 两人闲聊着,突然有侍者在门外说道:“国君,太子,青衣大夫、符节大夫、康云大夫、玉林大夫求见。” 这四人是如今洛国之中的中流砥柱,是比较杰出的公室子弟,四人走进屋中,各个都是宽袍大袖,身段飒然,俊秀非凡,四人揖手行礼道:“国君,愿您安康!太子如意。” 洛辞坐起身来回礼道:“孤安好,众卿请坐。” 洛言问道:“四位兄弟前来,可有要事?” 这四人和洛言都是同一辈的人,洛国公室也就那么点人,所以辈分问题倒是很好解决。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洛青衣开口道:“国君,五百年来,公室子弟的培养各有章法,不论是资质上佳的美玉,还是平庸的顽石,总是能尽展所能,这不得不说是先祖的智慧惊人,才有了洛国公室五百年来的兴盛。” 宫室之中的六人面上都带上了一丝傲然之意,五百年来,洛国公室子弟的潜力基本上都被挖掘殆尽,这不得不说是教育的方法好。 总结起来实际上就是十二个大字——“典籍灌输、因材施教、知行合一”。 洛国公室子弟从他们幼年时起,先是学习各种不外传的经典,确定子弟的天赋方向。 然后开始准备实务为他们练手,在这个过程中会传授给他们历代先祖的感悟,然后就是最关键的品德锤炼。 公室子弟或许不是圣人,但绝对称得上贤人,包括洛辞和洛言在内的六人,对所有底层的事情都不陌生。 他们种田的手艺都很不错,所以爱民。 他们能吃得了山珍海味,奴隶吃的泔水糟糠,也能面不改色的下咽。 华衣美服喜欢,破衣褴褛也不在意。 他们全都接受过荣辱的培养,无数人不断的唾骂,侮辱,直到能面不改色,所以能听从谏言。 他们见过战场的惨烈,知晓战争的残酷,见过亡者之家的悲伤,所以对战争谨慎。 培养一个优秀的公室子弟要二十年,需要无数的资源投入进去。 这是洛国昌盛的关键,但是最关键的还是那些充满了智慧的书籍。 洛青衣又道:“国君,公室之美,人尽皆知。 但我四人一卒,这一脉就要化作公族,再不能聆听先贤教导。 那些培养子弟的手段可以学习,但是那些蕴含着无数智慧的典籍,是万万得不来的。 伯阳公是圣贤,他的思想实在是瑰丽,而且与明公所著有些异常。 国君前些时日将学宫之谈记录了下来,我们几人想要抄录一份,作为家族底蕴留存。 还请国君怜悯。” 洛辞和洛言对视一眼,有些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 这四人是他们那一脉最后一代,基本上到了这一步,由于失去素王的庇佑,都会想要为子孙留下一些底蕴。 毕竟家中有藏书能接受教育的才能叫贵族,洛国的情况还算是好,现在列国很多公族手中都没有大量的藏书,一个不慎就会沦为庶人,再难翻身。 他们想要学习公室培养子弟的方式,但是公室最珍贵的就是知识。 不论天赋擅长什么,不论有什么样的迷茫,公室都能找到对应的资料为子弟解答。 李耳的出现,带来了新的道理,而且他阐述的道理如此精妙,却只有五千言,完全能够用珍贵的布帛记录,这让他们很是激动。 先将五千言记下,之后再慢慢地用竹简将注释记下,只要家中有这些书籍在,即使一时困顿,也有翻身之日。 对于四人的想法,洛辞笑道:“做祖先的,想要为子孙留下底蕴,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这是孤过去的疏忽啊。 你们想要书籍,这是非常合理的,你们功勋卓绝,又是公室子弟,理应是赐下一些书籍的。 不过你们不需要太过着急,伯阳公在学宫之中立地成圣,扬名列国。 恐怕在列国之中不得志的士人都要往学宫之中而来,宣扬自己的治国方略。 到时孤允许伱们派出记录之人,守在学宫之中,尽情的攫取其中的智慧精华。 不过最关键的是让家族子弟参与其中,甚至自己著书立说,推陈出新。 子孙昌盛,难道氏族会衰败吗? 公室还需要公族的翼护,公族昌盛,公室才能长存啊!” 见到洛辞不仅仅愿意将《道德经》的典籍赠予他们,还允许他们进入学宫之中记录。 几人激动莫名,直接附身叩首拜道:“国君。 你的恩典我们实在是无法报答,只愿意生生世世的翼护公室,守护素王传承。” 学宫创立之时就有两大目的,第一是为洛国培养人才,第二是为公室增强底蕴。 所以这是公室的禁脔,现在居然愿意放开,这怎么能不是天大的惊喜呢? 等到四人一走,洛言便叹道:“父亲,局势已经纷乱到这个地步了吗?要开始加快收割的脚步了?” 洛辞靠在榻上沉声道:“伯阳公这样的大贤会越来越多,说明有识之士认为世道纷乱。 先祖明公作出了王道和霸道,现在王道已经散在了诸国之中,霸道之术,还不知道要如何传播出去。” 洛言皱眉道:“霸道之术,有伤天和,国家强盛,万民为奴,还是不要传出去了,就将它束之高阁吧。”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知道这天下才智之士如过江之鲫,王道现世,霸道是不会远的。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天下公子,尽皆来洛 洛辞和洛言预料到了那些落魄的贵族士子会来到洛国,但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是休战期! 晋国、楚国、秦国这三个大国在洛国的见证下,签订了停战的盟约。 这份盟约是齐晋秦楚洛五大国的意志,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挑事,于是整个诸夏世界仿佛突然之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圣贤出现在了洛国学宫,与此同时洛国学宫开始邀请天下士人,这些因素一结合,在列国之中造成了巨大的风波。 天下才智之士,岂不是全都要到洛国之中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楚国! 楚国之中向来有三公一戚,四大氏族的说法。 所谓三公就是楚国三大公族,而一戚就是洛氏小宗,姬姓项氏。 项氏虽然已经别出,但是洛氏流传下来的培养继承人的方法,还有洛宴入楚的时候带来的大量书籍,让他们傲然于楚国之中。 而且公族与楚国王室同姓,不能婚姻,项氏却能一代代的和王室联姻,维持地位,颇有一种齐国在西周时的感觉。 项城直接面见楚王说道:“王上。 在先祖的记载之中,洛国有天下所有的书籍。 那些存放书籍的房屋比宫殿还要高大。 制作书籍的竹简将一整座山的竹林伐光。 每天有一千个人来为书籍擦拭油脂。 这就是洛国公族贤能的原因啊。 现在洛国学宫之中出现了圣贤,还愿意将珍藏的书籍取出来,那么天下有志扬名的贤能之士,难道会不去学宫之中吗?” 楚王恍然大悟道:“自然是要去的,若是能在学宫之中扬名,力压天下贤能之人,这是成为圣贤的道路啊。 若是圣贤愿意入仕列国,列国君主自然要以国相之位授予啊。” 项城笑道:“若是得到大贤辅佐,楚国才能更加强盛。 不过臣今日来劝谏王上的,是应当命王子前往洛国招揽人才。 那些穷困潦倒的士人,若是王子礼贤下士,难道会不效死追随吗? 若是真有大贤之人,臣愿意让出国相令尹的位置,为您招揽贤才。 再带上我楚国之中素来有贤名的士人,前往洛国学宫之中扬名,证明楚国之中亦有圣贤之道,难道不能洗脱中原诸侯对楚国的偏见吗? 若是能够实现这两点,楚国的称霸大业想必就能实现了。” 楚王有些感动的说道:“国丈,您真是忠臣啊,为了楚国甘愿放弃国相之位,寡人应该如何报答您呢?” 项城执手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 臣的先祖说过要与楚国共存亡,臣现在依旧愿意向您许下这个誓言,项氏与楚国共存亡。” 狠狠地在楚王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和信任度之后,项城成功的获得了一项权力,他可以挑选前往洛国的使团的成员。 这就是他想要运作到的东西,周王室衰落不可避免,项氏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楚国身上,现在能去洛国薅一波羊毛壮大楚国,他不会放过。 秦国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但是在宣芈的点拨下,秦国同样派出了堪称豪华的队伍,由公子带队,前往昭城。 洛国昭城,洛辞和洛言望着秦国和楚国递来的国书沉默着,国书中说的很是客气。 “昔年太子言协调三国,最终列国罢战,得以各自安定国中,这是您的功劳。 列国之间征伐频频,想必是缺少德行的原因,洛国学宫之中有圣人出,想必是来教导世人的。 楚国地处偏远,如果能在学宫之中得到圣人教诲,想必对诸夏是有好处的。 您是洛国之主,还请您代为照顾楚国士子,孤将美玉、黄金、宝石、布帛献给您,用楚国的友谊来回报您。” 洛辞拍了拍洛言叹道:“秦楚一来,齐晋肯定会到,到时候列国都会到,休战期怕是要变成备战期了。 言儿,为父马上就要去见素王了,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洛国的卿大夫们已经麻木了,洛青衣是专门负责接洽各国使团的,但是现在他数了数自己手中的国书,不下三十份! “兄长,现在邦周还有多少诸侯?”洛青衣面色有些呆滞的问着自己的兄长。 洛符节想了想说道:“千乘之国只有十家,其他的百乘之国应该还有三十多家,基本上都是大国附庸。” “这么多的公子来到国中,光是安全就是大问题,尤其是这个吴国太子庆忌,他的父亲刚刚被刺杀,现在逃来洛国之中,难保吴伯的刺客不会追来。” 洛符节摇摇头说道:“以后恐怕就没有吴伯了,这位新的吴国国君,大概要学楚国称王了。 吴国太子庆忌要来就让他来,若是庆忌真能杀回吴国,这大概就是他这一脉真的有王命吧。” 第一个来到洛国的使团是齐国,这些年齐国之中公族和卿族也有些做大,但齐侯认为还在控制之中。 楚国和秦国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有些侧目,要知道前一段时间,这两国还和洛国在颖水之中对峙,尤其是晋国人,直接就要和秦楚火并起来了。 秦楚两国是因为信任洛国,才会将自己的公子送来,洛国的声望由此可以观之。 列国公子来到洛国,这让天下郁郁不得志的士人更是蜂拥地向着洛国而来,有的人想要问道于李耳,有的人想要阅读素王的思想,还有人要捍卫《洛语》的王道大义。 无数人来到了这里,还有无数人要来到这里。 …… 在中国的历史上有无数的乱世,但是春秋战国时期是不同的,这是中国历史上思想和文化最为辉煌灿烂的时代。 在洛氏的主导之下,洛国的学宫成为了天下学术的汇聚之地,无数的圣贤在这里争相登场,无数迥异的思想在这里发源,朴素的辨证,德治与法治的交锋,敬天爱人的思想,人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解放。 最可贵的是,洛氏将这些完整的保留了下来,无数次为民族的前进注入了新的动力。——《先秦哲学纪要》 不仅仅只有贤才入洛,没想到吧。 下午还有4000字。 (本章完) ------------ 第七十章:孔子 曲国,经过齐国连番的打击,曲国已经是个不足两百里的小国,爵位虽然没有降为君,但已经是大国附庸。 孔丘是曲国之中有贤名的人,他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治学,论对《洛语》的理解无人能出其右。 “洛侯,素王制定了天下的礼乐制度,于是有了邦周的五百年兴盛。 直到现在,只有洛国还恪守着礼乐,这就是洛国始终兴盛的原因。 但是您为什么不在天下之中重新建立礼乐呢?丘不明白! 只要天下人人都奉行礼,君主践行仁,臣子践行忠,天下不就安定了吗?” 这是孔丘对洛辞的发问,他很疑惑,他不理解,他从古人的典籍之中悟出了“仁”的道理,但是却发现就连洛国都不去推行。 于是他想要离开洛国,寻找愿意接受自己学说的君主。 “仲尼啊,您是大贤之人,《洛语》的王道会因为您而兴盛,留在学宫之中吧,阐述您的仁道,洛氏会记录下来,为您传承下去。 从三王五帝到如今已经两千年,往后的世界还有无数个两千年,您的学说如此瑰美而贴合人性大道,这是迟早都会兴盛的学说啊,为何您一定要现在兴盛它呢?” 这是洛辞对他的评价,一个拥有崇高品德的人,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王道是有用的学问,仁义是应当被提倡的道理。 但不是现在有用的学问,所以洛辞希望孔丘能够好好的讲学说写出来,寻找传承者,但不要试着去做官,因为那是注定失败的。 但是洛辞自己是洛氏之人,他知道即使千百年过去,素王也会一直关注着家族,所以洛氏嫡系向来做事以百年为计划,乃至于为千年之后做准备。 这是洛氏的底气。 但是孔丘即使再拥有高超的智慧,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何谈千年之后呢? 于是孔丘离开了学宫,回到了曲国之中。 当时的洛言还在晋国,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有些遗憾的问道:“父亲,仲尼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您为何不将他留在洛国呢? 或许邦周之后,仲尼的学说就要颁行天下了。” 从洛休开始,洛国公室子弟,都是学术型的君主,所以他们能看到孔丘学说的珍贵之处。 他不仅仅是对上古周礼的简单复兴,他的思想之中蕴含着一天下的精髓,那是目前所有思想中都没有的。 洛辞和洛言还准备将素王的学说给孔丘参考,希望他能够用自己的思维写出更精彩的理论。 没想到孔丘居然直接离开了洛国。 洛辞笑道:“仲尼既然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难道有什么人可以控制他的思想吗? 他是大贤之人,不论是顺境、逆境,都是为他的智慧提供养分,等吧,他一定会回来的,洛国才是王道的乐土。” 曲君同样喜欢洛语之中所描述的王道,因为他一直在被臣子欺压。 他听说孔丘曾在洛国学宫之中进学,于是邀请来问政,询问怎么样才能振兴国势,兴盛君主的权威呢? 这正是孔丘所研究,笑道:“国君,很简单,只要践行素王之道就可以了。 素王是三千年以来,最伟大的人,他的伟大不在于东征平乱,而是制定礼乐。 这是足以让万世太平的制度啊。 后人不去遵守,反而不断地破坏,这难道不是最荒谬的事情吗? 周王室最大的四次衰落,分别是厉王、荒王、幽王、僖王时期,难道这些衰落,真的是上天不眷顾他们吗? 不是的,是因为他们肆意的破坏礼乐宗法制度,而产生的人祸啊。 王室的兴盛,都伴随着礼乐秩序的重新构建,车轮只有在平坦的大道上才能跑动,这就是寻求大道的重要性。 不论是洛文公还是洛宣公,都是加强了周天子的权威,让诸侯们各行其是。 齐桓公和管仲也是通过尊王攘夷,重新确立了宗法制度,才让天下稳定下来。” 素王之道,高深飘渺,而且洛国从未完全将素王之道公之于众,直到洛明公作出《洛语》一书。 洛休将四百年来的周政得失归纳总结,还大篇幅的对素王《王道》进行阐述,在《王道》和《洛语》之中,有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大同世界。 这让孔丘无比的坚信,只有重新建立礼乐制度,才会将现在纷乱的人心收拾起来。 他如果知道自己推崇的洛明公不仅仅作了王道的《洛语》,还有霸道的《为主》,恐怕会和得知素王存在的李耳有同病相怜之感,震撼不已了。 曲国国君很是欣赏孔丘的王道,或许是用这些来麻醉自己吧,他任命了孔丘担任曲国的国相。 成为国相之后,孔丘开始践行自己的王道之路,不得不说,对小国而言,王道是有效果的。 但是曲国之中权势最大的本来就不是国君,而是曹大夫,曲国这不足两百里的土地,其中一半都是曹大夫的采邑,威势可见一斑。 孔丘担任国相七月,与曹大夫相争五次,直到曹大夫说要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然后曹大夫故意使用了各种诸侯才能够使用的礼器、乐器、鼎器。 他要看看践行王道、提倡君臣父子的孔子如何做呢? 孔子自然不能容忍,在曹大夫宴席之上,大声的斥责这种僭越行为,“区区大夫,僭越违背礼制,你的狼子野心,曲国之中,怕是路边的行人都知晓。 吾会在史书上会记下你的名字,与戎狄蛮夷一起,接受万世的唾骂。” 孔子家的确是有记史的传统,而且他这样的大贤之人,是注定要立言的,到时候曹大夫还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他的友人担心曹大夫对他不利,希望他能向曹大夫认错,他大怒道:“洛文公曾经称赞熊顿是诸夏英杰,应当进侯爵酬谢他的功劳。 但是熊顿僭越称王,践踏礼制,洛文公再也没有说过为熊顿加封。 宣公时,楚国僭越称王,王室与楚国联姻,楚国表示臣服,于是不在诸夏之间称王,难道楚国都能遵守的道理,曲国却不懂吗?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鞭笞诸侯,号令诸夏,这是何等的威势呢? 难道有过僭越吗? 方伯尚且不敢僭越,区区大夫,实在是可笑啊。 礼乐是邦周的根本,如果连这件事都能容忍的话,难道还有不能容忍的吗?” 孔丘辞去了曲国国相的位置,他开始在列国之中游学,开始招收一些有天赋的弟子。 他过的很是困顿,各国君主都对他的学问礼敬,却不愿意使用他,他在荒野之中叹息说道:“天下无道很久了,洛国不朝周后,周礼就崩坏了。 齐桓公薨后,列国就混乱了。 若是素王不再照耀邦周,天命就要落地了。 我是殷商的旧民,为何却对此感到悲伤呢? 大概是忠于王道礼乐,而忘记了其他吧。”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破旧的衣服不能掩盖他挺直的脊梁,他是个精神强大的圣贤,风吹雨打是上天给予他的磨砺。 他坐在车上,从田野之中走过,然后听到了洛国之中传来的声音,那是蓬勃的生机。 他的弟子们携带着兵器和战车,他的旁边插着一支长戈,看他一米九的身高,雄壮有力,这想必不是摆设。 弟子为他奉来书籍,他整理着冠冕和袍服,永远一丝不苟的做好自己,却不严苛地要求别人。 “伯阳公真是一位大贤之人啊!从《洛语》之后,吾再也没能读到如此直通天地的至理。” 望着那些传出的只言片语,孔丘知道自己要回到洛国学宫之中了,他要在那里完善他的道路,他要在那里宣讲自己的学说。 “老师,这位伯阳公所著的经典似乎与您所讲不同,这不是王道之路啊。” 孔丘笑道:“你错了,这也是王道之路,无私无欲的圣王之道,这是素王才能达到的境界。 伯阳公过于强调无为而治,以天道驾驭人道,但自古以来,除了素王,还有谁能做到呢? 这与《洛语》之中所传达的理念是有一些区别的,所以才要到学宫之中,当面向伯阳公问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伯阳公是圣贤,他的文章,伱们不要随意自己解读。 这些残缺的观点之中,有很多都是不同于吾道的,尤其是圣贤之论这一点。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不是因为不贤之人的存在,而是因为圣贤的品德达到了一个境界。 仁义、信义、智慧、礼节,这是人所应该追求的,如果能够做到,这就是圣贤了。” 即使是对圣贤的理解,两人就很是不同,李耳说相对,孔丘说绝对,天下之人谁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一定会如同针尖对麦芒一样的剧烈碰撞,这就是洛氏的目的。 于是孔丘一行人开始转道向着洛国而去,孔丘信奉君子六艺,他的驾车之术和射术都很强,而且他天生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以他们的战斗力,普通的贼匪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这些年周游列国,只要不是碰上列国的正规军,都很是安全。 然后在路上的时候,孔丘碰到了从吴国逃出的太子庆忌。 庆忌驾驶着华贵的车,穿着精美的服饰,但是整个人却很是落魄,一看就是从国中逃出的贵族。 这些年贵族逃亡实在是太多,甚至还有臣子被卿大夫赶出国家流亡的。 庆忌向孔丘报出自己的身份,听到了他的遭遇,孔丘叹道:“臣子弑杀国君,在素王之时,难道会有人这样做吗? 小宗代替大宗,这是能够容忍的行为吗? 洛宣公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秉持正道,打击晋国的曲沃,现在却没人这样做了。 太子到了洛国之中,可以聚集愿意追随您的义士,弑君夺位是不能长久的,想必吴国之中,有很多人盼望着您回去。” 孔丘谈吐不凡,讲话有理有据,这让本就崇尚义气的庆忌大生好感,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很是亲切的交谈着。 等到两人来到昭城,便联袂去见洛言。 太子庆忌曾经随着自己的父亲来洛国拜访过洛辞,所以与洛言还算是熟悉,他想要回国即位,就必须要得到洛言的支持,起码要同意他在洛国之中招兵买马,筹备战车和盔甲。 孔丘当年在学宫之中受到了洛氏的极大礼遇,毕竟他一个人所做出的成果就比洛氏百年的成果还多,在李耳之前,孔丘是洛言见过最接近圣贤的人。 所以孔丘想要见到洛言还是非常简单的,他找洛言主要是为了见到李耳。 现在李耳虽然是学宫祭酒,但是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著书立说方面。 之前他读完了素王著作的经典,现在开始在洛氏的守藏室中读那些历代洛侯的实际执政经验。 所以大部分人是见不到他的,孔丘要通过洛言见到李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李耳交流。 庆忌的事情很简单,洛言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作为洛国制衡楚国的重要盟友,吴国是不能出问题的。 见到孔丘回到洛国之中,洛言满是惊喜,朗声笑道:“仲尼公,父亲说的没错,您果然回来了,这是洛国和天下的幸运, 日后便留在洛国之中吧,不让您这样的贤者有居住的房子、美味的餐食、侍奉的仆人是不对的,不听从您的道理,不记录您的言行,是不能教育世人的。 洛国愿意做这些。” 孔丘行礼道:“丘未曾对洛国立下什么功劳,怎么可以受到这么大的恩惠呢? 便留在洛国之中,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记录下来吧,或许能够回报一二了。” 洛言大喜过望,忙声道:“仲尼公,您是为了伯阳公而来吧,他在守藏室之中,您二位都是圣贤之人,此番相见,天下之盛事。” …… 子曰:天命昭昭,素王之道也,孰能及之? 天下为公,明公之道也,求索而行之。 参乎! 吾道一以贯之,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欤? ——《论语·素王》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问道 洛国的守藏室,在天下列国之中都是极其出名的。 大部分人都知道洛国有很多书籍,少部分人知道这里几乎汇聚了天下所有那能收集到的典籍。 这些典籍之中有各国的史书,尤其是那些已经灭亡的列国的史书,大多数小国灭亡之后,都会带着一车车的史书来到洛国生存。 还有各种天文地理的书籍,尤其是地理图册,为了拿到这些山川河流的分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其中书籍原稿都在家主的传承戒指之中,防止出现失火或者腐蚀的意外,守藏室之中则是重新抄录的副本。 其中最重要的洛国公室秘藏的书籍当然不在这里。 如果一个人能够将这里面的所有书籍读完,他就会对整个邦周五百年的历史了如指掌。 李耳读过的史书已经很多了,洛国还为他准备了那些只有公室可以研读的书籍,但是他只能在这里读完,然后随手记下自己的感悟。 不可以带出守藏室,这不是孔丘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曾经也是洛国极其重视的人物,甚至就连洛明公的手稿都给他读过。 李耳和孔丘这两位当世大贤,在洛国的守藏室之中相遇,孔丘第一眼见到李耳就明白,这果然是个圣贤啊。 他实在是太过出色了,如同黑暗之中的光,不可能不关注到他。 “伯阳公,这位是仲尼公,曾经担任过学宫祭酒的大贤之人,您所读的《洛语》注释几乎就是仲尼公一人所作。” 洛言为两人介绍之后,便静静地侯在书架的阴影之中。 圣贤之间的对话,他是插不上嘴的。 姬昭的身影投射下来,他饶有趣味的望着这两个人,在前世,千百年之后,只剩下儒道法还能留在世上。 其中法家与儒家融合,主导了两千年的社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庙堂之上,道家逐渐化为宗教,影响着民族的思想,创造这些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李耳对待孔丘的态度明显和对待洛辞洛言不同,对待后者他很是礼貌,但他知道洛辞和洛言不能同他论道。 但是孔丘虽然还没有见过,却从文字之中见到了他的神,他很是温和的问道:“前些时日我读《洛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 那些注释精妙而智慧,是你做的?” 孔丘的身上缺少了一些东西,这是李耳能帮到他的,所以他知道孔丘一定会来。 孔丘在李耳的对面跪坐下,颔首道:“是的,伯阳公,昔年受到了洛侯与太子言的看重,在洛宫之中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祭酒,在那时作下了这些。” 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思想比起当时在学宫之中时,又成熟了很多,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伯阳公,您说只要顺势而为,无为而治就能天下清平,可以如今世道崩坏,若是再顺势而为,岂不是不可收拾了吗?” 李耳仿佛猜到了孔丘会问这个问题,道:“以你之见,应当是恢复上古之治,重塑礼乐,用道德来规范人心,用纲纪来约束君王臣子。 君臣父子,仁义礼智,是伱学说的核心,你将天下的问题归结于人心的问题。” 对于李耳能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就将自己学说的核心归纳出来,孔丘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也可以通过短暂的交谈就判断出这个人的本性。 李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列竹简推到孔丘面前,这是《道德经》之中关于仁义和古今之道的思考,孔丘展开一读。 “大道废,有仁义。” “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 寥寥上百字,就对孔丘的理论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批判,面对这些批判,孔丘很是高兴,因为李耳不是在批判仁义,而是对没有真正的仁义感到失望。 “伯阳公,还请为丘解惑,您的思想在天上,每每读来都有一种面对素王的感觉。” 李耳是他认为的不逊色于洛明公的圣贤之人,李耳的认可仁义,这对他是很大的鼓舞。 “素王说,天下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古代的道,只能古代来用。 你是出生宋国的贵族,你的祖先是殷商的贵族,商汤也是上古的圣王,为何你不用商汤的大道,而推崇素王的大道呢? 难道是因为素王比上古的圣王更加伟大吗?” 孔丘有些沉默,素王自然是要比圣王更加伟大的,但这样岂不是说明,大道并不是越古越好吗? 李耳的思想之中有朴素的辨证法,对于这些说服人的话说信手拈来。 “这是因为商汤的大道太过久远,但是素王的大道你在洛国学宫之中亲眼所见。 周礼是素王得以清平乱世的至理,仁义是可以维系人心的大道。 但天下纷乱,难道空谈仁义就能成功吗?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了霸主,难道仅仅是因为仁义吗? 他尊王攘夷,但为什么不恢复周礼呢? 因为天下诸侯会群起反对他。 碗掉在地上碎掉,难道还能再使用吗? 爵中的酒洒在了桌案上,难道还能回到酒爵之中吗? 周礼的崩坏是全天下所有人推动的,难道还能恢复吗? 你是有智慧的人,想必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你这些年来,失败的根源啊!” 说到最后,即使以李耳的淡漠,也有些感叹了。 李耳这一番话很是刺耳,但孔丘的神情却很是平静,他的目光之中满是坚定,“伯阳公所说的固然是现实,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仁义是天下人所需要的,那就是我要为之践行的。 素王讲诸夏夷狄之辨。 诸夏有礼,夷狄无道,若是没有仁义,难道诸夏和率兽食人的夷狄还有什么区别吗? 我坚持大道,即使这会让我粉身碎骨。” 李耳微微叹气,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孔丘这种拥有着坚定信仰的人。 孔丘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道而来,而是要从《道德经》之中吸收那些有益的,完善自己的道。 如果是之前的李耳,可能会对孔丘的学说进行批评,因为他认为在现在这个乱世之中宣扬仁义,只会造成更加难以想象的后果。 但是经历了素王之事,李耳的思想已经得到了升华。 天道固然恒久,但有素王站在背后,人道又何尝不能有一番作为呢? 李耳心中微微感慨,开始为孔丘阐述他从《洛语》之中读出的道理,孔丘惊讶的望向李耳,问道:“伯阳公,您为什么不批评我的这种思想呢?”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耳淡淡道:“道路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人自己去走出来的。 你是有智慧的人,有着坚韧不拔的品德,百折不饶的意志,泰山崩塌也不能影响你的心智,简简单单地劝说难道会有什么用吗? 你游历十年,历经风霜雨雪,刀剑加身,却依旧如此,说明这是你的道。 你已经得道了。 昊天尚且不能改变道,难道我能改变一个得道之人吗?” 孔丘感觉到了自己和李耳之间的差距,“伯阳公,见到了您,我才知道圣贤的品德。” 孔丘曾经在曲国时,有一个学术上的政敌,名为少正卯,他的学术观点很是偏斜,孔丘认为他会霍乱天下的人心。 当他担任曲国的国相时,他的弟子劝说他“杀掉无道的人,来捍卫正道的结果”。 孔丘确实想要诛杀他,但最终还是克制住,因为轻易的杀人不符合孔丘的道。 但是现在见到李耳,他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杀人可以证明自己的大道,为对方完善大道的同时,将自己的道融入进去,这也是一条道路。 现在仔细想想少正卯之道,并非全是歪斜之理,其中不乏可以振兴邦国之策。 只是由于少正卯自身的性格偏狭,所以用之则邪而已。 李耳和孔丘两人开始一问一答,互相印证自己学说之中的问题,两人都是包容性极强的人,即使有观点不同,也是和气的交谈着。 最激动的莫过于藏身于书架之后的洛言。 在他的身边是七八个中年的女子,各个都有一手速记的本领,都是洛氏专门培养出来记录学宫辩论的。 李耳和孔丘这两个大贤的对话当然要记录下来,为了不出现差错,洛言将最强的几人全部叫来。 “一字不要漏,回去之后全部默写出来,不要互相交流,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李耳这些天又搞出来了一些新的东西,听的洛言如痴如醉,同时也更加感觉到自己在学术天赋上的乏善可陈。 【你的气运点增加了。】 随着洛氏加快了智慧的收割计划,姬昭的气运点也开始疯狂的增长。 这种增加的速度已经完全不逊色于洛苏和洛休这两位天命之子在世时的速度了。 …… 子曰:吾见老子,其犹龙邪! 曾子问曰:如素王邪? 子曰:素王如天,老子如龙,煌煌不可知之。——《论语·素见》 这两位暂时告一段落吧,写圣贤把我脑浆都要写出来了,还好后面暂时不用写这两位大神了。 下章开始推剧情了,一百五十年后才是诸子百家井喷的时代。 下午还有3000字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孙武与庆忌 距离老子和孔子这两位圣贤会面已经过去了数年,这些年学宫之中愈发的繁盛,无数的思想火花在其中绽放,数量之多,质量之高,甚至让洛氏都来不及抄录下去。 洛国甚至开始从邻国之中收购空白的竹简,洛辞身体不好,但是见到那些一卷卷的书籍纷纷进入家主戒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姬昭比他还要开心,老子和孔子这两人在学宫之中讲学,每次都是大笔大笔的气运流入,让他不禁感慨,洛休不愧是天命之子,即使已经逝去,他建立的学宫依旧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洛宫之中。 洛言啧啧称奇道:“兵者,诡道也。这真是真知灼见啊,数遍天下之间,难道还有能比这五个字更能概括兵道之事的吗? 您真是兵道的圣贤啊!” 庆忌和孙武跪坐在洛言对面,他们是来和洛言借兵的,和老子、孔子那种思想上的巨人不同,孙武不仅仅是思想上的巨人,这是一位军略和统率天赋潜质达到99的超级猛人。 听到洛言的称赞,孙武却摇摇头道:“太子实在是谬赞了。 兵之一道,博大精深。 将帅的选择自然是最重要的,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但国家是否强大,民心是否归附,君臣是否贤明,上下是否一心,这才是胜负的关键。 若是以曲国对齐国而战,便是十战十胜,最终还是曲国覆亡罢了。” 洛言正色道:“学宫之中有伯阳公、仲尼公二位圣贤,他们有治世的大道,但用或不用,在列国君主,这是臣求君矣。 长卿则不然,正如此书开篇所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国家的大事在于战争和祭祀,您这卷书若是流于列国之中,列国君主定蜂拥而入,为您奉上上将军之位。” 孙武的这卷书,足以让一个家族兴盛千年,实在是无比珍贵的典籍。 兵道圣贤是不一样的,这种专业知识,不会轻易地传给外人,一般都是家传和亲传弟子之间。 孙武出世的这个时间真是不太巧,中原正处于罢兵休战的时期,现在唯一还有战事的就是东南地区,吴越之间,吴楚之间, 孙武虽然还算年轻,但也不能这么荒废,庆忌救下了他的性命,以他的性格自然是要报答。 最关键的还是庆忌那种豪情万丈的性格,非常的对他胃口,于是决定襄助庆忌夺回国君之位。 这卷书交予洛国,但是孙武是有条件的,不仅仅要多借出战车、战船、精锐士卒,而且不能外传。 洛言当然同意,这些书籍大部分本来就在公室之中流传,而且大部分情况下是只教习知识不授书的。 庆忌朗声道:“太子,在兵之一道之上,长卿之能,若是不算天命所钟,恐怕是不逊色于武王和素王啊。 有长卿之助,再加上我勇冠三军,回国之路定然顺畅,到时吴国与洛国之间,依旧是盟邦之亲。” 武王受命于天,挥师灭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牧野一战,定鼎天下。 素王东征,灭国数十,殷商旧族全部向东南迁移,奠定邦周的五百年基业,这样的赫赫武功,后来者从来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 但是洛言不知道如何反驳,素王是全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是并不是说在某一方面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单单从兵之一道,孙武的确是圣贤一般的人物。 他点点头道:“长卿之能,是诸夏列国之中罕见的。若是不借来风雨雷电襄助,怕是真能与素王相持。” 孙武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借来风雨雷电,这谁还能战而胜之。 洛言想了想道:“这些年太子在洛国之中,招募到勇士五千,我这边再借给你一万,据我所知,阖闾所持有的不过是吴都之中的一些兵马而已。 在吴国之中,想必还有许多支持太子的大臣,阖闾不得人心,难道会不失败吗?” 庆忌自己也是自信满满,听到洛言所说朗声笑道:“太子此言倒是与仲尼公当时所言颇为相同,此次仲尼公的一些弟子也会随同前往吴国之中。” 他摸了自己的断发和身上的文身道:“学宫之中数年,才知晓中原之地,如此瑰丽。 回到吴国之中,要重新将诸夏之风俗带入。” 吴国虽然是姬姓宗国,但是比楚国的南蛮风气还重。 若不是洛国一直拉着他,恐怕早就学楚国僭越称王,成为游离在诸夏之外的国度了。 临走之时,庆忌去拜访了孔子。 如今孔丘的大名响彻列国,被尊称为子,学生无数,虽然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但是与老子的交流,让他也沾染了一丝随性,渐渐地放下了出仕之心,开始在学生和门徒身上花费心思。 庆忌依旧是一幅豪侠姿态,朗声道:“仲尼公,庆忌将要远行,回到吴国之中,铲除阖闾,下次再见到您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这些年来,庆忌也算是他半个学生,孔丘嘱咐道:“太子,你是闻名天下的勇士,阖闾难道敢正面与你为敌吗? 伱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宛如苍青的巨木,阖闾是弑君的小人,是水沟之中的蛆虫,他一定会使用阴毒的手段来加害你。 你的父亲是死在阴谋的刺杀之下,阖闾这样的小人一定会故技重施,你一定要小心。” …… 大江之上,浪涛翻涌。 数十艘大船浩浩汤汤,战舰之上是庆忌自洛国之中招纳勇士还有洛国借出的军士,经过孙武的一番训练,各个手持刀枪矛戈,杀气森森。 庆忌负手昂然立于大船之首,江风卷起他的衣袍,他永远都是这副豪爽的做派。 庆忌勇冠三军的威名,不仅仅是吴越两国知晓,在与楚国的战争之中,吴国之所以每每能以少胜多,就是因为庆忌太过勇猛。 庆忌在吴国之中的威望极高,甚至要超过前任的吴伯,所以从庆忌逃走开始,吴王阖闾就夜夜不能安。 若不是庆忌躲在洛国之中,吴王阖闾一定会派遣无数的刺客用尽各种手段杀死他。 从洛国中离开,庆忌率领着军队顺着江水而走,已经纳入吴国统治的徐淮之地一战而下,这些守军对于庆忌来说没有造成一点阻碍。 “徐淮之地一战而下,这都是长卿的功劳啊!” 孙武摇摇头道:“不过是小计而已,还是太子您的威望太高,这些吴人根本没有半分斗志。加之您神勇无比,才能如此顺利。” 庆忌朗声笑道:“早日回到吴都,安抚国人,兴盛吴国社稷。” 一个身材矮小,面容丑陋且断掉一臂的人手中持着短匕首,桀桀笑道:“太子神威盖世,阖闾怕是寝食难安,回到吴都之中,定要大开杀戒,报仇雪恨。” 此人名为要离,与吴王阖闾有破家残身的大仇,他身材虽然矮小,却是个勇士,于是庆忌将他带到身边。 为何要带匕首上船呢? 庆忌突然想到,周围除了全副武装的甲士之外,都是不带武器的,要离来到船头谈话,却带着匕首? 若是之前,以他宽厚待人的性格,是绝不会想到这些的,但是临别之前孔子对他所说的,吴王阖闾不敢与他正面为敌,所以一定会派刺客杀死他。 庆忌发自内心的崇拜孔子,所以对于孔子的话向来是记在心中,这一路上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要离手中的匕首向着庆忌心口刺来,心中早已戒惧的庆忌身形一闪,反手劈下匕首,将要离整个人提起,狠狠地摔到甲板之上。 “要离!” 庆忌没想到要离竟然真的要刺杀他,愤怒的大喊道,同时心中忍不住的一阵后怕,若不是孔子提前提醒过他,此番真的就出事了。 众人一拥而上,将要离死死的按下地上,孙武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庆忌冷汗涔涔,怒道:“为何? 你全家都死于阖闾手中,你的手臂也是因为……” 庆忌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要离疯狂地大声笑道:“没错,我自断一臂,还搭上了满门的性命,就是为了取信于你,难道事情会不成功吗? 告诉我! 为什么你会防备着我?” 要离有些癫狂的问着,他不明白,庆忌明明已经信任了他,为什么刚才的身体居然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导致他刺杀失败。 “为了史书之上的声名,居然连父母妻儿都能牺牲,你这样不仁不义的小人,连这河底的烂泥都不如。 吾对你实在没有半分话可以多言,杀死他,将此事掩盖住,既然他想要扬名,绝不能如他所愿!” 追随孔子数年的庆忌,对要离这样的人,那是发自内心之中的鄙视,听到庆忌所言,要离瞬间怒火上涌,杀了他无所谓,但是居然不让他扬名,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但是他的反应没人在乎,于是甲士们将要离一刀杀死,直接沉入河中。 满腔愤怒的庆忌与孙武两人沉着脸回到了船舱之中,“幸得仲尼公指点,免除了今日之厄,阖闾小人,定要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庆忌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军,这个时代讲究主辱臣死,整支军队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阖闾与勾践的毒计 经历了刺杀之事,庆忌军的行军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为何庆忌敢带着一万五千人就回国夺位呢? 吴都是东南地区的坚城,若是想要强攻,以庆忌军的人数,是万万不能的,若是想要围城,那更是不可能,孙武就在这里,十则围之的道理就在他的兵书之中。 真正的原因就在于随着庆忌一路南下,无数的吴国贵族和士卒都自带粮草投靠于他,短短十余日,就已经有超过五万多人加入了他的军队。 “太子仁义豪侠之名,吴国之人尽知,您是天下的豪杰,阖闾却是夺位的逆臣,不选择追随您,而跟从阖闾,这难道不是愚蠢的事情吗?” 这就是庆忌在吴国之中的威望,只要他回国,而且似乎有势不可挡的气势,就是天下景从的局面。 吴国之中迅速的分成了两派,随着庆忌一路势如破竹般的杀掉吴都城下,阖闾一方的声音越来越低。 庆忌率领的大军驻扎在吴都城外,按照孙武的指挥开始布置。 按照春秋时期的老规矩,双方打仗之前是定然要互相喷一波的,以证明自己是师出有名。 何况庆忌本来就憋着满腔的怒火,他取出早在洛国之时就写好的阖闾十八条罪状,在姑苏城外诵读。 这封由孔子的学生亲自执笔的檄文产生了极好的效果,将吴王阖闾从头到尾辛辣的讽刺了一番,气的他在大殿之上咆哮怒吼,“庆忌贼子!” 但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吴国的臣子们各个眼观鼻,耳观心,这种吴国公室之间的内斗,除了阖闾的心腹,其他人根本不想参与。 可见吴王阖闾的不得人心,他担任吴王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得到吴国臣子的认可。 庆忌不管现在城中的形势,他所依靠的就是精锐的军队,现在他麾下大军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八万人。 这其中虽然大部分都是不堪一击的辅兵,但是在孙武的稍加训练之下,已经能够有模有样的使用攻城工具。 庆忌曾经是吴国第一猛将,战场之上率兵冲杀无往而不利,但是对于攻城不算是擅长,基本上都是将士卒们一窝蜂的派出,沿着长梯往上冲。 不过由于守城手段的匮乏,守方具有优势,但主要还是看双方士卒之间的精锐程度,所以每每让他得手。 但是孙武不这样认为,他对于战争的理解是超出时代的,攻城和守城与野战是完全不同的战争。 “太子,攻城不是简简单单地用士卒的人命去填,攻克小城不过是双方精锐一阵厮杀。 但是遇到洛邑那样的天下坚城,难道要用士卒的生命去填吗?那即便有再多的士卒也不够消耗。 您在昭邑之中待过数年,想想昭邑那种大城,恐怕一围城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够攻破。” 庆忌点点头道:“的确,自从礼法渐渐崩毁之后,列国诸侯都不再遵守周礼之中的筑城规定,纷纷开始将国都加高加厚,现在攻城真的是越来越难了。” 孙武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所以攻城首攻人心,也就是要设法将城中的人心涣散起来。 九天之上的苍鹰以地上的兔子为食,苍鹰的钩爪能够轻易的刺破兔子的身体,这两者之间的力量是多么的悬殊啊,难道兔子就直接放弃抵抗吗? 为了活命,它一定会拼尽全力与苍鹰做最后一次搏斗。 动物尚且如此,难道有智慧的人会乖乖的伸出脖子来等死吗? 如果让守城的士卒有了牺牲的决心,那么这是攻城将帅的错误。 太子请看,臣为什么要将其中一面城墙放开,这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面没有被围的城墙会让所有人觉得,还有逃走的机会,这就是攻心之策的其中之一。 您的威望卓绝,而且以信义闻名天下,如果您对守城的军民承诺,投降不杀无辜之人,那么吴都军民定然不会抵死反抗。 阖闾难道会不知道这种情况吗? 臣料定他会强迫吴都军民作战,甚至以杀戮来震慑军民国人,所以只要围住慢打,我军伤亡不大,吴都城中却会自己崩溃。” 这种理论之新奇,是庆忌从未听到过的,他满脸都是赞叹:“长卿,每每见到您,我都不知道应当用什么样的话来赞叹您。 只能说一句天下将帅执牛耳之人,您是可以成为万世将帅师表的圣人啊。” 庆忌将所有的指挥权都交给了孙武,大军开始尝试性的对吴都发动猛攻。 孙武并不像其他将领一般,直接让奴隶兵上前消耗城中资源,而是先用他改进的投石车对姑苏城开始一轮轮的砸投,这是为了打压城中士兵的士气。 作为兵家圣贤,孙武不仅仅对从前的作战理念进行了更新,为了配合战法,他对于军事装备的革新也具有颇高的造诣。 经过一轮狂轰乱炸,姑苏城的城墙之上到处都是乱石碎石,城墙之上的守军直接被砸懵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投石车,虽然吴都的城墙不可能因为这些乱石就被轰碎,但是对守军的意志打击是极大的。 然后孙武还是没有进攻,他指着吴都对庆忌说道:“太子,接下来每日对吴都不定时的进行一番袭击,疲劳吴都的守军。 然后在西门建起攻城的高坡,建造的要比城墙还要高,将弓箭手放置在高坡之上为士卒们掩护。 之后两门齐攻,定能一战而下!” 姑苏城中,吴王阖闾将所有的士卒都调动起来,他将最忠诚于自己的卫队作为督战队。 将城中所有的卿大夫都发动起来,要求他们带着私兵和家奴全部在城头之上死守。 还在所有人的面前许诺,“任何人胆敢后退,想要投降的,立刻杀死,将他的全部家产全部充公,分给其他勇敢作战的勇士。 不论是国人还是贵族,家中的女眷直接送到营妓之中。 只要守住吴都,立下大功,金银珠宝、贵族女眷,寡人都会赏给你们。” 金银珠宝,甚至还有那些贵女,若是能够娶到,甚至能够直接跃升成为贵族。 阖闾确实狠毒,他没有将这些财产据为己有,而是分润出去,这让一些人有了为他卖命的动力,虽然大概率就是做炮灰的下场。 阖闾的行为自然激起了很多人的不忿,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当初他们效忠吴伯僚,结果突然吴伯僚被杀,太子庆忌逃亡,阖闾做了吴王,现在庆忌杀回来,阖闾就该退位才对。 “阖闾真是暴君啊,他是弑君夺位的逆臣,却逼着我们为他的野心去送命,这对我们是何等的不公。 他肆意的践踏宗亲贵族,对无罪的贵族、国人、富户动辄破家灭门,这不是正常的君主该做的。 若是太子庆忌即位,他的品德高尚,能够体谅人心,即使穷途末路,也不会拉着无辜之人陪葬。” 有吴国的公族叹息道:“阖闾已经疯狂,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吴国人心的,太子庆忌率兵回国,他惶惶不可终日,现在想要让我们随着他送死,这是做梦! 太子庆忌有盟友输送粮草,阖闾却是孤家寡人,吴都是守不住的,城池一破,阖闾是必死的,所以他想拉着我们同归于尽。 我相信现在城中不论是贵族还是国人,都已经对阖闾很是不满,只是畏惧他的残暴,才任其摆布。 若是城中突起混乱,我们就能顺势将城门打开,献给太子了。” 这样的交流在吴都之中到处都是,无数人的心中有着别样的心思。 又是一日的攻城结束,庆忌让士兵们充分休息。 白日里所有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一轮明月照下,落在城头上,守城的士卒纷纷躲在城头的壁垒中,到处都是痛苦哀嚎的声音,为了不影响士气,无数的尸体被拖了下去,然后直接一把火烧掉。 吴都城头之上,阖闾脸色阴沉,庆忌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而且城外越建越高的土坡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现在虽然还能守得住,但是失陷是迟早的事情。 “庆忌啊,你为什么不像你的父亲一样,直接死在刺杀之下呢?两千里的吴国,上百万的子民,这都是寡人的,若是寡人不在了,伱也休想得到。” 阖闾的神情有些狰狞,尤其是吴国君位之前混乱的传承,导致他认为自己才是吴国王位的继承人,于是杀死了吴伯僚。 “吴国需要的不是一个你这样的莽夫,而是寡人这样的王。” “毕丹大夫,越国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到呢?”阖闾面色阴沉的问道,他心中有些不安,按理说早该收到越国军队在路上的消息了。 事实上,庆忌正在杀往吴都的路上时,见到庆忌军队如此的勇猛势不可挡,阖闾就预感到吴都恐怕是挡不住庆忌的锋锐,自己的王位恐怕坐不稳了。 等到庆忌攻破吴都,定然会杀死自己。 阖闾甚至准备学习纣王,若是城破就将吴都之中的所有珍惜之物全部焚烧殆尽,绝对不给庆忌留下。 阖闾的亲信大夫毕丹是万万不希望阖闾输的。 毕竟刺杀吴伯僚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专诸和要离都是他派人寻找来的刺客,吴都中就算其他的贵族能活,庆忌是必杀他的。 毕丹大夫想遍了主意,向阖闾进言道:“大王,臣冥思苦想,现在唯一能够来救援您的,就是越国!” 阖闾惊诧道:“越国?越国怎么可能来援救寡人?而且越国国小力弱,难道能战胜庆忌吗?那恐怕要全国之兵尽出了,越国君臣不会答应。” 越国的实力一向都是不如吴国的,尤其是吴国有洛国的支持,是能够与楚国争锋一时的东南强国。 如果不是越国的地形比较复杂,国土大部分都在山地之中,很多地带都比较险峻,吴国早就将越国吞并了。 阖闾即位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越国的进攻从来没有停下,双方正有仇怨。 不论怎么想,越国都不可能来救他。 毕丹劝说道:“大王,您和越国只有国仇,没有私怨,难道庆忌就没有国仇吗? 庆忌的勇武吴越之地谁不知道呢? 难道越国不担心庆忌成为吴国国君吗?这是不可能的,越国的君臣一定会阻止庆忌登上君位。 若是您能答应将吴越边境的五座城池割让,再许以金玉珠宝、布帛、吴国美人,想必越国定然会出兵的。” 吴越边境的五座城池? 阖闾脸色一黑,他立刻就知道了毕丹所说的,是吴国进攻越国最险要的五座城池,失去了这五座城池,吴国想要进攻越国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伤亡了。 毕丹说的没错,如果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越国是一定会出兵的。 毕丹大夫又说道:“大王,割让城池可以先割让三座,待战争胜利再割让两座,等到打退了庆忌,就反手将越国之兵截杀在吴国境内,甚至还能直接吞并越国。” 想到失败之后,吴国就不属于自己,又听到毕丹的毒计,阖闾认为可行,便咬牙说道:“毕丹,这件事情交给你,只要越国能够派兵前来,任何条件寡人都能答应!” 得到阖闾的许诺,毕丹就满脸欣喜的去联络越国了。 越国得到消息,君臣都很是兴奋,越国一直以来都是吴国压制,现在吴国内乱,正好能火中取栗,甚至压制吴国。 越王勾践昂然道:“众卿,这是越国的大好机会。 不论庆忌和阖闾谁胜谁负,吴国经过这一番内乱定然是实力大减。 而且若是能将吴越之间的五座城池握在手中,短日之内,就不再有灭国之危了。” 越国臣子都认为这是出兵的大好时机,只有文大夫劝谏道:“大王,吴越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 吴太子庆忌就像是山中择人而噬的猛虎,吴王阖闾则是凶残狡诈的恶狼,这些都不是越国所能招惹的。 如果将越国有限的兵力投入到其中,一定会在瞬间就损耗殆尽。 稳固国家的疆域,不是有险要的地势就可以的,如果国人消亡,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拥有了城池,又能做什么呢?” 勾践一听,认为文大夫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的确是越国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心有不甘。 文大夫犹豫了一下,说道:“大王,不如诓骗阖闾。 先将军队派出,接收一半的城池,半路再将军队带回,袭击另外一半城池。 吴国之中内乱,想必这些吴国的士卒定然是没有心思作战的。 您可以许诺他们安全的离开,让他们交出武器盔甲返回吴国,再在半路截杀他们,这样五座城池就能落到越国的手中,也能削弱吴国的实力。” 所有人都有些震惊的望着文大夫,之前听你的谏言和平日里的正直倒是颇为符合,没想到竟然能使出这么毒辣的计策。 信义是一点都不讲啊! 文大夫掩面羞忏道:“越国力弱,只能使这样的巧计,否则不论是阖闾获胜,还是庆忌即位,不过三五年就会兵临越国城下,臣实在是没有其他主意了。” 越王勾践本就是阴狠毒辣之人,文大夫的计策非常符合他的心意,笑道:“文大夫是越国贤能的人啊,有您的辅佐,难道越国会不兴盛吗? 就依照文大夫的计策,诓骗阖闾与吴国守军。” 阖闾和毕丹怎么也没想到,勾践君臣打着和他们一样的主意。 为啥每次写这种毒计,就觉得很有意思啊,我可能有点什么问题~ 下午还有~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庆忌为君,吴越风起 随着孙武一天天按部就班的攻城,吴都中的士卒们被折磨的快要麻木了。 军营之中,再次开始擂鼓助威,一列列的士兵排着方阵,举着大盾缓缓向着城墙移动。 士卒们保护着那些攻城的利器,云梯、攻城锤,开始向着城墙和城门而去,他们的身影宛如潮水一般。 得益于孙武的指挥和较为谨慎的战法,庆忌军虽然没能一口作气拿下吴都,但是伤亡却并不大,所以士卒们的士气很是高昂。 一具具的攻城器械到位,阖闾感觉到了今日的庆忌军气势似乎格外不同,仿佛是倾巢而出,想要一战而下。 庆忌军在孙武的指挥之下,按照先前排练的阵型,一轮轮的向着城墙之上冲杀。 先前修建好的土坡之上站满了弓箭手,正与吴都上的弓箭手对射,甚至由于土坡堆的极高,这些庆忌军的弓箭手还占据了优势,对吴都城墙的弓箭手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孙武先前所制定的逼迫阖闾自乱的策略获得了很大的成功,阖闾这些时日对城中的富户、贵族进行了大规模的杀鸡儆猴,几乎每日都有大族破灭。 最终在庆忌军的攻势加强之后,城中忍无可忍的人发动了叛乱,整个吴都中在这些人的引领之下暂时的失去了秩序。 听到城中的混乱,孙武大声笑道:“太子,成功了,里应外合,攻破吴都就在今日!” 能够以极小的伤亡拿下吴都,之后就能全力应对越国和楚国。 过了片刻,城中的混乱已经渐渐传到城墙之上,孙武命令所有的士卒同时向着城中大喊道,“吴人,阖闾是弑君的逆臣。 以上天的名义起誓,太子庆忌愿意赦免你们的过错,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所有人既往不咎。” 这些话不断的大声复颂着,与此同时,孙武彻底放开手脚让士卒们进攻,这是庆忌军第一次将几乎全部精锐派上去。 精锐的出现让吴都城上的士卒难以抵抗,数重作用之下,竟然有一部分本就是普通农人的士卒直接扔下了兵器想要逃走。 “当啷!” 随着第一个人扔下了手中的兵器,仿佛打开了人心中的恐惧,瞬间就只能听到丢弃刀剑盾牌箭矢的声音。 阖闾如堕冰窖一般,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却只觉得严寒刺骨,他挥舞着利剑,神情癫狂,大声吼道:“是谁扔下了武器,寡人要杀了你,诛灭伱的全族。” 守军大部分都是被阖闾强行征召而来的国人,这些人经过这两个月的高压统治,早就已经没有半点可战之心了。 现在阖闾宛如疯了一般的挥舞利剑,他怒吼着:“勾践这个卑贱的小人,他欺骗了寡人!” 然后他转头看到自己身边的毕丹大夫,眼中红光狂闪。 毕丹大夫听到阖闾怒骂勾践就感觉不妙,又见到阖闾盯上了他,亡魂皆冒,但是已经晚了,阖闾一剑劈来,鲜血直冒,直接将他满脸不甘的送到了黄泉之中。 眼见阖闾发疯杀掉毕丹大夫,其他的士卒、普通国人立刻就四散奔跑,就连督战队连杀几人,也没有阻止住这些趋势。 人心才是决定一切战争胜负的关键,现在吴都中人心涣散,那些先前制造哗变的豪族商人,立刻指挥着自己的家奴前往打开城门迎接庆忌入城。 阖闾的亲信一见不妙,想往城外跑已经没有机会,只能带着阖闾向王宫之中而走,这也是阖闾希望的,他要在王宫之中负隅顽抗,甚至准备将整座王宫都烧掉,不给庆忌留下任何的东西。 随着那扇从开战以来就经历过无数撞击的摇摇欲坠的城门彻底被推开,庆忌放声大笑,他一手握着孙武臂膀道:“长卿,吴国是我们的了! 你我的志向终于有了施展之地。” 孙武也很是兴奋,吴国是东南强国,甲士精锐,百年来与楚国这样的大国尚且能相持。 君主与他兄弟相称,对他百般信任,颇有昔日齐桓公待管仲之意,这是他建功立业的乐土啊。 “国君!进城吧!” 庆忌与孙武两人坐在同一辆战车之上,庆忌手中握着长戈,身上穿着三层的重甲,孙武坐在射位,战车卷起一阵尘土,无数庆忌的亲兵追随着他向城中冲去。 经历了两月的战争,吴都之中已经不是庆忌曾经印象之中的那副繁荣景象,而是有些残破,尤其是靠近城墙的地方,无数投石车砸出来的坑洞,让道路变得坑坑洼洼。 很多尸体就直接从城墙之上栽了下来,面目全非,纷乱的兵器被随意的丢弃,还有被督战队直接杀死的士卒,最让庆忌愤怒的是,就在城墙不远的墙角处,一间草屋之中有不少呆滞的女子。 这些时日整个吴都中所有要务就是防御庆忌的进攻,为了保证亲卫对自己的忠诚,阖闾动辄对一些富户破门灭族,还有无数的国人时刻都要担心被拉到城墙之上送死,他们虽然衣衫完整,但是却一个个的神情呆滞,眼中满是恐惧。 庆忌,尤其是在洛国之中的时候,耳濡目染洛言是如何善待洛人的,他深受影响。 面对吴都中的人间地狱,愤怒低吼道:“阖闾真是桀纣一样的独夫啊! 他是吴国的公室,生来的锦衣玉食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不是这些国人为他奉上的吗? 即使这些人不愿意被他所统治,也不应该如此残暴的对待。 现在他灭亡在我的手上,这是上天在惩罚他。” 孙武是战争大师,最是明白战争的残酷,他不是吴人不理解庆忌的悲痛,只能干巴巴安抚道:“太子您有仁义的德行,所以上天让您来统治吴国,这是吴人的幸运。 现在应当及早即位国君,安抚吴都中的国人,恢复战争造成的国力损耗。” 庆忌的军队进入城中,士卒们大声喊着:“庆忌太子到了!庆忌太子到了!” 庆忌的名声还是非常有用的,随着军士们的大声呼喊,城中渐渐地恢复了一点生气,众人直接奔向了王宫之中,在宫门之前,纠缠着许多的尸体,先庆忌入城的士卒与守卫宫门的阖闾亲卫展开了搏杀。 这些亲卫都是心中清楚即使投降也不会得到庆忌原谅的阖闾死忠,所以厮杀的很是惨烈,从宫门之前一路向里的达到之上满满地铺就着尸体。 不过庆忌的军队进城进的太快,在阖闾逃入宫中之后,没来及将王宫的宫门锁住,结果被攻城锤直接一下就砸的崩开,军队直接冲杀了进去。 在庆忌出现在这里之后,庆忌军的士兵们还举着大盾,手中握着弓箭在对地上的尸体进行补刀。 昔日繁华辉煌的宫中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宫娥阉人四处逃窜,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庆忌能记起来的旧人,看来阖闾即位之后,没有对王宫进行大规模的清理。 宫殿之中的女眷很多,如果这不是公室内斗,这些女眷大概率已经遭殃了。 庆忌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人,他现在要将王宫之中重要的典籍、财货、山川地理堪舆图都保存下来。 随着大军冲进王宫之中,一路追着保护阖闾的亲卫杀戮,最终将阖闾逼到了一座宫殿之中。 因为还没有受到庆忌要死要活的命令,所以暂时围住,反正阖闾也不可能走脱。 庆忌和孙武来到军中,一见阖闾负隅顽抗,再看周围宫殿,竟然是吴国的守藏室和仓存室,瞬间就明白阖闾想要做什么,立刻大声吼道:“立刻冲杀殿中,死活不论,擒杀阖闾!” …… 阖闾治吴,群臣不堪思畔,士卒弗忍思变,国人怨上思逐,此残国之治。 庆忌为主,予群臣以宽厚,赐士卒以义利,待国人以仁恕,此盛国之君。——《史记·吴侯庆忌世家》 吴国、越国、楚国,这个时期那是相当的有意思,又可以开始写寓言故事和历史故事了。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尊王就能得到所有 洛国。 洛言收到了庆忌传来的信件,“父亲,庆忌在吴国之中即位吴伯,向洛国发来盟书。” “愿昊天素王与您同在,愿您千秋万岁,如意安康。 洛侯,太子言,有赖将士用命,国人拥戴,庆忌已经即位吴国国君。 阖闾在吴都之中僭越称王,还大造违反规制的宫殿,这是何等的逆骨禽兽呢? 怪不得会做出弑君夺位,压迫国人的恶事。 庆忌即日起便去掉阖闾逆臣所强加的王号,仍旧以吴伯旧号,镇守东南。 如今天下诸姬衰微,王室倾颓,武王、素王所建立的王朝难道要失去天命了吗? 那么诸姬又要何去何从呢? 晋国、洛国、吴国这些姬姓的贵胄该如何存在天地之间呢? 孤时常担忧、迷茫,不知前路何在,只能恃一身勇力,与觊觎社稷神器的楚国血战汉阳,这是庆忌所能做的。 洛国学宫进学数年,庆忌心中知晓洛国王道精要,姬姓宗亲,捍卫王室,这是孤应该做的。” 洛辞看完这封信,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区区不足百字的信件,恐怕吴国君臣字字斟酌,才将这封信送来吧。” 洛言面色平静,点头道:“恐怕是的,庆忌没有这样的政治智慧,应当是吴国的智谋之士所做。” 吴国信中先是强烈谴责了阖闾的僭越行为,之后又表达自己愿意仍旧以吴伯爵位镇守东南。 这个镇守词汇用的妙啊。 这是为谁镇守?当然是王室! 吴国在东南开拓不是为了自己开疆拓土,而是为了王室的大业啊。 之后又提到了晋国和洛国这两个姬姓诸侯之中的翘楚,将吴国与晋国、洛国相比,这是要提高自己的价值。 诸夏列国都知道洛国合纵诸国,就是在千方百计地维护周王室的权威,齐国和晋国是他最重要的盟友。 齐国和晋国都曾经不太想做这个盟友,因为他们也对周王室有一点觊觎之心,然后洛国狠狠打击了他们。 之前吴国只能算是小弟,现在吴国要加入这个维护王室的联盟之中,从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所以信中特意提到了吴国和楚国在汉阳血战,还提到楚国实力强大,向来不尊王室,以此彰显自己的重要性。 洛辞躺在榻上望着寝宫上的纱帐,上面是凤凰腾飞的图案,这是邦周的图腾,也是洛氏的图腾。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凤鸣岐山,周王天下! 凤凰还有再鸣岐山的机会吗? 洛辞轻声道:“吴国尊王,攘除蛮夷的旧俗,重新冠以姬姓的身份,这总归是好的。 这些年齐国的发展趋势开始渐渐步列国的后尘了,国中公族卿族做大,是时候为王室挑选新的翼护了。” 洛言摇摇头道:“吴国天生不足,想要打败楚国若是有精兵良将,楚国国中再犯下错误,还是有希望的。 但楚国是龙象一样的庞然大物,吴国是河中的水蛇,双方的疆土、人口不对等,想要逆流而上,吞并楚国千难万难。 况且楚国的背后还有秦国这个血盟,秦国大庶长异里奉行联楚定西的战略,所以吴国最多就是东南霸主,翼护王室还是要依靠齐国和晋国的力量。” 若是洛辞和洛言知晓现在秦楚两国不仅仅开始安定西戎和南蛮,甚至渐渐将西南的巴蜀两国纳入征服范围的话,恐怕就更是不相信吴国能蛇吞象了。 洛辞无奈的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但是齐国已经渐渐地不能相信了,国中卿族之间互相争斗,他们想要立下功劳,于是鼓动着齐公进攻齐国周围仅剩的几个国家。 曲国灭亡了,还有莒国,莒国灭亡了,齐国的目光又会放在哪里呢? 过去齐国结盟是因为洛国能带给齐国利益,现在洛国以东的国家渐渐地消失了,还能从哪里给齐国土地呢? 齐国之中有五大氏族争夺权力,有上卿的氏族,有地位较低却实力强劲的氏族,他们互相消耗对方的兵力。 十年之前,齐国讨伐莒国,在其他几家卿族的出卖下,安氏的士卒全军覆灭,战争成为了国中争权夺利的工具,从中可以见到凶险了。” 齐国国君连续几任早死,造成了公室不能控制实力强大的卿族,但是洛氏又不可能越过国君,与架空君主的臣子去联络。 洛氏虽然有灵活的底线,但是礼的底线是不可逾越的。 见到洛言听明白,洛辞说道:“齐国不稳,晋国之中对公族的清算还在进行,所以现在需要吴国。 吴国如果能够吞并越国,花费数年的时候整合一下,应该能将楚国拖在南方,现在是下大力的时候了。 给庆忌回信,让吴国以姬姓小宗的名义,向天子进贡,进贡的质量和数量都要高一点。 派人到洛邑去,请天子赐予他淮水以南的征讨之权。” 洛国是周王室的擎天之柱,虽然周天子经常性的搞出骚操作,但是洛国的要求,周天子从来不会拒绝。 洛辞又想了想说道:“现在姬姓诸侯不多,就连郑国、燕国都是侯爵,理应让吴国进位侯爵,请天子为他册封,派出盛大的队伍到吴国之中,让所有的吴人都知道这件事。” 洛言眼中一亮,喜声道:“父亲,还是您老辣啊!” 就像自己的父亲曾经失望的望着自己一样,洛辞有些嫌弃的望了洛言一眼,“公室子弟越来越平平无奇。 现在学宫之中贤能之士众多,又有仲尼公这些大开私学的圣人广受门徒,等到智慧爆发的时候,洛氏要何去何从呢? 拿什么去捍卫邦周的统治! 老祖宗说洛氏的身上有枷锁,可是这枷锁该怎么解开呢? 你有头绪吗?” 洛言讷讷无言,老祖宗的智慧哪里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够堪破的,若是洛文公复生那还差不多。 洛言有些羞愧的离开了父亲的寝室,开始安排人去做父亲交代的事情。 吴国君臣收到了洛言的传书之后,纷纷大笑,庆忌更是直接拉着孙武的手笑道:“长卿啊。 若不是和楚国、越国的战事还需要您,以您的才能,不仅仅能够作为上将军,完全可以做吴国的国相啊!” 孙武摆摆手道:“国君您谬赞了,这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吴国这里君臣互相吹捧,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吴国的使臣将近千人出了吴都,他们带着吴国大批的珍宝,吴越之地闻名天下的美人利剑前往洛邑之中朝贡周天子。 在吴国还在路上的时候,洛国的使臣就已经到了洛邑之中。 “承天受命的天子,愿昊天素王庇佑邦周与您,愿邦周与您万万年安康!” 洛青衣为周天子带来了吴国即将来朝贡的消息,同时将洛辞希望周天子赐下的爵位、权力说了出来。 周天子也很懂,直接笑着说道:“洛侯持国,寡人无不应允!” 吴国朝贡周天子,周天子以姬姓诸侯尊贵为由,将吴国册封为侯爵,镇守东南,还赐予了他征讨大权。 这几乎就是承认吴国东南霸主的地位,越国就随便你去揉捏搓扁,王室和中原诸侯这边都不管他。 这在天下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在很多人看来,周王室和洛国以姬姓血缘为由,将一位伯爵晋升为侯爵,还给予地区方伯的权力。 这是在向天下宣示姬姓诸侯依旧拱卫着王室,邦周天命未衰。 一时之间,列国之中的卿族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 高祖置酒于洛阳东宫。 高祖曰:春秋之日,秦楚万乘之国,千里沃土,带甲百万,周室衰微,疆不过三百,人不足十万,何以周王天下,而秦楚藩篱? 群臣对曰:天命在周! 高祖曰:非也! 周王天下,以晋、以洛、以吴、以齐,此皆姬姓宗亲、累世贵戚。 时至晋分、洛衰、吴灭、齐变,周室惶惶而亡矣! 群臣对视,呐呐不言。——《史记·高祖本纪》 下午还有~ (本章完) ------------ 小结 「 从追订里面能看出来兄弟们不是很喜欢这一段吴越楚的剧情。 内心OS:天天在后台看着兄弟们订阅评论投票呢,你们喜欢哪些章节,什么内容,我这不说一清二楚吧,还是有点谱的。 虽然现在成绩不错,但是读者就是光,就是电,就是我的神! 作者君向来不头铁,从善如流,主线剧情虽然不能动,但是可以不在支线剧情上浪费时间,为兄弟们省钱,哈哈哈。 不会虎头蛇尾的,把这一段完整剧情写完,新的时代,新的人物,兄弟们多多捧场呦。 真想直接跳到始皇那,可惜还有好多剧情人物没写呢。 兄弟们可以在评论区多写点牛逼哄哄的历史人物,两千多年太多了,作者君真的会遗漏的,难受。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作者,拥有了这么多喜欢看我书的读者,才有这本书的未来,我好好写,质量第一,把这本书写成我的代表作,哈哈哈。 写书的过程中,我尽量照顾大多数读者对历史人物的感情,除了秦桧那种汉女干,尽量偏向正面的描写,这是我对于读者所能做的比较温情的事情。 另外求求月票,虽然不知道排不到前面还有什么用,但大家都在求,我也不能落下啊。 . ------------ 第七十六章:攻越,降吴,献西施 在周王室的册封还未到达的时候,吴国之中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对越战争,这场灭国之战本来不该这么早就爆发的,但是之前勾践诓骗五城的事情泄露了出来。 这件事情在破城之前庆忌是不知道的,但是等到他即位之后,就知道了阖闾竟然与越国有这么一笔交易。 “五城一失,吴国想要吞并越国,起码要付出一倍的性命。 这样的交易,阖闾竟然也敢做吗? 难道吴国的祖宗会原谅他吗? 真是羞于去见先人啊!” 庆忌安排人去查探五城情况,结果信使在路上的一处山坳之中发现了大量的吴军尸体。 从这些吴军的死状来看,他们都没有负甲,身上也只带着一些青铜的刀剑,连盾牌都没有,而且明显是被伏击,在山坳之中,全军覆没,甚至就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出去。 信使自然不敢再向前走,立刻回到吴都之中报信,这件事让庆忌惊怒不已,他与孙武匆匆赶到现场一看,庆忌立刻就知道五城出事了。 “这定然是越国所做,这些士卒撤退之时不穿甲,定然是与上位之人所言,让他们安然离开,结果越国之人背信弃义,将他们在半路之上截杀。 这些越国人,已经完全化作了蛮夷之辈,根本不可信任,阖闾竟然想要与越国做交易,简直是与虎谋皮。” 庆忌虽然与楚国作战极多,但是他最厌恶的还是越国。 孙武沉声道:“国君,根据这些尸体的情况来看,越国人应该还没有彻底接管五城,至少我们还能夺下一两座城池,作为进攻越国的前哨,否则日后真的就要用命去填了。” 庆忌一听立刻让孙武带兵前往,勾践也没想到阖闾会失败的这么快,而且吴国之中竟然还能有这么多能战的士卒。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要争锋多秒,庆忌彻底放弃了先恢复国中情况,再进攻越国的想法,直接就开始从吴国之中抽调粮草、兵马。 庆忌有些后怕的说道:“幸好长卿先前进攻吴都之时,采取了缓攻的措施,否则现在还真的没有大批能战的兵马。” 阴谋败露,不但没能把天险握在手中,反而引得吴国全面来攻,会稽城中,越大王臣汇聚一堂,各个都是惊慌失措,纷纷指责文大夫乱政。 当即就有人说道:“大王,信义是生存的根本,越国本来没有灭国的危机,就是因为文大夫的小人之言,才连累越国遭受这样的大错啊。 不若将文大夫交予吴国惩治,再将阖闾已经割让的三城全部交出,想必这样可以平息吴国的怒火了。” 文大夫在殿堂之上,望着这些无耻之人,气的简直就要吐血,恨声道:“强大的国家攻击弱小的国家,才用堂皇正大的道,越国国小力弱,若是不行诡道,顷刻之间就要毁灭。” 勾践是个奉行权术阴谋的君主,他明白文大夫说得对,朗声道:“众卿,现在吴国大兵压境,还在不断地抽调兵马,向着会稽而来,这分明是想要一战灭我越国。 大敌当前,自乱阵脚,互相攻讦,难道就能让吴国的十万大军退去吗?” 勾践一言既出,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下来,文大夫出言道:“大王,吴国压境,越国是万万不可抵抗的,只能向楚国请求援军。 现在无非就是两条路,固守会稽城,坚守到楚国军队到来,舍弃会稽城,利用国中的山川河流,密集的水道来与吴军周旋,等到楚军前来,吴军一定会退去。 还有一条路就是,如果坚持不到楚国援军到来,那就要想办法让吴国留存越国的社稷,不知道哪位贵戚能有天下至宝,让吴国退去。” 吴国是洛国扶持起来对抗楚国的,同样越国是楚国扶持起来对抗吴国的,所以文大夫才这么有底气向楚国借兵。 文大夫的话条理清晰,直接将现在越国所面临的情况,和能做的事情分析了出来,现在就是看要选哪一条路了。 选哪个办法? 这边建议直接投降,这根本没得打,阖闾是篡位者,一直防着庆忌和国内反对他的人,所以几次攻击越国,根本不敢用大军来攻。 但是庆忌不一样,他杀死了阖闾,现在吴国意志一统,能尽起吴国大军,耗也能耗死越国。 这就是勾践和文大夫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不惜背信弃义,也要将五城拿到手。 因为吴国是洛国大力扶持要对标楚国的大国,一但安定下来,越国即使暂时能还手,但是败亡是必然的。 于是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最后还是定下了先抵抗看看,万一吴国来势不猛,会稽城守住呢? 如果有能力守住城池,自己却被吓破胆,带着满城贵族投降,王宫后眷、王都子民尽入敌手,那岂不是要贻笑青史了? 越王勾践站起身环视大殿众卿,朗声道:“自文公分封吴越,三百多年来,吴人与越人纷争不断,但是何曾有击溃越人之时呢? 自齐桓公始,吴国强横百年,都不曾灭亡越国,难道现在越国就会灭亡吗? 越人会永远站立在会稽之上,这一次也不例外。 下王令,城中所有国人、会稽近郊的野人、农人全部招进城中,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全部上城御敌,由女子负责士卒饮食。 越国存亡在此一役,越人值此之际,理应同寡人共赴国难!” 孙武指挥着大军,在越人立足未稳之际,直接派遣精锐与越人拼杀,“杀一人赏一金,进一级!” 为了抢占最重要的堡垒,孙武向庆忌要来了极重的赏赐,果然吴军精锐纷纷奋勇当先,越人根本抵挡不住,留下一地的尸体撤离了这里。 整整一月,孙武率领着吴国大军连战连捷,越国的虚弱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甚至开始幻想越国之中一定是有精锐存在,他忍不住向左右吴国的贵族问道:“越国如此孱弱,百年来,吴国为何没有吞并越国呢? 难道是越国国都之中还有真正的精锐?” 左右的吴国贵族神色有些怪异的望着眼前的上将军,未来的国相。 这些时日跟随孙武作战,让他们大开眼界,明白了国君为何要将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拜为上将军,甚至还要委之以国相重任。 副佐有些无奈的佩服道:“上将军,除了王宫卫率,这就是正常的吴越之兵。 您是上天赐予吴国的战神,所以越人在您面前脆弱不堪,我等都是普通人,完成不了并越的大业啊。” 吴国将领好歹还能安慰自己,这是自己国中的大将,越国贵族心中简直愤慨的要骂娘。 不是我等不勇武,实在是对面那个吴国的将军全程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点规矩都不讲,兵对兵将对将,这样的传统从来都不遵守,从第一次战斗开始,直到现在他们连孙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简直太过滑稽了,会稽城中一日三报败绩,勾践气的要发疯,怒声吼道:“一万大军守城,三日告破。 寡人放一万头山林野兽上去,也不至于这样,难道吴军都是庆忌附身,能拉四牛的大力士吗? 一点用处都没有,再败下去,吴军就要到会稽了,会稽破了,王城破了,没得败了,因为越国没了。” 吴军一路顺风顺水,高歌猛进,痛打落水狗,越军节节败退的氛围之中,吴军终于还是到了会稽城下。 吴军兵临会稽城下,大纛高高耸立,旗幡招展,兵家齐全,一辆辆大船将攻城器械运下,会稽城远远不能和吴都相比,这座越国的国都狭小不说,而且因为越国贫穷,更是年久失修,属实说不上是坚城壁垒。 孙武统率着大军,望着数万的人马,不禁意气风发,眼前的会稽城只是开始,他的目光望向楚国、望向陈宋。 兵家之道,战场践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深寒的甲胄映照出冰冷的光,让会稽城上的越国军民心中不禁发寒。 等到孙武真的开始攻城之时,并且短短数日就成果不斐的时候,勾践终于明白了越国将领的痛楚。 面对众将的疑惑,孙武指着会稽笑道:“众将军请看,越国定然会向楚国求援,而且我军跨国仓促来战,所以打法与围困吴都之时要皆然不同。 吴都城高且坚固,但是城中人心不稳,粮草不足,没有后援,所以围困即可。 但是围攻会稽不同,会稽城不高且年久失修,甚至被投石机一轮便砸破,碎屑掉下,城门一撞便晃。 这种情况,讲究的就是争分夺秒,昼夜不停的轮番进攻,让越国之人疲于奔命。 况且王公贵族一向贪生怕死,若是逼上一逼,或许还能直接将城中贵族迫降。” 众将深以为然,面对吴军猛烈的攻势,会稽城中每日都是大量的伤亡,那些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农人和野人根本就不能承担守城的重任。 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吴国大军攻进会稽城真的就是时间问题,楚国根本来不及救援。 勾践心中痛苦万分,三百年的越国真的在自己的手中失去了吗? 若是不愿意投降,会稽城破,现在又该何去何从呢? 越国重臣们凌乱的跟随在勾践身边,文大夫跪倒泣声道:“大王!臣愿与大王共存亡,为越国社稷陪葬。” 勾践却是不愿意就这般死去,他的心智之坚韧,数遍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现在还没有彻底山穷水尽,他是不愿意放弃的。 勾践坐在殿前石阶之上,望着天上的明月,神情全无,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众卿,三百年的越国就要亡在你我君臣手中了,勾践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越国卿大夫们互相望着,文大夫见到勾践似乎是不愿意死社稷,便踌躇道:“大王,若是不愿意与吴军血战到底,那就只能乞降了。” 乞降! 以越王之尊向庆忌请降,请求庆忌能够保留越国的祭祀,即便不能保留祭祀,也要留下血脉,以图后事。 这是春秋时期的传统,存亡继灭,王道大义,未必不行。 文大夫重重叩首道:“大王,庆忌兴兵是记恨五城诓骗之事,吴军将士喋血山坳,大王可以将此事尽皆推到臣的身上,想必这样可以消弭吴国的怒火。 臣有一义女,名为施夷光,不似人间之美,连花虫鸟兽也为之顿足,若是将其献给庆忌,再搭以越国名剑湛泸。 庆忌一向以天下豪侠自诩,美人宝剑,定然是他生平仅爱,想必可以让他答应,至少能保住大王您的性命。” 文大夫这话一出,勾践顿时心动,美人、宝剑、宝物、华贵的车马,这都是列国乞降常见的物事,因为献上宝物而宗族留存的例子很多,尤其是晋国之中的荀氏,国家破灭,却在晋国之中坐到了上卿的位置。 勾践有些不放心问道:“你那义女当真国色天香?能将庆忌迷住?” 宝剑只是死物,美人才是最关键的,文大夫掷地有声道:“大王,臣女天下一人而已!不要说庆忌豪勇之辈,智谋不足,便是才智之士,无人不为她心动。” 文大夫做出保证,勾践闪过一丝喜色,瞬间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与文大夫执手哭道:“大夫,您是越国的忠臣,却要为越国的社稷献上性命,寡人难道能这样看着您被庆忌杀害吗? 山川河流为您哀鸣,花草鸟兽为您不平啊。” 文大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还是平静道:“臣的富贵是先王和您给予的,臣的家财是您赐下的,现在将这些还给您,这是非常公平的。” 勾践坐在最大的石阶之上,转头望向会稽城外的处处篝火,无数的吴国大军蓄势待发。 眺望许久,勾践渐渐失去了勇气,持住文大夫之手,垂泪道:“越国社稷、寡人性命,尽皆交付大夫手中。” …… 孙子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此圣人之用兵。——《孙子集注》 请读者自行代入蒋勤勤版的西施,酝酿情绪,来人,上图 (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吴越合一 会稽城外,吴军之中满是热烈之气,到处都是吴军将士的呼喝声,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越国快要坚持不住了。 庆忌和孙武坐在军营大帐之中,眼见不日就能攻破越国,完成数代先君的夙愿,庆忌很是兴奋地与孙武交谈着后续吴国的发展策略。 “国君,越国国君勾践遣使而来,说是想要和你谈谈。” 庆忌闻言来了兴趣,对孙武笑道:“现在局势明朗到这个地步,越国竟然还遣使而来,真是有趣,倒是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当文仲走进营中,就见到两个身着布甲之人,其中一人戴着国君冠冕,剑眉星目,威武雄壮,有王者之气,另外一人手持长剑,杀气凛然,一看就是统兵的大将,文仲暗忖这应该就是此次将越国搅得天翻地覆的豪杰了。 “外臣文仲叩见吴侯!” 为了越国的社稷存续,文仲直接跪倒在庆忌面前。 实际上文仲的忠诚之名,在吴国之中也是有流传的,现在一见,果然是一身正气,庆忌不禁大生好感。 于是笑着问道:“文大夫,吴越两国交战逾月,你不在会稽城中辅佐勾践,来到我吴国大营之中,莫非是想要弃暗投明? 若是文大夫愿意入仕吴国,依照您的贤名,孤愿意以上大夫之位予您。” 这是对文仲很高的评价了。 文大夫叩首道:“吴侯您实在是谬赞了,外臣辅佐两代国君,越国最终却落得一个这般下场。 可见外臣的才能不过是管理米仓的小吏,德行也不过是沟中的杂草,怎么能够配得上吴国这样的上国呢? 吴国之中才智之士宛如过江之鲫,还有您身旁这位大贤之人佐国,仲不过小丑罢了。 外臣来此是向您请罪的。 之前诓骗阖闾,截杀吴国军士,皆是仲谗言惑主,造下这等错事,才有了吴越两国相争,还请您赐死外臣,以安吴人之心。” 庆忌根本不信,直接嗤笑道:“文大夫不过是臣子,难道能绕过国君勾践独自下令吗? 您真是忠臣啊,国破之际,还愿意为勾践搭上自己的性命,谁能不为您的品德所感动呢? 勾践居然让您来为他送死,这样的君主,难道值得您为他效忠吗?” 文仲心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再次叩首道:“吴侯,国君心知罪孽深重,造成吴人喋血,为表诚意,愿意为吴侯献上楚王送于国君的宝马、美玉、车辇、美酒,都是不世出的珍宝。 外臣还有一义女,名为施夷光,本是妻妹之女,她全家遭了大祸,便投身我的府中。 乃是千年一现世的天下绝色,世间无双的女子,国君还愿意为您奉上越国的湛泸神剑。 您是天下的豪杰英雄,该有如此美人利剑相伴,这都是国君对您的敬仰崇拜之情啊。 只要您愿意为越国留存社稷,国君愿意举国归附,从此奉吴国为主,事事以您为先。” 车马美玉? 湛泸神剑? 绝世美女? 孙武皱了皱眉头,多少英雄豪杰战场之上纵横驰骋,最后都折在这些消磨意志的东西上面。 庆忌放声大笑道:“文仲大夫,这就是越国君臣想出的主意吗? 孤生于吴国公室之中,又得圣人教诲,酒色伤身的道理难道会不知道吗? 大丈夫成就功业,难道会因为一个区区女子就裹足不前吗? 难道越国君臣如此荒唐,您竟然没有阻止吗?看来您对自己才能的评价,是发自肺腑的。” 庆忌对文仲表现出的才能有些失望,美玉车马美人只能对付一些平庸的君主,对于庆忌这种豪杰是没用的。 想出这样的主意,不是一个才智之士所该有的水平。 文仲面上却毫不慌张,庆忌突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传来,然后见到一个女子盈盈走入大帐之中。 一眼望去,目瞪口呆,该如何形容呢? 体态轻盈若风,纯若深山幽谷。 云鬓轻挽,流苏垂耳,顾盼之间,秋波流转。 妖冶魅人,展袖之间,摇曳生香,眉头微皱,天池泛波。 日光透下,有飘飘然之神仙之意,幽幽然巫鬼之惑。 这不是人间之人! 千年一现世的天下绝色,世间无双的女子,文仲真是毫不夸张啊,怪不得他有如此信心。 庆忌想起自己刚刚还说酒色伤身,现在他只想说从今日戒酒。 孙武这位兵圣同样愣了一瞬,然后直接拔剑出鞘,他心中凛然,面上毫不掩饰地杀气溢出,细细看去还带着恐惧,厉声说道:“国君,还请立刻将此女子诛杀,否则吴国定为之所破!” 短短时间之内,孙武脑海之中就已经浮现了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这几位著名的霍乱天下的绝代妖姬。 西施刚刚走进帐中,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就被利剑所指,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能向义父之后躲去,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更添天见犹怜之意,“吴侯,妾身犯下何等过错呢?” 文仲道:“吴侯,这便是外臣的义女!” 孙武已经等不及庆忌说话了,西施跪伏在地上,更显身姿窈窕,精妙无双,就连他这等心智坚韧之人都会受到影响,庆忌本就不忌酒色,定然受惑。 庆忌连忙拉住孙武,急声道:“长卿不可!” 孙武难以置信的望着庆忌,难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他剑尖指着西施愤声道:“国君!您……” 庆忌一见就知道孙武误会,连声道:“长卿,孤虽然不忌酒色,但难道是如此不分轻重之人吗? 你我相交多年,难道不清楚吗? 为何如此不信任孤呢? 此女之容色,实在是天下至宝,千年一遇,戮于剑下岂不可惜? 洛侯与太子言于孤有恩,正不知如何报答,献上此女,难道不是最合适的吗?” 孙武听到庆忌不会将此女留在身边,这才散了杀气,重新坐回位上,能放弃此女者,天下真英主。 文仲大夫听到庆忌孙武君臣所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吴国君臣既然愿意把施夷光送入洛国之中,那么说明愿意接受越国的投降。 不论其他,越王勾践的命至少能够保住,能做到这一点,他文仲就对得起两代越国国君的恩情了。 西施闻言身上的瑟瑟恐惧之意却是一扫而空,眼角浮现一丝喜意。 若是能够侍奉洛国公室子弟,对她这么一个天南女子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荣耀。 试问列国之中,哪国贵女不愿意嫁入洛国公室之中呢? 安抚完孙武,庆忌这才对着文仲冷声道:“文大夫。 古越国是夏后少康所立,为了延续禹王的祭祀,于是遣少子到越地建立国度,未曾想到,竟渐渐沦为夷狄之国,禹王有知,难道愿意受他们的祭祀吗? 夷狄哪里能够有长久的气运呢? 于是夏商之时,越国覆灭,这就是上天不在庇佑越国的缘故。 素王尊奉昊天的旨意,以无上的德行,封禹王后裔于杞,得以使上古圣王的祭祀得以延续。 文公效仿夏后少康旧事,将洛邑王畿之中的姒姓后裔封到越地,重新立国,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 宣公在洛邑之中宴请诸夏,越国收到了邀请,这是天下多少夷狄求之不得的恩典呢? 越国三夷,哪一个不想受到天子册封,接受昊天素王的庇佑呢? 没想到伱们却再次背弃昊天素王,化为夷狄禽兽,同阖闾逆臣一般,不满天子赐予爵号。 难道不知晓,夷狄之王,不若诸夏之男吗? 孤率大军一路而来,越国之中,苍山为之悲痛,江河为之泣血,踏在这片土地之上,难道越人就不感觉羞愧吗? 今日越国覆亡的灾祸,难道不是越人自己带来的吗?” 文仲是越国之中少有的传统诸夏之人,他甚至还在洛国学宫之中进学过。 庆忌在学宫之中进修数年,与孔子学了满身的王道之学,这一番话说的文仲大汗淋漓,直接破防哭求道:“吴侯,越国犯下的错误,国中君臣都已经知晓了,还请您为越国留下几分颜面吧。” 勾践不在面前,庆忌也不愿意这样羞辱一个愿意为君主效死的忠臣。 于是朗声道:“孤乃是姬姓贵胄,蒙天子信任,授予淮水之南征讨大权。 今日代天亡越,收回天子赐下的越国封土,将越人带回诸夏世界之中,越人心中应该感激,勾践心中应该感激。 兴灭继绝虽然是王道至理,禹王祭祀也的确不该断绝,但是留存越国社稷却是妄言! 提出这种要求,想想越国数次背叛诸夏,难道不可笑吗? 孤会上书天子,封勾践为会稽君,世袭罔替,留下一子专心祭祀禹王。 一切所需,交由会稽镇守提供。 越君勾践、夫人、公子、公主、宫中女眷、越国公室、公族、卿族全部都要迁徙到吴都之中。 日日以诸夏经典复诵,脱去蛮夷本性,这才是大道。 至此,会稽君留守吴都祭祀禹王,会稽君嗣子留守会稽祭祀禹王,这是孤所能赐予越国的恩典。 文大夫且回去告知勾践,庆忌以昊天素王立下誓言。 若是答应,吴国不亡,越国祭祀便不亡;若是不答应,亡国绝种就在今日。” 这一番话将越国的合理性、合法性剥离了个干干净净。 尤其是现在的越国是洛文公所分封,是邦周封国,现在宗主认为越国该亡,还有谁能说出一二呢? 然后彻底将越国想要翻身的退路打断,还要让越国公室成为吴国消弭越国反抗情绪的工具,毕竟治安战向来都是最难打的。 至于迁徙到吴都之中,颇为邦周初年,监视殷商旧族的感觉。 而且庆忌本就准备新建吴国都城,名为姑苏,就连位置都已经选好了,将越国贵族迁徙到吴都之中正好监视。 文仲自己回到会稽城中,西施则被霸道的留了下来,由吴国宫中女眷带走,防止勾践狗急跳墙,庆忌是一定要将此女送入洛国的。 接下来吴国全力发展,还要与楚国对峙,需要洛国的全力支持。 孙武有些欲言又止,庆忌一见便坐到孙武身边,轻声道:“长卿,你的心思孤知道,勾践不同寻常。 如果他还有其它的心思,到了吴都之中,过两年找个机会让他病死即可。 现在还是不要激起越人抵抗之心,吴越合一才是大事。 此番大战,虽然战而胜之,但是吴国亏空,接下来即便全力恢复,想要伐楚恐怕也要十年之功。 若是越国之中反抗太烈,吴国就会陷入泥潭之中,伐楚之日,就遥遥无期了。” 见到庆忌思虑周全,孙武笑道:“国君英明!” 翌日,勾践亲自率领会稽城中的越国贵族出城投降,龙蛇旗下,庆忌威风凛凛。 “勾践,你犯下大错,本该依照诸夏决夷的例子,将你处决,但是你的先祖毕竟出身诸夏,你又有悔过之心,便赦免你的死罪。 天子册封孤淮水之南征讨大权,军国重事,一言而决,今日便去掉你的邦周尊号,封你为会稽君,作为吴国藩属,你可愿意?” 勾践长颈鸟喙,匍匐在地上,颇像是一条毒蛇一般,他眼底满是恨意,嘶哑说道:“愿您千秋万年,安康喜乐,臣愿意以会稽君作为吴国藩属,永远尊奉上国为主。” 至此,吴越合一。 越国贵族尽皆来到吴都之中居住,其中有贤能之人,甚至还能得到庆忌召见,然后回到越国之中辅佐吴国臣子治理旧地,加上对越国底层豪商与本地夷人的沟通,越国基本盘渐渐被腐蚀一空。 勾践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彻底死于胎腹之中,只剩下一个每天醉生梦死的会稽君。 吴国的使臣则带着西施与大批的珍宝前往洛国之中。 …… 吴越两国之间的战争,并不能简简单单地视作一场争夺地区霸主的战争,吴越的国力起势,都是在懿王宣公时期,通过在徐淮战争之中立下功勋,获得了王室和洛国的支持。 吴国通过姬姓的身份得到了洛国更多的支持,越国转而寻求唯一能够挑战姬姜霸权的楚国的支持,两国相持近百年。 直到齐桓公时期,楚国遭到重大打击,越国于是随之衰落。 当然,越国的突然灭亡是出乎意料的,吴国君臣的能力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楚国的援军甚至已经度过颖水,最终却只能撤退回到国中。 从楚国放弃为越国复国的举动,结合姬姜联盟压制秦楚联盟来看,吴越之间的胜负的确是两大军事集团和平时期的争斗缩影。——《吴越争锋:越国的必然失败》 (本章完) ------------ 第七十八章:吾与良人孰美? 从西施踏上洛国国土的那一刻,姬昭就收到了一条系统消息。 【温馨提示:西施属于特殊历史人物,嫁入洛氏,可以提升家族魅力,增加嫡系后代平均颜值,增加后代出现美姿容的概率,尤其是对女性后裔的容颜有大幅提升。】 这让姬昭有些无语,祖宗保佑是一款优秀的家族经营策略游戏。 虽然其中加入了很多的野史,还有些许神异色彩的元素,但是不影响大局,主要还是豪气干云的纷争。 但架不住开发组都是一群抠脚大汉,出于男人本色,在历史经营主线之外,搭挂了不少插件,其中包含着历史美女和一些名剑之类,在设计和程序之中,还极尽誉美之词,还增加对家族的增幅效果,可以说是老舔狗了。 姬昭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这些数据程序通过合理的方式融入了真实世界架构之中,大部分的历史人物都在主线上,所以随着洛氏的小蝴蝶翅膀扇动,很多人从历史上消失了。 但是这些额外附加的插件,不受主线影响,居然还会带着特殊效果出现。 之前他见过褒姒,那真的不是人间能有,现在虽然没有见过西施,但想来不会比褒姒差。 洛辞与洛言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庆忌寄来的信件,其他的礼物还能理解,但是天下无双的美人,这真的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评判。 洛言笑着说道:“父亲,庆忌这是想要加强吴越和洛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吴国是姬姓国,不能联姻,所以才将这个据说绝色的女子送来,之后要如何安排呢?” 洛辞基本上只剩下几年寿命,洛言的大儿子连孙子都快要有了,庆忌这送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代表吴越二地送来的,不能简简单单地做妾。 “还能如何?定然是要在公室之中婚配了。”洛辞不置可否地说道:“你们这一代都还挺能生的,适龄子弟不算少。 庆忌敢在信中夸下海口,此女定然真是绝色,想必公室子弟都是愿意的。” 这就不得不说,洛国公室是列国婚配的异类,很多公子、公主嫁娶的都不是列国贵戚。 首先,洛国公室从思想上不觉得那些贵族和平民有什么区别。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摸摸眉心的圣痕,心里清楚这才是最尊贵的血统。 至于妻子是齐国、宋国的贵女,还是上古的圣王之后,就问一句,你的老祖宗在哪呢? 这与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异曲同工之妙。 洛氏不仁,圣痕之下,万物平等! 其次,洛国公子不需要母族的支持来夺君位,因为没用。 所以政治联姻除外,正常的洛国公室子弟,基本上一看德行、二看长相、三看才能,家世是放在最后的。 “儿臣有五个嫡子,只有前两个成婚,剩下三个都能婚配,就从儿臣的子嗣之中寻求一人为他婚配吧。” “祖君、父亲,阿瑜回来了。” 转角之处走出一个少年郎来,眼瞳明亮有朝气,形貌昳丽,他单名瑜,是洛国之中以美姿容著称的子弟。 由于容貌实在是太出名,导致他的能力经常被人所忽视,但他心态很好,常与左右亲朋笑言道:“吾容颜是上天造就,这已经是上天的垂青了,难道还能要求更多吗?” 洛言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脸上忍不住笑道:“游遍列国,可是找到比自己容颜更胜之人呢?” 公子瑜展颜笑道:“未曾遇到,莫说男子,便是女子也不曾有胜者。” 洛辞和洛言闻言纷纷大声笑了起来,“以你的容颜想要找到比伱还美的女子,怕是终生孤老。 你若是一直不愿意成婚,嗣子之位可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洛国公室子弟,心中不想着争权夺利,于是各有嗜好,有的能坐在河边一整日垂钓,有的喜欢斗兽,有的痴迷壁画,还有的比如公子瑜,喜欢比美,甚至影响到了婚姻择偶。 洛言是洛国下一代的继承人,但是他下一代的继承人还没有定下,这要等他即位,到祖庙之中,请老祖宗定夺。 这也是姬昭对现实世界影响越来越强的表现,换做洛苏那个时期,想要换继承人就只能让子孙坠个马。 公子瑜不在乎这些,依旧笑道:“公室之中人才济济,兄长们都是能堪当大任的。” 吴国盛大的使团来到了洛国之中,吴侯庆忌击败越国,彻底称霸东南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洛国之中,他在这里有许多好友,为他的壮举而感到振奋。 尤其是孔子对庆忌的作为很是开怀,同左右门人赞叹道:“庆忌有桓公之风,吾乐矣!” 西施有些好奇的望着这座远比会稽和吴都繁华的城池,这里恐怕居住着十万人吧? 她心中暗自想着。 惊鸿一瞥之间,有学子、路人见到她的容颜,纷纷愣在当场,惊叹神仙妃子。 吴国使团之中有“湘妃”、“洛神”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湘妃和洛神都是上古圣王的女儿或者妃子,是这个时代对美的赞叹。 西施出现在洛国宫中的时候,所有女眷都对其侧目,惊叹她的美丽,冠绝群芳,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嫉妒,但是想到洛氏家法之严苛,洛氏家风之肃穆,还是按下了这份心。 西施被侍者带到宫室之中,她好奇的望着宫中的装饰,处处都是精美的凤凰之画,与越国的龙蛇文化完全不同。 “嗒嗒嗒!” 西施以为是洛太子言要到了,连忙正襟危坐起来,却没想到来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只比她大些许,正是公子瑜。 公子瑜来到这里,是因为洛言对他说,吴国使团献上一女子,有倾世之姿容,天下没有可以与她比较的。 但他心中是不信的,所以有些漫不经心。 “您是洛国公子吗?” 一道清脆宛如黄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抬眼一看,宛如天人坠入人间的绝美少女正带着一丝好奇向他展颜而笑。 “你是昊天素王赐予我的妻子啊!”公子瑜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他的认知之中,他已经是人间之最,但是眼前的少女还能胜过他,这说明是上天赐下。 素王老祖得知他的念想,怜悯子孙,才让天上的玄女下凡与他婚配。 ? 西施又是羞怯,又是疑惑,不是说中原男子守礼,不像吴越男子那般豪放吗? “吾是洛国公子瑜,你未来的夫君,随吾去见父亲吧,昊天素王赐下的姻缘,应该及早的完成它,这才是正道。” 迷迷糊糊之间,西施就被公子瑜拉着见到了洛言,公子瑜能愿意成婚,这是洛言喜闻乐见的,便为他们二人定下婚约,等到公子瑜的两个兄长成婚,就为他举办婚礼。 …… 公子瑜形貌昳丽,常与人曰:吾与其人孰美? 众人皆曰:君美甚,凡尘何能及君也? 及与西子婚姻,复不再言。——《春秋杂谈》 清晰一下世界观,增加一些洛氏的描写,让大家对洛氏代入感强一些,不要用历史上那些纯粹为了利益的垃圾世家来代入洛氏。 (本章完) ------------ 第七十九章:系统小更新、不能抛弃邦周的理由 【系统完成了一次小小的更新,针对您的需要进行了优化。 此次更新,主要是增加了人物属性的囊括范围,在原本的六种军政能力之外,增加了学术、狡言、魅力。 详细的属性,可以让您对家族子嗣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可以让家族未来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系统还为您增加了属性可查看范围,不再局限于家族之中的嫡系男子。 具体增加如下:嫡系男子的配偶,宗谱之上的嫡女,有一项属性值超过90的庶女。】 姬昭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系统之前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更新,从1.0版本更新到了2.0版本,还出现了商城的功能。 现在这个更新大概属于2.1版本,子嗣从三维属性进化为六维属性之后,现在终于进化到了九维。 不过新出现的三维,不像是原先的六维一样,完全就是为了治国整军。 学术能力就像是老子和孔子这种,偏向于立言。 狡言倒是其中最立竿见影的能力,不论做任何事情,能言会道都是极强的辅助。 姬昭立刻开始对家族子嗣的学术、狡言、魅力开始观测,尤其是之前没能观测到数值的那些人。 先前的六维属性,得益于祖宗保佑,男性公室子弟都在70-85之间晃悠,没有很差的,但也不杰出。 女性子嗣没有祖宗保佑,才是最真实的数据,结果姬昭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怪不得这些年花费在祖宗保佑上的气运点越来越多,这天赋也太差了。” 一眼看过去,原先的六维属性,大部分都不足70,只有一个人的权斗超过了80。 这幅场景,简直惨不忍睹,洛国的男性子嗣恐怕也是如此,若不是祖宗保佑,以洛国公室的天资,恐怕早就步列国的后尘了。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呢。 现在出现了新的三维,自然要看看有没有值得培养的对象。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洛瑜的魅力属性,高达97! 所有的属性在90点都会发生质变,一旦到达这个数值,就是在历史上都能排得上号,不会比历史传记中的人物差。 其中的佼佼者,诸如洛苏、管仲等人,三维高达95以上,称得上绝世无双,盖亚一世。 新出现的三维同样如此,超过90是不一般的。 洛国公室子弟的魅力,不论男女普遍在85以上,各个都是俊男美女。 这让姬昭对西施的能力有些好奇,“现在魅力都已经这么高了,西施还能提升?大幅度提升女性后裔的容颜。 天下美人一石,洛氏独占八斗?” 虽然魅力不等同于颜值,但是颜值在这其中绝对占据极大的比重,然后姬昭就看到了西施的魅力属性,“果然离谱,白板99点属性。” 洛瑜美姿容,加上洛国公子的身份加成,加上深厚的学识,才97的魅力。 西施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单纯凭借容颜就拿到了99的评价,不愧是开发组特意打造出来的。 公室子弟的魅力让姬昭稍稍表情好了一点,美丽是一把双刃剑,因为很多人没有保护这份美丽的能力,但是对洛国公室子弟来说,美丽永远都是王炸。 在春秋战国时期,姿容出众的大臣永远都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出使他国更容易达成目的,譬如两百多年前洛宴使楚。 楚王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了洛宴的请求,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洛宴美姿容,他想要将洛宴招为女婿。 扫过魅力之后,姬昭就发现,洛瑜竟然还有92的狡言属性,90及以上的属性,不是祖宗保佑所能涉及到的领域。 即使用属性卡也最多提升到90而已。 这份生来就有的天赋,代表着他是天生的谈判大师、天生的纵横家,他的话会相当的有说服力。 如果再搭配上97的魅力,天生就能获得他人好感,恐怕他会是史上最强的纵横家。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讲的就是他这种人。 这种乱世割据时期才能最大发挥的能力,自然不如治国和军略,但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可就太重要了。 尤其是洛瑜娶到了西施,神奇的增幅加持之下,他的魅力还会提升,连带着他狡言的效果也会提升。 唯一要小心的就是洛宴的遭遇,万一前往游说的君主太喜欢他,直接扣下来,那就悲剧了。 姬昭暗忖道:“若是让洛瑜即位,凭借他的能力,应该能粘合现在的联盟,周王朝的国势强盛一些。” 洛辞的学术能力卡在了89点上,姬昭感觉有些可惜的自语道:“若是能早点更新出这一项能力,还能为你使用一张属性卡,突破90的极限大关。” 90的学术天资,若是没有孔子这种圣人在世,或者是千年流传的大文豪在世,能博出一个文宗的美誉。 三维属性看完,姬昭总结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嫡系子嗣除了长的好看之外,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群人。 唯一的惊喜就是洛瑜,在之后的时期之中,他的狡言和魅力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但是否要选择他作为继承人,还是需要接下来的验证,人是极其复杂的,除非像洛苏那种碾压性的强大,否则姬昭不愿意直接干预。 “新增加的查看范围,看来是为了拓宽洛氏可以行走的道路,为了从上古先秦贵族转变为中古家族做准备了。” 姬昭自语道:“嫡子未婚妻的属性可以查看,能够避免很多的意外,可以查看女性的属性对成为外戚有绝大的帮助。” 之后的一千年,外戚一直都是皇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许系统是在暗示这一点,姬昭不清楚,但这总是一件好事。 洛辞快要薨了,但并不悲伤,反而有些开心。 他这一生称得上波澜壮阔,中年时期扶助重耳称霸十几年,在伊洛之战中保住了晋国的底蕴,维持住了姬姜联盟的底线,还造就了学宫的大繁荣,为楚国培养出了一个大敌。 但他对自己的评价不高,对洛言说道:“言儿,我这一生四处算计,才能勉力维持王室的安稳。 对晋国和齐国的离心没有丝毫办法,属实是个平庸无用的人,数遍公室之中,皆是卿大夫之才,却没有可以佐国之人。 这是上天对洛氏的考验啊! 如何在枷锁之中,在千难万险之中,为邦周求一条出路呢? 我不知道。 老祖宗说瑜儿巧言善辩,是能纵横天下之人。 成婚之后,你要好好培养,若是真能扛天而行,便按照旧例,让他的兄长们发文谦让。 还能为洛氏在青史之上,增添美名。” 列国之中,公子们因为君位杀的血泪成河,公子小白和公子重耳的君位上都沾染着兄弟的血。 洛国的公子们之间却互相友爱谦让,让最有德行的弟弟登上储君之位,并且尽心竭力的辅佐他,这是最让列国羡慕的一点。 洛言半跪在床榻边,将父亲干瘦的手掌贴在脸上,安慰道:“父亲,您在昊天设下的枷锁之中,还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颇为不易。 这不是您的过错,而是上天的旨意啊。 瑜儿得到了老祖宗的关照,想必是能暂时冲破枷锁的人,儿臣会好好的培养他。” 姬昭在无边无际的桃花林之中迈步,这里时时刻刻都有无数的花瓣纷飞,仿佛仙境一般。 随着他的行走,无数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然后直接融入他的体内,每一棵桃花树都是气运点所化成的。 姬昭听到了洛辞的声音,他伸手一弹就有一朵花瓣飘出了这个世界,向洛辞而去,安抚着他。 洛苏来时只有稀疏的几棵桃树,现在已经是广袤的桃林。 现在姬昭手中有足足数百万的气运点,如果全部在商城之中兑换成六月雪,在王朝末年使用,甚至能直接造就一场毁灭王朝的天灾。 这些气运点之中,洛辞做出的贡献很大,他良好的维持了王室的权威,扶助晋吴,这让姬昭能够从周王朝之中每时每刻获得不斐的气运。 对姬昭来说,周王朝是完全不同的,在周王朝之中,他相当于既拿分红,又拿工资,只要周王室还存在,天下人还承认周王室的正统,姬昭就源源不断的有气运点进账,旱涝保收。 只不过五百年,姬昭获取了两个能够逆天改命的天阶道具,须弥戒指、桃花源这样的地阶道具,还攫取了超过四百多万的气运点。 如果周王朝覆灭,新的王朝诞生,洛氏就要去拼业绩,才能夺到足够的气运点来维持家族的存续,这种情况,气运点获取的速度一定会直线下降。 世界的天理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这就是姬昭一直在说的,他从邦周获得的太多了,他甚至曾经以为要拿出天阶道具改命,才能保证家族存续。 直到桃花源出世,他心中才有了一些底,看来洛国和周王室的绑定还没有深到一定要共同毁灭的地步。 “保护邦周的存续,却不主动去辅佐它。” 姬昭回想起了创造出霸主政治的天命之子洛休和公族子弟管仲,“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洛辞见到了那朵沁着花香的桃花瓣,感受着其中的文字,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突然兴奋起来,“言儿,这是老祖宗在称赞我。” 洛言有些艳羡的欢喜道:“儿臣就说您是有大功的,老祖宗也认可您所做的。” 洛辞本来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现在更是欢喜起来,他强提着精神说道:“言儿,你去将仲尼公请来,我要请仲尼公出面,做此生最后一件大事,为洛氏在后世留名。” 补充设定、世界观、洛国公室的运作逻辑。 实际上从姬昭下线这本书就没按照正常历史走过,哪一个不是疯狂魔改,连地图都被我改了。 求求大哥们别再按照真实历史说我写错了,大家不都是想看我怎么编吗? 不如多猜猜我接下来的剧情,我觉得我脑洞还可以,目前还没怎么被猜到过。 下午还有~ (本章完) ------------ 第八十章:《洛宫春秋》 如今的孔子称得上名满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德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学问,无数人尊称为子。 只不过他的王道实在是不符合列国君主称霸的心意,但他广收门徒,又有教无类,所以门徒之中颇多俊秀之才在列国任职,尤其是吴侯庆忌也算是他的门徒之一,这让他在天下之间颇有声望。 相比较起孔子如此积极的入世,老子就颇有一种天塌不惊的从容,愿意学的按时听道,不愿意学的也不强求。 孔子在洛国学宫多年,尤其是老子渐渐隐退,他就一直担任学宫祭酒,算是深受洛氏恩惠。 见到孔子来了,洛辞强行起身行礼道:“仲尼公,孤有一事相求,所以劳烦太子将您请来。” 孔子连忙回礼道:“国君言重,这些年多亏您的照顾,才有门徒的兴盛,有何事您且说吧。” 洛辞仿佛回忆着什么,缓缓道:“您知道洛氏的典籍之中有一书,名为《洛宫春秋》,是先祖明公所做。” 孔子有些激动起来,他最推崇的圣人是素王,素王所著典籍精妙而博大,但是非常繁杂,他学习最多的反而是洛明公洛休。 洛休所作的《洛语》在学宫之中、天下之间传播的很广,但是《洛宫春秋》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的有名。 但是孔子对这部书极为推崇,其中微言大义,字字褒贬,每每读起都让他如痴如醉。 “《洛宫春秋》记述了从武王到懿王薨之间,两百多年的洛国历史。 其中以洛国的视角记述了整个邦周的大事,书中微言大义,句句蕴含褒贬之意,但又能如实记史。 洛国公室称之为‘春秋笔法’! 不论是作这部经典,还是读这部经典,都需要极高的学术修养。 仲尼公,这部经典的价值极高,先祖编纂之时,字字斟酌,但反而大义隐晦,这些年洛氏子弟不断对此书阐述,每每十余字便能著出一篇雄文。” 对于洛辞所言,孔子深以为然,以他的智慧才能,读这部书也要细细读来,才能感受到明公隐藏在其中的深意。 洛辞说到这里,孔子以为洛辞是希望他能做一部《洛宫春秋集注》来阐释其中的道理,降低这部书的阅读门槛,让天下更多的人注视到这本书,这也正是他想要做的。 只听洛辞叹道:“懿王之后,僖王即位,那段历史太过晦暗,先祖也曾经因为此事…… 先祖明公不愿意作之后的史册,但青史昭昭,这是诸夏流传后世的宝藏,现在距离僖王也已经两百多年了,该是重启这一段史实的修编。 先祖明公薨后,洛氏子孙不肖,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老人家那样的天纵之才,只能为《洛宫春秋》作阐释,想要新编纂那样的巨著却是有心无力。 仲尼公您是精擅王道周礼的圣人,孤曾经见您作过的经典,其中意味深长,想必可以作这两百多年史书的编纂。 洛氏有王室正史、列国史书基本上都不缺,随您挑选,希望能够为《洛宫春秋》作续。 先祖所做便称为《洛宫春秋·执政》,您所编写的便称之为《洛宫春秋·尊王》,两篇合一,教导后人,这是孤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这种按照已经具有的历史,重新编纂,还要用一两个字对某一件事表达态度,如果是一两件事还好,但整整两百多年的历史都要一以贯之,这对编写者的能力考验是极高的。 洛国公室一直都希望能作出一部不逊色于先祖的经典,毕竟续写的太差,甚至会影响到先祖的风评。 于是一直等到了孔子这位精擅王道周礼、学术修养还极高的圣人出世,这部书的编纂终于可以开始启动。 洛辞竟然试图让他来续写《洛宫春秋》! 以孔子如此淡然的心智都有些发愣,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件事,洛国公室竟然会将此事交付到他的手中! 著史是一项荣耀且尊贵的权力! 笔刀之下,千秋功过,尽在掌中。 孔子本来就想要仿照《洛宫春秋》,以洛国的史书为蓝本,对僖王践踏宗法以来的邦周历史进行一遍梳理,表达自己对如今这个纷乱世道的评判。 但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慎,甚至会影响到洛明公的声誉。 但是现在洛辞直接从洛国官方将这个权力交给他,这是极高的信任。 孔子很是感动的说道:“洛侯,丘承蒙您的信任,在洛国学宫之中担任祭酒。 现在还愿意将《洛宫春秋》的编纂交到丘的手中,这是何等的信任呢? 这是素王所建立的国家,丘愿意以素王的名义起誓,您放心,丘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托付,不会为明公前作蒙羞。 待续作完成,便召集弟子,将《洛宫春秋集注》昭明天下!” 洛辞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有《洛语》和《洛宫春秋》这两个大杀器,还有孔子这个最擅长教学生的圣人为学说传道。 日后等到乱世结束,便能将这两门学说传遍天下,甚至登入高堂之上,到那时洛氏的重新起势之路定然顺畅。 而且,老祖宗应该会喜欢这种学说的风行吧? 洛辞说的没错,他89点的学术水平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初洛休将学宫搞出来、写出了《洛语》都为他带来了大量的气运点。 虽然洛辞不是天命之子,但是如果真能将这些学说通过学宫发扬出去,还真的能为姬昭带来不少气运点,而且还是那种不增加邦周纠葛的气运点。 完成了最后心愿的洛辞,自然是没能见到孔子的整部《洛宫春秋·尊王》。 在一个颇为寒冷的冬天,在众人的悲泣之中薨逝,作为一个学术型的君主,他在学宫之中的威望极高,无数的学子都为他悲痛哀悼。 周天子派人前来吊唁,上谥号“孝”,称洛孝公。 洛言即位,没有选定太子,但是公室之中已经明白,这一定是公子瑜天姿卓绝,所以才会拖延,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众人有些羡慕,然后开始各做各事,人就是要接受自己的平庸。 洛瑜倒是有些不那么潇洒了。 本来娶了西施之后,他每天都美滋滋的,即使什么都不干,光是看着西施那张脸,都有一种浑身通透的感觉。 但是后来他感受到了父亲的重视,身为洛国公室子弟,既然自己有天赋,那么就要承担起自己身上的重担。 “祖君薨前,念念不忘晋国、齐国之事,秦楚愈发强横,必须要竭尽全力的保证齐国、晋国的稳定!” 孔子开始著书,同时教导着自己的学生。 “明公所著的大同世界,是来源于素王,吾等所要做的,就是在现实之中寻求通往大同的道路。 一切的经典都要以此为准。” 洛明公所著的经典学说,连同孔子这些年的思考,开始在门徒之中大范围传播,他们联合着一部分洛国的公族子弟,渐渐地形成了以这些学说的阐释为核心的学派雏形。 两位圣人合著的学说,简直瑰丽至极,真的能让人感受到一个完美光辉的上古世界。 从洛辞开始,到洛言即位初期,这些列国之中的公子和士子来来去去,很多人奔向列国入仕,想要一展所学。这是学宫建立一百多年以来,最为繁荣昌盛的年代! 众人不仅仅讨论那些理论的思想,还将这些应用到列国的事务分析之中。由于身处大争之世,无论如何讲王道,最终画风还是跑到了富国强兵之上。 “天下列国,竞逐方伯之位,所有的国君都想要富国强兵,我等要么是列国贵胄,要么是大夫元士,正应该一展所学,襄助国君,执天下之牛耳。” 会盟之时,盟主执牛耳,所以有这个说法,现在除了楚国之外,还没有人想要代替周天子,主要还是局限在称霸之上。 在这种氛围之中,曾经担任齐国国相、辅佐齐桓公称霸的管仲自然就被频繁提起,尤其是他在齐国之中的改革。 管仲对列国所使用的各种政策一直以来都为人所津津乐道,但是从来没有过数百名才智之士一起研究。 现在这种才智之士,三天一小辩,五天一大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种迥异于李耳天道和洛孔王道的学术出现了。 这种学说直指富国强兵的根源,那就是国家加强对土地和人口的管控,国家掌握更多的税收,最好是能够将每一个人的力量都压榨出来。 这样就能强国! 这种理论的出现让学宫之中的很多人怀疑人生,孔子更是少见的批评了这种理论。 更坐不住的是洛言,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搞出了霸道的雏形,有些无奈的感慨道:“王道出世,果然霸道迟早都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天下的战争要变得更加惨烈了。” 然后他转头就开始派人抄录这些霸道的理论,同时开始修改洛休当年注下的书籍,从而寻找霸道的缺点。 学宫之中的争论愈发激烈,甚至发展到宫外约架的地步! 又是一年,渐渐隐居的老子,身边伴随着几个洛氏的侍女,他在布帛之上写下最后一笔,默默地读着自己的文章,然后对着虚空笑道:“素王,吾道成矣!” 闭目垂手而亡。 …… 在洛国官方的推动下,洛国学宫迎来了第一次思想的大爆发,儒家与法家的源头在这里诞生,学宫之中激烈的辩论着。 在晋国开始出现成文法之后,士子从善恶论开始,讨论德治与法治的区别以及重要性,开始讨论国家政治制度的转变。 这种思想领域的转变,在生产力大爆发之后,剧烈的推动着变化。——《儒法之争·前奏》 (本章完) ------------ 第八十一章:十年磨炼,完全体的洛瑜 初夏和煦的晨光,透过精美巧制的窗间,照进了看着朴素却处处尊贵的房间之中,天光乍破,微微亮起的斑点照在纱帐之上,隐隐约约能见到两道人影。 容颜俏丽的侍女手中端着洗漱之物侍立,西施悠悠醒来,有些慵懒,她的美丽无论何时都让人惊叹。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洛瑜从睡梦之中醒来,见到侍女已经开始为西施梳妆,调笑道:“数年之间,以‘西子’为名的诗、辞,不知有多少,良人的美貌天下皆知,难道还需要粉妆吗?” 洛国是周礼发源之地,也是列国之中的文化昌盛之地,一直就有颂唱素王的习俗,一开始出现的诗都是祭祀之时才会颂唱。 但是为了表达对于素王的崇敬,洛国公室创造了许多大用比兴手法的诗歌。 昭城之中,人人能唱诗,人人善唱诗。 这些年来自天南地北的士子,发现昭城之中的唱诗之风如此浓烈,于是将列国之诗纷纷带来了洛国互相交流。 这些诗内容繁杂,天文地理、风俗婚姻、祭祀战争,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史书。 学宫祭酒孔子对这种行为大加赞赏,甚至直接说:“不读诗,无以言。” 学宫之中的这种风气更是盛行起来,洛国公室将这些蕴含着时代最真实情感的诗收集起来,又有来自楚国的士子将楚国的巫文化和辞带来。 这些士子互相唱和着诗,他们歌颂一切美丽,西施作为诸夏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有无数赞美她的诗和辞。 对于自家夫君的调侃,西施展颜笑道:“夫君,您的妻子以美丽的容颜扬名天下,这是上天赐予的,却不值得妾身自豪。 若是您能像先祖文公、先祖宣公那般,以天下第一豪杰的身份扬名列国,这才是妾身感到荣耀的。 不知您何时能成为天下第一豪杰呢?” 洛瑜成婚加冠成年以来,在外稳重许多,但是本质的跳脱是改不了的。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成婚之后,姿容越来越美,心中的自信更是爆棚,直接从榻上跳起,穿衣洗漱,朗声笑道:“良人,就在今日!” 西施掩嘴轻笑,心中又是欢喜欣慰,又是心疼不已,自家夫君虽然嘴上总是疲懒,但实际上却异常勤奋,成婚以来从不贪恋温柔乡,每日刻苦研读经典。 洛国公室子弟的培养是一个锤炼的过程。 “自古成就大事的人,难道有不经历痛苦的磨练就成功的吗? 自古以来除了素王这位人间之神,哪一个圣王不是经历了无数的失败? 武王在牧野之战之前,被纣王多少次打败,如果他直接放弃,现在还会有邦周吗? 想要成就大事,就一定要有百折不饶的品质。” 洛瑜正在接受的家主继承人的培养,光是负责教授他的人就有数十位,其中大部分的人,连洛瑜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都是隐藏在暗中的人。 “当啷!” 大剑重重地劈砍下来,洛瑜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上,负甲的武士大声喝道:“公子!站起来,挥不动武器就会死。” 洛瑜麻木的握着武器,这些武士蒙着面来上课,然后从暗门之中离开,连面都不露。 这些人也并不会和洛瑜多说什么,只是日复一日的锻炼着他的体魄,顺便让他感受一下洛国士卒的训练强度。 洛瑜曾经负甲连续与一队普通士卒对砍,精疲力竭,但最后却得知这只是正常敢战士三分之一的训练。 田野之中,望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农田,洛瑜一副农人打扮,跟随着老农开始学习种田。 “公子,这就是农人的一生,忙时在这里种田,为国君供给粮食,闲时则要充当农兵,随着国君前去打仗。 很多年前有了能买卖的私田,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这是因为洛侯的恩典,洛国一直以来的税收都比较轻,国君还能约束那些贵族的压榨,所以生活才能这么轻松。 小人的父亲超过了七十岁,还有公室送来的粮食。 据说国君的宫殿已经十数年没有修过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圣君吧。 前些年有从其他国家逃难来的国人和野人,提起他们的贵族,话中全都是痛恨。 能够生在洛国之中,这是昊天素王的垂怜啊! 如果哪个国家要来灭亡洛国,小人家中所有的子嗣,都愿意让他们上战场为国君而死啊!” 这些发生的事情,相互之间的交谈,都被记录在案,交到洛言的手中。 等到洛瑜回来,洛言就向他问道:“农人或许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但他们才是支撑着洛国的力量,这个农人所说的,你如何想呢?” 实际上洛瑜一直都在思考,表面上这只是简简单单地税赋高低的问题,但是根源不在这里。 他想到了典籍之中所描绘的素王治国的场景。 于是沉吟片刻道:“父亲,农人的生活很是辛苦,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这也许是与邻国的民众比较而得来的。 夏朝的君主桀说自己是太阳,永恒存在,于是夏朝的民众痛恨的说‘太阳什么时候灭亡啊,我们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殷商的君主纣率领着百万的大军对战武王,但是贵族、国人、奴隶却全部背叛了他。 若是得不到民众的拥护,即使自诩为太阳,即使贵为天子又能如何呢? 最终还是会遭遇失败啊! 老祖宗曾经想要建造城池,所有的民众都踊跃地参与,老祖宗见到他们辛苦,劝说他们不要着急,民众反而更加努力地建造。 这是因为老祖宗的贤名天下皆知,他想做的,就是对天下有利的。 所以老祖宗虽然使用民众的力量,但是民众却愿意跟从他,这就是得到了人心。 他国的百姓愿意逃难来到洛国,是因为洛国更加仁慈的对待他们。 在他们春天播种的时候,不征召他们作战。 在他们生下孩子的时候,公室贵族会减免他的赋税。 他们在战场上立下了功劳,所有的赏赐都能够落到他们的手上。 他们几口人的生活能够保证了,不用挨饿了,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不用再上山砍柴了。 这是仁义播撒在他们的身上,这是王道行走在人间,所以民众愿意追随公室。 只要将这样的道路坚持下去,难道还有人能够打败我们吗?” 听到洛瑜所说,洛言自豪的笑道:“这就是先祖明公在一百多年前就创造出了霸道,但是洛国却不使用的缘故。 王道才是堂皇的正道,用仁义来让民众归附,让他们跟随,这才是洛国立于不败之地的缘由啊。 即使遭遇了暂时的失败,洛氏终究会卷土重来,这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瑜儿,你要永远记住今天自己所说的,仁慈的对待所有洛国的子民,爱护他们就像是爱护伱的儿子一样,明白了吗?” 洛瑜脸色肃穆道:“父亲,儿臣明白!” 说再多的民间疾苦,不如自己去试一试。 洛瑜少年时曾在列国游历,那是纯粹的游山玩水。 现在他前往的全部都是最穷、最差、最脏乱的地方,他穿着乞丐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污垢,任谁来也不可能看出,这是以美姿容闻名诸夏的洛国公子瑜。 在这个过程之中,洛瑜还在不断地和洛国之中派来的辩者训练着。 因为他的天赋就是狡言,恰恰洛国在纵横家这方面的学习资料实在是太多了。 从齐桓公时代开始,历代洛侯都是凭借着平衡政策来维持王室的安稳。 就这样,在艰难困苦之中断断续续的度过了十年,当一道清晨的光落下来,洛瑜明白自己的试炼结束了。 洛言满脸欣慰的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再次感叹老祖宗的眼光永远都不会错。 洛瑜果然是杰出的人才,不仅仅是有天资,而且心智坚韧。 “族中的道理你已经学尽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读书实践感悟,这就是常读常新的道理。 过些时日,便为你举行太子的册封仪式,日后为父薨后面见素王,洛国就要交到你的手中。” 洛瑜神情瞬间肃穆起来,跪在地上,叩首。 洛国的太子不仅仅是名分,更是莫大的权力和责任。 望着洛瑜渐渐成熟的面容,洛言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少年,正色问道:“瑜儿,洛国太子的责任你知道吗?” 洛瑜三叩首,抬头说道:“儿臣知道,执掌暗面,翼护公室!” 洛国之中一直都有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还有当初刺杀齐侯吕无咎的人马。 这都是洛国之中属于比较黑暗面的事情,太子掌握着这部分力量来翼护公室,这就是历代洛国太子的责任和权力。 从宫室之中走出的洛瑜,感受着从东方洒下的暖洋洋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从他接过太子之位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这一生已经不能再为自己而活了。 他的目光向着洛国的西边看去,那里是洛邑,先祖素王所建造,现在周天子所居住的地方。 五百年来,洛国就是为了翼护那位周天子而筹谋天下,现在轮到他做这个人了。 他望了一眼齐国的方向,决定立刻开始召集智谋之士,“解决齐国的问题迫在眉睫,祖君当初没能完成,现在父亲也没有找到方法,那么就由我来解决吧。” 【洛瑜(二十世孙): 权斗:87(87);治国:86(86);御人:85(85);统率:84(84);武力:69(69);军略:84(84);狡言:96(96);学术:83(83);魅力:99(97+2)】 魅力+2是西施为他带来的增幅,不过从洛瑜99的魅力属性看来,西施的魅力99很明显是因为人间的属性最高值只有99。 之前只有92的狡言,提升到了天赋潜质的极限96,这个级别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鬼话连篇,对方还会相信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十年艰辛,在枷锁之下,洛瑜将所有的属性都达到了他天赋潜质的极限。 …… 群臣问曰:王道不振,霸道日盛,吾国何从? 毅公曰:以仁、以义、以德、以恕。 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孤不加焉!——《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 第八十二章:我吴国又没参加弭兵之盟,打楚国没问题吧? 洛瑜进位太子时,吴国国相孙武来到了洛国之中,此行干系重大,身为国相不得不亲自来。 吴侯庆忌曾经对群臣说:“楚国的君主只是一个稚子,大权掌握在公族的手中。 上一任的令尹项城老死之后,这几任的令尹都是只会往自己家族之中敛财的废物。 这些年楚国在汉阳平原之上时常失败,证明国中的政治混乱已经影响到了军力。 这是上天赐予吴国的机会,不可错过。 如果能够将汉阳平原上的楚国力量斩杀殆尽,吴国就能脱离单纯的棋子身份,到那时才是你我君臣的人生快意之时。” 吴国君臣对于自己牵制楚国的定位是很清楚的,但他们并不生气。 因为有利用价值才是好事,没有利用价值的,会像是扔垃圾一样,直接被抛弃。 吴国是姬姓国,这些年之中也在不断地推行王化,这都是最能得到洛国支持的点。 若是吴国能够彻底击败楚国,洛国恐怕会请天子为庆忌授方伯之位。 吴国十年生聚,终于将越国彻底地融入了吴国的统治体系之中,内部再无隐患,正是强盛的时候,君臣之间踌躇满志。 对于孙武的来意,洛言和洛瑜都很是清楚。 “弭兵之盟后,楚国在汉江平原上开拓,根据前一段时间得到的消息,似乎秦楚要将国土连在一起。 联合起来开拓巴蜀,楚国要巴国的盐,秦国要开拓后方。 吴国一直在深耕江东平原,弥合吴越之间的缝隙,这十多年来,吴楚双方之间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洛瑜认可道:“但是现在吴国整合完毕,所以想要对楚国动手。 楚国的势力范围几乎触及到吴国所控制的核心,像是一把刀一样悬在江东平原的头顶。 楚国还掌握着数块适宜耕作的土地,能够快速的增强实力,吴国君臣定然不想僵持下去。 吴国要发动战争,不一定是要打败楚国,更像是对夹在吴楚之间的势力显示力量,以此重新与楚国划分势力范围。 庆忌是个英明的君主,孙武也是超世之人杰,他们清楚吴国的实力不如楚国雄厚,强行蛇吞象会把自己撑死。 最好的结果就是沿着双方之间的大山与河流分界,再发展十数年,一决雌雄。” 洛言很满意洛瑜对诸国之间战略的思考。 孙武被带到了宫室之中,双方身后都是一排的官佐。 望着跪坐在洛言下首的洛瑜,孙武竟然有种昔年第一次见到西施的惊艳震撼之感。 不过他瞬间就回过神来,躬身道:“洛侯,外臣代国君向您问好,昊天素王在上,愿您千秋万岁。 闻听太子刚刚进位,国君特意命外臣带来神剑干将莫邪,献给太子,愿太子与西子永结同心。 吴国女子能得太子厚爱,这是吴国人的荣幸啊。” 吴越合一,西施义父的君主都是吴侯册封的会稽君,说西施是吴国人没毛病,庆忌和孙武这一番准备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洛瑜闻言笑道:“还要感激吴侯与孙相,瑜才能得此贤妻,这正是洛吴两国世代友好的明证,孙相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有何要事,还请说吧。” 洛瑜96的狡言加上99的魅力,他明着说谎话都会很真诚,更何况是真心话呢? 孙武一听,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国君将西施送来真是一步妙棋。 “洛侯,太子。 五百年前武王定鼎天下,素王东征,在镐京城中大封姬姓,翼护王室,这天下是姬姓的。 您的数代先祖在汉阳分封诸姬,结果数百年来,几乎都灭亡在楚国的手中。 数年前,国君曾在江水之中见到鱼水纷飞,大鱼口吐人言道:‘吾乃汉阳姬姓宗子,荆楚逼迫,投河而亡,吴国国君啊,同为姬姓,为何不为吾复仇呢?’ 宗亲受辱却不能救,国君每每掩面而泣道:‘吴国之人,不能忘记这个耻辱啊,兴兵盛国,以待后事。’ 去岁有蛟龙出水,声称是百年前的息国国君,说楚国大限已到,吴国挥兵定能战而胜之。 楚国有远远超过吴国的人口和疆土,实力越来越强,再等下去就会失去为宗亲复仇的机会。 于是国君向吴国国中下令,要对楚国出兵,振兴汉阳诸姬。 洛国是诸姬之中的翘楚,所以国君派遣外臣前来,请求您能看在宗亲的面子上,伸出援助之手。” 吴越合一之后,吴国有了短时间之内与楚国打大会战的实力。 正因为有了一战之力,才更需要洛国的支持,否则颖国和原先存在于汉阳之地的旧贵族恐怕不会支持吴国。 孙武说的很是委婉,虽然吴国真正的目的是汉阳平原上的利益,但是政治就是要为他包上美丽正义的外衣。 洛国对付楚国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尤其是渐渐了解到整个荆楚地区的河流水系,山脉走向之后,对于楚国的潜力,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比洛国更清楚。 从先祖洛苏时代起,洛国就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来限制楚国向中原地区发展,数次打造的合纵防线,强有力的遏制了楚国向东开拓的速度。 否则现在的楚国早已彻底将汉阳平原纳入核心统治区。 听到孙武所言,洛瑜动容的叹息道:“唉! 吴侯是诸姬中的贤者啊。 若是早生百年,难道会有汉阳诸姬之败吗? 虽然早已不再担任大宗正,但吴侯这样说,洛国难道能无动于衷吗? 只是孙相您是知道的,洛国与楚国之间有弭兵之盟。 即使天上的星辰坠落,入云的苍山倒塌,汹涌的大河枯竭,洛国也是绝对不会背叛盟约的。” 双方的官佐都露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即使是孙武也不例外,实际上庆忌和孙武两人本来就没指望洛国能够出兵。 但孙武还是装装样子道:“太子所言极是,洛国信义卓绝,弭兵之盟在先,这是吴国考虑不周了。” 实际上,庆忌和孙武想要的是洛国数百年来,在汉阳地区经营出的关系网络。 这是吴国很尴尬的一个事情,楚国作为汉阳诸姬的毁灭者,在汉阳地区的势力竟然比吴国这个同宗强,所以吴国很需要洛国的帮助。 尤其是颖国这个颖水之上非常关键的国家,如果吴国想要和楚国在汉阳平原一决胜负的话,颖国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洛瑜沉吟道:“孙相,吴国既然已经回归到了诸夏的世界之中,还受到了天子的册封,以姬姓诸侯的身份镇守东南。 那么还按照之前的态度对待姬姓国就是不对的。 颖国是姬姓的国度,吴国也是姬姓的国度,身为同宗却不互相亲近,吴国又怎么能够得到帮助呢? 洛国愿意为吴侯与颖侯作为见证,签订两国之间的互通友好的盟约。” 孙武心中暗忖,洛国公室对合纵永远都是这么的敏锐,立刻就能知道吴国想要什么,怪不得楚国这么多年实力如此之强,都被拦在南方。 不仅仅是颖国的支援,在汉阳平原之上,虽然很多国家都迫于楚国的淫威而呐呐不敢言,但是洛国在暗中还是有很多的盟友。 在过去的那些年之中,洛国给予了他们很多的支援,现在让他们暗地里支持吴国也是可行的。 吴国最缺的就是这些小势力的支持,没有这些人,他们就是比楚国还要陌生的外来户,一旦遭遇小小的失败,就会溃不成军。 之前庆忌曾经问过孙武:“长卿,现在吴国吞并了越国,有千里的疆土,带甲十万,是东南当之无愧的霸主,还有天子亲自册封的镇守之位,可不可以召集一部分诸侯会盟呢?” 孙武便劝说道:“昔年齐桓公打败莱夷人,难道不比吴国吞并越国更震撼诸夏吗? 但是齐桓公会盟,来的国家却并不多,难道您能比齐桓公更得人心吗? 威望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如果以吴国的名义给这几个国家去信会盟,他们可能会摄于吴国的实力前来。 但如果您说联合起来攻打楚国。 只怕您早上这么说,晚上楚国就会知晓,这样的会盟难道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得到洛国支持的话,他们就会在楚国和吴国之间保持中立,甚至稍微偏向吴国,这才是吴国所需要的。” 之前弭兵之盟,是洛辞和洛言认为秦楚的攻势已经不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现在洛瑜执掌洛国的列国外交,他更是认为楚国的威胁已经下降到第三,现在最严重的是齐国,其次是秦国。 所以洛国很爽快的就与吴国达成了利益的交换,将整个汉阳的资源暂时借予吴国使用。 吴国如果胜利,要在汉阳之地重新规划诸姬,不能将所有的利益并入吴国之中。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 孙武回到吴国之中,率领着大军从姑苏之中出发,向着汉阳而去。 洛瑜派人关注着吴楚之间的战事,如果吴国胜利就看着,如果吴国被打败,就要及时劝解楚国以和为贵。 五百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洛瑜做起来也是非常的顺手,他自己则往齐国而去。 国君主内,太子主外,洛国传统。 …… 弭兵之盟,无根之源也。 吴楚之争,世之常事也。 以无根止世事,非人所能也。——《说战》 马上就能发粉丝称号了,征集一下,大家有好的称号可以发一下哦 (本章完) ------------ 第八十三章:洛瑜使齐 洛国并不太关注吴楚之间的战争,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划分势力范围的会战而已。 现在洛瑜最关注的事情还是齐国之中的卿族问题,于是送走孙武之后,没有丝毫耽搁的来到了临淄。 洛国太子出使齐国,这是维护两国邦交友好的传统。 作为洛国最重要的两个盟友,齐晋的问题是完全不同的。 晋国现在并没有卿族问题,重耳有足够的威望震慑卿大夫,现在的晋国可以说充满了活力,就像是素王刚刚分封之时的邦周一样,现在的晋国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复霸。 晋国的问题是一种结构性的问题,和邦周的问题一模一样,外力根本无法干涉,需要的是强势而优秀的君主。 齐国的问题不像是晋国大量的分封土地给功臣,然后公室人数稀少。 直到现在,齐国中枢的力量还是很强的。 只是中枢力量强不代表君主力量强,齐国的大冢宰执掌齐国国政,众卿族激烈的争夺着大冢宰的位置。 只要齐国公室能够拿到中枢的权力就可以,这就是洛国所能干预的,只要齐公配合,洛瑜还是很有把握的。 齐国和宋国是诸夏列国之中经商之风最盛的国家,尤其是齐国有鱼盐之利,从太公望的时代起就是列国之中最豪富的。 临淄城之中,国人极多,而且大多数生活都很是不错,真有举袖成云之感,让洛瑜也不得不感慨齐国的土地真是上佳。 五百年来,洛国任何公室子弟都是齐国的贵客,更不要说洛瑜这位以美姿容闻名天下的太子,齐公吕敬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来招待他。 “太子瑜,您的姿容就像是天上的神灵!” “先贤说,拥有良好姿容的人,是上天所眷顾的,您眉心高贵的圣痕与您的姿容是如此的相得益彰,您有上天与素王的双重眷顾,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赞美着他。 但是洛瑜是何等的心细如发之人,他很快就发现了齐国国君吕敬虽然对自己充满好感,但是对洛国态度有些暧昧,没有正常的延续五百年的那种血盟的亲近。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他明白齐国政坛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还要推回到他没有前来齐国之前,当时齐国数位上卿与吕敬讨论齐国强国之策,齐国上卿田昌向齐公吕敬进谏。 “国君,臣斗胆进谏,现在的齐国,已经不能再像是过去五百年那样,万事都与洛国共进退,这是不符合齐国利益的行为。 甚至,洛国已经成为了齐国最大的敌人!” 吕敬直接惊在当场,齐洛联盟,五百年来牢不可破,现在自己的国相竟然要打破? 他闻言惊道:“田卿,齐国和洛国是邦周之中唯二的由武王分封的国度。 五百年来,两国之间始终都维持着联姻血盟,先祖桓公能够称霸,固然是仲相贤能,但也有洛国的鼎力支持。 及至霸权衰微,齐国衰落之时,还是洛国支持,齐国才能平稳过渡,洛国对于齐国的重要性还需要孤来一一说明吗? 现在晋国想要重新争霸,如果现在和洛国疏远,甚至挑起战争。 一旦洛国和晋国联合起来,齐国又要如何才能抵挡呢? 您一向睿智,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不理智的话呢?还是勿要再言了。” 但是田昌并不在意吕敬所说的,对于这个国君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耳根子非常软。 于是他继续说道:“国君,大河之中的水,是一定会流向大海的,您站在岸边,这一刻见到的与下一刻见到的,难道还能是同一片水吗? 水的变化越是激烈,它的活力才越足。 水尚且如此,难道人不会变吗? 当年在太行山以东,不仅仅有洛国和齐国,还有杞国、莒国、曲国。 很多的诸侯国都在这片土地之上,而且还有远远比诸夏列国数量要多的东夷人。 所以那个时候诸夏列国的联合是没有问题的,齐国和洛国不相互扶持是难以存活的。 甚至在齐国剿灭莱夷国的时候,洛国还支援了大量武器和铠甲,这是值得铭记的。 但是国君,您要看看现在的形势啊,素王和老子都曾经说过——唯易不易! 只有变化是永远不变的! 现在的太行山以东,除了洛国和齐国之外,只有几个弹丸小国,您难道不知道,一旦齐国将这几个小国吞并之后,齐国就会和洛国全部接壤吗? 五百年来,哪里有接壤的国家却不发生战争的呢? 齐国的疆土难道就永远都不再扩张了吗?” 齐公吕敬摇摇头道:“齐国当然要扩张!” 见到吕敬上套,田昌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依旧沉声道:“既然要扩张,齐国不向洛国索取土地,又能向哪里去索取土地呢? 如果现在不进行切割,难道国君您认为洛国会主动将他们的土地献给齐国吗? 洛国曾经有过虚弱的时候,他们主动的撤出了一些城池,卫国和邯国占据了这些地方,然后呢? 那些经营的非常不错的城池还是回到了洛国的手中。 这五百年来,洛国何时失去过一寸的土地呢? 难道国君您认为洛国的国君,会主动的把他们先祖打下来的土地交到齐国的手中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吕敬问懵了,他每天混吃等死,哪里想过这些呢。 实际上田昌所说的有一半是没错的,洛国和齐国之间的确是存在着本质上的矛盾。 楚国能够向南扩张,秦国能够向西扩张,但是齐国在这个时代总不能向着大海扩张。 他想要扩展疆土就只能向西,向北,向南。 除了几个小国之外,他的北方是燕国,燕国的土地都是一些这个时代比较烂的土地。 不仅仅不够肥沃,而且还比较寒冷。 齐国的土地本来就是非常肥沃的平原,所以对燕国土地的兴趣不是很大。 整个太行山以东,最肥沃的土地就在洛国和齐国手中。 现在洛国挡住了齐国向着西方开拓的道路,所以齐国想要吞并天下是一定会和洛国一战。 之前没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现在列国,都还没有要改天换日的想法。 一旦到了战国之后,所有的国家都开始有了统一天下的心思,那个时候的齐国就一定会和洛国开战。 但田昌还是在忽悠吕敬,因为未来为敌,不代表现在为敌。 现在和洛国为敌,完全不符合齐国现在的利益,更确切的说是不符合齐国公室的利益。 但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吕敬已经被田昌忽悠了,毕竟田昌这一番话实在是有理有据。 尤其是当时在场的上卿们不约而同的赞同田昌,甚至就连大冢宰也同意,这让吕敬不得不信服,齐国和洛国的血盟已经要结束了。 这就是吕敬疏远洛国的原因。 离开了宴会之后,通过短暂的信息收集,洛瑜就猜到了,一定是齐国的高层,甚至就是他此行目标的田昌,在吕敬面前说了齐洛两国注定为敌。 “有趣,这下杀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洛瑜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的寒光,他毫不在意田昌的些许谗言,拥有着96的狡言属性,和99的魅力属性,论忽悠的能力,洛瑜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 如果不能把吕敬忽悠瘸了,那上天可真是白白的赐予他这么好的条件了。 虽然吕敬现在对洛国的态度比较暧昧,但是至少现在齐国和洛国还是血盟,双方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开始爆发,所以洛瑜想要见到吕敬很是简单。 于是洛瑜很快就再次见到了齐公吕敬,吕敬对洛瑜还是很有好感的,笑着问道:“太子出使齐国,可有什么要事吗?” 洛瑜语不惊人誓不休,直接说道:“齐公,我从洛国之中而来,是来襄助齐国公室来摆脱灭亡的困境的。 作为您的盟友,难道能坐视您陷入险境而不理吗?” 齐公闻言一愣,然后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太子您真是说笑了。 齐国有千里肥沃的土地,在列国之中的疆域,大概只有楚国比齐国大吧。 有几百万的人口,能够从齐国排到洛国之中,在列国之中,难道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 您见到了临淄城的繁华,光是临淄城中的人口和周围的农人就能够凑出十万的大军。 这样强盛的国家,即使是想要重新称霸的晋国,齐国也是不惧的,太子为何要说齐国有危机呢? 这恐怕是假言吧,还请您慎言啊!” 望着笑的正开心的吕敬,洛瑜却幽幽道:“齐公您刚才所说的,自然是不错。 齐国有广袤的疆域,有强大的甲士,是诸夏之中有数的大国。 但是齐国的强大和公室的强大,难道是相等的吗? 您忘记了郑国吗?那也是诸夏之中的一个大国了。 数百里的国土,全部都是适宜耕作的平原,国中有百万的国人,军力更是强盛,有三军之力,但是公室呢? 瑜记得,前几年的时候,郑国公室因为祭祀使用的肉不够,还要向洛国和您求助啊!” 洛瑜这话一说,齐公吕敬正开怀大笑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还有~ (本章完) ------------ 第八十四章:定计 当年郑国国君向他求助,真的是凄凄惨惨,但是郑国有那么多的人口,那么大的疆域,怎么可能过的这么惨呢? 齐公明白了洛瑜想要说什么,郑国国君之所以会过的那么惨是因为郑国公室的土地并不多,大部分的土地都在和公室渐行渐远的公族和卿族手中。 所以郑国再强大,和公室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国的公室自然是没有这么惨,但是齐国之中卿族的权力同样是非常大,尤其是田氏的势力,在某些方面而言,已经超过了公室。 他的脸色在短时间之内就变了数番,将他内心的情绪透露了个一清二楚。 喜怒形于色,没有城府,没有主见,很容易接受他人的意见,是个相当平庸的君主,短短时间之内,洛瑜就已经印证了洛国情报机构对吕敬的所有评价。 吕敬终于明白过来,洛瑜这一次不是简简单单地外交出使,而是带着要事来的。 恐怕又是需要姬姜联盟出手的大事! 于是正襟危坐道:“太子,您的话实在是醍醐灌顶,让孤如梦初醒啊。 两国邦交友好五百年,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吗? 还请您教孤!” 见到吕敬已经端正态度,不像是之前那么的抵触。 洛瑜于是循循善诱道:“齐公,我在洛国之时,就曾经听说,田氏借着公产却向公族、国人施恩。 他用大斗借出,却允许国人用小斗来还,如果用自己的家资倒也罢了。 损害国家的力量,增长自己的名望,这是窃国的盗贼啊。 盗窃了钩带的贼尚且要诛杀,这种窃取您国家的盗贼,难道您不感到痛恨吗?” 短短几句话,吕敬仿佛已经见到自己被驱逐的景象,他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您说的实在是至理。 但田氏虽然没有大的德行,却对公族、国人有着小的恩惠,他没有逾矩的行为,孤又能如何去做呢? 先君曾经说过,公室是周天子册封的诸侯,而且公室还有军队翼护,足以保证安全,只需要等田氏的力量衰弱下去就足够了。” 公室的力量在这么多年的斗争之中,已经不如田氏的力量,尤其是田氏还联结了其他的卿族,共同架空公室。 所幸公室还有军队,还有国君的身份,所以还不算是太着急。 所谓此消彼长,田氏不可能一直强盛,等到他衰落的时候,就是公室夺回权力的时候。 “您想到的,难道田昌会想不到吗?” 洛瑜满脸担忧地说道:“齐公,想必田昌定然对您说,齐国现在应该和洛国敌对吧。” 吕敬这次是真正的惊讶,“太子,您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洛瑜叹声道:“齐公,田昌不攻伐弱小的莒国,却进攻强大的洛国,这是深得端木子的精髓,要算计您。 莒国的城池矮小,恐怕还没有齐国的云梯高大,莒国的人口极少,恐怕还没有齐国的军队人多,莒国贫穷的连衣服都穿不上,难道还能有坚固的铠甲吗? 对于田昌来说,这样的国家实在是太难攻打了,所以他放弃。 洛国的城池又高又大,洛国的国人雄壮有力,洛国的铠甲堆满了仓库,用也用不完。 这样的国家,才能让田昌获得胜利,所以他让您和洛国敌对啊!” 这一番违背常理的话,让吕敬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更是糊涂起来,但出于对洛瑜的信任与好感,他连忙问道:“太子,您所说的,孤实在是听不明白。 莒国弱小却难以攻打,洛国强大却能够取得胜利,这岂不是与常人所认识的完全不同吗?” 洛瑜问道:“齐公,在晋国之中,有一个猎户每日进山打猎。 他的面前有两座山,一座山中有鸡,一座山中有虎,您认为他时常到哪座山中呢?” “自然是有鸡的山。” 洛瑜说道:“没错,所以他总是能获得猎物。 但是一个强大的武士对他说,老虎会下山吃人,还会抢夺打好的鸡,所以要先打老虎,他愿意帮忙,您认为他会同意吗?” “会的,因为他害怕老虎会下山吃人。” 洛瑜叹息道:“是啊,武士并不认为两人能够打败老虎。 他只是想要霸占猎户的家产,却无法战胜猎户,所以才要借助老虎的力量来达成目的。 两人到了有老虎的山上,武士便将他抛弃,顺着早已找好的退路下山,回到家中霸占了猎户的家产和妻子。” 吕敬已经听明白了洛瑜想要说什么,以洛瑜的语言能力和魅力,这样抑扬顿挫的述说,实在是太过身临其境了。 只听洛瑜又道:“对田昌来说,攻击弱小的国家,只会壮大齐国的实力,他不是大冢宰,开疆拓土的名声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这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能战胜却不能战胜,这是何等的艰难啊! 您的疑惑就在于,您不明白谁是您的敌人,谁是您的盟友。 您不知道齐国现在的主要忧患是谁带来的,在国外还是在国内。 您认为齐国最大的忧患是谁呢?最大的敌人是谁呢?” 吕敬已经呐呐不能言了,只是在那里支支吾吾着。 见到这一幕,洛瑜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便语重心长道:“齐公啊。 东夷人已经被消灭掉了,田昌告诉您洛国是齐国的忧患和敌人。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洛国从来没有对齐国的土地动过心思,这样的国家友好还来不及呢,反而去招惹他,这难道是理智的吗? 您的大臣为您定下了与洛国为敌的策略,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您才是最大的忧患啊! 他们想要保证自己在国中的权力,那么削弱公室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才鼓动着您与洛国为敌。 想想吧,如果您和洛国为敌的话,您首先是失去了一个五百多年的盟友。 这样齐国的公室就会失去最大的臂助,如果公室的军队发生了意外,您想要向哪个国家出奔呢? 安氏因为出征外国,结果所有的军队都在战争之中损失,最终被其他的大卿族所打压排挤,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们一定还会驱使着齐国的军队来与洛国交战,然后像是抛弃安氏一样,直接将齐国公室的军队出卖掉。 这才过了几年呐,难道您就将这样惨痛的教训忘了?昔年安宁大夫所栽的柳树还在宫门之前看着您呐!” 洛瑜这一番声情并茂,直接将吕敬说的破防了,他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身陷囹圄,见到了齐国的公室被卿大夫当成狗一样的杀,见到了自己的后人被活活饿死在宫殿之中。 他直接痛哭出声乞求道:“太子! 您说的是如此的有道理,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倾倒在孤的头上,孤被田昌这些逆臣假言欺骗许久,从未像是现在这样的清醒,孤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够避免这种情况呢? 还请您看在齐洛两国五百年血盟的面上,援救吕氏啊。 孤愿意以昊天素王的名义起誓,永生永世延续姬姜之间的友谊。 不论是打楚国,还是尊奉王室,但凡洛国有所需要,齐国愿意倾尽全国之力襄助!” 洛瑜这一番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比当日田昌的诡言高出了好几个档次,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其中的逻辑是环环相扣的。 即使洛瑜没有这么高的魅力恐怕齐公也会直接相信。 若是经历了卿族篡权夺位,取而代之公室,甚至周天子正式册封诸侯这种事的话,吕敬估计直接就要给洛瑜跪下了。 但是即使是现在这种形势,吕敬也感觉无比的恐惧,以公爵之尊,对着洛瑜这么一个侯爵太子摇尾乞怜。 洛瑜心中安定,微笑道:“齐公莫急,瑜此行前来,就是挽救齐国公室的,您只需要如此做,便能安定国中,虽然损失有些大,但是却能稳定齐国社稷百年。” 洛瑜开始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计策,一点一点同齐公吕敬商议起来,双方互相将此次能够投入的资源都放上来,渐渐地充实洛瑜的计划。 实际上就是洛瑜在说,齐公根据自己所拥有的全部投入进去,来挽回齐国公室的权力。 两人越是商议,齐公就越是兴奋说道:“太子,您不仅有冠绝天下的姿容,还有超人一等的才能。 孤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来称赞您,齐国将会永远站在洛国一边,直到天命的终结。” 洛瑜举掌微笑道:“邦周的天命万万年,洛氏和吕氏的友谊万万年,只愿共同拱卫周天子,这不负先祖的荣耀。” 齐公击掌道:“以昊天素王的名义起誓,吕氏齐国将永远拥护周天子,愿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 东周时期是剧烈变革的时代,在春秋时期向战国时期过渡之时,由于封建制度本身的结构性弊端,在时间的腐蚀之下,列国的君权不可避免的下移在卿大夫手中。 但洛国是不同的,公室不仅依旧掌控大权,甚至还能援助自己的盟友,齐国因此幸免于难,姬姜联盟得以延续。 周王室在既不增强,又不衰弱的境况之下,继续维持着天子的体面。——《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洛瑜开始秀操作 洛瑜在齐国之中待了不久,将出使的礼仪过程全部走完之后,就离开了齐国。 齐国那些有异样心思的卿大夫们简直弹冠相庆。 “终于走了,这位太子看着俊美无俦,怎么每每视线扫过,就觉得压力极大。” “若是生于洛国之中,又怎么敢有这些心思呢?”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洛国齐国之间的例行出使,但是却不知道,足以影响天下的计划横空出世。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洛瑜还献给了齐公吕敬一个美女,毕竟吕敬实在是平庸,不看着他一点,洛瑜根本就不放心。 齐国再次回到了往昔的节奏之中,大臣们在宫廷之中互相争权夺利,试图掌控齐国的执政之权,壮大家族。 直到远嫁燕国的公主齐姜突然回到了齐国之中,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看着很是狼狈。 一见到吕敬,在万众瞩目之中,齐姜痛声哭着扑到了他的怀中,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泣声道:“君父啊! 燕侯无垢从成婚之后就对女儿百般羞辱,他说燕国是姬姓贵胄,从来都不是齐国的守家犬。 他对齐国很是不满,发泄在女儿身上,为了燕国与齐国的邦交,女儿一直容忍。 但此次实在是不堪其辱,才逃回齐国,还请君父为女儿做主啊!” 说着直接失声痛哭起来,作为公主,尤其是与洛国公室混血多代的齐国公室,齐姜的长相自然是非常的标致,现在梨花带雨,瞧着颇为可怜。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表情很是精彩,齐国臣子的潜意识之中,以为是公主齐姜这样说,结果引来了燕侯的不满。 但是燕国不就是齐国的守家犬吗? 群臣根本就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就是洛瑜计划最精妙的地方,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潜意识。 齐姜在齐国之时就非常受齐公的喜爱,现在她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且燕国对齐国的不屑实在是不能容忍。 吕敬愤怒的说道:“燕国算是什么姬姓贵胄? 他以为自己是洛侯和晋侯吗?不过是北方蛮夷之地的穷困国家而已。 一百多年前,燕国被戎人攻打,几乎就要灭国,是先祖桓公率兵救援,才能够存活下来,最终还将数百里的土地都赠送给了燕国。 这是不逊色于素王分封的恩德,燕侯是何等的狂悖啊! 五百年来,如果没有齐国的粮食、士卒、布帛的支援,燕国早就如同无数的邦国一般,被狄人的潮水所淹没了。 结果燕国不知道感恩,竟然对齐国如此的不敬。 孤便是在深山之中救了一只野兽,它尚且知道要报答孤的恩情。 前些年孤曾经赦免了野人的罪过,遇到危险之际,能以性命救孤。 孤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了他,结果燕侯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 孤对燕侯的恩情,比天还要高,比海还要深。 难道还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上吗?这样无耻的国家难道还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田昌眼见吕敬如此的愤怒,转念一想,前些时日洛国太子来使之后,吕敬似乎不太想讨伐洛国了。 现在燕国这件事或许能够利用,便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国君。 燕侯这样的忘恩负义,毫无礼义廉耻的小人活着,是齐国的耻辱,是上天的不公。 齐国应当立刻将所有的士卒武装,讨伐燕国,将燕侯抓到临淄城中,到那时再看看他的嘴是不是如此的坚硬。” 吕敬厉声道:“田卿你说的好啊,就应该这样,立刻下令将齐国的士卒征发,孤要踏平燕国,毁掉燕国的社稷。” 面对盛怒的齐公和帮腔的田昌,即便大冢宰也有些不敢硬怼,毕竟现在的齐国公室还是有实力,田氏的势力更不用多说。 况且这件事情确实是燕侯做事太过莽撞,应该被教训,至于什么踏平燕国,毁掉社稷的话,听听就行了。 完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几位上卿私下里对视几眼,同时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神情。 他们和田昌的想法一样。 洛瑜来使之后,再想要劝说国君和洛国为敌还需要费一番劲,但现在国君直接和燕国对上,还要尽起全国之兵,这岂不是大好的机会嘛。 这几人虽然是政治上的对手,但是在削弱公室力量上却是盟友,在心照不宣之间就互相达成了合议。 于是纷纷学着田昌,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田卿忠正,合该如此,臣愿意为国君做先锋官。” 没有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则有不同意的,“国君,燕国毕竟算是姬姓的大国,臣认为还是要先将情况问清楚再说。 否则贸贸然的派遣大军前往,可能会遭遇战败,这对齐国来说不是好事。” 于是田昌他们再次和这些反对的臣子吵了起来,吕敬冷哼道:“不必再劝了,此番定要让燕国付出代价,通知齐国所有的封臣,尽起大军。” 嘴上下着令,眼睛望着眼前的群臣,齐公只觉得冷汗涔涔,扑在他怀中的齐姜泪光涟涟,却满是恐惧之意。 原来洛瑜早就预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之前就和吕敬说过:“齐公,您认为若是您提出要举全国之力伐燕,群臣会有什么反应?” 齐公道:“想必是会先劝孤给燕侯回信问问清楚,然后孤非常愤怒,最终还是会同意。” 没想到洛瑜却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齐公,您看吧,当初劝您和洛国为敌的一定会直接同意,其他人反而会反对,原因您是知道的。” 现在田昌这几人的反应就完全在洛瑜的预料之中,这让吕敬更是相信洛瑜所说。 他赶紧垂下了眼睑,因为他的眼中全都是愤怒,心中则是满腔的寒意,他实在是没想到齐国轮流执掌国政的这些卿大夫,竟然对君威蔑视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们的心中还有没有孤这个国君? 这到底是谁的齐国? 这是姜姓吕氏的齐国,不是你们这些逆臣的。 齐公的心中狠狠的说着,但是他不能显露出分毫,这些逆臣都是非常警觉的人物。 尤其是田昌,短短几十年之内就能为田氏营造出这样的声势,可以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保密,在请君入瓮的关键时刻,给予这些卿大夫致命的一击,所以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洛瑜定下的计划之中,只有齐公吕敬,燕侯无垢,公主齐姜四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现在田昌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在这种表面热烈,实际上各怀心思的氛围之中,齐国的军队开始分批集结,然后开出齐国。 齐国的疆域确实很大,其中封臣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封臣在全国总动员的命令之下,纷纷出征。 这种声势浩大的战争,上一次还是彻底奠定齐国天下第一的鄢陵之战,再上一次则是霸主之路开启的灭莱夷之战,但不论是哪一场战争,都已经是百年前了。 齐国群臣眼见国君这么大张旗鼓,貌似是真的想要灭掉燕国,气氛更是紧张起来。 在齐国的大军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一支数百人的敢战士隐藏为商队进入了齐国之中。 这是为了里应外合,控制临淄而准备的后手,吕敬自己只想着要诛杀这些臣子,洛瑜却说道:“这些上卿之间既然有联络,他们在临淄的府邸之中,定然有许多的僭越之物。 这些人的罪行一定不仅仅只有这些,收集证据是非常重要的,否则空口无凭杀死执掌国政的世袭卿大夫。 您国中的卿大夫定然人人自危,这是不利于您之后治理国家的。” 洛瑜的统率和军略属性,都高达84,他还学习过齐国的《太公兵法》,姬昭的《天演》,孙子的《孙子兵法》等等一系列兵法,可以说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此次洛国的大军就由他所统帅,当然洛国之中经验丰富的将军还是要随军参谋。 望着一列列聚集起来的士卒,洛瑜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老将军,务必将消息封锁,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动向,否则大事难成。” “太子您放心,这一次农兵的抽调都是以训练名义,只抽调了很少一部分,主要都是公族的儿郎,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洛国的军队自然不能走齐国和洛国的城池之间,洛瑜率领着大军先向着卫国境内而去,然后向北折向靠近晋国的边境线,但是这一块目前还属于是蛮夷的地盘。 这里是太行山地带,没有很大的耕作价值,所以现在列国还没有对这里产生什么心思,这些蛮夷也龟缩在山中,轻易不走出大山。 洛瑜率领着洛国的军队,沿着山脚一路向着燕国迂回,从这里行军虽然麻烦,但是能够保证隐秘性。 他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老将军,让随军的公族子弟将太行山之中的详细地形画一下,等晋国会盟完,便率领着诸侯征讨这里吧。 据说在太行山中有名为中山的蛮夷部落想要仿效戎狄、鲜虞立国了,这是不允许的,中原之地必须完全掌握在诸夏列国的手中。” 这一次算是诸夏之间的内斗,但若是这些蛮夷以为自己能够捡便宜,晋齐洛燕四国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肥沃的中原之地,有八成都落在诸夏列国的手中。 其实洛瑜想过把齐国即将战败的卿族放逐到太行山之中,但最终还是因为这是齐国国内的事务,齐公定然是不愿意的,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此非天命,实洛之翼也 齐国的军队从两国的边境线进入之后,这么多的军队,自然不会全部走在一条道路上,很快就规划了几条进军的路线。 齐国的公室军从左侧太行山迂回,田昌家族的军队则在主攻方向,负责吸引主要的燕国军队。 另外以大冢宰为首的几个卿族则在右翼,其他的封臣各自追随自己的主君作战。 至于后勤则要统一调配,根据三支大军的进行方向来调整粮草的输送,这一条几方同意是因为所有人都想着截断粮道,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杀伤。 燕国军中。 国中臣子满脸的灰败绝望道:“国君,现在齐国尽起全国之兵而来,可怎么办啊!” 燕侯无垢笑着没说话,见到他这副模样,不聪明的人心中满是愤怒,招惹下这样的弥天大祸,还能笑的出来? 聪明的人则有些好奇其中的玄机,直到关于齐国军队的情报到了燕侯手中。 不仅仅是行军的路线,还有兵力的分配,器械的数量,粮道所在的位置,现在的齐军对燕国来说基本上算是透明的。 “这……” “昊天素王在上……” 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这诡异的一幕,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玩意一看就是制定计划的人送来的,夏商周两千年,两国交战,结果敌方首脑是奸细? 这种场面谁见过? 反正我没见过! “国君,这是为何啊?”最终燕国群臣将目光放到了燕侯身上,他明显是早就知晓这件事。 燕侯无垢微微笑着,然后陡然之间严肃起来,将其中一张画着地图的布帛甩出,大声道:“事成再说,现在立刻聚集大军,赶到这里设伏。” 实际上对于这件事,当初洛瑜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但是现在事实真正的打了他的脸。 齐国是燕国的后盾之一,在姬姜联盟之中,燕国对于齐国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燕侯是依靠齐国和洛国存在的,若是齐国出事,燕国也讨不了好,这让燕侯心中非常的后怕。 洛瑜离开前的话犹在耳边回响,“燕侯,列国君主之间一定要守望相助,否则这种事情一定会层出不穷的,您在燕国之中也要小心。” 齐国的大军分成几路向着燕国之中开始进攻,但是王室的军队行进了不过十里就开始向着田氏军的位置而去。 田昌率领着大军向着预定的地点前进,起码前几天的行军还是要装一下,卖队友最合适的时间是会战之时脱身,田昌是其中的老行家了。 但是他还是不够阴险无耻,相比较会战脱身,直接半路伏击才是最毒的。 走到一处山坳之中,田昌望着右侧高耸的崖壁,大声笑道:“可笑那燕侯无垢不知我军从此而来,若是在此地设下一军埋伏,那可就损失惨重了。” “轰隆隆!” 只见话音刚落,就有巨石落下,直接砸在了田昌军的后军之中,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时有神射手隐隐约约之间望见山崖之上竟然有人,连忙大声喊道:“家主,山上有人,是燕国军队!” 真有伏击? 田昌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呢?燕国军队不据城而守,竟然还敢出来与我交战? 而且燕国怎么会知道我军会经过这里,除非他们之前就知道我们的进军路线,然后在路上等着我们?” 但是现在燕国军队就是出现在了这里,田昌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可能是出大问题了,但是现在来不及想,连忙指挥着士卒们开始向着山坳之外狂奔。 田昌的家臣怒道:“家主,一定是另外几家出卖了我们。” 根本没人怀疑吕敬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国君,田昌气急败坏的骂道:“这群人如此的卑鄙无耻,如此的贪婪,公室还没有扳倒就想着互相争斗,真是一群难成大事之人。 撤出山坳,不要和燕国军队纠缠,想消耗我的军力,做梦!” 然后转弯就见到燕国的军队竟然阵型齐整的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厚厚的盾牌好几层,甚至还有木桩好抗拒战车的冲锋,这一看就是要硬碰硬的打一场。 田昌一见燕军竟然铁了心要和自己战争,愤声道:“姬无垢猖狂,难道以为他是诸侯就比得上大国上卿吗? 管仲执政齐国之时,天子尚且要以上卿之礼待他。 田氏人口甲士两倍于他,他竟然如此的不尊重,等到我执掌齐国,定要灭掉燕国,以报答今日的恩情啊。” 男子称氏不称姓,现在田昌竟然用姓来称呼燕侯无垢,这几乎是指着鼻子骂,这不是愤怒到了极点,而是恐惧到了极点。 这时燕国军中走出一员猛将,大声喝道:“齐国田昌,身为诸侯卿士,我国国君当面,还不下车行礼吗?” 按照周礼的规定,田昌不仅仅要行礼,还不能伤害燕侯,但是田昌直接要被气炸了,燕侯你先不守礼,直接埋伏,现在让我守礼是吧? 田昌没想到燕侯这么无耻,而且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断地撩拨他,当即怒道:“既然燕侯如此的不知进退,那就好好的和他做过一场,让他明白小国君主不如大国之卿的道理!” 于是田昌的私兵迅速的调整着阵型,燕国军队同样列阵以待,燕侯满脸轻松,根本不在意田昌私兵的雄壮,大声笑道:“向身着黑衣的齐军射箭,看好了,是黑衣的齐军!” 经过几轮箭雨之后,田昌的军队和燕国的军队厮杀在了一起,燕国主要是缓缓地抵御着田昌地攻击。 就在这时,有一支打着洛国旗号的军队,突然从田昌军队的侧翼杀了出来,人数看着不多,但却皆是带甲的士卒,微微望去就不下五千! 洛瑜身上披着重甲,就连面部都严丝合缝,挥剑大喊:“杀齐军,诛田昌!” 田昌只觉亡魂皆冒,手脚冰凉。 洛国的军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几十年之间就渐渐地将齐国的权力收拢在手中,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恐怕是洛国给他设下的一个死局。 “洛国的军队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燕国寻找洛国作为盟友,但是齐国距离燕国要比洛国近的多,而且还提前就准备大军,洛国就算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现在就来到燕国。 除非……” 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除非洛国早就知道齐国要进攻燕国! 这些人疯了吗?消灭了田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以为洛国在这里,还能消灭公室的军队吗? 简直是在做梦!” 田昌数十年的心血很有可能葬送在这里,让田昌再也无法淡定,他的心中满是对背叛者的痛恨。 但是他的家臣却不如此想,满脸恐惧道:“家主,那几家何德何能请动洛氏出手呢?这一定是国君所为啊!” “轰!”洪钟大鼓在田昌脑海之中炸响,他眼前一黑几乎要从战车之上栽下来,吼道:“逃! 我们不是洛国燕国联军的对手,将家族最精锐的甲士全部带上,逃回封地。 难道吕敬敢在国中掀起内战吗?” 家臣的目光望向后军之处的滚滚烟尘,惨然道:“家主,来不及了!” 从身后传来的战车轰鸣之声,彻底将田昌的希望打断,本来应该在另外一条行军之路上的公室军队,竟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齐公吕敬脸上畅快之意,大声笑着:“诛杀田昌,振兴公室,就在今日啊! 告知诸军,杀田昌者,封上卿,赐百里土,赏千金。” 震天的杀戮之声传到田昌军中,所有的士卒脸上都是恐惧,埋伏,围攻、国君、洛国,一条条一件件足以压垮他们。 “明白了,全明白了,这是洛瑜和吕敬一起给我们几个卿族设下的局啊! 真是狠啊。 竟然舍得将这么多人一起杀死,吕敬他就不担心齐国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二流列国吗?” 齐公当然会担心齐国的实力衰减,但是他更担心齐国公室的大权旁落。 洛瑜更是明白,若是齐国从姜姓手中失去,洛国是必然要和齐国来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的。 所以现在这种将损失控制在范围之内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况且在洛国看来,至少几十年之内,晋国、洛国、吴国是足以和楚国秦国抗衡的。 齐国更多的用来制衡宋国这个殷商后裔建立的二流国家,即使实力削弱之后也足够了。 燕国这边见到洛国军队出来时,纷纷都是一惊。 谁不知道洛国是齐国的血盟,从素王时期到现在五百年了,双方之间纵然时有龌龊,但是最终都会走在一起。 但是洛国刚刚出现就冲向了齐国的军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到齐国的王室军出现,然后攻击起了自己的军队。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荒谬的感觉,远比先前见到齐军情报时还要荒谬,但是紧接着他们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燕侯望着脸色各异的卿大夫,很是畅快的大声笑道:“齐国上卿田昌,背叛齐公,妄图弑杀君上,取而代之。 燕国乃是齐国的血盟,孤是齐公的女婿,协助诛杀田昌。 传令,全军掩杀,立下功劳者,重重有赏!” 于是三国军队齐齐掩杀,田昌军大溃,这些士卒大部分都是忠于田氏的,只能斩首,一时之间,山坳之中,血流成河。 …… 夷公杀田昌于燕。 公曰:中山之狼,得志猖狂,天命昭昭,终赴黄粱! 昌曰:吾之败,妫姓卑也;君之胜,姜姓贵也。 此非天命,实洛之翼也! 公大怒,杀之,弃之荒野。——《史记·齐世家》 这一章的末尾想写很久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一句太妙了,曹雪芹就是神。 (本章完) ------------ 第八十七章:陈国:你不要过来啊,我有爹 田昌伏诛,追随他的封臣、私兵全都要死,只有那些外围之人和最普通的农人才能够存活下来。 足足数千能负甲的士卒就这样死在了内斗之中,诛杀这些人,三国联军的损失虽然远远少于早已溃败的田氏军,但是伤亡还是不少。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吕敬诛杀田昌之后,意气风发的说道:“燕侯、太子,田昌伏诛,他的同党还活着,还有那些与他相互配合的逆臣,早日诛杀,才能回到国中处理后事。” 处理后事?不过是回国再杀一通罢了。 齐国经此一役,定然是实力大损,这还是在燕国之中设伏,野战诛杀,若是在齐国之中真正的据城内战,恐怕会旷日持久,将齐国打成一片白地。 现在已经是国力损耗最小的办法了。 这件事情这么大,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很快就传遍了诸夏列国。 现在正是君权和臣权激烈竞争的时期,不仅仅是齐国之中有这种事,其他的国家同样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孤立发生的事情,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最终在另外一个地方造成无比巨大的影响。 这件事引起的反应之大,完全超出了君主诛杀权臣的范畴,传到郑国之后,郑国卿族惶恐至极。 郑国国相将卿族的领袖全部召集起来哀声道:“齐国公室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差,尚且要诛杀卿族,郑国公室已经沦落到连祭祀用的肉都拿不出来的地步,还是姬姓的国家。 如果郑侯哭诉自己被卿族欺压,洛国难道还能不出手吗? 看看田氏的下场,现在该如何做?” 但其实他们真的是多虑了,从僖王时期开始,郑国一向都与洛国关系不亲近。 而且郑国公室太拉了,扶助郑国公室就要洛国大出血,若是为王室出血也就算了,郑国还不配。 但是他们不知道,最终还是国相狠声道:“国君身体一向不好,过些时日,带国君打猎锻炼一下吧,这是忠臣所应该做的。” 在诛杀卿族之事仅仅半月之后,郑侯在打猎之中,意外坠马身亡,一个仅仅只有一岁的公子登上了郑侯的位置。 郑国的忠臣纷纷痛哭,各自请罪,辞去了卿位,让自己的儿子继承。 这些纷乱繁杂,对郑国的影响还不是最大的,毕竟郑国的实力还算是比较强,国君薨逝,还有卿族保卫国家。 在郑国之后,还有几位国君纷纷坠马而薨、房事过度而薨、脚踩空而薨,千奇百怪,洛瑜沉默。 但陈国是真正的慌,齐国的田氏可是陈国曾经的公室啊,虽然当初是出奔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毕竟是同宗,双方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陈国公室一直通过田氏和齐国联系。 现在田氏谋逆,甚至被说成是妄图对吕氏齐国取而代之,陈国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陈国从建国之初就不算是强,最强的时期就是洛苏摄政之时,等到洛苏薨逝,陈国同样开始衰落,到现在,以陈国的疆域和人口,是个典型的三流国家。 陈国宫中,陈侯和群臣面面相觑。 “国君,陈国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齐国的田氏是陈国的同宗,田氏的起家过程还得到了陈国的援助,洛国和齐国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王室衰微之后,异姓诸侯就成了洛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万一洛国和齐国借着这个借口来攻打我们陈国,那又该怎么办呢?” 陈国国君满脸的担忧,因为陈国真的给过田氏很多的支持,这种支持小宗的行为虽然有点不好看,但其实是很常见的。 但陈国只是希望田氏在齐国之中的地位能够高一些,然后回馈陈国一些好处, 比如齐国和陈国可以联合起来攻打宋国,在战争之中割下宋国那些肥沃的土地。 结果现在全都泡汤了,还引来了齐国必然的敌视。 陈侯叹口气道:“若是齐国来攻,陈国一定是难以抵挡的。 如果到时候战败,齐国一定会让陈国给他们割让土地,但是陈国的国土本来就已经非常小了。 如果再为齐国割让的话,宋国一定不会放过陈国虚弱的机会,恐怕宋国吞并陈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国和宋国同样都是素王所建立的二王三恪。 洛国对我们这些前王后裔监管愈加严密,若是陈国灭亡,洛国是不会像帮助那些姬姓国一样,为陈国复国的,五百年的社稷难道就要这样覆灭吗?” 陈侯实在是太憋屈了,就和田昌死前一样,在邦周这片土地上,不姓姬姜,就连呼吸就是错的。 之前给你地位是让你听话,现在你不听话,就把赐予伱的一切全部夺走,真是霸道啊! 在陈国君臣互相对视,束手无策之时,出身陈国公族的大夫陈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陈皮出列大声道:“国君,您不需要如此的担忧,臣有一策,可以免除您的后顾之忧。” 众人一见竟然是陈皮这位陈国之中比较有名的狡能之人,他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求学,精擅机巧之变,孔子评价他:善辩、性狡、思邪,就是说这是个有歪才的人,心术不正,不能成大道。 但是陈皮还是有才的,见到他自信满满,陈侯当即喜声问道:“大夫可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陈皮环视一周,眼中满是傲然之色,满堂卿士,皆是无用之人:“国君,数十年前,晋国、楚国、秦国三国签订弭兵之盟,洛国作为见证,齐国以晋国盟友的身份同样参加了盟约。” 这件事情整个诸夏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和陈国有什么关系呢? 陈国又没有参加,齐国和洛国打过来合情合理啊。 陈皮开始了自己的骚想法:“弭兵之盟虽然是四国签署,洛国见证,但是盟约之中却明确的说了,各个国家的属国都应该属于签订国的势力范围。 所以只要陈国愿意臣服于楚国,给楚国进贡,以附庸属国自居,现在这样的局面,就能够直接解决。 洛国永不背盟,齐国和洛国一起,即使再想要进攻陈国,也会咽下这口气的。” “嘶!” 陈国君臣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被陈皮这骚操作秀的头皮发麻。 想张嘴说些什么反对一下,但是陈皮大夫的主意虽然歪,但是理论上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毛病,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毕竟属国和盟友是完全不同的,简单来说,属国是没有完整的主权的! 尤其是陈国是侯爵,楚国也是侯爵,一般都是低爵给高爵当藩属,现在让陈国给楚国当藩属,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见到陈侯纠结着不说话,陈皮大夫当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作为一个贴心的忠臣,这个时候就要给国君台阶下。 于是陈皮眼珠一转,开始忽悠道:“国君。 臣听闻在宋国之中,有一个农夫在野外得到了一朵非常美丽的花,他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宋国人都很是喜欢,于是纷纷出价,有人愿意出一只鸡的价格换取他手中的花,他很是心动。 但是心中却想:‘我刚刚来到集市上就有人花费一只鸡来换取手中的花,那就再等等吧,一定有更多的人来。’ 众人见到他不愿意交换,于是纷纷散去。 结果他从早上等到晚上,等的手中的花都枯萎了,再也没人来换取他手中的花了,这时他很是懊悔的说道:‘如果先前换到那一只鸡就好了。’ 国君,现在陈国的宗主权就是那一朵鲜花,陈国的社稷就是那一只鸡。 如果用宗主权来换取楚国的庇护,陈国的国土保存下来,就是得到了那一只鸡。 如果您现在不愿意臣服楚国,那么等到失去了陈国的社稷之后,宗主权难道还会存在吗? 您现在不愿意给楚国做藩属,等到齐国的大军攻来,宋国的大军攻来,那个时候想要做藩属也没有机会了。 况且,所谓的藩属之策,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天下纷乱之后,哪个小国不是今天臣服一国,另外一日便臣服另一国呢? 楚国的郢都距离陈国有上千里的路程,这么远的距离,难道他们能够直接管辖到我们吗?” 这一番话,彻底说动了陈侯,他已经想要同意了,但是国相先出来问道:“陈皮大夫,您所说的,的确是正确的,但是现在楚国正在和吴国作战,我们成为楚国藩属,是否要参与这一场战争呢?” 陈皮笑道:“吴楚之间的战争,正是陈国的机会。 颖国参与了这一场战争,所以吴国获得了一个稳固的后方。 如果这个时候和楚国交谈,陈国愿意在颖国的身后攻击,难道楚国君臣会对陈国提出苛刻的条件吗? 不与吴国作战,只与颖国作战,陈国是不畏惧的。 这是陈国投靠楚国最好的时间了。” 陈皮从头到尾都考虑的很是周全,于是陈国君臣互相又商量了一番之后,就决定按照陈皮的方法来做,直接投向楚国。 …… 洛国数百年未曾变化过的维护姬姜联盟的严苛立场,保证了齐晋始终拱卫周王室,但是这种基于血缘关系建立的异常封闭的联盟,不仅仅间接促成了秦楚之间的联盟,还在一个个将异姓诸侯剥离,这是必然出现的结局。——《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楚国项刺,为王赴死 在中原人心动作频频之时,楚国和吴国正在汉阳平原之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疯狂的厮杀着。 表面上这一场战争打的非常乱,但是庆忌和孙武的目标很是清晰,这是孙武研究了很多年得到的唯一快速制胜的方法。 “从大江之上,溯流而上,一定会被楚国堵截,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有走信阳通道,才能一战而下,但是关键是将楚国的精锐主力拖在汉阳平原之上。” 这是孙武制定的战争规划,但是战争形势的发展很快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吴国本来只是想要将楚国主力牵制在汉阳平原之上。 却没想到楚国的大将,太过愚蠢,孙武策划,加上身披三层重甲的庆忌太过勇猛,连连斩首楚将,结果吴军连战连捷。 如果不是陈国骚扰颖国有效,让吴国粮草有些难以为继,甚至能一路平推到汉水之边。 最终两军暂时对峙起来,楚国稍微松了一口气,陈国更是有些得意,以小国之域,却能干涉大国之争。 孙武眼中寒气深深,“国君,陈国袭扰,再想要和楚国在汉阳之上大战已经不现实。 还是要按照之前的战略,走信阳通道,直扑郢都。 首要目标是抓获楚国的贵族,次要目标是尽力毁掉他们的土地,再次要目标是将楚国的人口掳走。” 庆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君臣二人本来就没有想到能将江汉平原收入囊中,之前预计的是沿着颖水大别山分界,但现在可能有机会重新将楚国堵到汉水以西。 计划定下,英明神武的君臣二人便直接开始实行,后知后觉的楚军在失去了吴国军队身影之后很久,才向郢都汇报。 郢都。 这些时日和吴国的战争,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现在整个楚国之中都是一片的浮躁之气,还有一股惶惶的不安之感。 “吴国不会是想要直接突袭郢都吧?” “这怎么可能呢?长江之上,我大楚的舟船之利还不是吴国所能比较的。” 但当吴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信阳,并且将楚国最后的精锐军队打崩之后,郢都之中的贵族顿时慌了。 王宫议事大殿之中,几乎整个楚国的贵族,都聚集在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灭顶之灾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王太后满脸焦急恐惧,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在战争之中,这种美丽只会是祸事。 这时项刺站了出来,他是项城的孙子,项城则是前任的国相令尹。 他望着慌乱的楚国贵族,很是失望,厉声道:“都安静下来吧,不要再吵闹!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难道就值得这么的慌张吗? 鄢陵之战的时候,楚国所有的军队都葬送在了中原,楚国现在不还是如此的昌盛吗? 吴国又不是洛国,素王不会保佑他! 至高的太一在天上,楚人永不屈服!” 项氏在楚国之中的威望本就很高,与王室是近亲,关键是在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时候,项刺这副样子就让人非常的安心。 现在的楚王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而已,摄政的是王太后,主政的国相则是景氏。 国相对于项刺的表现很是不满,立刻就想要发作,蠢货的特点就是即使天都要塌了,但是他还是要内斗。 好在王太后先开了口,她是个没有主见和能力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现在见到项刺这样的英雄气概,顿觉心安,忍不住欣喜问道:“项卿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吗?” “良策?” 项刺叹息道:“吴国这是谋划了许久,冲着郢都而来。 若是之前能够和吴国在汉阳打个平手,或者能够在信阳将吴军挡住,现在还能谈判。 但是战场之上一败涂地,还想要凭借言语就将敌军退去吗? 若是数百年前,项氏的先祖还在,或许能够凭借素王的保佑做到,现在就是做梦。” 除非是那些虽远必赔的国家,否则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项刺的话让大殿之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落下,但是项刺并没有绝望,他望着王宫之中的所有人。 微微闭眼,脑海之中是自己祖父的淳淳教导,他睁开眼大声道:“现在虽然遭遇了失败,但这只是吴国的战术成功而已。 楚国依旧是吴国根本触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江汉平原和南阳盆地之中的人口还在、土地还在,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某些无能之人而导致的失败。 现在楚国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郢都被攻破所造成的损失,臣请王太后与王上避退秦国之中。 秦楚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定然能请秦国出兵,只要王室还在,就能将楚国各地的兵全部都调到王都之中。 到时候吴国是不会和我们在江汉平原、南阳盆地之间作战的。 晋国、洛国、齐国有弭兵之盟在,吴国不可能是联军对手,到时候汉阳平原之上还能争斗一番。” 项刺停顿一下,盯着王太后绝然道:“王太后,王都现在是不能待了。 您要立刻带着王上和贵族出奔,若是落到了吴国的手中,那么楚国这一次就真的要元气大伤了。 之后还怎么和晋国齐国洛国争霸天下霸主的位置呢? 至于吴国的军队,交给臣来断后吧。” 断后! 现在以王都之中和周围的兵马来阻挡吴国的军队,说是断后,不过就是送死罢了。 他语气铿锵有力,仿佛不是要去送死,而是赴宴一般,王太后看着更是美目之中异彩涟涟,后悔怎么没有早日重用项刺,于是柔声道:“项卿,不可啊,您是楚国的擎天之柱,若是楚国没了您,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断后之事还是交予其他人吧。” 项刺叹声道:“王太后、王上。 从先祖洛宴入楚,先王将洛氏分封到项地,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了,项氏受到了历代先王多少的恩惠呢? 现在只不过是把这些东西全部都还回去而已。 臣意已决,还请您携带王上,立刻从长江向着巴蜀撤退,转道前往秦国。 万一走汉水碰到晋国的军队背盟,那就万事休矣。 其他的贵族则从汉水转道,晋国不会针对小贵族,他们是安全的。 希望您带着秦国的援军回来的时候,臣还活着。” 秦楚开拓巴蜀,就是为了让两国之间能够互通有无,没想到第一次用上竟然是楚国王族逃命。 王太后直接走下殿中,执手泣泪道:“国家危难的时候,才知道您的忠诚,这是妾的罪过,为您加封令尹的身份,这是唯一所能做的,国相还请保重啊。” 项刺向着王太后微微躬身,然后目光落到了小楚王的身上,他前行几步,跪在地上叩首。 “臣刺,叩谢王太后、王上。” 楚国王宫大殿之上,群臣噤声,只有项刺一人的声音响彻。 他微微躬身,他跪伏在地叩首,说愿意效死,用自己的命来换王的命,太阳照进大殿,落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层金光。 这一幕落到坐在王位上的小楚王的眼中,一瞬间,他好像见到了太阳。 那个英雄一般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很是温暖,他轻轻的呢喃着,没有人听到,“项氏,项氏。” 项刺的执行力很快,在王太后将楚国令尹的位置交给他之后,他没有丝毫耽搁的就将第一批出逃的贵族名单拟好。 还有大量的王都之中的精兵,全部出奔保护这些贵族,一批批的贵族有条不紊的离开了郢都之中。 他自己则带着各家留下的不少军力,开始在江汉之上布置,开始准备迎战孙武。 他知道不是孙武的对手,那个人能够凭借着吴国的国力将楚国打的丢盔弃甲,这是一个不世出的战神人物,但是项刺并不惧怕。 “至高至贵的素王,你看吧,项氏的子孙,不比洛国之中的本家差。 即便没有您的保佑,项氏依旧可以忠诚的对待王室,项氏依旧可以庇佑楚国永远的繁荣昌盛。” 项刺望着忙忙碌碌的郢都,心中暗暗道。 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项刺是比先前的楚国将领强了很多,确实给孙武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是在吴楚之间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争之后,损失了大量精兵之后,两国早已攻守易势。 面对孙武这种超级军事大师,除非是熊顿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兵主,或许能够从战术之上直接将孙武完美的战略计划所破解。 很明显项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尤其是贵族撤退还带走了大量精锐的情况下,郢都的大门轰然破碎。 “一战之败,数十年的积累,毁于一旦,下次楚国复兴,看不到了。” 项刺不愿投降,被庆忌亲手格杀,杀掉项刺之后,庆忌有些感慨,“项氏是所有的洛氏小宗之中,最有洛氏忠正之风的,颖国的公室和项氏完全不能比啊。” 孙武摇摇头道:“国君,郢都之中的上层贵族都已经逃走了,最大的目标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但是他们走的匆忙,还有无数的财富留在这里。 楚国恐怕是前往秦国搬救兵了,我们的时间不算多。” …… 吴楚之战的影响是巨大的,在第三卷中,编者提出了姬姜联盟与嬴芈联盟之间的铁幕彻底落下,两大军事集团彻底形成。 双方在崤函之地和鄢陵之地对峙,在伊洛之战后,晋国为秦楚两国割土,嬴芈联盟在渭河平原、南阳盆地、汉阳平原都占据了优势,但是吴国的异军突起,迅速的战争为双方之间重新划定了势力范围,双方对峙的前线推到了颖水一带。 这种双方之间的此消彼长主导了未来上百年,尤其是对人的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单打独斗彻底消失,无联盟不作战的思维贯彻到每个人的身上,影响深远。——《剑桥中国史·东周卷四》 (本章完) ------------ 第八十九章:六百年,邦周天命依旧在 在吴楚两国的战争正在进行中时,晋国开始准备称霸了,重耳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在正月之时,周天子进行了占卜,得到了“大吉,和”的卦像。 这是一个好的年份,结果现实明显相距甚远。 新兴东南霸主吴国和老牌南方霸主楚国,在江淮流域、大江之上、汉阳平原之上到处开战。 从鄢陵之战起,两国就一直在角力,这算是十几年前大战的延续,只不过这一次异常的惨烈。 超过千里的疆域之上,大部分的方国和部落都被卷了进去,甚至就连那些蛮夷部落都不能脱离战争的漩涡。 要么参与这一场大混战,要么就带着自己的部落向更南方的十万大山之中而去。 但是对于中原诸侯来说,这些事情都太过遥远,他们最关心的是,在遭遇了伊洛之战的惨败之后,晋侯重耳再一次的开始了自己的会盟霸主之路。 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晋国的实力大致恢复,但是限于弭兵之盟的影响,毕竟洛国的面子要给,所以晋国现在主要走以德服人之路。 重耳毕竟依旧是天子册封的方伯,而且实力恢复大半的晋国依旧是天下第一强国,所以这一次的会盟,洛言选择了全力的支持他。 而且洛国同样想要借助这一次会盟,向所有人展示邦周天命的稳固。 即使是姬姜联盟内部,同样需要不断地压制晋国和齐国的僭越之心,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所存在的根基是王室。 洛瑜和齐公吕敬、燕侯无垢三人联袂而至,这是重耳第一次见到洛瑜。 洛瑜依旧是那般的光彩照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心生好感,重耳一见之下就非常的喜欢,连连称赞道:“太子瑜,自您出世以来,美姿容之名便传遍列国,但孤还未曾见过,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世间绝无仅有的人物啊。” 洛瑜学着西子曾经调侃自己的话说道:“瑜的姿容不过是上天所赐予的,晋侯您的霸业却是自己成就的,这才是天下豪杰,青史之上留名的大丈夫。” 洛瑜说话永远都能让人相信,重耳更是畅快笑着,短短几句便将两人之间的陌生彻底抹掉,像是相处了数十年的老友一般。 会盟之地,列国君主之间各怀鬼胎,但是表面的气氛却很是热烈,很多人的目光都带着些诡异的意味,落在楚国和吴国的使者身上。 “楚国和吴国在南方厮杀的那么惨烈,竟然还同时来参加会盟,这不会直接打起来吧?” “秦国也来了,他们不会忘记了,上一次将晋侯从霸主宝座上打落下来的,就是他们两国联军吧?” 以楚国和秦国的实力,当然不需要向晋国朝贡,派人去参观晋国这一次的会盟,只是单纯的体现三国之间的友好。 秦国和楚国的使者向晋侯重耳献上了礼物,笑道:“晋侯,国君为您献上美玉,赞扬您的德行和功绩,当之无愧的中原霸主,昊天素王会保佑您。” 然后见到吴国使者的礼品,纷纷讥笑道:“听闻吴国盛产利剑,果然便将利剑带来,这宝玉如此的劣质,却作为献给晋侯的礼物,吴国已经贫困至此了吗?” 吴国使者闻言冷声道:“蛮夷之人难道懂礼吗? 礼不在价值的贵贱,而在情谊的深厚,我吴国乃是姬姓贵胄,与晋侯乃是同宗血亲。 你们穿着华贵的衣服,却像是带着帽子的猴子,看着颇为可笑,还在这里跳梁,待吾回去之后,定然在史书上记下你们今日的丑陋可笑。” “你!” 楚国使者顿时就炸了,他们最烦的就是中原诸侯称呼他们为蛮夷,尤其还是吴国这个正互相厮杀的仇国。 秦国使者同样是怒目而视,甚至想要直接出手将对面这个吴人的脑盖骨砸烂,让他知道老秦人的武力充沛。 晋侯重耳望着这一幕有些头疼,脑瓜子都在嗡嗡的响,这三个国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秦楚就不用说了,当年的惨败他还没有忘记。 吴国虽说是姬姓,但是重耳心里唯一信任的姬姓国就是洛国,吴国在他眼里和楚国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互相怒视的吴国和楚国使者,重耳心中想着,伱们两国打仗就好好的打,反正晋国现在也不会动手,来我这搞什么。 作为主人不好直接下场,洛瑜面容之中带着一丝寒意笑道:“三位贵使,晋侯乃是东道主,莫要在此刻争斗,这是不尊。” 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晋侯重耳和笑容之中带着一丝寒意的洛太子瑜,几人安静了下来。 周天子自然是要亲自参加会盟的,这一代的天子与重耳之间,算是共患难的关系。 当年伊洛之战,王畿的军队追随着晋国出战,结果损失惨重。 重耳这些年自己发展的时候,也没忘了王室,所以现在王室和晋国的关系非常融洽。 会盟之时,天子和洛瑜站在高台之上,祭祀昊天和素王,所有中原的诸侯都赞颂着昊天和素王的伟大。 无数的士卒匍匐在地上,齐声颂唱,刀剑林立,寒光凛冽,人群却宛如潮水一般。 洛瑜望着列国诸侯,见到众人面上都带着丝丝肃然,心中暗忖,果然这种盛大的仪式,最能震慑混乱的人心,彰显王室的天命。 天子祭祀完之后,转身对着所有的诸侯大声道:“诸公! 晋侯德行之高,当世没有可以媲美的人,晋侯功绩之大,当世没有能相比的。 寡人曾想赐予晋侯公爵之位,晋侯以德行不足,上天还没有赐予为由拒绝。 但是中原的霸主,如果没有公爵的爵位,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今日祭祀昊天,已经传下旨意,重耳当进位公爵,还请晋侯莫要推辞了。” 洛瑜同样在高台之上,大声道:“素王与昊天同,晋侯受命,当进公爵,统率诸夏,清剿夷狄!” “素王万万年!” 所有人连呼三声,之后诸侯们便分批躬身劝道:“晋侯您德高功大,执掌方伯,理应进公爵之位,这才是天地至理啊!” 会盟之地无数的甲士纷纷大吼道:“受!受!受!” 声震四野,数里之内的飞鸟都纷纷惊走。 于是重耳抬头望了望高台之上的周天子,微微躬身道:“臣重耳,多谢王上厚爱。” 随后就一步步登上高台受封,秦国和楚国的使者眼神之中满是震撼,互相低语道:“这等势大,你我二国,终生不得尝矣。” “邦周天命已经快要六百年了,却不见坠落,上天竟然是如此的眷顾周人吗? 难道还能延续八百年,甚至一千年吗? 真是让人心寒,回到国中定要向国君如实禀报,短时间之内想要进入中原怕是奢望。” 会盟是最能看出各国动向的,秦楚两国的贵族就从中看到了中原诸侯对王室的认可度还是极高的。 吴国和楚国这两个诸夏国家在汉阳平原之上打生打死,然后看着中原诸侯歃血为盟,相约共同出兵攘除夷狄,实在是相当的割裂。 实际上从齐桓公之后,攘夷会盟已经很少了。 现在列国对于夷狄的态度不是之前的你死我活,很多诸侯都在通过清剿夷狄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其中秦国和楚国是其中的翘楚,这些夷狄尤其是其中和诸夏相貌相差不大的,基本上和野人差不多。 先抓来当奴隶,慢慢地立功、授田、编造户籍,等到掌握了农耕能够缴税之后。虽然不可能和国人相比,但也算是上好的农人。 “晋公,在太行山之中,中山等部落愈发强大,竟然僭越称自己中山国主。 这实在是太过可笑,不经天子册封,怎么能够建国呢? 您是方伯,天下盟主,此次会盟之后,定然要惩处中山,洛国愿随您左右。 邦周天命依旧在,怎么能容蛮夷放肆呢?” 洛瑜说完,列国诸侯纷纷喝道:“彩!” 蛮夷建国,是和诸侯僭越称王同等严重的政治事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是王臣怎么能够率土呢? 刚刚进位公爵的重耳正处于人生的又一个巅峰,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自然想要在史书之上多留下一些功绩。 当即便向着左右四方大声道:“孤接受天子的诏命,执掌方伯的大权,自然不能容忍蛮夷的挑衅,各国皆发精卒,包围太行山,进剿中山。” 在素王所建立的诸夏世界观之中,所有的国家都出自天子分封,加盖金玺诏书,这样的国家才能够得到所有的诸侯承认。 还有一些为周天子立下大功的蛮夷,如果能够得到周天子的承认,可以作为外藩存在。 比如生活在伊洛之地,负责对抗伊洛之戎,拱卫周天子的陆戎,周天子同意他们建国,还给予他们君的称号,作为晋国和王室的附庸。 经过将近六百年周礼的教育,这几乎是众人下意识的反应,楚国使者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们的确是诸夏的一员,还是素王时期就分封的古老邦国。 但是楚王每每僭越称王,不是说你自己称王别人就觉得厉害,在中原诸侯的眼中,这恰恰是蛮夷的表现。 …… 在古中国周王朝之中,齐公爵和晋公爵是王朝大封建主之中最特殊的两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唯二获得了首席大封建主之位,并且能够使用国王礼仪的荣耀。 最关键的是,从齐公爵开始,首席大封建主开始有意识的联合王朝之中的其他封建主,剿灭那些文化不同的神秘方国,中国称之为“蛮夷”,即未开化的野人。 到晋公爵为止,两百年的不断清剿,在周人生活的核心区域之中,蛮夷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些许的残垣断壁。——《全球通史·古中国文明》 《全球通史》这本书虽然谬误很多,但是作者和译者,都是文字大师,每每读到其中的论断,寥寥数十字,却那么清晰,我都觉得那些文字绝了。 然后我推荐顾诚先生的《南明史》,这是喜欢历史的人,不得不读的一本好书。 国外的还有一本《德国百年行迹》也是那种文笔特别好的。 (本章完) ------------ 第九十章:洛国拉偏架,楚国挨揍 剿灭中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行山之中地势险要,城池依山而建,处处都易守难攻,所以前期的准备要特别的充分才行。 尤其是作为主攻的晋国、燕国、洛国,大批的攻城器械都要准备,整个中原诸侯都开始备战,剿灭中山之后,还有声势浩大的攘夷之战,要将整个中原腹心的蛮夷全部清除。 重耳已经下定决心,在他薨逝之前,一定要将这项能流传万古的功绩摘下来。 在联军准备了很久已经渐渐地开进太行山之时,吴楚之战的结果传来,当然实际上也根本瞒不住,尤其是大批的楚国贵族沿着汉水而逃,天下人都能看到。 吴国大破楚国,甚至一战而下楚国王都郢,楚国数十年的积累,一扫而空,损失比之前晋国伊洛之战还要大。 这个结果震惊了所有人,甚至就连晋国都傻了,吴国这小老弟这么猛吗? 晋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但也不敢说能稳赢楚国啊,双方只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还是要拉上自己的盟友才能稳赢。 现在吴国这么一个洛国的小弟就直接将楚国干翻了?吴越合一之后的国力这么强吗? 刚刚成为霸主的晋公重耳有些不敢置信的向着左右问道:“吴国真的攻破了楚国王都郢?那可是两千里疆域的大国啊! 这份战报是真的吗?吴国连战连捷,把楚国打的溃不成军?” 之前辅佐重耳的卿大夫有数人已经去世,但是新补充上来的依旧是能力卓绝的贤能之人,晋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他们只是简单的看了战报,大致的了解了双方的战争局面,就直接判断道:“国君,吴越合一之后,吴国的实力虽然大大的增强,但是不可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 是庆忌和孙武这君臣二人太过强悍,对战争的嗅觉太过敏锐,他们抓住了楚国政局混乱、将领断代、庸才在位的有利时机,而且选择了最正确的战略的方向,最终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楚国的上层贵族逃得很快,没有落到吴国的手中,所以现在吴国虽然占到了大便宜,但是楚国只不过是元气大伤而已。 只要楚国能够从秦国之中借到兵,就能够快速的复国。 不过之后,吴国和楚国恐怕就要以大别山、潘阳湖到颖水这一条线为分界线,各自划定疆域了。” 重耳闻言有些犹豫道:“众卿,楚国现在虚弱,要不要撕毁弭兵之盟,给楚国狠狠地来一刀。” 他心中还是没有忘记当年秦楚两国给他的打击,直接从霸主宝座上击落,若不是他到洛国之中跪求,甚至差一点就死在荒野之中,这是何等惨痛的经历。 晋国众卿几乎齐声道:“国君不可! 信誉是霸主的根基,而且洛国作为盟约见证人,一旦无故背盟,洛氏定然不满,他们对信誉的看重您是知道的。” 洛氏的信誉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是区区一个重耳就能够破坏的,幸好重耳没有这么做,要不然洛瑜一定会让他知道背盟的可怕。 晋国最多只是震撼,对于洛国学宫来说,这是一场盛宴,一场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战争,从学宫之中流传出的思想影响了诸夏世界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战争方面。 实际上从吴越之战结束的时候,很多人就在思考越国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利落的输给了吴国,到了这一次吴楚之战,同样有许多的人在琢磨。 秦国雍都,楚国王太后和楚王顺利到了秦国之中,带来了楚国战败的消息,秦国君臣人都麻了。 三十万打十五万,人口疆域数倍于吴,粮草兵甲远胜吴军,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楚吧? 怎么就能一败涂地到国都都丢了的地步呢? 秦国君臣有些怀疑人生,这盟友还能不能要了,但是救还是得救的。 但是当他们展开双方之间的战报之时,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国君,这庆忌和孙武两人的确是不可小觑啊,他们好像是武王那样的人。” 在邦周之中,武王和素王不同,素王属于全能,身上有明显的天命庇佑,但是武王是人间战神。 当初和殷商的战争,就是武王一次次的以少胜多,最终将殷商打的国力崩溃,拼尽全力在牧野对周军决战,结果依旧是武王大获全胜,亲自冲阵将殷商士气打崩。 “孙武制定策略统兵,关键时刻由勇冠三军的庆忌冲阵,双方的统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怪不得楚国败得这么惨。 国君,此次东出帮助楚国复国,还请上将军务必记下,以堂皇的国力强行和吴国打消耗战,他们远道而来,没有根基,定然不是对手。” 在这种天下震惊之中,秦国大军和先前保护着贵族逃亡的楚军顺江直下,号称出动五十万大军,要收复楚国故土。 这时楚国大肆搞分封制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江汉平原之上的反抗很是强烈。 秦国大军又一次的踏上了楚国的土地,秦国上将军公子前笑道:“王太后,上一次是秦楚联手大破晋国,这一次对付吴国没有问题的,很快您就能回到郢都城,重新成为楚国的主人。” 转换了战争策略的秦楚联军依旧不是吴军的对手,但是大军的损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庆忌和孙武立刻判断出了秦楚联军的意图,庆忌狠狠地咬着牙道:“他们这是想要将我军拖在楚地,随着形势的发展,我军远道而来,定然力量衰弱,但是楚人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真是精妙的计策啊。” 这种明明有着强横的实力,却受限于形势国力,不得宣泄的感觉太痛苦了。 “国君,两国之争,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我们真的要走了,前些时日向洛国发信,现在调停大军已经到了。” 孙武的话说完,庆忌已经能够想到秦楚联军见到洛国调停时的表情了。 他心中有些憋屈的感觉瞬间消失,人类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见到吴军后撤,秦楚联军自然要追杀,双方一路厮杀到了颖水边上,然后就见到中原联军! 当先是天子的王旗飘扬,然后是晋国的大旗,后面还有洛国、齐国、燕国等等一系列诸侯,之前参加晋国会盟的中原诸侯几乎全在。 数十面诸侯国的旗帜,整整齐齐的列在山水之间,大纛之下则是无数带甲的士卒,望着实在是震撼人心。 秦楚联军的统帅公子前脸一下子就绿了,他满是愤怒的上前问道:“晋公、齐公、太子,难道这是要撕毁弭兵之盟吗?” 公子前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他甚至想要直接和中原联军做过一场,真以为秦楚两国怕了中原不成。 这时候就需要洛瑜出场了,只见他走出联军之中,躬身向着楚国的摄政王太后礼道:“楚国摄政当面,愿您安康,秦国公子,您所说瑜不敢苟同,洛国一向以信誉著称,又怎么会背盟呢?” 楚国王太后望着风姿卓绝的公子瑜,眼里的光都要蹦出来了,连声道:“上将军,太子这般说,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我……” 公子前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太子有何指教,还请说吧。” 洛瑜叹声道:“先前会盟之时,以为中山不过是随手可平的蛮夷,没想到中原诸侯损兵折将,没能攻下。 当此之际,诸夏列国应当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秦国、楚国、吴国都是诸夏之中的强国、大国,难道还要这样厮杀,伤了和气吗? 我等中原诸侯来此,是为了调停贵国和吴国之间的战争,邀请三国加入清剿中山的联军之中,这才是王道大义啊。” 公子前心中怒火翻涌,当初吴国杀进郢都的时候,不见你们出来拦着,现在我们两国联军占了上风,你们就来议和是吧? “太子所言,诚然如此,但是吴楚两国战争旷日持久,现在吴国还占据着大量的楚国之地,这又该如何呢?” 洛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寒声道:“汉阳平原本就是先祖所分封的诸姬之地,何时是楚国的领土了? 公子这样说,将宗周礼法置于何地呢? 不如吴楚两国以颖水大别山为界,中间重新分封诸侯,这样想必双方都能接受了。” 楚国的核心区域南阳盆地和江汉平原在手中,只要这两块还没有失去,他们都能接受。 但这依旧是莫大的耻辱,整整三分之一的土地割去,吴国则是直接获得了一大块平原,大大增强了底蕴。 楚国现在实力大减,秦国独木难支处于劣势,自然是只能将牙咬碎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庆忌和孙武能够达成战略目标,已经很是满意,接下来吴国又要迎来大发展的时间。 等到走出议和之地,望着手中的盟约,王太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公子前和楚国新令尹的眼中满是愤怒。 虽然割让的是楚国的利益,但是公子前是个眼光长远的人,他明白秦楚一体,现在被践踏的是楚国,下一个就是秦国。 “中原诸国,欺人太甚!” 楚国令尹更是愤怒,秦国只不过是兔死狐悲而已,楚国不仅仅受到侮辱,还丢失了大片的土地,“快要六百年了,楚人到底有何错啊! 至高的太一神,您何时能照耀您的子民呢?” 话中的悲愤之色,让公子前更是同情起来,秦国虽然惨,但是和楚国比起来,那还真是差的太远了,楚国是一次次的挨揍啊,而且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中原诸侯群殴。 “国相,吾回国之后就上书国君,开拓巴蜀,蓄养国力,当初大庶长异里之策,现在来看依旧是真知灼见啊。” 异里一直就认为秦国根本不可能东出,至少要积蓄百年国力,等到中原诸侯自己爆发内战的时候再东出。 庆忌在和议之后,便对着重耳、洛瑜、吕敬三人拜谢,毕竟吴国能拿下这么多好处,就是因为他的盟友比楚国的盟友强。 剿灭中山当然用不到吴国,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场绵延大半年的战争,最终以楚国割地收场,但是楚人心中的怒火却被彻底点燃,他们憋着一口气要复仇,将落到吴国手中的土地夺回来。 吴国在忙着消化新占领的土地过程中,同样在备战。 …… 颖水和议是春秋时期,姬姜联盟对秦楚联盟做出的最后通牒,姬姜联盟试图构建一个稳固的体系,但是这个体系是通过对秦楚联盟的压榨而维持的,所以随着秦楚联盟实力的恢复与增长,那些不可消失的根本矛盾夹杂着人的愤怒,让整个诸夏世界就像是生活在火山口一般,毁灭随时到来。——《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三君薨,一圣陨,仁者无敌 洛瑜出世以来,在列国之中大展身手,联络盟友维系平衡,直到今日,姬姜联盟再次对秦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姬昭有些孤寂的坐在桃花树下,这里多了几个石凳,因为他这一次醒来了很多年,不想跪坐了,再美的风景每天都看也会看腻,但是姬昭望着千里的桃林,却总是笑意盈盈。 【你获得了气运点……】 【你的气运点获取速度加快了……】 这些消息在东迁之后的这些年里不断地显现着,除了每日固定数量的气运点之外,姬昭发现气运点竟然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在他的世界之中,那些桃树的生长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证明邦周的运势真的没有丝毫的衰落,洛辞、洛言、洛瑜这三代家主竟然真的成了邦周的擎天之柱。 姬昭望了望那团异常压抑的黑云,沉默了一下,将一道气运向着洛瑜身上送去。 做完这些,他微微闭上眼,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倾倒,地上无数的桃花瓣瞬间卷起将他包裹起来。 空间开始破碎,所有的桃花、桃树化为齑粉,世间的一切都在姬昭闭目的一瞬间化作一片混沌。 姬昭再次让自己陷入了沉睡之中,他还不是真正的神,望断时间长河的寂寥还无法忍受。 洛国,宫室之中,洛瑜和西施两人正照顾着生病卧床的洛言。 望着眼前光彩夺目的两人,洛言感叹道:“你们二人的姿容,如同美玉相合,珍珠相连,怪不得能生出谨儿和灵均这样的孩子。” 洛瑜的嫡长子洛谨,和嫡长女姬灵均是同胞而出,出生不过几日,就已经宛如天地雕成的美玉般,引来公室赞叹,随着他们渐渐长大,风采依旧,比起西子虽有不如,但是比起洛瑜却是犹有过之。 小小年纪在姬昭的系统属性之中,魅力就已经超过了90。 洛瑜现在已经彻底不再比美,毕竟一家四口之中,他是姿容洼地。 西施闻言笑道:“容颜不过一时,只希望谨儿和灵均能聪慧,不要堕了先祖素王之风。” 洛瑜将洛言扶起,端着药碗边喂边说道:“弭兵之盟还在,只要晋秦楚三国罢兵,吴国经过和议,数十年之内不会再与楚国挑起战端了,这几个大国之间休战,其余的小国之间,掀不起大风浪。” 王室东迁以来,列国之间参战人数超过二十万的,齐楚之间的鄢陵之战、晋秦楚之间的伊洛之战,吴楚之间的汉阳之战,数来数去就是这几个国家。 洛言感慨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扶助重耳之时,没想到会有弭兵之盟,有了弭兵之盟,没想到还会有颖水和议,邦周的天下竟然这样稳固下来。 瑜儿,伱的才能远胜为父啊。” 最初洛言的目的是扶持一个齐桓公那样的霸主,维护天下的安定,但是在重耳雨中悔过、弭兵之盟之后,晋国和洛国表面上和睦,但是实际上却是渐行渐远。 这就是重耳为什么没有见过洛瑜的原因,却没想到洛瑜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齐国卿族之事,先将齐国和燕国拉回来,然后很快以诚相待晋国,用素王为重耳背书,再用吴国来制衡晋国。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虽然和两百年前明公、桓公之间那种父子的深厚关系不能比,但这已经是齐桓公之后姬姜联盟最稳固的时期了。 西施的目光之中满是柔情,这就是她的丈夫,洛瑜脸上同样带着淡淡的笑,洛言突然咳了一声,一道血丝落到了药中,洛瑜和西施陡然一惊,急声道:“父亲!” 洛言直接按住了要起身的洛瑜,依旧笑道:“不要如此的大惊小怪,我不是你祖君那样的长寿之人,这身体也撑不了几年了。” 洛言的父亲洛辞实在是太能活,洛言可能是洛仁之后,担任国君之位最短的一位家主,他笑道:“晋公重耳年纪与为父相差不远,中山之地,险峻异常,想要清剿,不是容易之事,即便顺利,怕也要几年的时间,他的时间和为父一样,不多了。 新旧君主交替时,局势最是不稳,你是有才能的人,现在还正处于壮年之中,想必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洛瑜知道父亲是担心晋国重演当初的五公子之乱那样的内斗,他眼中微微含泪道:“儿臣知道,定然会维持晋国国内的安稳。” 洛瑜拉着西施走出了房中,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打了一个寒战,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盯着他一般。 正惊疑不定之中,他就嗅到了一丝沁香,不是妻子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老祖宗在庇佑他,欣喜道:“老祖宗!” 逝者如斯夫,诸夏列国的发展不断向前。 经历了三年的苦战,中山国最终还是被联军推平,这场战争过后,在中原地区的内部,再也没有能够对诸夏列国造成威胁的蛮夷国度了。 六百年前,素王在镐京城中与诸夏列国所立下的誓言,完成了很大的一部分,这是辉煌的胜利,天子和晋公重耳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盟来庆祝。 秦国和楚国同样派遣使者参加会盟,整个诸夏世界仿佛都在安定之中,但是那些小国之间频繁的摩擦,证明这只不过是幻象罢了。 又是一年春正月,晋公重耳在对生的留恋之中薨逝,天子姬述与重耳的感情是真的深厚,力排众议要为他上“文”的谥号。 实际上很多人认为“桓”很适合他,毕竟他的功绩并没有超过齐桓公,“文”有些太过粉饰了。 但是天子毕竟还是天下共主,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就仿佛是一个信号般,晋文公重耳薨后不久,齐公吕敬同样薨逝,他算是大国君主之中最边缘的人物,尤其是齐国元气大伤,甚至就连刚刚兴盛的吴侯庆忌都不如。 但是由于姬姜联盟的存在,看着晋国和洛国的份上,列国君主还是纷纷向齐国去吊唁。 当年在颖水边上,逼迫秦楚低头的姬姜联盟的四国君主,已经有两位薨逝,让人有些感慨时间的残酷。 洛国之中。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落在人间一片白茫茫的。 洛瑜正带着公室子弟和近支公族子弟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在战场之上受过伤的老卒。 大量的粮食、布帛、钱财都被送给他们,保证这些人能够过一个富裕的冬天,这是洛国公室六百年来所坚持做的。 突然有家臣急匆匆的跑来,焦急道:“太子,国君突然吐血昏迷,还请您立刻回宫!” 洛瑜正在屋中与众人寒暄,闻言还没说什么,屋中那些老卒已经哗啦啦的跪下一片,几乎瞬间就是一片的泪目悲戚之色。 洛瑜哽咽道:“诸位,父亲病重,瑜要先回宫中。” 众人便泣声道:“太子还请回宫,吾等定为国君祈祷,千秋万岁,安康喜乐。” 消息传得很快,当洛瑜一行人聚齐,走到大道之上时,便见家家户户都出现跪伏在地,宛如潮水一般,宏大的颂圣曲响彻,所有人都向素王为洛言祈祷着。 洛瑜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落下泪来,洛氏不过是些许的恩惠,哪里能值得这些人如此呢? 他泣声道:“各位父老,还请快快请起吧,大雪漫天,跪在此地,会坏掉身体的。” 一曲颂圣完毕,众人知道若是如此,洛瑜是不会走的,便纷纷起身,在大雪之中悲戚垂泪。 洛瑜一行人急行回到宫中,一问之下,洛言刚刚清醒过来,已经很是虚弱,大雪之下,多是葬生,怕是就在今日了。 “父亲!” 洛瑜待寒气微微消散,才走进屋中,他的妻子西施正在照顾他的父亲。 孔子执笔立在桌案之旁,他和洛言相识数十年,现在来送一程,并且记史。 洛瑜径直走过去,将父亲温暖的手握住,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洛言轻声问道:“公族和国人的生活都还好?” “回父亲,好。” “可有肉吃?有酒喝?老人没有劳作吧?男子能习武吧?女子没有被卖为奴的吧?” 洛瑜泪如泉涌,哽咽道:“父亲放心,儿臣都会安排妥当。” 洛言回忆道:“为父这一生,做太子数十年,所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这些公族和国人将自家儿郎送入军中,才做出一番成就。 瑜儿啊,你是有才能的,昔年你试炼完成之际,曾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洛瑜泣声道:“记得,永远仁慈的对待洛国子民,像是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他们。” 洛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不住的说着,“仁者无敌!仁者无敌啊!” 听到这些话,孔子的眼中几乎有泪要落下来。 洛国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国,洛国的君主就是他理想中的君主,他心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滚。 他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洛邑,突然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六百年前,武王将王位交给素王时,素王没有拒绝呢? 现在的邦周会是什么样子? 还会是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打了一个寒蝉,做了一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学问,却在生命的最后,怀疑起了这一切。 “父亲!” 洛瑜一声悲鸣,无数人哗啦啦的冲了进来,纷纷悲声痛哭,孔子抹了抹泪,在史书之上记下了,“冬月酉时,公薨。” 痛哭之声,从宫中传出,仅仅片刻,整座昭城之中全部都是悲戚之声,随着代表国君逝去的钟声响彻夜空,浩大的颂圣之声从宫中传来,十万人同唱素王安魂,送别一位仁慈的国君。 一年三君薨,签订弭兵之盟的五国之中,属于姬姜联盟这一方的已经全部逝去,颖水和议的姬姜四国之中,也只剩下吴侯庆忌。 孔子一路从雪中走来,他听着响彻洛国上空的颂圣之声,热血又沸腾起来,回到屋中取出自己所著的书,开始修改起来。 他这一生,少年之时在学宫之中求学,前代洛侯辞认为他是大贤之人,待他很好,恩情很重,太子言与他与友,言必称仲尼公。 后来他想要在这世上行王道,却被拒绝,于是他离开了洛国。 他带着无数的学生,拜访了一个又一个国君,宣扬他的学说,但是一个又一个国君拒绝了他。 他经历了雨雪风霜,却矢志不渝。 所有的国君都想要立刻就能富国强兵的法门,但是这世上除了掠夺,哪里有这些的法门呢? 孔丘是何等智慧高深的圣人啊,他难道真的不懂那些吗? 他的学生问他,既然君主想要强国,为何不顺从他呢? 孔丘沉默许久,说道:“强大了君主,却让子民成为奴隶,这是不对的。 稳固了君主的统治,却让子民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这是要推翻他的。 让子民饥饿,不断地劳作却只能果腹,这样君主就能更好的控制,这是独夫所做的。 素王的道路是让国家和子民一起强大,我遵从素王的道。” 现在回想起来,孔子眼中微微垂泪,“孝公啊,您明白丘是一定会回来的,您明白天下只有洛国才能实现这些,所以您让丘多多著书。” 当他回到学宫之时,他的弟子发现他似乎改变了一些,他总是平平静静的,倒有些像是昔年的伯阳公。 但是伯阳公是宛如大海一般的静,仲尼公则是宛如太阳一般,温暖如春,问之,则曰:仁者无敌。 直到他病倒,他的弟子们纷纷回到他的身边,他依旧用轻微的声音传授着那些道理,他的弟子们哭泣着开始整理他的言论。 直到弥留之际,洛瑜来到这里,望着眼前这位圣贤,带着崇敬之意问道:“仲尼公,您在学宫数十年,可有什么片语之言要留下吗?” 孔子笑道:“敬鬼神而远之,敬素王而亲之!吾知伯阳公矣!” 言罢,溘然长逝,洛瑜愕然,众人惑之,书之。 …… 曾子问曰:何为仁? 子曰:晋文薨,天子赐谥,公卿扶灵,万国吊唁,盛之至矣。 及至襄公薨逝,天下之间,处处颂圣,三千里山河泣血,三百万生民泣泪,此为仁之至矣!——《论语·问仁》 (本章完) ------------ 被审核了 章节被审核了,兄弟们,等吧 ------------ 第九十二章:天下局势,安居昭城而天下息 柔和的光穿透窗花落进屋中,照在横陈的人影身上,黑发如瀑,肌肤之上仿佛半分瑕疵也无,洛瑜抬手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皱纹,一缕华发垂落,微微叹气。 人总是会老,但是自己的妻子仿佛是例外一般,数十年了,她还是这样,若不是她身体每况愈下,真以为人间长存了。 西施坐起轻轻靠在洛瑜怀中,洛瑜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心中莫名就安定下来,西施柔声道:“妾身终归无闻,不像夫君一般,昭昭青史之上,永留其名。” 洛瑜俯首轻笑道:“良人总是能这般安抚为夫,您真是贤惠的女子啊。” 现在的洛瑜,身上的担子极重,维系稳固的联盟,尤其是还要主导联盟动向,平衡盟国利益,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重耳逝去之后,新的晋公爽即位后,群臣便为他安排向周天子进贡之事,以及联络洛国等盟友之事。 但是晋公爽却道:“晋国有口数百万,带甲数十万,先君凭此号令天下,孤应当以先君为荣,会盟诸侯。” 晋国群臣劝谏道:“国君,先君能够称霸天下,晋国国力只在其一罢了,楚国强横至极,何称霸天下呢? 晋国再强,不也曾败在秦楚手中吗? 先君与天子相交莫逆,但凡先君有所求,天子无不应允。 先君能够得到洛国的支持,不用以一国敌秦楚齐吴四国。 您即位以来,还未曾向天子进贡,这是姬姓宗国该做的吗? 先君母族出身齐国,但是却与齐国疏远,难道您还要这样做吗? 洛国在天下之间有威望,想要成为霸主,就要得到昊天素王的庇佑,您却希望甩开洛国,自己称霸。 难道忘记了先君伊洛之败后,在洛宫之中……” 说到这里,另一人连忙拉了一下,晋公爽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但是这些都是老臣,他也不能不听,于是冷声道:“便依照您的意思,向天子进贡,向齐洛吴发出盟书照会。” 晋公爽负气而走,群臣走出殿外,一人叹道:“赵卿,您何必要提那件事呢?公室一向深以为耻啊。” 赵卿微微笑道:“感到耻辱却能隐忍这才是优秀的君主,难道还真的要洛国一直压在晋国的头上吗? 晋国才是真正的霸主啊。” 众人默然,没人反驳,他们并不是想要破坏晋洛联盟,只是想要主导这个联盟,晋国若是一直低洛国一头,他们这些做臣子,又怎么能够抬起头来呢? 齐国的问题和晋国完全不同,新任齐公名为吕且,他不像晋公爽那样,想要做出一番功绩。 对于他,只能说不愧是齐桓公的后代,不愧是吕敬的儿子,和他的先祖一样的喜欢美酒、美女、享乐。 但是齐桓公有管仲这位千古名相打理齐国,吕且的父亲则留给他一个卿族杀戮过半,留存的卿族与公室离心离德的齐国。 吕且刚刚即位的时候还想要振作一番,但是齐国对公室和公族虽然没有晋国管控那么严,但让他们掌控大权还是不敢的。 他本来想用现在没什么威胁的卿族,但是没想到这些卿族嘴上说着“愿为国君效死”,但是现实却一个比一个不动如山。 不论他问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 “国君天纵之才,英明神武,有文公仲相之才,臣等俯首听命。” “臣等不过是卑贱野草,您是天上的皓月,野草为皓月争辉,这是非常可笑的。” 政治上最可怕的不是对着干,而是非暴力不合作,现在齐国之中就是这个状态。 吕且本来就不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一见大臣开摆,每日风流快活,他也有样学样,于是整个齐国进入了醉生梦死之中。 不过很离奇的是,齐国一向不太平稳的政治局面竟然莫名和谐起来,真是滑稽的一幕。 唯有吴国比较正常,从楚国手中撕下一大块土地之后,庆忌孙武君臣二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无数的资源砸到里面,想要将其开发为吴国的核心领土,为吴国增添人口,增产粮食,无暇外顾。 这就是洛瑜目前最重要的三个盟友的状态,都说不好。 不过在洛瑜的手腕之下,经过数年的调教,这种状态下的晋齐吴三国,反而更加紧密的团结到洛国周围,尤其是三国之间互相不信任,只信任洛国,这让洛国的转圜余地变得很大。 晋国遏制着秦国东出最重要的崤函通道,晋国还同时和吴国从北、东两个方向联手遏制着楚国,齐国则一方面和洛国联手向北支援燕国对抗北方想要南下的胡人,往南则监视着宋陈二国。 陈国本来已经被回师的吴国随手剿灭,但是在颖水和议之中,楚国提出要为陈国复国,最终姬姜联盟退步。 但是陈国在中原愈发的举步维艰,直到一向敌对的宋国突然和陈国站到了一起,这让洛瑜对两国愈发警惕。 郑国的大权则完全掌握在在卿族手中,今天招惹一下颖国,明天欺负一下陈国,一副相当欠打的样子。 秦国公子前回到国中之后,就向秦国国君劝谏道:“中原三国,晋、齐、洛,有地三千里,人口八百万,这不是秦国所能媲美的。 洛国的太子洛瑜,有联结诸侯齐心协力的才能,这不是秦国所能破坏的。 昔年大庶长异里所献之策,臣以为是秦国唯一所能依照的,关中有八百里渭河平原,若是能开发完毕,足以积攒千万的人口。 洛国学宫之中有无数的士子,其中人才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可以大肆以高官厚爵招揽,这样秦国就能兴盛。 还可联系楚国开拓巴蜀,待洛太子瑜逝去,姬姜联盟不安,两国繁盛之时东出,定能一战而胜。” 秦国君臣深以为然,自此在函谷关以西封闭道路,安心发展国中。 楚国之中,现在号称王项共治,当代楚王年幼之时受到的影响太大,他不仅仅娶了项氏的女子,还大力的提拔项氏子弟做官,就连司马、令尹这样的高位也交给了项氏。 他很是幸运,现在的项氏正是人才辈出的时候,加上大量的典籍能够批量生产中低级官员,而且经历过项刺那一代,正是家风最正的时候,以效忠君王作为志向。 这些项氏子弟一经出仕,便在楚国大搞改革,增强楚国的王权,什么公族屈景昭,都给我把吞吃的利益吐出来。 这些项氏子弟如此有才又忠贞,让楚王更是时时怀念起项刺,于是在楚国郢都之中为项刺塑像,这让项氏更是对他忠心耿耿。 担任令尹的项子还向楚王献出了列国相交之计,“王上,周室天下,依靠的是晋洛齐三国。 这三国之中,洛国还是臣家的大宗,臣不是夸言,素王至高至贵,甚至在周人的昊天之上,所以不要妄想打击洛国。 最好的方法就是,肢解他的联盟,臣不相信晋洛齐的联盟就是牢不可破的。 从今日开始,楚国可以与晋齐联姻,不断地将美玉美人送去,还可以贿赂晋国的卿大夫,与他们联姻。 晋国洛国都是姬姓国,不能互为姻亲,这是楚国的大好机会。 这样联姻下来,百年之后,晋齐难道还能和洛国一条心吗?” “洛国难道会同意吗?如果他们从中作梗又当如何呢?” 项子信心满满道:“洛侯行事,一向以和平稳定为先,不喜欢妄动刀兵。 楚国以联姻和晋国,此计虽妙但是想要见到成效,定然时间久远。 对洛国来说,这般行事总比大战再起要好,所以定然不会强行阻止,最多不过是劝谏晋君而已。 过去楚国的失败就是因为总是武力干涉中原。 当代洛侯瑜,一言定齐,一言说晋,这样的人若是强行与之为敌,结果定然是中原尽起大军,到那时楚国又是生灵涂炭。 既然如此,不若等到洛侯瑜薨逝,王上您还年轻,是能够等得起的。” 楚王认为此言大善,楚国就此改变战略方向,不再陈兵,而是开始与中原列国联姻结亲。 …… 纵横之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思及洛毅公,定齐、驭燕、说晋、服吴、却秦、镇楚,居昭城而天下安,列国相交姻亲而不兴兵,纵横之盛,未有过于此者。 纵横之祖,列入序言之中,以彰其贵。——《战国策·序》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洛瑜西子辞世,玄阶唯一道具 已经存世六百多年的昭城,依旧巍峨的坐落在诸夏的东方,它的城墙之上满是斑驳的古迹,但是整座城却显得生机勃勃般的厚重。 耀眼夺目的光照下来,照在宏伟的城门上,照在城墙上的堡垒,照在大街之上川流不息的国人,最后落在洛宫之中,落在洛瑜的身上。 他很老了。 须发皆白。 但是每一根发丝依旧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梳起,他穿着黑色的衣袍,腰杆挺直,静静地跪坐着。 西施为他斟上温酒,她依旧是昔年两人初遇时的模样,但是多年安坐洛宫之中,让她整个人变得很是宁静,宛如一汪清泉般。 英雄迟暮,红颜不老。 望着眼前的白雪红梅,回想起无数在寒冬时节时薨逝的先祖,洛瑜微微叹道:“又是一年寒冬之时,我会在这个冬天薨逝吗?” 西施的纤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展颜笑道:“碧落黄泉,妾身随君同去。” 洛瑜的眼中有些悲伤,他握住西施的手,“良人,你不懂,我只是暂时沉眠而已,但是你……” 洛瑜没再说下去,只是轻声颂唱着,“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光辉给子孙。” 西施有些疑惑,她听不懂,但她是特殊的,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 姬昭陡然出现在洛瑜身侧,洛瑜整个人瞬间一愣,推金山倒玉柱般的直接跪伏在地,“老祖宗!” 西施这下彻底无法保持淡定,她见不到姬昭,但是见到洛瑜的样子,心中还是惊骇莫名。 姬昭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之中,现在出现也只是一丝理智而已,并未真正的苏醒。 见到老祖宗出现,洛瑜明白自己真的要逝去了,他心中很是激动忐忑的和老祖宗交谈,但是心中却有些放心不下洛氏。 于是有些不安的问道:“老祖宗,谨儿容颜绝顶,但是才能却并不出类拔萃,灵均有才能却是个女子,她不愿意出嫁,待人极冷,终日守在祖庙之中。 瑜薨后,洛国与洛氏该如何是好呢?” 姬昭淡然道:“你的出现已经是夺天地之造化,难道还能要求更多吗?这天下没有万事万全的道理,后人自有后人的路,莫要忧虑。 六百年来,多少国族破灭,伱既然见到那么多天命神器,便应当知晓,洛氏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下定决心,天下无不可破灭之国!” 洛氏子孙,一向以洛国底蕴和一身才能纵横列国,对于天命神器,用之甚少,洛瑜更是终身未曾用过一件。 生而不同,却用人间的未来推算洛国的未来,有挂不用可以,但若是忘了有挂,这倒是有些不智了。 纵然天命在秦又如何呢? 千里神符,刺王杀驾,连杀他五代君王,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并吞四海,纵览八荒的气势。 现在的洛氏之所以束手束脚,是因为洛氏有更远大的目标,不与这些人争一时之雄而已。 洛氏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他们则是瓦窑的土罐,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实在是太亏了。 当姬昭的一丝神念散去,洛瑜将公室之人召来,满满一屋子人,尽皆肃然的跪坐,身着凤鸟黑袍。 洛瑜将手上戒指摘下,这一幕瞬间让所有人头皮炸起,他们不明白家主明明看起来这么健康,为什么要摘下传承戒指。 洛太子谨更是直接跪伏在地,悲声道:“父亲!” 洛瑜笑道:“人命总有终时,我到天上去,面见素王,这是喜事,勿要悲伤。 我等皆是洛氏嫡系,先祖素王垂佑,待众位兄弟子侄面见素王之时,我等再叙。 谨儿上前,家主传承戒指交予你,自此你便是洛氏家主,为父薨逝,你便是洛国之主。” 洛瑜这话一说,众人当即跪伏悲呼道:“家主!” 家族的传说之中,每一个嫡系子孙死后都会到天上去面见素王,但是这依旧是天人永隔,六百年来未曾有先祖能递来片言只语,人间之人如何能不感到悲伤呢? 洛瑜又轻唤道:“灵均,你上前来。” 一阵寒意在室中弥漫,这是一个美丽到极点的冰冷女子,宫室之中只有她的母亲能够压她一头。 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眼睛,澄澈明净,所有和她对视的人都会不自觉的移开目光。 她自幼便喜欢待在祖庙之中,尤其是喜欢祭拜素王神像。 “父亲。” 或许是每日颂圣的缘故,她的声音不像是凡人,有一股神圣的意味在其中。 洛瑜望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有些羞愧的说道:“灵均,你是有才能的人,能辨别人心的善恶,能知晓臣子的忠奸,这不是凡人所该有的能力。 谨儿不是天纵之才,你要多多帮助他,诸夏未来百年的担子,或许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洛瑜说这话,宫室之中的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姬灵均若不是女子,这太子之位落不到洛谨的身上。 在姬昭的系统之中,洛谨的属性平庸到了极点。 不要说和他的父亲洛瑜相比,就算比起他的祖父洛言,也有所不如,可以说是除了99的颜值,一无所有。 但是姬灵均不同,在系统之中,她是天命之女,可惜暂时他还不能保佑女性的子孙。 她虽然从小不喜欢读那些治政书,但是由于天生的特质,她能一眼断人,所以生来就有90的御人属性。 随着她长大,这个属性自动升到了99,因为她只要通过短短的交谈就能知道一个人的能力和品性,甚至能够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没有人能够在她的面前伪装。 这是近乎神话的能力,也是一种诅咒。 世间浑浊何其之多,每日面对这些,是一种极为痛苦的事情。 所以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只想常伴老祖素王身侧,因为洛国公室中人,大多数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是她唯一愿意亲近的,那么造就这一切的素王,定然是最干净的。 姬灵均猜到了父亲会提出这个要求,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家族。” “好孩子。” 洛瑜笑着,身体微微晃动一下,头垂了下去,姬灵均立刻感受到,她的眼中终于掀起了波澜,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轻声呼唤道:“父亲!” 西施坐在洛瑜身边,扶住他的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微微闭目,这时众人才意识过来,纷纷悲声呼道:“家主!” 洛谨悲伤不已正膝行向前,却陡然听到自己的妹妹又悲戚道:“母亲。”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母亲,却发现自己闻名天下的母亲,静静地闭目靠在父亲身上,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也不曾见! 父亲的薨逝他尚且能够安慰自己是到天界去面见素王,但是母亲的逝去,让他彻底绷不住情绪,直接痛哭出声。 【洛瑜薨逝,这是一位不同寻常的洛氏子弟,他逆转了历史的宿命,在不使用天阶道具的前提之下,他使邦周的天命得到了大大的延长。 这将招致更严重的打击,但同时也给予你更多的奖励。 他主导了一百年的历史,他在青史之上留下的声名千年之内难以估量。 他还得到了特殊历史人物作为妻子,他与妻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会流传三千年,乃至于更久。】 这是系统第一次用如此大的篇幅介绍,逆转历史宿命,说的就是逆转齐国之命,本来整个诸夏从田氏开始,就要陷入崩坏之中,但是洛瑜结束了这一切。 就像是姬昭从气运点之中所感受到的,邦周竟然丝毫的衰落都没有,洛瑜竟然硬生生地将现在这种脆弱的平衡维持住了。 但是矛盾是不会消失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种压制矛盾的做法,会让毁灭更加彻底,更何况还有所谓天命的推波助澜。 但洛瑜依旧能够自傲,至少在他活着的岁月里,他胜天半子! 同样西施的出现真的是赚麻了,作为注定留名的特殊历史人物,不仅仅提升洛瑜的魅力和家族后代的魅力,还生出了姬灵均这种天命之女。 【你获得了大量的气运点,并且在随后的岁月之中,只要洛瑜创造的格局未曾破坏,你将持续获得不低于十万的气运点。 你获得了玄阶唯一道具·神凰。】 【玄阶唯一·神凰(吾观此女贵不可言矣!):指定一人,发动道具,此人会顺利成为皇后,并诞下嫡长子,其后天子会意外驾崩。(注:天子属性除魅力之外,任何一项属性超过90,此卡不可使用)】 这个玄阶道具的效果之强,在某种情况之下,甚至不弱于地阶道具同心结。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对那些非常优秀的君主使用,这或许就是它不能列入地阶的原因。 但是姬昭已经很是满意,这件道具的出现,大概率是洛瑜评价之中的那一句“娶到了特殊历史人物”,因为系统从不说废话。 …… 姬灵均者,毅公之女也。 贤而有德,贞而公正,通断人心,明而能察。 五十年间,政由洛姬,祭则平公,邦国盛之。——《列女传·贤明传》 正努力存稿中,我也好想加更~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妖氛 暮霭沉沉之中,在懿王宣公时代所建立的新郑城,经过了近五百年的岁月,如同他的国势一般,渐渐地日落西山。 “哐当!” 重重地推门声惊醒了屋中衣裳凌乱正行为苟且的两人,男子除了颇为健壮之外,倒是平平无奇,那女子却生的峨眉凤眼,桃腮微红,眼中媚意盈盈,肌肤如雪,若隐若现,甚是动人。 两人慌乱向门外望去,那男子一见,满脸惊慌,瞠目结舌道:“兄长,你不是……” 那女子却放下心来,一脚将赤身男子踢下床,便靠在床榻之上,盈盈泣泪道:“兄长,是常强迫兮的,还请兄长为兮做主。” 公子常毫不意外郑姬的反应,郑太子产愤怒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怒吼道:“姬常,不杀汝,吾誓不罢休。” 他手中提着剑,直接向着他弟弟杀去,公子常没想到太子产竟然因为此事要杀自己,连忙求饶道:“兄长饶命啊,吾不敢了。” 太子产哪里肯听,公室子弟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与陌生人也相差不大,公主兮是他心肝肝上的人,现在他愤怒到了极点,一定要杀死自己的弟弟。 公子常边躲边道:“兄长,您是郑国的太子,日后继承君位,才能永远的和兮在一起。 如果现在这样杀死自己的兄弟,难道那些卿族会放过您吗? 父亲还会将君位传给您吗? 这是对您不利的。 如果您出现了什么意外,难道还能和兮所相交吗? 常向您保证,之后绝对不会再来寻兮!” 说出这话,公子常的心里都在滴血,毕竟郑姬之美,生平仅见,但太子产实在势大,招惹不起。 公子常的话全部都切到了太子产心中最关键的点,这让他有些犹豫起来,公子常眼见太子产还在犹豫,当即下了重注,说道:“兄长,兮怀了您的孩子!” “什么?!” 太子产直接愣在原地,公子常乘此机会,立刻溜出屋外,太子产连忙奔到床边,执手问道:“兮,姬常所言是否属实?” 郑姬眼波流转,泣声道:“正是,妾身担心伤到了怀中婴孩,才被姬常所迫,兄长,兮心中全是您啊。” 太子产被郑姬的温声言语迷得神魂颠倒,连声道:“我知晓,你有了孩子,这是好事。” 郑姬问道:“妾身还未成婚,就…… 若是父君问起,该如何说呢?” 这让太子产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违逆人伦之事,虽说列国之中实在多不胜数,但是毕竟拿不到台面之上。 太子产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若吾放弃太子之位,你我出奔国外,这所谓的郑侯之位,吾不在乎。” 两人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却不想公子常逃出屋外,越想越气,又想到郑姬的美丽,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理,竟然径直向着郑侯的殿中而去。 他躬身行礼,满脸都是悲叹之意,“父亲,儿臣在宫中见到太子产与兮苟且。 若是传扬出去,郑国公室的脸面难道还能存续吗? 现在各大卿族本就对公室虎视眈眈,若是国人对公室彻底失望,怕是连这新郑城也保不住了。” 郑侯一听,自然是怒极,当即就率领着家臣要处置太子产,太子产和郑姬还在交谈,没想到父亲竟然会直接杀来。 太子产立刻明白过来,愤声道:“公子常,吾必杀汝!” 郑侯气头之上,又被公子常刺激,当即就要杀死太子产,但是郑姬挡在面前痛哭道:“父君,还请手下留情,若是您要杀死兄长,女儿有孕的丑事定然掩盖不住!” 一听到郑姬竟然怀有了身孕,郑侯眼前就是一黑,哀叹道:“孤到底是做了什么的错事,才有了伱们这样的子女呢?” 郑姬眼中带泪又道:“父君,女子愿意远嫁,不在郑国之中,想必这样就能避免公室脸面受损了。”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郑侯从小就宠爱郑姬,现在有些心灰意懒的摆摆手道:“你向来有美名,前些时日陈国国君为陈国太子前来求娶,便将你嫁到陈国去吧。” 陈国? 太子产顿时着急,陈侯贪婪好色,残暴不堪,列国有名,说是为太子求娶,等到他见到兮的美貌,定然动心强抢。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悔之晚矣。 但是这已经是父亲的底线,若是再分辩,说不准就要死在这里,郑姬则听闻父亲愿意放过太子产,当即欣喜道:“多谢父君。” 郑侯不愿意再见两人,直接离去,郑姬伸手握住太子产的手,喜声道:“兄长,兮在陈国之中等着您来。” 太子产满脸忧虑的点点头。 郑侯的动作很快,仅仅三天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料理完毕,他实在是担心郑姬的肚子显怀,到时不好交代。 陈国,当代的陈侯将所有昏君的缺点都汇集完毕,国人很是厌恶他,但是陈侯不在意,反正现在陈国是楚国的属国,只要当好楚国的狗就足够了。 陈太子胡有些期待的等待着自己的妻子,郑姬的美貌他是知晓的,等到郑姬来到陈国之中,那窈窕的身姿,那美丽的面容,含情的双眸,当即就让陈太子胡沦陷,同样沦陷的还有陈侯。 然后果然如同郑太子产所预料的,陈侯竟然将自己的儿子的未婚妻夺来,陈太子胡愤怒至极,然后被陈侯一脚踹倒,武士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郑姬没想到自己一到陈国就发生这种事情,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陈太子胡心中满是屈辱,他的确知道父亲好色成性,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自己的儿媳,这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他想要郑姬的容颜,心中更是宛如刀割般的恨极,竟然直接就升起了弑杀君父之意。 郑国听闻此事,更是言辞激烈的指责陈侯不顾伦常,“强夺儿媳,这难道是君父所应该做的吗?” 却没想到陈侯无耻的回复道:“孤求亲之时,说的是郑国与陈国联姻,并没有说是为太子求亲,实际上是为孤自己求亲,郑侯此言不妥啊。”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段话直接将所有人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郑国和陈国之间交恶,陈国国人对自己的国君更加厌恶,无数的暗流在夜色之中涌动起来。 陈太子胡这些时日愈发深沉,陈侯和郑姬的相处就像是在剜他的心一般,尤其是郑姬怀孕之事,让他再也无法忍受。 陈侯正在每日例行观看奏乐舞蹈,郑姬为他斟满一杯杯的酒,陈侯大声笑道:“美人,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孤就将他立为太子。” 郑姬闻言并不欣喜,满是害怕,毕竟她最清楚这不是陈侯的儿子,说是早产还能隐瞒过去,若是要做太子,定然是要出事的。 就在这里,突然一阵非常明显的咚咚咚传来,期间还夹杂着甲胄和武器的碰撞之声,陈侯大感不妙,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见到太子胡带着甲兵走进,满脸狰狞之色,杀气凛然。 陈侯勃然怒道:“逆子,你要弑君不成?” 陈胡咧嘴大声笑道:“暴君!昏君!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陈国之中,上至贵族卿大夫,下至国人,难道有任何一个人爱戴你吗? 你倒行逆施,昏庸不堪,导致国政败坏。 你的品行之差,就像是虎豹豺狼一般,强夺自己的儿媳,让整个陈国都跟着蒙羞,无数人都想要杀死你。 今天我来到这里却没有遇到阻碍,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吗? 是因为所有人都想要让你死啊!” 陈胡这话倒是没错,之前昏庸也就算了,强夺儿媳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让所有陈国人脸上蒙羞,对于陈太子胡的举动很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一幕,陈侯眼见竟然真的没有人出来救驾,脸上立刻换成一副谄媚的表情,“太子,都是这个贱人勾引为父,为父愿意将她让给你。 还愿意将国君的位置禅让给你,若是你手中沾染了君父的血,想必会受到天下人的责难。” 郑姬被陈侯强行将脸掰起来,“你看她的样子,这不能怪为父啊。” 太子胡望着那张丑恶的老脸一阵恶心,冷笑道:“你这种无耻的人,难道以为说出来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受死吧!” 说完提剑便刺,陈侯想跑,却直接摔倒在地,满脸不甘的倒在血泊之中。 陈胡脸上溅着血,手中利剑身上的血滴在地上,杀气四溢,他盯着郑姬已经明显显怀的肚子,手微微颤抖着,恨声道:“待孽子生下,便杀死他!” 郑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想要说什么,却见到陈胡竟然直接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就要拥着她往后宫而去。 陈侯被弑,陈胡即位,立刻便将郑姬纳入宫中,这让陈国之人更是大失所望,认为这是一个和前任陈侯一样的昏君。 陈胡每日与郑姬欢乐,直到临产之时才发现时间不对,愤声问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郑姬泪目道:“妾身不可说!” 陈胡愤怒将婴孩杀死,又想要杀死郑姬,见她美貌,这才忍下。 郑太子产在郑国之中闻听此事,悲痛欲绝,痛声道:“这是父亲和陈侯的罪过,不能再让兮儿生活在陈国之中。” 他心中对陈国已经满是恨意。 突然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从萨拉热窝枪杀王储开始的,一场大戏拉开序幕,这章融合了好几个著名伦理故事,大家能看出几个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素王最爱的崽,姬灵均,英灵殿彻底出现 郑侯正在新郑城之中巡视,却突然听到一阵诗歌传入耳中。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诗歌婉转优美,只不过刀刀都扎在郑侯的心上。 新台明丽又辉煌,河水洋洋东流淌,本想嫁个如意郎,却是丑的不成样,郑侯一听本就心中郁结,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即从车上栽下,竟然直接没了声息,就此薨了。 太子郑产见到郑侯遗体,他是个大孝子,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欣喜,扑到郑侯身上,痛哭出声。 郑国卿大夫虽然已经基本上将公室架空,但毕竟都没想过篡位,自诩忠臣,现在也不好光看着,于是纷纷干嚎起来。 郑产认为自己太过悲伤,所以哭不出来,于是用力揉揉眼睛,愤声道:“父亲薨逝,就是因为陈国公室,这样滔天的仇恨,难道能够容忍吗? 作为儿子不为父亲报仇,作为臣子不为国君报仇,难道还能在史书之上留下清名吗? 果卿,您是先君的忠臣,还是郑国的国相,您说我们该不该向陈国复仇呢?” 果卿是郑国之中势力最大的卿大夫,本来就一直想要夺取陈国的土地,听到郑产所言,立刻昂首道:“国君因陈国而薨,若是不能报此大仇,我难道还有面目站在郑国的土地上吗?” 在诸夏平静了很多年之后,郑国悍然起兵十万,以为国君复仇的理由向陈国宣战! 郑国公室的实力虽然差,但是郑国实力并不弱,至少比起陈国来是要强的。 面对突然宣战的郑国,陈国君臣人是蒙的,尤其是国君陈胡,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孽种,郑国国君薨逝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又不得不打,于是尽起国中青壮,凑出了整整五万人马迎战,双方在陈国的土地上开始血战。 但是实力的差距让陈国根本不是对手,短短时日就被攻破了数座城池,陈侯胡在宫中叹息道:“赶紧派人到楚国之中求援,恐怕只能等楚国再为陈国复国了。” 一百多年前陈国就被吴国灭国,最终是楚国为陈国复国,陈胡对于当狗并不没有什么不满,那些社稷破灭的列国想当还当不上呢。 但是陈国臣子却不同意道:“国君,楚国山高路远,还不知道何时还能到来,这是不能作为依靠的。 郑侯产不知为何对我陈国仇恨如此深,若是落到他的手中,不一定能够活到楚国前来复国的时候啊。 您将希望全部寄托到楚国身上,这难道不是可笑的事情吗? 还请您同意,让臣到宋国之中借兵抵抗郑国。” 陈国和宋国的关系这些年还算是不错,但借兵可不是小事。 郑侯产忧虑道:“若是宋国愿意借兵,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宋国一直最关注洛国,难道会同意将大军调到陈国来吗?” 连桥大夫自信道:“国君,洛国和齐国两百多年来对宋国的威慑就像是一把剑,让他们心惊胆寒。 现在宋国人是听不得‘姬’这个字眼的,只要臣到宋国之中,将郑国伐陈渲染成姬姓宗国要对异姓国动手,宋国就一定会出兵。” 陈胡大喜,连忙将连桥大夫派到宋国之中。事情果然如同连桥大夫所预料的,宋国君臣本来不想出兵对抗郑国,毕竟郑国算是老牌强国了。 但是连桥大夫平静道:“陈国是妫姓的国家,宋国是子姓的国家,这都是先王所传下的,在邦周作为客人而存在。 等到郑国灭亡了陈国,您的西方是郑国,南方是郑国和颖国,东方是吴国,北方是洛国,这些姬姓国团团包围着您,庆祝您的存在。” 这话一出,宋国君臣就变了脸色。 宋公脸色几经变化后笑道:“宋国和陈国是素王所分封的二王三恪,理应随着邦周而存续。 郑国不遵守约定,擅自攻击陈国,这是不正确的。 宋国一向守礼,自然是要支援陈国,还请大夫回到国中告知陈侯,宋国愿意出十万大军援助陈国。” 宋国的确是大国,倾国而出的话甚至能够拉出二十万的兵力,现在派出十万大军,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本来郑国和陈国之间的战争还算不上引人注目,但是当宋国开始参战的时候,战争性质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洛国。 郑国和宋国这都算是洛国的邻国,洛国的情报机构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当代洛侯名为洛直。 【洛直(二十四世孙): 权斗:76;治国:76;御人:75;统率:74;武力:79;军略:74;狡言:82;学术:70;魅力:92】 洛瑜和姬灵均的出现抽尽了洛氏百年的气运,洛瑜的逆天之举让姬昭的气运点愈发充盈的同时,枷锁越来越重,这些年公室子弟愈发的不堪,即使在祖宗保佑之下,最关键的六维也没有突破80的。 姬昭又在沉睡之中,没有使用属性卡为他们增强能力。 洛宫之中,洛直拿到了关于郑、陈、宋三国的情报,他的资质很是普通,但是毕竟读书多,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限于智慧,有些踌躇要怎么做,这场战争涉及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兵力也高达二十多万。 虽然随着技术的发展,加上列国之间相对和平了很久,现在列国的人口都开始疯狂爆发,但这依旧是不可小觑的战争。 思索许久,没想出个大概,又将洛国的大臣唤来,听他们的意见,但还是不能让洛直满意,他们给出的意见无非就是阻止这一场战争。 但是洛直心中一直有股不安的感觉,他认为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洛国公室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是这些大臣不能理解的,所以很多时候,这些大臣满腹才华却在洛国之中不能使用。 最终还是洛直的妻子提醒道:“夫君,如果您心中不安,又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如到祖庙之中去吧,姑太祖母智慧通天,是最接近先祖素王之人,定然能为您解惑。” …… 祖庙。 洛直站在门前,躬身朗声道:“姑太祖母,洛直求见!” 稍顷,一道清脆冰冷的声音传出,“进。” 静室,这里依旧是处处凤凰腾飞,洛直静静地跪坐在门口的位置,微微垂着头。 他的姑太祖母,平公的妹妹,执掌洛氏数十年大权的摄政,已经一百多岁的活化石,洛国公室之中真正活着的神话,号称最接近昊天素王的人。 姬灵均红颜依旧,她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包括红颜不老,天命之女。 “何事?” 洛直便将三国之战说与姬灵均听,说完后道:“直心中一直不安,但是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来寻姑太祖母。” 姬灵均冷声道:“亏你还有些灵性,我且问你,楚国、秦国、吴国、晋国的情报可看了?” 洛直便道:“楚国和秦国一直都在开拓良田,很是安分,吴国这些年也在开垦,晋国则在并吞小国,前些时日,晋公还派赵卿将复国的中山再次剿灭。” 姬灵均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等到洛直说完,才突然道:“我要死了!” 洛直吓的直接跪伏下去,“姑太祖母,您……” 姬灵均自顾自的说道:“我要死了,天下的局势却到了这个危险的地步,你这样的庸才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洛氏的未来谁来守护呢?素王的荣耀难道要就此毁灭吗?” 这话一说,洛直当即就破防哭出声来,悲戚道:“姑太祖母,是直太过愚笨,不能承担先祖的重任,直成为家主,实在是羞愧啊。” 姬灵均望着跪在她面前痛哭的家主,语气之中的寒冷微微减弱,“现在天下的局势,就像是一堆鸡蛋垒在一起,很是危险。 伱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片面孤立的看待一件事。 陈郑之间发生了战争,你没有在意,宋国参与到了战争之中,你感到有些不妙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洛直重重地点头道:“还请姑太祖母教诲,直资质愚钝,确实没能看出其中奥秘。” 姬灵均微不可察的叹口气,开始给洛直分析如今诸夏列国的局势,告知他其中的危险,洛直听的冷汗涔涔,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等到姬灵均说完,洛直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姑太祖母,若不是来见您,直就要误了大事啊。 您的智慧真是如山如海,如日如月。” 姬灵均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去吧,三日之后的午时,派族中还未出嫁的女子来这里为我收敛尸体,向秦国交涉,将我葬在素王和文公身侧。” 洛直满脸惊骇,结巴道:“您…您…” 他当然知道,这么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死亡时间,定然是已经有了预感,他只是没想到刚刚还传授自己的姑太祖母就要离去了。 想着眼前的洛直可能是自己在人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姬灵均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感情,纤手抚在洛直头上,“世道情势如此纷杂,却要交到你这个愚笨的孩子身上,说不准还要背上骂名,真是苦了你了。” 洛直再次放声悲哭起来。 …… 姬灵均静静地跪在素王神像面前,她的瞳孔澄澈明净宛若琉璃,她静静地唱着颂圣曲,就如同过去的一百年一般无二。 姬灵均的呼唤,终于让姬昭从沉睡之中清醒过来。 庄严的祖庙,姬昭从神像之中走下,来到姬灵均面前,伸手抚在她的头顶,轻声道:“一百年,日日颂唱,不辛苦吗?” 姬灵均脸上再无冰冷,带着惬意的笑容,像是小孩子撒娇般道:“心中有盼望,不辛苦。” 说着还在姬昭的手掌心噌一噌,姬昭忍俊不禁的笑道:“跟我走吧,总有再见的时候。” 下一刻,姬灵均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气息全无。 【这是洛氏第一位天命之女逝去,限于系统未曾更新,她不能为你获得道具卡。 但她是如此的优秀,延续了洛瑜的政策格局,上天是如此的钟爱她,‘洛瑜的谋划’重新结算,十万气运点升为十五万。 由于天命之女的出现频率远远低于天命之子,她将被直接收入英灵殿。】 不仅仅是收入英灵殿,这是第一位天命之女逝去,系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氏的嫡女终于可以接受祖宗保佑。 姬昭所沉睡的世界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回到桃林之中,便见到一座宏大的殿堂坐落在桃林之中。 这座殿堂之中有无数的雕像,全部栩栩如生,姬昭踏进其中,第一座就是自己的儿子,时间过去的太久了。 七百多年,姬昭甚至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这是一座灰色的雕像。 第四座便是洛苏,也是真正意义第一个进入英灵殿的子孙,同样也是唯一一座彩色的男性雕像,仿佛随时能够活过来一般。 他迈步向后看去,洛成、洛仁,走到洛瑜面前,这里是两个人,西施同样在这里,两人相拥着。 然后他见到了姬灵均的身影,身着黑红凤鸟的袍服,肌肤如雪,清丽绝伦。 见到了这些亲人,姬昭的心情有些好,他走出英灵殿,望着花瓣纷飞的桃林,无数的气运点汇聚在他的身边。 这些气运点就是邦周的天命,姬昭想起了那个战神。 他望向纷乱的世道,想着,“邦周的天命是要终结的,但它生于武王这样的英武的战神,不应该死于屈辱之中。 便死社稷吧!” …… 姬灵均是整个先秦时代最伟大的女性,她的功绩有无数史籍记载,这里不再赘述。 除去政治人物的一面,她依旧是整个先秦时代最神秘的女性。 传说之中,她身怀异瞳,能察看人心善恶,她身上有殷商时巫女的意味。 传说之中,她容颜不老,青春永驻,这不单单是一种对美丽的想象,而是记载在史册之中的神异之事。 传说之中,她葬入素王陵侧时,一日之间有十里桃林突然出现在王陵周围。 书写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的小传,自然要得到皇室的许可,笔者得以从一位皇室的公主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在洛氏之内,她是三千年来,最接近素王的人。——《洛姬·前言》 (本章完) ------------ 推书,都是好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一本:《百世修仙:我在游戏开服前飞升》 作者:江中钓月(PS:群里的管理员,这不去搞他一波?) 简介: 秦落作为骨灰级游戏玩家,穿越进了游戏开服的十万年前。 而他获得系统,庇佑自身,死后随机转世成为家族后辈,血脉不绝,则不死不灭。 触发成就,秦落则能从系统处获得相应奖励。 …… 【求仙问道】:奖励玩家木灵根,并提升后辈出现灵根几率。 【采撷灵药】:奖励黄阶上品丹药救心丸一枚。 【接受托孤】:奖励国家百年气运。 【流连花丛】:奖励你某处金刚不坏! 【为爱冲锋】:奖励你瞬间1v5的实力。 时过境迁,风云变幻。 第一世继承的家族开枝散叶,横跨九州; 第二世扶持的国家雄霸一方,震慑诸国; 第三世豢养的宠物纵横异域,万妖俯首。 …… 而我秦落,历经百世,见桑海沧田,只为最后成功飞升! —————————— 第二本:《谍影之下》 作者:买包芙蓉王(PS:身临其境,写的就很有那个时代的味道,不可多得的天赋) 简介: 暗流涌动大上海,危机四伏北平城,夜幕之下哈尔滨…… 我身处黑暗,却向往黎明! —————————— 第三本:《在这个没有救世主的霍格沃茨》 作者:大海船(PS:两本精品的大佬,不用多说了吧) 简介: 在那个本该诞生魔法界救世主的夜晚,哈利波特却死在了那道不可饶恕之咒下。 让几乎所有的英国巫师都不敢称呼名讳的男人,重新从魂器中获得了原本就属于他的智慧和野望。 黑暗彻底笼罩了大不列颠岛。 巫师由血统划分出了明确的高低贵贱,纯血牢牢的把持住了属于上位者的权柄,而被称为泥巴种的人们,终其一生也只能卑微如泥土任人践踏。 本该执行公义的魔法部尽是恶徒,本该传授知识的城堡满是压迫。 就在这灰暗的时代。 穿越而来的乔恩·格林,被带进了那辆真正继承“霍格沃茨”名号的流亡马车 ——————————— 第四本:《御兽巡使》 作者:书荒被迫写书(PS:都说我短小,这位就是能日万的大佬,精品) 简介: 结合两界互穿这个题材的御兽文,具有不错的新意,作为原创御兽文之中数得过来的精品文,对御兽文感兴趣的读者值得一看。 ———————————— 第五本:《娘子镇守边疆,我在京城倚栏听曲》 作者:曹贼不曹(PS:这个作者全程飙车,我只能说这本书是我自己在追的) 简介: 洞房花烛夜,没来得及掀开娘子的红盖头,差一点被娘子掀开头盖骨。 “娘子,你最爱的人是谁?” “当然是相公伱啦。” “娘子,你最恨的人是谁?” “当然是魔教教主红叶,若是他还活在世上,我必诛之!” 我,名叫温清秋,人称红叶!! ———————————— 第六本:《霍格沃茨之灰巫师》 作者:睡个饱觉(PS:一书lv5的作者,这不看看多亏) 简介:《哈利波特》是一本童话故事? 摆在安东面前的,是随意释放恶咒的黑巫师,是尔虞我诈、是恶臭生虫、是犹如泥潭一般的巫师世界边缘。 在这魔法部管辖不到的地方,就连斯内普杀人如麻的赫赫威名都响彻四方。 怎么活下去?这是他唯一需要思考的。 也许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将会是刺透阴霾云层的阳光。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靠自己。 唯有自己! “钻心剜骨!”魔咒的光芒照亮了安东的脸,他笑得是那么畅快,“好耶,我又活下来了。” ———————————— 第七本:《重筑2005》 作者:雨雪紫冰辰 我是这个作者的老书友,本本全订,他是都市里面描写女性角色非常绝的一位,能把一个人活灵活现的写到脑海里。 看完一本书四五年,还能让我每每想起书里的角色,现在这本书是后宫,他这种描写女性角色特别好的,就应该写后宫,赞一下。 他的老书,《英雄联盟:冠军之箭》这本书算是披着联盟皮的言情文,还是伪骨科,喜欢单女主的可以读一下,我给这本书打赏了不少。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宋国下场,筹谋周天子 洛国之中忙着处理姬灵均逝去的后事,这一位百岁高龄的老祖宗,对于洛国的重要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且这位老祖宗还要求葬到洛氏的祖地,素王身侧,这牵扯了洛国很多的人力物力。 洛直根据姑太祖母先前的嘱托,开始探查各国国中的兵力调动,粮草情况,然后开始联络洛国的传统盟友齐国,重新发动姬姜联盟的力量,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数。 郑国与陈国的战场之上,两国相持不过旬月,郑国就攻破了陈国宛丘,在陈国境内肆意的冲杀着,一路将陈国军队向着鹿城方向驱赶。 郑侯产哈哈大笑着说道:“陈国竟然如此不堪,看来他们是等不到楚国来复国了。 这样肥沃的土地,掌握在陈国的手中,是上天的不公啊。 吞并陈国全境,灭绝陈国公室,到时再联络齐国灭掉宋国,郑国难道就不能成为霸主吗?” 郑侯产做梦做着竟然已经想要称霸了。 这时宋国的军队从商丘出发,已经越过了宋陈两国的边境,郑国的探子自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郑国君臣有些惊愕宋国的出现。 宋国可不是陈国这样的小国,宋国的土地很是肥沃,人口也倍于郑国,“陈国竟然没找楚国,而是找到了宋国出兵。 宋国难道不担心齐国和洛国南下吗? 竟然敢将这么多的大军调到陈国境内,这有些出乎意料啊。” 见到宋国大军出现,郑侯产就有些退意,加之他已经从宛丘之中将郑姬救出,他就想着回到郑国之中。 但是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一两个人的意志能够停下,若是他现在敢说将陈国的土地还回去,这些卿大夫立刻就会杀死他。 不能退兵,但是又没有信心战胜宋国,郑产踌躇道:“宋国势大,再加上在陈国之中,我军没有地利,不若找洛国借兵,这样宋国定然会退兵。” 没想到这话一说,军营之中几乎所有的卿大夫齐声道:“不可!” 开什么玩笑,找洛国帮忙,郑国保住了,他们直接被扬了,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见到群臣拒绝,郑产哀叹道:“洛国不可,晋国自然更不可了,这些年晋国愈发的猖狂起来,颖国力弱,加起来也不是宋陈的对手,还能找谁呢? 齐国吗?郑齐两国相交并不多,齐国糜烂,不一定愿意出兵啊。” 果卿这次从伐陈之中得到好处最多,自然不愿意放弃,他眼珠一转,便出列说道:“国君,可以援助郑国,又有实力援助郑国的,正是王室啊!” “王室?” 所有人都是一愣,王室相当的没有存在感,天下的事务一直都是大国之间代理,根本没有人关注王室的存在。 但是转念一想,的确是非常的合适,王室虽然不起眼,但是实力其实还是非常不错的,和晋楚这样的大国自然是远远不能比,但是比起陈国来自然是强的。 郑国前往洛邑的交通也非常便利,这样王室出兵的速度也会很快。 而且王室毕竟是天下共主,这名义就完全不同,王室出兵,再联合颖国,这样双方之间的实力就差不多了。 众人越想越合适,郑产兴奋道:“但是要如何说动王室出兵呢?没有好处的事情恐怕天子是不愿意做的。” 果卿笑道:“前些年臣到洛邑之中进贡,知晓天子喜欢车马美玉美人,但是王室的财产哪里够他挥霍呢? 可以用这些东西贿赂他,再为他割让三座城池,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赋税,这样定然能让他出兵,割让的城池便从陈国之中补齐。 这样用陈国的土地来邀请王室出兵,得利的却是郑国,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郑国君臣纷纷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于是郑侯产派出使者从新郑城带着大批的财货前往洛邑,这边郑国先和宋陈两国联军对峙起来。 郑国十万大军是倾国而出,分成几路,首尾相辅,各路之间依凭旗号行事,宋国十万大军和陈国的三万败军汇合在一起,再加上这些时日不断收拢溃卒,人数上超过郑国大军的。 先前郑陈两国之间的战争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基本上都是直接击溃,然后郑国军队一阵抢掠。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鹿城的上空,宋国这边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派出使者向郑国军队大营而来,“郑侯,上天有好生的美德,凡人应当去遵守他。 宋国并不愿意和贵国发生战争,如果您愿意退出陈国的土地,宋国愿意做主让陈国为您割让城池。” 郑侯产眼中有些得意的问道:“来自宋国的大夫,如果您打猎获得了一只野猪,您会一日便将它吃掉吗?” 宋国使者有些蒙,不知道郑侯产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说道:“野猪太大了,吃不下。” 郑侯产于是大声笑着说:“若是您获得了一只野鸡,想必会吃掉它了。 陈国不是野猪,而是野鸡,仅仅吃下几座城,郑国会饥饿的,还请您回禀宋公,退出陈国吧,郑国与宋国之间七百年的友好,不应该由于卑微的陈国而破坏。” 郑侯产这话很是明显,郑国是大国,陈国是小国,郑国现在要陈国所有的土地,宋国使臣最终离开了这里。 宋公和陈侯听到这个消息,陈侯当即大声唾骂起来,“陈国是七百年前建立的侯国,郑国升为侯爵只有五百多年,他竟然如此的狂悖!” 陈侯心中实在是恐惧,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宋公安抚道:“陈侯莫要如此慌张,郑侯既然这般狂悖,那宋陈联军便给他个教训,等到郑国战败,割土求和的时候,您尽可以羞辱他。” 郑国使臣已经到了洛邑王畿,洛国使臣正在往齐国路上赶去,齐国驻扎齐宋边境的贵族察觉到了宋国的异动,向着临淄汇报。 …… 郑姬的出现是偶然,但是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各国人口的爆炸增长,列国之间走向吞并却是必然,所以将战争的罪责归于她的身上是不合理的。 但无论如何,由于郑姬而导致的郑陈战争,成为了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彻底撕裂了洛国极力掩饰的真实境况,不可弥合的矛盾暴露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周王朝兴衰史》 现在可以开始猜剧情了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天子姬摆,齐国下克上(为盟主帝木乡之人加更) 洛邑,这座坐落在天下之中的雄城,在时间的消磨之下,已经显得很是破败,尤其是王室衰微之后,王室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享乐上。 郑国使者见到了当今天子,姬摆,一个看起来很是颓废的老头,没有所谓的天子威仪,王宫之中的礼乐也很是无聊。 所谓的天子礼乐,现在除了洛国之外,谁还没有听过呢? 现在的列国之中,甚至就连一个大夫都在逾越礼制,礼崩乐坏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只剩下天子的冠冕还没有落地。 至于宗法制度早就彻底崩坏,否则陈国和郑国公室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搞出这些事情来。 虽然事件发生之后很多人唾骂,但更像是一种撇清,你看我骂他了,所以我没做过这种事。 光是洛国所知道的,齐国这样的事就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同姓不婚这种破坏的就更是彻底,除了国与国之间还保持同姓不婚的传统之外,列国内部婚姻制度早就破坏了。 郑国使者按照周礼所规定的,向着周天子行大礼,口中大声唱喏:“昊天素王在上,天子万年,介尔昭明!” 于是众宫人便齐齐唱道:“昊天素王在天上,保佑君王千千岁万万年,您的美名大德永远放光辉。” 郑国使臣唱三遍,宫人同唱三遍,这时郑国使者便膝行向前,跪坐在天子赐下的位置上。 一列列的郑国侍者将献给姬摆的礼物端了上来,姬摆本来还半躺着,见到这些礼物,直接坐直了身子,问道:“郑使,这是何意啊?” 郑国使者笑道:“王上,郑国是姬姓的小宗,而您则是大宗的天子。 国君仰慕您的美德,得到了这些宝物,认为只有您这样的大德之人才能享有,于是让外臣带来洛邑。” 姬摆听到这些恭维,主要还是看在宝物的份上,开怀笑道:“若是天下的诸侯都像是郑侯这样忠贞,邦周难道会落到这副田地吗?” 郑国使者闻言便哀声道:“王上,在新郑城之中还有更多的宝物,国君甚至准备将郑国的三座城池献给您,但是陈国和宋国却联手攻击郑国,还请王上出兵,援救郑国啊。” 这下姬摆有些犹豫了,他对王畿的兵力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单独对陈国用兵那还好,如果同时对宋国用兵,就算能赢损失肯定会有的。 但是看着那些宝物和郑国使者献上的三座地图,他又心动不已。 郑国使者见状当即将最后的杀手锏使出,直接跪伏在地上,痛哭道:“王上,郑国把守着前往洛邑的三条通道,如果落到陈国和宋国的手中,您的安全还有谁能够守护呢? 宋国是殷商后裔所建立的国家,您的祖先却是灭亡了殷商的武王。 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外臣实在是为您担忧啊。” 周天子姬摆的脸色瞬间大变,郑国是王畿的东方门户,从郑国到洛邑有三条能够容纳大军行进的道路,而且这些道路的关卡全部在郑国手中。 若是宋国拿到郑国的土地,王畿就像是没穿衣服的美丽女人面对流氓一样,绝无幸免之理。 但郑使依旧是在忽悠周天子,因为不论是保证郑国的存续,还是保证这些通道不落入宋国手中,都轮不到周天子亲自出手。 姬摆脸色变了几番,急道:“您说的是对的,大宗理应支援忠诚的小宗。”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宦者报声,“王上,洛轻大夫求见。” 洛轻是洛国派到洛邑之中,随时关注王畿动向的公室子弟,基本上是三年一换,有些类似于外交官。 郑国使者心中有些慌张,但是望向正欣喜地把玩美玉的姬摆,也就放下心来,一个只喜欢玩乐的君主难道会听谏言吗? 对于洛氏,历代的周天子感情都是非常复杂的。 因为洛国大家长的感觉太重了,总是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关键是王室还屡屡不争气,总让洛国打脸。 无数次的证明了,王室离开洛国之后就是一个不能成事的巨婴。 尤其是从僖王之后,周王室的王位来路不正,还发生了周洛交恶的事件。 王室难以避免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喜欢和洛国公室暗地里对着干。 姬摆望着端正坐着一丝不苟的洛轻,心中有些不适的问道:“洛轻大夫,您来见寡人,可是有事要教寡人的?” 洛轻沉声道:“王上。 您会将精美的瓷器放置在将要倒塌的桌子上吗? 您会将鸡蛋放置在青铜器的边沿上吗? 您会将美玉放在火中炙烤吗?” 姬摆当然说不,洛轻于是愤声道:“那您为何要答应郑国出兵宋国的事情吗? 厉王率天子六军亲征楚国,结果六军覆亡,宣王南国丧师,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不能让您获得教训吗? 郑国之事完全可以交予洛国处理,如果事事都劳烦天子,那诸侯为王藩属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还请王上立刻将郑国使臣赶回郑国,郑国若是真的忠诚于您,想必是愿意无偿将城池献于您的。” 郑国使臣闻言脸色稍变,很快就闪过一丝冷笑道:“洛轻大夫,郑国对天子的忠诚在您面前的美玉珍宝之上,还在天子手中的堪舆图上,而您的忠诚则在嘴上,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姬摆望了望摆满了大殿的珍宝财货,还有郑国送来的美人,最重要的是手中那三座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赋税的城池。 当即说道:“洛轻大夫,身为天子,协调诸侯之间的关系是寡人应当做的。 寡人会向宋公发出停战令,若是宋国不遵守,这就是违背周礼,那寡人攻打他想必是上天的旨意了。” 洛轻顿时就急了,协调诸侯关系这的确是你的权力,但不看看自己的实力吗? 抛开姬姜联盟自己去协调,就以王室的军力,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 但是姬摆哪里肯听,从齐桓公开始称霸开始,王室做了数百年温室里的花朵,天下的诸侯在霸主的影响下还向着王室朝贡。 尤其是一百多年来,秦国和楚国这两个一流大国,同样向王室朝贡,这严重迷惑了王室对自身实力的判断。 洛直得到了洛邑的消息,想到姑太祖母给自己分析的局势,直接在众人面前怒吼道:“姬摆! 若是邦周天命落地,孤必带汝到素王面前问罪!” 洛国群臣从未见过洛直如此失态,一问之下才知晓是天子再次要亲自带兵去送死了。 各个惊怒不已,于是洛国立刻派出第二波人到齐国之中,现在必须立刻让这场不受控制的战争停下。 但是出乎洛国意料的,齐国干涉的速度太快了。 齐国的上层相当的奢靡无度,尤其是齐国商业繁荣,大笔大笔的税收让他们过的太舒服了。 卿族因为田昌旧事,不敢触碰核心权力,公室又缺乏人才来掌控国家,所以齐国之中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权力竟然控制在基层的士手中,这些士分别掌握着一部分武力,整个齐国就在这种上层统一,基层分裂之中运行的。 宋国调兵前往陈国的时候,依靠和宋国冲突而兴起的这些边境士人,就下定决心要干票大的。 …… 月黑风高之夜,作为边境城池,薛城的防备一向比较森严,但是今夜却有了些不同。 薛元是驻守薛城的贵族,这座城池是薛氏的封地,他率领着一队士卒正如同往常一般巡视,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好!” 众人连忙奔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便见到一队士卒的尸体横陈在荒野之中,满地都是鲜血,他们脸上全部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是蛮夷干的,还是宋国人干的?” 薛元眼中闪过得意,面上却满是愤怒的大声道:“一定是宋国人干的!” 这时有一个士卒从尸体堆中找到一件宋国铸造的兵器,大声道:“将军,真的是宋国人。” 翌日,宋国人袭杀了齐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薛城。 薛元很快就将军队召集起来,挥舞着利剑说道:“宋人无耻,不宣而战,无故杀死齐人,这难道是可以忍受的耻辱吗? 本将军为国君镇守薛城,是齐国的忠臣,如果不为齐人报仇,难道还有面目见国君吗? 这是要落入九幽黄泉的罪过,昊天素王也不会原谅。 伱们愿意为了忠诚随本将军讨伐宋国吗? 齐国万年!” 在几个托的鼓舞之下,很快整座薛城就陷入了一片同仇敌忾之中。 薛元一方面向自己的盟友通报进度,并且催着他们向临淄施压,一方面直接出兵宋国,当然不仅仅是薛城,还有整个齐国和宋国边境的军队。 他们都是听到了薛元的忠臣义气,愿意追随而来的豪杰,当然,豪杰们本身就是盟友这是很合理的。 当洛国使者来到临淄城的时候,就和齐公一样陷入了呆滞之中。 一百多位元士齐刷刷的跪坐在齐国宫殿大门之前,他们高高的举着用血写就的布帛,上面有每个人的名字,一同向着齐公请愿,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七百多年的历史之中从未出现过。 “国君,宋国擅自出兵,杀死我齐国的士卒,这是对齐国的挑衅,如果不能为这些无辜枉死的士卒国人复仇,难道还有面目安坐在宫殿之中吗? 十八位忠臣义士已经率领着军队向宋国境内而去,难道要坐视他们败亡吗? 这不是英明的君主应当做的,还请国君从国中调兵,让宋国人血债血偿。” 齐公手足无措,洛国使臣如堕冰窖,明明太阳就在天上,却只觉浑身阴寒。 …… 在宗法制度施行的七百多年后,齐国发生了影响深远的“齐宫血书”事件,共计一百三十四位大夫、元士参与了上书。 这是宗法制度崩坏的变异产物,相比较权力滑落到卿大夫手中,齐国权力下沉到了贵族的最基层,这保护了齐国公室,但也导致齐国公室丧失了收回权力的可能性。 “齐宫血书”事件还表明齐国的上层已经基本丧失了对国政的控制,一个短视的大国所能造成的破坏展现的淋漓尽致。——《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宋陈:活不下去了,反了! 齐公很快就发现,这些低级大夫和元士的存在,导致当初田昌之事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这些人的主要述求就是扩张齐国的国土,恢复齐桓公时期的霸业,主导姬姜联盟。 只要自己配合他们的行为,给他们大义的名分,他依旧是齐国的主人,甚至这其中很多人是忠诚于齐国的。 只要不做出过激的行为,他就能接着奏乐接着舞,于是齐公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齐国短短时间之内就拉出了十几万的士卒,以齐国的体量拉出四十万青壮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征兵令需要时间。 洛国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宫殿之中公室、公族、卿族齐聚一堂。 洛直直愣愣的回想着姑太祖母对他所说的,“不论是盟友国,还是敌对国,不仅仅要关注它现在做什么,还要关注它将要做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偶然的事,但一定有许多的必然在推动着它。 齐国从国君到卿大夫都醉生梦死,但齐国是大国,权力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落到那些愿意做事的人手中。 这些新的政治力量如果不能控制,姬姜联盟将毁于一旦。” 洛直回过神来,揉了揉头说道:“齐国之事,诸位都说一下吧。” 洛轻皱眉叹息道:“国君,往后再想要齐国和洛国共进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但姬姜联盟暂时并没有遭到破坏。 这些元士普遍对齐国君权没有觊觎,对洛国抱以信赖,认为我们是可靠的盟友。” 宫室之中的众人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齐国和洛国之间的联盟至关重要。 没有齐国这个盟友,洛国就无法与晋国争夺联盟的主导权,就不能遏制晋国的不轨之心。 洛轻又道:“现在齐国不可避免地要与宋国大战,而且天子亲自下场讨伐宋国,这让齐国有了大义的名分。 现在晋国和吴国负责压制秦楚,如果我们能够快速的和齐国联合,将宋国和陈国瓜分,不要让天子的王室军队出现很大的损失,甚至将郑国的土地割让给王室,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瓜分宋国和陈国?! 这让众人有些惊愕。 洛国的土地来源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分封时所赐予的,加上历代天子所赏赐的土地,第二种则是从蛮夷手中所夺取,第三种则是帮助邻国抵御蛮夷,然后邻国赠予的一些城池。 洛直沉吟道:“您的意思是,让齐国和郑国瓜分宋国陈国,然后将郑国西部割让给王室,再由王室将宋国的北部赏赐给洛国?” 洛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郑国由卿族把控,一向摇摆,便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郑国灭掉,将郑国的土地并入王畿。” 洛轻这是要直接将中原腹心的郑国、陈国、宋国这三个不稳定因素全部灭掉。 洛直回想着姑太祖母的教导,挥挥手道:“让孤再想想,吴国的态度是不能忽视的,楚国恐怕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果闹得太大,可能无法收场。 另外还要派人到晋国之中,看看函谷关之西,秦国的情况是否稳定。 孤很是担心,秦国和楚国乘着这个机会进入中原。” …… 陈国宛丘。 郑国的君臣率领着郑国的大军,从鹿城一路撤退到了这里,郑国军队望着有些凄惨,很多的士卒都受了伤,甲胄之上有刀枪的痕迹,很多的旗帜上面都有些一些破洞,一看就是经历了弓箭齐射。 从鹿城到宛丘两百里的道路之上,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双方的尸体都有,那些本该种满粮食的土地上面,充满了鲜血、破碎的甲胄和兵器,还有无数火烧的痕迹。 没有纳入陈国统治的野人惊慌的望着这些互相厮杀的士卒,幸运的还能向着深山之中逃去,不幸的直接就被双方抓来,要么充当运粮的奴隶,或者充作炮灰。 郑侯产满脸阴郁道:“宋国的实力还真是不可小觑,我军竟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退到我们郑国之中,等到战争结束,列国一定会耻笑郑国。 这样的耻辱,难道众卿都能够忍受吗? 洛国所编纂的书籍之中,记录了多少列国的笑话,难道你们想要进入滑稽集之中吗?” 郑国群臣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洛国的滑稽集风行天下,其中主要是楚国和宋国的笑话,但前一段时间,郑国用野猪和野鸡来比喻陈国,结果却被打的这么惨,定然是要进滑稽集的。 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不是宋陈两国的对手,但现在这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也太过丑陋了。 郑国君臣有些后悔之前太刚,应该先拖延一下的,然后就听到传令兵来报:“国君,宋国军队又来攻了!” 郑侯产无力道:“迎敌,果卿,还是要劳烦您了。” 果卿闻言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作为势力最大、兵力最多的卿族,他这些时日的损失可是不小。 郑国卿族各个都想要保存实力,这也是为什么会被宋国打的这么惨,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丢下了一两百具战兵的尸体,还有无数懒得计算的辅兵和奴隶的尸体之后,郑国再次开始战略性后退,这一退就一路退到了郑国之中。 陈侯胡跟在宋公身边,望着郑国的城池,颇有些志得意满,畅快笑道:“宋公,郑侯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野猪野鸡,现在看来,郑国对您也只是一只野鸡了。” 到了郑国之后,出于保护封地和财产的想法,郑国卿族终于不再保存实力,开始真刀真枪的和宋陈联军作战。 这时周天子的大军穿越了太室山北侧的山谷,到达新郑城,然后顺着大道,来到了战场的正面。 姬摆直接给宋陈联军下令,要求他们退兵。 宋公和陈侯当场就傻眼了,他们想到了郑侯会找盟友,这很正常,毕竟能活到现在的诸夏列国,谁还没有几个盟友。 但是直接将周天子找来,这就有点吓人了。 这些年王室虽然隐身,但是天子还是有一些威望和神圣性的。 诸侯国主在国中即位后,还是要派遣大臣到洛邑之中,将金册取来,这样才能得到天下诸侯的认可。 宋公有些踌躇,说道:“陈侯,对抗天子这样的罪过,我们难道能承担得起吗? 若是今日对天子动手,这不是给洛国、齐国、吴国借口吗?” 陈侯胡自然不愿意,这对他来说是生死的危机,但他知道劝说是没有用的。 在生存的逼迫下智商迅速飙起,阴恻恻的说道:“宋公,您真是一位仁厚的长者,始终遵守着周礼。 但是周天子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对您怀着恶意吗? 山中的豺狼难道会因为您喂给它一块肉,就放弃吃掉您吗? 齐国早就对您虎视眈眈,现在周天子率兵攻打您,齐国会放过您吗? 如果您现在撤兵,周天子和郑国就有二十万的兵马,齐国会派出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兵马,他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向您攻击,您要如何抵挡呢? 如果洛国和吴国同时向您进攻呢?宋国的社稷恐怕顷刻之间就会倾覆吧。” 陈侯故意压低声音,为宋公渲染着那副可怕的场景,这也是之前连桥大夫给他的灵感,宋公对姬姓宗国的恐惧早已经刻入骨髓。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击溃周天子和郑国的联军,然后再去面对齐国的军队。 或者顺势将郑国和颖国覆灭,这样宋国、陈国、楚国的土地就会连在一起。 陈国是楚国的属国,之前已经向郢都城发去了求援的消息,楚国的军队能够无限制的出现在中原,这是楚国贵族梦寐以求的。 而且楚国一直想要九鼎,孤不相信他们突然转性,到时候您用九鼎来诱惑楚国,难道楚国会不帮助您吗?” 陈侯的话让宋公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想起洛国和齐国数百年的监视,他忍不住打了寒蝉,狠声道:“天子不公,宋国一向守礼,天子却襄助郑国。” 翌日,宋陈联军本身就有十几万,陈侯还疯狂的从陈国之中抓捕青壮参军,加上那些被捕获的野人和小部落的蛮夷奴隶,二十万人分成六块,在不同的方向御敌,运输粮草。 郑国和王室的军队同样列阵以待,足足七八万的战兵加上三十万的后勤军队就在这样狭小的土地上对峙起来。 郑侯产见到宋陈联军并没有退军,不禁心中暗喜,他知道这种规模的大军对峙,很可能三四年都分不出胜负,于是一方面让卿大夫前去调动粮草,一方面对着姬摆狡言谄媚道:“王上,您看。 臣就知晓宋国和陈国是不可以相信,他们竟然不尊奉您的命令,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的狼子野心吗?” 姬摆的眼中露出丝丝寒光,“寡人是天子,宋国国君却将寡人的命令抛之脑后,蔑视王命,真是该死啊。” …… 惑王好色贪暴,刚愎自用,郑纵公以利惑之,遂动干戈。 十七年秋,与宋战于郑陈之间,丧师犹厉。——《史记·周本纪》 这是一段很大的剧情,慢慢看,不要急 (本章完) ------------ 下午的更新取消了,晚上发 实在是对不起,突然接到复工复产的消息,然后紧接着就是工作安排。 之后下午的更新都会放到晚上,时间不太确定,上午十点的更新还是准时的,大家可以和上午十点的更新一起看。 这几天需要好好调整一下了。 ------------ 第九十九章:楚国:中原,我又回来了 从颖水之地开始,整片汉阳平原几乎都在楚国的手中,不过楚人对这里的开发还不太够,主要采取军事驻扎,税收很少,主要是为了从这里获得兵员。 顺着汉水而下的南阳盆地才是楚国的核心地区,这里有千里的沃土,无数的农人在其中劳作,清风拂过,郁郁葱葱一副盛世景象。 楚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征召全国之兵出征了,相比旧年血流成河,堆尸断流的战争,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 楚国腹心的江汉平原,这是楚国的大本营,几乎最精锐的甲士都是出自这里,这里还负担了整个楚国超过六层的粮食。 郢都,楚国王宫。 由于身处中原之外的偏远之地,对中原之中的复杂形势不太了解,所以楚国君臣对于中原骤然发起的大战,感到很是奇怪。 之前一直都是边境的一些小摩擦,最多不过是一两座城池之间的战争。 可现在怎么短短时间之内就发展到三国血战,甚至周天子都直接下场干涉的地步了。 这就像是两个人口角两句,互相文质彬彬的问候一下对方的父母家人,结果突然双方抽出刀子,鲜红的血哗啦涌出,止都止不住。 “陈国做了何事,让郑国能举国伐之呢? 寡人记得郑国一向是一盘散沙,卿族之间互相争斗不已,这次竟然能行动一致?” 陈国大夫此次前来请求楚国出兵,心中还是很有把握的。 并不仅仅因为陈国是楚国的属国,还因为他对当今楚王算是比较了解。 这位楚王之前并不是太子,而且还不受先王的宠爱,尤其是在母亲薨后,举步维艰,最终是在项氏的庇护之下才能活下来。 他从小在项家长大,跟着项氏的子弟一同读书,所以疯狂的崇拜素王,是个道德底线很高的君王。 为了借兵,陈国大夫也不顾及陈国公室的脸面,直接向楚王造谣哭诉:“大王。 郑国实在是欺人太甚,前代郑侯将郑姬嫁入陈国是因为郑姬已经怀上了不知道谁的孩子。 外臣曾经听闻,郑姬与自己的两个兄长有染,或许就是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 郑国是想要让这个孽子成为陈国的公子,最终达到吞并陈国的目的。”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的楚国君臣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姬姓宗国公室秽乱的把戏屡见不鲜。 “昔年晋国公子舞之事,也比不上郑国的半分恶毒。 郑姬迷惑了先君,但是国君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于是诛杀了先君,又杀死那个孩子。 因为郑国是大国,所以国君不敢杀死郑姬,只是将她软禁在后宫之中。 郑侯却因为阴谋被识破,于是气愤而薨,这想必是上天在惩罚他。” 陈国大夫直接开始用语言的艺术颠倒黑白,总不能说陈侯胡为了美色杀死父亲,又在父亲的尸体之前就迫不及待地霸占了庶母。 楚国君臣不论心中怎么想,哪怕是为了史书之上的颜面,也会直接将他赶出去。 陈国大夫贴心的继续为楚国出兵找着理由,“国君以为识破郑国的阴谋便结束了,却没想到郑侯产太过无耻,用这个作为理由强行来进攻陈国。 明明是他们的错,最终造成了陈国的君臣相残,却将原因归咎到陈国身上,这都是由于陈国弱小的缘故。 陈国一向恭顺的对待楚国,是您最忠实的藩属,楚国是诸夏之中最强的国家。 您是和周天子所并列的王,您的光辉万万丈,想必是可以照耀到陈国身上的。” 这一番话真的是深情并茂,但是在楚国的殿堂之上说出这些苟且之事,让楚国君臣吃瓜之余只能面面相觑。 楚王果然如同陈国大夫所预料的,满脸厌恶,愤声道:“恶心呐恶心,这就是所谓的姬姓宗国吗? 他们不是一直说楚国是蛮夷的国度,怎么连楚国都不如呢?” 楚国令尹项程语气之中带着兴奋感慨着:“醉生梦死! 王上,洛国和晋国联手把中原的蛮夷大致清剿干净,又维持着中原的和平,他们被保护的太好了。 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外部的威胁,又没有贤名的臣子,就一定会渐渐地衰落下去,这就是天地之间的道理。” 楚国的国势一日日兴盛起来,中原诸侯的国势却逐渐的衰落下去,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吗? 列国相争,就是一个比烂的过程,最烂的国家先死掉,剩下的国家继续比烂,稍微没有那么烂的那个就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楚王闻言自豪的说道:“楚国七百多年的筚路蓝缕,正是有舅父您这样的忠正之士前赴后继,才有楚国如今的繁盛。 诸夏列国是用德行来立国和教化天下的,现在郑国失去了德行,周天子还如此的袒护他,这是不对的。 身为诸夏大国,理应维护公平正义,劝谏周天子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项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经过上百年的文化改革,现在的楚国贵族头终于没有那么铁了,明白了要将自己包装起来,裹上一层大义的外衣。 项程说道:“陈国是楚国的属国,《王道》中明确说过,宗主国对属国要帮助的义务,所以楚国是理应出兵帮助陈国的。 天子犯下了难以忍受的错误,身为臣子是理应劝谏的,您是邦周的楚侯,是楚国的国君,理应前往中原劝谏,为了防止遭受小人的暗害,带上二十万的大军随身保护,这是非常合理的。 臣请国君兵谏天子,使天子意识到他的过错,以维系邦周天命!” 楚国群臣眼中满是狂热的笑意,项氏一向都是反对楚国前往中原的,认为时机未到,没想到现在却第一个建言,看来这是大势所趋了。 项氏在楚国之中堪称呼风唤雨,项程这一派的臣子纷纷下拜道:“还请国君出兵,挽救诸夏于水火之中!” 然后整个大殿之中,全部都是劝谏楚王出兵的声音。 楚王自然是非常的愿意,没有任何一个楚国的国君能够拒绝前往中原。 但经历过民间疾苦的他,是个英明的君王,有些忧虑的问道:“舅父,晋国的实力强大,而且一向将中原之地视作自己的禁脔。 虽然这百多年中楚晋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但如果楚国向北,难道晋国会同意吗? 寡人自然是相信楚人的英勇,但是晋国、洛国、齐国,甚至还有吴国,这难道不是白白的葬送楚人的性命吗?” 楚国对晋国的渗透还是比较严重的,尤其是他们推波助澜晋国之中的卿族势力增强,甚至还主导过一些小的战败,就是为了让那些与晋国公室离心较重的卿族能够得到更高的地位。 这种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若是洛宴在英灵殿中醒来,看到自己的子孙如此的努力想要掀翻大宗,恐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项程笑道:“王上,难道您忘记了秦国吗? 这些年两国协同开发蜀都平原,再加上渭河平原的气候渐渐好转,秦国这些年的实力膨胀的不像话,加上多年与西戎血战,秦人个个骁勇,是上好的战兵。 若是携手秦人一同进入中原,楚国的损失想必就能大大降低了。” 楚王更是犹豫起来,两国攻占了巴蜀,平分了蜀都平原,这给了秦国东出的另外一条道路。 那就是直接走大江,从原先巴国的地方顺流而下即可。 但是这一条道路的出口是江汉平原,早在楚国和巴国相争的时候,就在大江的地方修筑了关隘,防止巴国顺流而下,相当于大江之上的函谷关。 如果现在让秦国走这一条路,相当于为了让秦国能从家中出来,要先把楚国和秦国之间的墙壁砸个洞,然后秦人拿着刀枪在楚国家中观赏一圈,再从大门施施然的离开。 这毕竟已经不是当年吴国攻破楚都的艰难时刻,年轻的楚王有些无法接受,项程有些奇怪楚王为什么会犹豫,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楚王的顾虑。 于是笑道:“王上,您是否以为臣是让秦国从大江之上顺流而下呢? 江汉平原是楚国根本,这里生活着不知道多少宗亲贵戚。 臣怎么会让外国数十万的大军经过呢? 若是一个不慎发生了兵变,动摇了楚国的社稷,臣就是有十条命,难道能还得起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军队代表着危险和破坏,控制军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而且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真正的控制住了。 周厉王身为天子,尚且因为没有控制住军队,最终死于乱军之中,项程当然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王上,楚人念念不忘北上,难道您以为秦人就愿意生生世世,在西陲生活,和那些嗜血的西戎厮杀吗? 从宣芈夫人嫁到秦国时起,秦国就念念不忘东出中原,这也是秦国和楚国这么多年联盟未曾破裂的原因。 楚国甚至都不需要特意的通知秦国,现在中原大乱,他们一定会叩关的。 以秦国的实力,晋国至少有一半的兵力都要放到崤函通道之中。 否则函谷关再如何险峻,恐怕也会被直接攻破,您是知道的,现在攻城的利器实在是太多了。” 听闻此言,年轻英武的楚王终于再无顾虑,站起身大声道:“太一在上,众臣听令!” “臣在!” “王命:楚国北上兵谏天子! 楚国王室、公族、封君,各率私兵在郢都聚集。 郡县命郡守将国人征召。 寡人率二十万大军发往郑国兵谏天子。 司马率二十万大军发往吴国。 上将军率十万大军驻守南阳防备晋国。” 楚国王宫之中,瞬间沸反盈天,五百万的人口,十抽一出兵,这可不是冲着兵谏去的! …… 时隔百年,信仰着太一的楚人,终于再次踏上了这片始终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土地。 从素王将楚国先祖分封到南荒之地起,历代楚国的君主就矢志不渝的,要重新回到诸夏的中央,他们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在这里失落。 这一次他们重整旗鼓,前所未有的强大,中原则前所未有的虚弱,他们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试图创造一段属于楚国的传奇。——《先秦列国·火焰中的楚国》 我最爱的楚国,他又回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章:五国伐宋,吴齐之间的龃龉 在征召全国之兵的命令下达之后,在楚王和项程商量一番后,同时有三支使团离开了郢都。 第一支使团前往秦国之中,邀请秦国东出叩关,楚国愿意从南阳盆地出击,切断晋人的后路粮道,协助秦人。 第二支使团则前往晋国之中,怒斥周天子,同时试探晋国君臣对楚人北上的态度,如果顺利的话,还能离间一下晋国本就比较紧张的公室和卿族之间的关系。 第三支使团则是前往郑国之中朝见周天子,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语言进谏,这是为了激怒周天子,让楚国的兵谏更显得合理,好言好语不听,为了邦周的天命社稷,身为邦周的忠臣,动刀子劝谏,这没问题,反正我又不抢天子之位。 楚国动作频频,和楚国相邻的吴国、颖国是最先发现的,颖国是小国,很快将消息向着洛国送去,吴国国中的反应则极大。 吴国,姑苏城,这是江东之地最繁华的城池,带着些许青苔的城墙,让这座不过一百多年历史的城池显得很是古朴厚重。 姑苏城内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星罗密布,静淌的河水好似一条蜿蜒的玉带,带着翠绿的美,在河流的灌溉之下,这里拥有着整个吴国最肥沃的土地,甚至农人在春天之时只要撒下种子,就能够获得粮食。 这是吴国最重要的地区,而且密集的水网非常适宜于吴国舟船的施展,能够让吴国始终利于不败之地,这就是庆忌当初选址之时,最主要的考虑。 吴国宫殿之中,吴国君臣望着楚国异动的消息纷纷皱着眉头。 吴国和楚国之间的对峙时间单位都要用百年来计算了,甚至这个国家的兴起就是为了制衡越来越强大的楚国。 这个目标在庆忌和孙武的时期达到了巅峰,一战将楚国打的几十年都没再提一句北上。 但是在庆忌孙武死后,吴国在和楚国的竞争之中就再次落了下风,吃了不少小亏。 虽然无伤大雅,但吴人心中自然是憋着一口气,楚人想要复仇,吴人同样想要再次达成攻破楚国王都的成就。 吴相看完情报之后沉吟道:“国君,根据与楚国往来的行商之人传来的消息,还有这些时日探查到的情报。 楚国不是简简单单的调动几万人马,至少是二十万的人马调动,楚国王廷似乎是想要和我国全面开战。 要不要将派往宋国的军队先撤回来,全力应对楚国的进攻。” 吴国出兵宋国,是由于洛直经过思考之后,最终还是部分同意了洛轻的想法。 加强王室和洛国的实力的确是迫在眉睫,现在宋国给出了一个好的借口,不利用起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洛直同时邀请了吴国一起,洛直希望能够在瓜分宋国之后,克制住宋国的反抗力量,同时有实力应对楚国的出现。 而想要速战速决,就要有决定性的力量,周、郑、洛、齐、吴五国伐宋,就是宋国难以抵抗的决定性力量。 听到吴相所言,吴侯沉吟道:“全面开战?这么愚蠢吗? 楚国难道没能从之前的失败之中汲取教训吗? 他们永远就只能在江汉平原之上打转,想要北上还要问问晋国答不答应。 楚国即便有五十万的大军又如何呢?难道他们敢全部投入到大江之东吗? 姑苏城中有五万精壮,再从吴国之中抽调数万精壮,足以与楚国暂时对抗。 宋国的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置险要,一旦落到了齐国的手中,日后吴国还怎么与齐国争雄?” 吴国和齐国之间本来就没有联盟,双方之间的利益交换是通过洛国所完成的,但是随着吴国和齐国的土地连在一起,冲突自然就不可避免的开始。 若是真的让齐国将宋陈的土地收入囊中,齐国和吴国全面接壤,战争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是吴相认为不对,“国君,吴国虽然和齐国有所冲突,但是洛国是吴国和齐国的盟友,以洛国的实力,他的支持将决定战争的胜负。 一旦吴国和齐国爆发全面国战,洛国就会干涉,所以吴国和齐国充斥量也就是一些小的冲突而已。 但是楚国和吴国之间是不死不休的。 如果人的皮肤会受到些许的伤害,会流出一些血,那么不用在意,因为只需要等待它自己愈合就可以。 但如果是可能伤到心腹的疾病,就不能让它继续加深下去,否则死去就是唯一的结局。 楚国就是吴国的心腹大患,一招不慎就会让吴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还请国君您多多考虑。” 面对吴相的忠正之言,吴侯有些犹豫,他在大殿之上踱步:“国相,让吴青大夫留在宋国,将人马调回五万,楚国确实不得不防,若是真二十万人马来攻,十万人怕是难以抵抗。” 见到吴侯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吴相当即欣喜道:“臣立刻去通知。” …… 郑宋陈三国的千里国土之上,现在有周、郑、宋、陈、吴、洛、齐七个国家的军队,周郑吴洛齐五国的军队将宋陈团团包围。 但是场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因为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还能暂时的协同作战,但是吴国和齐国的军队竟然因为抢掠宋国城池而直接火并起来。 这才是第一座城池,内部就已经开始混乱,这倒不是齐吴两国之间的问题,而是列国普遍存在的。 洛国不可能在每一支偏军之中坐镇,只能尽力的约束双方,周天子和郑国则是正面迎击宋国最精锐的主力。 宋军营中,洛齐吴三国伐宋的消息已经传来,宋公的手有些抖,但是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的凶狠道:“洛齐吴三国都不好招惹,只有周天子昏庸,郑侯产无能,击破周郑联军,突围出去,然后率领着大军南下击破颖国,与楚国会和,这是唯一能够活下来的道路。” 周天子和郑侯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宋公认定为软柿子,他们的消息慢了一点,但还是收到了三国出兵的消息。 姬摆有些得意的笑道:“寡人乃是万乘之主,上天眷顾之人,即使国土不若大国,但齐国和吴国这样的大国也在追随寡人,这就是天子的尊贵。” 姬摆突然觉得在列国之中扬名,比待在洛邑之中还要爽快的多,“郑侯,现在宋国和陈国的军队定然已经是人心惶惶,出兵吧,在寡人的臣子击败宋国偏师之前,击溃宋国的主力,想必这样列国都会敬畏寡人了。” 郑侯产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等到洛齐吴三国将留守在宋国之中的军队击溃之后,就是稳赢的,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冒险。 但是面对兴致勃勃的天子,他想了想也就放下心来,“宋陈只有十几万的军队,周郑有二十万的军队,这不可能会输。” 这边周天子突发奇想想要一展宏图,洛直率领着大军已经攻破了宋国的三座城池,宋人的抵抗还是很强的。 姬昭践奄之后,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蛮夷身上,为了消弭这些前朝之人的反抗心理,就允许他们在尊奉周礼的情况下保留风俗和文化,没想到拖到现在,竟然成了宋人的执念。 这种情况之下,战况自然是异常的惨烈,无数的尸体横陈,洛国的公族子弟还能克制,普通国人就已经只能勉强控制着掠夺财物,避免直接屠城,将城中的宋人一队队压下去,或者直接充当炮灰。 吴国和齐国的军队都直接杀红了眼,进入萧城之时,齐国从东门破入,吴国从南门破入,双方的士卒直接开始劫掠。 三两个齐人从屋中抱着财物走出之时,发现有一队吴国士卒同样走入,于是大声道:“吴人,这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到其他地方去吧。” 这一队吴国士卒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被翻捡过的,一无所获,心中正憋屈着,一见这几个齐人手中的财宝,互相望了几眼,当即就冲了上去。 “吴蛮子!” “啊!” 随着几声惨叫,吴国士卒美滋滋的将财宝揣到了自己的怀中,但是这一幕却落到了门外的齐国士卒眼中。 一听到竟然有吴国士卒截杀齐人,齐国士卒当即就要报仇,一传十,十传百,数千人竟然直接在城中火并起来。 齐国和吴国的将军还奇怪道:“城中宋人的反抗竟然如此激烈吗?为何守城的时候不见呢?” 等到消息传来,两人进入城中之后,到处都是吴人和齐人的尸体,鲜红的血流淌在地上,脸上全都是不忿的神情,细细数来,地上横陈的尸体,比之前攻城伤亡的人数还要高几倍。 而且最让两人心痛的是,这种大索全城的美差自然是精锐要先上,所以那些能够负重甲的精锐也受到了不小的伤亡。 齐国和吴国负责攻城的将军不约而同的拉开了距离,盯着对方的眼中出现了凛冽的杀机,双方之间出现了泾渭分明的隔阂,这种情况几乎在每一座联合被攻破的城池之中出现。 …… 五国伐宋,齐吴相约,以万人攻萧。 萧破,亡者三百,齐吴曰:弱矣。 入城大索,因财相攻,亡者千余,宋曰:强矣。——《滑稽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大战第一剑,先斩狗队友 宋国之北,这里到处都是焦土,废弃的农田,种植到一半的作物,对生产的破坏,是战争之中人口锐减的最大原因。 还有横陈在大道两旁的尸体,无数车辙的痕迹,一阵阵扬起的烟雾,洛直率领着洛国大军从城池之间的大道快速通过。。 洛直一路之上眼皮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于是有些不安地向左右问道:“众卿,天子不会又搞出什么事情吧?” 随军出征的大臣微微劝慰,洛轻分析道:“国君不必如此担忧,三国伐宋的消息已经传递给了天子。 以天子和郑国的二十万兵马,驻守在首尾相连的十座城池之中,除非他自己非要出城和宋人野战,否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等到五国汇聚,胜利轻而易举。 天子据说一向喜欢享乐,此刻应该在城中奏乐欢娱。” 听到洛轻所说,洛直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疏忽! 他就应该直接留在天子的身边,控制着天子的行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天子打什么配合。 意识到错误的洛直急声道:“轻,正面方向的进攻交予你,孤要立刻带大军从卫国境内转到郑国。” 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军营,开始调动一半的兵力前往郑国,留下满营面面相觑的大臣。 …… 晋国翼城。 从晋文公重耳开始,这里就一直都是整个诸夏世界的中心之一,毕竟晋国称霸的时间是最长的。 肥沃的土地,众多的人口,加上无数从学宫之中出仕的人才,让晋国的国势一直都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尤其是占据着最有利的地形,让晋国国君能够以一国之力,一手堵住楚国从南阳北上的道路,一手占据着崤函之固,让秦国数百年想要东出的梦想破裂。 老迈的晋公在这种天下第一的美梦之中生活了数十年,渐渐衰老的他,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拿到先祖晋文公重耳都没能获得的荣誉,以天子的礼仪下葬。 在整个邦周七百多年的历史上,只有素王一人,生前是臣子,但是却用王礼下葬。 面对骤然而起的战局,晋公看到了其中的一些机会,他有些兴奋的问道:“众卿都到了吗?” 晋国这种大分封的国家,想要发动战争,公室当然是要和大卿族共同商议。 …… 洛直带着大军绕道卫国,在七十年前,卫国再次亡国之后,就已经被除去了卫侯的爵位,现在的卫国,是晋国的封君。 等到他进入郑国之中不过数十里,就见到汹涌而来的逃难之人,那些人个个都衣衫褴褛,衣服之上还有血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国人,而是溃散的士卒。 “国君,天子和宋国人交战,结果被打的大败,连战车都丢了,宋陈两国着急突围,没有想着擒杀周天子,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洛直眼前一黑,连忙稳住身形,留下一干人将溃卒收拢,他自己则继续带着大军深入郑国之中。 死了不要紧,只要能见到尸体,至少还能直接拥立新的天子。 最怕的就是失踪,等到新天子立好了,结果原来的天子突然回来,结果造成二王并存的尴尬局面。 大军行进之中,居于战车右侧的神射手突然指着远方说道:“国君,那似乎是周天子,臣之前随着洛轻大夫到洛邑之中朝拜过。” 洛直温言连忙远远眺望,便见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一行人,大约有数千人保护着一众贵族而逃,待走近些,仔细一看,竟然真是天子姬摆! 洛直心中不知该欣喜,还是难过,没有直接被宋国格杀是好事,但怎么就没有直接死在路上呢? 姬摆死了对邦周的功绩,比他活着这些年做出的功绩能大无数倍。 姬摆同样看到了远方高高飘扬的旗帜,他兴奋道:“众卿,是洛国的军队!” 在这个危难之际,对姬摆而言,再也没有比“洛”这个字眼更能让他放心的了。 但是逃亡的贵族之中,却有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丝丝的惶恐不安之色。 两军相汇,相比较姬摆的满是欣喜之情的劫后余生,洛直气的双眼通红,满是杀气。 姬摆没眼色的,想要直接扑到洛直的战车之上,但是个子太低没上去。 于是他握着车辕痛哭道:“洛侯,宋国陈国奸诈,竟然故意败退引诱寡人追击。 这才导致寡人丧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存活下来,若是不能收拢溃卒再战,邦周的社稷要怎么办呢? 邦周的社稷是武王和素王共同建立,这天下有洛国的一半,还请洛侯相助寡人啊。” 本来就气愤的洛直,听到姬摆所言,已经气的已经要骂娘了。 现在你知道邦周是武王和素王一起建立的了? 现在知道这天下不仅仅是周王室一人的了? 你霍霍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呢? 等料理完这件事就送伱去见武王! 心中已经对姬摆升起杀心的洛直,看也没看姬摆一眼,直接一把将郑侯从战车之上揪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郑侯望着怒气冲冲杀机四溢的洛直,痛苦的呻吟一声,满是畏惧地问道:“洛侯!这是何意啊?我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让您如此的愤怒呢?” 洛直噌的一下拔出利剑,怒吼道:“就是你这个奸佞之臣,蛊惑王上出兵,才造成如今的大败。 先王赐予了你无数的土地,才有了你今日的富贵,但你不思报答,却做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这样的奸臣,难道不该一剑杀掉吗?” 说着又是一脚踹到郑侯身上,生死危机之前,郑侯急中生智道:“洛侯,我只是傀儡而已,封地不过新郑一城,这郑国十万大军,都是卿族所有,是他们裹挟着我啊。” 洛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强行压抑着杀机道:“若你不是诸侯,现在就一剑将你杀了,你这样的人真是枉为武王的子孙。” 这时洛国军士已经将郑国那几个掌握大权的卿族抓了出来,杀诸侯不行,难道还不能杀卿大夫吗? 洛直提着利剑,龙行虎步直接走到几人面前,他们刚刚张嘴想要求饶,洛直根本半点废话都没有,直接一剑劈下,鲜红的血瞬间溅满了洛直全身。 无视掉这几人的求饶哀嚎,洛直一剑一个将几人诛杀,满地都是这几位贵族鲜红的血和砍下来的碎肉末。 即使是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的众人,面对这样血淋淋的场景依旧有些不适。 尤其是恐惧于洛直的果断,被杀死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在郑国之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是在洛侯的面前却像是杀鸡宰牛一般。 但是众人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因为这就是洛侯,他做出这种事情,众人毫不意外。 这就是当初郑侯产想要邀请洛国一起出兵的时候,这些卿族果断拒绝的原因,他们根本就不想和洛侯有丝毫的接触。 当洛直杀掉最后一个郑国卿族的时候,郑侯产甚至还心中非常的兴奋,因为这些大贵族被杀掉,那么郑国就会回到公室手中了。 但是紧接着洛直的话就让他如堕冰窖,只见洛直提着血淋淋的利剑走向姬摆,姬摆虽然知道洛直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害怕的微微颤抖。 “王上,郑侯是诸侯,臣不能处置,便交予您吧。” 说着把手中的利剑直接交到了姬摆的手中,姬摆颤颤巍巍的握着剑,再也没有了之前在战场之上的意气风发。 他有些艰难的说道:“洛侯,郑侯是个忠臣,他只是被那些叛逆的卿族所裹挟,难道就不能不杀他吗?” “忠臣?” 洛直闻言竟然直接笑了起来,只不过在血迹之下,这个笑容显得有些阴森恐怖,笑过之后洛直陡然怒道:“什么忠臣? 用美人美玉珠玉财宝贿赂王上,欺骗王上参与到一场没有任何好处的战争之中,这难道是忠臣所做的吗? 您说他是忠臣,那七百多年的邦周历史上,那些为了王命而战死沙场的贵族和将士,那些在镐京城中、洛邑之中以鲜血向王上进谏的大臣,难道是奸臣吗?” 姬摆没想到洛直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吓了一跳,连声道:“洛侯,寡人错了,寡人这就杀死郑产。” 没想到洛直却直接拦住了他,强行压抑着怒气道:“王上,难道是臣逼迫您杀死一位大臣吗? 如果您这样想,那请立刻杀死臣! 臣让您杀死郑侯,是因为他动摇了邦周的社稷,动摇了您的王位,难道您不明白吗? 如果您再错下去,邦周的天命就会落地! 难道您以为洛国真能永生永世的庇佑王室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凛。 姬摆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色,即便之前大军惨败,他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都不曾像是现在这样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拉住洛直的衣袖,哀声道:“洛侯,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和洛国同在。 难道您要抛下王室而独自存在吗?” 姬摆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洛国真的抛弃王室,那么王室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洛直望望天,悲叹道:“洛国能救王室一次,两次,三次,这都是素王的庇佑。 但是您难道看不到吗? 越来越难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洛国无能为力的那一天,邦周的天命难道还能维持吗? 杀死郑侯,这样的奸臣应当夺爵除国,土地并入王畿,这是您所能做的。” 姬摆的手有些抖,但还是一剑将郑产杀死,郑侯产怎么也没有想到,姬摆会因为洛侯的一句话就杀死自己,脸上满是不甘的神情。 至此郑国的上层贵族被一扫而空,这也就是在战乱之时,才能这样做,否则在分封制这种以血缘关系形成的权力制度下,只会引来最强烈的反抗。 洛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郑国注定将会成为大国角逐的战场之一,等到战争结束,这里的一切都会毁灭,那些小贵族的存在并不重要。 …… “周王并郑”与“周洛相合”的发生,证明洛国已经认为霸主秩序彻底失控,洛国高层对邦周局势悲观到极点,所以采取了一种最暴烈的方式,以宗法制度最后的余晖反哺摇摇欲坠的王权。——《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秦人东出,没有人可以阻止的战争 在邦周镐京废弃之后,秦人修建了他们的新都雍都,雍都和洛邑不过八百里的距离。 但这是两个世界。 崤山大河是天然的屏障,在洛宣公的命令之下,秦人亲自修建了函谷关,然后秦人被堵在崤函之西数百年。 雍都。 楚国使臣侃侃而谈,“国君,吾王已经孤身北上前往中原谏言天子。 楚秦两百年相交,吾王希望您也能做邦周的忠臣,共同维护邦周的天命。” 这话让秦国君臣一阵阵的不适应。 孤身北上? 带着二十万护卫的孤身北上是吧? 忠臣? 忠厚的秦人见不得你们楚人这副虚伪的模样! 于是他沉吟道:“大夫,您说的有理,秦国应当做邦周的忠臣,前往中原朝贡周天子,这是诸侯所应该做的。” 楚国使臣毫不意外,这是秦伯必然的决定。 只要见到中原大乱的消息,再看看大殿之中的宗亲贵戚,不论是公子,还是封君,眼中满是火热。 令尹项程所说的“秦人想要东出的心,和楚人想要北上的心是完全相同的”这一论断,无比正确。 秦宫之中,顿时就是一阵的喧闹,所有秦国公族都压制不住内心的欣喜。 秦人在崤函以西数百年了,这里的很多人从来没有离开过秦川这片土地,每日里睁开眼就是和西戎厮杀,闭上眼还是西戎。 他们想要到中原看一看,看看洛国的学宫,文化到底是何等的昌盛,看看齐国的临淄有多么繁华,看看吴越的女人是否当真那么温婉。 “国君,我军东出的关键就是函谷关,崤山天险已经是难以逾越,再加上函谷关,即便秦人骁勇,恐怕依旧要在雄关之下喋血。” 这已经是秦人的共识,崤函通道的东侧在晋国手中,西侧则在秦国手中,但是东侧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楚国使臣闻言微微垂首,一言不发,这本就是楚国的本意,秦国实力雄厚,若是举国叩关,晋国即便函谷关在手,至少要将三分之一的军队调往函谷关。 但是秦伯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的严峻,微微笑道:“若是一百年前,秦人哪怕伏尸百万,也过不了函谷关,但现在只要秦人英勇,定能突破。 楚国大夫,还请您回到楚国之中,回告楚王,以少昊的名义,秦国会与楚国在洛邑之中,一同朝贡天子。” 楚国使臣虽然有些奇怪秦伯的自信,但也只是以为秦国有了新的攻城器械,毕竟面对着函谷关这种关卡,琢磨出什么攻城器械也不意外。 等到楚国的使臣一走,回到后殿之中,大庶长公子高立刻说道:“国君,楚人这是想要用秦人的血来为他们铺平进入中原的道路,这样的国家难道还能结盟吗?” 来到后殿之中的群臣纷纷皱起了眉头,这就是阳谋,楚国不愿意借道,那就只能用血去拼,这已经是秦国最好的机会。 秦楚之间曾经是有真正的友谊的,在姬姜联盟空前强大,双方被中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们携手同进,但是随着中原的衰落,双方之间早就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不过晋国的存在,让秦楚之间还是有相同的利益,所以联盟的存在是必要的。 秦伯脸上显出一丝冷笑,“可惜楚国要失望了,众卿难道忘记了? 这新的函谷关是秦人所修建的,或许五百年来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但基本的构造是不会变得。 若是一百多年前,函谷关自然是天下第一雄关。 但是五十年前大河开始改道,等到备军完毕恐怕已经到了冬季,那时的函谷关之下足以数车并行,极其利于我军攻击。 况且,攻破险要的关隘是极难的,但是满足贪婪的人心却很是容易。 十万将士的鲜血重要,还是无数的金银珠宝重要呢?” 秦国群臣自然明白国君所说的意思,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没想到国君藏得这么深。 秦伯意气风发道:“东出! 这是秦国数百年的夙愿,需要所有秦人的力量,除了防御西戎的城池之外,征召整个关中之地的秦人。 前往洛邑,朝见周天子,让周天子见识一下,这天下不仅仅只有洛国和晋国。 秦国同样是邦周的大忠臣,西陲之地有数十万效忠他的勇士,可以拱卫王室!” 秦伯话音刚落,宫室之中就响起一阵笑声,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吴国!” “楚国!” 整个南方所有的小国和部落都在瑟瑟发抖,部族之中记载着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之上的惨案。 两个大国的交锋,最终的结果是一堆小国湮灭。 现在这两个国家远比之前强大,更多的军队横陈在大山之间,江水之上。 无数的军队在山谷之中穿行而过,飞鸟被行军惊醒,从树梢上腾空而起,刚刚想要落下就又有一支军队出现,连绵不绝。 首端已经进入了山谷深处,尾端还在山脚之下,宛如一条盘旋在山间的长蛇。 大江之上,无数的舟船对峙,这是天下唯二拥有水军的大国,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 楚国和吴国同时在三个战场之上厮杀着,大江之上的厮杀很是惨烈,但相比颖水之间,真是小巫见大巫,这里是吴国和楚国所争夺的重中之重。 双方将近二十五万人马沿着颖水排开,各自固守据点,这里的战争根本就没有停下过。 浅浅的河滩之上,满满的都是红色的血泥,无数的鹅卵石都被冲刷成了红色,尸体顺着河流直接冲下,由于担心引起疫病,这些尸体最终会被烧掉。 “想必来年这里的水草,很是丰美吧,只是不知道它的根茎是否鲜红,血淋淋呢?” “若是来年在江水的下游捉到鱼虾,想到了我,那想必是我的血水所喂养的,吃掉它,就像是我在陪着你一样。” 楚人的士卒在哼唱着家乡的歌谣,吴人同样在哼唱着那些通俗易懂的诗,这些一句句重复的诗让他们很是喜欢。 又是太阳高高升起,无数的士卒列阵,挥舞旗帜,浓郁的煞气凝结在这边战场上,然后无数的士卒宛如潮水一般的冲锋,最终纠缠在一起,像是绞肉机一样的将士卒的生命消耗掉。 战车在冲锋的过程中直接崩解,车上的士兵直接飞起,最终落到地上摔个脑浆迸裂的场景屡见不鲜。 更多的则是在一阵阵的箭雨之中,倒地不起,弓弩永远都是杀伤性最强的,尤其是对于那些不着甲的士卒来说。 这种纠缠在一起拼命的战争,与奇诡的战术无关,单纯的是双方士卒之间精锐程度的比拼。 那种数十万人的大战,却能迅速取得的胜利。 通常都是其中一方有无双猛将,率领着一支极其精锐的军队,直接将对方的前队打崩,或者是直接完成斩首,最终裹挟着整个军队崩溃。 这就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或者是某一方的统帅犯下致命的错误,在军队的调度上出现破绽,结果造成军令不通,直接整个指挥系统混乱。 除了这种少数的情况,大多数的会战,最终都会落到一个拼后勤补给的地步。 姑苏城,随着战争的烈度不断升级,整个吴国都开始围绕着战争运作,“国君,洛国和晋国支援的甲胄到了,足足三千套! 洛国还送来了大量的箭矢,这些时日从尸体上回收的箭矢很多都已经损坏,威力越来越小,现在有了新的箭矢,可以重重地打击楚国了。” 吴侯闻言大喜道:“好,洛侯果真是信人啊,这些时日楚军的攻势越来越强,甲胄破损越来越快,若不是洛国支援,伤亡只怕要大大增加。” 作为盟友,洛国和晋国虽然不能派人来,但是作为极其富裕的大国,支援甲胄还是可以的。 况且现在各个战场之上的人都太多了,缺的就是能保命的甲胄,基本上激烈的战斗上几场,很多的甲胄防护效果就会大幅下降。 “国君,洛侯还送来一封信!” 吴侯立刻接过,望着信件之中的一字字一句句,手有些发抖。 洛直的话一句句扎在他的心中,若是他知道这是洛国那位老祖宗姬灵均所预言的,恐怕就更是惊骇不已了。 “吴侯亲启。 楚国起大兵伐吴,这是预料之中,吴国实力强大,应对楚国三师之一是足够的。 吴侯切记,楚国倾国而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五十万的大军光是粮草的消耗就是一笔无可估量的数字,还有那些服役的国人战死之后的抚恤。 如此大的开销,若是不能获得新的土地和无数的财货,谁来弥补他的损失呢? 东征吴国的二十万大军的赏赐,如果他不从吴国去获得这些,他又能从哪里取得呢? 这是足以毁灭吴国的力量,还请您务必要慎重,不要心存侥幸,楚国是为了灭亡吴国而来的。 整个诸夏都被卷了进来,或者生,或者死! 这是一场没有人可以阻止的战争。 希望我们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吴侯啊,如果您心中惶恐,就向着九天之上的昊天素王祈祷吧。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吴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喃喃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从导火索,到各国态势导致的入场,铺垫这么多章,终于要开始正戏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列国(二合一)(为盟主zjm0911加更) 连绵的群山,波涛汹涌的大河,接天连山的关隘,这就是横断邦周东西二都的雄关。 函谷关下,无数的秦人聚集在这里。 虽然函谷关已经不像是过去几百年那样的险要,现在能够同时容纳数辆车摆开,但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这还是一个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突破的雄关。 区别只是在于,之前的函谷关十条命换一条命,现在的函谷关五条命换一条命罢了。 随着战鼓之声,秦人宛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冲锋。 尸体则像是下饺子一般,从城墙之上落下,无数的肉泥堆积在城墙之下,很是鲜艳,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红白夹杂,有些像是巫女的礼服。 尸体之中,仅仅面部血肉模糊,已经算是好的,其中绝大多数尸体的头颅都直接凹陷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远古的战神刑天。 投石车只有离散的几架,因为地势太过险要施展不开,只能慢慢地耗费人力在与函谷关平齐的山上重新组装。 主要还是依靠这些年新发明出来的强弩,这种弩的威力和距离都远远超过了弓箭,不仅仅能对人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还能对城墙造成一些破坏。 面对居高不下的伤亡,秦伯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既然已经决定攻打函谷关,这就是必然的结局。 “魏氏的伤亡如何?”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负责组织进攻的秦国将军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说道:“魏氏的伤亡远远比我军低,但是这些时日不断强攻,他们的损失大概在我军的三分之一。” 在守城战中,这种伤亡比已经很不得了! 秦伯闻言很是高兴,踱步道:“就这样打,主要目的就是杀伤魏氏的士卒,魏卿一定会坚持不住,现在开始让之前安排的人规劝魏卿。” 函谷关之上,同样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强大的弩箭钉在城墙上,偶尔落下的投石机砸出的一个个深坑。 守城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按照现在的局势,只要后勤不出问题,起码能够坚持三五年,但是晋国魏卿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致。 “这些秦人是疯了吗?他们这样攻击函谷关,哪怕是拿下了函谷关,难道还能有兵力到中原去争锋吗?” 从来到函谷关之下,秦人就是一副要死磕的样子,即使是夜晚也是一刻不停息,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但是依旧没有一刻停止。 魏氏的家臣急声道:“家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秦国是数百万人口的大国,带甲三十万。 就算将秦人全部歼灭在函谷关之下,难道魏氏就能独善其身吗? 家主,当日公子高说的没错,对于我们来说,这实在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啊。” 魏氏家臣口中的我们当然不是晋国,若是晋国的话,就算秦人死光也不可能突破函谷关。 这里的我们是前来镇守函谷关的魏氏。 晋国之中的大卿族之一! 家臣的话让魏卿陷入了沉思之中,见到魏卿这副神情,想着家中的美人和源源不断的宝物,心中暗自欣喜。 魏氏的封土靠近秦楚两国,是两国渗透最深的晋国卿士,不仅仅是交好卿族,秦楚两国还收买了无数魏氏的家臣。 这些人倒是不至于直接将魏氏卖掉,但是让魏氏靠近秦楚还是能够做到的。 回到府邸之中,出身秦国的魏卿侍妾同样劝说他,“贵君,秦国的强大,是妾身亲眼所见的,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魏氏的损失一定会更大,不如直接将秦军放过去,这对魏氏来说没有伤害。” 连续几日,魏氏私兵不断增长的伤亡和众人或明或暗的劝说,让魏卿忍不住回想起数月之前公子高所说的话。 数月前,秦人刚刚来到函谷关之下。 公子高命人将一箱箱的宝物抬进了大殿之中,魏卿有些贪婪的望着这些珍惜的宝物。 公子高非常恭敬地向魏卿行大礼,这是臣子对外国君主才会行的礼节,当时就震惊到了魏卿。 他连忙说道:“公子,您这是何意啊? 我只是晋国卿士,不是国君,您这样的礼节是不妥的。” 没想到公子高竟然笑着说:“魏卿,这是我国国君向您表示祝贺,因为您马上就要成为诸侯国主了。” 没等魏卿反应,公子高就接着道:“魏卿您是晋国的上卿,与其他的卿族轮流执掌晋国的国政。 魏氏的封土和人口占据了晋国的三成,不论是地位还是实力,您都远远超过了大多数的君主,但您却只是一个诸侯卿士,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这些领土都是您的先祖打下,晋国公室没有付出一兵一卒,却从这些领土之中收取赋税,这不是为君的道理。 您看这些宝物,秦国一向贫穷,但是却能够轻易的取出如此多的财货奉献给您。 而您呢? 您的封土是多么的富饶,却将大部分的财富奉献给了公室,您真的甘心吗?” 明晃晃的阳谋离间,根本就不需要用狡言去装饰。 魏卿闻言勃然大怒道:“原来秦国国君将您派来,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吗? 想要离间魏氏和公室之间的关系,然后让我放秦军通过函谷关吗? 那秦伯可就想错了,我与国君不仅仅是君臣,还是挚友亲朋,曾经在翼城之中,歃血为盟,永不背叛。” 公子高并不在意魏卿现在的这种勃然大怒的态度,交谈不过短短的几句,魏卿就表现得这么愤怒,这恰恰说明刚才的话刺中了他心中的薄弱点。 “魏卿,秦国的国君是闻名西陲的君子,整片关中大地上都在传颂国君的仁名,怎么可能挑拨您和晋公的关系呢? 秦国这是为了您和魏氏着想啊。 晋文公之时的大卿族,到了如今,存世的还有一半吗? 昔年的智氏又是何等的辉煌呢? 晋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又在何方呢? 五十年前赵氏只差一点就被灭族,难道您忘记了吗? 现在您成了最大的卿族,晋国公室难道能够容忍您的存在吗? 晋公明明知道秦国举国叩关,却还是将您的氏族派来了函谷关,这难道是出于信任吗? 即使有着大关天险,秦人悍勇的声名谁又不知晓呢? 魏氏的士卒是一定会被消耗的。 国君让我对您说,即便再多秦人的性命伤亡在这里,秦国一定要通过函谷关。 秦国和魏氏两败俱伤之后,秦国大不了退回关中,崤函之西在秦国的手中。 虽然不如函谷关如此险要,但关东诸国想要进入同样要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魏氏呢?恐怕等待您的唯一结局就是覆灭吧。 真是可惜,秦国的国祚已经五百年,往后还会有五百年,而魏氏或许三十年之后就不存在了。 魏卿您想要做晋国的忠臣,还要问问家族之中的其他人答不答应。 我言尽于此,还希望您能够好好想想。 秦军明日便会开始叩关攻城,您会看到秦国的决心!” 说完,公子高依旧用国君的礼仪向魏卿大礼参拜就直接离开。 只留下了一句诛心之言,“卿族哪有常开不败,唯有化家为国,才是至高的荣耀和权力。” 时隔数月,公子高再次回到了函谷关之中。 这座雄城笼罩在战争之下,充满了肃杀之气,无数的伤兵被运到城中医治,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之声,和秦军的大营没有丝毫的区别。 公子高依旧恭敬地向魏卿行礼,没有丝毫地倨傲,还带来了比上次还要多的财货。 这让魏卿有些憋屈的心舒服了一些,他感受到了秦国的诚意。 “魏卿,国君让我为您带来问候,希望秦魏之间,能够百年盟好。” 魏卿叹道:“公子,上次您所说的,诚然是至理啊。 但是魏氏的封土虽然大,却都是分散开的,魏氏的势力大,却得不到周天子的承认。 如何能成为诸侯国主呢?” 公子高大声笑道:“魏卿,晋公这些年对天子时常不敬,秦国在西陲也是听说过的。 若是您愿意放秦军入关,秦军愿意和您联合起来,进攻处于韩氏封地的晋军。 楚军就在南阳,到时候三方夹击,难道晋军会不失败吗? 到时候吞并了韩氏的封土,再向东平定向天子进献谗言的郑侯,最后到洛邑之中请周天子册封。 您立下了大功,难道周天子会不奖赏您吗?” 魏卿有些震撼,这是要拿刀子逼迫周天子册封吗? 真不愧是来自西陲的蛮夷,果然不知道什么叫礼仪。 魏卿叹息道:“秦国远在西陲尚且知道要劝谏天子,真是忠诚。 晋公多次向天子提出想要以王礼下葬,这是何等的不敬呢? 身为臣子,我理应向晋公劝谏,之前却一直没有做到,现在是时候向国君提议了。” 双方一拍即合,秦军叩关数月不曾撼动丝毫的雄关,就这样向秦人敞开了大门! 上兵伐谋,破雄关难,破人心易! …… 宋国之中。 齐人再次灰溜溜的从城墙之上被赶下来,吴军的将领有些奇怪的望着齐人,眼底则是明显的嗤笑, 吴军的贵族基本上都在憋着笑,但是吴国的士卒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纷纷嘲笑道:“齐人,你又被打了,灰溜溜的败退。” 齐军的士卒就羞愧的涨红了脸,摆摆手说道:“别胡说,攻城失败不算是失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国士卒又指着另外一侧已经冲上城墙和宋人厮杀的吴国士卒道:“上一次你们也败退,这一次也是。” 于是齐军士卒就灰溜溜说着什么“齐国是诸侯霸主”之类的话溜回了营地之中。 齐国的军队显然不像是他们的嘴那么强,这些念念不忘恢复桓公霸业的齐人,面对宋人竟然被打了满脸血。 齐国的军队在这一次攻宋的行动之中,算是将曾经霸主的脸面丢了个一干二净。 齐桓公之后,齐国逐渐衰落了数百年,但是由于一直以来与洛国和晋国同行,所以从来没有过大的失败,甚至在一百多年前的颖水和议之中,还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 但是这一次攻宋,齐国和吴国一同攻城之时,由于吴人悍勇,还算是有模有样,但是一旦齐人自己攻城,战绩简直惨不忍睹。 齐人的单兵素质是不算太差的,但是可能是分别来自不同的元士麾下,一旦人数变多,战斗力就会显得非常奇怪。 这种情况甚至引起了洛国的注意。 因为后续的大战,全都是大兵团主力,即便不包括后勤兵,光是战兵数量都是数万。 如果齐国还是现在的这种状态,那么在后续的战场之上就只能成为突破口,这是洛国所不能允许的。 为此事洛直还专门向临淄写了信,希望他们能够选出一位能够统帅大军作战的上将军,来对齐国的军队进行统一的规划。 经过几个月的调整才算是渐渐地有了成效,在这个过程之中,齐国已经有上万人死在了宋国的土地上。 当然宋国人死的更是多,不仅仅是士卒,还有无数的普通国人,乱世之中,想要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郑国之中,洛直率领着洛国十万的大军,再加上之前收拢的王室军队,还有那些郑国的军队,整整二十多万的军队在郑国之中,对于后勤的压力是极大的。 仅仅几个月就将郑国的粮食吃掉了两三成,以郑国的储备,最多支撑这样的大战一两年。 洛周联军二十万的军队在宋国军队身后一路追杀,宋国留下了无数的尸体。 洛直见到姑太祖母当初对各国形势的判断基本上没有错误之后,就已经彻底明白,这场战场绝对不能一败涂地。 之前姬灵均为洛直分析了列国的局势,甚至预言了大战的可能性,“这场战争胜了,邦周的形势并不会变好,因为晋国和齐国都已经变质。 这场战争若是败了,邦周的天命就会直接落地,洛国会随着邦周覆亡。 这场战争若是基本上平手,或者说小范围的失败,那么邦周还能够维持一百多年,或者两百年。 但不论是哪一种结局,天子的王冠都是要彻底被打落在地的,老祖宗所创立的宗法制度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周礼的存在会彻底成为历史。 这些罪责会背负在你的身上,伱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就是当初姑太祖母对他说的话。 洛直并不在乎自己未来的名声,但是对于姑太祖母对未来的预料,他却感到恐惧无比。 他知道邦周的存续对素王有着好处,面对现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他只能暗暗祈祷,“老祖宗,直虽然愚笨,但愿意用这一身血,为您再博出两百年来,所有的洛氏子弟和整个洛国的子民都愿意。” 对于那些珍贵的天命神器,洛直秉持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因为姑太祖母说的很是清楚,即使这一场战争胜利,邦周的局势依旧不会变好。 姑太祖母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必要将天命神器浪费在这里。 宋公和陈侯两个人率领着大军不断地向着颖国境内逃去。 颖国的确是国小力弱,再加上楚国就在南方,仅仅是一场野战,颖国的军队就直接被击破,根本就没能将宋国和陈国的军队拦住。 宋国和陈国的军队不断地逃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楚国和吴国全面开战的消息,这让他们欣喜若狂。 “楚国和吴国全面开战,那么楚国定然是倾巢而出。” 等到他们终于遇上了楚国的军队,连忙会和的时候,却发现楚国竟然打的是兵谏的幌子。 这让宋公和陈侯两人面面相觑起来,什么情况? 你不应该直接造反吗? 你不应该大声嚷嚷着,说要到洛邑之中去试试九鼎的轻重吗? 项程没想到宋国和陈国居然被打的这么惨,听到宋公和陈侯已经将周天子的军队打的崩溃,项程直接笑出声来。 听到洛国的军队支援而来的时候,项程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难明起来。 “二位国君,开始收拢你们的军队吧,还有那些带来的辎重,接下来是真正的大战了。” 楚国大军北上的消息已经传来,洛直率领着大军停驻在了黄淮平原以北百里,这里曾经是蔡国的土地。 洛国的大将分析着现在的局势,“天子,国君,楚国目前的兵力未知,但楚国占据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发展水利,以楚国的国力,战兵三四万,总兵力二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宋陈联军应当还有十万人。 现在要等晋国的大军和洛国剩余的兵力前来,齐国和吴国的军队恐怕是等不到了。” 齐国拉跨的战力成了大战的隐患,本来是要迅速突破宋国,没想到齐国竟然被宋国绊住了手脚。 吴国和楚国在大别山以东杀红了眼,根本不可能支援,甚至战况紧急的情况下,还可能将宋国境内的军队撤回去。 留下齐国和宋国双方菜鸡互啄。 楚国的使者来到了洛国的大营之中,满脸傲然的向姬摆说道:“国君听闻天子无故伐宋,很是忧虑。 宋国是殷商的后裔,是素王所立的二王三恪之一,在邦周作为宾客存在,苛责这样的贵宾,不是天子应该做的。 郑侯向您进献谗言,这样的臣子应该被诛杀,才能给宋公交待,才能安抚宋人之心。 国君认为您应当学习上古的圣王,向全天下阐述自己的罪过,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 如果您这样做了,天下人一定会感激您的仁德,而消弭现在的战争。” 诛杀郑侯这话一出,帐中众人就同时变了脸色。 楚国这是故意过来恶心人的,他们明明知晓郑侯已经被诛杀,而且还是天子亲自动手,却还是要这样说,就是要给天子扣上这一顶无故伐宋的帽子。 之后这一段让天子向天下认错更是让洛直都直接变色,真的是太狠了,这是要将天子的神圣性全部剥夺。 君王下罪己诏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那是在局势控制之下才能做的,目的是缓和尖锐的矛盾,向天下说明政策方向的改正。 现在双方势如水火,姬摆这边罪己诏一下,楚国立刻就会说,“果然你就是个昏君,现在天下的局势就是因为你,忠臣义士都随我起兵,诛杀独夫,挽救天下!” 姬摆被楚国使臣倨傲的态度激怒,正想要发火,就被洛直按住,洛直紧紧地盯着楚国使者寒声道:“郑侯确实是奸佞之臣,天子已经诛杀了郑侯。 但是宋公和陈侯没有派出任何一名使者到王上面前陈述冤屈就直接背叛,甚至攻杀王上,这难道就是忠臣所为吗? 明明就是妄图刺王的奸佞之辈,同样应当被诛杀! 还请贵使回到楚国之中,告知楚侯,杀死宋公和陈侯,将他们的尸首送到大营之中,想必这样可以证明楚侯的忠诚。” 洛直跳过了和楚国使者纠缠的过程,直指君臣核心,既然楚侯想要做忠臣,忠臣是需要投名状的,拿来吧。 楚国使者哑口无言,愤然而走,“天子无视楚人的忠贞之心,这是理应受到惩罚的。” 望着走出大营的楚国使者,姬摆愤然道:“楚人猖狂,一百多年来,还是那副狼子野心,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填满他们欲望的沟壑呢?” 洛直幽幽道:“当然是洛邑之中象征邦周天命的九鼎,准备迎敌吧,楚人的大军不是那么好抵挡的。” 楚国的目的没有达到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而洛国从来不会连打都不曾打,就直接退却。 楚国既然想要剥夺邦周的天命,那就用刀枪来做吧。 只有鲜血才能让神圣的王冠落地! 英武的楚王毫不意外,但这本身就是战争的借口,“舅父,整军吧,击败洛国联军,合击晋国,天下该是时候听一听楚人的声音了。” 楚军联合宋陈两国,实力强大,超过三十万人分布在百里的战场之上,洛国在场的军队加上收拢的周郑联军,连二十万都不到。 楚国的军队精锐,洛直不可能将洛国最锋锐的敢战士,就这样在拉锯战之中消耗掉,所以洛国率领着联军不断地收缩战线。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等晋国大军,这里是主战场,晋国派到这里的大军一定会是最精锐的,数量最多的。 至少二十万的大军会来到这里,等到晋国入场,形势就会发生变化。” 洛国统帅按部就班的和楚国每日接战,然后缓缓撤退,每当战争结束之后,战场之上就满是烟尘和大火。 因为满地的尸体是必须要烧掉的,这是无数年战争所得到的经验。 在这方面,双方很有默契的分别收拾着战场。 随着大火和狂风,无数的尘土、烟雾、人的尸体所烧成的粉纷纷向着双方的士卒身上吹去。 …… 在春秋末期,列国之间的实力对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列国之间的矛盾也变得更加尖锐,楚国和秦国已经在短时间之内达到了所能达到的巅峰,他们必须再一次的挑战宗法旧秩序。 根据记载,秦楚晋齐四国并没有真正的战略目标,战争的双方,秦楚仅仅是想要进入中原取代姬姜联盟的地位,齐晋则是依照惯例阻止秦楚两国。 但战争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或许只有洛国才明白这是一场毁灭诸夏的战争。——《周王朝兴衰史》 呜呜呜,刚刚存好的稿,感谢盟主大佬,还是要继续存稿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晋国人最强的天赋:内斗 秦国和魏氏的军队走在了一起,人过一万,接天连片,秦魏数十万从函谷关之中走出,光是大军行进就要旬月。 踏上关东之土的时候,无数的秦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自由。 秦伯见到了晋国魏卿,对于这个背叛晋公的人,秦伯从心里是鄙视他的。 但是面上却带着温煦的笑意道:“魏卿,看那满山摇曳的松柏,想必是见证了您对天子的忠诚。 等见到了天子,魏卿定要恭敬,想必天子一定会欣然册封您为诸侯。 到时候还要称呼您一声魏侯呢。” 这话听着像是称赞,但实际上却是嘲讽,诸侯卿士是没有资格向天子效忠的,诸侯面对天子称臣,诸侯卿士只能称外臣。 但魏卿没听出来,因为太过隐晦,他只听到一声魏侯,这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从古至今,对名位的追求从来没有停下。 九锡之礼,方伯之位,这些虚名吸引着整个春秋的所有国君,化家为国的荣誉同样刻在每个人的血脉之中。 魏卿强忍着激动矜持笑道:“若是能化家为国,魏秦之间将会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魏氏和秦国的友谊,昊天见证。” 魏卿没敢提素王,因为总感觉素王真的在哪里看着这里一样。 魏卿没想到的是,韩氏同样在魏氏之中有细作,秦魏联军刚刚兵出函谷还未走多远,韩氏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韩成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感觉眼前一黑,将竹简直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两脚,恨声道:“魏氏竟然背叛,真是无耻之尤啊! 他的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忠诚吗?” 韩成不是在做戏,他真的很愤怒。 只不过不是愤怒于魏卿背叛晋公,反正现在晋国之中,各个卿族都是貌合神离,政权只不过是勉力维持。 他愤怒的是,魏卿明明可以联系赵氏、韩氏,一起将晋国公室逼退位,平分晋国,但是他却选择自己单飞。 甚至还想要诛灭韩氏,好处全收! “家主,魏氏这是想要和秦人歼灭我们,然后霸占我们韩氏的领土,从而和楚国合围郑国之上的洛国联军。” 韩氏的领土将魏氏的领土和王畿的土地分割开来,而且韩氏的领土,对现在这场战争来说,地理位置非常的好。 不仅仅将王畿的两面包在其中,还能够从三个方向对郑国发起攻击,现在洛国军队就在郑国的土地上! 韩成明白秦魏为什么盯上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韩氏的封土这么关键,又没有保护的实力,这是必然的下场。 “这种奸佞之臣,没有好下场。” 韩成沉吟了一下急声道:“立刻将所有和楚人对峙的军队撤回,还有收刮王畿的士卒也撤回来。 准备大礼,我要去联系赵氏,阻挡秦人和魏氏的军队。” 家臣有些奇怪的问道:“家主,不通知国君吗?” 韩成叹声道:“魏氏背叛,这是把韩氏和赵氏同样架在火上烤。 公室本就对卿族离心离德,不会相信我们,先等魏氏对公室下波狠手,再来彰显韩氏的忠诚吧。” “家主,若是魏氏不对公室下狠手呢?” 韩成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没动手?国君突然暴毙而薨,不是魏卿这个叛徒动的手,难道还是我这个晋国的忠臣吗?”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韩成还能顺手给公室和魏氏挖个坑,真不愧是内斗技能点满的晋国上卿。 韩赵两族比邻,所以韩成很快就见到了赵氏的家主赵用,晋国三卿之中,魏氏和赵氏的势力最强,韩氏最弱。 韩成将现在的局势向他说明,还特意的点明了现在魏卿已经彻底和秦国勾结在一起,不知道拿到了多少好处。 赵用的反应和韩成几乎一模一样,对着魏卿狠狠地咒骂着,这既是真实想法,同时也是对韩成表明结盟的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韩成沉吟道:“秦国具体给了魏氏什么好处,没有查探到,但是秦国许诺支持魏氏化家为国,这是魏卿背叛的主要原因之一。 秦国的好处,我们两家是拿不到了,但是魏氏想要化家为国,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魏氏背叛之后,我们两家联合,就是大半个晋国。 现在的王室和洛国需要依靠我们,洛国一定会捏着鼻子认下,得到洛国背书,这才是真正的化家为国。 枉费魏卿一片算计,却连这一点都没能看清,多么可笑啊。” 韩成和赵用都很清楚,即便是当叛徒,那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来的晚了,那就不是当叛徒,而是当叛徒的小弟。 面临生死危机,韩氏为什么不投靠秦国或者楚国。 很简单的道理,晋国没分的韩氏就不如魏氏,晋国分裂了韩氏还是不如魏氏,那晋国不是白分了吗? 韩成当然不愿意,所以他不会加入秦楚的阵营,而是加入洛国的阵营,顺便拉上赵氏一起。 他的确是聪明,知道洛国和齐国一直都在等着晋国的大军,所以一定会接纳韩氏和赵氏的投诚。 赵氏很快就和韩氏达到了共识,既然魏氏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们两家搞你,韩氏和赵氏的封土,恰好能够连成一条线。 秦国和魏氏不就是想要穿过韩氏的土地,然后从王畿的山谷夹道之中,突袭新郑城吗? 做梦! 秦国和魏氏的大军想要围攻韩氏的时候,却发现韩氏根本就没有想和他们交战,甚至就连自己的老家都不要了,竟然直接带着兵马往王畿撤退。 从行军的路线来看,这是想要从王畿北上和赵氏会和,这下魏卿有些焦急了,“竟然让韩氏直接跑了,现在要怎么办? 赵氏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韩氏,拉出二十多万的军队是没有问题的,韩氏之中巧匠颇多,有强弓劲弩,两者相合,不是易与的对手。 若是他们联合了公室,再联合晋国之中的小卿族,就是三十多万的大军,到那时,秦伯您恐怕又要回到崤函以西了。” 魏卿还是没有韩成聪明,韩氏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都知道不能去联合公室,但是他就看不出来。 秦伯沉吟了一下,说道:“魏卿,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在翼城之中制造一场大乱,或许晋公就会直接在混乱之中薨逝呢?” 魏卿有些迟疑道:“薨逝?晋公周围的护卫是不少的。” 秦伯叹息道:“乱臣贼子是何等的嚣张呢? 赵氏和韩氏一看就是奸恶之人,他们在翼城之中的势力那么强,或许会直接强攻,弑杀晋公呢? 魏卿,您或许应当率领大军前往翼城保护晋公免受伤害。” 随着礼乐崩坏,列国之中弑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臣子们弑君的手艺变得越来越花样百出。 从最开始的明目张胆弑君,到各种意外死亡,之前齐侯吕敬诛杀卿族,最终导致数名国君不明不白的死去,史书上都不知道该记载谁弑君。 弑杀晋公会导致整个晋国彻底爆炸,不单单是三大卿族,其他的效忠于公室的大夫、士,瞬间都会混乱起来。 这对秦魏很重要,能够分散晋国之中对魏氏的讨伐,能够削弱韩赵的统合速度,还能够让秦魏快速通过韩氏的封土,能够更快的和楚国对洛国的大军完成合围。 趁着翼城还没有发现魏氏放秦军入关的事情,魏卿开始派人在翼城之中制造政变。 与此同时,韩赵两氏不约而同的开始在翼城之中搞事,准备将这件事情嫁祸到魏氏的头上。 于此同时,秦魏大军追着韩氏,最终在王畿西北,开始和韩赵两族的军队对峙。 晋国的强军天下皆知,在尊王攘夷的时代,曾经有着诸夏泰半安危,尽在晋军的美誉,但再次出现在诸夏列国的面前,却是晋国之中的内战,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黑色幽默的事情。 魏卿知道韩赵在想什么,韩赵同样知道魏卿的想法,所以双方都没有废话,直接依着山脉的走向布置。 于此同时,翼城之中,由三个最大的卿族掀起的混乱很快就波及到了全城,公室仅存的力量实际上是能够避免的这场混乱的,毕竟三个大卿族的军队都在晋国的南方对峙。 但是没人会想到,国中三大卿族突然同时翻脸,要将晋公置于死地,或者说要将整个晋国的公室清除掉。 魏氏为了搞乱晋国,韩赵为了拿到魏氏作乱的名头,然后将魏氏卖个好价钱,去天子和洛国那里邀功请赏。 韩成和赵用在做这些的同时,派出使者向洛侯报信,告知他魏氏背叛,秦国大军入关,而且人马有二三十万。 魏氏还派偏师到翼城之中,可能会伤害晋公,晋国一定会大乱,公室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支援郑国战场上的联军。 现在韩氏和赵氏在王畿的西部和北部与秦人魏氏对峙,秦人势大,韩赵同样没有能力支援郑国战场。 王畿之西的局势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渲染的很是紧张,韩氏和赵氏的重要程度跃然纸上。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毁灭之前 震天的杀戮声在宋国之上响彻,齐人的战车在宋国的平原之上纵横,将无数不愿意屈从的宋人碾压成肉泥。 武王伐纣将殷商的天命打落在地,素王东征将殷商复国的力量清扫一空,现在殷商的祭祀和文化也要彻底在诸夏的土地之上消失。 这就是最残酷的战争,一切神圣都将落地,新王的种子会落在地底,在无数血泥的浇灌之下生长。 “所有反抗者不论青壮全部杀死,齐国和郑国之间不允许任何反抗势力的出现。” 所谓战争的经验,就是在血战之中锻炼出来的。 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之后,齐人终于再次拥有了能够指挥大会战的将领。 以齐国的人口和国力,一旦战术执行没有问题,根本就不是宋国所能阻挡的。 在众军合力之下,齐国陡然加快了攻伐宋国的脚步。 尤其是收到正面战场的洛国军队在败退,晋国军队还未曾到,齐人瞬间急了。 从晋文公称霸之后,齐国人更需要姬姜联盟的存在,所以他们无法接受可能到来的失败。 临淄城中,齐公急声问道:“晋国军队怎么可能还没到呢? 晋国和王畿、郑国都是邻国,即便主力出动不了,难道连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都派不出吗?” 齐国卿臣愤声道:“国君,晋国人靠不住,还是要齐洛来挽救崩溃的局势。 一定要把周天子保住,齐国这些年阻拦楚国北上的仇恨,楚国一定会清算。” 为了挽回先前对局势的影响,齐国决定再次从国中抽调青壮,彻底倾国而出,不获得最后的胜利,绝不回转。 经历了无数杀戮的齐国人,终于来到了正面的战场上,这些齐人和刚刚参加伐宋战争之时已经完全不同。 无数士卒身上的甲胄虽然微微破损,但是眼神之中却满是杀气,这明显是杀人杀的太多,养成的一股煞气。 齐国军队出现之后,在正面战场之上,齐洛联军已经远远占据了上风。 吴国军队则带着大批从宋国之中收刮的财富和人口,向着吴楚的战场而去,那边的战场之上,楚国已经渐渐地占到了上风。 现在这一批吴军回去,就能彻底将楚国的军队拖死在大江南北。 面对齐洛联军,楚国并没有真正的害怕,既然敢于北上,那么对于可能出现的问题自然是有准备的。 项程为楚王分析着,“王上,昔年的鄢陵之败,是因为我军北上太过,没想到会被吴国直接顺着大江支流断掉了后路。 现在齐洛的实力虽然较强,但是只要我军后退两百里,就能与正在和吴国作战的大军相勾连。 这样就能完全杜绝被袭扰后路的隐患。 我军的后勤完全可以走水运,损耗极小,利用江河还能实现数十万大军的调度,中原联军则主要依靠陆路。 虽然洛国和齐国富庶,但如此大的损耗,最多和我军在江河之上对峙。 除非晋国的主力军队出现,那样我军才可能处于劣势,但只要后路无忧,位于南阳的军队可以扼守重要的通道,依旧是可以和他们拼后勤的,毕竟晋国还要驻守函谷关,最多就是三十万人而来。 若实在是挡不住,那就直接给秦国借道,让秦国大军东出,总之楚国立于不败之地。” 拿下巴蜀之后,掌握着一半蜀国平原的楚国与秦国达成了完美的平衡,双方都有着扼制对方的要道,但又同时能够放对方来到己方的腹心,可以说是互相威胁,又互相支援。 楚王自然不着急,他看着绘制在皮纸上的列国地图,突然问道:“舅父,若是秦国东出,和南阳之地的我军会和,击溃汇聚在南阳之地的晋国军队,然后从王畿之中穿行而过,从洛邑到新郑之间的山谷之中而来,中原联军会不会后退?” 项程道:“自然是要后退的,否则就会被我军切断后路。 但是想要凭此突袭是很难的,中原联军在这里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分别驻守,触角广远。 不论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都会被发现,想要飞快地灭掉一支军队,并且不让他们将消息泄露,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希望。 不过中原联军若是仓皇撤退,就像是现在他们对我军所做的,倒是可以从他们的身上割下几块肉。” 齐洛联军超过四十万人在这里列阵,楚国边打边退,君臣二人谈笑之间,对现在楚国遭遇的损失并不在意。 正面战场之上血火厮杀最激烈的时候,晋国内乱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参战双方的耳中,不论是楚宋陈,还是洛齐吴周,所有人都翻来覆去的不敢相信。 楚军大营之中,回过神来的项程欣喜若狂道:“这么关键的时刻,晋国之中的隐患竟然爆发,这可真是……” 楚王接声道:“真是太一庇佑啊,或许是上天终于不再庇佑邦周,素王也渐渐地放弃了对邦周的保佑了吧。” 项程大声笑道:“秦国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怪不得信心满满,但现在秦国小损东出,还带着魏氏之兵,天下局势,攻守易形了!” 吴楚第一战场之上,已经彻底陷入了焦灼,楚国占据优势,但短时间之内分不出胜负。 正面战场之上,楚国主力防守中原联军,陷入劣势。 但秦魏之兵和韩赵之兵对峙,开辟第三战场,本就占据一定优势,等到楚国南阳之地的大军加入战局,就能奠定胜势。 所以中原联军的正面战场势必要支援第三战场,那么楚国的守势就会化作进攻了。 楚王同样欣喜,但是却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秦国明明知道南阳之地有楚国的军队,却不将这样关键的消息向楚国通知,这恐怕是心中有异样的想法。 舅父,秦国人果然是不能信的。” 项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寒声道:“王上,等到逼迫洛国低头,将姬姜的力量摧毁,就可以着手对付秦国了。” 楚王点头,君臣二人就这般定下了对秦国发难的大计,秦国同样想着要联合魏氏在战胜韩赵之后,将楚国部署在南阳的十万大军坑杀掉。 翼城之中,面对着卿族骤然升起的发难,年迈的晋公直接晕死过去,不过短短数日,昏迷不醒,便直接薨逝。 实际上这位晋公之前还是稍微能控制一下局面的,公室的力量衰微至此,他选择拉一派打一派没错。 魏氏前往函谷关镇守,并不仅仅是晋公一人的决策,而是很多围拢在这位晋公身边的中小卿族所共同推动。 目的的确是希望能稍微削弱一下魏氏,顺便将魏氏从中原大战的功劳之中摘出去,没想到魏卿竟然直接投敌了。 现在晋公一薨逝,新即位的晋公更是对眼下的局势束手无策。 最离谱的是,随着新晋公的即位,这些人竟然还在新的政权之中,争夺名位。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无助地悲叹道:“现在公室有覆亡的危险,数百年的霸业难道就如此消逝了吗? 孤的洛氏又在何方呢? 先君啊,襄公昔日之言,现在还在耳边回响,要应在孤的身上了。” 原郑国的土地上,中原联军以洛直为首,得到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望着洛直噤声,就连天子姬摆都噤声不语。 只有传令兵一人的声音,“洛侯,魏氏以晋公欺压王室,不尊礼法为由,将秦人从函谷关放入,要对晋公兵谏。 魏氏家主魏卿希望能够朝拜天子。 韩赵二氏说魏氏是背叛,还妄图弑杀公室,请您出兵诛灭魏氏,这二族长同样希望能够朝拜天子,为天子献礼。” 宗法制度竟然崩坏到卿族公然瓜分公室,甚至还妄图朝拜天子,得到诸侯之位! 洛直手中握着韩成赵用送来的信件,沉默不言,走出屋外,抬头望着天,所有人都随着他蜂拥而出。 对于洛直的状态,他们实在是很担心,齐国大将高声道:“洛侯! 这是最危急的时刻,邦周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天下都系在您的身上,还请您振作!” 忽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洛直将竹简用力掰开,伸手一扬,便被那风直接卷起。 “洛侯,天下倾颓!” “洛侯,王室覆亡在即。” “洛侯,晋是姬姓宗国,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洛侯,汉阳诸姬全部亡于楚国之手,难道您不为宗亲复仇吗?” “洛侯,寡人真的错了,以后定会改正,还请您出兵援助。” “洛侯,您是素王的子孙,难道能舍弃邦周吗?” “洛侯,您……” 洛直微微闭目,脑海之中纷乱不休,无数活着的人,死去的人纷纷围在他的耳边呼唤着,“洛侯”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人都身着华贵的凤鸟之服,洛直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见到一重重的枷锁从他们的期盼之中出现,然后加在洛氏的身上。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洛氏的声望高到这样的地步,王室希望洛氏能够收拾纷乱的天下,盟友希望洛氏能够再次带领他们获得胜利,庶人希望洛氏能够让天下重新安定下来。 却没有人想过,洛氏,是人不是神! 洛直已经下定了决心。 …… 愍公貌类其先,而才不堪。 即位以来,国家不安,列国生隙而不能止,诸夏征伐而不能制,以致苍生泣血,昊天垂泪,四海之间,伏尸千万,六合之内,血流漂橹。 洛氏庸主,一人而已。——《史记·洛世家》 关于人物降智的讨论其实可以结束的,因为我写的至少还是有逻辑,但是现实中呢? 《南明史》读过吧,那玩意看的人脑溢血,南宋都快要被元朝退下海了,还在那搞内斗。 就说真实的春秋战国,秦朝能统一,不就是因为六国昏君一代接着一代,各种降智窒息的操作。 我研究了大部分的统一战争,基本上都是上层脑子有坑,我这书里已经给他们长脑子了。 要不然根本没法打。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天,落下了雪 天子姬摆彻底成为了吉祥物,所有人都团结在洛直的周围。 “诸位,这是前所未有的战争。” 洛直朗声道:“诸夏列国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人口翻了一倍还不止。 当年齐国成为霸主,兵力不过十几万,是天下唯一的万乘之国。 但是现在呢? 万乘之国不知凡几。 楚国五十万兵,秦国三十万兵,赵魏韩三十多万兵,齐国三十多万,洛国二十多万,吴国二十万,两百万人的厮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人知道。” 听着这一长串的数字,不少人甚至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吴楚之战,共四十万人,吴国收刮宋国粮草、甲胄、武器,再加上些许的援助,足以应付。” 吴楚之间的战争更像是争夺战略要点,防止楚国从徐淮之地攻击中原联军的侧翼。 洛直指着堪舆图道:“秦国、晋国三卿的对峙,秦魏共四十万人,楚国还有十万人在王畿之南,韩赵目前仅仅只有二十五万人。 晋国混乱,还有很多兵力握在中小卿族手中。 通告韩赵,孤会派出二十万齐洛大军支援,同时让他们将封土之中的青壮和散落在晋国之中的兵力全部抽调出来,不要让魏氏的实力继续壮大。” 随着双方的增兵,这里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主要的战场,围绕着王畿、晋国的战争,超过百万的军队在这里争夺险要的山川关隘。 “若是韩赵能在战场之上立下大功,攻破秦魏,孤便为他们向天子请封侯爵,让他们彻底化家为国。”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要为瓜分公室的卿族分封,但转念一想,为了保住邦周王命,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若是将韩赵推向秦魏,除非素王临凡,否则在座之人直接束手就擒即可。 眼见众人意志消沉,洛直朗声道:“诸位!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还未终结,自有昊天护佑。 昔年宣公在时,四夷进犯诸夏,天命危若累卵。 难道现在还能比当初更加危险吗?” …… 邦周洛邑王畿,这里是目前冲突的中心,上百万的大军围绕在洛邑数百里的周围,冲天的血腥煞气让鸟兽花虫都不敢吱声。 由于从来没有经历过参战人数如此之多的战争,战争的双方都很是谨慎,但是很快双方就开始改进当前的战争模式。 战争的烈度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换句话说就是伤亡的人数开始激增。 战争完全变成了兑子的游戏,甚至战术层面的胜利,在这种大会战之中,都是徒劳无功的。 哪怕是奇袭截断了一条粮道,但是粮道本就是四通八达,没人会将粮草存放在一处。 洛直本身并不是什么猛将,他接收着四方传来的消息,其中大部分都是伤亡和粮草的匮乏。 洛直从中看出了更深的忧虑,“举国青壮都聚集在这里,国中的农时是定然要耽误的。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没人敢将战争停下。” 这就是现在最恐怖的事情,双方都想着要将对方击败,然后在对方的尸体之上吃的脑满肠肥,这样形容实际上是不合适的。 因为这场战争不会有胜利者,失败的一方定然是油尽灯枯,胜利者根本就吃不到什么好处。 洛直忍不住回想起姑太祖母对他说的,“列国之间的战争是因为互相之间有不可弥合的矛盾,所以才会血战。 血战之时,若是其中一方直接失败,那万事皆休。 但若是陷入不断地混乱和僵持之中,就会走向另外一个结局——双方流尽最后一滴血,两败俱伤! 军事上的胜利永远不能弥补国中民生的艰辛,君主的宏图大业也无法让国人永远流血,那些支撑国家的低级贵族和国人厌恶战争,战争就会失败。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以尝试着拖下去,洛国公室行王道七百年,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洛直望着手中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数字,其实有很多的洛国子民,这些儿郎志气高昂的来到战场之上,说要报答公室大恩。 洛直曾经亲眼看着一个治疗不及,将要死去的洛国儿郎竟然还能笑着说:“某自幼便受公室大恩,今日以命相还,九天之上的素王定会称赞某的忠义。” 当他颂唱着颂圣诗死去的时候,洛直就明白了姑太祖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为什么了,行王道的君主,怎么可能用子民的血作为耗材去铺平自己的大道呢? “咚咚咚。” 这是身着重甲的士卒才会发出的声音,洛直抬起头望去,是自己的弟弟洛又,英武的面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现在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洛直当即就是心中一咯噔。 洛又不顾殿中的其他人,直接走进跪在洛直面前,痛哭道:“兄长,又对不起您,次儿死了,死在了秦人手中。” 整个殿中忙碌的众人瞬间僵直在原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互相望着。 洛次,洛国太子。 无数的洛国公族和国人在战场之上流血,洛直的儿子自然不能苟坐于昭城之中。 洛直手抖了一下,眼中湿润起来,他又望向手中的伤亡名单,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他在冲着自己笑着。 他强自忍住悲痛的心情说道:“洛国有很多的贵族和国人都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逝去,阿弟,这是抚恤名单,这件事交予你去做吧。” 洛又重重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殿中众人纷纷跪伏在地,洛直站起身,身影有些沉重的走出大殿。 洛国太子战死沙场很快就传遍了列国,楚王和项程沉默了很久,过了许久,项程悠悠道:“王上,项氏会陪您走到最后,会侍奉着往后的楚王,直到楚人天命的到来。” 秦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亲手格杀了洛国的太子,这让秦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虽然想着打击洛国,但是公然杀死洛国嫡系,甚至洛国太子这种事,他还没有想做。 洛国很多士卒则纷纷痛哭泣声,洛国公室特殊的制度,让每一个公室子弟的威望都不低,士卒之中很多甚至是曾经亲手受到洛次恩惠的公族子弟。 无数人就是想要报答洛直和洛次的恩情,才踊跃参军,却没想到那样的贵人,竟然先他们一步而走。 姬昭沉默地望着英灵殿之中新增添的一具雕像,这是进入英灵殿年龄最小的一位,正是洛次,他的雕像底座上是无数挥舞着武器的人影。 “灵均对你父亲的评价真的没错,天命神器该用还是要用的,看着伱们悲愤至此,吾于心不忍。” 姬昭负手走出英灵殿,望着天边的黑云,消散了一丝,“果然是这样,洛氏一切尊贵的最初,是因为我的血脉,武王赐予的,血裔的贵族,便以碧血还。 但这不是正确的时间,邦周的天命还在。” 洛次的死亡让战争的形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尤其是洛国的士卒仿佛吃了药一般,士气愈发旺盛起来。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年,两年,三年。 双方仿佛是打累了,这些年,楚国曾经大破吴国,但是紧接着就被洛齐的军队推了回去,除了双方各自留下无数的尸体之外,并没有丝毫的进展。 正面战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三年的时间,超过三十万人死在这里! 在没有分出胜负之时,这个死亡数字是极其惊人的,这可是正面的厮杀而死去的人。 到了第四年的时候,战争的形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战场之上死的人已经不算什么,三年的血拼,没有一刻停息的战争,列国都快要撑不住了。 韩赵二氏族,为了坚定他们战争下去的心,洛直将韩成、赵用册封为诸侯。 但是在列国之中,韩国本就是最为弱小的一方,随着列国的军备全部吃紧,想要援助韩国也是有心无力。 齐国和洛国虽然富庶,但是撑着吴国已经颇为不易,齐国甚至还是靠着燕国防御北方,才能倾国来战。 这种情况之下,韩国不出预料的成为了秦魏楚三国的突破口,若不是赵洛两国救援及时,恐怕这位新受封的韩侯就要直接被俘虏了。 但韩国被突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种对峙的大战,一旦任何一个节点出现溃败,就会造成连锁的反应。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无比残酷的战争进行了四年,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谁又能接受呢? 韩国的败退就像是一架维持着平衡的天平,突然被抽走一枚小小的砝码,虽然微小,但平衡却不可逆转的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倒去。 秦楚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开始彻底疯狂,早已例行公事的战场之上,再次被纷飞的鲜血,四溅的肉泥所覆盖。 无数的残肢断臂,直接被砍下的头颅,从瞳孔之中插入的箭矢,无数的尸体倒在荒野之中。 秦楚在进军,齐洛试图弥补韩国造成的缺口,给韩国军队整军的时间,但是另外的方向楚国立刻开始猛攻。 吴国方向,一旦齐洛停下援助,立刻就会被楚国压迫。 当齐国和赵国的军队被合围,赵国死伤近半,齐国伤亡大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了。 楚国的军队再一次的击溃了吴军,吴军和齐军还有洛国的军队从郑国向着王畿撤退。 魏卿狂笑着,“先胜不算胜,晋国三卿终究是我笑到了最后。” 秦伯和楚王两人互相笑道:“踏王畿,进洛邑!” 当夜,秦国和楚国的大营之中,分别来了一位洛氏使者,秦楚两国国君的脸色阴晴不定。 洛邑城中,洛直坐于祭坛之上,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祭祀昊天素王。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无数人带着最后的希望,宛如潮水一般跪在地上,期盼素王垂怜,庇佑他们。 天朗气清,洛邑城中万人颂圣。 雪,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 混杂着鲜红的血。 很是刺眼。 …… 历时五年的诸夏大战,以齐洛为首的姬姜联盟和秦楚联盟在三个战场进行了殊死的厮杀,秦楚联盟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彻底毁灭了周王朝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场给参战列国带来了巨大灾难的战争,造成了不少于六百万人口的死亡,过去百年之间增长的人口,几乎断层掉落,尤其是青壮劳力的损失,对社会生产力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洛水和议 这场雪并不大,在温暖的太阳之下,并不显得寒冷,但秦楚心中却微微发寒。 天命之说,由来已久,尤其是殷商和邦周,这都是公认承天受命取得的天下。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邦周日衰,才让无数人认为,邦周的天命要结束了。 秦伯有些失神,但紧接着就是坚定,“天命所钟之时,武王伐纣,素王东征,乃至于宣公平夷,哪一个不是辉煌的胜利。 邦周遭遇这样的大败,正是上天已经渐渐不眷顾邦周的表现,周室的天命果然失去了。 现在只要将洛国打落在地,邦周就会崩溃。” 秦伯说的太有道理,一下子就将秦国群臣之心安抚住,公子高有些疑惑问道:“国君,既然周室天命已衰,那这场雪洒下又是为何呢?” 望着晶莹的雪,秦伯叹息道:“这场雪是上天在告诫我们,周室的天命虽然衰退,但还不是它的祭祀灭亡的时候。 夏的灭亡是因为殷商承天受命,殷商的灭亡是因为邦周承天受命,现在四海之内,诸夏列国之间,谁能承天受命呢? 楚国势大,但却是蛮夷,难道能王天下吗? 这就是邦周天命还未终结的道理,周命衰弱却未曾灭绝,这正是秦国受上天钟爱的表现。” 魏卿则有些胆寒,左右望了望之后,素王啊,您是至高的神明,为何要干涉人间之事呢? “素王,待周室册封我为诸侯,我定然恭敬的对待王室,秦国和楚国都是蛮夷,魏氏与之联合是不得已的,还请您明鉴。” 楚营之中。 楚王和项程相对而坐,想起了楚国典籍和家族典籍之中的记载。 楚王并不气馁,他是典型的楚人,笃信天命鬼神,但同时身上也有着楚人最优秀的品质,百折不饶,永不屈服,他大声笑道:“舅父,您看周室的天命衰微到了何等的地步。 昭王时,文公持天命,能冻结整条大江,先祖因此而退;懿王时,宣公持天命,于是雪飘人间,十日不绝,申戎后路断绝,不得不在镐京血战;到了今日,这薄薄的一层寒霜,这就是邦周天命衰微的证明。” 项程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望虚空,“王上。 昊天和太一,这都是至高的神明,有着无穷无尽的威能,凡人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天命自然会转移,臣认为昊天早已不再庇佑邦周。 但邦周还有先祖素王,素王同样至高至圣,所以邦周的头上有两个天在庇佑,现在洛国就是邦周的命。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洛国从邦周的天命之中剥离出去!” 楚王瞳孔微缩,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洛邑说道:“舅父,该是时候去见天子了,国中的贵族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随着雪飘人间,整座洛邑瞬间人声鼎沸起来,微微冰凉的雪落在身上,所有人的心中却是火热至极。 只要天命还在,那么祭祀就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姬摆直接握住洛直的手,泣声道:“洛侯,昊天素王还保佑邦周。” 洛直身边有些不适的站起来,他寒声道:“是的,昊天素王还庇佑着邦周。” 但并不庇佑你。 前往秦楚大营的使者禀告道:“洛侯,秦伯和楚侯说这场战争是因为郑陈两国而起,最终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 但战争发生就无法停止,他们愿意接受求和,让天下重新安定下来,但请您删去天子的名讳,他们都是王臣,朝拜天子是应当做的。” 在无数军队的对峙之下,秦伯、楚王、魏卿三人和洛直等人终于会面,姬摆有些瑟瑟发抖的主持着和议。 楚王终于见到了洛直,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圣痕之上。 魏卿恭敬地向姬摆行礼,然后将一些华而不实的宝物献给周天子姬摆,韩成、赵用对魏卿怒目而视,但却毫无办法。 按照先前洛直的交代,姬摆强颜欢笑,然后将册封诸侯的金册交予魏卿,正式为将他册封为魏侯。 这就仿佛一个信号一般,真正的谈判开始了。 魏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韩国和赵国分别向魏国割让三十城。” “不可能!” “魏卿匹夫,赵人绝不受此大辱!” 韩成、赵用两人瞬间炸了,割让这么多城池,干脆直接将两国并入魏国,再组成晋国算了。 坐在楚王身后的项程微微皱眉,转头望向秦伯,却见秦伯没有丝毫表示,顿时心中一凛,秦魏之间定然是有协议。 这倒是没错,魏国之所以要狮子大开口,是因为魏国答应将函谷关割让给秦国,还答应将三晋靠近秦国的领土割让。 所以秦国支持魏国对韩赵的逼迫。 项程坐于楚王之侧,轻声道:“王上,九鼎!” 楚王闻言立刻道:“天子,九鼎承载天命,周室衰微,不堪重负,不若将九鼎搬离洛邑。” 洛直勃然变色,冷声道:“楚侯,天命眷顾邦周,九鼎安坐洛邑则天下安。 难道您认为楚国已经得到了天命吗?” 楚王笑道:“洛侯,楚国有太一庇佑,一向是有天命的。 禹王时的九州,不过千里,现在的九州却有万里,其中三千里都是楚人开拓,难道楚人不应该获得九鼎之一吗?” 洛直怒极反笑道:“九鼎乃是王器,王天下之主才可承受。 楚侯既然想要九鼎,便是想要邦周的天命,那还请立刻杀死孤,从孤的尸体上踏过去。 待孤死去,大雪飘零,落满汉江之日,希望楚侯不要后悔今日之言。” 话语之中字字森寒。 楚王正要说话,便见洛直口中竟然流出了鲜血,眼神一凝,洛轻瞬间扑上来,执手问道:“国君,您……” 洛直抹抹嘴角的血液,由于枷锁的愈发强大,他使用六月雪受到的伤害远比洛成当初受到的伤害要大。 所有人都想起,典籍之中所记载的洛宣公同样如此,上天的威势不是凡人所能触碰,气氛顿时凝滞起来,谈判不欢而散。 楚王和项程两人疾步走出此地,楚王低声道:“舅父,为何要故意破坏和谈?” 楚王当然知道洛国不会同意,邦周天命本就摇摇欲坠,自然不会容忍九鼎的失去,于是项程将秦魏两国在谈判上早有合谋的事情告知楚王,楚王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姬摆有些慌张的问道:“洛侯,秦楚魏三国如此狮子大开口,开的条件都是列国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是不是根本没想和谈?” 洛直摇摇头道:“这是他们三国之间发生了龃龉,楚国故意破坏了和谈,立刻遣人向楚国示好,或许能够保住吴国。” 在使用了黄阶的天命神器之后,虽然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他同样获得了一丝的智慧,终于有了灵机一闪的时刻,现在他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秦楚魏三国之间的矛盾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大。 秦国的核心述求就是要函谷关和赵国的土地,秦国的下一步目标是占据高原,如果能够在赵国的关键位置获得大片飞地,就能占据战略优势。 这是魏国所不能答应的,魏卿假意答应是为了迷惑秦伯,他是个老二五仔,早就想好一旦战争停止,立刻联系韩赵两国打击秦国。 他真正的目标是拿到整条崤函通道,让魏国免于四处受敌,魏国和韩赵两国毕竟有香火情,现在韩赵魏三国面对秦楚都属于弱势,自然要联合起来。 秦楚之间的友谊早就破裂,在蜀国平原之上就摩擦不断,都想要侵吞巴蜀,大战时期尚且勾心斗角,现在战争停止,压在双方头顶的姬姜联盟被掀开,秦楚双方立刻就将对方视作敌人。 魏国可以看作晋国的延续,魏国要韩国东方的领土,就会堵住楚国北上的道路,所以楚国不能答应魏国那么猖狂的领土要求。 至于楚国的领土要求别说吴国和齐国不可能答应,秦国和魏国更是不可能答应,晋国没了,楚国却还在,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各种阴谋算计隐藏在台面之下,最终达成了大致的和议。 “郑国领土和宋国东部并入王畿。 韩国在洛邑之东的土地全部割让给魏国。 天子将王畿之北的土地赐予韩国重新建国,再从郑国的土地之中取出一部分赐予韩国。 赵国向秦国割让大片土地。 吴国向楚国割让大江以北的大部分土地。 郑国、陈国、宋国不再复国,宋国在商丘之中保留祭祀。 齐国、吴国将淮河泗水流经地区割让,由秦魏两国共管。 洛国东部并入王畿,从宋国之中划飞地给洛国,但洛国不得在此驻扎军队。” 秦楚魏并没有真正的为难王室,甚至王室的土地还得到了很大的扩张。 无论任谁看,秦楚魏都算是忠臣了。 但所有人都清楚,周王室烂泥扶不上墙,现在把土地给他,之后再抢过来就是。 接下来的才是秦魏楚三国最重要的目的,让洛国从邦周的天命之中离开。 “洛国公室不得进入王畿,不得担任王室卿士。 洛国军制只能留存一万两千五百人。 洛国不应当使公族子弟全部留在国中,应当出仕列国。 诸夏文化昌盛才是昌盛,洛国应当向列国派出老师教导,洛国学宫要允许列国派人记录。” 表面上是针对洛国,实际上全是针对周王朝天命的,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制已经很多,洛国敢战士人数从未超过五千。 所以列国补充了让洛国公族出仕列国,不要都留在洛国之中,但是这一条实际上执行不下去。 官位只有那么多,洛国公族肯定是要抢位置的,难道列国还敢将洛国公族当作下等人吗? 由于担心冥冥之中的素王,这份和议并没有苛刻的对待洛国公室,只是不让他们进入王畿,但是却锁死了洛国想要维护邦周天命的可能。 面对这些条件,洛直有些奇妙的感觉,似乎这是洛国化国为家的最好时机,但他知道,邦周还未覆灭,老祖宗还需要邦周,洛国的存在还有作用。 高台之上,姬摆祭祀着昊天,列国再次迎来了安定。 高台之下,洛直签署着和议,所有人都望着他,他转身望着天,像是一座山一样。 “素王啊,签了这个和议,洛国的子民就不用流血了。 洛氏绵延千年的命运,不应该让普通的国人和公族背负。” 姬昭望着洛直,再次确定他真的是个普通的人,一个仁慈的普通人,一个不合格的君主。 素王或许在那里,洛直想着,向前走了两步,直直的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国君!” “家主!” “洛侯!” 楚王和秦伯都惊了一跳,连忙去看洛直的情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洛直所吸引。 没人关注到高台之上,姬摆的身影也同时倒下,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只蛆虫。 …… 二十五年,王祀天,愍公议藩。 事已。 愍公薨,吴齐哀之,秦楚叹之,万军送之。 王疾,崩。 以草席裹之,灰土掩之,葬于王郊。——《史记·周本纪》 结束了结束了,一直想写的剧情,终于在今天写完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和议就是废纸 洛直薨逝,太子次身陨,继任洛侯之位的是他的三子,洛长。 【洛长: 权斗:73;治国:80;御人:81;统率:67;武力:80;军略:78;狡言:81;学术:85;魅力91。】 枷锁破开一部分,让洛国公室子弟的属性都微微有了上涨,比起洛直来好了很多。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洛国的声望依旧是如日中天,并没有受到战败的丝毫影响。 邦周输了,洛氏没输! 和议大部分的条件对洛国没什么影响,没有赔款,割让土地给了王室,但是割让的是空地,国人早就携家带口的回到了洛国。 对于这种情况,列国早就有预料,这也是为什么要给洛国一块飞地的原因,不杀公室,不杀公族,连洛国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回去,仁至义尽了,安心待在洛国吧。 别让素王再出面了,人间的事情交给人间。 至于不出仕王室,更是没有影响,洛国公族和国人本来就不希望公室一直以来襄助王室。 至于洛国军队,在将周围所有的蛮夷剿灭之后,军队基本上没有大用,每次洛国出动军队都是维护王室。 所谓不得征召国人作战,对洛国来说真就没有意义,行王道的洛国公室,从来不下令征召,都是国人自己参与。 最难的反而是公族出仕,虽然这项政策不可能长久,但是前面数十年还真是挺伤的。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是,洛国公族很多人不愿意出仕,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洛国之中,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环境。 发生战争的时候,这些人就做敢战士,平时的时候就待在洛国之中天天捧着那些书在读。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很多人不想去列国之中争。 洛长亲自劝着那些公族子弟,“满身学识,终生留在洛国之中,不能展示在万人之前,真是可惜。 现在能入仕各国,一展所长,也算不辱没你们的才学。 凭着自己的能力,让祖宗感到荣耀,这才是公族儿郎所应该做的。 到了列国之中,君主和贵族定然会给你们婚配贵女,三两代之后,也就不再想念故国了。” 洛国公族到列国之中入仕,贵女是标配,给钱给地位,东迁以来,很多列国君主都喜欢让洛国公族做近臣。 尤其是楚国的项氏,能力强,还忠诚,简直要让列国羡慕疯了。 对洛国来说,大战彻底结束了,洛国的子民伤亡惨重,但至少后续百年,他们可以生活在安定之中。 对于乱世来说,这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但是签订和议的另外几方,却没有那么老实,尤其是洛国暂时无力的当下,信义这种东西早就被抛之脑后。 魏国拍着胸脯和秦国歃血为盟,魏侯卿更是眼中含着热泪对秦伯说道:“秦伯,若是没有您的帮助,难道会有孤的今天吗? 恐怕早就在函谷关之中耗尽魏氏儿郎的血,最后被韩赵和公室瓜分,步智氏的后尘了。 难道还能有现在这种统治百万生民的荣耀吗?” 秦伯对魏侯卿恭谨的态度很是自得,一位侯爵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谦卑,再想想两块飞地和函谷关就要收入囊中。 秦国的腾飞之势,已经不可阻挡,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楚国。 于是秦国和魏国联合突袭了楚国驻扎在南阳的军队,却没想到楚国同样想着将魏国新拿到的土地直接收入囊中。 项程和楚王在刚刚离开议和之地时就说道:“出南阳的通道和淮泗地区必须拿下一个,这样楚国才能有挥舞出去的拳头。” 结果三国竟然在偷袭的路上照面,这就很是尴尬。 但是来都来了,大军行进各有计划,火并一阵,没能分出胜负,丢下无数的尸体三方纷纷撤军。 魏侯卿一阵后怕,感慨道:“楚人果然无信,公然违反和议,竟然想要侵吞和议上划到魏国的土地,还好秦伯您早就看出了楚人的真面目,才让魏国逃过一劫。 孤能够如何报答您呢? 只能将函谷关之外的两座城池都赠予您,作为秦魏之间友谊的见证。 秦伯,孤想向秦国求亲,韩赵一定是深恨魏国,若是联合起来,恐怕魏国不是对手啊,还请秦伯对魏国援手。” 魏侯卿情深意切,又是献城,又是求亲,又是卖惨,成功的打动了秦伯,当即就同意了魏侯的要求。 先前的火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楚国有些晦气的去接收吴国的土地。 秦国前往接收赵国的土地,魏侯卿自告奋勇一起去,结果没想到魏国火速背刺了秦国。 赵国先前和齐国一起损失惨重,韩国更是给魏国割土,但是面对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当然不会放过。 前往接收赵地的秦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秦伯整个人都有些发蒙,望着魏侯卿那张脸,怒从心中起,吼道:“魏侯,你这小人!” 魏侯卿大声笑道:“圣贤说过,君子的手段对君子,小人的手段对小人,这才是智者所为。” 不过秦军的损失毕竟没有那么大,韩赵魏暂时更是无力,尤其是秦伯威胁说要用淮泗之地联合齐国出兵,让三国更是投鼠忌器。 尤其是魏国,淮泗之地不仅仅是秦国的,还有魏国的一部分,魏侯卿可不愿意放弃这一块关键的土地。 于是对韩侯成、赵侯用两人道:“反正这是飞地,等我们三国恢复过来,就是巅峰的晋国,难道还不能收回一块飞地吗? 现在秦国确实力强,还是不要和他争斗,只要函谷关在我等手中,秦人就要翻越大山,前往高原和胡人拼命。” 发生了这件事后,秦国和魏国共同驻守淮泗的军队也开始躁动,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如果不是淮泗之地太过重要,又都是飞地,双方早就打起来了。 但双方还是彻底将淮泗地区分割,秦国更加靠近齐国和洛国的地区,魏国的则更加靠近楚国的国土。 楚国前往吴国接受土地倒是没有遇到更多的阻碍,原因是楚国现在孤身一人,没有盟友。 唯一的问题是,楚国的贵族在这一次的诸夏大战之中,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楚国的团结是因为项程这个强势人物硬顶着无数人的炮轰。 楚王则一直安抚着,“只要打败了姬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新打下的土地会全部赏赐给立有功勋的贵族。” 加上楚国公室和项氏带头,楚国贵族可谓是卖血助国了,现在好不容易获得了胜利,若是楚王不能回馈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整个楚国会在瞬间爆炸。 无数的楚国封君会让楚王看看什么是楚人男儿的雄风。 吴国的土地就是让楚国贵族回血的良药,然后楚王和项程就眼睁睁的看着楚国的贵族开始内斗。 关键是就连项程都不敢拦着,“王上,利益是比刀剑还要锋利的东西,谁敢拦在他们的面前,立刻就会粉身碎骨,先等他们稍微发泄一下火气,再说和吧。” 这一幕幕大戏,看的天下人都是目不暇接,若不是各国实在是疲惫不堪,恐怕刚刚结束的战火就会立刻再次燃起。 这一场战争打下来,获利最大的是楚国,拿到了大片曾经失去的土地,还彻底将吴国这个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打垮。 虽然现在还没能铲除,但是大势如此,失去了洛国和晋国的支持,吴国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除非楚国之后自己国中爆发问题,但是楚国现在代代明君,完全就是天命所钟,根本不会出事。 秦国拿到了两块关键的飞地,赵国的土地可以让秦国获得迂回的环境,淮泗则可以遏制楚国的发展。 但是最关键的函谷关没拿到! 秦伯恨得牙痒痒道:“魏侯卿真是反复小人啊。 孤刚刚与他歃血为盟,不过两个时辰,就直接杀来,这样的人孤竟然保举他做了诸侯,真是不甘心啊。 若是洛侯还在,谁又敢背盟呢?” 他忘记了,若魏侯卿不是这样的反复小人,秦军现在或许还没有走出函谷关,就已经在城下流尽秦人的血了,而且他自己背刺楚国的时候,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新的周天子在洛邑之中兴奋的望着那些堪舆图,王室已经许久没有过如此多的土地。 天下局势的变动,让很多人都觉得,和议或许是一张废纸。 但面对着的确大变的天下,很多人又迷茫起来。 …… 残酷的战争彻底将所有的礼义廉耻扔到了垃圾堆中,魏国在春秋到战国的这段剧变之中,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但是最终却攫取了巨大的利益,成为了楚国之外最大的赢家。 这对人心的冲击之大,是难以估量的,尤其是洛国的退场,让所有人再无顾忌,在往后的两百年中,列国之间晨盟夕叛成为常事,屠城杀俘屡见不鲜,世道彻底崩坏,这就是血腥的战国时代。——《煌煌邦周·战国篇》(皇家出版社) 上一章很多东西写的隐晦引起了很多争论,我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这样写不水文,比如说那个和议的内容,如果大家看看地图,就知道每一条都是我字字斟酌的。 但结果可能不太好,因为大家不会去翻地图,之后会稍微多一点叙述的内容作为讲解,不会引起误会的。 支持我的兄弟们不用担心我会修改后续,我不受影响,这是大纲里面的内容,不改大纲才能保证书不崩,我懂。 我只是比较担心那些大片的脑补评论影响喜欢这本书的兄弟们的观感,本章说不是吵架的地方。 所以啊,那些喜欢脑补的自己脑补就行了,别发出来恶心人啊。 我真的服了,好多东西我没写过,为什么就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来呢? 大家来看正版是支持我,不是让你来恶心的。 而且还直接攻击别人,这种我见一个禁言一个。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变与不变 洛国七百年来,只做两件事,一是驱赶着诸侯攘夷,二是尊王,将所有妄图对邦周天命造成威胁的全部清除掉。 这两件事的核心是姬昭需要邦周存在,需要诸夏兴盛。 现在攘夷已经不需要洛国,边境的各国都已经是庞然大物,可以独自应对,在天下之间,还没有新的足以挑战诸夏的蛮夷出现。 至于尊王,现在的王室实力很强,这是邦周天命最后的余晖。 洛长望着从东方升起的太阳,照在洛国学宫之上,明白这就是洛氏未来的道路了。 从诸夏大战开始,洛国学宫之中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越是惨烈的战争,各种思想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 学宫之中,两拨人正在激烈的辩论着,双方对战争的理解完全不同。 一方是孔子的门徒,大声道:“五年的战争,为天下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死亡、饥饿、疾病,带来了无信、无义、无仁。 魏侯卿这样的小人,竟然能够僭居大国君主之位,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儒家对于魏侯卿鄙视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儒家圣王属性的君主。 一向和儒家不对付的法家之人则嘲笑道:“魏侯卿广邀天下贤才到魏国之中,但凡能够强大魏国的政策,他全部采用,即便是一个奴隶,他也愿意以国相之位待之。 还愿意将公室贵女赐下。 这难道还不是圣王吗? 吾已经决定前往魏国,一展所学,在这学宫之中与你们这些迂腐之人辩论,实在是浪费时间。 待吾强盛魏国之日,对错自然知晓。” 儒生嗤笑道:“你来到学宫之时,还是晋人,晋国亡于魏国之手,你现在还能如此堂而皇之,真是法家做派。” 这个地图炮直接将学宫之中的法家士子激怒了,纷纷指责道:“郑、宋、陈等国在大战之中湮灭,怎么不见儒家出生这些国家的士子前往殉国呢?” 这本就是一本糊涂账,要说没有国家的概念,那真就是胡扯,出门在外第一时间要报的就是自己的国家。 但是亡国奴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基本上亡国之后最惨的就是直系的公室,大部分的贵族摇身一变就能入仕新国,甚至身居高位。 所有人的国家身份都变得很快,就像是楚国的项氏,前两三代的时候,还会说是在楚国出仕的洛人,但是现在他就是楚人。 公室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低级贵族和普通的国人,基本上割让城池就相当于直接换国籍了,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现在儒生用这个来指责,属实是非常的不智。 儒生自己也知道理亏,又说道:“天下有贤明的君主,有不贤的君主。 辅佐贤明的君主才是天下大治,辅佐不贤的君主就会让天下陷于灾难之中,难道现在列国的惨象伱们还没有看够吗?” 这话说的所有儒生心中都是戚戚然,他们生活在洛国之中,心知洛国曾经是如何的繁华,但是在战争之后,无数的国人都失去了亲人,这还是在洛国,若是在其他的国家,那些国人的生活定然更是凄惨。 儒生虽然尊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义务是双向的,臣子服从君父的同时,君父要庇护臣子。 如果做不到,甚至还残害子民,这就是君父失责,就要被斥责为独夫,是要直接被打倒的。 这实际上有一些自由心证的意味。 法家和儒生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君主至高,是一切的中心。 法家先进的地方在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有明确的律法,对错分明。 但是君主是高于法律的,君主可以肆意的修改法律,甚至颠倒对错,并且以此来合法统治,这代表着万民都是君主的奴仆。 所以面对儒生之论,法家一向嗤之以鼻,“所谓贤明不过是人的判断,律法一旦定下,无论对错,皆在竹简之上。 只要依法行事,不贤的君主依旧可以强大国家。 儒生迂腐,但是天下的君主会看到,这是法家的天下,且拭目以待。” 学宫之中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列国前进的脚步,所有的国家都在尽力的恢复着自己的国力。 和议刚刚签订就搞出了那么多的大乱子,列国定然是不甘心的,等到元气稍微恢复,一定会再起战端。 魏国背刺了秦国,但是淮泗之上两国还能平衡是因为楚国还在,作为遏制楚国的桥头堡,还要合作。 楚国现在又是兴奋又是忧虑,“列国现在以楚国实力最强,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疆域,其他国家都无法相比,但是列国会不会直接联合起来对抗楚国呢?” 楚国对这方面实在是太有经验了,无数次的被殴打。 项程最忧虑的却不是这一点,“王上,以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列国联合,楚国也足以保护自己,楚国真正的危机是遍布全国的封君啊。 这些封君维护着公室的存续,维护着公室的地位,但是一旦楚国想要改变现在这种体制,就会迎来巨大的反噬。 昔年秦国国相大庶长异里就是随着宣芈公主陪嫁到秦国,最终兴盛秦国,固然其中有无数的原因,难道就和楚国的用人之策没有关系吗? 楚国建立七百多年,所有官职全部由贵族把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臣若不是出身项氏,这令尹之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臣的身上。” 实际上这话由项程说出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他自己就是楚国之中最大的贵族,整个楚国之中,除了公室,就数项氏最为显赫。 楚王有些迟疑道:“但是楚国贵族一向能力卓绝,像是舅父您所在的项氏,英才不绝,又与公室亲近,如果不用这些亲随,反而从底层拔擢,这似乎更是不妥。 现在国中局势本就不稳,若是还剥夺贵族的权力,刚刚兴盛的楚国可能就要出事了。 反正现在楚国强盛,等到国中恢复之后,五十万的大军足以横扫一切,难道还有人能五万大军就打败五十万吗? 舅父也不要太过忧虑。”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两人说的都很是有道理。 项程想的是乘着君臣二人大权在握的时候,将这个延续了七百多年的传统直接破坏掉。 因为公室和大贵族不可能代代出人才的,中原列国的士子之中定然有大才之人,但是楚国的体制吸引不到那些真正的天纵之人。 君臣二人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先不妄动,再等等看,楚国家大业大,是诸夏第一强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筚路蓝缕不得不搏命存活的楚国了。 魏国。 魏侯卿建国之后,就非常的有危机感,毕竟魏国的战略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西边的秦国刚刚被他背刺,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两国都会处于敌对状态。 南边的楚国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从南阳北上,魏国恰好堵在这一条路上。 旁边的周王室则刚刚迫于无奈给他册封了诸侯,甚至就连韩赵和他联合也是因为弱弱联合,抱团取暖罢了。 虽然艰难,但是魏侯卿是个人杰,他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对魏氏和魏国最好的,为了迷惑秦伯,他谦卑到了泥土之中,简直就要把秦伯当成爹来供着。 “向周王室进贡美人,表示魏国的臣服。” 这是魏侯卿面对复杂的局势所做出的第一个选择,然后就是向韩赵再次示好,“给韩国和赵国输送利益,全力维持三晋联盟,重点堵住秦国,然后打击楚国。” 最后,魏侯卿开始招纳贤能之士,当初追随他化家为国的功臣,有能力的留下,没能力的直接赶回封地,整个魏国的高级官职,包括国相之位,全都空置,留待大才赴任。 他还下令,“公室、五代公族、卿族、外戚,族中适龄贵女,应当全部造册上报,若是有幸能由国君赐下婚姻,这才是荣耀之事。” 这是列国之中第一位甚至僭越臣子婚事的君主,因为光是公室的女子,根本没有那么多适龄的。 为了吸纳天下的贤才之人,魏侯卿几乎是倾尽全力,只要有才,就能在魏国之中获得一切。 这就是洛国学宫之中,那些法家之人对魏侯卿推崇至极的原因。 虽然大家都知道魏侯卿人品不行,但是他真的称得上求才若渴,甚至有素王吐脯的感觉了。 魏侯卿的大手笔甚至将列国君主都看呆了,但是想要效仿是很难的,魏国是被打的太烂了,贵族力量本来就小。 唯一能够效仿也就是韩国,同样是因为彻底被打烂,但是韩成还是比较犹豫,他没有魏侯卿那么果断。 面对着天下的局势,魏国和楚国根据国中的情势,做出了相反的决定,一个沿着传统的贵族封君统治慢慢寻求改变,一个则暴烈的开始推倒重建。 …… 在诸夏大战结束之后,列国都在慢慢地恢复着实力,但魏国是列国之中的异类,在百废待兴之中,魏国的统治者看到了其中的变革时机,并且果断地发动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法,这是战国时期第一个大规模变更国家制度的大国,魏国的国力得以迅速强盛起来。——《战国变法合集》 人都是复杂的,没想到魏卿还能有高光时刻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儒家道统?拿来吧你! 很多年没有修缮过的洛宫显得有些寒酸破落,绕过长廊,那些纱帐同样有些破旧。 这里的冷寂是因为洛国公室现在有些贫穷,五年的战争让大量的公族国人战死,公室大笔的资金都投入到了这些亡者家眷的供养之中。 洛国学宫之中的脱产士子同样需要公室的供养,智慧是无价的,这笔资金公室掏的心甘情愿。 宫室之中,熏香缭绕,洛长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竹简放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从他即位洛侯以来,几乎每日都坐在宫殿之中,现在洛国之中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并不多。 最重要的也就是洛国学宫,现在负责洛国学宫各项事宜的是他的叔叔洛又。 洛次死于战场之后,洛又愧疚于没能保护好侄子,战争刚刚结束,他就直接卸甲归田,每日就在洛国之中教导那些为国而死的公族和国人的子弟,教他们读书识字。 最终是洛长将洛又唤回来,“兄长生前最是喜欢在学宫之中与士子辩论,叔父就为兄长看好学宫吧。” 儒家和法家士子在洛国学宫之中那么激烈的辩论,洛又自然记录了下来,甚至包括那些想要离开学宫,入仕魏国的学子名单,同样出现在洛又手中。 这就是他来寻找洛长的原因。 “国君,这一批要出仕魏国的士子,都是学宫之中才能卓绝之人,全都是兵家和霸道法家,还有行纵横之术的士子,没有一个儒生,看来儒生们对魏侯的意见很大。 这些名单之上的士子都是学宫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进入魏国得到重用,定能兴盛魏国! 若是其他的国家不紧跟着变法,恐怕还真让魏侯卿这个无耻小人成为天下第一霸主了。” 洛又的语气非常肯定,然后又带着丝丝森寒的冷意,没有人比洛国公室更清楚法家霸道的强大之处,那真的是短短十几年就能让一个二流国家强盛起来。 同时也没人比洛国更加厌恶霸道之术,因为现在洛国手中就有一份先祖明公所著的霸道之术,那是将严刑峻法推演到极致的法门。 法家主张变法强国,这是对的,洛国虽然行王道,但也一直在微微调整国家的制度,但是走霸道的法家,不如说是刑罚家更合适。 现在列国之中好歹还有国人、野人、奴隶之分,国人的权力还是有的,等到刑罚之术运用到极致,一国之中,除了君主,全是奴隶。 洛长面色严肃的说道:“霸道就要大行于世了,但凡用刑罚之术变法的国家就一定会强大起来。 谁变得更加彻底,谁就会越发强大。 当然,这种暴政是注定要毁灭的,所以洛氏不能沾染这个,还是要坚持王道之路。 洛国现在在政治之上没有作为,表面上看来对诸夏的影响下降了很多。 但太阳会落山,国家会灭亡,一切政权都会消逝,唯有思想会永恒存在。 等到霸道消亡,王道就会大行于世,这个时间或许是两百年,或许是五百年。 在这之前,洛氏只要能够拿到王道道统的解释权,就会在未来的天下之间立于不败之地。 五百年,有素王老祖的庇佑,洛氏存活到那时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对未来提前做准备是洛氏一贯的做法,但是洛长想要王道道统,这让洛又很是疑惑。 他直接问道:“国君,天下才智之士如过江之鲫,公室子弟虽然聪慧,但也不是代代都能出贤人。 若是有昔年老子和孔子那样的圣人出现,直接立地成圣,经典的解释权一定会转移的。” 思想是最不容易控制的东西,因为聪明人会思考,不完善的理论在那些天纵之才的面前,到处都是漏洞。 一旦理论被批驳的体无完肤,对于一个学派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大多数情况下,失败的学派是没有翻身之地的,想要再次兴起,起码要以百年计算。 况且,洛氏一直以来都是思想收集者,现在却要向外输出自己的思想,这种角色的转换,是一种很冒险的尝试。 对洛又心中所担忧,洛长当然清楚,解释道:“叔父,先祖明公所著的王道、儒生们所提倡的仁义之道,再加上洛国公室七百多年来所身体力行的为君之道,若是能够融合起来,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盛景呢? 您说,难道会有君主不喜欢那副场景吗? 难道会有君主不希望自己治下的王朝达到那样的灿烂吗?” 洛又大声笑道:“国君,这副盛景终究只是那些君王的幻想罢了,因为他们不是圣人,所以是做不到的。 仅仅是洛国现在所推行的王道他们就做不到,更不要说典籍之中所记载……”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眉头开始皱起,仔细思索着洛长的话。 然后恍然大悟,兴奋道:“国君,您这是要将王道所幻想出的天下大同,直接等同于洛国治世,要让洛国成为后世之人所幻想的乐土,王道追求的终极。” 洛长笑道:“然也!” 这就是洛国最大的优势,曾经在洛氏的统治之下,真的有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存在。 他的君主和子民之间互相关爱,子民愿意为君主赴汤蹈火。 公室之间互相友爱,没有杀戮,没有骨肉相残。 君臣之间永远都是忠诚和信任。 哪一个君主不想要这样的国家呢? 哪一个行王道的士子不想要建立这样的国家呢? 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还有人能比洛氏更懂吗? 须弥芥子之中的史书拿出来砸到他脸上,让他好好看看,当年的洛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洛又越想越是兴奋,连忙问道:“既然要创造王道乐土,那么最关键的就是两点,第一是王道要兴盛,第二则是洛氏要在王道之中占据大义地位了。 国君,您准备如何做呢?还请说出来吧,臣一定竭尽全力,将这件事完成。” “叔父,不仅仅是您,公室子弟现在不出仕国中,除了有军略天赋的子弟训练敢战士外,全都要做这件事。 王道是老祖素王所提出的,《王道》、《王制》、《周礼》这都是流传至今的古籍,一切王道的思想都从这里而来。 经过先祖明公作《洛语》,《洛宫春秋》发扬光大,直到孔子横空出世,他阐述了素王和明公的王道,然后提出了仁的定义,还续作了《洛宫春秋》。 最关键的是,他的弟子之中有太多的贤能之人,这些人将儒家传播开来,还不断地开拓,洛国学宫之中,十之五六都是儒生,就是明证。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儒家的源头握在手中,要明确素王在儒家道统之中至高的地位!” 从孔子出现,洛国公室就一直关注他,历代洛侯都认为孔子的学说是最能风行天下。 因为孔子认为天下虽然纷乱,变法图强没有错,但天下终究是要安定的,所以执行政策就一定不能极端,必须要在结束乱世的基础上,还能很快的转变到治世上。 可惜列国君主只想结束乱世做天下霸主,统合六合八荒,根本没想过统合之后的事情,于是他遭遇了无数的失败。 洛又自然知道儒家的重要性,但是对于洛长的想法却觉得有些不妥。 “国君,难道您是要将老祖素王列入儒家圣贤之中吗? 这怎么可以呢? 虽然儒家是能传世千年的学说,但素王至高至圣,是天上之人。 人间道统怎么能容下素王的伟大呢?” 洛长摆摆手笑道:“叔父多虑了,素王是万法之源,万家之首,圣中之圣,天地之间一切道理的源头,当然不会仅仅做儒家的圣贤。 真正要做儒家圣贤的是先祖明公,就如同先祖毅公为天下纵横之人所敬拜一般,先祖明公应当让天下儒家弟子敬拜才行。 道统素王第一,明公第二,孔子第三,再将从明公时起至孔子之时的贤者和孔子门徒之中的佼佼者,挑选出作为儒家先贤,编撰成儒家经典流传后世。” 先祖明公?这倒是很合适! 孔子生前就非常的尊崇明公,作了《洛宫春秋集注》,还续写了《洛宫春秋》的下半卷,这都是弟子才会做的事情,完全可以将孔子视作明公道统的继承人。 洛又忍不住赞叹道:“国君,您的想法实在是妙不可言。 儒家子弟之中本就有无数的公族子弟,很多儒家子弟本就觉得儒家出自洛氏王道,这个提议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况且现在的天下列国,儒家处境本就不佳,这是法家和纵横家的天下,是兵家的棋盘,儒家只能托庇于洛国。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儒家的学说是如此的不合时宜,面对洛国递来的橄榄枝,自然会立刻涌上来。 那些不愿意的,在汹涌的大势面前,会直接被抛弃。 洛长将桌案上的竹简推到洛又面前,“叔父,这是孤划定的孔子门徒中的数人,可以作为儒家先贤列入典籍。 还请您将现在儒家之中主事之人召集,将此事告知于他们,儒家先贤的排列还需要他们出力。” 孔子,伟大的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全都要 洛又离开了宫中,想要从根源上重塑一个学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还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万一直接将儒家现在就搞分裂,那就得不偿失了。 洛长带着他的堂弟洛礼来到了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推开门一走进就是浓重的油脂味道,这座守藏室是洛国学宫能够吸引无数人才的原因之一。 洛礼有些疑惑的问道:“兄长,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这一支还是公室子弟,没有到别出的时候,不需要传下书籍的。” 公室子弟失去圣痕别出时,会由主家赐下傍身的书籍,还有大量的资产。 洛长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若是想要别出,便到祖庙之中求见先祖,想必能够达到心愿。” 洛礼嘿嘿笑起来,洛长正色道:“带你来是因为叔父现在筹谋儒家,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王道囊括万千,哪里是一个区区儒家就能概括的呢? 昔年老子所著道德经,同样是王道,甚至是比儒家还要立于不败之地的天道。” 以洛国的底蕴,自然不可能仅仅掌握一个儒家,而且儒家虽然是王道的一种,但并不是全部。 至少老子的学说之中所蕴含的智慧就完全不逊色于儒家,尤其是关于治国方面,老子的思想是高屋建瓴的。 儒家最大的优势是典籍之中的那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美了。 别管能不能实现,一听起来就觉得这是正路,像是太阳会让人感到温暖。 反观法家,一项项措施的确都是能强国的法门,但是太不中听,除了君主之外,任谁看来都是反派。 洛长来到这里是要寻找一部比较关键的典籍,两人绕过两个大大的书架,在一大卷竹简面前停了下来,他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书简说道:“礼,你看到那十卷书了吗?那就是法家的源头之一!” 洛礼抬头,便见到在书架竹简旁边写着《管子》二字。 “兄长,这难道是昔年管仲所著吗?” 管仲在诸夏列国之间有着赫赫威名,辅佐桓公五年而霸天下,这是再也没有臣子达成的战绩,由于管仲行法家之实,行王道之名,所以儒家和法家都非常的推崇管仲。 “没错,这就是四百年前齐国冢宰管仲的思想,其中有管仲对国家强盛的思考,还有各种改革的深层原因,这实际上是学宫之中法家的思想源泉之一。 但是现在的霸道法家将管仲提高君主威权和驱使兵民的那一套发扬光大,但是对于管仲让利于民、中和矛盾的政策全部摒弃,最终造就了现在的法家。 管仲本就是洛国公族子弟,他的理论来源于素王是不争的事实,等到日后清算严刑峻法,践踏法家之时。 法家子弟定然惶惶不可终日,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需要这一套温和的理论出世。 伱是公室子弟中学术方面最有天赋的,将《管子》带回好生研习,就像是明公在儒家之中的地位一般,你要努力在管仲法家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洛礼越听眼神越亮,连忙道:“兄长放心,礼定不负所托。” …… 洛长在这里筹谋儒法这两家目前比较兴盛的学说时,齐国正处于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台面之下暗流涌动。 齐国战败造成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那些想要恢复桓公霸业的贵族遭遇了巨大的打击,齐国不仅没有恢复实力,还割让土地、赔偿损失,尤其是淮泗地区的割让,齐国失去了向南的桥头堡。 齐国宫中,气氛很是凝滞,两拨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国相直接跪在齐公面前泣声道:“国君。 齐国是武王分封的邦国,和洛国一样的高贵古老,先君桓公进位方伯,获得九锡,首开霸主之路,这是多么辉煌灿烂的历史。 诸夏大战,一败涂地,三分之一的土地割让,这是何等屈辱的事情啊! 这都是先祖披荆斩棘才获得的土地,难道您就不感到愤怒吗? 还请您到临淄城中听一听吧,齐人心中的愤怒像是滚烫的岩浆一般,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若是您再不安抚,你我君臣一定会死于宫廷之中。” 这正是齐公所担心的,他同样泣泪叹息道:“国相,您所说的危险,难道孤会不知道吗? 但是现在的局势严重到这个地步,孤应当怎么做呢?” 国相抹抹眼泪,狠声道:“国君,齐国战败,都是因为薛元等人作战不利,还擅自开启战端。 他们必须要为战败负责,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将罪责推到他们的身上,想必可以缓解国中贵族和国人的情绪。” 胜则赏,败则罚。 这是铁律,齐国遭遇了这么大的失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背锅,若是没人站出来,就要君主来背。 但是这次的锅实在是太大,齐公一个人背不动,所以国相提议让发动战争的那些大夫元士来背。 “杀死薛元等人?”齐公闻言惊道:“他们手握重兵,直接杀死他们岂不是要在国中掀起内战吗?” 司马同样反对道:“齐国之南有秦国和魏国的军队,若是驻守淮泗的秦魏二国乘机来攻该怎么办? 魏侯卿背叛秦魏两国的盟约,秦伯背叛秦楚两国的盟约,这两国都是不讲信义的豺狼之国。 一旦国中动乱,他们一定会顷刻之间就撕毁洛水和议,到那时又是社稷倾覆的大祸,国相您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齐国在过去都是和洛国同行,所以基本上没有做过背盟的事情,对于魏国和秦国毫无顾忌的背盟行为,齐国心中大生警惕。 齐公踌躇道:“国相,现在没有洛国公室襄助,孤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啊,不如派人到洛国之中,问问洛侯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国相简直气的要吐血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顾虑这么多,真是猪队友啊! 真以为洛侯想见到你吗? 国相直接站起用力握住齐公的手臂厉声道:“国君! 不能再犹豫了,您立刻向国中贵族发书,就说齐国战败是因为您的德行不足,请各位忠臣前来临淄商议齐国大事。” 说着,他的眼中已经满是杀气,紧紧盯着齐公,大有一种你不答应就先把你杀掉的意思,齐公胆寒连声道:“那便依照国相所言。” 齐相不论是否存在私心,但他对齐国局势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各国的贵族都在战争之中损失惨重,楚国这些战胜国的贵族还能够拿到补偿,齐国这种战败国就太惨了。 国中矛盾丛生,尤其是一些要弥补损失的小贵族,直接开始攻击相邻的城池,还有那些直接被割土的贵族,失去了封地,心中满是愤慨。 这些怨气最终一定会传导到临淄城中,这就是社稷主的必然宿命。 接到临淄城中传来的消息时,由于齐公邀请了整个国中的贵族,而且语气很是诚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齐国数十座城池之中的近百位贵族,携带着自己的家臣前往临淄城中。 …… 现在距离孔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儒学的昌盛,不仅仅因为洛国一直以来在学宫之中扶持,还是因为昔年孔子门徒的后裔确实贤人辈出。 想要插手未来的儒家,这些人都需要搞定,尤其是孔子最著名的那几个学生,一定都要放入贤人名单之上。 实际上对于儒家的现状,现在的领袖人物端木公早就已经忧虑了,他不是孔子那样的圣人,做不到那样的云淡风轻,他对儒家的地位和发展都非常的在意。 “现在列国之中,居于高位的人,皆是兵法纵横之士,世道崩坏,列国君主重法重术不重仁德,儒家该何去何从呢?” 所有的学说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实现政治理想,建立自己心中的世界而存在的。 学说被一国君主排斥不要紧,但是所有的君主都排斥,这让儒生怎么能淡定呢? “端木公,前些时日我在公子又的府邸之中,见到了昔年洛明公所著的《洛语》原书,其中还有洛氏历代先贤做的注释,甚至还有孔圣的注释。 我看了一卷就觉得大受震撼,这些思想和儒家无比的贴合,但是却不在我们的经典之中,若是能够吸引这部分经典,想必儒学能够得到更大的发展。” 室中本就有洛国公族子弟,闻言便说道:“公室之中有无数的秘传典籍,尤其是公室子弟大多聪慧,恐怕在公室之中,孔圣的典籍注释也是极多的,只不过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洛又轻轻地抛出了一个饵,要将儒家这一条大鱼钓上钩。 …… 洛国积累的底蕴实在是太过深厚,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之后,吴国陷入了灭亡的境地,齐国陷入了内乱之中,韩国和赵国对魏国伏低做小。 反观洛国,仅仅是失去了政治霸权,转而开始挥舞文化大棒,通过素王崇高的地位,历代先祖观点各不相同的典籍和洛国学宫的垄断权力,对各种学说和思想在底层加强自己的影响力,这使得洛氏在激烈的学派之争中获得了超然的地位。——《战国中的洛国》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随着洛长有序推进自己谋划的时候,齐国发生的惨案再次震惊了列国。 临淄大贵族出于政治目的对一部分小贵族发动了反攻倒算,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超过三十多位贵族直接死在了临淄城中,包括他们带来的私兵、家臣,数千人在惨案之中丧生。 “薛元等人,都是先君所分封的贵族,却不思报效君上,反而胁迫国君,达成自己掀起战争的目的。 多少齐人死在了战场之上,多少贵族的祭祀因此而断绝呢? 这是何等的虎豹豺狼本性啊,这样的人难道会悔改吗? 如果不诛杀这样的奸佞,齐国未来一定会再次陷入恐怖的失败之中。” 齐国的国人纷纷唾骂着薛元等人,为了发动战争,杀死齐人却嫁祸给宋人,这种事情再一次的突破了道德底线。 从诛杀田昌开始,齐国政治就一直笼罩在血腥的杀戮之中,完全是赢者通吃,败者族灭的残酷模式。 驻守在淮泗的秦魏两国,见到这副场景,都忍不住打个寒战道:“齐国这些贵族,真的是狠,留在齐国之中祸害自己即可。” 面对着齐国的不断衰弱,燕侯心中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于是向着左右亲随问道:“诸夏大战之时,燕国抵御北方的胡人。 这对齐国是天大的恩情啊。 但是齐国战后却并未对燕国表示感谢,这是不符合礼仪的。 燕国难道不应该攻打齐国,表示燕国的愤怒吗?” 燕国国相没想到自家国君竟然想着这件事,燕国抵御胡人本身是出于维护自己疆土的安全,保护齐国只是顺便而已。 转念一想就猜到,国君是因为姬姜联盟的破裂,洛国不再调和其中的矛盾,所以想要乘着齐国虚弱捞好处。 “国君,现在对齐国发动战争,燕国必胜,齐国要为燕国割三百里的土地!” 燕侯面上一喜,然后就见到国相满脸悲痛道:“但是臣却要为国君悲叹,燕国北方八百里的土地都要失去了。 燕国的土地贫瘠,是因为齐国才存活至今。 虽然现在齐国虚弱,但是燕国能够灭亡齐国吗? 等到齐国二十年之后恢复过来,哪怕不进攻燕国,只是坐视北方的胡人涌入燕国,难道燕国还能守住蓟城之北的八百里山河吗? 臣的家族世代受到燕国的恩惠,却眼睁睁的看着燕国陷入这样的险境,难道能不为国君和燕国而悲叹吗?” 燕侯闻言不悦道:“难道燕国永远都要做齐国的藩属吗? 燕国是姬姓的贵胄,现在洛国衰弱,吴国有灭顶之灾,魏国无信无义,韩国不过是魏国的狗,这天下难道还有比燕国更加尊贵的吗?” 望着燕侯那张脸,燕相实在是想抽他两巴掌,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道:“国君,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齐国现在却只有一千里的土地,在燕国的土地上有无数的野人,都可以作为兵员。 燕国只要招揽人才,按部就班的发展,就能成为楚国那样的天下强国。 现在攻打齐国,这难道不是将美玉丢弃,却到齐国之中拾取劣石吗?” 燕相这么说自己都不信,就燕国这块破地,怎么能和楚国那肥沃的平原相比,但是忽悠燕侯是足够的,毕竟燕侯连上田和下田的区别也不知道。 于是燕国国君歇下了进攻齐国的心。 洛长并不在意齐国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忙着为洛氏转型,为天下寻求之后的道路。 现在连周王室都没时间顾及,更不要说齐国公室,只要没有覆亡的危机,他就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洛国之中。 大战之后剧烈的社会变动随着齐国的血腥惨案,终于彻底的停止,魏国开始了变法,齐国之中本就存在的法家面对稍微统一的齐国,同样开始寻求变法。 但是魏法家的那一套唯君独尊的术不适合齐国。 所以一部分人前往洛国之中求学,齐人都知道洛国之中有完整的管仲著作。 管仲是所有齐人的精神偶像,是素王之下最受崇敬之人,他们希冀着能从管仲的著作找到齐国问题的解决方法。 甚至齐国公子亲自到了洛国之中拜见洛长,声泪泣下的说道:“洛侯,现在齐国大战衰微,人才匮乏至极,想要变法强国,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齐洛两国是七百多年的血盟,难道您能坐视齐国就这样覆亡吗? 齐国上下知晓洛国无暇他顾,但还请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还请让公族才俊到齐国出仕,齐国愿以高官厚禄,宗支贵女相配。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齐国愿与周洛共存亡啊!” 这声声泣泪让洛长怎么能够不动容呢? 于是感叹道:“公子,您还请起吧,正如您所说的,七百多年的血盟,洛国怎么会坐视齐国覆亡呢? 洛国之中有专研仲相之学的子弟,便让他们到齐国之中吧,还望公子能多多照料他们。 希望齐国能够再次强盛起来,早日复兴桓公时的霸业。” 于是一批公族子弟就这样前往了齐国之中,但洛长说了,若是不愿意待在齐国之中,随时可以回来。 相当于洛国派了一批人到齐国之中帮扶。 各国大力恢复着生产,等待着新一代人成长起来,获得更多的赋税和兵员,随着变法的加剧,魏国之中国野之分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崩溃着,大量的野人被编入户籍之中,成为了魏国自耕农。 传统的井田制度彻底在魏国被废弃,随着变法的进行,人才的涌入,贵族世袭的制度同样被废除。 魏国之中能够世袭的只剩下魏侯之位! 这自然遭到了贵族们的反对,这是大家的魏国,不是你魏卿一人的魏国。 魏侯卿强势的将变法所有的阻碍都打击下去,那些反对派甚至说服了魏侯的公子来反对。 反对的谏言是上午递上的,处死的命令是下午下达的。 魏侯早就想要杀死一位重要的贵族来彰显自己对变法的坚决态度,只是没想到撞上来的是自己的儿子。 再想一想,七八个儿子呢,不缺这一个,于是直接下令杀死。 “身为魏国公子,竟然公然蔑视君父,反对强国之计,这是何等愚蠢! 这样的庸才,难道能够将国家托付吗? 唯有杀之,才能永绝后患,孤薨后,强国之法才能得以延续。” 魏国公子难以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无情到这种地步,悲愤道:“酷法伤民,这难道真的是强国之道吗? 儿臣为魏国而谏,即便被杀,亦不服!” 任何人的求情都没用,一位高贵的公子就这样为魏国的变法献出了性命。 魏侯卿的冷酷无情和对变法的坚持震惊到了所有人,这一下魏国之中再也没有人反对。 韩国和赵国在旁边看着都感觉胆战心惊,“魏侯卿连亲生的儿子尚且能够下此毒手,难道还能善待他的臣民吗? 他不能善待他的臣民,难道会在意他的盟国吗? 和魏国结盟,这简直就像是和中山之狼同行啊。” 但是法家士子欣喜若狂,高呼魏侯乃是当世圣王,“国君圣明如天,有您这样的君主,魏国难道会不强盛吗?” 然后在魏国之中驰骋玩弄法术,在魏侯卿的全力支持,短短几年就让魏国焕然一新,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随着魏侯卿的事迹传遍天下,他的口碑迅速的两极分化,但来到魏国的法家士子越来越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士子各展所能,使魏国人口大量恢复,尤其是还通过授田从王畿和韩国、赵国之中吸引来了不少的人口。 所谓兵法一体,随着魏国开始改造,兵家之人在魏国之中同样开始发力,为魏国训练天下强军。 秦伯回到国中之后,想到魏侯卿之事便气闷不已,心态甚至都有点崩了,实在是大好局势一波浪完,除非是那种心智坚韧到极点之人,否则谁都扛不住。 等到秦国中有人让他学习魏侯卿变法之时,他直接大怒道:“魏侯卿是无谋的小人,是目光短浅的鼠辈,是诸夏列国从未出现过的卑贱之人。 难道这样的人会做出正确的事情吗? 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吧,干涉国中贵女的婚嫁,即使是桀纣幽厉那样的昏暴之君也从未如此做过。 贬斥立下功勋的封臣,废弃了贵族世袭的官爵,孤断言终有一日,他会死于臣下的刺杀。 因为谏言就直接杀死自己的儿子,这难道不是让奸佞之臣所蒙蔽吗? 孤乃是仁义之主,怎么能够效仿这样的卑劣贱种!” 于是齐国开始温和变法,说是变法不如说是弥合齐国分裂的政局,魏国周围的国家要么犹犹豫豫,要么不具备变法的条件。 要么就像是王室一般,每日里待在王畿之中享受,整日里想着内斗,或许是王室传统宫闱之乱。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天下纷纷扰扰。 洛宫之中,洛国公室又一代新的子弟成长了起来。 洛长坐在树下,望着秋日之下,飘飘洒洒的落下的树叶,手中是洛国太子所带来的关于列国的消息。 “父亲,魏国强盛,有武卒强军,不弱于昔年的洛国锐士,又有韩赵两国作为盟友,在函谷关之西和秦人大战,斩首两万,震动天下,之后恐怕是要和楚国在南阳大战了。” 洛长微微看了两眼,“先败秦,再击楚,魏国这是将自己当作晋国了,可惜魏国终究不是晋国。 这些年魏国变法所施行的政策,政策所造成的结果,魏法家如何处理,并且得到何等结果,都已经记录在案,真是让公室受益匪浅。” 管仲昔年在齐国的改革就被洛氏记录在案,从管仲之术中变异出来的魏法家,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大国之中进行实践,这是极其宝贵的经验。 洛氏虽然不干涉政治,但是对于文化是不会放过的,将近八百年来,洛氏的治政书已经能够堆满巨大的宫殿了。 …… 魏国的变法摧毁了贵族世袭制度和周王朝的土地制度,封建奴隶制的经济基础被摧毁,新的地主阶级兴起,是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一次变革,同时也是后续列国变法的蓝图。——《战国变法合集》 这个就叫详略得当,加速加速,诸子百家时代,除了传统的百家之外,还有天文家、数术家什么的,总要搞点不一样的,洛氏就是藏宝库,各种知识都要有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邀请墨家入洛 商丘是宋国亡国之后,诸侯为他留下的祭祀之地,其余的城池则主要归于王畿和洛国。 在商丘的东城角落,有一片很简陋的木屋和石屋,屋顶之中铺着厚厚的茅草。 院墙很高大,院中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器具,很多人在拼接着那些零散的物件,不时的爆发出丝丝的欢呼之声。 还有不少人正在地上写写画画,那些符号之中充满了一种规律的美感。 有五六人在墙角处互相辩论,争得不可开交,有人拿着一块破裂的琉璃在太阳光之下照射着。 还有一个个的木人桩,不少只身着短布衣、草鞋的壮汉正练习着剑术和搏斗之术。 一道道喝声时不时在院中响起,无论任谁来看,这都是一群非常奇怪的人。 “咚咚咚。” 这是马匹踏地和车轴滚转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些习武之人,像是久经战阵考验的士兵一般,脸上瞬间升起警惕之色,紧紧的望着院外,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那些奇奇怪怪的器械。 然后就见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驾着车出现,他浑身穿着很是朴素,短布衣、草鞋,或许用寒酸来形容更加合适。 但他绝不给人丝毫的怯懦之气,面容坚毅,耳目之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坚韧不拔的气质。 他腰间佩着剑,仿佛一个随时会拔剑而出的武士一般,和列国之中那些传统的士人完全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眉心的圣痕,他的身份,天下皆知晓。 “是怀臣!” 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很明显洛怀臣在这群人之中的威望很高。 一些人直接走上前说道:“怀臣,你终于回来了,巨子一直在等你。” 洛怀臣翻身下车,向众人招呼之后,就直接向着屋中走去。 推门走进,这是一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或许说是简陋更是合适,因为除了生活所必须的物品之外,只有书籍。 屋中跪坐着十几个人,所有人腰间都佩着剑,装束几乎是同样的简陋。 最中间坐着一个无比坚毅的男子,他的脸上是风吹雨打出的痕迹,仿佛大理石一般,他的身影像是一座山,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生出仰望之心,他的神情和眼神总是平静,宛如湖泊。 他叫墨翟,墨家巨子,一位在商丘之中有大名的人,一位让洛怀臣极为倾佩的人,他认为这是和老子、孔子一样的圣贤之人。 “怀臣。” 见到洛怀臣推门走进,屋中众人纷纷浮现出笑意,墨翟道:“回来就好,坐。” 等到洛怀臣坐下,墨翟望着屋中的众人,沉声道:“如今天下汹汹,魏国大败秦国,列国战乱又起,墨者正当守御天下,以安定诸国。 如今墨家日渐壮大,制度完备,墨者众多且有才能,是时候向列国出仕,宣扬墨家的主张了。” 墨家成立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抱团取暖,同样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 洛怀臣闻言便说道:“巨子,若是想要传扬墨家之学,还是要往洛国学宫去,那里是天下群英荟萃之地。 墨家之法,尽驳儒生,儒家乃是天下显学,虽然列国君主不用王道,但是儒家子弟的才能却是认可的。 洛国学宫正是儒生的大本营,若是在那里斗败儒生,墨家之能就能立刻显于列国。 墨家通法尚义,又精于工巧,不逊色于公输一脉,无论入何国,皆能强盛,墨者忠诚不畏死,这都是列国君主所需要的。 墨家定是当世的显学。” 出名最快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本就有名的踏脚石,若这个踏脚石还是自己的对头,那就更好了。 恰好,墨家学说基本上处处都在驳斥儒家,用儒家来当踏脚石再好不过。 洛怀臣这一番话,让木屋中的众人都很是意动,而且前往洛国,同样是他们心中所愿。 墨者主要生活在商丘之中,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脱产的贵族,而是手工业者,虽然没有自耕农辛苦,但同样需要每日劳作。 洛国学宫的盛名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尤其是洛怀臣本身就是洛国公室,在墨翟等人编撰墨家典籍之时,洛怀臣时常与他们说起洛国的政策,这让他们对洛国心生向往。 至于洛怀臣,身为墨者,要为墨家着想,身为洛国公室子弟,他同样要为洛国谋划。 他离开洛国到现在已经很多年,本来是在列国之中游历,直到他发现了墨家这个诞生于手工业者的组织。 在简单的了解一番之后,他就结束了游历,留在了商丘之中,加入了墨家,因为他认为这是最有价值的发现。 墨家是一个和儒家、法家、道家等等传统学派完全不同的学派。 墨翟本是儒生,却建立了墨家这个处处反对儒家的学派。 墨家组织之严密,纪律之严苛,完全不逊色于最优秀的军队,加入组织的成员信仰之坚定,也是世间少有。 这是一群理想主义者! 等到洛怀臣见识了墨家的机关术和逻辑法之后,他心中彻底升起了将墨家打包拉回洛国的想法。 他认为这么一群不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践操作都不逊色于贤才的人,不应该将生命浪费在一些人与人的争斗之中。 这个天下将精力耗费在统治术上面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并不缺少墨家这一支,他们的学说应当流传万世。 兼爱非攻,这的确是伟大的理想,但连素王都做不到,素王最爱他的子孙,然后是周人,然后是诸夏之人,明确的厌弃那些蛮夷。 但这是墨者的信仰,他不能改变,只能尽力的从中斡旋。 “洛国。” 墨翟沉思着,他知道洛怀臣身为洛国公室子弟,一直都想要墨家入洛。 他之所以不去洛国,只是因为他认为洛国不需要墨家,兼爱非攻这两项,洛国已经做的很好,不需要他再去规劝洛国国君。 在各家的典籍之中,洛国都是经常性被拿出来举例的,墨翟的思想之中也有不少是根据素王和洛国的现实而提出的。 比如说天志和明鬼就是从洛国之中得到的启发,洛国是唯一一个将近八百年,没有出过任何一个昏暴之君的国度,每一任洛侯都能够善待他的子民。 墨翟认为,这是因为洛国公室无比的信奉素王的存在,所以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 他将天比喻成一个有思想,会根据人的善恶而做出反应的人格化神,希望以此来对君王的德行进行约束。 墨翟信奉人的力量,但是他却花费了大量的例子来论证鬼神的存在,本质上并不是为了推翻无神论,而是希望通过超自然的力量来约束人的行为。 洛怀臣正声道:“巨子,您知道我是洛国公室子弟,为天下计,您应当前往洛国。 在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有无数的经传注释,老子和孔子都是进入了守藏室之中阅尽天下之书,最终为天下所敬仰。 我愿意为您向国君引荐,以您的才能定然能够进入守藏室。 您虽然不看重虚名,但是墨家典籍的厚重程度难道也不在意吗? 墨家思辩无敌,不似纵横家那般狡言欺诈,而是事实推理,这是墨家远超其余学派的地方,应当继续发展,深入研究。 等到您进入守藏室之后,就能够见到近八百年最有智慧的一批人对天下局势的思考,天下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这是无数的智慧,只要您能够领略其中的一部分,墨家的理论就能飞速丰厚。 现在的墨家思想还是受到儒家的影响极重,尤其是亲士、修身、所染三篇,其中儒家意味极其浓厚。 这就是您早年学习儒家所残留下的习性,想必您是不满意的,进入守藏室之后,您就会发现儒家所谓的残留是如何的不值一提。” 洛国公室子弟对于学说同样有着自己的偏好,就像洛礼偏爱管仲之学,明公洛休偏向王道,洛怀臣对这两条道路都不太感冒。 他总觉得儒家的学说哪里有问题,直到他见到了墨翟,他终于明白了,儒家的理论还需要改造。 一直以来生活在洛国之中,让儒家的理论有些空中楼阁,墨家会让他们脚踏实地起来。 最吸引洛怀臣的,还是墨家在器械改造上的能力,那些墨者改造出来的农具,创造出来的守城工具都是能够改变天下形势的利器。 今天进山了,太忙了,下班晚了~ 其实墨家一直想写,而且是诸子百家中可能篇幅最长的,但是墨家比较特殊,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写作的手法。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墨翟 墨家来到了洛国之中,就像是一支军队,整整将近三百人,横冲直撞一般的来到了学宫之中。 墨翟由洛怀臣带着去见洛长,剩下的墨者则在学宫之中旁听。 对学宫之中的学子来说,墨者的装束很是奇怪,这不是士子该穿的服饰。 法家士子大量出仕,实际上儒家的士子同样在出仕,君主只不过是不接受王道,儒家士子同样有精通各项技能的,诸如昔年的端木子就非常精通纵横之术,以言辞犀利著称。 跟随墨翟而来的墨者在学宫之中正襟危坐,准备听听儒生们讲些什么,儒生们并不知晓这些墨者是冲着他们来的,便开始按照正常的流程分别阐述自己对经典的理解。 于是墨者们一直皱眉,然后无法忍受,阳胜直接大声说道:“现在天下列国之间战火频频,贫困的人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却在这里大肆地强调那些无一用处的繁文缛节。 上古的圣王大禹治水之时,穿着草鞋披着蓑衣,最终成为了天下共主。 人死去就像是油灯熄灭,即使再繁复的葬礼又有什么用处呢? 不如将这些财货留给活着的人。 难道儒生认为奢靡浪费的人,反而应该王天下吗? 那你们应该去找桀纣那样的君主,重新修建酒池肉林,发动全天下的人来修建高高的摘星台,想必这样就可以天下大治了。” 所有儒生都被这些墨者突然的发言惊呆了,就连那些平时和儒生不对付的学派之人,也愣在了当场。 好家伙。 这群人从哪来的,说话这么犀利。 阳胜的地图炮自然将儒生们激怒,纷纷大声道:“狂悖之徒,报上名来。” “阳胜!”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儒生们一见阳胜气度不凡,便猜到了阳胜的想法,悄声说道:“此人应当是特意来要与我等辩论。 切记要小心,所有辩论都会被记录在案。” 在宫殿的各个拐角之处,都有很多的女子在此默记,另外的人则开始记录,儒生们在学宫之中数百年,自然是知晓的。 虽然心中戒备,但儒生们凛然不惧,背靠洛国这棵王道大树,加上孔子这位圣贤出世,如今天下之中,只有儒生才有最完善的理论体系。 辩论几乎没有输过,即便是法家在嘴炮这方面同样不是儒家的对手,所以法家换了战场,不和儒家打嘴炮,要用真正的实践成果碾压儒家。 但是这一次儒家失策了,墨家有着这个时代最强的逻辑学,还有着更强悍的辩论体系,墨家是专门研究过这一门学问的。 而且墨翟本就出生儒家,对儒家的学说太过熟悉了,墨家专门挑着儒家学说最薄弱的地方来击打,最不符合当前实际的地方来突破,三管齐下,这要是还能输才是怪事。 不过一日,墨家就将儒家门徒怼的连话都说不出,若不是洛国公族化用儒家之外的理论伸出援手,这些儒生都要呆不下去了。 连续三日,结果一模一样,儒家被反复吊起来锤。 这直接看呆了其他的学派之人,“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如此有才能,将儒家的学说批驳的一无是处。” 这当然不是儒家真正的水平,墨家属于不讲武德,搞偷袭,但造成的结果是震撼性的。 阳胜眼中很是平静,对于周围人的怒视和赞誉都不在意,他大声笑道:“巨子说的没错,儒家学说,是无用之学,不堪一击。” 学宫之中的儒生已经冷静下来,“墨家阳胜,你的确是有才能的人,辩才无双。 但是儒家所传承的是素王大道,明公作经传,难道这两位圣人也会出错吗?” 儒生们已经意识到,这些自称墨家之人,对儒家经典的认识很是深厚,所以才能每每切中要害。 那些要害都是儒家内部自己都感觉困惑,亟待解决的,现在被墨家提出来,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是完成了道统梳理的儒家,对自己的理论有着无比的自信,儒家讲究克己复礼,儒生一向认为自己的大道传承于素王,学说有问题是正常的,改正就好。 阳胜自然知道这两位圣人一定会被儒生提出来,尤其是素王,这是孔子最为推崇的圣人。 听到眼前的儒生所说,阳胜当即冷笑道:“素王的大道?儒生莫非都是如此的自大吗? 素王大道包容万物,难道是儒学这样的不便之物吗? 素王讲孝,但从未告知伱要守丧三年,哭泣不分昼夜,还要披麻戴孝,忍饥挨饿,等到守丧结束,人形几乎损毁,你们生活在洛国之中,难道就见不到洛侯从未如此守孝吗? 素王重视祭祀和埋葬先祖,但素王先讲贵生,就是活着的人先要活得好,才能好好的祭祀祖先。 大量的财物被葬入地底,若是匹夫家中,一场葬礼就要竭尽家财,这难道是对的吗? 素王通天彻地,古往今来第一神圣之人,随葬之物不过是昔年向武王进献的金匮罢了。 后世王公贵族喜好奢华,于是厚葬之风成型,竟然还能说到素王身上。 你们曲解素王之道,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啊!” 这一字字,一句句,仿佛针一样的扎在儒生的心里。 墨家最反对的就是儒家那些繁复的礼和祭祀,认为这是对社会资源极大的浪费。 素王所制定的周礼,的确是非常的繁琐,但那是为了确立邦周新的制度,后续盛大的仪式举行的并不多。 这边墨家在摩擦儒家大显声名的时候,墨翟随着洛怀臣见到了洛长。 在守藏室之中。 望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突然想起当年先祖面对老子和孔子时,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情。 墨翟抬眼向着四方上下左右看去,数不清的竹简,密密麻麻的堆积在这里,他的心情同样很是复杂。 洛长已经读过墨翟的书,现在听着墨翟讲述他的学说,其中还有墨家子弟的实践。 听着听着,洛长便击节赞叹道:“兼爱非攻,这是圣贤的学说,难道有人能不为之着迷吗? 洛国公室数百年来或许就是因为兼爱才能如此和睦吧。 如果能够用在诸夏列国之间,先祖素王希冀天下大同的想法就能够实现了。 您的品德之高尚,诸夏列国之中又有几人能够比得上呢? 墨家墨者都是应当重重犒赏的义士啊,孤应当尊称您为子才能表达对您的尊敬。” 洛长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墨家这些人的品德太伟大了,这种极致的利他,连洛国公室都做不到。 但是这番话中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对于天下大同,先祖素王也只能希冀,难道您能够实现吗? 墨翟当然能够听出洛长话中的意思,于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实际上他早就料到了,因为洛怀臣的态度也是如此。 洛长继续说道:“墨子,您想要通过止战的方法来让天下安定,这是很难得,魏国和秦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之后秦国和魏国之间必然还要发生战争,请问您要如何去阻止这一场战争呢?” 墨翟说道:“墨家有足够多的守城利器,如果秦国和魏国互相无法攻破城池,君主就会思虑战争的得失,战争就会停止下来。” 这话的确是没错,就像是秦国,如果无法攻破函谷关,他是不会向魏国发动战争的。 洛长笑道:“墨子,您的想法只能阻止突然发动的战争。 我来为您讲一个发生在楚国之中的事情吧。 在楚国之中,有一个喜欢劝人和睦的人,这一日他见到两人争吵,于是上前劝说,最终两人重归于好。 他很是得意,有一日,他再次遇到了两个正在争吵的人,他便学着上一次的态度,去劝人和好,却没想到直接被两人打了一顿。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第一次的两个人只不过是因为误会而发生了些许的口角而已,但是这一次的两人却是因为争夺田地的归属。 发生一些口角是不重要的小事,但田地的多少是关系到两家生死的大事,所以他失败了。 如果您能够让战争停止,那就说明这一场战争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两个国家的矛盾已经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您应该如何做呢? 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您想要兼爱非攻的理想实现,那恐怕是比昔年的孔子还要艰难的事情了。” 洛长只说了兼爱非攻,因为这两条是不可能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劝说墨翟,这世上还有更需要他做的事情。 但这正是墨家的核心,若是失去了这两条,墨家和那些为了政治利益而存在的学派还有什么区别呢? 对洛长的劝说,墨翟闻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邦周的天命早该落地了,若不是洛国一直强撑着,王畿中的天子难道能有现在的逍遥吗? 历代洛侯都是素王的后裔,想必知道这些道理,但还是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虽然反对儒家的学说,但孔子是个真正的贤人,身上有常人不具备的纯粹,或许这是我曾经学儒的原因。” 洛长愈发的倾佩墨翟,“您真是圣贤,孤不过是凡人,竟然妄想改变您的意志。” 没想到墨翟却摇摇头道:“能成事的才是圣贤,就像是素王那般,从不失败,从不出错,我希望能够在守藏室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洛长离开了这里,洛怀臣走了进来,跪坐在墨翟身边,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 裕公二十一年,公与墨子论道。 及止。 问曰:墨者何也? 公曰:墨者,明也,圣矣!——《洛宫春秋·盛学》 其实墨家虽然是儒家的主要反对派,但两家的理论没那么大冲突。 墨家的消亡太过可惜,但他又是注定消亡的,就在我的书里为他保存下来吧,而且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洛氏和墨家很像。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洛氏不王 墨翟跪坐在守藏室之中,突然笑了起来,对洛怀臣说道:“墨家的思想要兴盛了。” 洛怀臣微笑道:“是的巨子,这就是我请您带墨家来到洛国的原因,这里是墨家的乐土。 您的思想是如此的瑰丽,天下人是如此的困苦,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您的出现。” 墨翟又说道:“洛侯说,墨者会牺牲,墨家的思想即便兴盛,却避免不了消亡的命运。” 洛怀臣还是笑着说道:“是也不是,兼爱的伟大是现在所无法实现的,或许完整的墨家会消失,但墨家的精神、典籍、文化会永远流传下去。 墨家的技术会改造天下,墨家的思想会使人聪慧,让伟大的智慧延续,这是洛氏存在的意义之一。 直到日月崩毁,时间终末。 终有一日,兼爱的思想会重新回到天下之中,天下大同一定会到来的。” 洛长和墨翟短短的交谈,貌似只是洛长在劝解墨翟,然后墨翟坚定自己的意志。 但正如昔年老子和孔子的对话,洛辞和孔子的对话一般,儒家从那之后就开始了大兴。 墨翟明白,洛长是明确的告诉他,洛氏非常喜欢墨家思想,准备将它推行到天下。 即便列国的君主暂时不接受,但是洛国会一直养着墨者的存在,就像是学宫中的很多儒生一般。 在墨翟留在守藏室之中完善墨家理论之时,墨者们很快就发现墨家思想的发展速度远远比想象中的快。 墨家的学说极重逻辑推理,唯一逻辑推理极弱的就是天志和明鬼,但这两篇在洛国之中被自动带入素王。 儒墨两家很快就开始了“友好”的切磋,一日三辩,然后墨家理论之中某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就被摘了出来。 比如说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但是后面又说人的一切都是天所决定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洛国公室对于墨家的关注度很高,但关注的并不是那些政治上的思想,对于公室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尤其是墨家兼爱非攻这种理想化到了极点的政治思想,洛国公室虽然倾佩,但并不认可。 “墨家最大的宝藏是思辩之道和工巧之利,尤其是工巧之利,若是洛氏能够不断精研,就能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武器。 诸夏之所以战胜蛮夷,不仅仅是因为诸夏更加的团结,还因为诸夏有着更先进的文明。 当青铜器刚刚出现的时候,蛮夷还能够与诸夏一战,但是青铜器的冶炼技术愈发成熟之后,蛮夷就越来越不堪一击。 这就是武器的作用,如果洛氏能够始终保持武器的先进,就能够始终引领着诸夏前进,顺便维护家族的存续。” 洛国学宫之中,儒家学子已经不再与墨家辩论,取而代之的是道家的士子,因为儒墨两家吵着吵着就发现,双方之间的矛盾不是根本性的。 但是道家和墨家和理论有根本性的冲突,墨家绝大多数的理论都建立在天是兼爱的基础上,并且由此推导出整个墨家的理论体系。 但是道家简简单单四个字,“天地不仁!” 直接将墨家理论的基础击溃,后续的所有推断都成为了空中楼阁。 于是阳胜问道于墨翟,墨翟正在守藏室之中看道德经的新旧两版,笑道:“身处洛国之中,却忘记素王,墨家辩术真是白学。” 阳胜便信心满满道:“昔年老子在学宫之中讲道,素王如天,难道素王也是不仁的吗? 八百年洛国君主尊崇素王之道,无一不仁,才有了洛国的兴盛,数遍列国子民,唯有洛国能称得上安居乐业。 若是素王不仁,洛国君主坐视子民覆亡,坐视邦周覆亡,难道还会有现在的景象吗?” 道家子弟又是四个字,“洛氏不王!” “阳胜君,墨家的理论似乎将素王和天并列,但还请您知晓,王是天子,上天之子,不是素王之子,素王至高至圣,但他的爱是有限的。 不要说列国的君主,从王室东迁之后,甚至就连邦周的天子,素王都不愿意关注,只要不勾结四夷,素王只在洛国之中播撒他的光辉。 难道您要用素王的仁,来制衡那些不兼爱的君主吗? 恐怕素王并不愿意。” “轰!” 整个学宫之中,无论是儒生,还是墨者,都被这简简单单地四个字震在了原地,紧接着就是无数的呼声,无数的疑问之声。 洛氏不王! 这是道家士子对墨者的回应,素王如天,但素王不是天。 即便真如诗歌之中所赞美的那般,素王的神灵真的在天上,素王仁,素王是赏善罚恶的,但素王的子孙不王。 难道素王就会一直干涉人间之事吗? 八百年来,素王庇佑着邦周的天命,但是这种庇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弱。 诸夏大战,周洛战败,谁能忘记呢? 邦周天命摇摇欲坠是天下人的共识,只不过现在还无人知晓,天命将会落在何处。 但不在洛国! 道家认为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地讲了一个道理,但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却一直以来都被人所忽视。 但是对于墨家来说是无比的震撼,因为这些墨者突然发现,只要洛氏称王,墨家的理想就能实现。 但是洛氏不王。 武王曾经要将王位传给素王,但是素王说他没有天命,不能称王,洛国历代国君不论王室如何,都尽忠王事,天下人都认为这是忠诚。 但是洛国不认为这是简简单单地忠诚,武王承天受命,素王从武王手中接过天命,所以他才会庇佑邦周。 还没等阳胜说话,一个墨者便失声道:“难道素王会不爱诸夏的子民吗? 若是素王不关注人间,谁来使君主谨慎呢?” 这一下儒生们回过神来,心中暗道:“道家这群人平时看着安安静静,一出手就是大的,平时暗讽儒家的仁,现在没想到直接给墨家也来了一下狠的。” 但是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当然是用礼,素王已经给人间留下了足以昌盛万万年的智慧。 素王是希望人能够自强不息的,而不是事事都向他祈祷,昏暴的君主就驱赶他,奸恶的臣子便诛杀他。” …… 任何稳定的政权都是由许多符合当前时代的政治逻辑所组成的,如果政权不合逻辑的方面太多,就会呈现出波诡云谲的政治局面,在先秦时代结束之后,“洛氏不王”成为了一条政治的底层逻辑,在上古和中古的千年之中,对洛氏不王抱有怀疑的时期,政治总是逐渐走向混乱。——《政治运作逻辑考》 还没吃饭,大家先看吧,吃完饭我今天熬夜多写点,明天还不知道啥情况。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楚国:怎么又是我? 洛国公室正沉迷精研工巧之时,列国之间永不停歇的争斗,再次开始聚集力量。 魏国宫廷之中,正是一片的喜气洋洋,魏军大胜秦军,这让魏侯卿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于是朗声笑道:“众卿,秦国已败,不仅崤函通道,便是崤函以西也尽在魏国之手,这是晋国巅峰之时才做到的功业。 二十年之前,秦国强势,孤在秦伯的面前委曲求全,一直到今日,才算是了了心中大愿。 只可惜他薨了,否则孤倒是真想看看他面上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这都是列位贤能之才的功劳啊,尤其是国相,您是昊天所赐予孤的珍宝。 如果不重重地奖赏您,这是对昊天的不敬。 孤要将魏国之中最富有的采邑封给您,只有这样才能稍微酬谢您的功劳。” 大殿之中的魏国重臣眼中都亮起了光,纵横家和法家士子,不和你讲什么理想,要得就是钱财、名声、地位和利益,所以魏侯卿慷慨的给予他们。 等到众臣都满足赏赐之后,魏侯卿才问道:“众卿,接下来的攻楚之战要如何做呢?” 在封赏之中名列众臣之首的魏相当即道:“国君,楚国与秦国大不相同。 秦国外强内干,二十年前开始便政治混乱,魏国实力迅速变强,但是秦国却原地踏步,还在巴蜀之地与楚国纷争不断,加上武卒天下强军。 魏强秦弱,难道秦国有不败的道理吗? 但是楚国,从熊顿击溃厉王六军起,就在列国之中有凶名,等到幽王之时,楚国已经是天下强国。 五百多年来,邦周几乎所有大型的战争都是楚国和中原的战争,所以面对楚国要小心。” 魏侯卿不由自主地点头,中原诸国对楚国是心怀戒惧的,就是因为楚国太强,除了巅峰时期的齐国和晋国之外,天下莫能与之争。 诸夏大战过后,楚国更是成为了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国,魏国就是从晋国之中分裂出来的,所以对楚国的想象,不可避免的就归拢到当初的晋国身上。 “但楚国虽强,树敌却多,他在巴蜀与秦国争,在东南想要灭亡吴国,在北面还想要侵吞王室的土地。 从令尹项刺死后,单凭楚侯一人,无法控制住那些不断想要外扩的贵族,这就是上天赐予魏国击败楚国的时机啊。 楚国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国,让楚人变得傲慢起来,这难道不是将要失败的征兆吗? 还请国君派遣使者联系秦国、吴国、齐国,再加上韩赵两国,六国连横攻楚,定能大破楚国。” 魏侯卿疑惑道:“国相,韩赵两国乃是盟友,吴国面对楚国有覆亡之危,这三国自然是召之即来。 但是秦国刚刚败于魏国手中,秦人被斩首者甚多,有血海深仇,难道会同意和魏国一同进攻楚国吗? 齐国二十年前一蹶不振,这些年龟缩于国中,难道敢于进攻楚国吗? 这怕是不符合常理啊,您所说的,是认真的吗?” 国相便笑道:“国君,秦魏之间的仇恨,就像是两个人争吵,气血上涌,于是互殴一番。 但是秦楚之间的仇恨,却是二十年之间不间断的互相厮杀。 小的仇恨难道能盖住大的仇恨吗? 至于齐国,这些年变法也算是颇有成效,不能以二十年之前所看待。 卫城乃是善言之人,若是有他出使各国,此事定然能成。” 卫城出生卫地,本来卫国已经随着晋国的覆灭而消失了,但是魏侯卿为了证明自己继承晋国的正统,又将卫国的后裔寻到,封作卫君。 “卫卿,国相所言,您可听到了?” 卫城在坐席上拱拱手行礼,自信道:“国君,城必不辱使命!” 秦国的宫廷之中和魏国完全不同,对于魏侯卿这个人,现在的秦国君臣甚至听不得名字,似乎从遇到这个人开始,秦国就没遇到过好事,不断地失败,把一个昌盛的秦国搞成了现在这副甚至有些疲敝的样子。 “国君,楚国听闻我军大败的消息,再次向着蜀国平原增兵,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暂时的失去蜀国平原了。 若是楚国彻底控制,顺着大江而下,就能源源不断的将粮食输送到郢都,这样楚国就会越来越强。” 虽然从蜀中通往关内的关隘控制在秦国的手中,楚国不太可能从这里突破秦国,但是蜀国平原不是数百年前的不毛之地,而是能出产大量粮食的天府之国。 就在秦国君臣焦头烂额的时候,卫城来到了秦国之中,面对着刚刚不久之前战败秦国的魏臣,秦国君臣纷纷怒目而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有许多秦臣的心中升起了杀心,有秦国贵族大喝道:“魏臣!说出你的来意。 如果是魏侯卿派你来羞辱秦国,那今日伱我二人便同时死在这大殿之上。 秦国绝不受辱!” 卫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但他凛然不惧。 学习纵横之术,就是要深入敌国,就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国君和臣子,若是贪生怕死,定然一事无成。 只见他风度翩翩的微笑道:“秦伯,或许秦魏之间存在一些误会,让您的重臣对外臣产生了一些误解。 秦魏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魏国是知晓礼仪的国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羞辱秦国呢? 城奉国君之命前来,是为了秦国的社稷安定啊。” 卫城睁着眼睛说瞎话,让秦国君臣有些气笑,秦伯冷笑道:“数万秦人之命,竟然是没有仇恨,魏侯卿总是能够让天下人大感意外。 您说是为了秦国的社稷而来,不仅是孤,想必满殿群臣都很是好奇,还请说吧。” “秦伯,臣曾经在韩国之中游历时,见到一个屠夫,他曾经和人争吵,气血上头之时,互相厮打起来,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卧床休养数月方才见好。 之后又见到屠夫与另一屠夫争肉,未发一言,双方却手中各持尖刀,时不时划出道道血痕。 您认为屠夫与谁仇恨更深呢?” 秦伯道:“当然是另一个屠夫。” 卫城笑道:“这便是秦魏楚三国之间的道理,秦魏之间虽有争吵,之前发生了一场战争,但是秦魏之间,仅仅是意气的争夺,魏国难道能够进入关中吗?秦国难道进入关东吗? 但是楚国和秦国争夺蜀国平原,这是要将秦人的粮仓断掉,若是失去了这里,秦国的人口由谁去供养呢? 关中近年频发天灾,若是失去了蜀国平原,难道让秦人饿死在渭河之上吗? 外臣由此而为您的国家感到忧虑啊!” 卫城的话让秦国君臣的脸色感觉阴晴不定,卫城又说道:“楚国真是永远也改变不了蛮夷的本性啊。 齐国和晋国成为天下霸主的时候是如何做的呢?维护诸夏列国之间的和睦。 但是楚国成为了第一大国,却在西方欺凌秦国,在北方欺压王室,在东方妄图撕毁和议,灭亡吴国。 素王曾经说,德行如果不能够匹配他的位置,上天就会降下灾祸。 国君愿意遵从上天的旨意,讨伐楚国,秦国是诸夏最重要的邦国之一,如果没有您的参与,就不能体现上天的意志。 若是能够胜利,想必楚国在蜀国平原上所僭越得到的,上天都会赐予秦国了。” 魏侯卿当然不希望秦国得到整个蜀国平原,但是现在打击楚国是最重要的,等到先把楚国打个半死,再让楚国到蜀国平原上给秦国放血。 秦楚两国都不能放弃蜀国平原,这就会成为两国的绞肉机,魏国只要控制利用得当,就能不断地从秦楚两国身上割肉。 想到蜀国平原的重要性和楚国越来越无法阻挡的强势,秦伯当即说道:“您说的是对的,秦国理应遵从上天的旨意,与魏国联合起来,一同讨伐楚国。 还请回到国中禀告魏侯,秦国会将咸阳军团派往蜀国平原,牵制楚国的军团主力。” 虽然决定和魏国再次结盟,但是魏侯卿反复无常的名声,让秦国根本不敢出函谷关与魏国会和,万一魏侯卿再背刺,秦国全军覆灭,那可就是亡国的危机了。 于此同时,魏国开始联络同属三晋的韩赵两国,相比较魏国经过变法之后的强势,同属三晋的韩赵两国就比较拉跨。 韩国土地较为狭小,在三晋之中一向处于弱势,于是一方面和魏国结盟,一方面和赵国联合起来,还不断地向国土面积较大的王室摇摆。 赵国无论是国土还是人口,都远比韩国要强,若是没有秦国所占据的那一块飞地的话,赵国的土地称得上山河形胜。 魏国在这方面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让秦赵两国相互制衡,以维持自己三晋老大的地位。 面对魏国共同出兵的要求,韩成赵用两人一合计,“魏国这是想要称霸天下。 三晋毕竟一体,魏国强势总比楚国强横要好,但是魏国必须许以足够的好处才行,韩赵两国不能白白出兵。” 面对韩赵的要求,魏侯卿稍加修改就全部答应,于是赵魏韩三国在面对秦国之后,再次达成同盟。 我又开始疼爱楚国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楚国攻略和齐国态势 自从车翻洛国之后,楚国贵族就愈发骄狂。 那可是洛国! 打败洛国就说明邦周的天命已经不是坚不可摧,上天已经开始放弃邦周了。 尤其是剩下的主要大国之中,楚国几乎能一挑二,于是楚国贵族就处于天下第一的春风得意之中。 很少有人意识到一个大大的危字已经贴到了他们的脑门上。 楚国贵族之间每日因为利益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 但他们各个都是立下大功的宗亲贵戚,都是楚国之中强力的封君,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室的事情,互相之间的争夺都是私人恩怨,不牵连公室下场。 这让楚王很是头疼,因为这些人的争执间接影响到了楚国的战略规划。 楚王望着国中贵族的乱象,很是焦头烂额。 在治理国家之中,很多事情只能国相去做,君主是不能做的,于是他又一次的开始怀念舅父项程。 项程死前为楚国定下过未来的策略,“王上,吴国之地多蛇虫,捕蛇人捕蛇之时若是不能彻底将其杀死,就一定会被蛇所侵害。 吴国就是毒蛇一样的国家,还处于楚国的后背腹心,若是不能覆灭吴国,日后是一定会受到侵害的。 吴国的土地,经过多年的耕耘,同样是粮仓之一,楚国元气恢复之后,就要立刻开始灭吴。 王上切记,灭国之后要郡县和封土并行,而且要交叉进行,然后再派遣一员上将,镇守吴地。 这样公室就能借助封君的力量来镇压吴地的复国力量,您只需要安坐郢都,就能收取赋税。 可惜项氏这一代没有能够担任令尹的人才,否则臣便不需如此担心那些贵族阻挠了。” 项程死后楚王才知道他说的贵族阻挠是什么意思,贵族们很同意他灭吴,但灭吴的同时,要不要继续保持蜀国平原的攻势,直接吵翻了天。 直到魏国大败秦国,让秦国元气大伤,失去了和楚国在蜀国平原竞争的底蕴,进攻吴国的计划直接被搁浅。 蜀国平原上白花花的土地不要,让给秦国,那不是造孽吗? 秦国还是回西陲养马为好,蜀国平原的土地他把握不住,还得楚国来。 “吴国是困死在浅滩之上的鱼虾,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秦国却是受伤的野兽,现在不趁着他虚弱打死打残,难道还要将他纵入山林,休养生息,再来和楚国争锋吗? 这是不明智的。” 若是项程在这里一定会说,“吴国并不是浅滩上的鱼虾,而是健硕的牛羊,猎杀吴国能够让楚国的实力变强,而秦国却是难以攻克的猛兽。” 楚王还是觉得要听从项程的遗言,先灭亡吴国,但是贵族们的话的确是没错,秦国虚弱的时机是不可多得的。 时移事迁,既然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那么楚国的应对也应该作出改变。 这种战略的转变,大大刺激了秦国对楚国的戒惧之心,最终让秦国同意了仇敌魏国的联合建议。 却说卫城从秦国出使归来,就马不停蹄的又前往齐国之中,至于吴国的难度本就不大,就选派另外一名使臣前往。 来到齐国临淄后,卫城有些惊讶,对左右亲随说道:“齐国有鱼盐之利,真是膏腴之地,国有余财,便强兵,有强兵便要拓地,看来此次连横是能成功了。” 卫城虽然学的是一身的纵横之术,但魏法家的代表人物是他的好友,所以对于齐法家是看不上的,见到临淄繁华的第一反应就是齐国这块地方好。 作为魏国使者,卫城顺利地见到了齐公,魏国虽然也占着淮泗之地的一部分,但靠近齐国的一侧是属于秦国的,所以魏国和齐国之间,这些年并没有什么摩擦。 齐公态度还算是和善,问道:“大夫,魏侯让您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吗?” 卫城便以六国伐楚说齐,“楚国这些年来实在是愈发骄狂,对秦国和吴国都欺压过甚,国君深感楚国骄横,为列国着想,想要联络韩赵秦吴齐,六国连横攻楚,让楚国不敢再有窥北之心。” 齐公当即摇头道:“齐楚并未接壤,没有冲突,这样进攻一个遥远的大国是不智的。 楚国并未向齐国兴兵,齐国却擅自向楚国动武,这不是仁德之国应当做的。” 齐公的意思很明确,魏国想要击败楚国,成为天下霸主,齐国没这个心思,但也不想成为魏国的工具,齐国不奉陪。 卫城不以为意地笑道:“齐公,楚国是方四千里的大国,这是天下列国所不能及的。 秦魏向楚国兴兵,若是没有您的帮助,想必是会失败的。 若是失败,定然要割地赂楚,秦魏有什么土地是楚国希望得到的,又是秦魏可以割让的呢?” 齐公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楚国想要的当然是淮泗之地,若是楚国拿到淮泗之地,齐国就和楚国比邻,现在楚国的强大是齐国无法阻挡的。 卫城郑重道:“齐公。 山林之中的野兽在饥饿的时候吃掉了兔和鹿,面对山羊却没有猎杀,难道是因为它已经满足了吗? 不是,猛兽一定会吃掉它见到的所有猎物。 它放过山羊只是因为它暂时吃饱了,等到第二日它再次饥饿的时候,难道山羊能够逃脱吗? 楚国就是这样凶恶的野兽。 秦国和魏国昔年让齐国和吴国割让淮泗,是因为秦魏两国不要就会被楚国夺走。 您说楚国和齐国的土地没有接壤,这难道不是因为秦国和魏国占据了淮泗吗? 您说楚国和齐国没有仇怨,这难道不是因为楚国在和魏国索取土地吗? 正如秦国不和齐国对峙,难道不是因为魏国牵制着秦国的军队吗? 魏国和齐国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这是上天所赐予的,您现在拒绝了魏国连横的请求,等到淮泗之地落到楚国的手中,那对齐国来说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到那时楚国不能从魏国的手中索取土地,如果不从齐国之中索取,还能从哪里索取呢? 到了那个时候,吴国已经灭亡,秦魏没有抵挡楚国的实力,您又要从什么地方去寻找盟友呢? 难道洛国会如同过去八百年一样,维护齐国的安稳吗? 您是英明的君主,难道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齐国之中的贤能之士又是何其的多,我真诚的请求您询问他们的意见,想必他们是一定会同意的。” 于是齐公问政于齐国臣子,经过旧年的那场血案,齐国公室的权力回来了一点,但齐国国政主要还是在十数位大夫的手中。 这些大夫下面又是士的支持,随着齐国国力恢复,齐国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淮泗地区,这是齐人心中的痛。 果然如同卫城所预料的那样,齐人早就想要收回淮泗地区,现在机会出现,怎么可能放过。 “国君,秦国是西陲之国,距离齐国又何止五千里呢? 淮泗的飞地就像是纸鸢一样,若是秦国强大,那就是钉在齐国身边的钉子。 但若是齐国实力强大起来,只要剪断那一根线,就能够将土地取回来,现在秦国虚弱,所以将土地留在秦国手中对齐国是有益的。 但是楚国距离齐国不过五百里,这才是齐国真正要感到担心的,还请您答应与魏国的连横。 但齐国和楚国并不接壤,齐国为道义参与连横,魏国和秦国应当为齐国在淮泗割土,三国都要在淮泗拥有土地,这样才能齐心协力对抗楚国。” 卫城早就料到齐国想要收回淮泗的土地,早在秦国之时,就已经谈好了条件。 秦国被魏国击败,现在只想要保住蜀国平原和三晋之北的土地,对于淮泗的要求就是收税,于是秦国和魏国分别为齐国割让数座城池,换取齐国的出兵。 至于吴国,面对中原诸侯的突然联合简直欣喜若狂。 吴侯更是直接在姑苏城中朗声大笑道:“昔年吴国真正的崛起,就是鄢陵之战奇袭楚国。 现在中原诸侯再次联合,有八千里的土地,战车一万乘,兵员上百万,楚国是难以抵挡的。 这是吴国重新兴起的机会,征召全国的儿郎。” 列国整顿军备,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列国之间时不时就会发生战争,楚国并没有想到六国会连横攻楚,依旧准备在蜀国平原之上将秦国彻底打垮。 这场六国之间的约定却并没有逃脱洛国的耳目,洛长在洛宫之中向左右笑道:“纵横之术将要在天下之间兴盛了,自此之后,列国说客定然风行天下,其中的佼佼者能一言兴邦,一言败国。 洛国应当将这些记录下来,向列国的史官发信,这些事情要详细地记载下来,有朝一日,国家破落,要从史书之上摘录出来,专门编撰成策集,以流传后世。” …… 卫城面见齐公,曰:“今楚侯之罪,其于秦伯、吴侯甚厚,吾主欲伐之,然力不逮,故使臣借兵于齐。” 齐公曰:“齐与楚欢,战而不智。” 卫城曰:“齐与楚欢,以秦魏为屏矣,秦魏败,齐弱,楚必吞之,臣为公忧。” 齐公大悦,遂举兵伐楚。——《战国策·魏策》 我麻了,大风暴雪气象预警,晚上十点开始值班巡视,公司是人?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脚踏实地,洛氏种地 六国开始连横攻楚,所有的诸侯都自动忽视了两个人——周王畿之中的天子,洛国之中的洛侯。 但是显然这两人都不在意,王室的国土大幅度增加之后,赋税自然会大幅度增加。 周天子有多久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了? 之前没钱修缮的破旧王宫全部修缮,之前没钱购买的珍宝纷纷收入王宫之中。 天子有了资金赏赐臣下,王畿之中的暗流甚至都少了很多。 从列国之中进贡而来的美女,让周天子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这位天子酷爱享受,他认为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就要及时的行乐才可。 他认为洛国现在不需要干涉列国事务,那么洛侯定然是无聊的,所以他就给洛长送来了大量珍贵的宝物,还附带一块土地。 周天子还亲自写了书信,信中说道:“洛侯,昊天素王庇佑您,千年万岁,喜乐安康。 邦周天命到现在已经快要八百年了,这都是洛侯您和历代先祖的功劳。 因为洛国的原因,王室才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土地。 寡人这些时日获得了很多的宝物,如果不将这些宝物分于您一半,难道寡人能够安然坐在洛邑之中吗? 所以还请您收下。 您不能前来洛邑,寡人无法见到您,或许寡人要成为邦周唯一一个没有见过洛侯的天子,每每想起此事,寡人只觉悲痛莫名。 寡人将这几座靠近洛国的城池赐予您,或许这样您就能够离寡人更近一些了。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周王室多出昏恶庸君,这位天子还算是比较的明事理的。 洛长望着信件有些感慨,微微叹道,“享受了前人所创造的富贵,那么前人造下的苦业,作为后人同样要承担,这就是上天的公正啊。” “父亲。” 洛长刚刚收起信件,就听见自己的儿子洛清在门外呼唤自己,便道:“清儿,你进来吧。” 公子清推门走进,身为公室子弟,他的长相当然是相当的出类拔萃,只是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尘土,就像是刚刚从土堆之中出来一般,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公子清走进屋中,先是行礼,然后跪坐在洛长面前,眉飞色舞的说道:“父亲。 这些时日儿臣和许多墨者研究墨家工具之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犁。 这种犁使用起来很是省力,使用牛耕,能够在过往那些耕作较为艰难的土地上使用,而且效率还要比人高。 这些年家族之中对历法逐渐进行微调,完整的历法快要出现了。 研究改进现在的种田技艺,现在儿臣又和墨家搞出了新的农具,这是农事将要大发展的征兆。 农是天下的根本,若是能够将新犁在天下之间推行,岂不是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 先祖素王说过,诸夏拥有更多适宜耕作和出产青铜的土地,就能长盛不衰。 所以素王开创分封,到了现在,天下之间最适宜耕作的土地都在诸夏手中,所以四方的蛮夷都渐渐湮灭。 终有一日土地的开拓会停止,那么就要在每一块已经开拓的土地之上深耕,若是诸夏有一万万的人口,那该是何等兴盛的景象呢?” 牛耕已经出现不短的时间,但是青铜的确不适合作为农具,还不算是太过广泛。 直到铁器的出现,虽然现在冶铁技术不行,但是作为农具还是很好用的。 新犁的出现,洛氏同时还在改进天文历法,能够让农时变得更加准确。 公子清是洛国公室之中对农事最关注的人,现在真的是很振奋。 他认为素王的礼之所以那么完美的让邦周天命延续数百年,根源就在于素王的礼能够让所有人各安其位,使得天下总是能够有足够多的粮食供应国人。 国人安稳,邦周就安稳。 “现在诸夏的人口越来越多,而且人口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是开垦一块可以出产粮食的土地却并不容易,现在有了新的便利的工具,想必可以加快速度了。” 洛长笑道:“那便去看看你说的新犁,若是真有大用,应当记录在典籍之中。 如同上古的燧人氏和有巢氏一般流传千古,让后人知晓,有这样一群先贤,为诸夏子民开拓前路。” 在昭城之外,有一座专属于洛氏的庄园,洛长和洛清两人在卫队的保护之下来到这里。 在一块农田之中围着很多的人,一半的人穿着墨者的服饰,另外一半则是士子袍服。 若是洛国贵族见到,就会发现大多数的洛国成年公室子弟都出现在了这里。 漫天的灰尘落在这群人身上,但是却没有人离开,墨者是因为习惯了,他们本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洛国公室,在培养子弟的过程中,他们吃过的苦可真是太多了,能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不算太多。 “国君!” “家主!” 众人纷纷向着洛长行礼,然后一群人顶着烈阳望着远处正驾驭着耕牛的墨者,就像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去劈开血肉一般,稍显坚硬的土质根本没有丝毫的阻碍,直接被犁翻起。 在场的众人都是种过地的,这犁地的效率实在是高太多了,洛清振奋道:“父亲,这效率至少提高了数倍啊。” 洛长很快就抓到了最关键的点,“现在就要看看磨损的程度。” 过了一会儿,犁地的墨者便牵着牛回来,朗声笑道:“改造之后,单手扶犁,只要保证不歪,便全程可以让耕牛用力,有此物在,一人一牛足以胜过十人!” 洛长走到耕牛后扶住铁犁,果然没有丝毫的屈身费力,然后将铁犁直接拔出来,只见木头之上包裹着锋利的铁皮,散发出寒冷的光。 这种比青铜更加坚硬的金属,由于冶炼技术还不过关,还不能在战场之上代替青铜的地位,但是作为农具,这是远比青铜要优秀的金属。 …… 洛国政治退隐的一段时期之内,由于列国之间频发的战争,无数的死亡和仁义的崩坏,导致古代士人总是将其描述为黑暗时代。 但客观来说,在将精力从政治方面抽身而出后,洛国之中出现了层出不穷的新思想和新技术,正如“墨犁”的出现,对生产力的推进是不可忽视的,这些智慧的结晶才是那个时代最宝贵的财富。 诸子百家之间智慧的交锋,远远要比那些王侯将相之间的血腥故事更加精彩。——《农家、墨家对农具起源和发展的贡献考》 今天晚上多更一点,把上午的补回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离间,纵横家互相秀操作 碧空如洗,一片湛蓝,大地之上,却是铁血森严的景象,齐备的青铜甲,雄壮的脱产精锐,仿佛搅动了风云一般,煞气冲天。 韩成、赵用望着魏国那些膀大腰圆的武卒,羡慕的直流口水,“魏侯,您的武卒真是天下强军啊!” 六国连横会盟真正国君前来的也就是韩赵两国,另外三国都是派遣公子前来,这是明显地不敢相信魏侯卿的人品。 魏侯卿气的大骂,“齐国和秦国竟然如此羞辱孤,现在会盟就如此心怀鬼胎,难道攻楚之时能齐心协力吗?” 卫城认为这是很合理的,联盟作战就是如此,互相自然有扯皮,于是建议道:“国君,秦伯、齐公短视,您是英明之主,还是连横之长。 应当率先彰显诚意,以消弭联盟内部的不和之声,这样才能使连横目的达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击败楚国。 臣提议,魏国与秦国和齐国互质公子,如此必能消除秦国和齐国的戒心。” 质子不是简简单单的人质,而是一件干涉他国内政的武器,所以互质是一种高级别的政治承诺。 魏侯卿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装出叹息之声道:“孤是爱自己儿子的,怎么忍心让他们身处险境呢? 但他们身为公室子弟,享尽了富贵荣华,现在又怎么能够安坐宫室之中呢? 这是不正确的,就按照卿所言,让公子出质吧,传告全军将士,孤以质子换取联盟安稳,让将士们安心作战。” 魏军闻听自然更是士气高涨,魏国提出互质以彰显诚意,秦国和齐国自然答应,于是魏国分别和秦国、齐国交换公子作为人质,连横联盟看着稳固了起来。 北方的凛冽血腥之风,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郢都之中。 楚国终于得到了六国连横的消息,整个郢都城仿佛遭遇了冰霜一般,瞬间凝结起来,高飞的鸟发出凄厉的嚎叫,听着就像是一曲丧礼之上的歌,很符合楚人现在的心情。 楚国的令尹、司马等高级贵族纷纷来到王宫之中。 华丽的宫殿掩盖不住阴寒的气氛,美貌的侍女不能改变楚国君臣脸上的阴沉,六国连横让所有人都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楚王脸黑的几乎就要挂冰,沉声问道:“六国连横攻楚,众卿认为楚国能够抵挡吗?” 没人说话,因为楚王并不是在问他们,这不是问题。 若是秦魏两国来攻,楚国自然是要迎敌,胜负未知,若是秦魏吴三国来攻,楚国也可以据城而守,但是六国之力,想要抵抗就是做梦。 楚王顿了一顿,环视众人道:“若不是在蜀国平原将秦国得罪太过,现在楚国甚至已经拿下吴国,免除了后顾之忧,哪里还有现在六国攻楚的祸事呢?” 令尹公子予闻言说道:“王上,六国连横攻楚,是因为楚国太过强大,他们畏惧楚国攻打他们,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这不是楚国所能够决定的。” 如今楚国之中担任司马的是项氏族人,随着项程的逝去,项氏之中没有了那种可以统筹全局的人才,但是优秀的统帅还是不少的。 司马项印拱手道:“王上,若是想要保住汉江和南阳,必须要将蜀国平原的驻军撤回才可,秦军不弱,却被魏国军队打败,这是一定要谨慎的。 淮泗与吴国之间的军队同样要先撤回来,否则秦魏齐吴四国联军切断后路,我军可能会全军覆没。 六国伐楚,来势汹汹,但没有洛国压阵,臣不相信他们真能一条心,若是能寻找一个辩才无双之人,或许可以破除联盟。 王上,只要您一声令下,项氏儿郎愿意率领着楚国儿郎为您在战场之上效死,但请恕臣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着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楚王闻言却直接眼中一亮,他抓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连忙走下将项印扶起,用力的拍着项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项卿。 您说的好啊,秦国和吴国参加楚国的连横,寡人尚且能够猜出是因为楚国逼迫过甚。 但是韩赵和齐国参加连横,寡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韩赵就真的会因为所谓的同属三晋,就答应魏国的连横吗? 正如您所说的,抵挡六国连横虽然是大事,但瓦解六国联盟才是能让楚国生存下来的关键。 项卿,还请您率领楚国士卒与六国军队作战,拖延时间。” 说完环视着大殿之中的楚国臣子,大声道:“众卿,门下宾客之中可有辩才无双之人?能为寡人和楚国担当出使大任?” 从洛国学宫之中走出的纵横家大多数都到了三晋之中,还有一部分随着齐法家到了齐国之中,但是来到楚国的并不多。 主要就是因为楚国的贵族制度实在是太过严苛,在魏国之中早就被废除的世卿世禄制度,在楚国之中根深蒂固。 阳武君熊越出列道:“王上,臣门下宾客之中有一人,名为夏陈言,素有急智,能担当大任,可以为您出使。” 于是楚王连忙让人召见夏陈言,夏陈言是个看着有些落魄的士子,但是望着就让人不禁升起信任之心,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于是楚王问道:“您是阳武君所推荐的贤能之人,寡人想要知道,您要如何来挽救楚国呢?” 夏陈言跪坐在众人之前,笑道:“楚国有五十万的大军,但是六国的兵又何止百万呢? 所以要将六国的兵变少,六国之中,齐国是最薄弱的,臣会前往齐国,让齐国退兵。” 实际上楚国的时间还算是充分,连横六国当然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准备一两个月就开战,从准备计划,到互相协商进攻,如果有人故意拖后腿,速度慢的话,甚至要准备两到三年。 昔年的诸夏大战,说是仅仅五年,但实际上,那只是两百年的一个最后矛盾激发,双方的动员、准备、战略目标早就完备,就差导火索动手,所以才会那么的迅速和激烈。 这一场六国连横,本质上是魏国和楚国的争霸战争,夹杂着吴国的卫国战争,其余的国家都算是被迫卷进来的。 夏陈言并没有直接到齐国之中,而是先派了人到燕国之中,贿赂了燕侯的宠臣,然后他就得知了当初燕国国相劝阻燕侯的事情。 这让夏陈言直接大笑出声,向阳武君道:“我的计策能成功了。” 于是夏陈言带着楚王的礼物,直接动身前往燕国,对于楚国使者的出现,燕侯感到很是新奇。 在列国之中一向都是个透明人,在边境的各个大国之中,只有燕国一直没能摆平边境的蛮夷,这导致在诸夏大战时,燕国还要苦逼兮兮地抵抗北方的胡人。 “楚国的使者,你为何来到燕国之中呢?” 夏陈言命人奉上楚王送给燕侯的礼物说道:“燕侯,国君向天子进贡之时,想到了您。 国君说‘在如今的诸夏列国之中,燕国是唯一的素王所分封的姬姓大国,若是不能和燕国交好,是不足以堂皇立于人间的。’ 这是国君送于您的珍宝,还有一份送给了洛邑之中天子,还希望您能喜欢。” 从晋国分裂,洛国退隐,身为最古老的姬姓国,燕侯一直都颇为自得,夏陈言了解了他的脾性,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听到夏陈言的恭维,见到楚王送来的珍宝,燕侯很是得意,朗声笑道:“贵使,楚侯实在是太客气了,当今天下,谁不知道楚国的强大呢?” 双方闲聊两句,夏陈言装作不经意的笑道:“燕侯,外臣在来到蓟城之后,见到蓟城之中有齐国的商人带着大批粮食而来,有燕人说齐国粮价甚高。 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您为什么不在北方的森林之中砍伐巨木来换取齐国的粮食呢? 想必这样粮食的价格就会降低。” 燕侯闻言便笑道:“贵使,巨木的生长太慢,难道能换取到很多的粮食吗? 孤的大臣说,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如果能够在这些土地上种满粮食,就不再需要去齐国之中换取粮食了。” 夏陈言诧异道:“燕侯,这是谁为您出的主意呢?还请您立刻杀死他!” 这话一出,燕侯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席中的空气甚至都冷肃了几分,收到夏陈言贿赂的宠臣立刻说道,“贵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国君的大臣难道会妄言吗?” 夏陈言连忙说道:“燕侯,外臣来燕国的路途之中,路过商丘,见到一个宋人爬在果树上寻找,于是问道:‘宋人,你在树上做什么?’ 宋人便说道:‘我很是饥饿,想要吃鱼,所以来到树上寻找鱼。’ 宋人在树上寻找鱼,当然是找不到的,于是饿着肚子回家了。 燕国的土地广袤,但是却不适宜种植,您的大臣谏言您在燕国之中种植粮食,这难道不是在树上捉鱼吗? 外臣不知道您的大臣的想法,只不过您的语气是如此的信任他,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您是仁慈的君主,外臣实在是为您感到忧虑啊。” 纵横家的标准话术,始终站在被劝说者的角度,然后偷换概念,利用人性的自私和自我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燕侯立刻问自己的宠臣已几,“燕国的土地很不适宜耕种吗?” 已几闻言立刻道:“是的国君,同样面积的土地,燕国的产出连齐洛之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燕国大部分的土地都是不能耕种的。” 燕侯脸色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他当初本来就想要进攻齐国,但是却被国相劝了下来。 但是现在猛然发现国相欺骗了自己,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压抑不住,怒吼道:“奸相!定然是收受了齐国的贿赂! 否则孤现在早已攻破了齐国,坐在临淄城中。” 夏陈言简直要笑出声来,这都不用自己把火力往齐国身上带了,燕国这位国君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时只需要再拱一把火,夏陈言闻言道:“燕国和齐国的关系就像是楚国和吴国之间。 当初吴国攻破了楚国的国都,却没有灭亡楚国,到了今日,吴国已经有了覆亡的危险。 齐国的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时间拖得越久,实力就会越强,等到他实力足以覆灭燕国的时候,一定会向北来谋夺燕国的土地,那时的燕国应该怎么办呢? 您的国相因为齐人的贿赂,却将燕国带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等到齐国攻伐楚国,拿回淮泗之地,再发展二十年,恢复齐桓公的霸业时…… 唉! 外臣为您和燕国感到悲伤啊,您这样仁慈英明的君主,落到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上天的不公吗?” 三言两语之间,国相接受齐人贿赂的事情就已经坐实,不管他拿没拿,反正燕侯认为他拿了。 “可恶!” 被夏陈言“仁慈英明”四个字一激,燕侯更是认为自己的决策没错,燕国必须要及早和齐国开战。 燕侯想到六国连横攻楚,想到六国竟然直接忽视燕国,他更是决定要让列国见识一下燕国士兵的实力。 常年与胡人作战,燕国士卒是很精锐的,只不过是人口太少才导致国力较弱而已。 “贵使,还请您回禀楚侯,燕国愿意和楚国结盟,破坏六国连横。 等到齐国起兵南下,燕国就会攻击齐国,到时齐国军队必然大乱,这是孤所能做的。” 齐国军队的混乱会将秦魏两国的淮泗大营都同时搅乱,因为秦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齐国军队返回空虚的淮泗,谁知道齐国会不会乘机夺取城池。 夏陈言满脸震撼道:“燕侯,您不仅仅仁慈,还是天生的统帅,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想出围齐救楚的战术,足以担当上将军了。” 等到夏陈言走出燕国,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韩国,齐国和韩国是连横之中最薄弱的两环,是攻破连横的弱点。 ———— 燕侯欲伐齐,燕相谏曰:“伐齐不智,燕方两千里,植粮盛国,齐国必衰。” 燕侯从之,遂止伐齐。 夏陈言使燕,见齐粮于燕,价甚高,曰:“燕产巨木,以木易粮,粮盛矣。” 燕侯曰:“木少,不可久易。辟地植粮,以盛国家。” 夏陈言曰:“燕地苦寒,植粮盛国,犹缘木而求鱼也。” 燕侯大怒,疑相受齐之赂,杀相于蓟,再欲伐齐。——《战国策·楚策》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洛墨 洛宫。 在见到墨犁的优秀性能之后,洛长就对墨家愈发的感兴趣,他特意将洛国公室之中的大部分人都集中了起来。 这不是一场关于洛国未来的会议,因为邦周的命运就是洛国的命运,无法改变。 这是一场家族会议,商讨洛氏的未来,为了化国为家之后能活着,洛氏做了很多的准备,诸如提前入股百家学说等等,但现在洛长找到了另外一条道路。 洛长面色严肃道:“素王降世,宗法分封,四夷衰落,诸夏兴盛。 邦周的天命已经渐渐消逝,化国为家是迟早的事情。 素王大愿有两个,一是诸夏统治日月之下的土地,二是家族长存。 现在诸夏兴盛到了极致,从列国来看,不论天命落到谁的头上,诸夏都会永远的兴盛,夷狄已经彻底被天命所抛弃。 那么洛氏如何在诸夏统治的秩序之中,辉煌而有尊严的长存世间,是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素王的祭祀不能断绝,这是家族现在唯一的底线。” 众人齐齐唱是,邦周八百年,诸夏兴盛到了极点,洛氏认为这世间已经没有能够威胁诸夏的力量了。 洛长作出了自己的结论,“墨家就是这把钥匙。” 洛长亲自推动了洛氏对百家底层架构的渗透,但那些都是太过政治的学说,换句话说,要有秩序的存在,才有用。 但墨家不同,从第一次见识到墨家的理论开始,他就对墨家很感兴趣。 直到墨者们来到洛国,洛长见到了墨家严密的组织,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扎根于深土的组织。 经过对墨家的分析,他认为墨家的组织形式,对化国为家的洛氏有极大的帮助。 “素王的存在,让洛氏已经是天上之物,但生活在人间,不脚踏实地,就一定会死的很惨,墨家可以让洛氏沟通大地。” 洛怀臣是公室之中唯一真正的墨者,对墨家的了解最是深入,所以他才一直要将墨家带入洛国,在场众人之中,他是最懂洛长话中意思的。 “家主的意思是,洛氏最大的危机不在于政治局势之中的诡异。 若是洛氏能够成功的化国为家,想必枷锁已经打破,那个时候的洛氏子弟足以在纷乱变换的政治之中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众人面上都是一副理所应当,若是祖宗保佑之下还不能保护自己,洛氏子弟可以直接自裁了。 即便遇到不讲道理的天子,直接暗地里杀掉就是,又不是邦周的天子。 只要没有上天限制的枷锁,拥有天命神器的洛氏,在政治局势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是没问题的。 洛清明白了,“父亲您是担心局势的混乱,譬如诸夏大战,现在洛氏还能够体面落幕,等到后世之时,洛氏的威望不足以保全家族,一旦秩序崩毁,贵族就会被打落在地。”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洛国的富贵从何而来,是武王受命于天,分封素王昭,还让素王摄政。 每一次的天命变换对于前朝贵族都会是一次生死存亡,看看宋国,苟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躲过,最后还是依靠着秦楚,才能把祭祀留下,而且天命变换之中,必然夹杂着战乱,无数的贵族都会在战乱之中破灭。 即便不参与天下的争夺,但同样要保证家族在乱世之中的安全,仅仅依靠公族是做不到的。 见到众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想法,洛长说道:“墨家的组织架构,极其的严密,这是应当值得学习的。 在洛国的暗面力量之外,应当仿效墨家建立一个新的组织,名为‘洛墨’。平时隐而不发,只在公族之中发展,以敢战士之中的佼佼者为骨干。 在混乱之时,迅速开始扩张。 通过这种严密的组织,能够将人员组织起来,在一个范围之中维持秩序,洛氏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中,就能保持安稳。” 战乱之时,最大的问题就是随着国家崩毁,生产遭到巨大的破坏,墨家这种强大的组织力,搭配上洛氏的人才,能够迅速接管国家崩毁留下的权力真空。 只要还有秩序,洛氏至少能够让一域安定下来,既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 “家主,墨家的逻辑、思辩都是远超儒家的,他们对技术的重视,同样是能够兴盛国家的。 但是墨家最大的问题是兼爱这个最核心的理论,您知道的,这实在太过违反人性,像是爱自己的亲人一样去爱陌生人,很多的道德圣人也不可能做到。 即使在公室的历史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 墨子那样具有牺牲精神的圣贤实在是太少了,不论是素王还是老子,都明确的说过,一旦要求所有人做圣人,最终的结局就是,天下之间全都是虚伪之人。” 在洛国公室的历史上,能做到兼爱天下这一点的,最近的就是襄公,其余的历代国君,都是仁君,但要是说兼爱,那就是侮辱这两个字了。 洛长他自己就做不到,所以他才会钦佩的对墨子说他是个真正的圣人。 洛怀臣同样叹息道:“是啊,墨者都是富有牺牲精神的勇者,愿意为了墨家的理想赴汤蹈火。 但大多数只是因为受到巨子的精神感召,跟随巨子如此做,我就是如此。 真正能凭借本心做到兼爱的,实际上只有巨子一人,家族要传承,想要做到完全兼爱是不可能的,毕竟老祖宗才是最重要的。” 洛长笑道:“关于兼爱,自然要暂时摒弃,等到先祖素王让洛氏兼爱之时,洛氏自然能够做到。 不过兼爱是墨家吸引力的根源之一,可以适当改造,儒家的做法就很好。 儒家讲究博爱,同样让人与人之间友善互爱,但儒家学说顺应人性,认为人应当更爱父母亲人,在对父母亲人之外,对陌生人友善。 墨家虽然自诩反对儒家,但实际上这两者是互补的关系,一方走上层路线,一方走下层路线,若是能够结合起来,就是无敌的存在。 诸位,你们觉得如何?” 这就是洛长的构想,以墨家构建洛氏之骨,至于出仕的皮相,或儒,或道,依照形势而变,反正家族之中又不是仅仅一个人。 凭借洛氏守藏室的底蕴,洛氏子弟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学派的弟子,还都能把师承排下来。 “同意!” 洛长的考虑很是周到,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洛长见状道:“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洛墨,到底要建立成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既能够保证洛氏拥有反击任何人的实力,还能够不引起新王朝的打击。” 邦周的贵族是家国一体,但是现在洛长就是要让众人脱离洛国,来创造一个组织,这算是对洛国破落之后局势的一个预演。 洛怀臣皱眉道:“不知道洛氏之后能不能获得封国,若是连封地都没有,那必然不能公开招兵买马,否则定然会招致君主的打击。 没有一个富庶的国家收取赋税,洛国敢战士这种天下强军定然是无法维持的。” 这是化国为家之后会遇到的最大问题,没有军队就无法保护自己。 但没有足够的土地,想要维持一支强横的足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军队,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从经济上,都是不可能的。 洛清思索道:“父亲,嫡系子弟拥有圣痕,是不需要组织来凝聚人心的,您所想的,无非就是洛国消亡之后,公室会失去公族子弟翼护。 现在列国变法,大量的贵族庄园式的土地都破落,转而兴起的是大片阡陌相连的农田,这些土地允许私人的买卖,奴隶和受到雇佣的农人在上面耕种。 魏侯卿用这些土地来赏赐士卒,魏国之中最强悍的武卒就是这些土地最大的持有者,国中敢战士同样如此。 这些人的力量很是分散,面对那些真正的贵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这些年之中武卒虽然威风,但是其中不少人的境地并不好,而且这种趋势是逐渐扩大的。 敢战士没有遇到这种问题是因为洛国庇佑了他们,但是等到洛国崩毁,在新的王朝之中,这是迟早的事情。 墨家中有专门作为游侠刺客存在的部分,我们可以用卫护土地的名义来培养族人。 万一天下大乱,洛墨的名义就没有家族负担,可以快速通过骨干来吸引那些愿意加入洛墨的外人,以洛氏的声望,想必振臂一呼,就会有豪杰之士景从。” 洛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洛清连未来的土地制度都考虑了进去,这是完全站在洛氏失去封土,成为普通贵族的位置上思考问题。 洛清又说道:“想要更深的隐藏,最好是在明面上留下一个洛氏墨家,可以专门研究工巧利器和术数计算。 工巧利器是可以改变天下山川的神器,正如墨犁的出现对农事的重要性一般,据说墨家之中还对水利有所研究。 术数计算则是管理土地户籍、治理国家必不可少的,这一部分是可以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到时候还可以出仕。” 洛长望着众人笑道:“清儿说的还不错,诸位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实际上洛清说的基本上差不多了,一个秘密社团的建立,无非就是这些,剩下的就是一些细枝末节。 历史上的秘密社团定然很多,那些突兀的刺杀和死亡,我不相信都是意外,古代大家族都有家丁,但我不喜欢这个充满奴隶意味的词语,洛墨听起来就像是一群人的互助,就很好。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素王历 随着众人离去,洛长微微闭眼,感受着一道道色彩各异的存储在他体内的天命神器,澎湃的力量在其中蕴涵,让洛长时不时都有一种能够毁天灭地的感觉。 实际上建立洛墨的想法不仅仅是墨家给予的灵感,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建立一个秘密组织,墨家的模式给了他灵感。 在天命神器之中有【天兵:一个月训练一支三千人的无敌军团】和【卫士:召唤10个武力80的卫兵】这两件道具。 相对于动辄呼风唤雨、六月飘雪的天命神器,这两件天命神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强大。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洛国来说,这两件道具比较鸡肋。 洛国敢战士虽然没有神器所创造的军队那么强大,训练时间也远远超过神器,但出来的效果,就是弱化版的天兵。 天兵是玄阶的神器,还算是比较珍贵,卫士的作为就更小,只是召唤10个忠诚的武士,洛国暗面之中的杀手刺客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这一件神器就更是没有什么大用。 但等到他开始考虑化国为家,洛氏不能再合法拥有大量军队的时候,洛长才发现这两件神器的强悍。 天兵,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扭曲现实的训练出一支士气恒定满值的全能军队,卫士,能够创造出最忠诚的死士。 顺着这个思路,建立洛墨,就是要在现实中训练出弱化版的天兵和卫士,和天命神器肯定是没法比,但不局限于三千和十人,质量稍微差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洛墨开始从洛国暗面力量之中抽调人手,同时明面上的研究也开始进行,洛国本来就有一直研究天文数术,这是洛氏的核心技能之一。 在洛国之中,有一片视野非常开阔的空地,每当夜晚的时间,就有许多人在这里仰望星空,这里还矗立着不少的石柱和铜柱,上面刻着不少的度量,现在洛国正在研究的历法,就是在这里观测太阳和月亮。 洛长带着一批人来到了这里,因为有新的历法将要在诞生,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重要事件,所以他将史官同样带来。 历法的重要性有多大呢?它几乎代表了一个古代文明的天文学和数学高度,尤其是对于农耕民族来说,会影响整个文明的进程。 从上古之时,人类就喜欢仰望星空,太阳和月亮是众星之中,最靠近人类的两个,也是对人类生活影响最大的两个。 不论是诸夏,还是蛮夷,无数的国家和部落都有着太阳崇拜和月亮崇拜的习俗。 无数先人将奇异瑰丽的想象,化作一重重的神话聚集在太阳和月亮身上,成为图腾、成为信仰。 楚人的太一神系对太阳就极度的崇拜,代表太阳神的东君在楚地神话之中是仅次于太一至高神的神灵,这种崇高的地位,在列国之中也鲜有能及的。 历法,就是人类对太阳和月亮运转规律的总结。 从上古时期,人们就发现在太阳和月亮出现在不同的位置时,人间的春夏秋冬和白天黑夜都会随着日月的变化而变化。 立在地上的石柱,每一天太阳照下的影子长短都不同,先人知道这是因为太阳距离大地的远近不同,离得近的时候就是夏季,离得远的时候就是冬季。 先贤便将这种太阳四季变换的时间记录下来,称作“年”。 月亮的变化更是明显,它总是从弯弯的一牙,变成圆月,周而复始,大地上的人认为这种充满规律的美感之中一定蕴含着上天的旨意。 先贤们同样将月亮的变化周期记录下来,称之为“月”。 这就是太阳历和太阴历,通过对太阳历和太阴历的研究,无数的作用从中延展开来。 首先就是充斥着政治意味的“正月”! 从夏朝建立就修订了属于自己的历法,确立了自己的正月,殷商和邦周建立的时候都建立了自己历法,确立了自己的正月。 但是这些历法出现的时候,由于经验的不足,或者是计算方法的问题,自然是存在着不准确的问题。 太阳历和阴历的交替之间相差的天数,会导致正月的季节发生变化,这是严重的政治灾难,一年的初始,必须要在春季,若是在冬季,那就是重大的政治失责。 太阳历的谬误会导致根据历法而制定的农时出现错误,农是天下的根本,种地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一旦错过农时,对整个诸夏列国的影响都极大,所以重新修订历法是所有国家的迫切希望。 但修订历法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且历法的实用性是会随着地理位置的改变而改变的。 对于这种能够彰显正统,宣扬声名,还事关诸夏农事的大事,拥有众多人才的洛氏自然当仁不让。 于是洛国公室子弟,昼夜不停的对太阳和月亮进行观察,找到日月变换的规则,然后将这些规律记录下来,组成一部能够指导农时、容纳春正月的历法。 这部历法经历了几代的修订,从周历一点点的精修,还在中原最重要的几个列国之中用以指导农时,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经过时间的检验,证明这部历法的误差小到了极点,洛氏终于决定要将历法公之于世了。 为了制作这部历法,洛氏内部的天文学技能和术数技能都已经遥遥领先其他的列国了。 “兄长,这部历法根据这些年的实践,基本上可以对农时作出非常准确的测算,这几年根据新历法的节气种出来的农田,很明显比旧历节气的产量有了提高。 基本上不存在耽误农时的现象。 现在甚至能够预测到星辰的变幻,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最准确的历法,之后再想要精确,就要依靠更加高深的数算知识了。” 凭借自己的力量,掌握天地运转的规律,甚至掌握星辰变幻的规律,这是上天的垂青,怎么能够让洛氏不感到自豪呢。 虽然有老祖宗罩着真的很爽,但是永远活在老祖宗的阴影之下,越是向上仰望,就发现老祖宗站立的位置越是高,这让洛氏子弟有时也会生出灰心来。 “兄长,这部历法是开创性的,应当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让天下所有人都重视起来,不如就叫素王历?” 素王是所有洛氏子弟的信仰,历法这种和上天沟通的神物,自然是要以素王的名字来命名,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所有人不断地仰望素王。 洛长沉吟了一下说道:“素王至高,历法出自天和日月,将素王和天并列倒是不错,但关键是,这部历法的完备程度,能不能担当的起素王之名。” 所有冠以素王名字的,都是要流传千古不易的,这部历法能不能做到呢? “兄长,您的担忧我是知晓的,目前历法的时间非常准确。 过去的历法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误差,家族之中的这部历法,虽然也会有这种问题,但时间可能至少都是上百年之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法是一定会出现偏差的,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并不需要担忧,只要根据术数之法,重新调整修正即可。 从历法诞生之后,家族之中就要有专门的子弟,接手历法的修订工作。 每当历法开始出现偏差的时候,就要立刻记下来,然后传遍四方, 让所有使用这部历法的国家及时调整,以免耽误他们列国的农时。” 洛国创造出这部历法,自然不是要单独留在洛国之中,历法就是要通行天下,然后每一次的调整时间,都会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以各国对天文历法的重视程度,掌握天文的家族,在任何一个诸侯国之中,都能得到重视,这是洛氏的又一层底蕴。 “既然有修正的方法,那就叫做素王历吧,这部历法之后就交予你了,洛国的‘钦天监’由你掌管,之后公室子弟由你挑选,来继承‘钦天监正’的位置,代代相传。” 短短数月之中,洛氏内部就已经出现了“洛墨巨子”和“钦天监正”这两个分支,可以预见的,洛国嫡系要开始分门别类的担任不同的内部职位了。 ———— 在古代璀璨的科学技术史上,天文学的发展,同样不遑多让,作为天文学的重要分支之一,我们中国古代的历法成就同样是惊人的,让我们再次将目光落到两千多年前的洛国身上。 素王历的诞生是划时代的,它是全世界最早的阴阳合历,综合了阳历和阴历的所有优点,它的误差是如此的小,远远超过了一千五百后才出现的其他阴阳合历。 尤其是洛氏对素王历的不断调整,使得两千多年后,即使进入了现代社会,全世界依旧在使用这一套古老至极的历法。 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所创造出来的,但是想到它诞生在洛国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国家之中,这一切又有了合理的解释。——《古代科学技术发展史》 现在就是两条线一起推,一条是列国之间的战争,一条就是洛国,希望大家喜欢。 PS:这一章是真的难写,比推剧情的战争难写多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开整 洛国之中,十几个打着洛字旗号的使团,带着素王历前往列国之中,要替换他们国中的历法。 虽然现在列国之间已经剑拔弩张,但是没人会来招惹洛国,除非他们想要洛国再次出世。 夏陈言来到韩国之后,对韩侯成道:“外臣曾经听闻,邻国就是择人而噬的猛虎,您为什么要帮助魏国强大,这难道不是对韩国不利吗? 韩国被魏国、王室、赵国、洛国包围在中间,您想要获得土地,只能从魏国身上夺取,想必魏国也是知晓的。 魏国想要夺取土地呢? 最简单的就是侵吞韩国的土地,这是我为您所忧虑的。 您现在襄助魏国变得越来越强大,恐怕就像是给老虎喂肉,只有将浑身上下的肉给喂给老虎,它才会满意了。 韩国和赵国联合起来是不惧怕魏国的,我愿意为您前往赵国之中说和,如果能够让韩国免于魏国的侵害,这是我为您所能做的。” 韩侯成就叹息道:“贵使,你说的是对的,我愿意将黄金和宝剑赠予您,韩国的未来就在您的身上了。” 于是夏陈言就接着往赵国而去,但是他刚刚离开大殿,韩侯成立刻将亲随叫来,吩咐道:“立刻前往赵国之中,将此事告知赵侯用。” 等到亲随离开,韩侯城才冷笑道:“魏国的狼子野心,孤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魏国纵然是大敌,楚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让楚国和魏国厮杀,这才是正确的。”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诸侯都像是燕侯那么好欺骗,纵横家并不能真正的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陈言离开韩国之后,本来带着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暗忖道:“韩侯成真是个阴险的狡诈之人,他这是想要利用我达到破坏六国联盟的目的,让魏国和楚国互相厮杀。” 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夏陈言放下心来,他的目标是让楚国在六国连横之中存活下来。 至于楚国的损失如何,那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反正他又不是楚人,他要的是富贵荣华,即便要踏着无数人的鲜血。 于是夏陈言直接往赵国之中说服赵侯用,他心中猜测韩侯成会给赵侯用报信,但他还是要去一趟,至少要拿到赵国的信物,回去复信。 六国明面上连横攻楚,楚国暗地里合纵燕韩赵三国,诡异与暗流流淌在诸夏的大地之上。 战争从楚国的东方开始爆发,连横六国之中,最坚决的就是吴国,因为吴国是直面楚国兵锋,甚至有覆亡危险的国家,这一次的连横是为了保命,整个吴国几乎是举国尽出。 齐国的军队来到了淮泗旧地和秦国、魏国军队会和,顺便按照连横协议,前期先接收一两座城池。 望着当年被迫割让的齐国故土,齐国公子让眼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些许的怒气,面对秦国和魏国的将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让秦魏两国驻守的将领有些戒备,开始思考是否要将如此多的军队调离淮泗,万一齐国背刺怎么办,淮泗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一旦失去,想要再拿回来就费劲了。 “看来要好好地看着一点齐国军队了,只要齐国主力还在战场之上,那就没什么问题,只要齐国军队有撤离的迹象,就立刻跟着撤退,淮泗之地留守的军队还是能够暂时抵挡齐军的。” 这就是连横六国之间的各怀鬼胎,夏陈言断定齐国是六国之中最薄弱一环的原因就在于此,齐国和秦魏两国之间的利益纠葛太重了,淮泗之地是三国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秦魏以为将淮泗之地还给齐国一部分就可以弥合三方之间的关系,但是齐国想的却是,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结果被你们抢走了,现在还回来是应该的,难道还要因为这个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虽然三方之间怀着龃龉,但表面上还是歃血为盟,率领着大军前往楚国,要和吴国军队将楚国在吴淮之间的军队消灭掉。 但是楚国早就料到了,从收到六国连横的消息开始,吴淮之地的楚军就随时准备着溜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楚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铁头娃了。 现在见到秦魏齐吴四国来势汹汹,自然是要战略性地撤退。 于是楚军直接留下空城,坚壁清野,要依托山川河流,加上那些险要的城池,来重新组织防御阵线。 扑了个空的四国联军有些无奈,现在的楚国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楚国哪怕是不敌,那也是要先做过一场,试试对手的实力,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溜走,实在是太猥琐了。 郢都。 战争的阴云布满了整座江汉平原,涛涛的汉水围绕着楚人的乐土,整片大地之上都是匆匆的行商之人,将一车车的粮食运来。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需要在江汉平原坚守的话,至少大规模的存粮还是非常需要的。 夏陈言从赵国回来复命,“王上,燕国已经答应会在齐国出兵之后,突袭齐国后方,韩赵两国答应会拖住魏国的手脚,只要将这几国的军队诱敌深入,等到他们后院起火,联盟就不攻自破了。” 听到燕韩赵三国答应合纵,楚国君臣脸上露出喜色,楚王更是直接大声笑道:“您真是有才能的人,寡人应当封给您一座采邑,若是楚国有幸在大战之中存活下来,寡人要是重重地赏赐您,楚国的富贵荣华应当有您的一份。” 楚国令尹公子予向楚王汇报六国现在的情况,“王上,现在吴淮之地的军队已经后撤了数百里, 但是南阳之地的军队要面对三晋强军,臣已经给前线的军队下令,让他们坚守不出,蜀国平原之上,秦国大举出兵,现在我军有些难以抵挡了。” 楚王揉揉头,现在他的压力真的大,南阳是楚国的核心地区,南阳失守,就只能退守江汉这个大本营,楚国整个汉水以东都会因为南阳的失去而岌岌可危。 司马项印说道:“王上,真要是和六国硬拼,我国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与其在各处战场之上处于劣势,不如直接集中力量,猛攻其中的一国。 若是其中一国受到的损失太大,其他五国却安然无恙的话,那么他就必然不满,一定会在后续的作战之中拖拉,这样另外几个国家定然迟疑,互相推诿,再加上先前合纵三国,六国联盟破裂,近在咫尺,这或许是解围的方法之一。” 楚王眼前一亮,很快下定决心道:“就按照项卿您所说的,寡人将军队交到您的手中,还请您挽救楚国。” 项印单膝跪地,慨然说道:“若是南阳有失,江汉危急,臣便投身于汉水之中,永生永世做河鬼之奴,困于河川,若是您见到滔天巨浪淹没六国之军,那就是臣在为您尽忠了。” 这恶毒的誓言让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一阵阴寒,楚王更是直接从跑过来将项印扶起,眼中含泪道:“项卿,您真是寡人的忠臣,万万不可说出这般话,敌军势大,尽力而为,楚国不会倒在这里。 寡人还在,若是您不敌,寡人便亲自披挂上阵,让楚人看看他们的王是何等的英勇。” 楚王自然是不能披挂上阵的,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踏上战场。 诸夏之北,齐国的军队离开了国中之后,燕国的军队开始快速集结。 国相已经被燕侯直接赐死,临死之前才得知是因为他之前忽悠燕侯的事情暴露,燕侯认为他收受了齐国的贿赂,他立刻就猜到,这一定是燕侯又想要攻打齐国了。 自杀之前对亲人朋友悲叹道:“我要死了,燕国要再次衰落了,上一次有齐国和洛国的帮助,这一次还有谁能帮助燕国呢? 如果有一天齐国的军队攻入了蓟城,伱们就到我的墓前告知我,不能劝解国君,这是我的过错。 如果胡人的军队杀入了燕国之中,你们就到洛国之中为我向素王谢罪,蛮夷入寇,我不能阻止,这是我的罪。” 说完,就喝下了燕侯赐下的毒酒。 经过此事,蓟城之中,再也没人劝谏燕侯。 燕侯听到了国相临终前的话,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感动,反而大发雷霆道:“临终之前还要炫耀自己忠正的名声,败坏君主的威望,这样的臣子难道会是忠臣吗? 孤念在他多年服侍的份上,让他自裁,这难道不是恩典吗?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真是枉费了孤对他最后的怜悯之心啊!” 越想越气的燕侯直接将国相的亲朋好友赶出了蓟城中,让他们回自己的封地去,眼不见心不烦。 随后燕侯就率领着燕国之中大部分的军队,向着齐国而去,现在齐国之内的确是很空虚,根本无法抵挡燕国的进攻。 况且齐国军队根本没想到燕国竟然会进攻齐国,这简直是疯了一样,燕国连边境蛮夷都没能收拾的了,难道还想要参与天下局势的争夺吗? 兄弟们,快月末了,求月票,我感觉好像能突破八千张哦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欲杀燕侯,不攻自破! 燕国的异动很快就传到了洛国的耳中,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北方胡人异动的消息。 “燕国还没有摆平自己北方的戎胡就要干涉六国之事吗? 这是不允许的,派人到燕国之中,告知燕侯胡人异动的消息。” 洛长直接下令,洛清问道:“父亲,若是燕侯不愿意呢?从燕国之中传来的消息称,他二十年前就想到进攻齐国了。” 想要阻止一个国君,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燕国国君这种愚蠢而不自知的人。 洛长满眼杀气,冷笑道:“若是林胡没能攻破燕地就算了,只要林胡进入燕地,攻破燕国的城池,掳掠诸夏的子民。 那就派出死士,杀死他,这样的国君怎么能够统治两千里的诸夏之国呢? 难道仅仅凭借他身上流淌的姬姓之血吗? 令祖先蒙羞之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洛清点头称是,并没有觉得杀死一位血统尊贵的国君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洛氏而言,唯一的护身符只有功绩和品德。 正如昔年熊顿犯下那么大的错,但是因为攘夷有功,洛文公还是放过了他,这就是洛氏一贯的作风。 洛清离开这里开始关注林胡的动向,他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林胡是要入寇的,因为燕国北方的林原,发生了灾害。 “让家族暗面开始准备吧,燕侯恐怕是要挨这一刀了。” 洛国在这里摩拳擦掌,准备搞死燕侯,燕侯正意气风发的期望着燕国在他的手中达到历史最辉煌的巅峰。 吴淮之地,四国联军声势浩大的攻伐楚国,楚国据山而守,吴国将国中所有的大船都运了出来。 楚将面色阴沉的望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军队,对他而言,这就是催命的号角声,楚国一向有败军杀将的传统,他又不是项氏出身,打了败仗也能全身而退。 四国聚首,吴国公子看到了各国之中隐藏的种种暗流,这让他感到很是忧虑,这一次的连横是吴国生存下去的关键。 于是他率先作出了吴国的保证,承诺道:“诸位放心,吴国水军大船尽出,全国之中深谙水性之人尽皆在此,绝不让楚人依仗舟船之力阻挡联军。” 齐秦魏三国将军一见吴国如此热衷,稍微放下心来,至少这四国之中,还有一个靠谱的盟友。 于是三人纷纷许诺:“公子高义,我等只要渡河,就会寻求与楚国主力决战,击溃楚国,甚至灭亡楚国,为吴国收复曾经失去的故土。 此战过后,吴国将高枕无忧了。” 等到四人回到军中,除了面上带着忧虑的吴国公子之外,另外三人都纷纷互相嘲讽着,“现在守信的人,已经远远没有以前多了,现在背信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的盟友就是这样无耻的人。 如果相信他们,这难道不是将性命交付到禽兽的手中吗?” 等到双方开战,四国猛攻,楚军果然阻挡不住,伤亡很大,但是负责防守的楚将却惊喜道:“这四国里面,只有吴国是真的猛攻,齐秦魏三国都在互相掣肘,他们都想让对方的军队去送死。” 这种状态随着吴国军队遭遇了一场不小的损失,彻底爆发,就在遍地尸体和鲜血流淌的战场之上。 吴国公子愤怒的挥舞着利剑说道:“连横攻楚,若是像现在这样,不如各国都直接退去。 先让楚国灭亡吴国,然后夺取淮泗,再攻破齐国,一路向西横扫天下,这想必是你们愿意看到的。 魏国发起连横会盟,但是却敷衍行事,这难道能让列国服从吗? 想要成为天下的盟主,还是先去看看昔年齐桓公和晋文公是如何做的。 连最基本的信义都做不到,还想要成为天下人认可的君主,简直就是做梦! 和你们这些竖子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还不如直接找楚国割土停战,无非就是苟延残喘,我在黄泉之下等着你们被楚国一个个杀死。” 说完直接离开了营帐,魏国贵族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仿佛他刚才骂的不是自己的君主一样。 反而是齐秦两国愤怒道:“吴国已经不是曾经两千里的大国,即便是公子,难道就能这样羞辱大国的上卿吗? 若不是连横攻楚的盟约,定要让他知道,面对大国要卑微,才能存活下去。” 虽然四国闹得很是不愉快,但撤军自然是气话,来都来了,还是要进攻的,只不过效率进一步的降低,基本上成了消耗战。 四国联军强攻,楚国防守,然后时不时突袭,无数的尸体留在这片大地之上,楚国还是在节节的败退之中,但是因为四国互相掣肘,所以楚军的防线还能败而不溃。 燕国大军越过齐燕边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前线之中。 吴国公子正要和三国商议下一阶段的进攻方略,刚刚来到齐军营地,就见到齐军已经开始收营,灶台收起,军队整装完毕,这副架势一看就是要行军,吴国公子离开猜到齐国是要离开战场,连忙急声问道:“将军,您这是何意呢?” 齐将叹声道:“燕人背信弃义,无视齐燕之间数百年的情谊,竟然趁着齐国国中空虚之际,骤然发难,现在国中危急,大批的贵族都可能要落入燕国手中,国君召齐军回国。 公子,连横攻楚,齐国不能参与了。” 秦魏两国的将领同样见到齐军整备,两人对视一眼,根本不相信燕国攻齐,都认为齐军是因为现在联军深入楚国之中,所以想要快速突袭空虚的淮泗,否则怎么会没通知秦魏吴就自顾自的整军呢? 吴国公子倒是相信,甚至他立刻就猜到了这是楚国所为,于是直接急声道:“将军,您现在回到齐国之中,难道还能够来得及吗? 您现在回去,最好的结果也是和燕国血战,不论胜负定然实力大损。 不如先击破楚国,之后联军击破燕国轻而易举,吴国愿意举国之力援助,到那时不仅仅能够恢复齐国的社稷,若是能够获得燕国两千里的国土,齐国甚至能够恢复桓公之时的霸业啊。” 齐将望了秦魏两国的军队一眼,苦笑道:“公子,您说的对,和竖子一起做事,难道会成功吗?” 齐将自然是想过先攻破楚国的问题,但是看看秦魏两国那副样子,等到攻破楚国恐怕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于是他丝毫没有犹豫的离开了这里,秦魏的将军没想到又被鄙视一次,而且还是同样无耻的齐国将军,直接怒骂:“严格的要求别人,却宽松的对待自己,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说完两人同样直接离开这里,同时立刻派人向国君报告这里的消息。 当吴国公子发现秦魏两国同样开始整军,准备撤离战场时,他明白了众人的心思,浑身有些无力的跌坐,喃喃道:“吴国要灭亡了。” 楚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等到四国退军的消息,欣喜若狂地向着郢都城传递消息,然后缓缓地向前推进,将先前被四国联军夺取的城池重新收复。 相对于四国之间的勾心斗角,蜀国平原之上的秦军是真刀真枪的和楚国在厮杀,毕竟这里是秦国的核心利益。 在蜀国平原上,秦楚双方都没有山川之险,也没有难以攻破的坚城雄关,楚国在这里调集了重兵。 在庆忌孙武的时代,吴国顺着信阳通道直插郢都,这让楚国对这里极其的重视,在这里建造了好几座坚城。 楚军和秦军的血战,除了更加惨烈,和过去的二十年没有区别。 主要战场还是在三晋这边,然后初次的接战魏武卒就让楚军吃了一个大亏,但是楚军并没有退却,而是坚持作战。 尤其是楚军开始严格执行先前制定的策略,离间三晋,楚军的弓箭专门杀伤韩赵的士卒,很快就让韩国和赵国坐不住了。 韩侯成和赵侯用甚至私下里说道:“魏国难道是故意用楚国来消耗我们的实力吗? 他向西战败了秦国,如果再打败楚国,拿到南阳之地,实力甚至能够达到昔年晋国的鼎盛之时。 韩赵两国到时该要如何自处呢? 楚国的使者说的对,魏卿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和他结盟就是与豺狼共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秦伯因为魏侯卿背信弃义,不愿意东出函谷关联军,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则因为魏侯卿不讲信义,在这种关键时刻,同样开始动摇。 两人甚至开始担心魏国真的将楚国打败,如果魏国的实力再膨胀的话,赵国占据着山河形胜之地,有山川相隔,还能龟缩,但是韩国一马平川,那真的就危险了。 就在这种犹犹豫豫之间,异变陡升,随着双方的试探,魏武卒竟然直接掀翻了楚军的阵型! 三万人纵横,连破五营,杀将夺旗,三十万的楚国军队被搅得一团乱糟糟。 魏国早就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先前和秦国的战争甚至都没有全力出手,现在终于等到了楚国主力。 洛国纵横天下,依靠的就是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洛国敢战士。 魏国武卒,虽然不像洛国敢战士那样信仰纯粹,但战力并不弱,关键是人多! 楚军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一旦炸营就是待宰的牛羊,迎接他们的只有惶惶的死亡。 这副景象不仅仅惊呆了楚军,韩侯成和赵侯用同样惊呆了,紧接着就是肌体生寒,魏国的强大让两人难以置信。 “杀死魏侯卿!绝不能让他回到魏国之中,否则他一定会背盟,转过头来进攻韩赵。” 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同时升起了杀死魏侯卿的想法,楚国大败,不能让魏国拿到好处。 联盟,该是扔到垃圾堆之中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刺君,君非国家 洛国使者已经很多年不在外面走动,对于列国之中的战事也不怎么关注,洛国公室不前往王畿,每年的朝贡也都是使者送去。 现在突然来到了燕国之中,就像是仙侠之中,隐世不出的天下第一宗突然向整个世界派出了自己的天下行走,这自然让整个燕国的贵族侧目。 纷纷私下议论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现在的洛国出面。 洛国的使者到了燕国之后,自然受到极大的礼遇,使者直接来到了燕国宫中。 对燕侯说道:“燕侯,外臣尊奉国君的命令来到燕国之中。 您有着广袤的土地,但是燕国之中的人口却并不多。 在蓟城之北的千里林原之上,还生活着数不清的戎人和胡人。 八百年前,您的先祖在镐京城中接受素王的分封,天下列国都在康王和素王的面前立下誓言,要清剿蛮夷。 您现在对齐国用兵,燕国之中必然会空虚,恐怕戎人和胡人会入侵燕国了。 燕国的子民是诸夏贵种,却遭受夷狄的侵害,这是素王所不允许的。 诸夏之间的战争,最终却让夷狄获利,这是上天会降下惩罚的,国君希望您能够慎重的考虑。 难道您忘记了先祖的誓言吗?” 洛使越说,燕侯脸上的神情就越冷,“贵使,虽然不如洛氏尊贵,但燕氏同样是姬姓贵胄,您不应该如此无礼的对一位诸侯说话。 八百年来,戎人和胡人都没有攻破燕国,这是因为燕国的强大,孤的臣子和军队有能力在进攻齐国之时,保持对戎人和胡人的胜利。 想必洛侯是多虑了,还请贵使回到昭城之中,告知洛侯,在洛国和晋国之后,燕国将会承担起扛邦周王鼎的重任。” 洛国使者没想到燕侯竟然会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燕国这么多年没有覆亡,难道不是齐国和洛国的支持吗? 燕国两千里的国土,其中一千里都是齐国赠送的,怎么就成了燕国的功劳了。 现在主要的大国之中,秦国、楚国、赵国边境都有夷狄,但只有燕国面对夷狄还处于战略守势,难道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燕国君主的教育是怎么进行的? 燕侯话中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洛国使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能起身拱手道:“您是诸侯,您的意志,燕国无人能够违背,外臣这便返回国中了。” 这一场谈话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然后引起了一些骚动。 燕国之中同样存在着各种势力,燕侯能够杀死国相,但是却不能阻止这些人的主张。 这些人反对燕国征讨齐国,国相只是代表,现在见到就连洛国都劝不住,这些人已经心生绝望。 有人悲叹道:“愚蠢的君主,会将国家带到倾覆的道路上,难道燕国的社稷就要这样灭亡吗?” 在这个时代,贵族是非常有主人翁意识的,国君与贵族共天下,这不是宣言,而是道理。 很快就有人想出了激进的手段,狠声道:“燕国不是他一人的。 公室、宗族外戚和这么多的贵族,有太多的人对他不满了,他想要毁灭燕国,我们绝不答应,诛杀他! 想必历代先君也会为我们祝贺。” 杀死国君! 面对他这种激进的想法,众人先是一震,然后立刻眼中就开始放光。 弑君,这是打破政治僵局的好办法,经历了数百年的混乱之后,弑君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将责任推到暴乱之上,就没有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这些卿大夫很快就真的开始物色合适的武士和严密的行动,弑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弑君之事后,现在防备刺杀的手段已经比较丰富。 很多时候大臣进入宫廷甚至都要解下佩剑,大臣和君主之间的坐席,也要保持足够护卫反应的时间。 先前提议弑君的人悄无声息的深藏功与名,挑动燕国之中的矛盾,最好是制造一场混乱,才能将所有的手脚都处理干净。 洛国不希望自己的行动被发现,燕国贵族则不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之前洛国杀死天子姬摆的时候,也是暗中动手,最后安上了一个生病暴毙的名头。 燕侯拒绝了洛国的请求,那么杀死他的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同时还要到燕国国中联络北方的贵族,防止胡人的入寇。 昭城之外三十里,有一座山丘,这一座山丘包括周围数十里都是公室的猎场,在猎场之中有一处竹林,依山傍水,风景很是秀丽,一向不准外人入内。 这里是洛国公室暗面人员的练兵场之一。 “喝!” 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一道道大喝之声在林中响起,在竹林之中有一片空地,很多裸露着上半身的壮汉在这里练剑。 汗水从他们的肌肉线条上流下,然后滴滴落在地上,利剑挥舞之间,甚至能够听到破空的声音。 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群个人武力值极高的人。 这就是洛国暗面武士之中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洛氏从小培养的子弟,这些人里面甚至有洛国公室的子弟。 昔年一箭射杀齐侯吕无咎的洛连射就是暗面的佼佼者之一。 这些人对洛国公室的作用极大,暗杀虽然是一种恐怖的政治行动,但不得不说,在政治氛围诡异的情况之下是有奇效的。 尤其是对付吕无咎、魏侯卿和燕侯这种人,本就有无数的人想要杀死他,这个时候暗面直接解决掉,就不需要在垃圾的身上付出血的代价。 一封信被送到了这里,“家主的任务到了,燕侯进攻齐国,导致林胡入侵,为了野心,忘了夷夏大防,家主需要我们前往燕国之中,杀死燕侯。” 瞬间就有不少人眼中亮起了光,洛国暗面主要是搞情报和保护公室,真正的暗杀并没有过多少次,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即便是针对卿大夫的暗杀都极少,更不要说针对一位国君,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众人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最终四位最擅长暗杀的人被挑选出来,这四人中有一人擅长用毒,当初的姬摆就是死在他的手中,负责为武器淬毒。 四人全部精通潜伏隐藏,还都是神射手,毕竟相较于需要近身的刺客,远远地利用弓弩一击必杀才是成功率高,生还率也高的刺杀手法。 这四人被派往燕国之中,沿途会有接应他们的人,临走之前,首领告诫道:“杀死一位诸侯,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若是事不成就回来,等待下次机会,千万不要白白将性命留在燕国之中,那不值得。 不过好消息是,燕国国中同样有暗流涌动,燕国贵族同样对燕侯不满,很有可能蓟城之中会产生一场暴乱,这是你们动手的好机会。 强弓会拆解开为你们带到燕国之中,勿要担心。 素王会庇佑你们!” 四人和兄弟们道别之后,就随着一支洛国前往燕国的商队,来到了燕国之中。 这时的燕国军队已经和齐国开始交战,齐国主力在外,不是燕国的对手,加上燕国军队偷袭,齐国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丢了十座城池。 随着燕国军队深入齐国之中,加上齐国渐渐地回过神来,开始征召农夫守城,这大大的延缓了燕国的进军速度,燕国之中对于粮食的需求一下子大了起来。 蓟城之中,听到燕军高歌猛进,燕侯兴奋极了,大声笑道:“孤就知道,齐国衰微,燕国常年与戎胡作战,士卒强盛。 只要进攻齐国,它定然不能阻挡,等到将齐国一半的国土攻下,燕国就能成为天下之中有数的大国。” 从将国相杀死,又贬斥了一帮大臣之后,燕侯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些谄媚惑主的小人,闻听燕侯之言,于是纷纷奉承起来。 燕侯兴奋之下便想要娱乐一下,一直以来都待在宫中实在是无趣极了,却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近侍护卫之一,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 燕国贵族很快就得到了燕侯要出宫的消息,少数制定计划的人满脸兴奋道:“机会来了,驱赶国人,制造混乱。 然后伪装成暴徒,杀死昏君之后立刻离开,迎立新君,撤回军队,将罪责抛到昏君头上。 齐国和楚国作战定然有损伤,不会和我们硬拼。 然后再为新君迎娶齐国贵女,修复两国之间的关系,燕国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得不说,这些贵族敢想敢做,还有善后的手段,真不是燕侯所能比的,洛国的情报同样极快,在燕国之中的人脉强的很。 四人早早地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能够俯瞰整条街道,加上他们手中的强弓,燕侯绝无幸理。 等到燕侯出现,刚刚走到街道中央,突然有人大喊着火,紧接着就见到路边的摊上同时冒出了火焰和浓烟,在浓烟的刺激下,马匹瞬间受到了惊吓。 街道上微微混乱起来,紧接着就是“昏君,今日必杀伱”的大喝之声,很多道身影从四处显现,甚至就连燕侯的卫兵之中同样有抽刀之人。 当先就是一波弓弩互射,刷刷刷倒下几人,燕侯已经傻了,被他的宠臣一把拉下车,就要在护卫的保护之下逃走。 洛国四人一见现场情况,明白机会到了,当即弯弓搭箭,使用的还是燕国军中的制式箭矢,四人齐齐射箭,一箭射到燕侯腿上,另外一箭则直接从腹部贯穿,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燕侯嘴中不停的喷涌出鲜血,眼见就是活不成了。 “走!” 明白燕侯必死的四人,立刻离开了现场,深藏功与名,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燕侯死在燕国贵族手中吧。 “国君!”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这才见到燕侯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 厉公二十三年,伐齐,戎、胡入寇。 洛使曰:诸夏相伐,夷狄获利,素王不豫也。 公曰:燕强,伐齐拒胡,足矣。 及至戎胡入寇,失三百里山河,弃二十万子民,国人怨之。 秋,弑公于蓟。——《史记·燕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魏卿之死 燕国虽弱,但那只是和几个主要大国相比,若是真的毫无能力,楚国夏陈言不会选择燕国作为突破口,来破坏合纵。 燕侯被杀,对齐国、燕国、洛国、赵国,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结果。 但对于齐国来说是件好事,蓟城之中夺取了权力的臣子,很快就下令进入齐国境内的军队返回,因为林胡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蓟城。 燕国愿意向齐国献城赔罪,消弭两国的战火,还愿意将燕侯的尸体交给齐国处置。 这一招可就太狠了,直接把齐国人都整不会了,前一刻还惶恐于燕国进攻,下一刻燕侯的尸体都扔过来了。 燕国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相比于诸夏列国战前漫长的准备时间,胡人总是来去如风。 蓟城得到消息之时,恐怕燕国北部广袤的林原之上,已经是人间惨剧。 齐国军队一路急行回到了国中,然后就得知了燕国已经退兵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立刻就准备去接收淮泗的城池。 秦魏两国见到齐军没有在淮泗停留,刚刚放下心,就见到齐国军队又返回了淮泗,加上秦军从魏国境内经过的时候,还直接强夺了一把,这一下三国在淮泗地区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楚国方面收到了东边战场撤军的消息,这天大的喜事却不能让众人笑出声来。 因为正面战场输的实在是太惨了,楚军伤亡恐怕不下十万,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楚军的尸体。 无数的尸体推挤在农田之中,或者在山脚之下,小溪河流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直接被刀剑砍断的手臂和头颅洒落一地,鲜红的鲜血从身体的每一处流下来,渗透到了尸体之下的土地之中。 还有战车碾压之下,直接变成肉泥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甲胄还能证明,曾经有一个人穿着它作战。 魏国武卒将楚军阵型打崩之后,四散而逃的楚军就像是猛然惊慌炸开的羊群,四处乱串,然后被魏国的战车冲锋,毫无还手之力的死于屠杀之中。 当魏武卒这种成建制的精锐大批量出现在战场上时,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见到这场彻彻底底的胜利,魏侯卿再也控制不住,带着一丝猖狂的大笑起来:“二十年的隐忍,逐秦败楚,霸业终于要在今日而成了!” 这本是一句随意的感慨之言,但是听在韩侯成和赵侯用耳中,却是魏侯卿完全没有把韩赵两国放在眼中的明证。 两人心中忍不住腾起愤恨,杀机更是盛了几分,“三家分晋,不是你魏侯卿一人之力!” 他们两人面上恭顺的笑道:“此战过后,天下列国以魏国最强,再也没有人能与您相争了。 您以三万大军败楚国三十万,斩首超过十万,这是晋国也没能创造的功业。 王上能够安坐于洛邑之中,这都是您的功劳,我等愿奉您为主,前往洛邑之中面见王上,如此大功要奖赏才是。” 周天子。 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但这永远都是列国诸侯所不能忽视的人,只要他还坐在王位上,他还待在王城,就时时刻刻的告诉天下人,上天之子安居天下之中, 这是邦周的天下! 魏侯卿眼神之中满是神采飞扬,昂然道:“是该去见一见天子,让天下诸侯都到洛邑之中朝拜孤和天子。” 魏侯卿已经骄狂到连王上都不称呼了。 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开始对楚国败军追杀,虽然打击魏国是必要的,但是打击楚国同样重要。 项印率领着军队南逃,战报附带着他的密信交到了楚王的手中,其中字字都是血泪。 “王上,此番大败,臣有罪,唯有以死谢之,才算不辜负您的恩情。 大战数月,臣观魏国不仅仅是武卒强横无比,其国力同样超过楚国。 魏国军中,多有天才之人,远胜我军将领,这大概就是二十年来,从列国之中流入魏国的人才。 反观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出自各个不同的封君,调度起来极是艰难,而且统兵之人,几乎全都是贵族,这些贵族之中无能之辈甚多,不堪大用。 王上,楚国现在称雄天下靠的是广袤的人口。 但是一旦列国纷纷变法,尤其是齐国和秦国这种大国,那么没有变法的楚国就一定会处于劣势。 您是睿智英明的圣王,如果您都不能变法的话,难道日后的君王还能够成功吗? 臣愿意用一身骨血,将魏国的军队拖在这里,为您和楚国争取和谈的机会,只要还能保住楚国的社稷,一切就还来得及。 臣言尽于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黄泉之下听到楚国承天受命的消息,也算是不负先祖所托。” 项印将信送出之后有些发呆,他是项氏的族长,整个楚国之中权力比他大的只有楚王和国相,楚王对他是非常信任的,正是因为如此,项印才明白自己不能回去。 他必须死在这里,死在魏国手中,这样才能证明魏国的强大,这样楚王推行新法,反对的声音才会少。 楚王收到信的时候,手同样在抖,他明白项印的意思,“司马,何至于此啊! 难道寡人还不能压服国中贵族的声音吗?竟然要您赔上一条性命。” 但是回想起二十年前和舅父的商议,他又有些无力。 楚国的贵族阶层实在是太强大了,远远不是魏国所能相比的。 所以魏侯卿能够轻易的压服国中的反对力量,但是楚王望着大殿之中那些忠诚的贵族却心中犹疑,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变法,会不会直接被这些贵族杀死。 但是想到决意赴死的项印,楚王下定了决心,纵然是死,也一定要变法。 项印率领着精锐断后,让大量的溃兵能够越过汉水重新组织防御,只要能够坚壁清野,然后在城中坚守,远道而来的魏国定然是要退却的。 魏侯卿望着项印亲自披坚执锐,带着项氏的精兵将魏武卒暂时拦下来,即使是他这种人也不禁感慨道:“楚国项氏,真是有洛氏之风啊,拿下项印人头,孤重重有赏。 半月之内,如果不能攻破汉水防线,那就直接离开,撤往南阳。” 魏侯卿拿得起放得下,他本就没想要一战攻灭楚国,如果这样击溃楚国,那岂不是将巴蜀拱手让给了秦国,他的目标是让巴蜀成为两国之间的绞肉机,不是要给秦国福利。 所以打击楚国是必要的,但是打击到什么程度,还要看秦国的实力。 秦国若是知道魏侯卿的想法,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东出,否则魏侯卿绝对不介意再给秦国来一记正义的背刺。 魏侯卿预计的半月时间,光是攻破项印就花费了十日,再往南去还要行军,已经不可能成功,想到此战过后,楚国实力大损,已经没有能力再与魏国争雄,于是直接返回。 随着正面战场的结束,巴蜀平原之上的战争同样渐渐地进入了尾声,楚国丢下了不少的城池,退守到坚城之中。 但这并不是楚国彻底放弃了这一块大平原,而是现在楚国之中混乱,大量的物资堆积在正面阵地上,防止魏国再次进攻。 一旦确定魏国不再返回,楚国就要和秦国拼命! 失去了南阳,绝对不能再失去蜀国。 赵魏韩三国联军浩浩汤汤的向着王畿而去,但是到了王畿之外,却见到天子之军,早已严阵以待。 “魏侯,韩侯,赵侯,天子知晓您三位的来意,让我前来迎接,王畿之中,不便带如此多兵马,还请带亲卫而来吧。” 按照规制,没有勤王之命的时候,王畿之中自然是不能让诸侯率领大军前来的,若是楚王,那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鸟甚天子有什么规矩。 你是王,我也是王。 但是赵魏韩三位国君目前还没有称王的想法,尤其是现在的周王室吞并了宋国大部分领土之后,实力不算弱。 于是三人便带着数百名亲卫前往洛邑,大军则留在王畿之外。 韩侯成和赵侯用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轻而易举的就将魏侯卿和他无敌的魏武卒分割开来。 双方都只带一些亲卫,那么韩赵两国就能将不亚于魏武卒的精锐带上,双倍的兵力,足以彻底杀死魏侯卿! 魏侯卿打败楚国之后,实在是太过志得意满,实在是太想要面见周天子得到每一位诸侯都想要的霸主套装了。 拐过一处山丘,已经远远的能够看到洛邑的轮廓,魏侯卿眼中简直要放出光来。 就在那里! 每一位诸侯的最高追求,天下霸主,方伯九锡,代替天子执掌天下。 他已经开始幻想正式拿到霸主套装之后,要以天子之命命令那些易守难攻的小国,追随魏国出战,否则直接就剿灭。 “噗嗤!” 这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过去的数月之中,魏侯卿已经听过太多次,但是这里怎么会? 然后他就见到韩侯成和赵侯用冷酷的面容,习惯于背刺别人的魏侯卿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他又惊又怒道:“伱们……” 韩侯成冷声道:“魏卿,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天子是有德行的人,你竟然还妄想能够得到霸主之赐,简直就是做梦,受死吧。” 魏侯卿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大吼道:“杀死了孤,魏武卒一定会将你们全部杀死!” 韩侯成大声笑道:“魏卿啊,你以为只有我们二人想要杀死你吗?现在你的几位公子可能已经带着兵符去接管你的魏武卒了。 至于你的大臣,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只要用金银财宝、封地采邑就能收买。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打败楚国,然后就直接杀死你,你可真是一个可悲的人啊。 洛襄公昔年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现在倒是可以将这句话送于你,你以背叛盟友而兴,以杀死儿子而变魏,以高官厚禄而得到效忠,现在又因为盟友、儿子而死,你的大臣又因为更多的好处背叛了你。 这大概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 来迎接三人的天子卿士惊呆了,他不愿意参与诸侯之间的内讧,直接率领着天子亲军远离这片混乱之地。 至于面见天子,都已经发生这种事了,还面见个屁。 天子卿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魏侯卿被韩侯成一顿嘴炮输出,气的直接吐血,却说不出话来,直到保护他的卫士四散而逃,他带着满脸的不甘,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代霸主,就这样窝囊的死在了王畿之中。 随着魏侯卿的死去,魏国之中的资源迅速的被瓜分,那些依附于魏侯卿的法家士子,有一部分被旧贵族所吸纳,还有的直接离开了魏国之中,准备给自己换个国君。 至于为魏侯卿效死,那可真就是开玩笑了。 终于搞死他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六章:世间活着的圣贤 洛国宫中的装饰,数百年都未曾变过,沉香袅袅,洛长靠在榻上,手中捧着洛国暗面送来的各项情报。 “吱呀。” 洛太子清推门走进,然后静静地跪坐在洛长面前,然后从袖中取出新的竹简递给洛长,从五年前被确定为太子之后,他就从洛长手中接过了洛国暗面的职责。 洛长翻到其中一条消息,顿了一下,问道:“墨子前往吴国了?” 洛清轻叹一声道:“吴国想要讨伐楚国,墨子十天十夜赶到姑苏城中,劝说吴侯放弃攻楚的想法,最终吴国放弃了讨伐楚国的打算。 随着墨家理论更加精妙,越来越多人加入墨家之中,甚至还有很多的儒生都成为了墨者,就像是墨子一样。” 洛长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儒家没有这么简单就被打倒,儒家之中的天才会修补理论之中的缺陷,这些年儒墨之间的融合并不少见。 墨子,真是一位圣贤啊,若是天下如墨,素王之愿就达成了。” 乘坐着大船逆着江水,墨翟要返回宋国商丘了,从吴国进入楚国境内时,突然天上下起了大雨,瓢泼的大雨很快将他的身上打湿,墨翟有些狼狈跑进城去,这座他刚刚从吴国兵锋之下挽救的城池。 他身上依旧是短布衣、草鞋,在洛国之中名扬天下,并没有让他为自己求得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他躲在屋檐下,哗啦啦的雨水从他的面前落下,形成一道水幕。 他的脚趾和小腿上满是一路奔跑而来时溅上的泥点,他的草鞋经过积水的浸泡,似乎快要散架了。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乱糟糟的,有的搭在肩上,有的挡在眼前,一缕一缕分开贴在头上,上面同样是雨水和泥土的混合,看着很是滑稽。 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他的神态依旧从容,泰山崩于面前,他的意志也不会动摇。 他是活着的圣贤! 突然传来了一道嗤笑之声,门被打开了,一个体型微胖的商人站在门槛后,他穿着上好的布帛,衣裳华丽,望着狼狈不堪的墨翟嘲讽道:“哪里来的乞丐?” 他并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乞丐,刚刚从吴军的兵锋之下拯救了这座城池,否则吴国军队进入城中,他的财富或许会被抢掠一空。 墨翟静静地望着那名富商,就像是在看一个草芥,又抬头望了望漫天的阴云和大雨,浑身感觉一阵阴寒,就仿佛是这个混乱不堪的世道,四处都在漏风漏雨,墨家弟子在列国之中奔波,又能做到多少呢? 他想起了在守藏室之中看过的那些书,他见到了孔子昔年的经历,他依旧反对儒家的繁文缛节,但是对孔子的品德却愈发的尊敬,他认为若是孔子活到现在,见到墨家子弟,或许会改变很多的观念。 他想起了离开洛国之时,洛长对他说的话,“墨子,您愿意将自己的幼子留在洛国之中吗?他是阿九的玩伴,阿九希望他能够留下。” 阿九是洛长的侄女,是洛国公室的贵女,墨子知道这是洛侯认为他会死在宣扬学说的路上,所以希望能为他留下血脉。 事实上,他这一次来到吴国之中就是九死一生,兼爱非攻,弱者爱他,但是强者却是痛恨。 但墨翟并不在意,他的精神境界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层次,这世间能够拨动他心弦的事物寥寥无几。 他想到了那些前往列国之中任职的墨者,进展自己的一身学识,尤其是其中擅长机关之术的墨者,在列国之中大受欢迎,和公输氏一时瑜亮。 还有一批前往齐国的墨者,与齐法家一同改造齐国,这都是墨家的种子,墨翟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墨家难道真的是注定失败吗? 但是天下汹汹,墨家信徒越来越多,这又是为何呢? 这说明墨家的存在是必要的,天下之民已经受够了战争的摧残,他们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所以墨家才能这么快的就在天下之间造就出浩大的声势。 雨停了,墨翟拖拉着草鞋从积水之中走过,就像是过往那样,他越过山川江河,回到宋国商丘。 他不知道下一次会到哪里,因为这天下处处都是战争,他不知道该去救谁,因为这天下处处都有死亡。 洛国学宫之中,阳胜留在了这里,并不是因为洛国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墨翟让他留下。 “天下人人兼爱非攻之时,才会太平,洛国的子民经历了八百年的王道教养,是天然契合墨家的弟子,你留在洛国之中,宣扬墨家的主张,这样墨家的传承就不会断绝。” 洛国的子民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墨家这样认为,儒家是同样的想法,经过洛国公室八百年的教导,在洛国人的心中有一把公正的秤。 这些洛国人面对不公会反抗,面对压迫同样会反抗,他们信奉王道,因为八百年来,他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这就是法家在洛国之中难以实行的原因,因为那种不讲道理的刑罚,对洛国子民来说,不合理。 当听到墨翟让他留下时,阳胜当即就痛哭出声道:“巨子,您才是真正的圣贤,既然要传道,当然是您留在洛国之中,弟子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游走天下列国之间。” 墨翟拍了拍阳胜的肩膀叹声道:“我是巨子,自然是要以身作则的,若是连我都只能夸夸其谈,其他人难道会追随吗? 我在守藏室之中闭关,悟得了许多的道理,都已经记录在书简之中,你好好研习,足以为墨家传承。 等到我死后,巨子之位就由你担任,到那时伱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是巨子的命令!” 阳胜是真正的墨者,现在墨翟以巨子之令向他下令,他自然是要遵从,留在洛国之后,阳胜并没有一直待在学宫之中和儒生们辩论。 因为经过这些年的辩论,双方所争论的无非就是那些核心的点,墨家有墨翟这位当世圣人在,而且在列国之中发展极为迅速,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都远远超过了儒家的发展速度。 除非儒家能够再出一位圣人,再次为儒家注入新的活力,否则这场辩论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在墨家按着儒家锤的时候,道家之中出现了一位奇人,或许不能算是道家之列,因为道家之人也不认可他的理论,认为背离老子的宗旨。 他叫杨朱,主张“贵生”“重己”,也就是重视自己的性命,反对因为他人而伤害自己,这是完全和墨家兼爱所相反的。 当杨朱出现在学宫之中时,第一次向众人阐述自己的理论时,阳胜便问道:“如果拔出您的一根毫毛,而能够让天下人得利,您会做吗?” 杨朱闻言便答道:“拔掉我的一根毫毛而有利于天下,但我不去做。 损害天下对我有利,我也不去做。 如果全天下所有人都能够做到不拔一毛,不损一毫的境界,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那么的混乱。” 阳胜闻言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说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道家为什么不承认您的身份了。” 杨朱的思想比墨家更加的激进,墨家至少还存在着实操的空间,但是杨朱的学说完全就是和天下所有人离经叛道。 “我曾经听闻墨子从宋国前往吴国之中,走了十天十夜,磨破了草鞋,最终让吴国退兵,这就是墨家所说的非攻。 为了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愿意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而甘之如饴,这或许就是墨家的兼爱。 在来到洛国的路上,我曾经面对一个岔路,那个路口有三条要道,我不知道通向哪里。 于是选择了其中一条走下去,等到我见到了一个猎户,才知道另外两条都是上山的道路。 山上充斥着虎豹豺狼,如果当时我选择了另外两条道路,或许现在已经死亡。 道路的选择会影响人的一生,如果选择错误,就会贻害无穷。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最宝贵的东西,兼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别人的生命,这是不对的。 只要人人不去侵害别人,非攻就达到了,只要人人都做好自己,这个社会就会安定下来,并不需要兼爱。” 学宫之中的儒生看明白了,虽然杨朱的学说对于儒家也有所贬斥,但是主要还是针对墨家,而且还是针锋相对,“轻物重生”和“贵己”这都是和墨家思想直接相悖的。 于是纷纷呼朋引伴地来到学宫之中,想要听听杨朱如何驳斥墨家理论,或许还能够从中为儒家地思想添砖加瓦。 到了现在这个时期,诸子百家之间基本上已经开始了互相抄,除了核心的理论之外,其他的例子都是互相抄来抄去,甚至能够见到同一个寓言故事,最终讲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道理。 尤其是八百年洛国之中的无数鲜活的例子,都是互相抄袭的例子。 ———— 杨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 于世乱而卒不决,虽察而不可以为官职之令。——《韩子》 墨子,我是真的喜欢他,如果这是一个超凡的世界,墨子这种人大概就是真正的圣贤吧,忍不住又写了他一章,算是把我心中的墨子形象写出来了,突然感觉当个作者挺好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七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儒家 学宫之中的氛围很是凝重,墨家子弟在这里的势力同样庞大,已经不逊色于儒生。 阳胜和杨朱两人坐而论道,还未说话,先有儒生高声道:“洛国学宫,乃是诸子传播至理之地,‘兼爱’与‘贵己’,就像是水和火一样的冲突,没有调和的余地,还请两位贤人先为我等解惑吧。” 刚刚说完,儒生们就纷纷高声道:“还请两位贤人为天下人解惑。”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激动的表情,明晃晃的就是在挑事。 从墨翟来到学宫之中之后,儒家就被按着乱打,尤其是墨翟出关之后,搞出了专门的非儒,指着儒家的鼻子骂,把儒家的主要人物打的晕头转向。 在洛国学宫之中胡搅蛮缠是没用的,那是真正的要用理论,用言辞来让对方哑口无言才行。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真正让儒家对墨家不满的是,墨家在洛国之中受到推崇的程度已经不下于儒家。 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超越了儒家上百年的积累,这已经彻底触怒了儒家的领头人。 洛国是儒家的自留地,这里是王道乐土,是儒家的地上天国,这里被攻破,对儒家不亚于国家的首都被攻占。 儒生能够容许自己在诸夏列国之中输给墨家,但唯有洛国不行! 如果不是打不过那群五大三粗的墨者,儒生甚至都准备直接上演全武行了。 这些年里唯一能够让墨家微微吃瘪的还是昔年的那一句“洛氏不王”。 道家和墨家有根本冲突,所以儒家一直都在道家和墨家之间挑事。 现在杨朱的出世让儒家子弟感觉就要成功了,道家果然有人搞出了一套完全迥异墨家的理论。 虽然这套理论和儒家也是背道而驰,但是这不重要,先把墨家干趴下,这是儒家现在最想要做的。 洛怀臣身着墨者服饰,跪坐于阳胜身侧,说道:“我不会出言,这一场辩论尽交予阳胜子。 能开宗立派之人,都不简单,阳胜子要小心了。” 身为墨者,本该挺身而出,但是洛怀臣自己对于兼爱和非攻都抱有怀疑,自然不可能参与这种根本的辩论。 这是杨朱第一次出现在学宫之中,自然是要先讲述一番自己的理论。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到洛国学宫之中讲学。 因为洛国学宫之中,除了各个学派之人,还有相当多的白身,相当于洛国挑选了一批天赋较好、身世清白的人坐于学宫之中,若是能够征服这些人,瞬间就能扬名,甚至还能从中挑选出自己的衣钵之人。 杨朱的理论是非常有煽动力的,尤其是重生,不过贵己这一点反而没有引来想象之中的风波,因为这是在洛国的中心昭城,在这里兼爱才是真正最得人心的。 阳胜听着杨朱的讲述,开始在心中思索墨家的辩术,从杨朱的理论寻找缺点。 等到杨朱停下之时,阳胜直接问道:“杨子,你说贵己、重生,号召所有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利益。 不拔一毛而利天下! 前些年胡人入侵燕国,燕国北境二十万生民遭难,最终是燕国各地合力才能驱逐胡人入侵。 若是人人贵己、重生,那么北境的二十万生民如何能在天地之间生存下来呢? 北境之民想要贵己、重生,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南迁,离开自己的故乡,那样就不用直面胡人的刀锋。 若是北境之民不离开土地,燕国蓟城之南的子民贵己,那么北境的生民就不能保存自己的性命。 难道他们只能白白的死去吗? 还是你要将贵己和重生推广到胡人之中? 夷狄暴也,不可受圣人之道。” 这犀利的一问,让墨者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杨朱将人拆解成个体,那么就必然面对一个问题,没有组织,要如何对抗有组织的蛮夷! 你要人人贵生,人人贵己,那么伱就要独自面对这天下之间的汹汹之势,因为面对胡人是可能要死人的。 你燕国人有危险,和我齐国人、洛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贵己、我要重生,我不贪图你的好处,但是你的危险你也自己应付! 到底要不要去帮助和自己不相识的人呢? 阳胜感觉自己从杨朱的理论之中,反而悟出了兼爱之中的道理,他有些激动的战栗道:“昔年齐桓公称霸天下之时,以齐国之兵相助燕国。 若是依照你的贵己之论,想必这是错误的。 但在诸夏大战时,燕国抵挡北方胡人,使齐国能够倾国而出,而免遭胡人的侵害,这不得不说是昔年存续燕国的功劳。 齐人帮助燕人,最终让齐人存活下来。 这说明只有兼爱天下,人人互助,才能以天下之力救一人,才能在己身遇到危险之时,最终救己! 兼爱就是贵己,兼爱就是重生!” 洛怀臣坐在阳胜身旁,有些诧异的望着他,实在是没想到阳胜竟然推导出了这么一套逻辑,直接将杨朱理论的根都刨了,这也太秀了。 儒家听着阳胜的发问,只感觉头皮发麻,这种诡异的逻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这就是之前儒家面对墨家的感受,现在轮到道家杨朱了。 杨朱同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诸子百家的理论诞生的时候都是为了解决诸夏列国内部的事务,但不论是老子、还是孔子,从他们进入守藏室之后,视野的范围就会不可避免的扩大。 墨子同样如此,最大的区别就是典籍之中开始带上了大量关于夏夷之间的论述,这就是阳胜为什么会直接夷狄来对杨朱进行打击的原因。 杨朱思索一番道:“墨者兼爱,是损身利人,墨子前往吴国阻挡攻楚,若是直接死在吴国之中,那么万事皆休,所以兼爱不是贵己重生,阳胜子你错了。” 杨朱是为了驳斥墨家,阳胜已经陷入自己的逻辑之中,同时开始思索,但是两人都未曾见到旁边的儒生已经激动不能制了。 阳胜的理论没问题,只不过墨家兼爱不行,但是儒家有差别的爱,同样可以达到统合天下的效果啊! 儒生们回想着上古圣王和当世的霸主,都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又想起夏夷之辨,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找到了某种一统的理论依据。 杨朱又想到了阳胜话中的一个弱点,“阳胜子说,齐国援助燕国,最终燕国帮助齐国,得以存身。 但若是齐国直接吞并燕国,守卫齐国的就变成了齐人,面对更加强大的齐国,或许胡人根本不敢南下呢? 那么墨家所宣扬的非攻,岂不是在害人吗?” 阳胜攻击杨朱的贵己和重生反而会害人,杨朱立刻反击,兼爱是害己,非攻则害人。 毫不相让,抓住对手的核心理论一顿狠批,这就是学术辩论。 儒生听着杨朱的理论心中的迷雾更是少了一些,王天下的大道似乎就在眼前了。 杨朱和阳胜之间持续的辩论着,但是双方围绕着根本不断举例,但却没有办法攻破对方的阵营。 反而是儒生的眼中神采越来越亮,最终两人中止了这一场辩论。 黑和白之间是泾渭分明的,既然在理论上不能驳倒对方,那么就在现实之中打倒对方。 洛宫。 双方所辩论的过程自然会呈递到洛国公室手中,洛清翻看着杨朱的理论,感慨道:“这天下之间的才智之士真是越来越多了。 道儒墨法,都是世间的显学,现在又出现了杨朱的学问,出于道,而不同。 墨家出于儒家,最是反对儒家,杨朱之言则驳斥墨家,若是天下人真‘贵己’和‘重生’到他理想中的程度,就连国家和君主都没有了。 阳胜这点说得对,诸夏若是无国,又怎么能够抵挡夷狄呢? 难道杨朱还想要对夷狄传道吗?” 杨朱的理论把洛清都整不会了,洛氏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不认可一个人的理论,就连墨家的“兼爱”,洛氏都认为能够改造。 但是杨朱的学说,太过精致,连改造的余地都没有,在现在的世界之中,必然走向极端的境地。 混混沌沌之所,姬昭的身影在其间沉沉浮浮,这里没有光、没有太阳和月亮,没有花草树木,一道冥冥的意识在他沉睡之间,向着洛长的脑海之中传去。 “!” 洛长的神情陡然认真起来,皱眉思索了一番,对洛清说道:“清儿,现在开始挑选族人,准备编撰一部大典,名为《诸子》,将自老子和孔子以来的所有的典籍都囊括进去,告知后世。” ———— 在洛国学宫数百年的无数辩论之中,“墨杨之辩”的贡献依旧可以排到前十。 这场辩论的双方,阳胜和杨朱都没有获得完全的胜利,所以在《墨子》和《杨子》之中,都没有完整的被收录。 但是在儒家典籍之中,却对这一场辩论大书特书,当然是带着一种批判的叙述,儒家据此提出了一王天下的理论,这是它兴盛的根基之一。——《儒家新解》 本章算是一点自己的理解,所以我没有让墨子登场,12月月末好像有双倍月票,大家可以留一下。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八章:制典!让诸夏先贤光耀万年! 姬昭还处于沉睡之中,这一场沉睡实在是太久了,而且还没有丝毫醒来的趋势,但是诸子百家实在是太过重要,冥冥之中,他还是向着子孙传去了朦朦胧胧的信息。 洛国要编撰的这部大典,是要将诸子百家的学说一网打尽,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尤其是那些争锋相对的理论,是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各有道理却争锋相对的理论,能使人面对各种状况,不至于直接走向非此即彼的极端之路。 “从《管子》开始,将这数百年之间所有圣贤之人所作的全部收录,不仅仅是儒道墨法,还有那些小流派的学问,全部都要收录。 还要昭告洛氏子孙,自此以后要不断添加新学,作为传世之典,让千百万年之后的诸夏子孙,依旧能够见到无数年之前的先贤智慧。” 洛长望着手上的戒指感慨道:“若是没有洛氏孜孜不倦的收集,数百年的战火不知道要遗失多少珍贵的史书。 史书就是诸夏之人的根,拥有了史书,我们就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祖先都做了哪些事情,光辉璀璨的流传下去,夸耀后世。” 宫室之中,洛国公室子弟的脸上全都是自豪的神色。 千年! 万年! 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在诸夏列国之中,不论天子、诸侯、卿大夫,求的是数百年的富贵,若是能延续千年已经是上天庇佑。 但洛氏是真的要存世一万年,乃至于万万年。 洛长悠悠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公室众人一愣,紧接着同声颂唱道:“素王的光辉万万年!” 邦周万万年眼看是没戏了,但是诸夏会万万年,素王的光辉会万万年。 而将这些辉煌传下去的,就是书籍。 修书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使对于洛国这个有八百年修书传统的国家来说,这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原本书籍都在洛国手中,这使得洛国不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收集那些不知道流落在何处的书籍和资料。 至于少数还在各学派手中的书籍,只要洛国告知天下愿意以书易书,那么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 这是因为,除了墨家这种诞生不久的学派,像是儒家和法家这种诞生已经不短时间的学说,书籍遗漏或者是摘抄时出现错误,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长时间下来,他们掌握着大量的书籍注释,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书籍到底是不是原版。 至于哪里有原版,自然是洛氏的守藏室! 天下儒生都知道,最正宗的儒家典籍在洛氏的手中,那些可都是洛明公和孔子亲自写下的。 里面还有二圣的注释,远远比现在儒家手中掌握的珍贵,从那些书籍之中,才能真正的看到圣人在写作之时的心境和理解。 法家就更是如此,法家的区分本来就不太明确,法家内部的区别也很大,昔年齐法家就亲自赶赴洛国之中求书。 唯一好一点的就是道家,因为老子当年就写了五千言,至少道家手里还是有原版的经书的。 但道德经注释的数量是经书的几十倍,老子根本就没写,全都是洛氏自己在他讲解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道家早就想着要向洛氏求书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书籍这种珍贵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予人的。 洛国公室要编撰一部大典,持续收录诸子学说,并且要让这部大典永远流传后世的事情,很快就风行各国,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山会崩塌,河流会枯竭,王朝的天命会坠落,这世间没有不毁坏的万物,但是唯有人的智慧是永存的。 诸夏占据了天下的中央之土,而四夷则被厌弃,只能生存在山川大泽、荒漠林原这些穷恶之地。 这是因为诸夏的先贤凭借智慧得到了上天的垂青! 上古圣王的事迹只能凭借口口相传,但即便如此,依旧能够让后世子孙夸耀。 先祖素王作书数卷,还命列国皆设史官,这是为了将列国的事迹传承下去,使后世子孙或为夸耀,或为鄙夷。 青史昭昭,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在青史之上。 数百年来,自先祖明公作《洛语》,述王道之言,又作《洛宫春秋》,直到老子作《道德经》等,多少先贤著书立说。 这些圣贤不是诸侯,或许史书之上的记录寥寥无几,但这些圣贤对诸夏的贡献,比起寻常的诸侯国主不知道要胜出多少。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向人间降下了天启! 洛氏的子孙要夸耀这些圣贤,让他们的思想永远流传。 洛氏要在洛国之中,立起高高的石碑,记录诸子的典籍,建立庙宇,用金属和美玉铸造人像,留下诸子的容颜,直到洛国灭亡,诸子圣贤的精神智慧亦可永远留在世间!” 这一番话更是让天下人心浮动,在过去的八百年之中,想要夸耀后世,就要成为王侯将相,才能被收录到列国的史书之中。 邦周八百年,一万万人来来去去,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之人又有多少呢? 洛国学宫是成圣之地,现在洛国更是要为这些圣贤塑像,还是素王降下的天启,若是自家的祖师能够参与到这一次的塑像之中,即便一时弱势,但终归是正统诸夏圣贤之一。 等待时机卷土重来即可。 若是不服,有本事把我家祖师从素王所建立的庙宇之中踢出去啊! ———— 古代中国对于历史典籍和古代文化书籍的保存,完整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地步,中国考古学甚至只需要携带古代的典籍,就能够准确地找到数千年之前的遗址,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古代中国的圣贤留下了包容万物的丰富思想,思想的传承变迁,能够完美应和中国历史的进程。 即,中国的历史发展总是和思想的改变相对应。 这是世界上其他缺少史料和典籍的文明,所不能达到的。——《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晚上多写点吧,这一章好难写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时光匆匆如流水 随着这一道昭告,本就在洛国之中的儒墨道法子弟自然是欢欣鼓舞,那些散落在列国之中的其余著书之人,同时带着自己的书籍往洛国之中赶来。 但凡是眼光稍微长远一些的人,都能够看到,洛国的这一举动会大大提高他们这些治学之人的社会地位和历史地位。 在过往的千百年之中,不论你多么的有才华,若是不能得到贵族的赏识,终究要泯然众人,不能在青史之上留下姓名。 只有少数如孔子、墨子这种弟子门徒众多的圣贤才能留下无数的轶事典故,但是这种私人写就的,从先天上就差了一些。 所以诸夏列国之中的治学之人,都在孜孜不倦谋求出仕,想要立下实实在在的功勋。 但是大多数人对于立言是非常忽视的,只将其视为跃升阶层的敲门砖。 百家学说,囊括宇宙,包容万物,那些深奥的道理流于表面,若是能组织一批人深入研究,定然能不断地推陈出新,但是百家子弟只将其用来作为出仕的工具,实在是可惜。 现在洛国公室就是要昭告天下士人,即便是没能成为王侯将相,只要著书立说,依旧能够千年万世,受到世人敬仰。 列国贵族对洛国的举动见怪不怪,洛国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这些典籍。 在过去的数百年之间,很多时候灭亡那些小国之时,这些国家都会特意将史料留存下来,拿到洛国之中去交换金银、布帛、粮食等等实用的东西。 大部分人都不理解洛国为什么要保存那些早已灭亡的诸侯国的历史,又不是自己国家的史书。 为了断绝亡国之人复国的念想,这种没用又笨重的东西,不都应该直接一把火烧掉吗? 所以大多数人对这件事扫了一眼就略过,转而开始琢磨增加国家土地和人口。 仰望星空、维系文明,并不在这些统治者的目标之中,他们的目标只有维护自己的统治。 郢都。 虽然之前遭遇了大败,但是现在已经渐渐地从失败之中走了出来,楚国有丰富的战败经验,还不至于因为这一场失败就彻底心灰意冷。 司马项印战死,这是楚国在战场上死去的最高级别贵族,让所有的楚国贵族都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项印的尸体被送回楚国时,身上连一块完好的肉都没有,从浸满了鲜血的战甲上,能见到到处都是刀枪箭矢射出的窟窿,浑身上下十余处伤,最终血尽而亡,没人能想象到他临终之前受到了多么大的痛苦。 郢都城外,楚王捧着浸满鲜血的衣袍,失声痛哭,众人纷纷跟着流泪。 项氏的损失惨重,族人脸上满是悲戚之色,但是他们还记得项印的嘱咐,直接在郢都城门处,数十人齐刷刷的跪下。 项印的儿子项章上前执手泣声道:“王上,三十万楚军却被魏国三万军队击败,这难道是楚人懦弱吗? 臣的父亲立下了多少的功劳,打赢了多少胜仗,难道会输给魏国的小儿吗? 楚国的失败,是因为魏国变法强军,魏国武卒强横,还能令出如山,不像我军互相掣肘,不能全力,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王上,臣听闻宋国之中有一人养羊,因为羊圈破损于是被狼叼走了羊,他认为羊已经丢了,再补羊圈已经晚了,于是任由破洞存在,结果再次丢了羊。 这一次楚国的失败,是因为魏国变法,而楚国未变,损失已经不可挽回。 但若是楚国依旧不变,等到齐国变法、秦国变法、赵魏韩吴纷纷变法,楚国又要如何稳固社稷呢? 臣叩首,请王上变法,兴盛楚国,为死于魏人之手的楚人复仇啊!” 项氏族人纷纷悲声道:“请王上变法!” 楚王将项章从地上扶起,悲痛道:“项卿,寡人定会强盛楚国,为司马复仇。” 楚国贵族望着地上项印的尸身,再看看悲怆的楚王和项氏,没找到理由反驳,纷纷闭上了嘴。 如同项印所预料的那样,他用自己的命,暂时为楚王争取来了一个变法的绝好借口。 更妙的是,魏侯卿的死去,让魏国之中很多的人才都离开了魏国,因为现在的魏国已经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人才了。 魏国的旧贵族和新贵族达成了利益的交换,那些不愿意交换的,要么在政治风波之中被杀死,要么就拿着好处离开魏国。 反正法家弟子一身才学,到哪里都有施展的地步。 变法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坐在王宫之中,提出几条策略就能成功的,最重要的是一个能不折不扣执行的政治集团。 法家变法,通常都是由一个法家大佬在宫廷之中设计顶层架构,然后大批熟悉律法的法家弟子充当中层官僚,最终将这些政策执行下去。 魏国虽然实力并没有遭受到特别大的破坏,毕竟最精锐的魏武卒都还在,但换了一个懦弱又年幼的君主,魏国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韩侯成和赵侯用终于能够缓一口气,不用每日生活在时时刻刻担心魏侯卿背刺的恐惧之中,同时两国同时开始从魏国之中收拢人才。 天下再一次的回到了均势之中。 战争就像是潮水一样,永远不会消失,只会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掀起冲天的海啸,毁灭一切。 楚王已经决意变法,然后灭吴,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的战略,秦国和楚国在蜀国平原之上的争夺愈发激烈。 洛邑。 这座天下之中的城池,经历了八百年的风风雨雨,现在还牢牢地掌握在周王室的手中。 周天子在这里坐看诸侯潮起潮落,昔年魏国骄横,六国伐楚,他不发一言。 魏侯卿被韩侯成和赵侯用杀死在王畿之中,这么不给他面子,他还是不发一言。 现在他要死了。 他在位期间,由于王室资金的宽裕,对王宫进行了大量的修缮,恢复了昔年的气势,殿中的内饰全部重新装弄,珍贵的布绸制作而成的垂幔从屋顶之上缓缓落下,将宽阔的大殿隔成一个个的空挡。 他现在就躺在十数重帷帐之后,面色蜡黄,没有一丝天子威仪,在床榻边上跪坐着一排人,都是王室近支,光是王子就有足足七位。 “寡人要崩了。” 天子脸色还算是平静,带着些感慨的说道:“邦周到现在已经八百年了,远远超过了殷商的六百年。 寡人翻开史书一看,每次王室衰落都是因为天子好战,或者是王室内斗,所以寡人这些年只是享受,不参与天下之事。 得益于诸夏大战之后的赠土,现在王畿有千里的土地,这已经是三百年来,王室最富有和最强大的时候。 等到寡人崩殂,你们一定要延续寡人的做法,不要随意的挑衅诸侯,邦周的天命不稳,无论做任何事,都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若是有诸侯胁迫王畿,你们觉得不能抵挡,就将王畿的土地赐予洛国,这是寡人最后所能告诫伱们的。” 这一番话算是周天子的肺腑之言,他感觉到了邦周的天命已经快要消失了,与其乱折腾,还不如就这样拖着,能过一天是一天,反正现在王畿还很是富裕,诸侯国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攻击。 即便真的来了,还有求洛国救命这最后一招。 只可惜他的儿子不这样想,王室现在有不斐的实力,郑国的大部分和宋国的一部分,虽然由于作为主要的战场之一,人口锐减,但至少要比韩国强。 韩国都能在列国之中纵横,王室还有天子的名义,凭什么不行呢? 若是能够吞韩并魏,王室就能成就昔年晋国的霸业,彻底恢复到八百年之前的煌煌时代。 王子们纷纷向着天子保证道:“父王,儿臣定谨遵您的命令,会守好先祖的社稷。” 那些天子卿士同样向着天子保证一定会好好辅佐太子,绝不让邦周的社稷坠落。 听着很是诚恳,但天子却从中听到了敷衍。 他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近臣们在想什么,眼中浮现起一丝冷意,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体,还是歇下了这份心。 他是个很悲观的人,不禁想到:“王朝终末之时,总是有夏桀商纣这样的君王,邦周难道会例外吗? 若是王室真的再出几个不肖子孙,大概就真的是上天要灭亡邦周了,我现在教导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只希望素王还能庇佑邦周。” 洛国之中,洛国公室开始编纂那些他们都未曾见过的典籍,这天下之间的贤人何其之多,其中的思想又哪里是一个学宫就能够囊括的。 若不是洛国要为群贤塑像,恐怕这其中不少人,终身都不会来到洛国。 时光匆匆如流水,天下的局势同样如同流水,列国之间的强弱随着战争此起彼伏,变换不断。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大势,占据着有利地形的国家,渐渐地开始拥有更重的分量,位于四战之地的国家,则开始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 感谢盟主大佬的打赏,过两天状态好一点写出来,这两天写墨家和杨朱,把状态写没了,我得缓缓,这大概是过渡最后一章了,明天开始讲故事推剧情。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章:命运之门开始转动 雾霭沉沉,朦朦胧胧,混沌之中,不知宇宙四方上下,姬昭沉睡的越来越深,但是他身上的威势同样越来越盛,澹澹清光缭绕。 他的任务成就即将逼近第一个千年,渐渐开始出现不可思议的变化,一道紫气从未知之处溢出。 紫气至尊至贵,紫气垂青的王朝,就能代代出明君,对于比烂的人间王朝,如果一个国家代代出明君,这就是上天眷顾。 这道紫气本该直接落到人间,但是姬昭横贯在天人之间,那自然是要先通报的。 于是紫气直晃晃的向着姬昭而去,传出了一道漠然没有感情的信息。 “邦周,是上古纪元的终结;秦汉,是皇帝纪元的开始,改变了它,就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您是至尊至贵的,想必凡间的纷纷扰扰,无法动摇您的意志。” 一道没有感情的紫气,沉睡之中的姬昭自然不会理会它。 一道浑浑噩噩的分魂走出,面无表情,双瞳是完全的黄金璀璨,发出机械般的声音,“吾自然知晓,且去!” 随着姬昭分魂的声音,紫气便直接消解在虚无空间之中,开始按照底层逻辑去寻找受命之人。 分魂手中出现了两件天阶道具,他的目光落到道具之中,以姬昭现在的实力已经知晓天阶道具的奥秘。 天阶道具的核心就是完整的紫气,这就是天阶道具能够逆天改命的缘故。 地阶、玄阶、黄阶道具之中都有紫气,理论上来说,只要道具用的多,世界线就一定会向着未知偏转。 洛氏的存在同样是偏移的锚点,身为姬昭的子孙,只要洛氏还存在于世上,一举一动都会对世界的未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秦国彻底受命,而且姬昭同意。 但并不是说秦国就一定能得到天下,若是其他国家能不凭借天命紫气的垂青,就连续出个七八位明君,那把秦国锤爆也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姬昭存在的价值,这本是一个一切都有定数的世界,但姬昭的存在就是变数,他就是希望,众生反抗天命的一线生机。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一线生机,那就与姬昭无关,要看个人的奋斗。 …… 邦周八百五十年! 诸夏最核心、最精华的腹心之处,正发生着一场吸引了全天下目光的战争,周王室与韩国之间的战争。 在魏侯卿死后,魏国出于战略收缩的目的,同时要交好韩赵两国,维持三晋联盟,所以三国之间进行了一次换土。 魏国将位于韩赵周洛四国之间的土地换给了韩国,韩国想要魏国这块飞地,是因为盯上了王畿从郑国得到的土地。 但是直接进攻周天子这种事,他还没有实力这样做。 因为赵魏两国虽然是盟友,但若是韩国要直接对周天子动手,赵魏两国一定会以勤王的名义直接联合王室瓜分韩国。 为了达到目的,韩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他早就知道当今天子一直念念不忘想要重振王室声威,于是花费重金收买了天子的臣子,诱导天子出击。 “王上,魏国的土地分成三份,所以魏国虽然强大,但是敌人也多。 现在魏国和韩国易地,魏国的土地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实力却增强了。 韩国和魏国之间,表面上是盟友,但是暗中的龃龉却并不少,为什么要帮助魏国增强实力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盟友之间的友谊吗? 韩国易地的目的,是为了夺取王畿的土地啊!” 天子匿并不害怕,反而朗声笑道:“韩侯想要夺取寡人王畿的土地,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不论是疆域,还是人口,韩国都不如王室,难道韩国认为自己是齐秦楚那样的大国吗? 寡人倒要将此事告知洛侯,让洛国将其记载到《滑稽集》之中,一部《滑稽集》,半部宋人语,另外半部便由韩国来填充吧。” “王上,韩国易地之后,就占据了进攻洛邑和郑地几乎所有的关隘和城池。 韩国出兵王畿,完全是一马平川,这难道不值得警惕吗? 您一直以来都想要对韩国动手,只不过是限于没有理由,现在韩国居高临下,兵锋直抵王畿咽喉,这难道是忠臣所为吗?” 再次被强调之后,天子匿终于有点重视了,一看堪舆图,果然如此。 当即愤声道:“韩侯真是狼子野心。 寡人正愁找不到理由来收拾他,这便直接送上门来了。 立刻向韩国下令,要求韩国交出三处险要关隘,否则便是不臣,寡人会亲率大军前往征讨。 天子六军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在列国的面前,是时候让天下人知晓周王室的存在了。” 收了重金的大臣露出了笑容,他自己并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国家让他挑动天子和韩国作战。 但想来,无非就是魏国、赵国或者楚国。 但这本来就不重要,王室打不过楚国和魏国就算了,收拾一个小小的韩国,难道还会输吗? 既能满足天子开疆扩土的心愿,还能给自己捞一笔钱,这么完美的事情自然要做。 王室的悍然出兵震惊了天下列国,就像是一座几百年的雕像突然活过来告诉你,他其实是个活人。 单单从疆域来看,周王室的纸面实力是不弱的,但是维持着最古老分封制的周王室,所能调动的力量是有限的。 反观韩国,经过变法,任命了一大批有能力的官员,韩国国君的权力极大,能够充分调动国内的资源,而且韩国还有强弓劲弩。 昔年魏武卒三万破楚国三十万大军,周王室还不如楚国,至少楚国的兵员是经历过战争的,周王室的兵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 双方在虎牢关之下对峙,这座关隘掌握在韩国的手中,拥有这座雄关,整个郑地都在韩国的俯视之下。 虎牢关下,韩侯望着周王室旗号杂乱的大军,忍不住笑道:“申相,列国之中,旗号如此繁杂的国家,恐怕只有楚国了吧。” 韩相笑道:“自魏国变法开始,即便是秦楚那样的大国,面对魏国都要大败,现在韩国变法基本完成,周王室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呢? 击败了周王室,拿到郑地的平原,再兴修水利,发展生产,韩国就能彻底称雄四方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秦楚两国,否则有洛国在侧,想要侵吞王室的土地还不可能做到呢。” 说着韩国君臣纷纷开怀大笑起来,话语之中根本就没把周天子当回事,因为这些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们实在是太清楚经过变法的国家和未经过变法的国家,军事实力的差别有多大。 但凡是经过变法的国家,基本上都是从整顿军事开始的,都能够做到令出一门,后勤统一调配,完全杜绝了那种贵族出资出钱凑粮草的现象。 周王室的大军是周天子从王畿之中征召封君,然后封君各自带着军队出战,粮草还要自带,实在是太落后了。 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王室的军队人数更多,但面对韩国军队的结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虎牢关下,开战不足一个时辰,调度混乱的王室军就彻底崩溃,呼喊着向四处逃奔而去。 在韩国军队的掩杀之下,满地都是王室军死在韩国强弓劲弩之下的尸体,纷飞的甲胄和插在甲胄之中的箭矢,鲜血顺着箭身流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小血坑。 韩军精锐在猛将的率领之下直接冲着王室军的大纛而去,然后就发生了八百多年来的第一奇事,周天子竟然直接被俘虏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韩侯整个人又是惊喜,又是疑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周天子,杀了肯定是不行的,光天化日之下弑君,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韩相喜声道:“国君,这是大喜啊! 天子在手,难道他还能不为韩国割土吗? 割土之后,便将其放回洛邑之中,继续做天子。” 韩侯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于是驱驰着战车来到有些狼狈的周天子身前,执手泣声道:“王上,您受到了奸臣的蛊惑,前来讨伐臣,最终造成生灵涂炭,死伤无数,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周天子连忙点头道:“韩侯所言正是啊,就是因为奸臣蒙蔽,所以才有了您和寡人今日之战,寡人真是后悔,若是能回到洛邑之中,定然将奸人杀死,送到韩侯您的国中,以彰显寡人的诚意。” 见到周天子态度相当好,韩侯便委婉地提出割土要求,周天子有些不愿意,毕竟韩侯胃口有些大。 韩侯见到周天子不答应,便转而问道:“王上,您的十二旒冠冕有多重呢?想必天下的诸侯都很是好奇,臣有幸见到您,想要试一试十二旒的冠冕,您可以答应臣的要求吗?” 天子悚然一惊,这与昔年熊顿问鼎有何区别呢? ———— 王五年秋,王伐韩,韩侯御之,战于虎牢。 韩师攻之,王师大败。 韩侯曰:冠冕何重? 王曰:冠冕之重,如九鼎耳。 韩侯复不再言。——《史记·周本纪》 选择韩国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他叫啥不好,叫韩,属实是被连累了,哈哈哈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洛国:韩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就你长嘴能叭叭 昭城。 周天子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国之中,洛太子理亲自带着战报前往面见自己的父亲,洛策。 【洛策:(二十七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83;治国:84;御人:82;统率:73;武力:69;军略:72;狡言:81;学术:83;魅力:91。】 宫室之中,清香缭绕,洛策正慵懒的倚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部书简正在读着,时不时还思考着书中的道理。 洛理推门走进,将手中的竹简递给洛策说道:“父亲,王室和韩国在虎牢关下大战,王室战败,天子被韩国俘虏。” 洛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这话,直接将写着战报的书简扔到桌案上,冷声道:“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王室屡战屡败,但还是喜欢依仗武力,真不知道谁给了他们胜利的信心。 韩国这十几年变法兴国,王室能赢才是奇怪。 韩侯没杀天子吧?” 洛理对王室战败的事情同样没什么感觉,笑道:“韩侯还不至于如此不智,只是让王室割土而已。” 洛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书简上,“那没事了,邦周还能维持。 给王畿送一封信过去,让周天子到祖庙之中去向祖宗谢罪,然后以素王的名义斥责他,让王室以后的天子乖乖待在洛邑之中。 现在列国之间顾虑还颇多,所以还给他几分面子,等到列国彻底不在乎王室的时候,若还是如此不智,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周天子只要还能坐在尊位之上就可以。 洛理闻言点点头,有些迟疑道:“父亲,王室传来的消息之中,韩侯在俘虏天子之后,问天子十二旒的冠冕有多重。” “嗯?” 洛策慵懒的身子瞬间坐正,皱眉道:“韩侯怎么会如此不智,昔年楚国问鼎之轻重的下场,他没有看到吗?” 韩侯击败周天子其实不算事,现在可没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规定,从国君到国人,向来都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虽然韩侯在其中使计,但没人知道,在天下人看来,这件事就是周天子咎由自取,韩侯没错。 洛国自然不会去拿这个问责韩侯。 但问冠冕之重,这就脱离了个人恩怨,带有一丝的僭越意味,洛国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唯一让洛策心安的是,韩侯这件事还没有楚国问鼎那么严重。 因为九鼎是承载天命的王者之器,是只有天子才能享有的,而天子的冠冕是可以赐给臣下的,昔年的齐桓公和晋文公都曾经得到戴十二旒冠冕的殊荣。 洛策原地踱了几步,眉头紧紧皱起,“韩侯到底是不是顺嘴说出来的话呢? 难道是要试探洛国对诸侯僭越的态度吗? 韩国以权术变法,韩侯却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奇怪,理儿,到韩国之中走一趟,问问韩侯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侯的举动就像是一个老阴币突然干出了傻白甜的事,这谁能不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但实际上,韩侯真就是春风得意,脑子一热才说出这句话,他说完之后,韩相直接傻了,立刻就想要捂住韩侯的嘴。 韩侯都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尤其是周天子说冠冕和九鼎一样重时,他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翔一样。 上一个这么说的楚国都被揍成什么样了? 从开始布局搞周王室,一直谨小慎微,收买天子重臣,制造出兵理由,最后战场之上,诱敌深入,在虎牢关之下一战而胜,拓地一倍有余,还都是肥沃的土地,结果现在管不住嘴,这不是给列国绝佳的借口吗? 现在的韩国和洛国本来就是邻国,所以洛国的使者很快就来到了韩国之中。 一听到洛国使者来访,韩国君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韩侯沉声道:“洛国肯定是因为问冠之事而来,众卿可有对策。” 洛国使者进入韩国宫中见到韩侯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韩侯,外臣奉国君之命而来。 您说想要戴天子的十二旒冠冕,是想要取代天子做天下的主人吗?” 实际上,除非洛国重新武装,否则并做不了什么。 但是洛国的地位实在是特殊,只要还没有推翻邦周想法的诸侯国,面对洛国都会先天短一截。 韩国敢于直接挑翻周天子,敢于得罪洛国,但却不敢同时得罪周天子和洛国,八百多年来,头这么铁的只有楚国。 韩侯连忙道:“贵使还请回告洛侯,孤绝无此意,孤只是……” 眼见韩侯支支吾吾,主导着整个韩国变法,深谙权术之道的国相立即说道:“贵使,国君一直以来都艳羡齐桓晋文的功业,他们曾经得到天子的赏赐,能够戴十二旒的冠冕,所以国君只是向天子表达志向而已。 还请您正告洛侯,上禀素王,韩国绝对没有取代周天子的意思。” 宫中群臣眼前一亮,纷纷在心中暗自赞叹:“还得是申相,这么快就能琢磨出这一套富有逻辑的说辞。” 洛国使者得到了韩侯的保证,离开了韩国。 但是其他的国家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放过韩国,这么好的机会,不撕两块肉下来,完全不符合这些诸侯国的作风。 尤其是魏国。 魏国当初和韩国换地,是为了联合三晋,减少内耗,能够专心致志对付秦国和楚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国和秦国在黄河两岸来回拉锯战,白白消耗国力,却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 魏国的战略目标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相对于秦国,韩国明显是一个更容易拿捏的对象。 尤其是韩国现在得到了周王室的土地,这就让魏侯更加不满。 魏国。 看到韩国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周王室的土地,再想想魏国这些年拓土的艰难,魏侯不满道:“韩国能够得到周王室的土地,是因为魏国将险要的关隘交换给了韩国。 魏国是希望韩国能够作为藩属,保护王上的安全,却没想到是在王上的身边放了一条野心勃勃的恶狼,王室失去了土地,这是孤的罪过啊。 韩侯俘虏了王上,不按照周礼恭敬地对待王上,却学习楚国问鼎,这是对邦周有不臣之心。 有了错误却不去改正,不是英明的君主所应该做的。 孤要联合诸侯讨伐韩国。” 说是联合诸侯,但实际上楚国正按着吴国打,基本上快要将吴国灭亡了,没时间来找韩国麻烦,秦国还和魏国在黄河两岸争地盘,自然不可能响应魏国的号召,最终和魏国出兵的就是赵国。 三晋之间真就是表面兄弟,当代赵侯是个贪婪成性的人,韩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赵国当然想要分一杯羹,毕竟韩国能拿到那些险要的城池,赵国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的。 但是韩国拒绝了赵国的要求,“韩国的土地虽小,但每一寸都是韩人的鲜血,正如赵国的土地之上处处都是赵人的血汗一般,贵国的要求,孤怎么能够答应呢? 若是韩国想要贵国太行山的领土,难道贵国会答应吗?” 韩国义正词严的拒绝赵国,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合理,你没有出一兵一卒就想要拿走城池和土地,简直就是做梦。 赵侯闻听此事,愤然道:“韩人卑贱,忘记了赵国的恩惠,这是应该被讨伐的,孤决意联合魏国向韩国发兵。” 于是魏国和赵国以韩国不尊敬周天子,有不臣之心为由,联合发兵三十万进攻韩国。 韩侯没想到这两人如此果断和无耻,明明就是觊觎韩国的土地,居然还这样冠冕堂皇,直接怒骂道:“三晋联盟,一百年之间,联盟三次,背叛三次,何等的可笑。 齐国和洛国尚且不认为韩国不敬天子,魏侯和赵侯这两个从未进贡天子的诸侯,竟然还有面目说出韩国不敬天子。 国相还请出战,让魏人和赵人见识见识韩国强弓劲弩的威力。” 没想到韩相直接劝道:“国君,魏人和赵人来势汹汹,韩国刚刚得到新的土地,现在绝对不是两国的对手。 若是强行作战,恐怕社稷宗庙倾覆不远。 不如直接向齐国求援,现在的齐国实力强大,而且一直以来都想要收回淮泗之地,恰好魏国在淮泗还有一块飞地。 您若是答应齐国,愿意以韩国之力襄助齐国拿回淮泗之地,齐国定然愿意襄助韩国,抵挡魏国和赵国的进攻。” 韩侯一听连声道:“就依照申相之言,立刻向齐国求援。” 等到韩国的使者到了齐国之后,齐国立刻答应了韩国的要求,然后就在韩国满怀期待的等待着齐国大军前来的时候,就发现齐国和秦国的军队联合对魏国位于淮泗之地的城池发起了猛攻。 齐国是准备先把淮泗之地收回来,至于不先救韩国的原因,齐国君臣理由很是清晰,“魏韩二国动辄互叛,韩国的话是不能相信的,短时间之内,韩国还是能够抵挡住魏国的。 顺便先让韩国消耗一下魏国的实力,拿下淮泗之后再去救韩国。” 有没有读者能看出来我在铺垫战国时期哪个著名历史情节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卫鞅 现在的洛国公室对齐国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齐洛两国所组成的姬姜联盟保护着邦周走过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 一个稳固的联盟有多么的重要呢? 之前的姬姜联盟,为了互相之间的友谊,甚至能够舍弃到手的短期利益,双方之间的政治信任极高,和现在列国之中动不动就背叛的联盟完全不同。 但是现在的齐国已经和周王朝渐行渐远,因为姜姓吕氏虽然还是国君,影响力也很大,但真正的能影响齐国国策的权力不在公室手中。 姬姜联盟没有破裂,而是直接消失了。 魏国首倡变法,实力迅速地强大起来,往西打败了秦国,往南打败了楚国,然后把全天下的诸侯国都打醒了,原来变法这么重要,随着其他的国家变法,魏国的制度优势渐渐地消失。 但是依仗着魏武卒,魏国还是非常的强横,然后就像是之前削弱楚国一样,齐秦楚三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削弱魏国。 但是之前魏国有三晋联盟,不好动手,现在魏国自己将三晋联盟拆掉,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最兴奋的当属秦国,这些年变法最弱的就是秦国,因为秦国太过偏远,吸引到的人才是最少的,大部分的人才都去了齐国之中,还有到韩国和赵国之中的。 这些年秦国和魏国的战争虽然不像是魏侯卿时期被打的那么惨,但同样不好过,然后秦国痛定思痛,决定一定要进行一场彻底的变法,来改变现在这种局面。 天命紫气垂青的秦国崛起应运之人卫鞅,在洛国学宫之中纵观天下,最终瞧上了秦国这一片白纸一样的土地,正是他纵横驰骋的疆场。 然后卫鞅入秦,为秦伯讲述他的强国大计,从最根本的政治制度开始改变,到农商之别,到军事改制,到秦国最基层庶民的组织形式,一桩桩一件件,昔年魏国变法作为根本,然后加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卫鞅详细地为秦伯讲述着政策的必要性:“国君,诸夏列国之中,唯有洛国一直强盛。 若是洛国公室想要称霸天下,难道会不成功吗?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洛国公室,能够完全的调动整个洛国之中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还能让这些人尽心效死。 洛国公室的做法是不能效仿的。 所以就只能强制征召,这就是编户的重要性,尽心效死同样做不到,所以就要轻罪重罚加军功爵制,逼得秦人不得不效死,否则就真的要死。 虽然过程不同,但是最终达到的效果是相同的。 只要秦国按照这些律法实行,十几年之内就能兴盛。” 先通过一项项制度将秦国的所有庶民都打散成一个个单独的人,然后通过严苛的刑罚来控制他们,尤其是连坐制度,简直是控制人身的不二法门。 秦人生而有罪,必须服役加立下战功才能免罪,再加上军功爵制,将所有的秦人都绑在了战车之上。 卫鞅担心秦伯认为十几年太久,于是又为秦伯分析天下的局势,“国君,魏国强势,难道除了秦国,列国都不感到担忧吗? 若真是如此,昔年韩赵两国就不会袭杀魏侯了。 现在三晋内乱,互相攻伐,韩国实力虽弱,但并不是不堪一击,魏国即使能赢,实力定然受到削弱,尤其是魏武卒这等天下精锐。 一旦损耗过多,短时间之内是训练不出来的,到那时,难道魏国还能有现在的威势吗? 齐国实力强大,一直想要收回淮泗的飞地,定然要和魏国敌对,臣还请您不要因为淮泗的得失而影响与齐国之间的关系。 秦国在淮泗的飞地是为了遏制楚国加上收取赋税和粮食,这些年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利益。 如果能够维护和齐国之间的关系,即便舍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秦国可以用淮泗之地的土地,来引导魏国和齐国之间的战争。 两个强国之间的战争,短时间之内是结束不了的,魏国只要全力投入到与齐国的战争之中,就一定会放松对秦国的压制。 秦国就可以为变法争取宝贵的时间。 等到变法完成,不论魏国和齐国谁输谁赢,魏国实力定然大损,到时候实力大增的秦国就可以直接夺回河西的土地。 然后再谋夺河东的土地,到那时,万夫莫开的函谷关就会不攻自破了。” 秦伯很是兴奋,认为卫鞅是天下奇才,直接任命他为左庶长,实际上的国相,主持秦国的一切变法事宜。 洛国宫室之中,洛策和洛理面上满是严肃的神色,甚至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二人望着手中的竹简,仿佛在看着洪水猛兽一般。 卫鞅为秦国所制定的变法策略,刚刚在秦国之中实施,就已经落到了洛国公室的手中。 实际上洛国一直都在关注着列国变法的事情,这些分布在列国之中的法家,所行所为都是一场场的大型实验。 这些年洛国从各国的变法之中,得到了不少经验,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变法,能让洛国宫室如此严肃。 洛理沉声道:“这些年列国变法,虽然都是推行霸道,但像是齐国的变法,脱胎于管子。 管子本就提倡强国富民,所以齐国的变法对国人的压榨还算是较轻。 魏国变法对人的控制就比较强,但好歹还算是留了一线生机,尤其是随着魏侯卿死去,魏国的刑罚渐渐宽松起来。 秦国这个…… 我真是怀疑,这位左庶长卫鞅,是不是看过先祖明公所著的霸道,太狠了,除了不能肆意的打杀之外,这和昔年的奴隶有什么区别呢? 不能随意的迁徙,强制性的服役,生来就要赎身上的罪,从十几岁到六十岁,这可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啊。” 卫鞅变法最核心的并不是所谓的军功爵制,一个奖赏体系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改变一个国家。 所有变法的根本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增强整个国家的实力,第二是增强国家所能调动的实力。 列国变法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改变国家之间的实力对比,就是因为新的制度,能够让中央从国家之中抽调出更多的力量,从而投入到国家的军备战争中。 而秦国的这个变法,对国家的控制,几乎达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洛理面上有些疑惑,他手中握着另外的书简,那是卫鞅曾经在学宫之中同众人辩论时的话语。 这就是洛国学宫的强大之处,基本上列国之中有名有姓的人,都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求学,对于他们的执政主张,人物性格,都能够从平时的言行之中了解到。 但是卫鞅的变化太大了,“从他之前在学宫之中同众人的辩论来看,在法家之中,他并不是如此重罚之人,相比较其他的法家子弟,他甚至还有一些赞同王道,这是很难得的。” 洛策仔仔细细地看着卫鞅的一言一行,沉声道:“正是因为他既了解王道,又精通霸道,所以才能造就出这样一部律法,他与魏国和韩国的变法都不同,他是真正要将法凌驾于君主之下,万人之上的。” 说着,洛策指着竹简之中的一处说道:“理儿,你看这里。 卫鞅说:‘儒生总是认为洛国八百多年来未曾变化,却依旧昌盛,所以改变现在的制度是没有必要的。 但事实的真相呢? 洛国直接跳过了中间的贵族,将恩泽洒下到国人身上,这和变法所达到的效果没有区别。 所以想要强盛国家,就要学习洛国,能够控制的底层越多,国家就会越强。’ 看到了吧,洛国的王道,卫鞅是非常明白的。 但洛国是不可复制的,所以他选择用霸道的方式去达成同样的目的。” 洛理冷声道:“洛国王道重民之生死,是潜移默化的,最终所有人都会以国为家。 但卫鞅的却是邪路,从贵族到庶民,所有人都会恨他。 尤其是庶民,恐怕恨不得秦国死,若是有朝一日,这些秦人见到洛人所生存的环境,恐怕立刻就会反过来覆灭秦国。 不过天道循环,卫鞅这么激进的改革,一定没有好下场,楚国仅仅是军事变革,就掀起了那么大的波澜,变法之人本来善终就少。 卫鞅几乎变动了整个秦国的制度,等到这一代国君薨逝,卫鞅必死,也算是为他所造的孽还债吧。 他或许是最成功的法家弟子,但诸子圣庙之中不会有他的位置。” 洛理毫不掩饰他对卫鞅的恶感。 ———— 由于吸取了魏国和楚国变法的经验教训,卫鞅在秦国之中所实行的变法是整个战国时期最彻底、最成功的,迅速地增强了秦国的国力,并且将秦国武装成了战争巨兽。 但卫鞅的变法过于极端的使用刑罚的力量,主张轻罪重罚,沉重的剥削和压迫秦人,造成了“民不知国”的现象,最终兴盛秦国的制度,同样埋葬了秦朝。——《战国变法合集》 商鞅,这个人,唉,算了,不说了。 还是说说《商君书》,这玩意不知道是不是商鞅写的,反正用这玩意都该死。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为盟主大佬帝木乡之人加更 洛理手中紧紧的攥着竹简,走出宫室。 和煦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一丝的暖意,他的心头是彻骨的阴寒。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洛宫,当宫门轰然落下,扑面而来的是小民的喧闹之声。 小商贩在路边卖着各类的商品,脸上带着笑。 所有人见面先问候一句“愿素王与您同在”,仿佛有净化心灵的效果一般,如此便和和气气。 小孩子在街上四处跑来跑去,手中则是各种木制的玩具。 这是墨家子弟随手创造出来的,然后在洛国之中风靡。 洛理没有驾车,而是随意在街上走着,在昭城之中,刺杀洛国公室,还不如说宋人能复兴殷商。 洛人当然认出了他,不说他眉心的圣痕,单单是他这张脸,昭城之中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 此起彼伏的呼唤之声,没有行大礼,众人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话语之中满含热情,“愿素王与您同在!” 洛理笑着一一回应,但是攥着秦法竹简的手却几乎要暴起青筋。 “嘭。” 一个玩闹的小孩子撞到了洛理,洛理低头一看,是个非常虎头虎脑的孩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他抬头望着洛理好奇地问道:“太子,您的圣痕真好看,素王真的在天上庇佑我们吗?” 洛理飒然笑着,直接将这个小孩子一把举起,这时孩子的父母来到了这里,是个很强壮黝黑的汉子。 黝黑汉子见到太子举着自己家的孩子,连忙说道:“太子,是草民的错,没有管教好这小子。” 他语气之中倒是没有畏惧,先不说洛国公室从不迁怒,他自己也算是公族子弟,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你是城大夫七世孙?那这小家伙就是当初在襁褓之中的那个婴儿?” 洛理认出了这个黝黑的汉子,之前他代表公室曾经去探望过这个汉子,笑道:“几年不见,这小家伙长的虎头虎脑的,好好教他,族学之中食宿全免,有天赋的话把他送进去。” 黝黑汉子笑着说:“草民只希望他日后能做敢战士,为国君效力。” 敢战士是公室亲卫,是洛国公族子弟的追求,尤其是对于那些渐渐成为平民的公族子弟,这是能够光耀门楣,兴盛祖业的。 洛理将小孩子放下,摸了摸他的头道:“想要做敢战士可不简单,你生于公族之中,这是优势,但还是要看你的努力了。” 洛理看着这些洛人脸上的笑容,他心里的阴寒之感就越深。 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厌恶秦法,就是因为这些洛人,或许用厌恶不合适,应该说是恐惧。 邦周天命落地,洛国公室最差的结局无非就是死社稷而已,公室子弟都是有这个觉悟的。 昔年愍公和议,其中一条原因就是洛人不再参战,从洛国公室的角度来看,洛人为邦周流的血已经够了,天命的终结没有必要再让洛人流血。 洛国公室已经想过了,即便日后洛氏死社稷,也不会带上任何一个洛人,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这是邦周和洛氏的命运。 洛氏将孤军奋战! 而洛人,不需要经历残酷的战争,不需要再流无数的鲜血,就能够顺利成为新的诸夏王朝的子民。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虽然洛国生活的很舒服,但是洛国注定无法长久,能不流血并入他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洛人一定会受到新王朝的重用。 但见到秦法的那一刻,洛理感觉到,似乎哪里出现了错误。 虽然洛氏之中有最霸道的法门,但是这么多年的变法看下来,就算是最为严苛的魏国,实际上还不算是完全失去人性。 但是秦国这加强版的魏国变法,直接把洛理看呆了,竟然真有法家子弟敢将这一套灭绝人性的制度用在人身上! 洛国是温室,外面的国家是风霜刀剑,但洛人不是娇弱的花朵,而是雄壮的参天大树,洛人不会屈服。 一旦温室消失,洛人一定会感到不适,一定会反抗,然后就是流血和牺牲。 这已经不是秦国的问题,洛理是能够看出来的,秦国这一套用来强国是真的有用。 这就是最可怕的,一旦真的确定有效,以后所有的君主都会使用。 昔年先祖将霸道束之高阁时所说的一人独尊,万民为奴,真就要出现在诸夏的土地上了。 只要想到那一副场景,洛理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回到了洛宫之中,他再次推开了门,跪坐在洛策的面前,沉声道:“父亲,若是秦法盛行天下,洛国一定会成为人间炼狱的。 孩子年幼时见不到父亲,等到见到父亲的时候,要么是在战场之上,要么是尸体。 纵然天命如此,但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这想必是素王所期望的。” 洛理所能想到的,洛策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他想的甚至更远,喟然叹道:“理儿。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新王朝的建立都是撕破旧王朝的制度,在旧王朝的骨血灰烬之中诞生的,洛国就是旧王朝,所以毁灭是注定的。 伱和先祖襄公很像,是个真正的仁君,但洛氏不可能真的逆天,我们能在纷乱的世道之中,把自己保护住,还是得益于老祖宗的帮助。 素王老祖废除了殷商的制度,建立了周礼,建立了宗法和分封,建立了井田和世卿世禄,这些在列国之中都渐渐地被革除掉。 列国强盛都是因为法家变法,说明这就是天命所垂青的学派,这就是上天要在诸夏之间建立的新的制度,新的王朝就会在这些贯彻新制度的国家之中诞生。 秦国、魏国,现在变法比较成功的就是这两个国家,后续或许赵国、楚国都能变法成功。 但不论是哪一个国家能得到天下,若是愿意改变这种让他们获得天下的方法,那自然是千好万好,我们也就不需要忧虑。 但新的王朝大概率会产生另外一种思想——‘这种方法管用,那么就不需要改。’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想要毁灭这个制度,就要毁灭贯彻这个制度的王朝。 就像是昔年先祖践奄一样,用酷烈的方式将它毁灭。 然后站在王朝的废墟上,用王朝的骨血,告诉天下人,这一套不行,谁用谁死!” 洛策要做的不仅仅是毁灭使用这套制度的王朝,还要让后世的人色变,以防止这一套制度的死灰复燃。 洛理眼中一亮,不愧是父亲,这么快就找到了摧毁这一套制度的方法,。 但他转念一想,迟疑道:“父亲,夏朝有五百年的天命,殷商有六百年的天命,邦周现在已经八百多年,或许能够有一千年的天命。 不知道下一个王朝的天命又能有多久呢? 至少四百年没什么问题吧? 虽说霸道早亡,但即便是只统治一百年五代人。 诸夏之民定然会成为毫无反抗意识,心中全无仁德的麻木之人。 魏国之中,父子之间都要动辄谈利,夫妻之间无情,皆是利益相合。 秦法比魏法还要严苛,到时定然是天下皆言利,无利之事不做,无利之事不谈。 那又该怎么办呢?” 由于夏商周三个王朝,最少的夏朝也存活了将近五百年,这导致洛理认为新王朝起码能维持四百年。 用这种霸道之术统治一百年都难以想象,若是统治四百年,对人的脾性影响会非常的大。 洛氏最重视的就是人的德行和教化,洛国的法律同样在保护那些有德行的人。 因为洛氏王道始终认为,人才是一切的根源,想要实现梦想之中的大同社会,人的品德是非常重要的。 这就是洛氏对儒道墨三家表现出善意的态度,但是对法家却始终报以一种冷漠的原因,法家的实践确实强,但是“术”虽然重要,“道”才是根本。 洛策摇摇头道:“理儿,你还是没有看懂刑罚之道。 这一套律法,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军功爵,用爵位来抵罪,但打仗的时候还能拿到功劳,两相一抵,忍一忍也就算了。 但打完仗,唯一能得到的赏赐没了,这套律法的唯一生机也就消失了。 根本活不过一百年,能活过五十年都算是多。 不论改不改,法家的坠落是注定的,这一步最好是由洛氏来完成。 ‘践法’会给予洛氏巨大的声望,而且由洛氏主导的‘践法’,能够将法家之中那些求新求变的可取之处留下来,融合到其他的学说之中。 法。 这么庄严肃重的字眼,竟然让这群刑罚之徒使用,真是可惜到了极点。” 洛理嘴中喃喃着“践法”两个字,眼中越来越亮,欣喜道:“父亲,洛氏有洛国学宫,有诸子圣殿,有百家源流,想要主导‘践法’轻而易举。 儿臣明白了,还是要从儒道两家入手,这两家学说包容性最强。” 洛理欣喜的离开了宫中,暖洋洋的阳光落下,再也没有一丝寒意,四肢百脉传来的都是温暖。 晚上还有~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君位让于汝,孤到洛国混吃等死 韩国君臣心知待在平原之上是完全挡不住魏国和赵国大军的,所以一方面在韩国之中布置防线,阻击魏国和赵国,另一方面,干脆利落的带着大批的韩人到了郑地。 韩侯得知齐人和秦人正在进攻魏国淮泗的土地,先是愤怒,随后面露苦涩道:“齐国定然是想要消耗三晋的实力。 但好处就是齐国的确是得罪了魏国,至少齐国还是会站在韩国这一边,亡国之危可以解决。 现在就是要撑住,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直到齐国军队的到来。” 韩侯心中对齐国恨极,但是却毫无办法,魏国不愿意退兵,韩国不可能割土,那双方就只能尽全力去厮杀。 幸好获得了郑地之后,韩国的战略纵深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否则还真担心撑不到齐国来的那一天。 淮泗之上,齐国贵族美滋滋的收割着魏国的城池,“能攻下的就攻下,不能攻下的就切断他出城的道路,把他们困死在城中,告诉城中的将领,先投降的人不杀。” 攻城战最忌讳的就是一上来猛攻,这样反而会让城中的守军众志成城,所谓久守必失,为什么守城的一方,总是会出城来袭营呢? 因为守城方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城中人心的浮动,所谓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一旦长时间被围城,城中就一定会出现想要献城求富贵的人。 齐军本就统治淮泗之地多年,对这里的山川河流走势都非常了解,魏国和齐国出城野战,并没有占上风。 反而因为后勤的问题,加上这里的魏武卒数量并不多,结果被齐人击溃。 齐国在淮泗战场之上节节胜利,大片曾经失去的土地都回到了齐国的手中,齐国贵族纷纷欢呼,“克复桓公霸业。” 春风得意之际却不知道赵魏韩三国都将他恨得牙痒痒,秦国默默地在齐国身边跟着打下手,然后将怒火吸引到齐国的身上。 …… 楚国和吴国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的数百年,双方都曾经差点灭掉了对方,但是最终由于天下的局势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而继续对峙。 但是双方用世仇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在双方的争斗之中,吴国最辉煌的自然是庆忌孙武之时,后来的吴国就没有再出过才能出众的国君,所以一步步衰弱下来。 魏国大败楚国,改变了魏国和楚国、秦国和楚国之间的实力对比,却并没有改变楚国和吴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吴国还是要被楚国压着打,昔年墨翟阻止了吴国进攻楚国,就是因为墨翟让吴国成功的意识到,进攻楚国对吴国没好处,吴国也不可能攻下楚国的城池,只会白白的让吴人送命。 墨家到了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天下第一的显学,不要看法家领袖人物在列国之中变法,呼风唤雨,威风无比。 实际上墨家不逞多让,不但在列国之中势力庞大,在底层民众之中同样拥簇极多,那些贫困到无立锥之地的国人,纷纷加入墨社之中。 虽然墨家分裂,但是各个分出的墨家巨子依旧是权威极大,振臂一呼,万人景从。 从吴国和楚国之间爆发战争以来,一直以来活跃在王畿、洛宫和宋国之中的宋国墨家巨子就率领着墨者前往吴国帮助守城。 姑苏城。 这里依旧是星罗棋布的小湖泊,青翠苍远,大片适宜耕作的土地,密布在都城的周围,吴国的王霸之基就是楚国一直以来所想要占有的。 这里还算是一片繁荣,吴楚之间的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但是一列列带甲的士兵行走在大道上,一辆辆载满了粮食的大船和车辆,不断地从城中走出。 空气之中的一片肃杀,证明着这表面的繁华,只是覆盖在火山口的白雪,随时会毁灭。 吴国宫中,吴国君臣脸上满是灰暗之色,吴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吴国的社稷随时都会倾覆。 墨家的确是守城的专家,种种器械和战术大大延缓了楚国的脚步,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吴国的节节败退。 国力的差距是决定性的,况且这天下之中,不仅仅墨家在玩机关术,公输氏同样在列国之中有传承。 守城工具在更新,攻城的工具同样在不断的更新,战争拼到最后,还是变成了综合国力的比拼。 吴侯是个中年人,脸上并没有先祖庆忌的英武之气,黑眼窝重重地挂在脸上,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非常的差,一看就是连续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终日担惊受怕而造成的。 见到满殿群臣都不说话,吴侯面上惨然颤颤巍巍地问道:“众卿,若是孤向楚侯乞降。 不,楚王,孤承认楚王的王号,去除诸侯之号,以吴君的名义侍奉楚国。 就如同卫君侍奉晋国、魏国,宋君侍奉楚国一般,楚国会放过吴国吗?” 死社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是何其艰难呢?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尤其是这些享受了数百年富贵荣华的贵族,硬骨头实在是不多。 吴国群臣互相之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和楚国暗通款曲。 没受过楚国贿赂的吴相当即出列愤声道:“国君,还请您收起这个想法,吴楚之间乃是世仇,楚国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您。 况且,您难道忘了会稽君旧事吗?” 会稽君。 吴国昔年灭亡越国之后,将越国国君降为会稽君,然后没过几代,会稽君就直接断了传承。 吴相这话就是告诉吴侯,一旦你现在拱手投降,之后楚国肯定会报复伱。 就算现在给你一座城邑,但是之后直接将你废为庶人,甚至直接将你杀死,难道还会有人为你哭诉吗? 吴侯一听,脸上的惨白之色更加严重,“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就坐等楚国的大军攻破姑苏城,吴国七百多年的社稷毁于一旦吗? 现在的吴国没有洛国来救了! 吴相,您也是吴国公族,是先君的子孙,孤把吴国国君的位置让于您。 孤前往洛国之中避难,吴国是姬姓诸侯,以洛国和吴国之间的香火情,洛国定会接纳孤。 昔年武王将王位让于素王,虽然素王未受命,但素王最终还是缔造了邦周八百年的天命,甚至千年的天命。 你我君臣虽然远远不如二王,但是您的能力同样胜过孤,孤将君位让于您,或许吴国还能有一线生机。 您看这样可好?若是愿意,立刻便安排宫人组织即位仪式,孤好早日脱身到洛国去。” 吴国群臣直接被吴侯的这个操作秀傻了,把国家交给公族,自己往洛国之中避难保命,还能这么干? 但是想一想,这非常有操作性啊。 昔年从洛国之中分出去的小宗诸侯,亡国之后,不少都前往洛国之中避难,重新成为洛国公族。 这么一想,吴国群臣瞬间望着吴侯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我们做大臣的想着投降很正常,你个国君竟然也抛弃社稷。 臣等正欲投降,国君竟然想逃? 吴相直接被吴侯的话吓傻了,就算是吴侯真的想要跑,他也不能信啊,谁知道愿意两个字说出口,是不是直接五百刀斧手将他乱刀砍死在大殿之上。 况且,这吴国国君的位置就是一张催命符,谁做谁死,连忙叩首道:“国君,这万万不可啊,君位有德者居之,臣怎么能居于君位呢?” 谁知道吴侯竟然直接从上位走下,语气坚决地说道:“吴相,孤看您是有德行的人,这君位您一定不要推辞。” 在国家社稷即将倾覆的时刻,吴国宫中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吴相眼见吴侯脸色阴沉,心中更是认定这就是吴侯下的套,在生死之间,他突然急中生智,高声道:“国君,臣有挽救吴国社稷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极高,瞬间压下了整个大殿之中的喧哗之声,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吴侯脸上更是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问道:“国相,您快说是什么办法?” 吴相连忙将自己刚刚灵机一闪想到的办法说出:“齐人在淮泗之地能战胜魏人是因为那原来就是齐国的土地,所以齐国熟悉那里的山川地理。 但是魏国南部的土地,曾经是吴国的土地,齐人对那里并不熟悉,但是吴国之中却有堪舆图,若是派遣使者前往齐国,献上堪舆图,齐国就能一战而下淮泗。 楚国定然不会坐视齐国吞下完整的淮泗之地,齐楚之间必有一战。 虽然韩国同样向齐国借兵,但不要紧,只要您愿意奉齐国为主,自降为君,齐国定然先为吴国出兵,韩国只能往后排。” 吴相的意思很简单,齐国的兵力雄厚,还有秦人在旁边帮忙。 只要国君您卖国比韩侯卖的狠,齐国肯定先帮咱们,反正您都准备直接抛弃君位了,那直接将国家卖给齐国好了,还能换个好价钱。 有理有据,吴侯瞬间就被说服了,立刻拉起吴相的手说道:“国相,您真是吴国的栋梁啊,还请您派遣善于言辞的人,为孤前往齐国之中敬告齐公,吴国愿意举国归附。” 大殿之上的群臣目瞪口呆,无论是收没收楚国钱的,都被这君臣搞的说不出话来。 ———— 十五年秋,楚师伐我。 公怯战,曰:降楚,可得君位乎? 相对曰:吴楚世仇,降之,如会稽君之故事。 公叹德行浅薄,欲推位于相,相拒之。 公再让,相再拒之,献策于公,公乃止。——《吴国编史》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韩国:毁灭吧,我累了 生死之前,吴侯和吴相这对君臣爆发出的前所未有的潜力。 吴相亲自出马来到了淮泗之地,向齐国主攻的将军管成林说明吴国愿意献上淮泗之地的堪舆图。 管成林大喜过望,连忙派人护送吴相前往临淄。 齐国经过变法,已经彻底摆脱了昔年贫弱的局面,齐国重新拥有了大批的技击士,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对于吴国国相的到来,尤其是他还带着淮泗之地的堪舆图,齐国君臣很是重视,基本上说话管用的贵族都到齐了。 吴相知道自己来临淄,就是要把吴国卖个好价钱,所以直接用参拜天子的礼数向齐公参拜,恭敬道:“齐公,外臣觐见,愿昊天素王庇佑您。” 这把齐国君臣吓了一跳,齐相吕忌直接问道:“吴相,吴国是侯爵,您是侯国国相,不应该行这样的大礼。 只有天子才能受您的大礼,这不是参拜公爵的礼数,国君不敢承受。” 吴相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从怀中掏出吴国地图,高高举起道:“齐公。 外臣奉国君之命前来,以淮泗之地的堪舆图和吴国土地作为奉献,向您归附。 从此国君便奉您为主,不为诸侯,自黜为君,所以外臣用参拜上国君主的礼数来参拜您。” ??? 齐国君臣直接被吴相的操作整不会了,不是说献上淮泗之地的堪舆图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献上吴国? 吴国的社稷是大风刮来的?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齐公疑惑道:“吴相,这……” 吴相揉了揉眼睛,没哭出来,只能垂首泣声道:“齐公,您知道楚国一向窥视吴国的土地。 现在吴国有倾覆之险,国君日夜悲痛,却想不到能够守住土地的办法。 当今天下强国之中,能对抗楚国的只有秦魏齐三国。 但是秦国是西陲蛮夷,魏国狡诈无信,只有您,姜姓贵胄,实力强横。 这天下之间,难道还有比齐国更有资格统率诸夏的吗?” 齐公闻言连忙摆手道:“吴国与齐国,是数百年的邦交之国,见到吴国有难,难道齐国能够视而不见吗? 土地就不必献上了,这是吴国的社稷,应当留存它。” 吴相一听就急了,不要吴国的土地,这不就是没把吴国的存亡放在心上嘛。 他来到齐国,不仅仅是要得到齐国援吴的承诺,还要排在韩国之前。 因为韩国或许能扛得住魏国三五年,吴国绝对扛不住楚国三年进攻。 等齐国救援完韩国,再救吴国,黄花菜都凉了。 那还不如直接跟着国君流亡洛国,化国为家呢。 “齐公,国君说,吴国的土地是天下之间最美的宝玉,有德行的人才配得到这片肥沃的土地。 国君失德,所以上天要夺走吴国的社稷。 但如果吴国社稷落入楚人的手中,就像是宝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国君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国君数遍诸夏的君主,除却不视事的洛国君主外,再没有比您的德行还要高的人了。 这是上天要将吴国的土地赐予您,身为人间的君主,难道能够违抗上天的旨意吗? 所以国君才让外臣带着吴国地图前来齐国,请您收下。” 齐相吕忌闻言咳嗽一声,低声道:“国君,差不多行了,答应吴国还能拿到淮泗的堪舆图,一举两得。” 齐公抬起袍袖掩住嘴低声道:“韩国那边怎么办?打楚国倒是不惧,但是先答应了韩国,这么搞是不是有点不好。” 吕忌轻声笑道:“支援韩国当然是必要的,毕竟齐国是守信的大国。 但吴国是齐国的属国,吴国的土地相当于齐国的土地,齐人先保卫齐国的土地,再救援外国,这很合理吧? 韩国没那么容易被魏国打败,还能再撑一撑。 唉,只能再苦一苦韩人了,魏人真是可恶啊!” 齐公闻言,眯眼笑了起来。 这当然很合理,合理的韩国估计要骂娘了。 吴相身为吴国公族,之前没拿到楚国的贿赂,现在倒是得到了齐国的奖赏,美滋滋的返回吴国去了。 拿到了堪舆图的齐国军队,瞬间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本来还能依靠对地形的熟悉而周旋的魏国军队开始快速的败退。 韩国,韩侯带着大批迁徙过来的贵族、官僚和国人,迅速控制了郑地,郑地的资源源源不断的被送往前线。 赵魏韩三国之间的战火,暂时还烧不到新郑城之中。 韩国宫廷之中,在宏伟的大殿上,韩国君臣听闻齐国军队的进程,不禁纷纷惊喜道:“齐国真是强横啊。 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数月之后就能率领军队前来支援我们。 看来不需要担心赵魏两国攻入郑地了,只要郑地还能保证完整,之地的国土即便是打烂,还是能接受的。” 韩国君臣畅想着未来,同时热情满满地在重重关卡之外阻击赵魏联军,三晋的军队互相厮杀,无数的鲜血流在这片大地之上。 魏国武卒一马当先,韩国劲弩士同样不遑多让,三晋这片大地,从晋国时代起,士卒的质量就一直都是最顶级的,同天下所有的强军都能一战。 现在内部相互攻杀起来,真是杀了个昏天黑地。 无数的尸体倒在韩国的土地上,韩国有最锋利的武器,但由于厮杀太过激烈,这些锋锐天下难当的武器,甚至都直接卷起了刃。 人的碎肉洒落的满地都是,那些尸体上面还有无数崩碎的刀枪剑戟,甚至就连盔甲都被连续的劈砍和射穿而直接碎裂。 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赵魏两国虽然遭受了不少的损失,但是因为战场在韩国之中,还能从韩国的城池之中掠夺物资来弥补损失。 韩国的不断失血,让赵魏两国非常满意,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赵魏两国都在稳步在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那就是将刚刚有兴盛势头的韩国,彻底拖垮在战争之中。 魏国留在淮泗之地的军队主要就是为了拖住齐国,但是没想到齐国竟然这么快完成了对淮泗魏军的围歼,这完全出乎了魏国君臣的预料。 三晋战场之上的态势瞬间发生了变化,赵魏两国都防备着齐国的入场,韩国则大喜过望,认为反击的时刻到了。 然后。 赵魏韩三国就眼睁睁地看着齐国从淮泗南下,捅了楚国的屁股,吴国奋起反击,和齐国夹击位于大江以北的楚国。 “吴国举国归附齐国,自去诸侯之号,称吴君,奉齐国为主?” 随着齐国对楚国的悍然出兵,齐吴之间的协议同时昭告天下,解开了所有人的疑惑,这样就合理了。 韩国你求援归救援,但是吴国可是齐国的属国,先救属国没毛病。 魏侯在魏国宫廷之上,当着群臣的面,直接嘲笑道:“洛国《滑稽集》中记载着一个故事,宋国之中有一人善养鹿,结果每每被人强夺。 他便以重金请求强壮的邻居来保护鹿,但宋人太过愚蠢,没想到这个邻居同样是想要夺走他的鹿。 最后钱财和鹿全都失去了。 孤本以为只有宋人会目光如此短浅,却没想到韩侯竟然同样能做出这种蠢事。 韩侯向齐国借兵救援韩国,结果齐国抱着和赵魏同样的心思,想要削弱韩国。 这可真是太过滑稽,定要向洛国建议,汇编此事,可惜不是宋人之作,否则定能流传后世。” 魏国群臣互相对视几眼,这件事情确实挺搞笑,但国君你用强盗来比作自己,貌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因为韩国问冠冕轻重,对天子有不臣之心才讨伐韩国的? 但是望着现在正乐呵的国君,群臣纷纷没说话,反正无伤大雅,最多只是史官记一笔而已。 新郑城中,韩侯收到消息,直接气得吐血晕了过去,韩国臣子纷纷怒骂齐国和吴国无耻,然后手忙脚乱的将韩侯唤醒。 韩侯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但是铁一般的事实是做不了假的。 “吴国国君真是狠啊,怪不得齐国会先救援吴国,这是孤答应不了的条件。 齐国恐怕同样想着让韩人的血流尽吧! 孤恨啊,齐国和吴国都该死。” 韩侯话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韩国群臣都相信,若是现在齐公和吴侯站在他的面前,韩侯会立刻扑上去将两人杀死。 韩相深吸一口气道:“国君,齐国起码一年之内到不了了,现在形势危急,若是不愿意割土,韩国就只能血战了。” 割土? 韩国的土地是不能割让的,最重要的就是那几座关隘,一旦割让,整个郑地连缓冲都没有,韩国就会彻底任人宰割。 之前韩国怎么打败王室的,之后赵魏两国就能怎么打败韩国。 韩侯抹抹嘴角的鲜血,他的眼睛通红,但是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沉静,冷声道:“齐国只是想要让韩国为他消耗魏国的实力。 他是不敢真的让魏国吞并韩国的,现在只能血战,才有一线生机。”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燕国惊变 燕国。 这是诸夏最古老的邦国之一,是八百多年前,素王所分封的,燕国现在的都城蓟城,前身是蓟国的都城,同样是八百多年前的古老邦国。 这座城池上的斑斑旧痕,墙角阴暗处滋生的青苔,无一不见证了这浩瀚的历史,靠近去看,城墙之上还有很多小小的坑洞,是钝器和利器击打出的痕迹,这座城池在古老的岁月之中,从戎胡的刀锋之下庇佑着燕人。 在诸夏列国之中,燕国一向都是局外人。 诸夏列国之中几乎所有的大事都和燕国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姬姜联盟,燕国也属于是添头。 八百多年来,燕国最辉煌的就是北击戎胡,拓地千里,但那千里还是齐国直接送给他的。 由于土地不够肥沃,人口稀少,其他列国都已经把周围的蛮夷清剿完毕,开始争霸天下模式,燕国还处于清剿戎胡的版本之中。 当年为了击退戎胡,燕国贵族选择了杀死执意同齐国开战的国君,原因自然不是所谓的邦交友好,而是因为胡人才是心腹大患。 这么多年过去,在渐渐增多的人口和连续的天灾帮助下。 燕国终于暂时扫平了对北境安全造成巨大威胁的山戎、东胡、林胡等北方游牧部落。 燕国终于有精力来放眼诸夏,参与到天下称霸这个棋盘之中。 宫廷之中,当代燕侯年近四十,长相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在攻破东胡之后,燕侯向着整个燕国发出了自己的壮志豪言。 “众卿。 从齐桓公首霸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燕国一直都在为诸夏清剿戎胡,像是野人一样的生活在北境。 看看我们的衣裳,野兽的皮,看看我们的冠冕,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兽骨。 再向南看看那天下的列国吧,齐晋秦楚洛,穿着华美的衣裳,用着天子赏赐的旒冠。 晋国即便是三分,赵魏韩三国依旧是中原强国,这就是一种对燕国赤裸裸的歧视啊。 哪怕是位于大江之南,蛮夷之地的吴国都曾经击破楚国国都,威震诸夏,但是燕国却被忽略了五百年。 众卿,难道燕国能够容忍这种忽视吗? 难道燕国就要永远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境,看着中原诸国你方唱罢我登场吗? 燕国是姬姓贵胄啊!” 这种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燕国群臣自然同声高呼,“不!” 燕侯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如今诸夏列国都因为变法而强盛。 燕国地处偏远,人口又少,想要强盛,同样需要招揽人才变法。 颁布法令,向天下招募有才能的士人,只能能提出强国之策,孤不吝封赏。” 燕侯想要变法,既是想要强盛燕国,又是为了加强君主的权力。 列国之中,齐国的政治体制本就诡异,再加上齐法家又是法家之中的奇葩,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赵魏韩秦楚,用的都是三晋法家的路子,无一例外,君主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是燕侯最想要达到的成果。 但是,不少贵族眼中满是冷意,守旧贵族当然知道变法会深刻的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魏国刚刚变法之时,一切都还在摸索之中,魏国贵族最终被一步步的夺走了权力。 但是现在列国都在变法,虽然列国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殊归同途,世卿世禄的制度在楚国之外的列国之中都废除了。 对于旧贵族来说,这简直就是刨了他们的根,最关键的还是憋屈。 旧贵族是不认可法家君主至上那一套的,千百年来,列国都是贵族治国,结果突然了一群人说国家只需要君主,不需要无能的贵族。 真要是完全为了让底层有才能的人拥有上升通道,那国君的位子为什么不能从底层有才能的之中挑选呢? 为什么国君之位血脉传承就是合理的,卿士之位血脉传承就是阻碍国家兴盛的蛀虫呢? 上天赐命天子,天子再赐命诸侯,诸侯赐命卿大夫,现在诸侯要收回自己的赐命,这就是法家给出的答案。 素王都说天子受命,这的确是没错。 但是诸侯受命于天子,真是脸都不要了,打天子脸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手软。 月黑风高之夜,燕侯在宫廷之中熟睡,梦中幻想着经过变法的燕国迅速强盛起来,燕国的军队南下。 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将他从睡梦之中吵醒,带着愤怒坐起身子,怒吼道:“谁在宫中喧哗?” “嘭!” 寝殿的大门被重重地踹开,然后一具满是鲜血的尸体直接从摔进来,这时燕侯终于听清楚了那些喧哗的声音,刀剑撞击的声音,还有无数的惨叫声。 时隔数十年,燕国臣子再次政变! 燕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浑身瘫软,提不起一丝力气来,牙咯吱咯吱的打着哆嗦,恐惧袭满了他的心头,至于雄心壮志,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 只能不断地喃喃着,“宫中的守卫不至于如此脆弱,怎么会……” 大量的火把在寝殿之外将整座宫殿照的像是白昼一般,政变的主事之人终于来到了燕侯的面前,正是燕国国相! 燕侯见到燕相之后,立刻大声道:“国相,您这是要弑杀孤吗? 难道您就不担心青史之上留下弑君的名声吗?” 燕相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毕竟弑君的罪名真的需要他来背。 他又不敢杀史官,自然心情不好。 于是冷声道:“国君,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刀兵相见,都是因为您要变法而导致的,难道这不是您的错吗?” 燕侯正要说些什么来拖延时间,却没有想到国相深谙废话太多就会出现变故的法则,直接挥挥手,离开了这里。 燕侯瞳孔大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甲士提着滴着血的剑走过来,他想要求救,却直接被两人捅了个透心凉。 最终带着满脸的不甘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个想要变法兴盛的梦,真的成了一场梦,随风消散在充满血腥味道的夜风之中。 大批追随着燕相的旧贵族纷纷欢呼,“国相,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就能杀死国君,立新君之后,再将那些赞同变法的贵族杀死,想必就没人再敢提出变法了。” 恐怖的杀戮,在某种情况之下的确是有效,旧贵族就是妄图通过杀戮,震慑燕国之中那些想要变法的人。 但他们想的太过简单了,变法从来不是想变或者不想变,而是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必须变! 不变就是死,就连洛国都在变。 虽然表面上没有大规模的变法,但那是因为洛国公室,一直以来都及时的了解洛国民间的情况。 八百年之中,一点点的调整国中的政策,以适应新的国情。 洛国的变法持续了八百年,才有现在这种安稳。 燕国守旧贵族妄想通过一场杀戮就阻止变法的脚步,那可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宫外传来,燕相等人一惊,什么情况? 然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贼人妄图弑君,立刻随我杀进宫中,救出国君。” 太子平! 众人纷纷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守旧贵族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但是心中怀着强国之愿的公子平不答应。 太子平一直都在等着这个将旧贵族一网打尽的机会,当他得知旧贵族的异动之时,立刻就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来一手黄雀在后。 弑君大罪! 这足以让太子平将整个旧贵族体系连根拔起,昔年楚国仅仅是箭射君尸,就让新楚侯借此杀掉了那么多的贵族。 这人赃俱获的一场弑君所能带来的利益,让太子平激动的身体都要颤抖起来了。 “父亲,强盛燕国是您的心愿,儿臣一定为您实现,九天之上您一定要庇佑儿臣,庇佑燕国昌盛。” 那些希望能够废除世卿世禄制度,从而获得更多政治权力的新兴贵族都追随着太子平,悍然向燕国的守旧贵族发动了战争。 这是权力的争夺,法家、兵家、纵横家的学子已经在列国之中都夺取了权力,现在轮到燕国了。 燕相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些人似乎是被这位太子平利用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有些局促不安。 太子平带着公室真正的精锐而来,自然不是燕侯等人的私兵所能阻挡,随着大军前压,旧贵族们眼见大势已去,纷纷想着逃走。 太子平冲进寝殿之中,见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揉揉眼,瞬间泪如雨下,扑到燕侯的身上泣声道:“父亲!” 他痛哭数声,声音就变得嘶哑起来,他的臣子同声泣道:“太子,国君被贼人所害,现在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如果您也出现了意外,难道燕国还能有未来吗?” 太子平抹抹眼泪,狠声道:“杀光那些叛逆的恶贼,将他们的血肉扔到荒原之上,任由野兽践踏!” …… 燕国变法的成功,得益于大量的旧贵族在政变之中被杀死,这种在变法之前将反对派杀光的形式,对后世造成了深远影响。 燕国变法之后,齐国之北史无前例的出现了一个强权,这对天下的局势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变化。——《战国变法合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还是得抢王室的土地 燕国正处于血雨腥风之中,新即位的燕侯平是个英主,他深刻地明白,旧贵族和他之间的仇恨是不可改变的,所以下了重手。 但是对于那些本就摇摆不定,愿意归顺的旧贵族,他同样留出一条活路,以防止整个燕国都陷入混乱的内战之中。 燕侯平所挑选的变法时间实在是巧妙,因为现在的诸夏列国都没有时间顾及燕国。 秦国远在西陲,同样在变法图强,齐国和楚国为了强夺吴国的土地大打出手,三晋在内战厮杀,无暇他顾。 随着燕国之内的混乱渐渐平息,燕侯平终于发出了那道,他父亲到死都没能发出的求贤令。 “古时的圣王招纳贤臣之时,都会为贤臣奉上天下的宝物,以表达自己的谦恭。 燕国位于苦寒之地,寻不到那样的宝物,但素王曾经说,黄金是千万年不会变化的,这就像是孤兴盛燕国的心,永远不会变,孤招纳贤才的心,永远不会变。 又有美玉无瑕,这是生来就配给贤人的珍宝,燕国宫室之中的美玉,若不能赠予贤能之人,岂不是晦暗无光吗? 孤将在蓟城之中,以黄金和美玉修筑高台,若是有大贤之人,不论出身,只论才能,孤在黄金台上以美玉相赠,委以国政,拜为相卿。” 求贤令的发布,对列国之中不得志的士人是一剂强心针。 尤其是不论出身,还以黄金铸造高台,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宣传,让全天下的士子都知晓了燕侯平招贤纳士的决心。 …… 韩国在赵魏的进攻之中,损失惨重,最开心的人自然是刚刚被韩侯大败的周天子。 一场虎牢关之战,王室的实力一扫而空,姬匿复兴王室的大梦轰然破碎,这让他怎么能不恨呢? 昔年割给王室的土地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王室又一次的只剩下了洛邑王畿周围的百里土地。 还有位于宋国的一块飞地。 但是这一块土地已经相当于自立了,因为这一块土地面对韩国更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韩国之所以没攻取这块土地,主要是这块土地位于洛国的两块国土之间。 韩国希望能够和洛国之间有缓冲的余地,但是齐国对韩国的背叛让韩国君臣渐渐地放下了这个顾及。 新郑城。 随着韩侯下令全国死战,韩国再次大规模的征发韩人,征召的年龄甚至最低放到了十二岁,最高的六十五岁。 韩侯脸上满是麻木之色,连日传来的伤亡数字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从中看到的结局却完全不同。 就像是每天亏一万,连续亏一周和连续亏一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孤昨日梦中,听到昊天说,上天降罪于周天子,要夺走他在宋地的土地,韩国应该响应上天的旨意。 立刻出兵夺走宋地,想必这样上天就会垂青于韩人。” 大殿之上,韩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对着所有人说出了这段话,他知道这一定会引得轩然大波。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韩国的臣子群起反对,“国君,天子无故讨伐诸侯,诸侯反击是没问题的,但是天子无错,诸侯直接兴兵,这真是要自绝于列国了。 韩国可是姬姓的中原诸侯啊,您这样做,韩国日后难道还能在以王臣的名义率土吗?” 韩侯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的冷声道:“众卿的想法,孤明白。 宋国之中有个人,快要饿死了,他的屋檐上吊着一块腊肉,却不吃。 邻人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吃了,过年的时候就没有肉用来祭祀祖先了。 邻人便说道:若是你现在饿死,祖先不仅仅失去了祭祀的肉,连祭祀的子孙也没有了。 这和现在的韩国是何等的相像啊! 韩国必须得到更多的人口和土地,否则真的会被赵魏两国消耗到鲜血流干的结局。 到那时即便齐国来援,又有什么用处呢? 韩国的人口打光了,韩国的粮食吃尽了,韩国的土地全部都会成为焦土,社稷名存实亡,那不是孤要的。 至于进攻王畿落人口实,反正赵魏两国都已经以韩国不臣的名义来讨伐了,难道结果还会比现在更差吗?” 韩侯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韩国群臣哑口无言,韩相皱了皱眉头,恭声道:“国君,若是不得不征伐王室的土地,不能明抢,至少找个理由。” 面临韩国不可改变的绝境,韩侯作出了最极端的反应,韩国所失去的,都要从王室手中拿回来,谁让现在的王室就是一块谁都能任意揉捏的肥肉呢。 至于这种事情会将周王室的权威和神圣性再次打落,韩侯哪里能顾得上,再说了不就是抢点土地和人口。 一没称王,二没问鼎,这难道还不算是大忠臣吗? 在决定韩国命运的关键时刻,而且还是这种注定要背负骂名的时刻,韩侯决定自己亲自上,只有他抛下一切,这些追随他的贵族们才能跟着他玩命。 很快一支本该调往韩魏战场的军队就在郑宋的交界处聚集完毕,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开战。 身处宋地的王畿卿士,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敢有诸侯直接进攻王畿的土地,直接就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宋地的军队大部分都在虎牢关之下被韩国一战围歼,这些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王畿派来收税的官员。 实际上从王室拿到这块土地开始,一直实行的就是重税,完全没有顾及过这些宋人的死活,现在韩国来攻,宋人根本不想抵抗,韩国竟然势如破竹的拔下了一座座城池。 韩侯虽然出兵前就有信心,但顺利的程度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对着大臣们朗声笑道:“众卿。 周天子对宋地横征暴敛,这才有了我等今日的势如破竹啊,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眷顾吗? 待战争结束,孤应当派遣使者到洛邑之中,当面向天子道谢。 大好河山,有德者居之!” 但是再顺利的战争,又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伴随着韩国君臣的笑声,韩人的生命还是不断地消逝,化为伤亡簿上的一个个数字,被攻破的城池之中,宋人同样需要献上金银财帛才能够留下性命。 韩国来到这里可不是做慈善的,而是要弥补韩国不断失血的状态,不仅仅是金银财帛,还有宋人同样要征召踏上战场。 韩相立刻说道:“国君,十五岁以上的宋人男子整编进行训练,然后他们的家眷全部聚集到城中,只要控制了他们的家眷,就不担心这些宋人不为我们所用。” 韩侯欣然同意,实际上这种方法是列国之中通行的防止逃兵的办法,秦国更是离谱,为了防止秦人逃走,让邻居互相监督,只要有一户人逃走,剩下的全部治罪。 直接将战时军法用到统治庶民身上,这才叫真正的全民皆兵。 周天子正在洛邑之中看着韩国的笑话,韩魏之间的战事他一直在关注,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 这一日姬匿正在王宫之中欣赏歌舞,虽然大片国土被割,但是有富饶的宋地赋税,他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然后他就见到卿士急匆匆的走进王宫大殿,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道:“王上,韩人向宋地发起进攻了。 战报上面说,仅仅三天韩人就攻下了一座城池,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恐怕整个宋地之中王畿的那部分都要沦陷了。” 姬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他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宋地的赋税怎么办? 没了宋地的赋税,王室庞大的开销谁来提供? 姬匿在这里纠结赋税的时候,韩国的悍然兴兵直接在诸夏列国之中炸了锅。 赵魏两国没想到韩国竟然在两国的压力之下作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对韩攻势必须加大,否则韩国拿到宋地之后,抵抗会越来越强。” 三国之间的厮杀陡然升级。 楚王心中生出“吾道不孤”之感,更是直接在郢都大殿之上笑道:“八百年,中原诸侯终于还是撕下了对周天子虚伪的忠诚,走上了楚国一样的道路。” 齐国贵族头皮发麻,没想到齐国甩开韩国,会逼得韩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齐公甚至都想放弃援助韩国了。 但是箭在弦上,魏国是必须遏制的,所以对韩国的支援是不能停下的,这让齐国感觉很难受。 ———— 韩国三年时间对周王室的神圣性和天子权威的打击,比过去三百年加起来还要高,能与之媲美的唯有楚国称王和楚国问鼎,但楚国本就一直以来游离在诸夏的边缘,长时间被诸夏列国当作蛮夷看待。 韩国是第一个将周王室和周天子权威践踏在脚下的中原诸侯,周王朝就像是一辆正在走下坡路的汽车,韩国踩上了一脚油门。 在我国古代向来有为王前驱的说法,作为践王的前驱,韩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列国君主和贵族的思想由此产生了巨大的转变,邦周天命开始被所有人质疑,最终造成了后续的邦周剧变。——《周王朝兴衰史》 我感觉我这几天写的挺开心的,找回了一点刚开书时踌躇满志的状态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项氏:楚国还得看我,楚人以后拜素王 韩国对王室的悍然入侵传到了洛国之中,洛人没什么反应,只有儒生群情激愤,甚至再次喊出了孔子数百年前说过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儒生们不满的理由很奇葩,周天子姬匿在宋国的土地上横征暴敛,天下闻名,虽然宋人是笑话的主要提供者,但他们诸夏之人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在儒生眼中姬匿本就是暴君,诸侯是有资格起来讨伐他的。 但儒生们认为韩国宣战的理由太过敷衍,不足以作为吊民伐罪、诛暴除虐的依凭。 洛策和洛理望着手中传来的消息,相顾无言。 若是之前,二话不说,必然要干死韩国。 但现在,洛理喟然叹道:“父亲,周天子姬匿在宋地横征暴敛,搞得宋地天怒人怨,这么丢人的事情,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洛国都不可能为了王室出兵。 洛人不可能再为王室而流血。 韩国既然出兵找了理由,发言斥责韩侯对天子不敬就行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经过韩国这两次对王室的打击,会让中原诸国彻底放下顾忌。 您知道的,就像是号称坚不可摧的河坝一样,岁月的消磨也只能留下一道微小的裂缝缺口,但裂缝缺口出现的刹那,屹立千年不倒的河坝就会在短短的数年之中轰然倒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相对于感慨叹息的洛理,洛策的神态就更加的平和,洛氏历代家主的思想并不是一脉相承的,有的如襄公,是极为少见的仁君。 洛策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君主,自然是相当的仁慈,但在洛氏的历代家主之中,信奉道家的他,属于对周王室不太上心的那一种。 他对王室的态度就是,希望王室能尽量苟活着,维持着周天子的大旗就完事了。 随手将竹简放下,平静道:“邦周的天命现在只存在于人心之中,这是八百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但实际上,昊天已经不再眷顾邦周,维系邦周的统治根基也基本上损失殆尽。 邦周只能垂目等待毁灭的到来,韩国只不过是撕开了这层虚假的面纱而已。 理儿,洛氏有无穷的底蕴,但是能够用在邦周身上的却越来越少,所以挑选合适的时间点出手,就非常重要。” 洛理有些疑惑的问道:“父亲,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洛策一边教导着洛理,一边讲解道:“在洛氏的历史上,文公使用过一件最低级的天命神器,一杯结冰的酒,就能够将熊顿吓退。 到了宣公的时候,在战前就使用了六月雪来印证邦周天命的存续,因为王室必胜。 等到愍公的时候,却只能在大战已定的情况下,用六月飞霜来勉强收尾,维持一个体面的落幕。 这难道仅仅是神器的强弱不同吗?实际上是天下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现在韩国攻打王室,是因为韩国已经到了社稷倾覆的时候。 就像是快要饿死的人,你却要他遵守道德,这才是不道德的。 这个时候想要让韩国停下,就像凭借单薄的人力却妄图阻止山洪爆发,是痴人说梦。 韩国这件事是阻止不了的,但是韩国所造成的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洛氏是有操作空间的。” 洛理明白了,现在针对韩国的举动是注定失败的,只会平白消耗洛氏的政治威望。 但是之后会出现的政治乱象之中,却存在着可以灵活谈判的空间,那时才是洛氏大展身手的时候。 …… 楚国一直以来都是强国,但是变法之后,这种局面却翻转了过来。 在主要的大国之中,楚国的旧贵族势力之庞大,是其他国家所难以想象的。 当年项氏家主用命博出来的变法机会,确实让楚国短暂的强盛,尤其是军事方面,昔年魏武卒三万破三十万的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随着连续两代王的逝去,楚国的旧贵族势力迅速反扑,要求废除那些变法的内容,面对现实,最终项氏代表王室达成了妥协。 楚国依旧是那个世卿世禄、贵族当政、封君遍布的国家,军事制度的少数变更不能改变国家的底色,随着这些年的碰撞,大而不强的标签渐渐地安到了楚国的身上。 齐国现在真的很强! 不论是打魏国,还是现在打楚国,那真叫一个势如破竹。 随着再次将楚国击退,一路衔尾追杀,现在齐国之中的第一大将管成林感慨道:“天下诸国之中,难道还有比齐国更强盛的吗? 天下的强兵之中,难道还有超过技击士的吗? 克复桓公大业,齐国喊了数百年,终于能够实现了。” 楚国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单独面对一个中原国家的时候失败,这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整个楚国的贵族说不出话来。 郢都之中,楚王的脸色很是难看,前线不断地传来失败,随之而来的是楚国朝堂之上的甩锅。 愤怒的楚王大声怒吼道:“大军节节败退,难道就没有人有责任吗? 吴国虚弱不堪,大军面对的只有齐国,过去楚国同整个中原开战都不曾畏惧,现在仅仅是面对齐国,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无能吗?” 项氏家主跪坐在大殿之中闭目养神,现在的项氏就是吉祥物,基本上军政大权都在楚国公族的手中。 屈氏家主屈云担任令尹,自然是要出声的,当即对楚王说道:“王上,大军都是公室和各个贵族的精锐之兵,大战之前,各家踊跃的出钱出粮。 现在却连续失利,自然是因为昌盛君无能,臣请王上按照楚国传统杀掉他,震慑那些前线的将领,再从国中派遣大将前往,想必定能战胜齐国。” 作战失利,身为统兵大将,自然是不能逃脱罪责,但是楚国的朝堂之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因为昌盛君是楚王的亲弟弟,屈云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将罪责都归于昌盛君的头上。 堪称胆大包天。 昌盛君是楚王臂膀之一,屈云自然知道楚王不可能处置昌盛君。 但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就连统兵大将你都不处置,难道还能处置下面听令行事的人吗? 楚王简直要气炸了,狠狠的盯着屈云,却说不出话来。 昔年他登上王位同样借助了屈氏的力量,现在想要甩开屈氏这些旧贵族的力量,实在是太难了。 楚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大殿,楚臣纷纷离开,再次将楚王的意图打回去,让这些旧贵族颇为得意。 这就是现在的楚国,不断地内耗和内斗,腐朽的贵族阶层把持着一切,醉生梦死。 秦国和楚国这对创造了“秦楚之好”的盟友分别走到了两个极端上面。 项氏家主项系在傍晚之时走进了王宫之中,楚王连忙迎上来,拉着项系的手叹息道:“项卿,您终于来了,满朝公卿,只有您才是擎天之柱啊。 可惜您没有什么权力,否则楚国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项系的表情同样微微叹息,但他知道现在的楚国是难以改变的,只能顺势说道:“王上,臣明白您的意思。 但大势是改变不了的,您还是要面对现实,先将和齐国的战事处理掉。 为今之计,臣的建议是示敌以弱,齐国气势正盛,我军的确不是对手,现在这样硬拼下去,后果难以预料。 齐国出现在吴楚的战场之上是偶然的情况,是吴国君臣太过无耻,为了活命竟然直接献国的意外结局。 齐国本来并不想参与到这里,若是我军假意败退,放弃吞并吴国,齐国定然迫不及待地回军中原。 现在魏国独霸中原,削弱魏国才是齐国的真正目的,赵魏韩的战场才是齐国真正想要参与的。 不论齐韩和赵魏之间胜负如何,楚国都能再次积蓄力量。 而且燕国在变法,等到燕国变法完毕,只能南下攻齐,那时才是楚国的机会。 若是能够联络赵魏燕攻齐,难道会不胜利吗? 若是齐国实力衰弱,即便现在吴国献土又如何呢? 难道还能保住淮泗以南的土地吗?” 项系详细地为楚王讲解着现在地局势,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个战略不仅仅能够解决楚国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还能够指导楚国未来至少二十年的局势。 楚王越听,眼中的光就越盛,握着项系的手不松开,想着朝堂之上的大臣,叹息道:“项卿,您真是大才啊,真不愧是项氏之人,若楚国的令尹是您,难道楚国会不兴盛吗? 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失败呢?” 项系趁机说出了自己思虑良久的一件事:“王上,现在东部诸国混战,只有秦国在西陲之地变法图强,日后定然是心腹大患。 现在列国都信奉昊天素王,楚国有至高神太一,这是不能改变的。 但您的身体之中同样流着素王的血,臣建议在楚国之中大肆建造素王神像。 这样秦国就成了诸国之中的异类,日后甚至能够以此来讨伐秦国。” 楚王欣然答应。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齐和大魏都天下无敌 淮水之上,处处伏尸,两岸的土地上,鲜红的血到处都是。 这里是齐楚两国之间的主战场,最是惨烈。 一阵阵激烈的刀枪剑戟膨胀的声音响起,然后是箭矢划破天空的声音,金属和人的血肉接触,发出的噗哧噗哧的声音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将死之人的哀嚎,战场之上或许直接被杀死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人断手断脚,鲜血不间断的流着,难以逃脱死亡的结局,却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昌盛君脸色很是难看,他将前线的情况汇报给了郢都,但是前线的战争却不可能停下。 现在列国之间同样不可能挂上免战牌就不再进攻,战场之上哪里还有什么礼仪呢? 齐国和楚国再次经历了一场厮杀,无论昌盛君怎样指挥调度,结果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楚国依旧是大败亏输。 楚国贵族的私兵在互相拖后腿,友军受敌,不动如山。 所有贵族都希望自己军队的伤亡能够少一点,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不敢拼命,造成的结局就是所有人的伤亡都不少。 遭遇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改正错误,而是变本加厉的出工不出力,变本加厉的保护自己的军队。 甚至还有不少人心中想着——只要自己的损失能够比其他人少,那么国中的权力就不会被侵蚀。 在这种情况之下,楚国军队的士气完全提振不起来,士卒们没有战斗意志,踏上战场就是一触即溃。 “可恨!” 再一次的见到楚国军队败退,昌盛君狠狠地骂道。 那些溃败的楚军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扔下,为了逃跑,身上的盔甲同样便跑便解开扔在地上。 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触地的声音,数不尽的兵器盔甲都被溃逃的楚军扔下。 楚国士卒四散而逃,甚至纷纷跳进河中。 然后被追杀的齐国军队直接杀死在河中,堆积起来的尸体甚至将河流都直接堵塞了。 上游而来的水被人墙堵住,流向下游的则是那些士卒身上汹涌而出的鲜血! 这样惨烈的场面,即便是昌盛君这种常年统兵的人心中同样难受。 直到郢都撤退的命令传来,昌盛君心中既是愤怒,同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场战争实在是打不下去了。 楚国的贵族们同样是欢呼雀跃,胜利的战争才能收割战利品,失败的战争则是财富的湮灭,哪个贵族愿意让自己的财富缩水呢? 昌盛君迅速的开始用那些还保持着阵型的精锐士卒来收拢那些溃散的士卒,等到清点伤亡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提剑把那些拖后腿的贵族都给砍了。 但这件事就连他的兄长都不敢做,更不要说是他。 只能按捺下躁动的心,阴沉着一张脸带着整队完毕的楚军离开了这片伤亡无数的土地。 最终只放下一句狠话,消散在风中,“吴国,楚人会回来,这片土地终究会属于楚人。” 楚国的退兵让齐将管成林有些诧异,赌徒心理是无处不在的。 楚国那么大的损失,竟然能干脆利落离开战场吗? 他向着左右问道:“楚国虽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并没有失去还手之力。 不想着杀回来,竟然就这般直接退去了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想要等我军前往追击之时,然后伏击。 这南方水道纵横,齐国大军的确是不擅长追击之战。” 管成林的家臣便说道:“家主,我军本就是援助吴国而来,并不是要与楚国决一生死。 既然楚国已经退走,便在这里等候几日,看看楚国到底是不是真的返回国中。 若是楚国不想再同我军作战,便直接上禀国君即可。” 吴国君臣见到楚国退去,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这土地献的对啊,这不就把性命保下来了。 虽然吴国的社稷没了,但是吴国的宗庙还在,至少祖先的祭祀没问题。 况且吴国虽然向齐国献土,但是以齐国的体制,之前的吴侯,现在的吴君,依旧能够得到大片的封地赋税。 楚国战场之上认输退场,齐国君臣在临淄城中大声欢笑。 齐公朗声笑道:“从厉王时起,楚国就是诸夏强国之一。 八百多年来,四千里的国土,列国之中位列第一,还有百万的能征善战之士,却败在我齐国的手中。 众卿,从先祖桓公霸业到现在多少年了?” 群臣纷纷笑道:“国君,五百年了!” 齐公又是兴奋,又是感慨地说道:“是啊,五百年了。 孤身上这公爵的爵位还是五百年前,管子辅佐先祖桓公称霸天下得来的。 当时就是联合着中原诸侯,在鄢陵之地击败了楚国。 现在齐国独自就击败楚国,这样的威势,即便是先祖桓公霸业之时也未曾有吧?” 齐相吕忌同样笑道:“国君,八百年的齐国,未曾有如此兴盛的时刻,应当到宗庙之中祭祀先祖,将这等荣耀的时刻上禀祖宗。 若是之后再在中原击败魏国,齐国真就是天下第一了。 现在应该立刻给管卿下令,不要再和楚国纠缠,带兵回到中原休整一段时间。 然后援助韩国,让魏国君臣知晓,谁才是中原第一强国!” 刚刚和楚国血战完自然不可能直接再次投入战场,士卒是受不了的。 尤其是长时间的没有回到家乡,齐国的变法又不像是秦国那种,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宽松的。 韩国,新郑。 韩国君臣接到齐楚之战的结果时,都愣住了,“齐国竟然如此迅速的击败了楚国,真是难以置信。” 虽然对齐国击败楚国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么迅速还是出乎了韩国君臣的预料。 若是早知道齐国这么强,韩国或许就不会那么急躁的去攻打王室的土地了。 赵魏两国同样没想到齐国会胜利的这么快,尤其是现在打韩国都碰了一头包,这让他们有些不安。 韩国拿下了宋地之后,再次回了一波血,有了继续和赵魏两国血拼的本钱。 韩国君臣颇有一种,流干最后一个宋人的血之前,决不投降的架势,这让赵魏两国感到很是头疼。 赵侯面上带着忧虑之色对魏侯道:“齐国击败了楚国,从双方的战争之中能看出,齐国的确是天下强军。 现在他的军队回师中原,一旦休整完毕,就一定会西向而来。 魏侯,这是能和魏国争锋的强国,孤很是为您和魏国感到忧虑啊。” 魏侯被激,愤然道:“赵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昔年魏武卒三万大破楚国三十万,这样的楚国难道也值得重视吗? 齐国即便是战胜了楚国,难道有什么价值吗? 就像是地上的蚂蚁,即便是一个婴儿一脚踩过去,同样能够踩死,难道这个婴儿就能战胜成年人吗?” 魏侯将楚国比作蚂蚁,将齐国比作婴儿,可以说是相当的狂妄了。 赵侯却拍掌喝彩道:“魏侯真是雄霸之姿,想来齐国定然不是魏国对手,孤与赵国便追随着您和魏国,定能迎来胜利。” 当齐国军队休整完毕踏上这一片战场,齐国和魏国就知道双方都小瞧了对方。 双方的精锐都是百战精兵,都是用大量金钱浇灌出来的战士。 短短数十日的接战,双方就同时确定了一件事。 “这会是一场长时间的对峙战争,短时间之内根本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直到其中的一方出现了战略或者战术上的重大失误,这场战争才会结束。” 对于这种长时间、大规模的对峙,诸夏列国可真是太有经验了,之前的联盟作战基本上都是这种。 齐国和楚国的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一年多,齐国和魏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人知道会持续多久,但双方都开始按照五年时间开始准备。 一道道防御性的工事在关键性的城墙之外开始布置,还有那些兵家必争的城池,运粮的通道、存放粮草的地点,双方开始大量的派遣细作探查消息。 在对峙之中,双方还不断地试探着,大量的小规模会战和一些关键节点的争夺,血腥的杀戮没有一刻停止。 这是一场两国之间综合实力的比拼,不仅仅要拼粮草,还要拼士卒的精锐程度,将帅的指挥能力,甚至还要拼运气,天时地利,全方位的竞争。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中,时间匆匆的溜走,春去秋来,寒冬凛凛,手握着最肥沃平原的齐国渐渐占据了上风。 齐国本就是膏腴之地,又有吴国平原产出的粮食,郑地和宋地都是产粮大地。 魏国的土地还算是肥沃,但是赵国之中,山地较多,在这种对峙之中完全没法给魏国提供帮助。 赵魏两国敏锐的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开始寻求主动出击,希望能够找到破局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赵魏两国就完全没有机会,因为这是一场发生在韩国土地之中的战争,赵魏两国是随时可以退回到国中的。 赵魏两国认为,即便拼消耗拼不过,但是魏国和赵国的强兵依旧拥有着决定性的实力。 魏武卒天下无敌!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章:秦国背刺,齐魏终结 从函谷关到东海之滨,五千里的广袤疆域之上,赵魏韩齐四国对峙了数年,双方都感觉到决战的时刻似乎就要到来了。 这可能是数十年来诸夏大地之上,质量最高的一场大战,魏国是老牌的中原霸主,变法的成果还在支撑着魏国。 齐国则是变法革新的新贵,拿下淮泗,击败楚国,吞并吴国的东方霸主。 韩赵都有强兵劲卒,实力不可小觑。 秦楚燕这边疆三国同样在关注着这一场战争,秦国之前和齐国一同围攻魏国在淮泗的土地,但在齐国转道向南之后,却和魏国在河西签署了和议。 双方约定互不侵犯,秦伯还和魏侯歃血为盟,保证绝不参与魏国和齐国之间的战争,秦国现在国中凋敝,只希望魏国能放过秦国,让秦国休养生息。 魏国昔年因为大量贤才的投奔而兴盛,但这些人才成为新的贵族之后,同样开始排挤那些新进入魏国贵族官僚队伍的士人。 许多在魏国之中郁郁不得志的士子都前往秦国为官。 卫鞅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执掌秦国国政的左庶长,还有落魄贵族一跃执掌秦国军事大权,这都是极好的榜样。 尤其是当前列国,伐交频频,所有的国家都是朝盟夕叛,不要看现在魏齐两国打生打死,一旦有利可图,立刻便能重归于好。 擅长言辞之辩的纵横家更是列国君主的座上宾,这些人对人心的洞察深入到了极致,总能切中君主心中的痛点,列国之间的盟约几乎都由纵横家一言而决。 八百里秦川,无数秦人被组织起来修建水利,尤其是在秦墨的技术支撑之下,愈发兴盛。 秦国极爱修建水利,不仅仅是因为水利能够促进粮食的生产,还是因为水利能够控制人口。 官府只要控制源头,何时开闸,何时断水,为谁浇地,灌溉交钱,这都是收税的上等法门,比起上门逼税的法子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咸阳宫中,秦国的高层团团围在一起,商议着秦国的大事,秦伯、执掌秦军大权的公子胜、魏人梁息,左庶长卫鞅,还有执掌列国外交之事的楚人申城,还有从列国而来的一些有贤才的智能之士。 面对着众人,秦伯掷地有声的开怀大笑道:“秦国历代先君矢志不渝的便是东出大计。 昔年诸夏大战因为魏侯卿背叛而功败垂成,先君郁恨而终。 现在孤有列位大才辅佐,秦国兵精粮足,中原连番大战,定然虚弱不堪,历代先君的大愿,看来是要实现了。” 或许这也是地缘带来的优势之一,楚国八百多年矢志不渝的就是北上,秦国想的就是东出,他们的战略永远不会改变。 不像是晋国和魏国,四面八方都能够扩张,于是战略的定性就很差,实力强大的时候没有拿到足够的优势,等到实力衰退的时候,就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围攻。 “齐国与魏国之间的大战就快要分出胜负,若是魏国战胜,秦国一可以继续深耕巴蜀,充实粮仓,压迫楚国。 二同样可以借着魏国与齐国大战之后的疲敝,迅速占领河西,然后围绕着黄河建立防线,联韩结齐,共抗强魏。 但臣观之,魏国武卒战力已不若昔年之强盛,魏国国中政治昏暗,梁息这样的大才却不能身居高位,还是齐国胜算更大。 若是魏国大败,我秦军便直接攻占河西之地,压迫河东,筹谋函谷。 若是能以函谷关和黄河作为天险屏障,再沿着边缘北上高原,与飞地相勾连,就能南向压迫魏国。 自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纵然是赵魏韩三国联合来攻,秦国亦可以退守函谷关。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齐国,齐国本就声望卓著,若是击败了魏国,韩国定然俯首,再加上吴国,东方最肥沃的土地几乎就全部落在了齐国的手中。” 秦国现在和齐国还算是一同削弱魏国的盟友关系,但是秦国的战略眼光很是长远,齐国还在打生打死,他已经开始考虑搞齐国了。 卫鞅沉吟道:“国君,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洛国对齐国的这一次兴起,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齐国对周天子又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难道还是要扶保周王室吗? 若是齐国依旧尊奉周天子的话,洛国就一定会在暗中给予齐国帮助。 金银粮帛、刀枪剑戟,这些洛国暂时用不上,但是却足以盛国。 周王室的存在,对秦国不是好事。” 洛国! 秦伯心中一沉,随着周王室的声势江河日下,各国君主心中纷纷生出了取而代之的想法,现在想要问鼎的已经不仅仅是楚国一家。 但是限于传统的强大力量,还没有谁敢直接提出来,这就是韩国悍然攻击王室引起巨大轰动的原因。 洛国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承天受命的阻碍,在所有人的眼中,打落邦周的天命,洛国是一定会拼命的! 洛国现在没太大反应,一是因为力量的衰弱,二是因为周王室毕竟还在洛邑城中。 素王毕竟还是列国的主祭,现在列国君主虽然屡有僭越,但即便是楚王也从未说过自己是承天受命的天子。 卫鞅见众人沉思便说道:“若是齐国战胜,便要为齐国上尊号,并且胁迫赵魏韩等国一同为齐国上尊号,彻底撕裂洛国和齐国之间的关系。 这就像是上高楼一般,要一阶一阶的向上走,若是想要一步登天,只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况且齐国从公室到卿士,整日幻想着恢复桓公霸业。 昔年齐桓公都已经得方伯之位,加赐九锡,位列公爵了,齐国君臣难道会不想要更进一步吗?” !!! 所有人都不禁为卫鞅的话而震惊,就连秦伯都没想到卫鞅会提出这么激进的想法,但转念一想,这想法又不用在自己的身上,真是妙极了。 于是欣然说道:“卫相真是能辅佐圣王的大才啊,有您在,秦国难道会不兴盛吗?” 于是群臣便开始围绕着河西之地的争夺开始布置,一旦魏国和齐国开始大规模接战,立刻就进攻河西。 至于之前签署的和议和盟约? 当年魏国佬背刺老秦人的时候,可没提什么和议和盟约,这就叫报应不爽。 韩国的国土上,无数的军队在调动。 魏国和齐国之间的决战,基本上凑齐了几个要素,魏国粮草匮乏,急于打一场大会战,并且对齐国粮道的压迫愈发的重。 实际上一场战争打个几年,尤其是双方君臣还不算是昏庸的阶段,想要留下什么秘密是极难的。 双方基本上都是明牌在打,就看谁更能扛,就看谁能在关键的决策上坚持到最后。 魏国之所以敢在粮草匮乏的情况之下和齐国决战,是因为魏国知道,齐国国中或许还有粮草,但是齐国的大营之中是没有的! 换句话说,齐国现在大概率比魏国更缺粮。 因为魏国截获了齐国粮草到达的准确时间,在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之后,成功的将足以供给十万精锐吃一个月的粮草烧了个一干二净。 齐国即便是还能从齐国之中调集粮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更不要说韩国,现在的韩国到处都是饿殍和尸骨,连年的大战发生在韩国的国土之中,哪里还能产出那么多的粮食。 之后的战况更是印证了魏国的猜测,在一场三四万人的遭遇战之中,齐国仅仅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败退而走,这让魏将喜形于色,“齐国军队脸上明显有饥色,他们的确是断粮了。” 齐将管成林和齐相吕忌脸上却异常的沉稳,齐国的富裕,魏国又哪里懂呢? 供给十万精锐的粮草都可以用来作为诱饵,这就是齐国的底气,齐国真正的军队依旧是粮草充足,士气旺盛。 管成林在地图册上指指点点道:“国相,这里、这里都是我军和魏军交战并且失败的地点。 一开始魏人还比较谨慎,但是随着连续两三场遭遇战的胜利,我军的不断溃逃,魏人的警惕心开始降低了。 现在我军缺粮的消息,魏人已经深信不疑,现在就是将魏人引入埋伏圈之中。 一旦陷入埋伏之中,就和正面作战完全不同了,即便是魏武卒这样的天下强军,也只是强壮一点的猪狗,依旧是能肆意宰杀的对象。” 吕忌仔细的望着地图上的埋伏点,满意的点了点头,“管卿是管子之后,此战若是能重创魏武卒,国君定然要为您再次封土。 为齐国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勋,想必九天之上的管子,也会为您感到自豪吧。” 战争之中烧自家的粮草,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谋划,若是魏人不中计才怪。 当魏人在追杀行军的途中陷入埋伏点之后,无数的齐人出现,让魏人瞬间惊慌失措,管成林大吼道:“杀!” 齐军几乎将国中所有的弓弩等全部带来,箭矢宛如雨点一般的落下,一辆辆战车和滚石彻底将魏军封闭。 唯有一条小小的山道留给魏人突围,这是为了消解魏军的意志,随着箭雨落下,以高打低,魏人的还手显得太过绵软无力,况且四面皆是敌人,指挥系统哪里还能运转。 尤其是天色渐渐黑下来,这些普遍夜盲的士卒更是惶恐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存活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和武器的挥舞响彻了不知道多久,这种根本不知道何时就会死的恐惧让所有都冲着唯一的生路狂奔而去。 然后就是无数人拥挤和踩踏,这种方式死去的人数量难以想象,远远超过了齐国军队所杀死的数量。 晨光拂晓,天光乍破。 山间到处都是尸体,无数魏军残缺的旗帜,凌乱的箭矢许多都射在了地上,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射到了魏军的身上,完整的尸体并不多,很多尸体形状是完整的,但是一部分却直接变成了肉泥,这是被乱军踩踏之后的结果。 大多数死去的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一些明显身高体壮的士卒穿着厚厚的青铜甲,这些是战场之上强悍无比的魏武卒,但却被裹挟着死在了这里。 青铜甲为他们提供了一些保护,至少在箭矢之下活了下来,但一旦被挤倒,那么繁重的甲胄反而会成为负担,一路看来很多魏武卒都是直接倒在地上被践踏而死。 在魏军的大纛旁边,齐人见到了魏军的主将和魏国公子的尸身,这两人是见到大势已去,悲愤自杀的。 管成林和吕忌两人望着绵延整片山谷的尸体,却畅快的大声笑道:“齐国霸业成矣!” ———— 齐国与魏国争夺中原霸主的战争大获全胜,这是继鄢陵之战后,齐国又一次称霸诸夏,赵魏两国被迫对齐国俯首称臣,韩吴两国更是俯首,秦国同样对齐国献上了无数的溢美之词,志得意满的齐国由此陷入了沉重的战略误判。——《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一章:洛国骚操作,天王与诸侯王 秦国撕毁盟约悍然攻入了河西之地,给本就遭受重创的魏国来了狠狠的一击。 魏国在韩国战场上全军覆灭才过去没多久,正处于惊慌失措状态的魏国应对秦国的进攻,再次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被斩首近万之后,仓皇逃出了河西之地。 实际上秦国心里同样发虚,齐国战胜了魏国,这是预料之中,但是这样的大胜却是出乎意料的。 魏国竟然陷入了埋伏之中,然后葬送了大军,齐国受到的损失远远比秦国预估的要小,这就让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秦国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把魏国打死,若是真的把魏国彻底打倒,那之后谁来扛着鼎盛的齐国呢? 齐国一路追着赵魏的军队逃窜,韩国欣喜若狂的收回了之前的失地,赵国一方面向着国中撤退,想要依靠山川险阻来阻挡齐国的脚步,一方面赶紧派人向齐国求和。 魏国更不用说,身为战败国想要全身而退那是做梦,同样和赵国一起向齐国求和,愿意将魏国在东方剩下的城池全部交给齐国,还有和韩国比邻的一些城池同样愿意割让给齐国。 楚国本来还想着等齐国衰弱之后占便宜,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赶紧守好自己的疆域。 正在变法的燕国更是连忙派出了使臣向齐国祝贺,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基本上全部湮灭了。 现在的齐国实在是太猛了,尤其是气势正足的时候,天下莫能与之争。 一时之间,秦赵魏韩燕楚六国使臣纷纷向着临淄而来,临淄城本就是天下繁华之地,这么多的使臣来到之后,更是喧闹起来。 列国使臣争先恐后地向齐国国君奉上贡品,唯恐让齐公觉得对他不敬,这是以属国臣下自居了。 虽然这只是一种表达谦恭的行为,却实实在在的明确了齐国的地位。 齐国君臣望着六国奉上的贡品,其中赵魏韩三国还分别都有土地奉上,这样的场面,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齐国宫中,无数的甲士挺拔的站立着,威风凛凛,刀枪剑戟在阳光之下却闪过森寒的冷光。 一列列的宫娥穿行而过,从高高的台阶两侧捧着一个个诸侯带来的贡品,来到大殿之中。 大殿中列国的使者都已经前来,而且都是身份高贵之人,要么是一国公子,要么是国相执政。 殿中甚是喧闹,秦国公子胜最后一个献上贡品,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面前,直接躬身说道:“齐公。 昔年您的先祖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最终天子赐予您的先祖公爵的爵位,加封方伯,还赐下了九锡。 现在您的功业甚至超过了您的先祖,齐国的疆域从南到北有三千里,齐国的人口冠绝诸国。 外臣来到临淄城中,走在街上甚至感觉到了拥挤,天下的诸侯都敬仰您。 吴国愿意将土地奉献给您。 秦楚燕韩赵魏,这六个最强大的诸侯国,都愿意做您的盟友。 这都是因为您的德行已经得到了天下所有人的承认啊。 数遍诸夏列国,外臣实在是找不到比您的德行还要高的人了。 如果有谁认为自己的德行能够和齐公媲美,还请站出来。 外臣将以手中利剑,为齐公试一试你的德行,是否能媲美齐公的一丝毫毛呢。” 这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将齐公夸得有些飘飘然,吕忌用力拉了他一把,齐公这才谦虚的说道:“公子。 您实在是太过赞誉了,孤所做的,不过是尊奉了上天的旨意。 为诸夏列国做出一些微小的贡献而已,实在是当不起您这样的赞誉啊。 诸夏列国之间,有德行和才能的贤人何其之多呢? 孤实在是不敢自傲。” 公子胜脸上浮现出倾佩的笑容,正要继续称赞,从而引出称王的事件。 却没想到韩相直接打断了他,走上前来朗声道:“齐公。 公子胜说的没错,您的德行可鉴日月。 外臣来齐国之前,国君对外臣说道:‘韩国是因为齐公的恩惠才能够存活下来的,如果不能尊崇的对待齐公,难道能够让天下人信服吗? 孤不愿意做那样的忘恩负义的君主。’ 国君愿意以姬姓诸侯之尊,向您称臣。” 一个诸侯给另外一个诸侯称臣? 众人立刻将视线落到了洛理身上,却见到他微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齐相吕忌立刻说道:“韩相,韩侯的好意,国君知晓,但诸侯是王臣,怎么能够向另外一个诸侯称臣呢?” 卫国、吴国、宋国这种称臣,都是直接爵位降为君的,诸侯尊位都没了。 没想到韩相竟然直接大声笑道:“王者,有德者居之,国君感慕于齐公的德行,愿意以姬姓之裔,请您称王!” “轰!” 宛如陨石砸到地面,瞬间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有的人是惊骇莫名,还有的人是单纯的没想到。 雾草! 魏相目瞪口呆,他同样是想要请齐公称王的,就连原因都和韩国一模一样,魏侯不愿意像吴侯一样去掉诸侯的尊号。 那就只能给齐公升格到王了,这样作为诸侯给王称臣,就非常合理。 魏侯和韩侯两个人真是大聪明,还都是姬姓的诸侯,实在是太离谱了。 眼见被韩相抢先,魏相赶忙走出,同样躬身说道:“齐公,魏国同样愿意奉您为王,您的德行之高,只有王位才能够匹配。” 秦国公子胜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台词被抢了怎么办? 连续两位姬姓诸侯愿意奉齐公为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洛太子理,这件事洛国会怎么做? 中原诸侯,姬姓诸侯,要奉另外一个诸侯为王,这是赤裸裸的挑战邦周天命。 齐国君臣的目光同样落到了洛理的身上。 韩魏两国奉王的事情,他们也没想到。 虽然私下里想过这种事情,而且殿中现在就有楚国这个早已称王数百年的存在。 但是身为中原诸侯,王,依旧是一个神圣的字眼,这个称号只属于洛邑之中的那一位。 想到洛邑之中的天子,齐公突然觉得自己称王非常合理。 洛理明白所有人都等着自己的态度,他明白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践踏王权所引来的后果了。 韩魏都敢于直接奉齐公为王,若是今天自己不在这里,恐怕齐国直接就应下了,到那时定然是天下纷纷称王。 那周王室的地位自然就低的更不能看了。 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若是您要做王,那日后吾是称呼您齐王,还是齐天子呢?”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齐公连忙道:“自然是齐王,孤或许有些许德行,但并未承天受命,怎么敢僭越天子之位呢?” 洛理又道:“既然如此,您的王位从何而来呢? 王位难道能够由诸侯共举吗? 若是您认为德行已经足够做王,便到洛邑之中,请周天子祭祀昊天,为您请下王命吧。” 既然阻止不了齐国称王,那就直接把王和天子剥离好了,反正天下之民皆称天子。 这相当于同意了齐公称王,齐公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吕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袍低声说道:“国君,纵然洛国同意,但称王可以,但不能独自称王,应当与秦楚两国一起称王。 秦国是西陲霸主,之后还要打压魏国,秦国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楚国一直以来都独自称王,若是有中原诸侯认可他的王位,想必短时间之内不会和齐国敌对。” 齐公皱眉道:“若是如此,这天下之间岂不是出现了四位王?” 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天下只有一位王的时候才是最尊贵的。 若是有两位,作为真正有实力的王,也可以忍受,但是一下子这么多的王,那称王还有什么意思。 吕忌依旧低声道:“国君,太子理刚才说王不等于天子,天子才是唯一的,但成为王,您就不是单纯的臣子了,这才是您需要的。” 王和非王,这完全是政治位格的不同。 齐公被说服了,于是对众人说道:“魏侯和韩侯愿意奉孤为王,孤如果拒绝两位国君的好意,那实在是太过傲慢了,不是对待诸夏国主的礼仪。 但孤不敢独自一人称王,还请公子胜和楚相回禀秦伯、楚侯。 孤愿意尊两位国君为王,若是愿意,便到洛邑之中,在周天子的面前,祭祀昊天,若是德行足够,昊天垂怜,便共同为王。” 楚国这边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公子胜就有些犹豫。 他没想到齐国会尊秦国同时为王,之前左庶长卫鞅没提过这一茬啊。 但此时此刻,不容他多想,只能躬身行礼道:“大王,外臣这便回国,禀告国君此事。” 随着众人将这个震撼性的消息带回国中,洛理走出临淄,向着西方眺望,又看了看齐国,摇头道:“可惜了。” …… 三国相王是战国中期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标志着周王室的进一步衰落,周王室已经空剩下天下共主的名义和象征着王权的九鼎。 相王事件不仅仅将周天子的神圣性完全击溃,还同时击溃了“王”这个称谓的神圣性。 洛国提议由周天子祭天从而为三国赐王,这本质上是“诸侯王”,与周天子的“天王”有唯一性的区别。 从天人关系上将“诸侯王”置于“天子”之下,这是洛国为了保证周天子唯一神圣性所作出的努力。 但造成的结果是,一向同“王”所联系的“至高”、“天子”等神性的含义渐渐从“王”之中被剥离出去。 最终在事实上,“王”降格成为了五等爵之上的一种爵位,在天下一统后,“皇帝”最终取代了“王”的地位。——《周王朝兴衰史》 这一章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没有任何现实学术依据。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二章:制度和明君贤臣孰重? 这世上从来没有常开不败,这世上同样没有人能长生不死,英雄豪杰终究会化为冢中枯骨。 姬匿二十八年,齐王薨于临淄,谥号“宣”,史称齐宣王。 这是第一位薨逝的诸侯王,随着他的逝去,缔造了齐国盛世的那一批名臣纷纷开始凋零。 诡异的暗流开始在诸夏的土地流淌,在这片土地之上,从洛国退隐,一批实力相近的国家并存以来,就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不允许超级强国的存在。 楚国最强,六国便连横攻楚,魏国最强,列国便共同削弱魏国,现在齐国最强,许多有识之士都知道应该是削弱齐国的时候了。 齐国中的能人自然同样知晓,昔年的那一批贤臣就是预见到了这种危险,所以才选择拉拢分化列国。 但随着那一批贤臣的逝去,齐国又没有完全废除世卿世禄的制度,导致这一批的君臣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人一直以来就生活在齐国天下第一的环境之中,心里自然有不可磨灭的骄纵之气,面对列国不免趾高气昂起来。 昔年六国皆朝于齐,是因为齐国气势正盛,六国之间同样不是一条心,齐国则是因为刚刚战胜魏国,需要巩固新得到的土地,最终一场相王让诡异的气氛落下了帷幕。 但只要还没有统一,激烈的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尤其是赵魏被迫向齐国俯首称臣,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即便是韩国,身边就是齐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韩侯午夜梦回之中,都要时不时惊醒。 燕国,蓟城。 经过二十余年的厉兵秣马,现在的燕国兵精粮足,基本上达到了燕国所能够达到的巅峰。 昔年那一群青年俊杰,现在一个个都已经是中年人。 燕侯感慨道:“燕国能有今日的兴盛,都是列位贤才的功劳,击破东胡拓土千里,这是真正的由燕国独自创造出的功绩。 孤听闻齐王在国中同样横征暴敛,齐国的贵族都不喜欢他,又对韩国蛮横,似乎想要吞并韩国的宋地。 甚至还想要和洛国易地,将洛国在宋地的飞地拿到手。 现在或许是对付齐国的时候了。” 燕相乐毅沉吟道:“的确是对付齐国的时候了,但是仅仅凭借燕国是不足以对抗齐国的,还请国君联络其他五国,合纵伐齐。” 燕侯皱眉道:“韩赵畏惧齐国,魏侯昏庸,终日在后宫之中厮混,根本没有大志,秦国与魏国一直交战,难道会参与伐齐吗? 这五国之中唯有楚国会出兵,因为楚国想要吞并吴越之地。” 乐毅笑道:“国君,如果一个人喜欢金银,那就要用金银愉悦他,而不是用美色。 魏侯好色便送他美女,韩赵畏惧齐国,那就要用齐国并土来胁迫他们。 当今天下七国之中,秦楚齐三国称王,您也想要称王,那赵魏韩三国国君难道就不想称王吗? 昔年众国君皆是五等爵诸侯时,尚且不觉,现在三人为王,四人为侯,便有了高低上下。 若是您与赵魏韩三国互相承认王位,四国就能紧紧的团结起来。 齐国定然不满三晋称王,会兴兵讨伐,难道三晋会去掉王号吗? 自然是不会的。 那么集结燕楚赵魏韩五国之力,就足以颠覆齐国,五国合纵,秦国难道敢不参加合纵吗? 那恐怕秦国就要步齐国的下场了。” 三晋国君果然如同乐毅所预料的那样,对于称王的提议根本就无法拒绝,即便有臣子劝谏,便只是一句,“齐宣王归葬之时,以王礼入殓,那才是荣耀的事情。” 四国相王果然激怒了齐国,尤其是韩国同样称王,被齐国视为背叛。 齐王安在临淄怒声道:“韩侯是寡人的臣子,他的德行浅薄,不能得到上天的认可,却僭越称王,这难道不是背叛的乱臣贼子吗? 昔年楚国僭越称王,洛文公便击之,使楚国去王号,现在韩侯称王,寡人应当去讨伐他,这样他才能知晓,没有德行却称王的人,昊天会降下惩罚。” 齐国臣子同样是义愤填膺,“王上,若是没有齐国,韩国早就如同昔年的数百个诸侯国一般,消失在天下之间,现在却背叛齐国,臣愿意领兵出战,为您征伐韩国。” 齐国君臣早就垂涎韩国的土地,单单称臣已经不能满足齐国贵族的借口,他们希望韩国像吴国那样,彻底的并入齐国之中,现在韩国给了这么一个上好的借口,自然是要利用起来的。 殊不知,齐国的举动正中燕国君臣下怀,燕王平直接笑道:“齐王竟然直接斥责韩王,他难道没有听过惊弓之鸟的故事吗?” 齐王听没听过不知道,但是韩王这只鸟是吓坏了,王位还没有坐热乎,赶紧联络赵魏燕三国。 当初相王的时候许下了承诺,可不能这个关键时候就不算数了,好在燕赵男儿的承诺还是作数的,这让韩王心中暂时安定下来。 郢都。 垂垂老矣的楚王终于等到了中原诸侯合纵攻齐,他来到了早已逝去的项系墓前,笑道:“项卿啊,您所说的合纵攻齐开始了,吴国终究还是要落到楚国的手中。 只可惜您见不到这一天了,不过寡人会派您的后裔担任合纵之将,统率一队楚国的兵马。” 秦国,咸阳。 秦王的面容有些严肃,“燕赵魏韩楚五国伐齐,这表面上是邀请秦国加入合纵,实际上却是威胁,若是现在不从,恐怕五国下一步就是共同击秦了。” 卫鞅深深地皱着眉头,打击齐国对秦国没什么影响,但是怎么打击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沉思良久才说道:“王上,合众弱攻一强,这是一直以来的铁律,若是齐国被击败,谁才是最强的国家呢?” 秦王面容阴沉道:“自然是秦国!” 秦国占据巴蜀,楚国只能在出巴蜀的重要关隘布置重兵,秦国对魏国的打击同样严重,甚至屡屡侵扰河东之地,若不是战略还不能夺取河东,早就已经将这块土地夺来。 卫鞅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此次合纵,即便要参加,但是却要收敛锋芒,不要让韩赵燕三国对秦国升起恐惧之心。” 六国突如其来的合纵让齐国震惊无比,昔年只有楚国经历过这样的打击,齐王有些怀疑人生的问道:“众卿,齐国只不过是伐韩而已,为何秦楚赵魏燕五国要共同伐齐呢? 秦齐两国东西共尊,齐楚两国签订和议盟约,齐燕两国更是多年的睦邻友好,怎么会突然就举世皆敌?” 不怪齐王如此慌张,六国合纵稍有不慎就是亡国的下场,齐国国土虽然大,但却是南北狭长,大片的平原。 不像楚国那样,纵深极大,又不像赵国那样有山川之险可以作为屏障,能够拖住联军的脚步。 “王上,定然是六国见到我齐国强盛,心生畏惧,所以才有今日之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守住国土,然后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坏合纵,否则齐国社稷有倾覆之险。” 洛国。 当六国合纵的消息传到洛国的时候,洛策和洛理正在对弈,洛理怔了一下,皱眉然后舒展开,“果然。” 洛策笑道:“理儿,你对这次的合纵怎么看,齐国会被灭吗?” 洛理摇摇头道:“不可能,合纵六国之中,只有燕韩两国是真心实意。 楚国是为了吴国的土地,赵国和魏国是出于自保。 秦国距离齐国这么远,即便是得到了土地,最终的结局也就是像淮泗的土地一样,不能真正的增强秦国的实力。 这场战场的得利者只有韩国和燕国,这不是另外四国所希望看到的,但齐国衰微却是一定的。 之后的齐国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恢复到现在这样的强盛了,一场宛如犁地一般的战争,齐国会遭遇到毁灭性的破坏。” 洛理直接给齐国下了定论,现在的诸夏形势和数百年前已经不同了,一旦衰落,其他国家根本就不会再给机会。 魏国稍稍有一丝的颓相,立刻就被围攻,直到现在基本上霸业已经衰微,要沦落到和赵韩两个国家抱团取暖。 洛策问道:“那看来齐国是没有天命了,上天的眷顾将会落到何方呢?” 洛理直接说道:“哪个国家出的英明君主多,谁就得到上天的眷顾。 纵观八百年的邦周,无数诸侯国起起伏伏,但凡是君主英明的就兴盛,但凡是君主昏庸的就衰败。 制度再好,也还是需要人来执行,昔年厉王之时,王室的力量何等的强势,还不是一朝精锐丧尽。 儿子之前认为秦国或许得到了天命,因为秦国是行霸道最极端的国家,但是见到齐国的兴盛,却对霸道产生了怀疑。 所谓的制度真的能抵得上明君贤臣的能力吗? 即便是楚国这唯一一个变法失败的国家,若是连续十代英主,难道就没有一统天下的可能吗?” 洛策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六国之军兵临城下。 (本章完) ------------ 在秦始皇出来之前先说一下他的人设 大家能看出来,战国基本上就是按照一步步剥夺天子神圣性的脉络来写的,现在相王基本上完了,神圣性快要没了。 按照剧情,秦始皇差不多快要出来了。 关于这些太过出名的历史人物,每本书里人设都不一样,我就想先说一下这本书里秦始皇的人设,以免后续争论太大。 秦始皇,先不说百代皆行的秦政到底怎么样,毋庸置疑,这是一个作出了伟大的历史贡献的人物。 对于这种人物,大家看我的书能看出来,我基本上是不黑的,就算是商鞅这个我不是很喜欢的人物,我也尽量客观的写,《商君书》我也没有直接扣在他的头上。 秦始皇,他是祖龙,第一个皇帝,我认为他要把皇帝的逼格拉上去,所以他应该很强,我也会写得很强。 最关键的是他的性格,我认为他应该是唯我独尊的,一个敢彻底将分封制废除掉,车同轨,书同文,要绵延万世,把六国史书毁灭殆尽,认为这些都已经彻底没用的皇帝,将过去千年传统破坏殆尽的皇帝。 就像是《过秦论》和《阿房宫赋》里面一样,即便是天底下所有人唾骂他暴君,他依旧面不改色的执行自己的构想,要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就没了那种霸气。 这是我对始皇帝人设的构思,所谓的剧情就是作者设定了一群人的人设,然后根据人设之间会发生的故事来推演,兄弟们应该能看的出来,我一直就是这么干的。 我笔下的秦始皇应该是历史里面排得上号的强大的始皇帝了,其实要不是为了写秦始皇,完全可以不写秦一统天下的,毕竟十几年也不重要。 希望大家之后喜欢,不要吵的太厉害,我已经有预感到那一天了。 另外对于这一段战国的剧情,大家的意见我都在听,但是没办法,洛氏站的太高了,而且战国的剧情就是这样,都是以国家的视角展开的,我也想跳着写大家最感兴趣的,但是想来想去,竟然没法跳。 好在我笔力还可以,尽量把故事写的有趣一些,等过了战国就好很多了,因为到时候就可以多个洛氏子弟的视角转换了。 这要是唐宋那种文化昌盛社会活力足的时代,我能写的很多。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撑不住六国合纵,不配为天子 六国合纵以燕国为首,倒不是因为燕国实力最强,而是另外五国之间各有龃龉,互相不服。 于是乐毅奉燕王之命,得以统帅六国百万之兵攻齐,这是他一生最荣耀的时刻,注定要记载于青史之上。 天下之间的士子,大多数皆是轻生死,重名利,为了青史留名的机会,奔走于各国,哪怕是那些求得富贵的,或许转眼之间就是身死,但依旧无法阻止后来人的追求。 乐毅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听令的六国将领,感受着四方吹来的湿润的风,林立的铁甲,森寒的气势,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巅峰或许就是这一刻。 乐毅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利剑想道:攻灭齐国,报答燕王的知遇之恩,这是我所能做的。 乐毅是真正的天才,不论是治国还是统兵都是上上之选,燕国底蕴太差,乐毅治国二十余载,还是不能让燕国真正的化为天下强国,但是现在六国之兵齐聚,乐毅的军事才能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面对汹汹而来的六国合纵之军,齐国自然知道不能死守,这些驻扎城池的都是贵族,需要临淄城的调配才能相互配合,若是据城死守,定然会被各个击破。 齐国之中没有那种高山险阻,于是齐军临水防御,希望能在六国之军渡河之时攻击,从而打败合纵之军。 乐毅见到此景,朗声笑道:“齐国居然尽起大军与六国而战,这是取死之道啊,莫非齐将是将自己当作素王了吗? 众军听吾军令,渡河!” 半渡而击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奏效的,这就是乐毅嘲笑的原因,这又不是大江大河那样的天堑,燕齐之地的河流根本阻止不了大军的行进。 合纵与连横最大的问题就是参盟各国的心不齐,互相拖后腿,基本上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最终才会被以少胜多。 齐国之所以敢于和六国之军一战,就是笃定六国不可能配合默契,只要攻击薄弱的地方,或许有机会直接将六国之军席卷,此战未必不能胜。 毕竟齐国的实力并不弱,是有一批足以改变战争形势的精锐存在的。 但是乐毅是天才统帅,他并不让各国协调作战,而是为各国制定自己的作战目标,这样既能用六国之力,又能避免六国之力互相扯后腿的事情发生。 虽然大量的人力一定会内耗掉,但六国加起来的实力本就超过齐国,所以问题不大。 在乐毅的指挥下,六国之军向前,齐国猛攻韩国之军,但是另外五国之军却不乱,依旧向前攻齐国。先前有些混乱的韩国军队在燕国军队扛住齐军的过程中重新整齐,这让齐国贵族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妙之感。 齐国先祖是太公望,在周王朝之中武王、素王、太公望三人就是军神。 武王承天受命,战无不胜,尤其是冲锋陷阵,勇不可挡。 素王通天彻地,有神鬼莫测之能,是人间之神。 太公望则是人间将帅的极致,他所著的兵书是齐国公室最大的财富。 公子申一见合纵军的布阵和短暂的交手就立刻说道:“合纵六国的统帅不是寻常之人,这是齐国的灾祸啊。” 如果要问比面对兵精粮足的敌人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敌人还有一个极其优秀的统帅。 战场之上呼声震天,齐军在尽力顽抗着,无数的箭矢互相一波波的射来,着甲的盾兵顶在最前面,随着鼓点的声音前进,即便是身边的战友已经倒下依旧没有一刻停下。 因为汹涌的人潮就在身后,只能不断地向前,血液在纷飞,突兀死去的士卒宛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栽倒。 六国的军队在节节胜利,但是除了燕国之外,另外五国的脸色则非常奇怪。 一场战役还没有打完,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齐国似乎有些弱,或者说燕国强的有些出乎意料。 单以军队来说,燕国起码有齐国一半的实力! 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燕国一向积贫积弱,而齐国最弱的时候都是二流强国,现在燕国竟然在不声不响之间,发育到了现在的地步,这各国都不得不感到心惊。 他们之所以答应燕国攻齐,是想要打击齐国,而不是让燕国这个新的强国崛起。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根本不需要齐国连横,这五国就已经想好,打完这一仗,重重打击齐国之后,就立刻撤军,绝不能让齐国陷入灭国的危机之中。 最终在五国摸鱼牵制的状态之中,乐毅率领着燕国鹰扬锐士,一击克敌,齐国士兵战死无数,大纛旗帜倾倒,战车被直接丢弃,凌乱的尸首到处都是,战车之中不时便可以见到满身重甲的贵族伏尸在上。 齐国出战的贵族之中,大多数都直接身死,只有公子申等少数人得以身免。 乐毅神采飞扬之时,五国主帅联袂而至,向乐毅辞行,“上将军,齐国大败,损失惨重,王上有令而来,使我等回国,另有他用,今日向您辞行。 燕国军势威盛,想必足以打败齐国了。” 这就是要燕国和齐国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在大多数人看来,虽然齐国遭遇了失败,但即便是不算吴国的土地,依旧是千五百里的大国,有城池七十余座。 即便经过此番大败,依旧有五十余座是非常难以攻破的,乐毅若是一座座攻打,定然伤亡巨大。 但是燕国必须要和齐国死磕,这样就能同时削弱齐国和燕国。 楚国主帅更是毫不掩饰地说道:“上将军,楚国愿意与您南北两向夹击齐国,您击齐国旧地,吾击吴越之地,这样做,想必齐国是无法抵挡的。” 这就是要让燕国把齐国最强大的军队拦在北方,楚国要去南方捡便宜了。 望着眼前的众人,乐毅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合纵连横就是以利合,以利散。 况且这一战大胜之后,乐毅本就认为五国联军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燕国足以对付齐国,于是故意叹息道:“既然是诸位大王有令,吾不过是燕国上将军而已,难道能够驳斥大王的命令吗? 诸位就还请回吧,莫要忘我等今日合纵之情,若是燕国不敌齐国,还请诸位伸出援手。” 等到五国之军一撤,乐毅立刻下令燕国军队追击齐国的残军,有谋士当即就说道:“上将军,燕国一国之力难道能击败齐国吗? 现在五国之军已撤,难道燕国不应该同样撤军,我们已经得到了齐国十几座城池,还消灭了齐国那么多的军队。 齐国之中城池皆是贵族的私产,定然会死守,我军想要攻下极难,现在这样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了。” 乐毅心知齐国乃是大国,绝不能让齐国缓过劲来,于是慨然道:“齐国失去了最精锐的军队,国中定然大乱。 现在率兵直扑临淄,就能切断整个齐国之中贵族之间的联系,之后慢慢攻占剩下的城池即可,这是燕国一战而霸天下的机会,吾绝不能错过。 否则有何面目前往蓟城面见王上!” 乐毅担任燕国国相二十年,积威极重,再无人敢言语。 于是燕国军队在乐毅的指挥下再次奋勇向前,刚刚想要集结的齐国军队没想到燕国的军队竟然会来的这么快,刚刚聚合了一点就再次被一冲即溃。 齐人四散而逃,燕人五人一组,按照乐毅的命令,对齐国军队展开歼灭之战,全力杀伤齐国之中的青壮,以削弱齐国的反抗力量,如此三次,乐毅终于稍稍放心。 太子申带着不多的军队逃回临淄,得知战败的消息,整座临淄城都惶惶不可终日,然后就见到燕国军队竟然放过那些坚城不占,而是直接扑向临淄,更是惊骇莫名。 乐毅率兵攻城,十三日而城下,齐国军队掩护着齐王等人向南出奔,乐毅率兵入城,“不要伤害临淄城之中的齐人,燕国想要长长久久的占据齐国之地,就一定要柔和的对待这些齐人。 前往齐国王宫,将金银珠宝,粮食布帛,齐国祭祀先祖的礼器,全部拿走,吾要以此献给王上。” 远在蓟城的燕王听到五国退兵之时,气得直接将最爱的美玉直接摔倒了地上,然后就传来了乐毅率领着燕军奔袭攻占临淄城的消息,而且还带了大批的战利品返回燕国。 燕王大喜过望,当即从王宫之中选出金银珠玉,又准备了大量的美酒肉食来犒劳士卒。 当乐毅风尘仆仆,满脸风霜却威风凛凛出现在他面前时,燕王眼中甚至有泪光闪现,“乐卿,您是足以辅佐圣王的贤才之人,为寡人的社稷奔忙,寡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便以两百里的土地赠予您作为封土,封您为靖安君,意为安定燕国之功。” 乐毅同样泪目道:“自古以来贤人如同过江之鲫,臣能立下功劳,皆是您的信任,这就是先有圣明之君,后有社稷之臣的道理啊。” 君臣两人执手相顾,回想起二十余年变法图强的艰辛,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畅快无比。 ———— 燕昭王二年,齐国短暂复兴的霸权轰然倒塌,彻底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行列,这就是战国时期几乎每一个国家的宿命,从六国连横攻楚开始,魏国,韩国,齐国,每一个国家兴盛,就会引来其余国家的联合攻击。 所有的国家都败下阵来,进而一蹶不振,只有秦国面对六国合纵才战而胜之,这或许是上天的考验,只有战胜诸夏所有的国家,才能登顶最高的天子宝座。——《大秦的崛起》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小小自夸两句,我感觉我写的越来越丝滑了,比前面写的好。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四章:儒家两大法宝:拿来主义和素质教育 姬匿崩了,这位将周王室彻底从二流国家打落到洛邑城主的周天子在一个雷雨天死去。 这位周天子也算是一个周王之中的一个传奇,毕竟能亲手为六位诸侯戴上王冠的绝无仅有了。 而且还将王室的土地赔了个一干二净,幽王和厉王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若死后真能见到武王,会不会直接被扇死。 洛国极其少见的向王畿寄去了书信,直接说姬匿有幽王之祸,要求王室给姬匿上恶谥。 周王室从中看出了洛国对姬匿的极度不满,面对着最后一个未曾称王,还认可自己的诸侯国,新的天子顺从的为姬匿上了恶谥。 时间是世上最伟大的,落叶时分,秋蝉凄切之中,早已苍老衰弱不堪的洛策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临终之前,洛策面对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感慨道:“没能生在邦周最鼎盛的时期,是吾终生所遗憾的。 但没有生在邦周天命坠落的时候,这才是让吾感到不安的。 吾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不知道未来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但想必经历过风雨的洛氏子弟足以承担起任何的灾难。” 洛策的话中有浓浓的担心,邦周在一步步的崩塌,洛氏的未来还充满了不确定性。 洛理跪坐在榻侧,握住洛策的手安抚道:“父亲不要太过担心了,素王在九天之上庇佑着洛氏, 血肉浇灌的土地之上才能生长出最美丽鲜艳的花朵,洛国的使命结束,才是洛氏的开端,家族之人早就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姬匿和洛策的逝去证明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昔年称王的君主在数年之间纷纷薨逝,在人治的时代,君主薨逝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楚国平稳的过渡到了下一任王,秦国国中的旧贵族则开始准备对变法反攻倒算,但影响最大的还是燕国。 燕国的强大,完全就是依靠燕昭王和一众贤臣所撑起来的。 燕昭王的突然薨逝导致乐毅失去了最强的支持,新的燕王刻薄寡恩,不信任乐毅这个手握大权的上将军。 春秋战国的经典情节——先君去世,和先君君臣相得的老臣被排挤,最终人亡政息。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会得到任何教训。 这一套流程在燕国之中再次上演,乐毅这位数遍历史长河都排得上号的顶级臣子为了躲避杀身之祸,只能无奈离开了燕国。 千金难求的重臣就这样被燕王自己排挤出了国家之中,赵国美滋滋的收纳了出奔的乐毅,还封他君。 失去了乐毅的燕国,就如同被拔掉利齿的老虎一般,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被齐国太子申打的大败而归,齐国一波翻盘复国。 不过有燕国贵族说在齐国军中见到了韩楚两国的军队,齐国之中来自洛国的商人同样极多,大批的粮草和武器由洛国运来。 此事不知真假,但燕齐两国之间数年的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却是不争的事实。 战争,积蓄力量,再次战争,这就是列国的日常。 洛国的日常则是,学宫,还是学宫。 洛国公室最关注的就是学宫,老祖宗这些年偶尔传来的反馈之中,学宫是重中之重。 现在的洛国学宫之中,儒家越来越强盛,而强盛的根基就在于两个法宝——教育和拿来主义。 百家相争,就像是列国之间的争斗一样,不仅仅是理论要分个高低上下,还要看人才的多寡。 兵家是利器,只传授给最亲近的子弟,这就注定不会消亡,但永远不会大兴。 法家、纵横家是当世的显学,一旦得到君主信重,就能从庶民一日卿相,但即便是师兄弟之间,斗争都极为激烈,动不动就是生死之分,指望他们能搞出一个团结的学派那就是做梦。 道家的学问是当世的显学,但显要的是杨朱之学,真正的老子之学,反而少见。 与杨朱之学同为天下显学的墨家,在入仕列国之后,渐渐地偏离了墨子的思想,不要说兼爱非攻,甚至就连节葬节用这些都不再坚持。 齐墨夸夸其谈,已经脱离了墨家一直以来坚持的底层路线。 秦墨完全成了和公输氏一样的工匠,为了秦国的大业而奔忙,要以战止战。 楚墨则是一群游侠,轻生死,重然诺,但是精锐的墨者动不动就死一批,怎么可能传承的下来呢。 洛理只想说一句,墨家正统在洛氏! 还有一些衰微的学派,若是没有洛氏保存他们的典籍,并且用这些典籍来教育公族之中的子弟,洛氏毫不怀疑其中某些学派,会直接湮灭在历史长河的潮流之中。 只有儒家是个意外,昔年孔子周游列国,虽然仕途上不得志,但是儒家却大大的兴盛起来。 这些年依旧如此,儒家最优秀的那些子弟,基本上不受列国君主的重用。 相比较那些动辄身居高位的法家子弟,君主们更愿意让崇尚王道的儒家子弟单纯的做个牌位,为自己塑造一层爱才爱民的形象。 但儒家却并没有因此而衰落,反而更多的人才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这就是因为儒家的教育和传承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先是家族之中的传承,然后是通过收弟子蔓延到弟子的家族,还非常灵活的吸收其他学派的思想,这种以师徒关系为主,血缘关系为辅,还不头铁死磕的传承方式,想要断代实在是太难了。 儒家的大儒们并不担心儒家传承的消失,甚至因为儒家中的人才太过繁盛,各个派系融合的百家学说不同,儒家自己内部发展出了不同的分支来争斗。 幸好洛氏早就抄底了儒家,不论这些儒家派系怎么争斗,洛明公和孔子总是在最上面,而且还有素王,这位毫无争议的各学派公认的第一圣人镇压,翻不了天。 和洛策精通道家不同,洛理算是儒墨皆通,即便儒家那么多的贤才,他依旧是最博学的大儒之一。 而且洛氏之中的典籍之多是其他儒家子弟远远不能想象的,其他人还在闭门造车,洛理早就从浩如烟海的治政书中开始实践理论,在这个圣人不出的世道上,洛理认为自己已经是当世最杰出的儒生。 直到他见到手中的这一份竹简,见到了这磅礴大气,言辞锋锐的文章,忍不住感慨道:“儒家又出一位贤人矣。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轻生死,重然诺,难道还有比这一篇文章写的更加彻底的吗?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真是振聋发聩,百家著书,多是艰深晦涩,像是这样的文章,该是何等意气雄浑之人写就的呢? 应当尊称其为子。” 太子弘更是爱不释手,现在的洛国公室基本上都是道儒墨三家皆学,太子弘就属于比较喜爱儒家的那一类,“父亲,这位孟子不知道是哪国士子,应当让孔器立刻将这位大贤之人请来洛国。 若是这位大贤之人还未婚配,便观其相貌,若是姿容尚可,应当以公室女子配之,想必公室女子见了这文章,都是愿意的。” 洛理颔首笑道:“孔器既然将这篇文章送来,那就说明这位孟子是愿意来到洛国的,你赶紧去做,为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位大贤,读读他的文章了。” 好耶,孟子终于出来了,孟子的思想真是绝,大家从书里能看出来我的思想深受孟子影响吧,他的文章和庄子的文章更是先秦一绝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五章:孟子 孟子被儒家的数位大儒共同送到了洛国,从中就能够看到儒家对孟轲的重视。 许多儒家大佬都认为孟轲是儒家再次大兴的关键人物之一。 百年来没有比孟子对王道理解更深的人了,洛氏喜欢王道,那么孟子的出现就能让洛国加大对儒家的扶持。 洛弘终于见到了这位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天才。 果然很是年轻,与那些规矩守礼的儒生不同,孟轲行步走来,神采飞扬,有一种天下尽在掌中的意气风发。 洛弘很满意,能写出义之大道的,就该是这样的人,刚刚见到孟轲的那一刻,洛弘就开始思索要将哪位公室贵女嫁于他了。 之前的圣贤之人年纪都有些太大,现在遇到还未婚配的孟子,定然要收入囊中,然后就开始推动孟子在儒家中的地位。 “太子,愿您千秋万岁,喜悦安康。” 孟轲发自内心的向洛弘躬身行礼,他许多理论就是完全以洛国为蓝本,他要做的就是把洛国的道推行到天下。 洛弘将孟子扶起,执手笑道:“愿素王与您同在!” 这是洛国公室最高级别的祝福语,孟轲心中一热,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有些才华的儒生,虽然知道自己的文章被洛国公室所看重,但这般礼遇还是有些没想到。 实际上以孟轲的性格,即便是一国之君站在他面前,如果不合他的意,他该喷还是要喷的,但是洛国不同,这里是他的梦中天国,自然是小心翼翼。 “太子!” 洛弘拉着孟子坐下,并未直接就交谈那些治国之道,而是笑着问道:“孟子才高,父亲很是喜欢您的文章和才华。 听闻您还没有娶妻,家中只有令堂一人,吾有一堂妹,是公室中温婉贤淑,可为良妻的女子,想必是您的良配。 父亲愿意将她下嫁给您,若是您愿意,离开宫中便可请示令堂,请媒人作聘提亲了。” 轰! 突如其来的喜事让孟轲整个人都蒙了一下,脑子里面只有嗡嗡嗡的响声,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叫天上掉馅饼?这就是! 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洛国太子说要把自己的堂妹嫁给自己! 洛国的公主,即便是数百年前周王室还强势无比的时候,诸国国君和太子依旧以娶洛国公主为荣。 再看看齐国的公室现在能安稳的坐在齐国之中,不就是因为和洛国关系好,娶了那么多洛国公主,所以洛国一直撑着公室,否则昔年卿士作乱的时候,齐国早就步了晋国后尘了。 孟轲直接拜倒说道:“母亲最是在乎言传身教之人,轲年幼之时家贫,但母亲却极其重视轲的读书之事,为此曾三次搬迁家居,最终在书院旁住下。 洛国公室,天下闻名,是诸夏之间最有礼仪的,您公室之中的贵女公主,定然是知晓礼仪的淑女,轲不过是庶民,能得洛侯和您的垂青,这是上天赐下的恩典,难道能违背吗? 轲回到家中便禀告母亲,母亲定然欣喜。” 见到孟轲应下,洛弘脸上的笑容更是真诚几分,这世上虽然奇葩的亲戚很多,但想要成事,不依靠宗亲外戚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况且洛弘真的很喜欢孟轲,把妹子嫁给这样注定要青史留名的贤人不亏,至于嫁过去会不会受欺负,那就要问问是脖子硬,还是暗面武士的刀锋利了。 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孟轲明显完全放下了顾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儒家的大佬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费劲巴拉的想着之后拉拢的孟轲,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洛国公室拐走了。 孟子现在初出茅庐,很多方面的还不够成熟,但是身为天才就是能够作出非常之言,他不仅仅在义利之辩上有非常经典的结论,其他的方面同样有深入的思考。 最关键的还是孟轲言辞犀利,文风雄浑,几乎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作文章一般,能够将自己的道理完完整整的讲述出来。 如果单独读洛孔二圣的书不明白二圣的思想,那么听孟子的讲述就能完全明白,这就是洛弘最看重他的地方。 这是上天赐予儒家的传道之人! “素王曾经说过君主和臣子之间要互相尊重和重视,如果君主不在意臣子,甚至将臣子当成猪狗牛马一样的对待,那么臣子就应当向君主复仇。 基于此,我对君臣之间的关系做了总结,用以反驳法家的君主至上之论,君主至高会带来祸患。 因为这世间没有任何的王朝会永远圣王在世,所以臣子必须具有反制君主的手段和道义,以防止厉王和幽王那样的昏君乱政。” 孟轲的思想很是激进,思想主张之中竟然直接就提出了限制君权。 这是姬昭和洛氏所带来的影响,从姬昭开始,光是洛氏就摄政三次,又有荒王时期的共和,之后还有齐桓公放手让管仲理国从而称霸天下的故事。 这些都在潜移默化之间造成了深远地影响,孟轲甚至想要像是君权天授那样,为臣子之权的存在必要性找到一个君主也无法夺走的道义。 但是他目前还没有找到,臣权君授,这似乎是铁律。 洛弘光是听着这些就已经相当的诧异,没想到孟子的思想竟然激进到这个程度,但是他很喜欢,欣然道:“您说的对,幽厉祸国,文公宣公皆是贤臣却不能制止,就是因为天子至高,对忠臣的谏言不采纳,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洛氏日后是要做很多年臣子的,当然不希望天子事事一言而决,邦周九百年已经让洛氏受够了那些无能弱智又非要事事冲在前面的天子。 一个王朝之中,英明神武的天子并不多,甚至很多人连中人之姿都达不到,王朝的运转几乎九成的职责都要落到臣子的身上。 从现在列国都在兴建直属国君管理的郡县就可以看出,日后郡县恐怕就是真正的天下大势了,这必将大大增强君主本身的权力。 洛氏所担忧的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没有封土赐下的情况,大概率会出现,这对于想要千秋万岁的洛氏来说,非常不妙。 “素王在蛮夷与诸夏之间划下天堑,又建立分封,令诸侯在各自国中建立宗庙祭祀先祖。 九百年来,无数诸侯国社稷破灭,但是其中有进入列国为卿大夫者,依旧保留了宗庙的祭祀。 诸夏的天下重于王朝的社稷,诸国的社稷重于宗庙的迁移,祖先的宗庙重于在位的国君。 天下社稷不过就是民心的向背,若是天下诸国都能像洛国一样以王道养民,难道会有不强盛的吗? 重视国中的民众,爱惜他们像爱惜自己的手足,君主如果做不到,就要换一个可以实行王道的君主,对国家来说,民众是重要的,而君主是不重要的。 这就是民贵君轻的道理。 您是洛国太子,想必对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当然清楚,这一套就是洛国一直以来所做的,效果的确非常好,洛国在不使用严刑峻法的前提下,动员能力依旧极强。 孟轲的思想从长远的角度刺破了各国的统治阶级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但是正如昔年孔子的遭遇一般,现在列国都想要短期之内就兴盛,所以孟子同样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但他的思想之中闪烁着光辉,儒家根据洛国幻想出了一个理想国,孟子则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在现实之中实现这个理想国。 民贵君轻! 这就是他找到的一条路,这条路自然不是要在洛国之中实行,他是要到其他的国家之中去游说列国君主。 洛弘摇摇头笑道:“昔年孔子周游列国而不能用,这难道是因为孔子的学问不足吗? 是因为列国的君主只想要称霸,所以不用儒家的学问。 现在您想要游说列国君主,难道是认为他们会接受您的学问吗? 王道何其艰难,洛国实行数百年才有成效,恐怕他们是等不及了。” 孟轲飒然笑道:“太子,若是列国君主只想要称雄一时,那尽可以用严刑峻法,残民虐民之术。 就如同现在的列国一样,贵族穿着精美的服饰,食用着山珍海味,但是民众却生活在困苦之中,终日劳作却不得食,还未成年就要踏上战场。 两百年来,诸夏的人口不仅仅没有多,反而还更加的少了,这难道不是由于法术盛行,战争频繁而导致的吗? 可见严刑峻法已经是天下的祸害,天下的民众定然已经非常痛恨它,如果这个时候有大国君主行王道,善待他的子民,难道天下之民的心不会到他那里去吗? 如果魏国愿意施行王道,那么和他相邻的韩人就一定会奔向魏国之中,严刑酷法最厉的秦人恐怕会翻越高高的山岭,拖家带口的渡过汹涌的大河到魏国之中。 难道这样,魏国还会输给秦国吗?” 孟子的言论就是这样,总是能够说服别人,洛弘朗声笑道:“看来您是要往魏国而去了,还请成婚之后吧,父亲会为您赠书的,还有保护您的卫士,以及记录您言行的洛人。” —— 孟子善言,雄而能辩,二圣之后,儒道明矣。——《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往齐国去 从洛国公室子弟的培养之中就能看出,洛国一向在意子弟的实践能力,认为坐在宫中是治理不了天下的。 孟子的确是天才,但是即便是非常喜欢他文章的洛弘也认为他还是太过稚嫩。 昔年的孔子也曾名满洛国,但他的思想真正成熟是在周游列国之后,是在教育了无数的学生之后。 到了那时,孔子才彻底的返璞归真,成为了那个圣贤。 孟子想要前往魏国之中宣扬仁义之道,自然是有原因的。 魏国是最早变法的国家,但是变法的成果在历代的大战之中已经损失殆尽,所以魏国正需要新的道路来让魏国从疲敝之中恢复过来,而儒家在休养生息方面自然是要强于法家的。 其次就是秦国的存在,魏人称呼秦人为虎狼,连续的失败让魏人畏惧秦人,秦国恰恰是霸道大行其是的国家,所以孟子要到魏国之中实行仁义之道。 不过在洛国之中待了一年之后,孟子的想法稍微改变了一些,他决定先去齐国之中。 因为孟子虽然不是刚刚来到洛国时那个籍籍无名的人物,但毕竟还不算是名满天下的大贤,直接到魏国之中的话,恐怕大魏王根本不会搭理。 但是齐国就不一样了,虽然齐国公室为了证明自己,一直暗戳戳的想要甩开洛国单干,但双方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差。 孟子是洛国的女婿,以这个身份前往齐国的话,齐王申是一定会见他的。 齐王申就是之前击败燕国大军,收复齐国失地的太子申,他的威望在收复齐国之后到达了顶峰,加上燕国入侵齐国,导致大批的贵族战死,齐国公室的权力比起之前大了不少。 随着孟子一起去的,除了他的妻子孟姬之外,还有洛国公室弟子之一,公子启文。 公子启文是孟姬的亲哥哥,他同样很是喜欢孟子的文章,于是主动请缨要一路随着孟子游历,将孟子的言行和成长都记录下来。 还有一批调来负责保护洛启文和孟姬的卫士。 果然如同孟子所料,齐王申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对于孟子能够得到洛国的青睐,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洛国的嫡女有多难娶,没人比齐国公室更清楚了,毕竟他的体内就流着不知道多少洛氏的血。 即便是齐国公室想要娶洛国嫡女,照样要看个人的品德和才能,人品不太好或者太无能的话,洛国是不嫁的。 齐王申命侍女将酒爵奉上,向孟子问道:“孟子,洛侯和太子在信中都称赞您的才能,公子启文同样对您赞不绝口,想来您是具有大才的贤人了。 六国伐齐致使齐国凋零不堪,寡人想要知道,如何才能使齐国恢复往昔的强盛呢?” 孟子脸上浮现出微笑,慨然道:“很简单,只要大王仁义的对待您的子民就可以了。” 齐王申就说道:“难道寡人对待齐国的子民还不够好吗? 齐国之中的法度不像秦魏那样的森严,齐国之中的贵族不像楚国那样的猖狂,对待兵员的抽取也没有其他国家狠厉,这难道还不算是仁义的对待子民吗? 齐国曾经因为此而兴盛啊,这是所有人都见到的。” 出身管仲的齐法家和出身刑罚之术的三晋法家有天壤之别,所以齐国确实可以算得上法家治世里面比较温和的,而且取得的效果并不差,若不是六国伐齐,齐国就真的复兴霸业成为列国第一了。 但是孟子不这样认为,擅长编寓言故事的孟子很快就说道:“大王,您认为齐国因为法度而兴盛,这或许是对的吧。 但还请让我来给您讲一个故事。 在宋国之中有一个农人,他第一年种麦,获得了大丰收。 然后第二年种谷,邻人就对他说:‘种麦和种谷是不同的,你需要去学习新的种植方式。’ 但是他不听,还按照种麦的方式,最终颗粒无收。 您的齐国就是这样,之前齐国强盛,人民富裕,所以您的法度显得并不严苛,您的税收并不严重。 但是经过大战,齐国民众的生活已经困顿了,就连您的王宫,甚至都有未曾修缮的地方,这时再使用先前的法度,就会让国人产生严苛之感。 正如您的手一样,伸到冷水之中,或许严寒刺骨,但还是能够忍受的。 但若是您的手先放到热水之中,再放到冷水之中,您还能忍受吗?” 齐王申摇头道:“先浸热水,后浸冷水,这是对犯人才使用的刑罚,寡人自然无法忍受。” 孟子笑道:“明明是同样的一盆冷水,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区别呢? 是因为您手的温度不同了。 齐人同样如此,他们的境遇已经变化了,而您还在使用旧的法度,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如果您现在更加仁义的对待您的子民,减免他们的赋税和劳役,让他们自由自在的种地,留下余粮,这样就能养活一家人。 年老的人可以活命,年幼的孩子有人供养,一家人都可以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那些吏员逼迫的家破人亡。 如果您能够做到这一点,难道会有人不感念您的恩德吗? 若是您能够做到洛国那样,即便齐国暂时没有强军又如何呢? 您将得到数百万愿意为您而战的士卒,您将有一个富裕的国家作为支撑。 稳固国家所依靠的永远都不是险峻的山川河流和坚城雄关,而是国人的人心向背。 这就是素王所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了。” 对于齐王申,孟子并没有一上来就宣扬王道,而是先明褒暗贬了齐法家一波,说他们现在已经不适合齐国了,应该抛弃掉。 至于怎么做,听我的,走洛国那样的王道之路,好好的休养生息,别天天到下面收税,搞的国人家里的财产还不够交税的,到时候有钱有粮,国人感激你的恩德,自然就不需要担心其他国家了。 听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就在于时间。 人心的培养是以十年计的,税收的减少是当时就能看出来的,十几年都足够法家完成一次强国的变法积累了,而王道才刚刚起个头。 齐王申暗道:这是一位类似于孔子的贤人,怪不得洛国会看重他,但是仁义之道是不适合齐国的。 齐王申并没有采纳孟子的政见,他心中还是怀着称霸的梦想,孟子心中虽然有些沮丧,但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 孟子在齐国之中讲学,同齐法家和齐墨辩论,别看齐墨是专门搞辩论的,但是孟子那可是极其少见的辩论天才,他擅长用各种比喻来证明自己的思想主张,而且他的文字非常的优美,经常性的化用诗经的赋比兴手法,来增强说服力。 短短数月,就把专攻辩论的齐墨打的丢盔弃甲,至于专于实务的齐法家就更是不行。 跟随孟轲而来的洛国之人那一车车的书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开始记录,然后当即就送回洛国之中。 孟子还私下里和洛启文说道:“齐墨和洛墨之间,宛如萤火和皓月,这些人把墨家好的方面基本上丢尽了。 齐墨对葬礼的奢侈浪费太过惊人,完全背离了墨家的节葬,空有墨家之名,而无墨家之实,还不如终日打打杀杀的楚墨,至少楚墨还同情穷困的庶民。” 这话听的洛启文就是一乐,儒家弟子嫌弃墨家弟子葬礼太过浪费,这简直能够上滑稽集了,可惜不是宋人。 以孟子的战斗力,如果不算洛墨的话,估计只有昔年的墨翟复生,才能和孟子一争高下,二代目巨子阳胜子大概率也不行。 等到孟子和洛启文离开齐国之时,已经在齐国之中声名远扬的孟轲,齐王申自然亲自前来相送,“孟子有大才,寡人不能用,这是寡人的错啊。” 等到齐国贵族离开,洛启文对身边的孟子笑着问道:“轲,明明有一身佐国的才能,却在齐国之中碰壁,作何感想? 吾见到你在齐王面前畅所欲言,又在齐国之中辩论,并不是那些迂腐的儒生,伱是通晓事务的。 这些实务不用,而作王道之言,不觉得遗憾吗?” 洛启文全程跟着孟子,他和孟子都不在乎能不能在列国之中身居高位,而得到富贵荣华。 洛氏将嫡女嫁给他,就是让他不要为了金银财位而放弃坚持。 对洛氏来说,孟子脑子里面所迸发出的智慧精华是最重要的。 对孟子来说,践行自己心中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孟子洒然笑道:“心中怀着仁义,天下之间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昔年孔子有冢宰之能,却游历列国而不能得志,他的学生却有成为国相的。 这难道是孔子的学问不如学生吗?不过是‘吾遵从素王之道’七个字罢了。 今日在齐国之中未能达成所愿,不过是‘吾遵从洛国之道’,而不屈从君王罢了。” 洛启文哈哈大笑,“好啊,就该如此。 若是没有这样的气魄,怎么能够成为一代圣贤呢?”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天命难道在秦国? 就在孟子前往魏国的路上,秦魏之间陡然爆发了大战,秦魏之间的争斗,从河西易手开始,秦国就占据了上风,尤其是魏国的君主开始拉跨,君主不贤明,纵然臣子再强也没用。 在秦魏两国命运的关键时刻,上天没有眷顾魏国,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败,为了躲避秦国的锋芒,魏国甚至将都城搬迁到了东侧的国土上。 最关键的是,函谷关落到了秦人的手中! 昔年咸阳宫中所设想的从高原到黄河再到函谷关的这一条防线终于构建成功。 从宣公大力营建这座雄关,然后交到晋国手中,最后被魏国继承,六百多年了,这座雄关始终是守卫着关东诸国的门户。 但是现在这座雄关陷落了,崤函之固第一次落到了秦人的手中,这件事使得天下侧目。 秦王的逝去对秦国影响不大,创造了强秦的卫鞅在变法完毕的那一刻,对秦国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秦人在秦法的锻造下,已经完全蜕变成战争机器,耕战体系贯彻到秦国的方方面面,虽然这种体系导致秦人之中几乎没有可用之才,但是秦国无才,六国却有才,将六国之中的大才之人招揽到秦国之中,然后配合着秦国将潜力压榨到极点,堪称无敌的耕战体系,当真是天下莫能与之争。 最震惊的就是楚国和周王室,魏国倒下之后,身处洛邑的周王室几乎就要直面秦国的兵锋,王室国小兵微,拿什么去阻挡秦国。 周天子在王宫之中冲着阉人大吼道:“速速向洛国去信,这该怎么办?若是秦人来夺鼎,寡人要如何做呢?” 楚国之中更是震动莫名,天下诸国之间,和秦国羁绊最深的就是洛国和楚国。 秦国是洛宣公所分封的,秦国最初的土地和最初的权力都是宣公给的。 而楚国和秦国之间,从宣芈夫人入秦开始,有一百多年都是血盟,双方之间的关系好的简直蜜里调油。 楚国被吴国攻破国都,还是秦国亲自发兵复国,双方为了对抗姬姜联盟还共同开拓巴蜀,相互之间通婚不知多少次。 秦楚之好是唯一能和齐洛之好相提并论的。 后来虽然貌合神离,但是在打击姬姜联盟上还是一同携手,没想到昔年那个西陲之国,竟然突兀的强到了能够夺走魏国大片国土的程度。 郢都。 楚国国中的政治斗争开始愈发的激烈起来,变法的言论再次开始被提起,甚至其中还有既得利益的公族,这些眼光较为长远,而且忠贞为国的贵族,见到了楚国衰微的原因,想要改变。 然后这些人离开郢都,来到了项氏改封之后的封地,遥远的吴地,这里的风景非常美丽,但众人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 这些开明的贵族各个语气激昂地对项氏家主道:“项公,秦国势大,巴蜀尽在秦国的手中,若是楚国再不改变,恐怕魏国的现在就是楚国的未来。 我等深感忧虑却没有能力改变,所以才来寻您。 楚国之中,唯有项氏才是擎天之柱,若是您不出面,楚国的强盛真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项氏家主叹息道:“诸位的心思,吾自然是知晓的,但变法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纵观诸夏列国,谁不曾变法呢? 至今为止,列国之中又有谁是一直强盛的呢? 魏国因为君主的贤明强盛了数十年,然后法度败坏,韩国变法强盛,被魏国打断,之后韩侯和申不害去世,韩国就衰落下去。 燕国同样如此,乐毅那样的天下奇才,燕王仅仅因为小人的离间之语就背弃。 诸位忘记了昔年楚国变法的结局吗?先王一崩,当即就是互相攻杀,若不是项氏强大,今日早已灭族。 国家的强盛,在君不在臣,君主昏庸,再好的法度和臣子也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王上终日厮混,信任王族和公族中谄媚的小人,变法是注定失败的。” 项氏很是悲观,和洛理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这些开明的贵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但是不尝试变法,难道真的就要看着楚国这样一步步的衰落下去吗? 等到社稷倾覆,难道有面目去见先王吗? 若是真有那一日,愿化为山鬼河伯,日日夜夜望着楚地的山川河流。” 项氏家主沉吟道:“变法就像是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一定要突兀,打个措不及防才能见效。 王上已经不可改变,现在能改变的就是下一任王上,以项氏之女为王后,然后好好的教导太子,二三十年后,变法或许能成。” 众人没想到项氏竟然直接想到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但是想来想去,竟然发现只有这个办法是靠谱的。 现在想要变法真的没用,因为楚王根本就不信任他们,只信任那些能为他寻来美女和金银美玉的守旧贵族。 不要说他们也能送,这完全没法比,守旧贵族能够毫无底线的收刮楚人,而他们自然是做不到的,这就是双方最大的区别。 等到这些人悻悻离开,项氏家主微微皱着眉头,家臣问道:“家主,这是您重返郢都的好机会,这些人之中有不少都是出身大族,甚至屈景等大家族也有,若是这些人支持,您至少都是佐令尹的左徒之官啊。” 佐令尹之官,名为左徒,这种高官,在楚国之中只有三公族和项氏这样的顶级贵族才能担任,这也是众人前来寻找项氏出山的缘故。 三公族之间虽然各有矛盾,但是在反对变法上却是行动一致,项氏虽然对秦魏的很多变法措施嗤之以鼻,但是对改变世卿世禄制度和改革军事制度却是非常的赞同。 对于家臣的话,他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手望天,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心中升起了一丝的无力感。 洛氏曾经多次挽救了邦周的天命,但是到了现在也基本上无能为力,想必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了。 项氏曾经多次使楚国强盛,但是现在却越来越有心无力,或许这也是上天的命运。 楚国笃信鬼神,崇拜巫祭,项氏同样非常的崇拜先祖素王和上天,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命数存在。 “若是天要亡楚,项氏何去何从呢? 从项氏之中挑选杰出的人才,往洛国之中去一趟,问问洛侯对这天下的局势是怎么看待的,楚国是不是没有天命在身。 天命不在周,不在楚,素王的信仰要何去何处呢?” 既然看不透天命,那就找个或许知道的问问就完了。 “啊?” 家臣有些诧异,这种问题也是能问的吗? 况且洛氏即便执掌邦周天命,但是新的天命落向何方,洛国公室又怎么会知道呢? 素王,属于薛定谔的存在,即便是在洛国公族之中,也有大批的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太多年神迹不显,但是项氏的嫡系是坚信的。 因为没有人比项氏更清楚想要代代没有昏君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洛国既然能够做到,那就一定是素王在冥冥之中庇佑着他们。 洛国,昭城。 洛弘有些错愕的望着手中的两封信,一封是周王室送来的,一封则是楚国项氏送来的,项氏子弟还在路上走着。 “父亲,秦国大败魏国,夺取魏国土地,还攻占了函谷关,看来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应,周王室甚至都直接送信来了。 甚至就连一直想要和洛氏较劲的项氏也派人联络,这是明显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理叹息道:“现在秦国刚刚夺得魏国的土地,若是现在能联合关东五国,合纵攻秦,还是能够将河东之地和函谷关夺回来的。 只可惜,合纵联盟是组建不了的。 秦国每次虚弱的时候,敌国就会出现昏庸的君主,秦国强盛的时候,各国总是处于虚弱的状态。 这怎么看都是得到天命垂青的样子,而且秦国是唯一一个将变法完全坚持下去的诸侯,而且秦国还有地利。” 洛理越说越觉得天命或许真的在秦! 洛弘沉默,他有些不安,这种天命的转移,让洛弘感觉手中的力量在渐渐流逝,但即便不论虚无缥缈的天命,秦国的运气是真的好。 现在的燕齐两国虚弱不堪,都在致力于恢复国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奔波几千里去攻打不与他们接壤的秦国。 韩魏两国畏秦如虎,魏国直接被打破了胆,魏国国相在秦国之中被羞辱都不敢多言,指望这种状态的魏国联合诸侯,简直就是做梦。 洛弘点点头道:“若是想要联合诸侯,只能是赵国出面了。 根据暗面传来的消息,现在的赵国正在进行军事改革,据说要向草原上的胡人学习骑射,改变先前步兵战车的战法,战法的革新总是会带来强盛的武力,这或许会是赵国崛起的机会。 秦赵之间的胜负还未可知,若是赵国的明君出的比秦国还多,或许天命不一定在秦。” 虽然话中这么说,但是洛弘对秦国的警惕却一下子高了起来,在没有出现下一个强权之前,就要盯紧秦国。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八章:白驹过隙 昭城外的道路上,一辆车,一匹马,正渐渐地离开这里。 洛弘的身影出现在城门楼上道:“这是一个奇人,天下的风云将会由他创造。” “为何不将他留在洛国之中呢?” 洛弘摇摇头:“并不是任何人留在洛国之中都有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才前往列国出仕了。 现在变革剧烈,还是要以国中为主,郡县和分封,都应当尝试一下。” …… 昔年的晋国直面秦国,现在三晋同样是直面秦国,但是攻守之势却已经变换,尤其是魏国的卑躬屈膝,伏低作小并没有真正的消解秦国的欲望,如此强势使三晋倍感不安。 邯郸。 这是一间一直在漏雨的房子,屋中则是一个看着有些寒酸的年轻人,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许的破旧,眼底深处有抱负和贪婪,尤其是望到街上来来去去的贵族时,眼中总是爆发出一阵阵的神采。 他叫苏秦,于洛邑而生,在洛国求学,纵横言辞无出其右,现在功成圆满,他要在列国之间求一场泼天的富贵。 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要富贵荣华,权倾天下的走一遭,才不枉此生。 洛弘自己同样学辩才之术,感慨道:“先祖毅公昔年凭借言辞而使天下安定,你也有这样的才能,一个国家的兴盛和衰亡都在你的言辞之中。” 这是肯定了苏秦的才能,但是对于苏秦的性格,洛弘同样看的清楚,这是一个纯粹的重利轻义的说客,天下人都是他谋取富贵的棋子。 苏秦离开洛国之后,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到强秦破魏却依旧凌迫魏国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迅速的分析了列国的局势和君主之后,他来到了赵国邯郸。 他在邯郸城中待了整整一年,终于找到了拜见赵王的机会,赵王是六国君主中的英雄豪杰,现在听近臣说有贤能之人来到赵国,自然欣喜接见。 “先生从洛国中来,可是有要事教寡人?” 苏秦便笑道:“大王,您是英主,难道还看不透现在的天下吗? 魏王割土,这是何等的不明智啊,割土之策,强秦而弱魏,就像是拿着干柴去救火,难道能扑灭吗? 魏国还未曾向韩赵求援就直接认输,秦国已经拥有了巴蜀,还在高原上俯瞰,现在还夺取了黄河两岸和函谷关,秦国是禽兽一样的虎狼之国,难道会停下扩张的野心吗? 打败了魏国,秦国一定会来攻击赵国。 赵国有山川河流作为屏障,但是您现在正在国中变更军队的法度,最是需要时间。 若是这时秦国来攻,想必赵国是无法阻挡得。 难道赵国也要像魏国那样割地赂秦吗?想必这是您所不能容忍的! 虽然都是嬴姓,但赵国乃是信仰素王的中原诸侯,秦国却是来自西陲的边鄙之夫。 现在当务之急是遏制秦国扩张的心思,让秦国不敢出函谷关,等到赵国强大起来,就不担心秦国了。 韩王、魏王懦弱,唯有楚国可以依凭,若是您愿意,我愿意代表赵国前往楚国之中,为您向楚国求亲。 等到楚国与您同盟,再游说列国就容易了。 六国互相扶持,将盟约呈给秦王,秦攻一国而六国至,难道秦国还敢东出吗?” 苏秦并不是要组织六国攻秦,因为现在的形势想要让六国出兵,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苏秦以同盟的方式震慑秦国,不需要出兵就能为六国达成和平的目的,这才是六国想要的。 苏秦的话就像是一场清凉的雨,将赵王心中对强秦的焦虑完全熄灭,他直接上前执苏秦手道:“您真是大贤之人啊。 寡人愿意以金银美玉赠予您,为您挂赵国相印,前往楚国之中,以素王的名义,向楚王言明,‘寡人效仿齐洛之好,与楚国歃血为盟,共抗强秦’。 赵国的未来就在您的手中了。” 苏秦带着从未穿过的华美服饰,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志得意满的前往楚国之中。 面对赵国的求亲,主要还是赵国送来的聘礼非常大方,楚王欣然同意,联姻之后,苏秦又以秦国对楚国的地利优势,正如楚国对吴国的地利优势一般。 一句“秦灭楚,犹如楚灭吴,臣为您感到担忧”,让楚王很快就答应了赵楚两国之间缔结国书,共同抗秦。 一直以来畏秦的魏国国君则被苏秦恐吓忽悠,“大王,魏国虽然被秦国占领了许多的土地,在战争之中折损了许多的精锐。 但是魏国的城池密集,依旧有众多的人口,只要给予魏国数年的时间,魏国依旧能够强盛。 您不应该如此的害怕秦国,更遑论是未战就向秦国割土了。” 魏王叹息道:“秦军逼迫,要魏国再割让土地,否则便要发兵灭魏,魏国精锐尽失,恐怕难以抵挡。” “外臣从赵国而来,到楚国之中为两国公室缔结婚约,两国在南北守望相助,这样秦国就不敢进攻赵楚两国。 若是魏国同样加入同盟,与赵楚两国同盟质子,秦国顾及赵楚两国的力量,想必短时间内就不敢进攻魏国,魏国就可以喘息恢复了。” 苏秦游说各国君主,每每先称赞国中的优势,然后论证这些优势为什么面对秦国发挥不出来,然后就开始讲危险所在,最终论证合纵联盟的重要性。 当秦国大军越过黄河,东出函谷,再次要击魏破韩时,六国合纵国书到了秦王的面前。 秦王再次祭出了威吓,扬言若是有哪一国敢救援魏国,那攻破魏国之后就要报复,这招一向管用,但是面对苏秦所组织的六国合纵,竟然失效了。 合纵是用利益联结起来的,苏秦让他们相信对抗秦国才是最有利的,自然就不会有人背盟。 “嘭!” 秦王愤怒的直接将桌案踢翻,满堂秦臣战战兢兢,没想到六国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了这样的大事,“攻魏大军撤回。 列国之间,伐交缺一不可,这就是教训,传寡人诏令,向天下招纳贤才,寡人要寻找能破六国合纵之人。 另外派人贿赂六国卿臣,离间合纵,寡人不相信六国诸侯真的如此信任苏秦,寡人同样不相信六国之间能按捺住互相攻伐之心。” 苏秦之名响彻诸夏,天下皆知有一奇人,联结六国,身挂相印与上将军大印,合六国之力抵抗秦国,使强秦不能向东,六国之间不再互攻。 秦国的人才基地——魏国,又一次的向秦国进行了战术援助,为秦国提供紧缺的外交人才和军事人才。 张仪为秦国提出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方向,还对秦国以势迫人大加批评,认为秦国还没有资格这么做。 “若不是六国只能联结自保,没有力量攻秦,秦国早已步了昔年霸主楚国、魏国和齐国的后尘。 战场之上打败一个名将是极难的,但是流言和猜疑却能轻易的杀死大将。 与其在战场之上厮杀,不如多用金银珠宝来贿赂他国重臣,六国国君之中,只有赵王和齐王还算英明,韩魏燕楚四国国君皆是不明之人,让他们君臣失和,这样就能不战而胜。” 这为秦国打开了新的思路,打不过的时候就制造谣言,进献谗言,让敌国换将,削弱敌国就是增强秦国。 秦国的奸细和使臣开始在六国之中奔忙,金钱开道,不再武力逼迫,而是从内部瓦解,与此同时,-既然暂时不能东出,秦国决定将高原之上最后的戎狄剿灭。 …… 昭城之中,洛弘坐在树下与人对弈,他看到春去秋来,想到这些年来,列国之间的无数暗流,洛国暗面所探查到的那些消息,似乎每时每刻列国之中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于是轻声叹道:“这世上的芸芸众生,都是王侯将相棋盘上的棋子,那些能够留名青史的,则是比较大一些的棋子,即便贵为诸侯国君,同样不能摆脱为人左右。 这天下不慕名利之人虽然许多,但是像您这样真正的大逍遥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对他对弈之人名为庄周,是道家的学者,不愿意做官又不想受到打扰,于是来到洛国之中,同时也是希望能够向洛国借出那些道家先贤的典籍,互相印证,然后形成自己的见解。 若不是思想内核完全不同,洛弘简直就要认为这是孟子所著,同样是通过大片的寓言故事来说理,不过孟子的文风虽然激烈,但是其中却蕴含着厚重。 而庄周的文风却是带着大气的飘渺,有种肆意汪洋,无穷的想象挥洒不尽的意味,让洛弘每每读来都如痴如醉。 孟子和庄周的文章,即便是不认可其中的道理,但是文学价值依旧足够高。 孟子周游列国,以仁义之道说人,虽然魏王不用,但是追随在他身后的人却越来越多,孟子说天下之言,非杨即墨,但他心中所怀着的野望却是让儒家成为天下之言。 在魏国碰壁之后,孟子便心知,齐魏皆不用,那这天下便无用武之地了,于是果断的改变了自己的思路,开始讲学培养弟子,要为仁义之道流传后世做准备。 时光如白驹过隙,天下之间,潮流涌动。 接下来我将展示这本书的独门秘籍,拉时间线!hhhhh!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九章:夺鼎,洛氏准备拼命 万物盛衰,花草枯荣,这就是轮回,昭城却仿佛不坠之城一般,永远的人声鼎沸。 “吱呀。” 布满了斑驳锈迹,颇显陈旧的大门被推开,洛太子载迈步走出。 金色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自然是英气的,而且身形魁梧,眉目之间还带着一丝凶悍之气。 在圣痕的印照下,宛如噬人的猛虎一般,这在洛国公室之中极其的不常见。 他是洛弘的嫡长子,洛国公室之中极其少见的在兵事方面有天赋的子弟。 【洛载:(三十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79;治国:72;御人:82;统率:88;武力:93;军略:82;狡言:78;学术:73;魅力:92。】 洛载认为自己是应运而生,因为邦周九百多年了,马上就要逼近千年大关。 洛国公室子弟隐隐有一丝预感,将邦周的天命延续到千年,对先祖素王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嗒嗒嗒!”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洛载抬头一看,来人他很熟悉,正是他的庶弟,名为桥城。 现在是敢战士的佐将之一,从小陪着洛载一起习武,是洛载最信任的人之一。 桥城见到洛载,当即拉住缰绳下马,将手中信件递给洛载,急声道:“兄长。 这是王室送来的给父亲的信件。 王室传来消息,秦王荡率领大军攻破韩国重镇,现在到了洛邑。 秦王荡说要看禹王九鼎,还扬言说雍州之鼎应当迁到秦国,王室衰微不能挡,只能派人来昭城求救。 兄长,这可如何是好,禹王九鼎象征我洛国天命啊!” 洛国公族虽然一向对周王室带有厌烦的情绪,但是对于九鼎却非常的看重,因为这是邦周的天命。 而洛国,是执掌邦周天命的,换句话说,秦王荡不是在夺走周王室的天命,而是在夺走洛国公室执掌天命的权力。 这让身为公室翼护的桥城怎么能不着急呢? 洛载脸色大变,现在距离千年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要是周王室的大宗全军覆灭,或者九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老祖宗,“走,去见父亲。” 桥城快步疾走道:“兄长,此事若是公族子弟知晓,定然群情激愤。 九鼎绝不能让秦人夺走,应当放在昭城之中,洛国公室执掌天命,这是至理,若是失去九鼎…… 这绝不允许! 秦人该死!” 桥城的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杀气,若是细细听去,还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对大部分洛人来说,天命的转移意味着素王的落地,这是最恐怖的。 洛载身形一顿,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比如秦人夺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洛国公室愿不愿意让公族子弟流血的事情了,而是公族子弟会自发的去将九鼎夺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拼一次。 当初答应不踏入王畿,是因为和议的第一条就是维护邦周的天命。 现在秦人竟然敢动九鼎,那就不要怪洛国公室和你拼命。 …… 时间退回到信件送达之前。 洛邑城外,旌旗招展。 密密麻麻的大军在城外列阵,阵列极其严整,高高的秦字王旗迎风而扬,摄人心魄,大纛之下,站着一个英武的男子。 他身形极其魁梧,身上披着三层甲,防护力达到了极点,战场之上的流矢除非直接射入他的眼睛,否则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他就是当今的秦王荡。 秦王荡继承君位不过数年,功绩却非凡,他天生神力,战场之上没有一合之敌。 刚刚即位之时,就率领着秦军平定了巴蜀的叛乱,守护了秦国的粮仓之一,然后挥师将高原上死灰复燃的戎人重新打残。 在稳固后方之后,率军东出,攻克了通往洛邑和韩魏腹地的军事重镇,现在还兵临洛邑城下。 九百多年来,这是周王室最接近覆灭的一次,没有人知道秦王会不会突然发疯屠戮王室。 但好在秦王荡只是向王室提出,要前往太庙观看九鼎,身为王,不观王器,岂不是白来一趟。 周天子姬诺脸色有些难看,太庙重地,岂是能随便让诸侯前来观看的,秦王算是什么王,不过是诸侯一爵而已。 但是面对强势的秦王荡,周天子哪里敢拒绝呢? 一方面派人到洛国之中送信,一方面赶紧派人出城去迎接秦王荡入城,“秦国大王,天子请您进城。” 近侍还玩了一手文字游戏,称呼秦王荡为大王,称呼姬诺为天子,至少从称呼上输人不输阵。 谁料秦王荡根本没听出他话中的小九九,站在战车之上也不说话,只是一挥利剑,但其中的颐指气使,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王卑周! 近侍自然愤怒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面色铁青的前面带路,秦国大军自然不可能全部走进洛邑之中,秦王荡率领着数千精锐进入洛邑。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周天子还没有胆量敢公然杀死自己,秦国的制度,只要法不变,死一位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周王室却会迎来灭顶之灾。 见到周天子之后,秦王荡从战车上走下,随意一拱手道:“周王安康。” 然后就站在原地望天,似乎在等着什么,周天子几乎就要被激怒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谁知道秦王荡见周天子没反应,竟然直接愤声道:“周王,寡人以王者之尊向你见礼,你却不还礼,难道是瞧不起寡人吗?” 周天子姬诺气得浑身都在打摆子,实在是无法忍受秦王荡的羞辱,他的近臣连忙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王上,暂且忍耐啊,王室社稷的安危重于泰山啊。” 天子诺强自忍下,敷衍的还礼道:“秦王安康,愿素王与您同在!” 后面的“愿素王与您同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这已经不是祝福,而是诅咒,秦人这样羞辱周王室,还要窥视周人的天命,终将迎来上天的反噬。 秦王荡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他高高的挥舞利剑,“素王葬在秦国之中,数百年来洛国前往祭祀,秦国不曾阻拦,素王高居天上,想必会庇佑诸夏之国。 周王,还请前面带路吧,这禹王九鼎,真有传说之中那么神异吗? 真的承载了诸夏的天命吗?寡人实在是好奇。” 一行人向着存放九鼎的太庙而去,九尊重鼎排成一列,所有秦人眼中都迸发出了光彩。 鼎身之上刻画着非常抽象的九州山川河流图,还有数不清的日月星辰,无数见过的,没见过的花草鸟兽,传说中的神兽,怪兽,异兽,先贤将善恶之兽全部记载在上面,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这世上最博学的人也不可能全部认出,其中很多都是完全超出人们预料的,只有素王得到了天启,才能认出其中的大部分。 实际上这是因为在架构世界的时候,程序组没人知道禹王九鼎到底长什么样子,又为了增长神异和美观,美术组增添了无数的想象在里面。 当初姬昭见到这九鼎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绷住,但这个世界没人知道。 他们见到鼎上那些神异的图案,只能对着先祖顶礼膜拜,认为这是上古之时所存在的景象。 这就是九鼎,禹王镇压九州的神器,武王灭商而取,天下诸侯曾经臣服在鼎之下。 “真是绮丽瑰美的造物啊,这难道是人力所能造就吗?恐怕真是上天赐予禹王王天下的。” 秦王荡先是赞叹,然后满是好奇的问道:“传说中素王营建洛邑,还政康王迁居洛邑时。 上天降下九彩神光,本来在镐京城之中的九鼎便出现在洛邑之中,镇守邦周天命,无人能够撼动,这是真的吗?” 天子诺带着一些提醒地傲然道:“自然是真的,素王至高至圣,禹王九鼎是王天下之鼎,只要九鼎还在,邦周天命就无忧,任何窥视者,都必然要受到上天的谴责和惩罚。” 秦王荡闻言却不在意,他龙行虎步向前,边走边道:“寡人要试试这九鼎是否真的不可撼动。” 众人顿时大惊,秦王荡想要撼动的根本不是九鼎,而是邦周的天命! 姬诺顿时急了,大声喊道:“秦王不可,邦周天命未失,妄动九鼎者,必遭天谴而死!” 秦王荡挪动其他的鼎,果然纹丝不动,他不信邪,最终停在了象征着雍州的九鼎面前。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寡人就是要试试周室的天命到底有多重。 雍州乃是秦国之土,纵然周室天命未尽,雍州之鼎总该归秦!” 说着便直接抬手去举雍州王鼎。 鼎,动了! 所有人的头皮都直接炸开,九鼎竟然能被移动? 秦王荡脸上憋得鲜红,甚至眼眶之中都流出了鲜血,他晃了一晃,然后将鼎放在地上,仰头狂笑起来。 周室天命真的要无了,就像是抛弃殷商那样,凤鸣岐山的邦周被上天所抛弃了! 秦王挪动了雍州王鼎,这证明秦国至少是得到了一部分天命。 ———— 静王十七年,秦武王荡临洛。 荡曰:九鼎在德,秦,古雍州之地,当据其一。 遂举,雍州王鼎动。 天下皆惊。 周失天命,诸侯入洛试鼎,共逐王命。——《史记·周本纪》 这章写的好爽,对味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章:非王即贼 袅袅香雾,轻轻散在宫室之中,室内依旧朴素暗沉,没有金玉相配,只有素色的帷帐和陈旧的木质,看着不像是一国之君的居所。 洛国公室有些像是圣徒,他们更多的在意精神方面的自足,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很低,很多财物都赏赐了下去。 当君主始终能克制自己欲望的时候,就会上行下效,奢靡之风就不会太过离谱。 洛弘望着手中的信件眉头微微皱起,洛载直接道:“父亲,应当立刻出兵,诛杀秦王荡!” 洛弘眼神一凝,郑重道:“载儿,秦国大概率得到了天命,这样做洛氏会遭遇什么,你想过吗?” 洛载毫不畏惧地对视道:“父亲,身为洛氏子弟,若是顾虑太多不是好事。 秦王荡的确是挪动了雍州王鼎,但不说他只挪动了一个鼎,这说明邦周天命还未曾全部降落。 即便是真的降落,那又如何,儿臣率兵诛杀他,倒要看看上天有什么反应。 老祖素王在上,洛氏逆天而行,又有何惧呢? 无非就是以血偿还罢了! 公室这些年来想着保存公族和国人的性命,所以不想妄动兵戈,但恐怕是达不到了,至少公族是不行的。 他们是素王的子孙啊。” 洛载的性格就是如此,这世间的一切并不是完全由那些具现化的数据而决定的,正如昔年的洛成,属性并不算是顶尖,但是却做出了一番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业。 真正决定一个人上限的是百折不饶的意志和性格,洛载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敢于向命运挥刀。 洛弘叹道:“载儿,你说的是对的。 但实际上历代先祖和为父所担心的,是那些孩子和女人。 若是公族的男子死伤殆尽,若是国人死伤殆尽,在这个遍布豺狼的世道之上,那些柔弱的女人和孩子谁来保护他们呢? 恐怕就连固城自守都做不到了。” 洛载沉默了,他性格刚强,但越是性格刚强的人,心中就越是有柔软的地方。 洛弘轻声道:“九鼎确实不能让秦王带回去,必须要杀死他震慑天下。 普通的国人就不要带了,将出身洛国公族的敢战士带上吧,这是素王后裔的事。 另外,这件神器带上,若是太难,就用它。” 说着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数个小人儿团团围在一起的青铜器具。 宫室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丝的锋锐之气,洛载伸手接过,金戈铁马的声音直接传到了洛载的脑海之中,“主人!” 沉闷的如同金属一般的声音响起,这是来自天上的英灵在等待着召唤。 洛载眼神一凝,天命神器! 【黄阶·卫士: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洛载当即重重叩首,砰砰砰地磕在地上,沉声道:“父亲,儿臣走了,希望还能活着回来见您。” 袭杀秦王,这不是简简单单地杀鸡屠狗,而是真的要拼命。 洛载离开宫室,就发现很多公族子弟已经聚集起来,各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勇士,其中有现役的敢战士,还有之前已经退役的敢战士。 这些人见到洛载出来,纷纷围上来问道:“太子,国君怎么说?” “将鼎夺回来,绝不能让秦人带回秦国。” “太子,臣愿意随您前去,死不回转!” “太子,臣还能挽强弓,可以随您征战。” 一道道声音之中带着焦急,带着坚决的勇气,洛载微微抬头,强行克制住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大声道:“父亲已经同意。” 众人闻言瞬间就是一阵欢呼,洛载又道:“家中独子的不得前往,刚刚成亲还未诞下子嗣的不得前往,未成婚的不得前往, 总之,没留下种的都不准去。” 这些要求都很合理,洛国对先祖的祭祀是非常重视的,基本上每年都会举行大规模的祭祀。 洛载率领着敢战士们带着战车和战马直接冲出了洛国。 从赵国改革战法,胡服骑射开始,这种能够使战术更加多变的兵种就落入了各国眼中,骑兵渐渐出现在中原列国的队列中。 当然了,主力还是步兵和战车,骑兵还只作为战场分割和衔尾追杀。 洛载同时还向着列国送去信件,尤其是韩魏两国,告知他们秦王荡在洛邑举鼎,要夺天命的事情。 虽然列国都想要夺走邦周的天命,但是这件事情自己干可以,别人干不行,即便韩国刚刚被秦国击败,面对这件事依旧是惊恐无比。 一时的失败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但若是秦国得到了天命,那岂不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韩魏两国在恐惧的驱使下,又见到近两百年未曾出动的洛国敢战士,意识到这或许是削弱秦国的大好时机,当即跟随出兵。 …… 洛邑城中,秦王荡正意气风发的望着那一尊雍州王鼎,数十个秦人将它抬上由数十匹战马所拉的巨大车辇,为了制作这个车辇,秦王荡甚至拆除了王宫的一部分横梁。 “回~秦~喽~~” 充满秦川之地口音的呼声从秦王荡的口中传出,数万甲胄齐全的秦军精锐齐齐高呼,“大秦!大秦!” 拿到王鼎对士气的提高是不可估量的,即便是这些深受压榨的秦人也感到了上天的眷顾。 或许等到天命降临的那一刻,一切的苦难就会结束了。 随着秦人带着王鼎走出洛邑,天子诺气急攻心,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秦王荡实在是太过振奋了,他来到洛邑时本来只是好奇想要看看九鼎的模样,但是见到九鼎的那一刻,他动心了。 九鼎的瑰美绮丽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脑海之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去夺鼎吧,你是至高的秦王,这鼎本就该是伱的,去拿起雍州王鼎,向天下宣告天命在秦。 于是他就去抬雍州王鼎,然后鼎动了,他明白了,那真的是上天的垂青。 “嗯?” 秦王荡突然觉得鼻孔有些温热,伸手一摸,竟然流出了鲜血,不禁有些惊疑地喃喃道:“难道是这些时日过于干燥的缘故?” 然后秦王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这是青铜战车和马蹄声交织的声音,有大规模的军队在行军! 不是秦人! 负责探查的副将跑到秦王荡大辇之下急声道:“王上,不好。 是韩魏两国的军队正在接近,而且据斥候说,似乎还有洛国的旗帜和大纛,他们在这里等着埋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因为洛国太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斥候都未曾见过洛国的旗帜和大纛,只是隐隐约约辨认出上面的洛字。 秦王荡听到韩魏两国时还不以为意,但是听到洛国军队竟然会出现,整个人瞬间呆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明白是夺走王鼎触动了洛国的底线。 实际上在这里的并不是秦国全部的主力,在攻破韩国重镇之后,留下一部分人镇守,另外一部分返回秦国休整,剩下的数万人才跟随秦王荡前往洛邑。 但是他并不害怕和畏惧,而是兴奋,他从血火之中走来,秦国森寒的制度深深地影响到王室的教育,秦王荡从大辇之上起身,挥剑大声道:“停止行军,就地列好阵型,各营之间结阵防御,准备迎敌!” 这种一方有计划发起的突袭,唯有果断地整理阵型迎战才是正理,若是军令不能顺遂地传达下去,造成混乱就会出事。 洛载一马当先,他穿着三层重甲,手中持着长戈,旁边则是强弓,远远地望到了秦王荡的大纛,秦王荡同时也见到了洛载的大纛,心中知晓那个魁梧的男人就是洛国将军了。 秦王荡大声道:“寡人乃秦王荡,韩魏两国率兵来此,是要和秦国开战吗? 须知,寡人一怒,便能让韩魏两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让韩王、魏王肉袒负荆,前往咸阳求寡人饶恕他们。” 韩魏两国讷讷不敢言,洛载高高扬起长戈,愤声道:“秦王荡,吾乃洛国太子载,你妄动九鼎,触碰邦周天命。 真当洛国无人吗? 若是今日不将你诛杀于洛水之畔,吾怎么对得起历代先祖呢?” 对于洛载扬言要诛杀自己,秦王荡心中有怒意,大声道:“上天赐命秦人,让寡人带走雍州王鼎,难道洛氏要违抗上天的谕令吗?” 洛载讥讽嘲笑道:“禹王制鼎,殷商灭夏取九鼎,武王克殷取九鼎,这才是天下之王。 若是真承天受命,九鼎早已奉你为主。 九鼎的主人才是天下的主人,只带走一个王鼎,难道不是盗窃的贼吗?” 秦王荡愈发愤怒,洛载不再多言,直接将强弓挽起,当面就是一箭,被秦王荡挥开。 “杀!” 震天的吼声和杀戮之声传来。 洛载驱车上前,秦王荡自然不相让,数百年未曾出现过的王对王,将对将之争竟然再次出现! 秦国上千禁卫护持着秦王荡,洛载则带着最精锐的敢战士上前,血肉纷飞,洛载奋勇前扑,准备使用神器,给秦王荡致命一击。 秦王荡上前迎击,两人纷纷击打开身边的士卒,洛载浑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秦王荡同样勇猛,谁知刚刚数十下,秦王荡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身形一倒,眼中和鼻中竟然浸出了鲜血! 洛载赶忙停住想要使用神器的心思,朗声大笑道:“秦王荡举鼎,受天命反噬而亡!” 众军纷纷高呼,秦军惊疑不定,秦王荡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完全说不出来,对秦军来说一向勇猛无比的王上突然之间倒下,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洛载一边高呼,一边弯弓搭箭,瞄准现在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的秦王荡就是一箭。 势大力沉的一箭被稍稍打偏,没有直接射死秦王荡,但是却击打在了甲胄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秦王荡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下子进气少,出气多,不过几息就断气而死,这一下就连秦国禁卫也保持不住镇定了,秦王一死,他们这些人的悲惨结局是可以预料到的。 秦军一哄而散,开始逃命,韩魏两国惊喜莫名,连忙掩军追杀。 秦王荡一死,洛载顿时心中大定,大声道:“夺回雍州王鼎!” ———— 秦王荡跋扈,无命而强据王鼎。 公曰:吾尝闻据九鼎而王天下,未闻据一鼎者承命。非王即贼,杀尔于洛,以昭天命。 稍顷,荡自毙。 公曰:不识天数,故有此祸。——《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天子托鼎,地阶唯一道具 秦王荡一死,其他的秦军和贵族或许还是存活,但是禁卫是必死的,这些人奋起反击,然后被洛载率领着敢战士格杀当场。 实际上逃走的秦军并不是很多,韩魏两国带来的军队人数本就超过秦国,再加上这是一场当场格杀秦王的大胜,基本上只有零零散散的秦军逃走,将近六万人被全歼,即便对对秦国来说,这照样是不小的打击。 望着满地的鲜血和横陈的尸体,这副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凄惨景象甚至没能让洛载产生丝毫的动容。 他是洛国公室中的异类,杀性极重。 对于秦人这种明显的敌人,他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被严酷的秦法驱赶着才走上了战场,只要敢在他面前拿起武器,那么就都要死。 洛载走到秦王荡的尸体旁边,大声道:“将秦王荡的尸体收殓,安置在棺椁之中,他毕竟是周天子亲自祭天所册封的王,用王礼将他送回秦国。” 洛载自然不是对秦王荡抱有什么敬意,而是秦王荡的王位程序合法,他要给周天子面子而已。 桥城驾车上前,他浑身浴血,脸上全是血污,夺回王鼎让他很是兴奋,欣喜问道:“兄长,雍州王鼎在手,我们直接运回洛邑吗?” 洛载眺望着王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无尽的气运仿佛就在鼎身之下被镇压着,“带回洛邑。” 韩魏两国的将军向洛载辞行,两人同样望着那尊王鼎,目光之中有些许的精光,秦人竟然真的挪动了王鼎。 这是不是代表上天抛弃了邦周? 但是看了看七窍流血而死的秦王荡,又有些犹疑,不对,秦王荡只带了一个鼎出来,而且洛国还如此的繁盛。 两人心中带着异样的想法,想要立刻回到国中禀告。 洛载目光阴沉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夺回九鼎简单,但是夺回人心却是艰难。 不过,秦王荡的七窍流血而死,加上秦国全军覆灭的损失,应当是能暂时震慑人心了。 洛邑。 之前因为眼睁睁地看着秦王荡带走王鼎,而怒火攻心昏死过去的天子诺悠悠醒转。 近臣上前欣喜道:“王上。 洛太子载率领洛国敢战士和韩魏两国联军在洛水之畔截杀秦王荡,秦王荡举鼎受天命反噬而死,洛太子载正在将王鼎带回洛邑。” 天子诺闻言直接失声痛哭道:“邦周天命,在洛不在鼎啊! 千年王朝,远迈夏商,辉煌灿烂到极点,这都是洛国的功劳,但是洛国还能庇佑几时呢?” 天子诺好似预感到了什么,近臣闻言纷纷泣泪,直到阉人高呼,“王上,洛太子觐见。” 这不是通报,而是告诉天子诺一声,洛国国君和太子有不经通报直接面见王的权利。 洛载走进后殿,天子诺从床榻上踉踉跄跄走下,直接抓住洛载的手臂道:“太子,寡人心惊啊。 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寡人差一点就成了无颜面见先祖之徒。” 洛载轻叹道:“王上,雍州王鼎已经运回,该安置在太庙之中了。” 没想到天子诺却摇了摇头,他长吁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太史同样退下。” 天子侍臣们闻言纷纷退出殿外,天子诺抬头望了华美辽阔的宫殿之顶一眼,颤声问道:“太子,您能告诉寡人,秦王为什么能挪动雍州王鼎吗?” 他的目光带着恐惧和期盼,没有人比天子诺更清楚了,禹王九鼎只有周王室和洛国公室才能撼动,其他人绝不可能,即便有人力大无穷到能扛起泰山,也不可能撼动禹王九鼎分毫! 他想要从洛载的口中得到答案,但是他又不想知道。 洛载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开口道:“邦周的天命分裂,秦国可能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所以能撼动一鼎。 但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殷商代夏,邦周代商,都是一战而天下定,九鼎尽取。” 天子诺并不蠢,他听懂了洛载的话,天命可能散落在了四极八荒之中。 现在天下的列国或许都有份,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只有秦国得到了天命。 只等秦国扫灭六国,就能得到完整的禹王九鼎,换句话说,秦王荡来的太早了。 天子诺脸色煞白,不论是哪种可能,周王室的天命都要没了。 他思索着,然后像是要抓住最后的希望一样,将史官叫进来,记录之后的谈话,天子诺郑重道:“太子。 邦周因为武王受命而兴,因为素王受命而盛。 千年来,王位始终在武王血裔手中,若是现在将王位传给素王血裔,会不会再受命呢?” 洛载没想到天子诺竟然会这么说,这是要禅让王位? 洛载虽然刚直,但是王天下是突破底线的,果断摇头道:“周洛一体,共享天命,绝无再受命的可能。” 天子诺脸上有些失望,但毕竟心中早有预料,又说道:“先王乱政,导致王室衰微。 凭借王室的实力,不要说宛如虎狼的秦国,即便是韩国这样的弱国,王室恐怕也是无法阻挡的。 王室拥有九鼎就像是稚童怀抱着黄金路过闹市,难道能保护它的安全吗? 禹王九鼎是周命象征,既然现在出现了能够撼动它的人,那就不能再留在邑之中,实在是太过危险。 寡人请求您,将九鼎迁徙到昭城,洛国一向执掌天命,现在将王鼎送到昭城,想必是最合适的。 王室中的女眷都随着九鼎迁徙到昭城。 至于王室的男子,则在洛邑之中静待命运的降临吧,王室若是亡了,洛国就是周室最后的存续。 想必这才是真正的周洛一体吧,千年的王朝,或许能这样达成,用王室的血。” 天子诺竟然要把禹王九鼎托付给洛国? 太史正在刻着竹简的手都不禁一颤,直接在竹简上划出了一大道刻痕。 这是完全将神圣合法性赋予洛国的表现,在邦周将近千年的历史上,只有武王禅位素王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洛载注视着天子诺,天子诺眼神平静的望着洛载,洛载轻声道:“王上,您出现的太晚了。” 太晚了。 多少守成的君主诞生在亡国时,最终背上千古的骂名,又有多少并不出众的君主,继承了鼎盛的帝国,而做出一番功业呢? 天子诺苦笑,洛载正声道:“王上,您的意志,就是邦周的意志,九鼎臣会带走。” 天子诺松开洛载的衣袍,微微躬身道:“请为寡人向洛侯问好,素王的神灵在天上,神圣的光辉万万年。” 洛载点点头,转身向大殿之外走去,行到门槛处,他转身面对天子诺,重重躬身,朗声道:“王上,愿素王与您同在!”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宫。 【你获得了大量的气运点。】 【你的家族神圣性大幅度提高了,伱家族王道底蕴增强了,王道气运的增强会减弱称王的副作用。】 姬昭子孙称王副作用很大,即便是代代明君,躲过天灾人祸,照样会四百年绝嗣,但是王道气运的增强,或许能将四百年变成四百一十年。 【你的家族威望提高了,你的家族政治信誉提高了,你的家族受到了野心家更多的敌视。】 拿到禹王九鼎,对于洛氏的金字招牌自然是大大的提高,先是素王面对王位而不受,然后是还政于王,现在还能得到天子的赐鼎。 但是拿到禹王九鼎,对于想要一统天下的诸侯国,自然就会将洛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的家族得到了禹王九鼎,这是一件充满了无数传说的神器,在整个历史上具有非凡的意义,你得到了地阶唯一道具·元鼎】 【地阶唯一·元鼎(大哉乾元,万物初始):耗费一定气运点,将人置于此鼎之中,可以重置人物属性天赋潜质,将其他道具投入其中,会有额外的效果,但气运点耗费将增强。】 姬昭还在沉睡之中,但是地阶道具的出现,还是让他有了一丝的清醒。 没人想到周天子竟然直接将九鼎全部托付给了洛国,整座洛邑的人都呆滞的望着洛国敢战士带着庞大的九鼎,缓缓离开了洛邑,还有大量的王室女眷,天子诺的三位王姬同样在其中,其他的贵女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不要说王室和周人难以置信,即便是洛国敢战士也不敢相信事情的发展。 本来是要从秦国手中夺回雍州王鼎,结果最终的结局竟然是,禹王九鼎全部迁往洛国! 然后就是振奋,桥城还有些恍惚的望着那九座庄重沉稳的鼎,欣喜道:“兄长,这传说中的禹王九鼎,以后就是我们洛国的了?” 洛载拍了拍他,笑道:“是啊,天子赐予洛国的。” 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来——伴随着邦周的命运。 ———— 在周王朝行将步入毁灭的末期,“周洛相合”走到了最后一步,创造了邦周的武王后裔和素王后裔,预感到了灭亡的危机,于是以托付禹王九鼎的方式,将象征天命的王鼎迁徙到了东方的昭城,来让周室的命运得以延续,千年王朝由此诞生。——《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0903429前一章第一百五十一章:天子托鼎,玄阶唯一道具下一章第一百五十二章:韩魏劫道,再杀王! ------------ 第一百五十二章:韩魏劫道,再杀王! 周天子将禹王九鼎托付给洛国,将邦周的天命托付给洛国。 这道消息根本瞒不住,就像是四面八方的风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列国。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自然是韩国和魏国,因为从洛邑到昭城是要经过这两国的。 庞大的队伍和一直闪烁着光辉、一看就神异无比的禹王九鼎根本就掩盖不住。 欲望会冲昏一切清醒的头脑,秦王荡面对一个雍州王鼎就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魏王和韩王面对整整九个王鼎,怎么可能保持理智呢? 一个鼎不能象征天命,但九个鼎呢? 千年不易的九鼎离开了洛邑,若是能够得到九鼎,岂不是得到了天命? 若是上天垂青,能像武王和素王那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面对强秦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到时候谁又能说寡人不是天下之主呢? 韩魏边境。 一片旌旗猎猎,寒气凛然,刀枪剑戟的锋锐之气直冲云霄。 无数的军队列阵排开,黑压压的一片,白森森的反光,宛如积蓄着无穷雷霆的云团,要撕裂天地之间的一切。 韩王和魏王亲自率领着大军前来,两人遥遥望着禹王九鼎,眼中满是欲望和贪婪,还有一种希冀。 十数年来,强秦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完整的禹王九鼎就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以禹王九鼎祭天,请求上天降下庇佑,这大概是唯一能挽救社稷的希望。” 洛载站在战车之上,目光之中满是愤然。 洛国敢战士的眼中都已经要喷出火焰来,他们竭力克制着自己,等待着洛载的命令。 不论是拉着战车的战马,还是直接被骑乘的战马,仿佛预感到了空气之中凝结的气氛,纷纷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韩王走上前来大声道:“太子,寡人不想与您为敌,寡人也不想和洛国为敌。 既然天子将九鼎托付,不若将九鼎交付到寡人的手中,待寡人祭天得到天命,寡人保证,洛国依旧如同邦周旧事! 寡人是姬姓诸侯,您依旧可以为姬姓大宗正,您的国度将保留,素王的信仰依旧在,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可笑! 这是所有的洛国敢战士心中的第一想法,韩国这个姬姓诸侯的含金量还不如燕国。 魏王同样对韩王的言论嗤笑,韩魏所谓的姬姓诸侯,真就和邦周的天命没有一点关系。 居然妄想用这种方式让洛国交鼎,简直就是送上门去被羞辱。 洛载冷笑道:“韩王,你的话是如此的可笑,吾甚至以为是从宋人的口中说出。 你虽然是姬姓的中原诸侯,但是你的国家是从晋国的尸体上所诞生的,伱拓展的国土是吞并了其他诸夏的土地,甚至还有王畿的血。 你没有为诸夏立下任何一点功绩,难道有资格得到禹王九鼎吗? 你对邦周天命的打击甚至超过了西方的蛮夷,现在却能安然站在这里,难道以为是韩国的实力强大吗? 是因为九鼎的气运还在护持着你这个姬姓的孽子! 你不感恩于天子,今日竟然还妄想夺走禹王九鼎,真是可笑至极!” 尖锐的话语彻底的刺痛了韩王,彻底的激怒了他,甚至还直接将他内心中最不能被容忍揭穿的赤裸裸撕开。 现存的七王之中,秦楚齐这三国的地盘都是一刀一枪从蛮夷手中夺来的。 燕国镇守北境千年,杀掉的蛮夷足以筑起长城。 三晋分家之后,魏国和赵国都曾经打击蛮夷拓土。 只有韩国,一直都在搞内战。 在打击蛮夷的政治正确之下,这是韩国人最不能提的事情,现在被洛载直接揭露出来还大加嘲讽。 韩王愤怒的脸瞬间通红,他大吼着,甚至声音都嘶哑起来! “杀!” “夺九鼎!” 韩王的禁卫立刻出动,但是韩国其他的军队和贵族却有些拖拖拉拉,他们望着神异的九鼎,想着对面是洛国太子,并不太想出战,甚至直接在心中开始默念。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毕竟他们不是秦人,而是曾经生活在洛国周围的人,若不是洛国限制入境的数量,恐怕早已是洛国人了。 韩王发现了这一点,更是愤怒起来。 他是王,于是他冷酷的说道:“不向前者,杀!” 这一次所有人都开始踊跃起来,素王的信仰终究不如悬在头上的刀子管用。 这算是姬昭和洛氏共同所造成的。 姬昭当年彻底破除了殷商的巫神崇拜,将人一定程度上解放出来,自然不会让神权再凌驾于王权之上。 洛氏虽然一直在推动老祖宗的至高神化,但并不是为了让整个诸夏化为神国,日日颂唱神典,而是作为一种震慑人间丑恶的存在。 举头三尺有神明! 韩人有多少呢? 五万? 十万! 是的,在遭遇了大败之后,韩王将整个韩国的军队都带了出来,这是真正的孤注一掷,就是一定要将九鼎夺回去。 魏人有多少呢? 十五万! 洛国敢战士呢? 六千! 铺天盖地的人,宛如天灾之时的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不过数千的敢战士在这里面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就会被滔天的海浪席卷,倾覆而亡! 阳光撒下来,照在他们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所有人眼中都是坚毅,洛国敢战士从不需要鼓舞士气,他们的心中自有明灯。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愿素王与我同在!” 会死的! 所有人心中都知晓,敢战士是天下精锐,能以一当十,但即便能杀出一条生路,禹王九鼎呢?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与九鼎共存亡的打算,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位于万军之前的洛载。 洛载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召唤卫兵神器,又伸手拂过眉间的圣痕,一道清风缭绕在他的指尖,这是他即位太子的时候获得的。 “听令!” 洛载高高的扬起长戈。 “在!” 震天的声音之中带着满腔的怒意,仿佛要将天空烧出一个窟窿一样。 “杀死韩王,用他的命,告诉天下人,触鼎者死!” 洛载刚烈的性格让他做出了最暴烈的反应,冥冥之中,九鼎似乎在颤动,洛载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杀!” 大地之上,洛国敢战士宛如锋锐的尖刀一般,直接切入了韩人的阵线之中。 或许是认为人数优势太大了,或许是韩王想要让敢战士更加绝望,他竟然没有选择万箭齐发,放弃了韩国最强的强弓劲弩。 箭矢虽然伤不到身着三层重甲的敢战士,但是却能杀伤马匹,让敢战士的速度慢下来,然后陷入无尽的包围之中。 洛国敢战士实在是太过精锐了,这是天下第一流的强军,刚刚触碰就将韩国军队杀了个人仰马翻。 就像是在切一块生肉一样,一瞬间就划出了一大道口子,以锥形突进的敢战士几乎几十个呼吸就凿穿了第一营。 整个韩军大营都开始不稳,这时韩国将领才如梦初醒,想要用强弓劲弩来遏制敢战士的进攻,但是现在所有人的都聚集在一起,一旦射箭,定然会殃及池鱼,连自己的士卒也要伤亡。 正犹豫之间,韩王的怒吼声再次响起,“三万人挡不住几千人! 真是废物! 射箭! 我大韩弓弩天下无双,给寡人将他们全都射成刺猬!” 听得此令,即便有些人认为不对,但是韩王暴怒的情况下,实在是没人敢说什么,于是下令放箭。 洛载见到韩王竟然不顾及韩人的死活直接放箭,心中先是对他的狠毒一阵鄙视。 但是紧接着就是惊喜,他向着军阵一望,果然,敢战士伤亡不大,倒是韩人的伤亡很大。 洛载明白就是现在了,黄阶道具·卫兵直接使用! 战场之上陡然出现十个甲胄齐全的武士,震惊了所有人,韩人大骇,种种因素叠加起来,直接崩溃。 洛载带着这十个完全不惧生死,武力各个都能做偏将的卫兵,直扑韩王而去。 身后的敢战士愈发奋勇,跟随在十一人之后,随着韩人的溃兵冲向韩王。 韩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军队会在一瞬间就垮掉。 若是他能回到九百年前,见到周厉王,两个人应该会相当的有共同语言。 战场的形势变化就在转瞬之间,洛载已经放弃了战车,直接骑在马上,三把长矛,长枪轮番挥舞。 几乎刹那间就到了韩王面前,毫不留情,直接一戈刺过去,韩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鲜红的血涌出,满脸不敢置信的倒下,电光火石之间,一国之君就身陨战场之上。 “韩王已死!” 洛载高高的挑起韩王的尸体,向着整片战场大喊,敢战士齐齐大喊,“韩王已死!” 先前陪在韩王身边的贵族,忠诚的死在敢战士手下,不忠诚的和能隐忍的早就逃之夭夭,准备回国拥立新王了。 —— 武公携鼎归国,韩魏劫之。 武公不从,战于商原。 武公攻中军,势如破竹,韩王惧,以箭射之。 韩人恐,崩。 时有天兵助之,武公进,杀韩王于野。——《史记·洛世家》 我吐了,我电脑坏了,连不上网,我用手机写的,我得修电脑,明天的更新再看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三章:终入洛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洛载的手中握着锋锐的长戈,韩王的尸体挂在上面,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洛载的脸颊,拂过无数人的面孔,嘈杂的战场仿佛迎来了刹那的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那具尸体,一位高贵的王! 紧接着就是狂呼声,奔走声,丢下兵器的声音,解开盔甲的声音,贵族的呼喝声,无数的惨叫声。 疯狂的践踏,漫无目的的奔跑,抬头望去,鲜红的血液,雪白的脑浆,红白相间的肉,断裂的骨头从中间刺出,上面还带着筋,真是屠宰场的好风光。 洛载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十个被召唤出的卫兵拱卫着他。 洛国敢战士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凭空出现的十人,十名武士垂首无言。 所有人脸上都冒出热汗,冲击敌阵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对洛国敢战士来说,这还只是一场热身罢了。 真正的精锐,浑身存储的脂肪足以支撑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魏王直接被吓傻了。 短短时间之内,刚刚还和自己互相阴阳怪气,互相嘲讽的韩王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韩国军队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洛国敢战士一戳就破。 魏王一时六神无主,虚汗直流道:“众卿,现在应该如何做啊?” 魏臣同样被惊到了,之前洛国敢战士杀秦王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有韩魏两国的军队帮助。 现在看来,洛国只是担心造成更多的伤亡,根本就用不着他们。 洛载策马而来,他的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机,身上则是肉眼可见的煞气,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敌人的鲜血。 他毫不畏惧魏人的暗箭,走近高声大喊道:“魏王来到此地,难道也是来抢夺禹王九鼎的吗? 吾长戈之下,已经毙命两王,魏王难道是想要做第三位吗?” 话中颇有只要魏王胆敢说一个是字,立刻就诛杀的感觉。 洛载当然不是单纯的过来问话,他同时让敢战士驱赶着韩国的溃兵冲击魏国的阵型。 只要魏王不识趣,他立刻就要向前突击,借着韩国溃兵搅乱魏国阵型的机会,策马上前击杀魏王。 他有这个自信,他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强大。 要知道为了以最震撼的方式杀死韩王,他甚至没有动用弓箭! 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承受得住溃兵的冲击。 魏臣很快就发现魏国的军队已经开始混乱了,急声道:“王上,韩国的溃兵在冲击我们的阵型,现在已经有几营被冲散了。 若是真的被冲散,那韩王的下场……”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韩王怎么死的他们当然没有具体看见,但是通过韩国军队的变化,还是能猜出来的。 无非是前军被洛国敢战士打崩,然后洛国太子载勇冠三军,直接杀死了韩王。 那副景象和现在的魏军是多么相像啊,甚至现在都不需要洛国敢战士冒着生命危险冲阵,有数万的韩人替他们送死。 魏王听的亡魂皆冒,浑身上下冰凉一片,甚至身体都开始打摆子。 洛载长戈之上,韩王那鲜血流尽的惨白模样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生死之间,魏王连忙高声道:“太子,这都是误会啊。 寡人虽然称王,却认可邦周的天命,难道会做出违逆上天的事情吗? 寡人来到这里是为了送您出境,您是素王的子孙,一千年来忠正之名,天可鉴之,难道寡人会想要伤害您吗? 寡人没想到韩王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唉! 身为姬姓诸侯却不维护邦周的天命,身为诸夏列国之一,却不清剿蛮夷。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祸患,想必这是上天在借助您的手惩罚他吧。” 魏王的禁卫齐声将他的话说出去,让整片战场都能够听到。 洛载眼中的杀机稍微消散了一些,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是吾怪罪魏王了,吾已经诛杀了韩王,魏王您还请回吧。” 魏王早就在等洛载这句话,立刻说道:“太子,您的意志就是寡人所思,寡人这便归国!”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魏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缓缓率领着魏国的军队离开战场。 桥城走上前来,他的眼中还带着血丝,满是对魏国和韩国的愤怒,强自压抑的问道:“兄长,就这么放过魏王? 他明明就是想来夺鼎。 韩人已经渐渐冲散了魏人的阵型,只要敢战士冲两次,还有天兵相助,定然能够擒杀魏王!” 洛载叹口气道:“桥城,我确实有把握擒杀魏王,但是族人们又会死去多少呢? 擒杀韩王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就无法震慑,但是擒杀魏王却是没有必要的。 况且韩国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若是将魏国同样击溃,岂不是便宜了想要东出的秦国吗?” 听到洛载所说,桥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煞气消减下来。 敢战士的损失不算多,快攻快打能够减少伤亡,但是从击杀秦王荡开始,到现在击杀韩王,还是有数百名敢战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洛载的嗜杀是对外的,对于敢战士的性命,他很是在意,杀死魏王没有好处,他不会做。 桥城目光坚定地说道:“素王会和他们同在的。” 洛载望着渐渐离去的魏王,轻声道:“素王是我们的归宿之地,但生人总会难过。” 轻轻的风带着血腥的味道向着四方散去。 …… 洛载率领着敢战士回到了洛国昭城,整座城的人都出来迎接这些出征的将士和禹王九鼎,这是整个洛国的神圣时刻。 不论是洛国公族还是卿族,还是国人,见到九鼎的那一刻,纷纷跪伏在地,如同潮水一般。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光辉美名万万年。” 神圣的颂唱再次响起,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赞美着素王的至高至圣。 即便是那些旅居洛国的学子见到这一幕,也深感动容,儒家弟子看到了仁,法家看到了无罚,道家弟子看到天,墨家弟子看到了爱。 武王得到了天命,他想要将天命传承给素王,但是素王拒绝了,于是武王将天命一分为二。 康王受命,但是武王将摄政交给了素王,这就是武王后裔承受天命,素王后裔执掌天命的道理。 洛氏执掌并且守卫着邦周天命,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是真正的天命还是在周王室的身上。 现在周天子赐下九鼎,是将周王室的天命再次一分为二。 这样即便王室崩毁,执掌九鼎的就是周室! 洛人心中怎么能够不欣喜呢? 洛国为周王室流血多少年了? 现在禹王九鼎到了洛国,那日后所守卫的就不是王室,而是公室了。 洛人还能战! 洛载站在战车之上,他经过了洛国学宫,学子还在其中读书。 他经过了诸子圣殿,许多学子都在其中祭拜。 然后这些人见到了洛载和身后的禹王九鼎。 然后他们纷纷跪拜下去,用前所未有的崇高礼节。 所有的学派都已经准备将这件事记录到典籍之上,作为理论的例子佐证。 更不要说史官,洛载截杀秦王荡那么危险的事情都带了太史的儿子过去。 现在九鼎入洛这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自然要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以流传后世。 洛弘眼神有些担忧,又有些骄傲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洛载的优秀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阵斩两王,这样的战绩,足以留于青史之上了。 作为祭祀的神器,禹王九鼎最终被放置到了洛国的宗庙之地。 兜兜转转,禹王九鼎还是跟随着素王而走。 洛国之中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洛弘穿上了最高级别的冠服,这都是周天子所赏赐的。 诸侯霸主们所梦寐以求的九锡,在洛国之中有好几套,至于其他的面王特权,更不是其他诸侯所能相比。 洛弘完成祭祀流程后朗声道:“九鼎入洛,这是天命所归! 秦王荡想要夺走雍州王鼎,最终死于洛水,韩王伯不轨,被杀于商原。 六千对十万却战而胜之。 这难道仅仅是敢战士悍勇无敌吗? 想必是这两位王违逆天命,想要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才有了这样的下场。 孤在此正告列国诸王,九鼎是王天下的神器,承天受命之人才能得到它的认可。 天下之间只有周王室和洛国公室能完整的移动它。 这代表着邦周天命依旧在!” 邦周,真的要一千年了。 这是所有人心头唯一的想法,他们甚至在想,千年都撑过来了,难道真的就会崩裂吗? ———— 千年,这个词汇就带着某种不朽的意味。 千年王朝,一向只出现在那种封闭的小岛之上,或者是作为大国附庸而存在,绝大多数只是作为单纯的精神领袖,与其说是政治首脑,更像是宗教领袖。 周王朝则是不同的,周国王作为最高统治者,真的统治了一千年。 即使在王朝的中后期,王室的力量不足以震慑其他的大封建主大贵族,但在洛侯爵的帮助下,王室依旧享有整个周王朝最高祭祀的权力,作为其他大贵族权利合法性的源头而存在。 直到王朝的终末,依旧有一大批贵族认可王室的合法,这才是真正的千年王朝。——《全球通史·古代中国篇》 电脑没坏,是宽带不能用了,可恶! 居然月末才来修,离谱。 感谢盟主大佬的打赏,加更之后挑时间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四章:白起 禹王九鼎入洛,阵斩秦韩二王。 这一桩桩大事件在诸夏的大地上搅动了无穷的风云。 韩王死于商原,韩人颤抖着在洛人的面前将尸骨收敛,大量忠诚于韩王的大臣和贵族被杀,韩国之中由此引发了一场混乱,本就实力孱弱的韩国,彻底衰落下去。 秦魏两国都对它虎视眈眈,甚至就连赵国都对韩国的土地垂涎欲滴。 天子诺听到洛载又杀死了韩王的消息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这天下七王,各个都是乱臣贼子,“好啊! 不愧是寡人的托鼎之人,不愧是素王的子孙。” 秦王荡无子,由其庶弟稷即位秦王,在秦法的制度下和宗族的支持下,政权过渡的比较平稳。 新的秦王稷继续坚持秦法,持续秦国之前的霸道之路,显露出勃勃的野心与豪气。 但是面对着锋锐难当的洛太子载,秦王稷强烈的认识到,顶级的战将是秦国现在最需要的。 他的王兄是天下少有的勇士,却折在洛太子的手中,伴随着数万大军。 若是不改变这种境况,秦国纵然国力雄厚,又能有承受多少次损失呢? 于是他向着天下发出了求贤令。 秦国的求贤令,一向都很有效果,因为秦人基本上都在当兵和种地,秦国的人才全是从六国而来,尤其是魏国和楚国,堪称秦国的两大人才基地。 一个面容有些苍白的年轻人来到了秦国。 他的脸很是平平无奇,举荐他的公子对他大加赞赏,“王上,这位大贤名为白起,有万人敌之能,纵然孙武复生,不过如此。” 秦王稷却觉得这个年轻人,望着令人有些生厌,说不清道不明。 只有最能看透人心的人,才能望到他眼底的深处,那里是一片漠然,这是一个无所谓的人,值得他在乎的东西不多。 无情所以冷漠,冷漠却又带笑,所以才会令人生厌。 秦王稷明白,能够让自己讨厌的人,定然是有才能的人,因为真正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会直接忽视。 “先生何以教寡人呢?” 秦王稷好奇白起要会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白起淡淡道:“吾知道大秦历代先君都有统一天下的大愿。 您统一天下最大的阻碍是谁呢? 想必您是很清楚的,是洛国。 尤其是洛国太子载,悍勇无双,威望卓绝。 大王,列国之间矛盾重重,不能联合。 秦国远交近攻,所以能游刃有余的面对两三个国家,但若是洛国太子载号召六国合纵,那是一定会成功的。 到那时,秦国一定会遭遇危机。 吾来到秦国,就是为了面对太子载,这是吾所能为大王您做的。” 秦国要一统天下,最难啃的骨头,就是洛国。 白起说,他要为秦国拔掉这颗钉子。 秦王稷蹭的一下站起,深深地望了白起一眼,然后朗声道:“您是有大才的人,寡人却只能用金银美玉,豪宅良田,官爵封土来赏赐您。 寡人想要问您,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白起微微躬身道:“臣只要您的信任就足够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尤其是面对太子载。 秦王稷当即道:“寡人明白,您会将战胜的消息带回。” 君臣之间短短几句话就确定了未来,互相许下诺言,至于谁会背信,那就不知道了。 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洛国身上,诸王心中都有异样,但是想着惨死的秦韩二王还是息下了心。 转而将目光放到了秦国身上,毕竟秦国是真的带走了雍州王鼎的。 虽然洛太子载说秦王是贼,但那也是特殊的贼。 韩赵魏三国是怎么来的? 没有人会忘记。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窃取了天下呢? 难道就不是天子吗? 这是一种惊惧之下出现的应激反应,秦国一统天下已经出现了曙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是周室天命真的还在,那也得拼过才算,不可能直接束手就擒。 这就是秦王的真实想法,所以他才会那么看重突然出现的白起,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大将都有勇气和洛国对垒的,尤其是那位扬名天下,悍勇无双的洛国太子载! 洛载大杀一通,让天下暂时熄火,但是秦国现在底子很厚,而且还有魏国、韩国和楚国这三个经验宝宝来吸血,所以恢复的很快。 韩魏两国很快就无法忍受,尤其是韩国,本来就被洛载狠狠地打击了一次,之后国中混乱又弱了几分,现在再被秦国敲诈勒索,血再厚也顶不住。 若不是之前洛载杀死秦王,间接帮助韩国将阻挡秦国的军事重镇收回,韩国甚至随时有覆亡之危。 在这种高压的态势之下,韩魏再次联合起来集结重军,共同应对秦国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秦国二十五万大军对阵韩魏二十五万大军。 这是白起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面对名不见经传的白起,韩魏迎来了一场大败,一场惨烈至极的失败。 整整二十多万人葬身战场,这竟然还是一场极其罕见的歼灭战。 韩魏两国的联军被困死在无水之地,最终全军崩溃却逃无可逃,全部战死。 这一场惨败,对魏国来说,尚且还能接受,但是对韩国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韩国不得不向秦国割让土地求和。 实际上秦国是有能力攻灭韩国的,但秦王稷心知攻灭韩国一定会引起另外五国的惊惧,让韩国半死不活的存在反而是有利的。 虽然保住了国家,但是韩国已经彻底失去了和秦楚齐赵魏五国抗衡的实力,甚至连燕国都不如。 魏王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雄主,昔年能被洛载吓退,现在面对毫不留情杀死二十多万人的白起,自然更是畏惧,连忙向秦国献上城池求和。 洛国。 洛载面色凝重的望着手中传来的信息,上面是秦国攻韩魏的战术经过以及战略的布置,看着那些精妙的布置,他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白起。” 洛载念着这个名字,“秦国那么雄浑的国力,竟然得到了如此天资异禀的大将,看来天命真的降在了秦国。” 如果把国家比作人,国力就是健壮的体魄,大将就是锋锐的拳脚,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横扫天下。 洛载有种预感,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之敌。 实际上白起之所以要入秦为将,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秦国锋锐,而且敢于和洛国为敌。 他是不世出的兵家战神,眼高于顶,自负无敌,他要与洛载这位震动天下的将帅一较高低,证明自己的兵道。 若是之前的洛载或许还不如白起。 但经过这一连串的大事件,还有禹王九鼎对洛载这位守护者的垂青,洛载的属性也迎来了不小的增幅。 【洛载:(三十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80;治国:73;御人:84;统率:92;武力:96;军略:82;狡言:78;学术:73;魅力:93。】 统率达到92让洛载拥有了统领大兵团作战的能力,补足了他的缺点,达到96的武力,这基本上可以称得上非人了。 若是现在再回到数年前,洛载会更加干净利落的杀死秦王荡和韩王伯。 白起在攻破韩魏联军之后,再次对楚国发起攻势。 三次大战全部获得胜利,一时之间,秦国不断的从韩魏楚三国手中割取土地。 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国,三国自然想要反抗,但是秦国很是讲究策略,割让的城池总是恰好卡在三国的底线上。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刚刚以为边境安稳,白起率领着秦国大军又到了。 打仗则是有败无胜,不说双方之间的国力差距,单单是统兵大将的能力,楚韩魏三国的大将完全是白起手中的玩具。 直到秦国大军围困洛邑,仿佛如梦初醒般,他们想起了洛载,韩魏楚三国使者带着重礼来到了洛国之中。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五章:准备开大 关于请洛载这件事,实际上各个国家之中都是有过争论的,但是面对战场上的节节败退,最终还是决定请洛载出手。 让洛载出手至少要比让死对头上位强,毕竟洛载是外国的储君,不可能管到他们国家中来。 三国高层没想过洛载能彻底击败白起,只是希望洛载能让秦国的攻势停下,给他们喘息的时机。 尤其是楚国和魏国,他们输给白起之后,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大量精锐的战兵被白起全歼,短时间之内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中,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铛~铛~铛~” 悠扬的钟声响起。 楚韩魏三国的使者前后脚来到了洛国之中。 洛国现在愈发的繁盛起来,洛国军队的强势表现,让洛国作为中原中心的价值再次提升,无数的商人穿行在洛国之中。 三国庞大的使团在路上遇见。 楚国左徒屈原,韩国公子小晨,魏国公子音,三人面面相觑。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也来了。 虽然三人没有说话,但是三人之间的气氛就是如此。 然后三人脸上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人越多,请动洛太子载的可能性就越大。 洛弘并没有出面,而是洛载直接接见了这三人。 宫室之中,轻烟寥寥,淡淡青木的香气穿出,让人的心情都沉静下来。 使团所带来的礼品都规规整整的放置在屋中,侍女们侍立在两侧。 洛载饶有兴致的望着面前的这三个人。 楚国左徒屈原是楚国公族屈氏,洛国对他的了解不太多,但知道这是楚国之中少见的出身旧贵族的变法派,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最有意思的是两位来自韩魏的公子,当年洛载可是亲手在商原将韩魏两王夺取天命的幻想打破。 魏王威严扫地,进了滑稽集,不仅仅是洛国,在列国之中,魏王都是反面教材。 韩王伯就更不用说了。 洛载有些好奇公子小晨面对杀父仇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吗? 洛载这就有些以己度人了,洛国公室之间有亲情,不代表其他国家也有。 起码不受宠爱的公子小晨不仅不愤怒,甚至还想抱着洛载的大腿说一句,“太子杀的好啊,老匹夫早该死了!” “三位都是诸夏列国贵胄,来到洛国寻吾,还带来这些贵重的礼物,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屈原可能是这里面目的最为纯粹的一个人了,他就是单纯的想要请洛载出手,能够统合楚国的贵族,不要互相拖后腿,齐心协力的对抗秦国,给楚国的变法改革争取时间。 “太子,外臣来此,是受到王上和令尹的嘱托,请您出手对抗秦国大将白起。 白起用兵如神,楚国连遭重挫,损失不可计数。 秦国是虎狼之国,毫无对生灵的怜悯之心,强盛以来,每每犯境,这不是有礼仪的诸夏列国所应该做的。 秦武王荡甚至还进入洛邑抢夺王鼎,若不是您出手,素王天命恐怕就要落入秦国的手中了。 这天下七国,只有秦国不信奉素王,难道您能容忍吗? 秦国此次又进犯洛邑,周天子没有过错,秦国却将秦武王荡的死因归咎于周天子,难道您不感到愤怒吗? 秦国恐怕是想要并吞六国,取代周室的天命啊,这样的狼子野心,外臣以为必须要严厉的打击他。” 洛载闻言略带笑意的点点头,这位屈原大夫的理由已经很是充足,基本上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他也不说话,只是望向韩魏两国公子,问道:“二位公子可有所言?” 公子小晨想了想道:“太子,我想说的和屈原大夫一样,请您摒弃前嫌,救援韩国,不仅仅宫室之中的礼物,韩国还有无数的奇珍异玩,都可以作为礼物赠与您。” 公子音没等洛载问,直接说道:“太子,我也一样。” 说完三人就眼巴巴的望着洛载,只见洛载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 随着笑容的消失,他眼角的冰冷彻底没有了遮掩,整个屋中的气温仿佛都瞬间下了好几度。 昔年纵横疆场,阵斩两王的杀气肆意的发散。 洛载没有直接回应三人,而是冷声道:“天子无错,应该安享晚年。” 洛载对周天子的印象很好,这是他的心里话。 “呼!”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屈原当即说道:“太子,秦国猖狂,竟然率领大军围困洛邑,楚国愿出十万大军为天子解围。” 上道! 洛载有些对屈原刮目相看了,如此正直的人,政治头脑却并不差,看来是个灵活的人。 “太子,魏国愿出十万兵。” “韩国愿发兵五万,供您驱驰。” …… 白起对洛邑选择了围而不攻,自然不是攻破不了。 虽然洛邑是诸夏最雄伟的城池,但面对强悍的秦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只不过一旦开战,刀枪无眼,在洛邑造成的杀戮太多,遗祸无穷。 白起只是漠然,不是杀人狂。 正相反,他打仗一向都是顺势而为,他非常清楚什么情况下该打,什么情况应该停止。 他打歼灭战仅仅只是觉得歼灭战成果更大。 因为他认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就是粮食和人口。 夺走土地就是夺走粮食,杀戮则能够夺走人口,失去了这两者,后续攻灭国家就非常简单了。 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况且,即便再嗜杀,他也不可能直接光天化日之下杀死周天子,真要那么做了,青史之上的名声就要臭不可闻了。 最多就是让周天子像一千年之前的商纣王一样,举火自焚, 白起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他现在就等着王室内讧,或者是洛邑里面出现奸细,甚至周天子本人直接出降。 秦国大军压境,确实让洛邑城中混乱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周王室不可能挡得住! 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就是如此。 王宫。 天子诺早就料到了今天,他身上披着甲,有些瘦弱,看着有些滑稽。 他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来到了宗庙所在。 这里是整个洛邑城中最为庄严之地,这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这是姬昭亲自选定的,记载在周礼之中。 周人对先祖的崇拜是无与伦比的,姬昭所创立的宗法制度更是将先祖崇拜刻入血脉之中。 天子诺跪在地面,重重的三叩首,抬头望着上方的一个个先祖神位,除了素王之外,几乎全都是他的直系祖先。 当然,像是厉王这种霍乱社稷的王,不会出现在宗庙之中。 只能作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天地之间。 天子诺的眼中噙着泪,哽咽道: “武王,您的子孙要批甲上阵了。 您是天下无双的战神,子孙虽然远远不如您,但一腔热血还在,愿意用这一身骨血来捍卫周室的声威,不会堕了您的圣名。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祭拜您。 但请您不要担心,王室即便不存,洛氏手中还有九鼎,周室依旧存在,您的香火祭祀永不断绝。” 天子诺心中很是清楚现在的洛邑之中定然是暗流涌动,一定有很多奸邪小人想要直接开城投降。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邦周的王子同样如此。 王子怡是个非常俊秀的青年,之前洛载带着洛邑女眷离开的时候,他就同样想着前往洛国,但是被洛载果断的拒绝了。 “父王,王室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挡得住秦国大军,就如同鸡蛋触碰石头一般,定然是国破人亡的结果。 城外的秦国大将白起,是个杀人盈野的屠夫,从他执掌秦国大军以来,败韩魏联军,败楚,先后杀死四十万人! 若是让他攻进城来,难道我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不若直接投降,以周室的身份,秦王稷甚至还会赏赐给我们一座城邑,难道不比堕入黄泉好吗?” 王子怡说完带着希冀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冰冷的目光。 天子诺愤然的提起剑鞘狠狠地击打在王子怡身上,直接将王子怡打翻在地,“你这个孽子,伱给寡人记住,王室是武王的血裔,是顶天立地的战神后代,绝对不能委曲求全,堕了先祖的名声! 你给寡人记住,邦周只有战死的天子,没有不战而降的天子! 秦王稷想要寡人的城,就用他手中的剑来夺好了,从寡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寡人绝不受辱。 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寡人便先杀你祭旗!” 说完又用剑鞘狠狠地击打在王子怡的身上,王子怡惨叫着,痛哭流涕道:“父王,儿臣错了,儿臣不敢了,请求您饶恕儿臣啊。” ———— 秦兵困洛,未动,洛邑自乱。 王子曰:周弱而秦强,不可当矣。 起,人屠也,败则死难。 若献城求和,亦不失封君之位。 王大怒,曰:寡人武王之血裔,自有骨气,可杀不可辱! 夺城者,踏尸而来,寡人死不旋踵。 言罢,王复怒,以鞘击之,王子悲言不止。——《史记·周本纪》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六章:试探 当洛载率领着洛国敢战士离开昭城时,没想到洛人竟然纷纷提着武器跟随而来。 昭城是整个诸夏的文化中心,这里的道路堪称四通八达,现在这些路上处处都是洛人,手中提着刀剑,甚至还有一些人负甲而来。 这些人见到洛载出现,纷纷开始欢呼起来。 仔细看去,许多彪形大汉脸上满是风霜雨雪冲刷的痕迹,眼神之中有锐利的光,任何一位将军都会喜欢这群一看战斗力就很高的士卒。 面对着手持兵器的洛人,并没有人感到意外。 洛国民间一向武力昌盛,刀剑几乎家家都有,甚至还有一些人家有公室赐下的甲胄。 洛国公室无所谓,因为从不担心国人会造反。 洛人以素王为天,轻生死,重信义,一诺千金不易,洛国公室王道养人千载,恩情如山似海。 若是谁敢对公室不利,这些国人会直接杀死他。 桥城策马上前,感慨道:“兄长,看来您不仅仅要带着敢战士去了,洛国锐士要重出人间了。” 两人都很是清楚这些洛人为何而来。 “太子,臣不是为您来送行的,而是来与您并肩作战的。 昔年您前往洛水,截杀秦王,迎接禹王九鼎,臣没能与您同战,这些年来,每每思及此事,就懊悔不已。 您是万千洛人的主君,若是此次再看着您身陷险地,而臣却安坐在昭城之中,难道臣还能有面目活在世上吗? 等到臣死后,又要如何面对先祖呢? 臣世受公室恩典,愿以此命,报公室大恩,请您准允!” 体型颇为壮硕的大汉直接单膝下跪,他的左手中握着剑,颇有一种洛载不答应,他就自戮当场的感觉。 洛载站在车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熊熊燃烧的战意,之前夺鼎之事没能参与,就让他们深感遗憾。 此次东出对抗秦国人屠白起,洛人心知这不仅仅是保存周室和三国社稷,同样是遏制秦国的野心。 秦人曾经想要夺鼎,洛人可没有忘记。 现在九鼎就在洛国之中,秦人是不是想要来到洛国,再将九鼎夺走呢? 洛载抬头望着天,一轮骄阳高悬于天,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依照惯例,无后之人不得出战,速速归队,吾先前往洛邑,你们随后再来。” 洛载答应了洛人的请求,昭城内外都陷入了欢声雷动之中,洛载率领着敢战士先奔向洛邑。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洛载离开的,还有很多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中都坐着不少人,这些人身着不同的服饰,年纪也各不相同,眸光之间有无尽的锋锐。 这些人都是洛氏的底蕴之一。 列国之间有贵族愿意一掷千金,或者义气天下闻名,这些人善养士,称之为“门客”,多者甚至能达到数千人。 洛国中有无数的典籍,有无数的奇人,天文地理,阴阳术数,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这些有才能的奇人就是洛载的另一份底气,也是洛氏对白起野战能力的重视。 若是面对白起坚守不出,那自然不需要如此费力,甚至一个稳妥的将军就能守住。 但洛载是要和白起打野战的,那就要做万全的准备。 洛载和白起的统兵风格是完全不同的。 白起是帅才,统率和军略极高,依靠的是势。 洛载则是冲阵无敌的大将,统率和武力极高。 大将未必不如统帅,冲阵无敌的大将是能够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的。 所谓军略,就是一种信息综合的手段,然后根据得到的信息,作出应对。 洛国之中虽然没有白起这种天纵之资的人,但是却有一大批人可以为洛载出谋划策,再配合上洛载和洛国锐士的执行力,绝不会输给白起统率的秦军。 洛国的军队很快就越过了韩国边境,和韩国军队会合,向着洛邑进军。 “太子,虽然秦国这些年不断地从韩魏楚三国手中夺取土地。 这使秦国实力膨胀的很快。 但新征服的土地上,秦法不可能这么快的就将秦法贯彻下去。 况且秦国残暴的名声天下皆知,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秦人,于是向赵国或者韩魏两国更东方的城池逃去。 所以秦国能够从这些土地上得到的帮助是有限的。 秦国的粮草调动还是要从原先的领土上调来,这对他们的粮道压力是不小的。 您是无双的悍将,小战场无敌,我们应该充分发挥这一点优势,将战场分割成小块,然后各个击破,就如同溪流汇聚成江河一般,不断地积累小势,最终将白起击溃。” 洛载闻言点点头道:“现在唯一所忧虑的就是韩魏楚三国军队之间的掣肘,还有三国之间的勾心斗角,这都是必然要面临的问题。 秦国已经连续数代明君,但是另外几国却是昏招迭出。”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它的上限和下限都高的离谱,而且还极容易受到突发问题的影响,甚至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忠奸善恶来判断。 …… 白起得到了韩魏楚三国出兵的消息,还知道了洛载将会是这一场战争的统帅,他神情一怔,有些欣喜,又有些遗憾。 “若是太子载有十万洛国锐士,或许能与吾一战,韩魏楚三国的军队太过孱弱,根本不能匹配太子载的战力。” 白起对韩魏楚三国嗤之以鼻,毕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这三国的士卒甚至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颤抖,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洛载定下了分割战场寻求歼敌的计划,白起自然清楚单论勇武,自己虽然不弱,但是和洛载这种能万军丛中杀王刺驾的没法比。 于是他开始调整秦军的布置,不再将围困洛邑作为第一要务,而是开始针对四面八方出现的敌人。 实际上这些时日对洛邑的围困,竟然没有什么效果,就已经让他感到很是惊奇了,他有些没想到这位周天子存着玉石俱焚的心。 两人的第一次碰撞很快就到了,白起想要试试洛载的真实战力,洛载同样想要试试白起的成色,看看他战场的调度会不会出现破绽。 若是白起的战场调度没有那么无懈可击,洛载的胜算就会大增,兵形势派的将帅最喜欢的就是寻求一闪而逝的战机,一锤定音,就像是洛载之前杀死韩王那样。 杀秦王荡不算,秦王荡同样是兵形势,所以根本不需要洛载突袭就直接撞上来了。 洛载先是布置三国军队的行进,然后将三国军队之中最精锐的军队都集中起来,再从敢战士和洛国锐士之中抽调大批人马。 然后白起就见到一支锋锐无比的身影肆意的破坏着秦军的阵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但凡是敢于上前的秦国将领,直接就是长戈挥舞,那把诛杀过两位王的长戈轻松的收割着秦人的生命。 洛载现在越来越喜欢直接骑在马身上作战,这种速度带来的力量,还有着极高机动性,实在是让他欲罢不能。 轻松撕开秦军的阵型,洛载率领着精锐大军回到了营中,四国联军爆发出震天的呼唤之声,这是兵形势将帅的另外一重优势,会极大的鼓舞己方的士气。 白起面色有些凝重的望着洛载造成的破坏,“太子载的所有突袭路线都极为的精确,几乎都是将令凝滞的地方,这种抓破绽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白起回想着刚刚洛载的所有行动,再想一想他麾下那些精锐的士卒,不禁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凉飕飕的,望着保护自己的亲兵,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安全,于是又调集了一队人过来。 想着悍勇无双的洛载,白起不禁感叹道:“洛太子载就已经如此强势,昔年的兵主熊顿,又该是何等的强大呢? 还是不能正面硬拼,等待时机吧。” 面对洛载的异类,白起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一贯作风,谋定后动,让洛载的一身勇力无法发挥。 洛载刚刚进入大营,一群人便围了上来,问道:“太子,感觉如何?” 洛载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沉吟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起还没有达到指挥出神入化的地步,他的指挥之中还有不少的破绽。 看来他是兵权谋之中,更注重军略的一派,不过这么短暂的时间,还不可能真正的看出来。 况且这也可能是白起故意这么做的,用来降低我们的戒备之心。” 没有人生来就是巅峰,军略或许是天赋决定一切,但是统率这项能力是需要锻炼的。 白起这些年虽然屡战屡胜,但是还没有真正的和同级别的将帅对战过,他还没有彻底的达到巅峰。 众人正商议着,突然有卫兵汇报,“上将军,秦人退走了。” 洛载闻言一愣,紧接着就是欣喜,“白起退走,看来先前并不是在迷惑我们,他不想直接和我们正面接战,而是要等待时机了。” 众人先是一喜,这证明白起并没有把握正面战胜,但白起一旦退走,之后双方就要斗计,这岂不是浪费了太子载的一身勇力? (本章完) ------------ 一些废话 我写书是先有时间,时间上填剧情,根据剧情设计人物,最后才是剧情之间的衔接,所以只要逻辑有一条通我就会衔接,我不会把所有逻辑都捋顺,那不是网文的写法,我没那个本事。 ------------ 第一百五十七章:什么楚霸王行为 白起出道以来,几乎每一场战争都会造成大量的杀伤。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是他令诸国胆寒的最大原因。 歼灭战是最难打的,因为人不是猪,人会逃跑。 打歼灭战的关键是什么? 作为歼灭战的专家,白起只会说:地形! 必须是相对封闭的地形才能成功的实行歼灭战。 洛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带了不少通识天文地理的人。 洛载望着大营之中的堪舆图,语气极为确定的说道:“按照白起的习惯,他一定会根据山川河流的走向,来布置军队。 他一向喜欢搞穿插突击,截断粮道,然后将敌军困死,昔年韩魏联军就是败在这一招之下。 我现在需要诸位根据堪舆图,和你们脑海中的地形,来确定那些可以行军的道路。” 白起这种顶级的兵权谋统帅,一切战略和战术都是根据天时地利人和制定出来的。 洛载这种兵形势的莽夫可能会突发奇想,但是白起不会,即便有奇兵,那也是计划之中的奇兵。 只要能将战场上的行军道路全部画出来,就能顺着白起的思路模拟他可能的行军路线。 因为限于交通和信息的传递,古代战争很多方面都是固定死的。 若是白起知道洛载还有这么一群能人辅佐,定然会直接退回秦国之中,大骂挂比无耻。 白起很快就感受到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军略,却没想到会被洛载会这种方式所克制,颇有一种无处使力的憋屈感觉。 “没想到太子载不仅仅统率大军冲阵无双,对战略的理解也是如此的精妙,竟然能够识破我大部分的布置,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秦国听闻洛载出战时,秦王稷就派遣公子壁来到军中。 公子壁开门见山急声问道:“将军,洛国太子载率领四国联军而至,您有把握吗? 王上说,请您务必小心,太子载阵斩两王,实在是天下少有的悍勇之士。” 白起沉声道:“公子,还请您回禀王上,太子载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名将,但起一生不弱于人。 况且若是因为四国联军就畏缩不前,难道秦国一统天下的大愿就这样踌躇不前了吗? 若是洛太子举七国之力来攻,难道秦国还要退守函谷关和黄河,放弃这些年来打下的城池吗? 秦国一统终究是要面对洛国的,这是秦国的宿命,起愿意作为锋刃,为王上试一下洛国。 况且洛太子载虽然强横,但是韩魏楚三国都是像老鼠一样卑鄙阴暗的人,是不足以作为盟友的。 洛太子载纵然无双,和他们结盟就一定会招来祸患。” 公子壁回禀秦王稷,秦王稷闭目沉思了许久,缓缓说道:“白起说的不错,这一仗总是要打的,若是畏缩不前,接下来的二十年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寡人又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以秦国的耕战体制,一旦全力支持一场战争,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白起心中大定。 围绕着洛邑周围百里,越来越多的军队进入这里,这些军队驻扎在不同的地点,扼守着关键的城池和要道。 这片武王选定,姬昭营建的邦周天命之地,再次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空气之中弥漫着肃杀与鲜血的味道。 洛邑。 近侍快步走进宫殿之中,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天子诺跪坐在上首,身边放着利剑,沉声问道:“是秦人开始攻城了吗?为寡人批甲,寡人要亲自为将士们擂鼓。” 近侍欣喜道:“王上,不是秦国攻城。 洛国太子载率领韩魏楚三国联军前来援救洛邑,秦国军队后退三十里,洛邑暂时安全了。” 天子诺“蹭”的站起,急声道:“太子在何处?” 近侍还未说话,天子诺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雄浑的声音响起,“王上,臣在这里。” 天子诺转头望着大殿门前,洛载腰间配着剑,正满脸笑意的望着他。 天子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连忙奔向洛载,两人执手相望。 天子诺眼中噙满眼泪,哽咽道:“太子,从您带走禹王九鼎,到现在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寡人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您,却没想到会有今日的机会。 秦国人屠围城,他的凶名整个诸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敌人没有不被打败的,他攻击的城池没有不被攻克的。 寡人不愿堕了先祖的声名,已经想要与社稷共存亡。 却没想到您却来到了这里,再次挽救寡人于水火之中。 寡人知晓您是为了击败白起而来的,洛邑城中还有国人、粮食、布帛、兵器、甲胄,想必是您所需要的。 寡人将洛邑城交付于您,若胜,则继续安居洛邑,若败,不过一死而已。” 洛载昂然道:“王上,臣这一生,一向不服人。 纵然秦国强横不能制,白起是超世之杰,纵然上天不再庇佑邦周,臣亦不会束手就擒,让武王与素王蒙羞。 全力与秦国一战,分个高低上下。” 双方之间不断地爆发小规模的战争,洛载命令三国军队抢夺城池关卡,针对那些不听将令的贵族则冷漠坐视他被白起击败,以此渐渐来统合三国。 白起一方面不断通过小规模战斗吞食韩魏楚三国的军队,一方面不断的修筑各种工事,这是白起又一项擅长的,通过制造工事来压迫敌军的活动空间。 洛载所制定的分割战场策略渐渐显出了成效,现在整片战场已经分割成了洛邑之北,洛邑西北和洛邑之西三块,洛载已经决定要在洛邑之北发动一场十万人以内的会战了。 这片领土邻近韩魏周,能够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太子载是想要在洛邑之北进行会战。” 从大军的调动中,白起猜出了洛载的计划,“既然想战,那便来一战吧,这一片你只能投入数万大军。” 随着双方的先锋军开始接战,原本平整的阵型都开始陷入一定的混乱之中,将令的传递是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能做到令行禁止的都是天下强军,洛载将甲胄严丝合缝的穿戴在身上,甚至就连面部都有面甲,手中诛王戈向前一挥,大声吼道:“随吾冲阵,不要恋战,杀完即走。” 洛载当然不会每战都用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命去拼,韩魏楚三国的精锐同样不少,自然是一起上。 在秦国严苛的军法之下,秦国军队的素质比韩国强得多。 虽然同样轻易的被撕开了阵型,同样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但阵斩韩王的时候,韩军直接陷入了混乱之中,秦军的表现就好了很多,甚至还能依从军令集结。 洛载眼中一冷,大吼一声,手中长戈挥舞愈发快速,甚至触碰到他的人直接就是筋断骨折,甚至稍微被刮过的风蹭一下都是一道深深的红痕,微微的血从中透出。 秦人终究不是铁打的,有人想要逃跑,但是担心连坐的战友立刻杀死了他。 洛载见到一员秦将,便向着跟随自己出战的将士大声笑道:“且看吾斩将夺旗。” 众将士慨然道:“愿意跟随将军。” 洛载说完直接从战车之上到了马身上,一路左冲右突,连杀上百人,在秦将惊骇的目光之中,一戈将其枭首,又一戈将营旗砍断,然后转头朗声笑道:“怎么样?” 斩将夺旗,如同探囊取物,而且一路行来,所杀的人数百,韩魏楚三国将领和士卒实在是震撼。 阵斩数百人,这是之前他们根本不可想象的,只有楚国能从典籍之中见到昔年先祖熊顿的记载。 “将军威武!” “天下无双!” “战神兵主,不过如此了。” 洛载眼见士气旺盛,再次出击,又是一员秦将被斩于马下,这次秦军终于小范围陷入了崩溃之中。 面对战场之上来去如风,悍勇不能制的洛载,白起明白,还是要从韩魏楚三国下手。 洛载再强也是人,只要能截断粮道,让联军兵马疲惫,然后大军围杀,就一定能获胜。 白起挑选了楚国作为突破口,楚国国内的政治斗争很严峻,支持变法和反对变法的狗脑子都快要打出来了。 众所周知,对事不对人永远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一切政治斗争不论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最终一定会演变成对人身的攻击。 上兵伐谋,白起在这里用计,他非常期待太子载会怎么用计。 将帅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得胜利,但是对于现在的白起他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胜利,他现在只想和更强的对手作战。 尤其是来自洛国的对手。 ———— 武公与起战于洛北。 公冲阵,秦军森严,败而不溃。 公曰:斩将,刈旗,秦军自溃,吾为众军取彼一将。 公大呼,疾驰入阵,秦军不能制,当者披靡,杀百人。 公入前,秦将骇然,遂斩秦一将。 秦军慌乱,仍不溃,公再驰,复斩一将,杀数百人,秦军溃。 公曰:何也? 众将曰:公真天人也。——《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八章:楚国项氏 楚国,江东。 楚国顶级贵族项氏的封地就在这里。 即便不说封地,单单是那些设置为郡县,直属于楚国王室的土地上,就有很多项氏的子弟。 在江东之地,熊项共治几乎是从贵族到庶民的共识。 尤其是在楚国遭受连番战败,甚至连郢都都失去之后,位于楚国之东的项氏没有遭受什么损失,这种趋势就愈发的明显。 但是项氏并没有借着优势地位进入楚国中枢,而是继续安静地待在江东之地。 整个楚国围绕着变法吵的不可开交,项氏还是一言不发。 若是数十年前,或者上百年前,所有人都相信,项氏一定是铁杆的变法派。 但是人心易变,现在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偏向哪一方。 精巧的宫室,瑰丽连绵的建筑群,煊赫繁华,美丽的侍女在其中穿行而过,盘子则是各种珍馐美食,一片富贵堂皇的景象。 宫室之中,轻烟袅袅,两人对向而坐。 项曾面上带着欣喜道:“父亲,太子载果然悍勇无双,数场交战,冲阵斩将夺旗,而且没有给白起调动大兵团的机会,多次挫败了白起的攻势。 前些时日,有商贾之人带着重礼去见景程。 看来秦国又要开始谗言惑主那一套了。” 对秦国的这些阴诡手段,项氏门清,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用。 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大多目光短浅又贪婪,国君肉食者鄙,生于宫室之中,又不能明辨是非。 项句闻言,当即笑道:“本家底蕴深厚,拼命想胜总是有办法的,你可以前去洛邑见太子载了。 屈景昭三家实在是愚蠢,和他们一起,怎么能治理好楚国呢? 克复郢都,兴盛楚国,还是要项氏才行。” 上一次楚国前往洛国,项氏没来,是洛载没想到的。 这一次项氏来到大营之中,还是洛载没想到的。 项曾恭恭敬敬的行礼,“太子,祝您战无不胜,愿您喜乐安康。” 洛载带着好奇,笑道:“素王的子孙将永远受到太阳的照耀。 您从楚国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项曾开门见山道:“太子,秦国派人携带重金贿赂楚国令尹和一批重臣,意欲在本就情势焦灼的楚国之中挑起内斗。 这是秦国常用的手段,以项氏对国中的了解,哪怕没有秦国的挑拨,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的状况。 现在秦国的重金投入,想必楚国之中出现混乱是注定的事情了。 我为您麾下的联军而感到担忧啊。 白起是人屠,之前从未出现过像是他这样杀性大的将帅。 我实在是不知道,若是让他击败联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洛载眼底一道寒光闪过,不过他对楚国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联军一向都各怀鬼胎。 这么多年来,唯有和齐国的联盟还称得上牢不可破。 但那是因为双方之间从刚刚建国一穷二白的时候就互相扶持,血脉和利益纠缠实在是太深了。 洛载沉声道:“您来到大营之中,自然不是为了这些话而来,楚国项氏,入楚七百年却不忘素王,这是历代先祖所赞扬的。 您和我都是素王的后裔,现在又共同面对强秦,不用如此遮掩。” 素王啊。 项曾有一瞬间的恍惚,虽然想着推翻邦周,让楚国成为新的承天受命之国,但是项氏对素王的信仰还是很坚定的。 或许,正是因为对素王信仰的坚定,才能让项氏数百年来,矢志不渝的辅佐楚国王室。 对于失去了祖宗保佑的项氏来说,家族嫡系能够维持数百年的统一意志,真的堪称奇迹。 想到这里,项曾收起了那些虚伪和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太子,您是无双的统帅,可以对抗白起,所以项氏决定将宝全部压在您的身上。 面对强悍的秦国,难道您要用敢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去拼吗? 那些都是素王的子孙,都是我们的宗族血亲,想必您每次见到敢战士的伤亡,都会心如刀割吧。 项氏愿意为您排忧解难,从封地之中抽调精锐,为您前驱,随您冲阵,甚至项氏的子孙都要进入战场。 作为回报,项氏会给您提供一个名单,上面是那些收到秦国贿赂,并且可能会在后续的战争之中,给您拖后腿的楚国贵族。 如果您愿意,可以在和秦国作战的时候将他们解决掉,清除掉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对您的联军实力同样是一种提高。” 洛载没想到项曾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国家内部有忧患,就要去攻击强大的国家。 数百年前,齐国卿室想要夺取国中大权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方法,最终齐国公室在毅公的帮助下反杀卿族,还是用的这个办法。 项氏做的更隐蔽,通过洛载的手来完成这件事,而且项氏还要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军中。 这不仅仅是表明与洛氏同存亡的态度,还是要为自己的子弟镀金。 一旦对白起的战争获得胜利,项氏就会获得大量的军功。 依照楚国的习惯就能获得更多的封土,项氏手中的权力和实力就会愈发的膨胀。 项曾又说道:“太子。 这些年项氏看着楚国的境遇,每每泣泪不已,想必昔年洛氏扶助周室也是同样的心境吧。 项氏坐视秦国攻陷了郢都,那是楚国将近千年的王都啊,父亲每每说起此事就是心如刀绞。 项氏恨不得立刻就收回郢都城,但是时机不成熟,贸然出手,只能再次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 思来想去,最终定下了这个计策,先在国外将他们的精锐消灭掉,然后项氏就准备直接以这些人收受贿赂,意图卖国的罪名禀告王上。 以项氏在楚国之中的关系和政治信誉,面对铁证,王上定然会听从。 到那时就能如同昔年箭射王尸一般,将那些贵族或者杀死,或者贬斥,然后剥夺他们的封地。 楚国重新变法,一定会强盛起来,就能牵制秦国更多的精力。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控制不住,楚国的国力会大损。 现在秦国已经强横至此,这个时候元气大伤,家族担心楚国根本就撑不到变法成功的那一刻。 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直到遇到您这样无双的统帅,时机终于成熟了。 只要您能够击败秦国,让秦国不敢东出,楚国就有喘息的机会。 而且您能控制战场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完美的达成消灭他们军队的计划。 只有在您的帮助下,项氏的这个目标才能够达成。 还请您伸出援手,这是来自七百年前就分支的洛氏小宗的请求。 真想在郢都,再次听到楚人高唱,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楚国变法恢复实力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收复郢都,所以一定会和秦国对上,这同样是为周室缓解压力。 还不需要洛国出手,实际上洛载现在并不清楚自己还能够活多久,他的心头总是有一丝挥散不掉的阴霾。 洛载感慨道:“您的请求是如此的合情合理,难道我能够拒绝吗? 您能告诉我,项氏不在洛国之中,却能七百年维持这份热枕,您的先祖是怎么做到的呢?” 对于洛载的问题,项曾同样有些迷茫,不确定的说道:“似乎生来如此,从幼时家族便这般教导,要在邦周天命落地之后,为楚国争取天命。” 对于邦周的天命要落地这件事,项曾毫不避讳,因为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在试探,最终秦王荡和韩王伯用自己的命,告诉了天下人,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间。 洛氏和项氏就这样定下了计划,坐视楚国军队混乱起来,给白起一种离间计划成功的假象。 然后神兵天降,真正的楚国大军突兀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定然是一副毁天灭地的场景。 我对楚国是真爱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九章:洛载不服 微风从天边拂过,卷起几朵白云,洛载站在大营之中,望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卒。 隐隐约约之间,风中似乎有血腥的味道,无数人的呼喊声同样传进他的耳中。 前些时日,昭城中传来信件,说禹王九鼎一直都在颤动。 放置禹王九鼎的宗庙之地,一夜之间,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但鼎盛的时节之中,却有这等怪异之事,绝不是好兆头。 洛载抬头望着天,脸上满是不屈的神情。 洛氏子弟从来不是姬昭手中的提线木偶,从来不是姬昭为了延续三千年最终成神,而创造出来的工具。 他们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思想,他们的性格各不相同,他们实际上都是凡人,而不是全知全能。 有的家主想要顺利脱离邦周天命的枷锁,哪怕是用一种不合适的方式。 有的家主犹豫着,不想让洛人伤亡太惨,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到,只能不断地避战。 大多数的洛氏家主顾虑都极多,老祖宗又一直在沉睡之中,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万全的做法。 直到洛载出世,他没想那么多,洛人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投降的,那还不如拼一把,死也要死的壮烈。 这就是洛载,拥有着一往无前,坚不可摧的意志,这种坚定的意志才是他最强的天赋。 至于天命枷锁,纵然不能挣开,洛载也要将自己的一身赤血溅上去。 除了素王,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信念。 他当然明白现在这种情况,洛氏最好是待在昭城之中,一步步看着邦周消亡,然后洛国公室死难,留下一两人带着妇孺逃走。 这很合理,是最好的安排。 但洛载不想这么做,洛氏生而不同,素王如天如神,执掌邦周天命千年,还要在以后的万万年中闪耀。 洛氏的退场,难道就如此的平淡吗? 用一种窝囊的方式,向上天祈求,洛氏认命了。 纵然是野兽在临死前也要挣扎一下,洛氏总不能连野兽也不如,就那样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让洛载感觉幸运的是,他的父亲洛弘支持了他的肆意妄为,还着手为他准备收拾烂摊子。 当然,洛载并不知道,由于他的举动,洛氏的底蕴又深了一分,一件具有唯一性的地阶道具到了姬昭手中。 玄阶以上的道具,同时只能持有一件,想要再获得就要使用掉,但是标注唯一的道具,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 洛载的命令从大营之中向着四方传出,打到现在,洛载已经明白,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白起虽然是兵权谋接近大成的人,但是他面对的洛载,是兵形势的顶尖武将加兵阴阳的大成者。 洛载还有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这种天下精锐。 再加上堪比白起军略的智囊团,这几乎废掉了白起最强的一个点。 白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胜过洛载的统率,在正面的战场上将洛载击败。 但洛载九十多的统率属性,统御十万大军都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冲阵的猛将,洛载直接指挥的军队数量甚至不会超过三万人,他的这个数值完全溢出。 “兵权谋的大成者是无敌的。 但白起是偏向军略的兵权谋,这不是真正的大道,他更像是一个能够统率大兵团作战的谋臣。 真正的兵权谋大成之人,应该是能够完美统御数十万大军。 如臂使指的在正面战场之上,将一切对手打爆平推。 面对统率无敌的兵权谋者,兵形势者根本找不到破绽,自然就更不用说战而胜之了。” 前提是单纯的兵形势者,面对洛氏这种动不动刮风下雪的兵阴阳者,兵家四势都是虚的。 白起已经是一个极为完美的战神级别的野战统帅了,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瑕疵,让他产生了致命的缺陷。 …… 秦军大营。 白起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堪舆图前,大营之中,坐着整个秦国高层的将军,不论是秦国公子,还是秦国的老公族,老世族,都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打残韩魏,挫败赵国夺城之谋,攻下楚国郢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秦国拓土强盛立下汗马功劳的上将军。 公子提面露一丝得色,“上将军,洛太子载这是要寻求与我军决战吗? 想必是楚国之中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了,所以希望能在楚国退兵之前,击败我军。” 楚国之中的骚乱虽然是秦国促成,但是就连秦国都没想到能那么顺利,楚国中贵族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大了。 白起沉思着,对于秦国离间的手段他还是相信的,毕竟这些年用的也不少,“公子,不知道楚国之中的混乱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公子提畅快笑道:“楚国公室的三大公族都已经卷了进去。 整个楚国之中能在楚王面前说上话的贵族,基本上都陷入了争斗之中。 依我看,屈景昭三大族甚至会将军队召回楚国,用来镇压支持变法的贵族。” 白起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但是仔细想想,又摸不清头脑。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他吞下的军队,是洛载故意借他的手处理掉的。 白起站起走到堪舆图前,大声道:“看来是时候决战了,只要楚国军队一出现破绽,或者直接撤走。 我军右侧就能迅速击溃联军左翼,然后绕过山脚,就地驻守。 这是联军最大的一条粮道,只要坚守住这里,他们就势必要分兵向其他出口突围。 洛邑周围虽然四通八达,但是能使大军通过的关隘通道就那么多。 我军可以用优势兵力来阻击不得不分兵的联军。” 白起不断地在堪舆图上画着。 公子提先是点点头,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上将军,太子载这边不派大军围杀吗?” 白起摇摇头,脸色凝重道:“洛邑周围缺口太多,不算是真正的封闭地形。 被困的军队想要突围,围困的一方很难全部防守的住,所以不适合打歼灭战。 只能逼迫对方分兵,然后蚕食。 蚕食策略最忌讳的就是和太子载这样的无双勇将打小规模战役,那样不仅仅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还会被反蚕食。” 不论是政斗还是奇兵,越是朴实无华越是好用,太复杂的谋划基本上都是反面典型。 白起和洛载布置了一系列计划,但核心点都是围绕着楚国军队,谁能在楚国军队身上达到自己的目的,谁就能占据巨大的优势。 白起亲自率领大军在正面阻挡洛载,双方都在分兵,但是分兵也是有策略的,太少很容易被吃掉,太多正面战场就会吃力,如果正面战场一败涂地,那就万事皆休了。 洛载这一次没有直接出击,而是保存体力,坐镇中军,他所率领的中军,几乎占据了精锐士卒的六成,都是能披重甲的悍勇之人。 天光日照,照不穿战场上的阴云密布,驱不散所有人心中的阴冷晦暗。 “击鼓,助威,三通鼓,进攻!” 随着密集的鼓点声大作,刺破了战场之上凝结的气氛,前军进攻,按照训练时的规定,互相抛射着密集的箭雨。 秦国有秦墨相助,在军队装备这一块上非常强悍,虽然不如韩国兵器锋锐,但相差不大。 关键是数量极多,那些弓弩箭矢像是不要钱似的抛射过来。 时隔多日,惨烈的战争再次爆发,白起和洛载两人手中都握着精锐。 白起帅旗挥舞,一营营秦军不断从各个方向发起进攻。 在白起的调度之下,秦军互相之间的配合颇为默契。 不论是进攻时的衔接,还是轮换时的流畅,充分体现了白起对这只秦军的掌控。 这就是大兵团统帅所应有的风采,统帅调度虽然能够学习,但天赋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同为外戚出身,卫青轻轻松松就能指挥数万战兵和不计其数的辅兵,而李广利做了二十年的汉军统帅,还是一个平庸的将军。 洛载时刻关注着战场的局势,白起通过高超的指挥水平不断地压迫着联军。 洛载本来指挥调度就不如白起,再加上指挥的还是联军,场面自然混乱一些。 “桥城,你带上一队锐士,向左翼出击,韩国军队太软,你去帮他们一手。” 联军步步收缩,秦军占据了上风,但白起并没有丝毫喜色,“太子载还没有出击,他在等什么? 难道他还有援军吗? 赵国?” 白起能想到的援军只有赵国。 齐国和燕国距离太远,不可能短短时间不透露一丝风声,就整军完毕,而且还能进入战场。 公子提摇头道:“赵国不可能的,秦国占据着赵国西侧高地,这片关键的领土能够俯瞰赵国南下。 现在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说明赵国并没有动兵。” 白起并没有释然,相反他心中的阴霾更重了,他现在断定太子载一定是在等援军。 然后宛如利刃一般刺出致命一击。 “到底是哪里呢?” 白起脑海之中不断地转过一个个念头,却没有头绪。 但他很快就不用思考了,因为结果已经真相大白。 洛氏只是比较贤明,不是哲人王啊。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洛邑之战 秦军右翼一鼓进,直冲楚国军队。 “风!大风!” 无数秦人呼喝着,眼神麻木之中带着凶狠,宛如虎狼般,在战无不胜的白起指挥下,扑向楚人,狠狠挥下利刃。 在秦人眼中,敌人不是人,而是一张张免罪的文书。 严苛的秦法之下,秦人几乎是生而有罪! 只有割首获得封爵才能活下去,所以秦人奋勇向前。 不要说普通的士卒,即便是深受山东之人敬仰的洛国公室,他们照样会杀。 经过连番的削弱,楚军本就势弱,且非常的畏惧秦军。 稍加抵抗就有些散漫,这算是连战连败的副作用了。 对于洛载的援军来源,白起没有思绪,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指挥大兵团作战。 公子提兴冲冲走进大营,将楚军刚刚和秦军接触就开始溃散的消息告知白起。 “上将军,楚军畏惧我军,不过一通鼓,楚军士卒便颤颤巍巍起来,和前些时日已经完全不同。” 白起闻言,理所当然道:“楚将无能,连战连败,楚军的士卒已经不信任他们的主将。 军队第一次失败是怒兵,从上到下都想要赢回来。 第二次失败是哀兵,想要复仇,这是最强的时候。 但事不过三,哀兵不胜,第三次失败则是惧兵,心中全是恐惧和慌乱,难道还会有战斗的意志吗? 即便是洛国敢战士遭遇这样的失败,也只能日日夜夜向素王颂圣了。 楚人的失败已经不仅仅三次,现在还能接战,已经是了不得。” 众人都心悦诚服道:“您说的是对的,看来我军马上就能击破楚军了。 然后就能进攻联军侧翼,驱赶着楚国溃军冲击联军,如果不想让溃军冲破阵型,联军就要互相攻杀。 太子载坐镇中军不动,绝对想不到第一个要杀的竟然是自己之前的盟军。” 说着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白起的脸色却突兀的变了,几乎瞬间煞白起来。 “不对!” 宛如雷霆突然击中,脑海之中的迷雾驱散一空,他突然反应过来,众人纷纷疑惑的望着白起。 白起几乎是用大吼的声音道:“太子载怎么会把这样一支楚军放在自己的侧翼,而且不加以防范呢? 他是天下名将,难道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这是不合理的! 太子载定然设下了埋伏。 公子提,还请您立刻拿着我的将令,将右翼的军队集结! 不要和楚军混战,不要独立追击。” 秦军众将齐齐变色,公子提立刻就要走,谁知刚刚走出大营,就听到楚军山呼海啸的声音。 当即就是一瘫软,白起眼前一黑,“速速去探听消息,太子载从哪里来的援军?” …… 却说项曾亲自披甲,率领着楚国大军出现。 项氏实在是靠谱的盟友,动手凌厉而准确,在楚国军队覆亡之后,项曾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直接率领着大军前往王都控制局势。 旧贵族大军覆亡,封地上的兵力还来不及抽调,被项氏钻了空子,直接扣押在了王都之中。 面对实力强横的项氏,所有人都纷纷噤声,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变法派欢呼雀跃,项氏再次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项曾迅速将王都交到变法派和自己的弟弟手中,让他们控制旧贵族。 然后自己带着楚国精锐直接从洛邑南侧的山道之中,直插秦军侧翼。 “项!项!” 当项字大旗出现在战场之中时,对楚军士气的提升是无与伦比的。 无数的楚人自发的呼喊着,先前畏惧和溃逃的心思消散的一干二净。 人心向背,才是决定战争的决定性因素。 楚国项氏,有洛氏之风。 不仅仅是数百年对楚国公室的维护,还是因为项氏做事非常靠谱,是可信的盟友和可怕的对手。 项氏在整个楚国之中的威望都极高,虽然项氏远远比不上洛氏这种有祖宗保佑的挂逼。 但是数百年来没有出现过祸国殃民、以至于国人生怨的家主,这已经是颇为难得了。 “杀秦人!复郢都!” 项曾高高的举起手中长戈,他虽然没有洛载那么高的武力,但是楚国一路筚路蓝缕走来,就是一代代先王带头冲阵,所以楚国向来有身先士卒的传统。 哪怕是做个样子,项曾也要向所有人表明,他和楚人站在一起。 败了,大家一起死。 项曾绝不独活! 在项氏的金字招牌之下,先前还对秦人有所畏惧的楚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再加上楚国新的援军突兀的从侧面冲阵,直接将这几营的指挥系统砸了个稀烂。 之前洛载斩将夺旗就是直接突袭对方主持一营进攻的主将,最终造成了秦军溃散。 现在项曾机缘巧合之下,秦军毫无防备,竟然让项曾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秦军组织再严密,刑罚再苛刻,也不可能让秦人突破人的范畴。 秦人依旧会恐惧,在指挥系统被砸烂的情况下,依旧会慌乱,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串。 于是,秦军崩溃了。 无数秦人宛如四泄不止的潮水洪流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公子提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整个人站在战车之上,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他知道全完了。 他万万没想到,楚国这方面会出问题,要知道离间楚国的计划和执行都是他亲自拟定的。 明明一切都很是顺利,然后他见到了那一面高高飘扬的项字旗。 他明白了,楚国那群猪,根本就斗不过项氏。 就像是要灭周先亡洛一样,想要灭亡楚国,就要把项氏狠狠地打下去。 当楚人的欢呼之声震天撼地,甚至远在中军的洛载都听到的时候,他紧绷着的脸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随手将诛王戈从战车上拔出,翻身上马,面甲一扣,“援军已到,众军,随吾出击,杀秦。” “万胜!” 冲锋在最前的是洛载所召唤出的卫兵,这十个卫兵本就武力极高,而且还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除了致命的伤势之外,还都是打不死的小强,纵然是洛载面对这十人联手,也只有饮恨的份。 现在十人都是满级的骑术,组成一个箭头,将洛载护在身后,凶狠的冲向了秦军。 洛国敢战士紧随其后,这是最后的战争,没有任何留手的必要,就是要用泰山压顶的气势将秦国压垮。 白起竭尽全力地维持着秦军的阵型,但是太子载和卫兵太过锋锐了,将整个秦军的阵型搞了个天翻地覆。 白起本该凭借着一重重的调动来消磨太子载的精力,让他疲于奔命却冲不破无数道防线,但是现在秦军自乱,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洛载轻易地在秦军阵型之中穿梭着,兵形势的将领一旦没能制住,对军队的打击和破坏是难以想象的。 无数的秦人披靡,伏尸在洛载和敢战士的兵器之下。 “太子,曾幸不辱命!” 项曾率领着楚国的大军与洛载回合,大声笑道:“秦军果然中计,要大败了!” 洛载同样朗声大笑道:“您真是素王杰出的子孙,谁会不为您而自豪呢? 楚国若是有您执掌大权,难道会被秦国所乘吗? 想必郢都是能够收复了!” 秦军大营。 白起面容之上满是苍白之色,身为兵权谋的大家,他最是清楚,大势是决定胜利的关键。 从秦国在楚国方面,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的时候,秦国在战场上就注定了失败。 除非统帅能够碾压太子载,但那是不可能的。 白起一向自负,他相信自己几乎站在了将帅的顶峰。 如果连他都做不到,换一个人也不行。 “上将军,现在该如何做呢?我军还能胜吗?” 耳边传来秦国众将有些慌乱的声音,白起明白自己还不能倒下,喟然叹道:“两军之间的胜负手就在于楚国。 现在楚国已经失去,大势就落入太子载手中了。 太子载是天下名将,最擅长军阵之间寻求时机,我军处处都是破绽,必然不是对手。 大势汤汤,妄图逆势,就像是用个人微薄的力量,却试图阻止浩荡的洪流一般,难道不是愚蠢吗? 现在应当立刻抛弃一部分秦人,向洛西撤军,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洛邑之西的关隘城池都在我们手中,还有函谷关和大河作为天险,太子载虽强,但韩魏懦弱,仅凭洛楚两国之力,无法攻破函谷关,秦国无忧。 吾要去向王上请罪,兵败洛邑,这是吾的过错啊。 纵然是刀剑加身,吾也认了。” 白起率领着还未崩溃的军队一路向后退去,双方都没能插入对方的后面,这使得白起逃亡顺利了许多。 “秦军要逃!” 洛载和项曾两人率领着大军,从满地的尸首之上碾压而过,滴滴的鲜血和肉泥溅在马腿上和车架上。 鲜艳的红。 刺鼻的腥气。 ———— 洛邑大战是战国后期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战役,这场战役挫败了秦国一统天下的野心,推迟了周王朝和六国覆灭的时间。 若不是洛武公的横空出世,一统六国的荣耀大概率要落到秦昭襄王的头上。——《周王朝兴衰史》 感谢盟主大佬叶落殇枫的打赏,加更后续会补出来。 如果明天不加班的话,会加更一张的,两位盟主大佬的加更一点点补出来。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白起愿为吾王效死 秦国,咸阳。 无数的秦国败军穿过崤函,回到了秦国之中,一场惨烈的失败。 韩魏楚这三个国家都开始收复那些失去不久的疆域。 那些失落在白起手中的土地,最终由洛载从白起手中夺回。 一向不败的秦军从未如此的狼狈,身上的盔甲零散,上面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那些真正受了伤的士卒,早就在半路上被丢下,大概已经被杀死。 所有人眼中都发着呆,盘算着自己身上的爵位够不够抵罪。 幸好,白起喜欢打歼灭战。 这给需要首级记功的秦卒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大多数人都还能扛得住。 “将军,您要去见大王了吗?” 士卒们纷纷围在白起的身边,目光之中满是担心,害怕白起这位败军之将直接被暴怒的秦王杀死。 那之后想要拿到战功赏爵就会很难了。 从卫鞅变法开始,经历了几代人,秦人爱言利,即便是父母夫妻之间也要讲的明明白白。 白起能让这些士卒免除各种摊派下来的徭役,甚至还能够额外拿到赏金。 这些士卒恨不得把白起当成祖宗一样的供起来。 对这些士卒来说,如果在白起和秦王之中选择一个人活下来,那定然是白起。 秦王是个什么东西,这大概是秦人最真实的想法。 秦王宫。 秦王宫的建造很是粗粝,宫殿之上没有精美的装饰,而是粗糙的纹理。 就像是秦人一样,从西陲一步步走出,双手满是老茧,面容上则是风霜的痕迹。 关东诸国嘴上嘲讽秦国是蛮夷,但嘴硬却掩盖不了秦国占据了天下将近二分之一的土地。 白起心情沉重的走进了大殿之中,这是秦国议事的大殿,他有些奇怪秦王稷为什么会在这里接见自己。 然后他就发现,殿中廊柱之下,整整齐齐的坐着两排人。 右侧是秦国中的公卿宗戚,左侧则是随着他出战的秦国众将,包括公子提也在这里。 所有人都是冠冕大袍,垂首低目束手,脸色严肃,一言不发,大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 白起走进殿中,众人稍微瞟了一眼,就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秦王稷坐在上首,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 白起眼中带着通红的血丝,单膝下跪道:“王上。 臣战败失利,致使秦军损失惨重,您的大愿一朝折损,这都是臣的过错。 还请您责罚,纵然是刀斧加身,臣也绝无怨言。” 左侧随军出征的秦将闻言纷纷心中就是一紧,若是白起被斩杀,他们这些人都是败军之将,难道还有例外吗? 秦王稷喟然叹道:“白卿,秦国不是楚国,从未有覆军杀将的习惯。 况且,您说都是您的过错,这是不对的。 战争的胜负,难道是将帅一人所能够决定的吗? 您是统兵的大将,攻韩魏,陷荆楚,立下了那么多战功,这都证明了您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洛邑之战的失败,原因很多,但最大的原因在于寡人。 因为寡人的德行还不足以取代周室,却派您前往洛邑覆亡周天子,所以上天降罪于寡人。 却没想到应到了您的身上。 您是多么的无辜啊,寡人应该以黄金珠玉来补偿您。” 说着秦王稷就走下来,来到白起的面前,将自己手中的佩剑交给白起。 语气坚定道:“白卿,寡人会好好修持自身的德行,努力得到上天的认可。 您便在国中重新振作,等到山川河流,呼唤秦人的时候。 白卿便拿着这把剑,再次东出,为寡人平定六国吧。 记得昔年您刚刚到秦国的时候,寡人曾经问您想要什么,您说要寡人的信任,现在就是寡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寡人相信您还是那个无双的战将,失去了您,难道秦国能横扫天下吗?” 秦王稷竟然将这场秦国很多年都没有遭遇过的、巨大的败绩缆到了自己身上! 他不仅仅没有怪罪白起,而且还对白起更加信任,赐下了自己的随身佩剑。 白起终日漠然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他微微垂首,双手接过剑,沉声道:“王上,臣起向您立下誓言,此生定为您前驱,死不旋踵。 纵然大河枯竭,大江断流,绝不违背今日誓言,以报答您的大恩。” 白起手中捏着剑的手上,甚至青筋都要暴起了。 秦王稷眼中带着笑,实际上刚刚得知战败之时,他简直要气疯了。 但是白起的确是天下名将,即便这一场败了,也只能说败在洛氏手中正常。 等到和其他列国对战之时,白起依旧无敌。 尤其是秦国刚刚失败,还要防备着六国乘着秦国损失惨重的时候合纵攻秦。 随着秦王稷对白起的放过,大殿中的凝滞感终于一扫而空。 秦王稷回到上首沉声道:“诸位,此次战败,导致东出受阻,甚至韩魏楚三国还收复了一部分失地,日后秦国应当如何做,还要商议。” 白起当即说道:“王上,臣曾经听说,剑士比剑之时,往往不是进攻太锋锐的人取胜,而是擅长防御的人获胜。 这是因为进攻就会大开大合的露出破绽,更容易受到伤害的缘故。 想必战争也是这样吧。 臣不断进攻,妄图离间楚国,最终却被太子载找到了破绽,这难道不是洛邑大战失败的根源之一吗? 臣很是担心啊。 韩魏楚三国在太子载的率领下就已经强悍到了这种程度,若是关东六国合纵,难道秦国还能够阻挡吗?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沿线布置防御。 若是六国来攻,便依托山川险要,攻其不备,在函谷关和大河之前,让他们喋血而亡。” 白起所说的正是秦王稷所担心的,“您说的是对的,但凡有国家强盛起来,其他的国家都会联合进攻。 之前秦国远交近攻,加上六国懦弱,才能阻止六国合纵。 现在秦国战败,诸国之间从未有信义可言,想必他们是要进攻秦国了。 若是太子载率兵来攻,您能守住吗?” 白起当即道:“王上安心,守城与野战是完全不同的。 秦国此次损失虽大,但守住崤函没有问题。” 最终,秦王稷问出一个问题,让整座大殿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太子载,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在列国之间有威望,下次东出,如果太子载再次率领韩魏楚三国联军合纵,想必还是要无功而返了。” 秦国想要东出,这就是绕不过的问题。 白起紧紧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沉声道:“王上。 太子载悍勇,谋略同样得当,是起生平遇到最强的对手。 而且他身份高贵,想要离间是不可能的。 只能从韩魏楚下手,太子载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正面战场想要胜过他,实在是太难了,恐怕最终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众人都明白白起话中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要么先把太子载的帮手搞掉,要么就乖乖待在关中,不要想着去硬碰硬,这是个能左右战争胜负的强人。 秦王稷脸色变幻了数次,最终还是喟然叹道:“您是统兵和太子载交手的大将,应当听从您的意见。” …… 太子载明白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组织六国之兵合纵攻秦,攻破崤函,将这座雄关从秦人手中夺回来。 现在秦国虚弱,诸侯对秦国心中的畏惧大大削弱。 但是合纵联盟却组织不起来。 尤其是楚国王都之中还扣押着一批旧贵族。 若是现在率领大军攻秦,楚国后方一定会着火。 克复郢都,攫取大量的功绩和政治资源,然后推进变法,这才是楚国最应该做的。 项曾歉然道:“太子啊。 合纵攻秦想必是对的,但情势之中,难道能全部按照生人的想法走吗? 这太过艰难了,现在只能顾及眼前,否则不仅没有了未来,现在也要失去了。 若是楚国变法成功,则十五年后,再合纵攻秦。” 说完,项曾就带着楚国之兵返回楚国去了。 韩魏两国收复大量的失地,已经心满意足,对于要到函谷关下和秦人血拼没有兴趣。 面对这种情况,战场冲阵无敌的洛载,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有机会的时候不抓住,难道机会会一直存在吗? 十五年后?” “咳!” 洛载陡然咳嗽了一声,一丝鲜红的血随之流出。 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挥挥手道:“回洛国吧,这里不会再来了。” 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暖洋洋的阳光撒下。 洛载感觉自己浑身都宛如泡在热水之中,唯有心是冷的,而且是彻骨的森寒。 他转头望了望洛邑,抬头看看天,战车之上插着那把随他征战沙场,诛杀两王的战戈。 森严凌冽,寒气逼人。 ———— 白起败于洛邑,归秦。 起曰:败由臣起,请君罪臣,臣俯首帖耳。 昭襄王闻之,曰:胜负天定,岂将帅之责乎?寡人德薄矣,君勿复言。 王复曰:寡人曾读史,齐桓地千里兵十万而霸天下,以有管子成之。 此君臣相得之典,寡人以剑赐君,君且珍重。 起涕零。 昭襄之量,以此度之。——《史记·秦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姬灵均苏醒,邦周的凤凰坠落了 灰蒙蒙的天空,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地冲刷着昭城的城墙和石板铺就的街道。 连日来的阴雨让整座昭城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人都在等着洛国宫中的消息,洛侯弘从三天前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清楚,洛国公室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要前往九天之上面见素王了。 昭城中家家户户已经准备好了白布,静静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随着来自洛宫的钟声响起,向着所有洛国人宣布,又一位国君逝去了。 片刻过后,整座昭城陷入了颂圣的宏大之中。 洛载坐在榻边很是悲伤,他的庶弟桥城更是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现在,桥城终于明白了昔年兄长对自己说的“生人总会悲伤”是什么道理。 洛载强忍着悲痛的心情,即位国君。 然后开始为自己的父亲操办葬礼,洛国公室的葬礼虽然规格高,完全按照周礼操办。 但是从实践来看是非常简单的,甚至快要符合墨家节葬的标准了。 没有无数珍贵的宝物陪葬,没有铺满棺椁的黄金,更没有活人殉葬。 天子到了阴间依旧是天子,庶民到了阴间依旧是庶民,这是不变的法则,所以天子要人殉来陪葬。 但是洛氏,活着的时候是素王的子孙,死了就要到九天之上去侍奉素王,侍奉素王是至高的荣耀,自然不会假手外人。 尤其是洛文公和姬灵均两人,在洛氏内部的传说中,这都是素王指名点姓要两人前往祖地陪葬的。 所以洛氏的棺椁之中,向来只配以一块最无暇的美玉,其余任何物品都不带。 “呜呜呜。” 山川河流归墟之地,这里是洛国国君历来的埋葬之所。 连绵的群山,环抱的河流,真是山明水秀之地。 数不清的人影跪在山间,整座大山都仿佛寂静了下来。 洛载亲手为自己的父亲将最后一抔土盖上,无数的宗亲贵戚,漫山遍野的敢战士都泣泪不言。 所有人都默默颂唱着祝灵曲。 葬礼从来都不是阴瑟晦暗的场合,这是对祖先的思念和崇拜。 这是所有体内流着相同的血的人的同心之刻。 洛载神色有些憔悴,他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强壮的身体轰然倒下,直直地砸在洛弘的墓地之上,激荡起一片尘土。 “国君!” “家主!” “兄长!” 正在颂唱的洛国众人,被这陡然之间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都向着洛载冲来。 “轰隆隆!” 惊天的变故,马车在道路之上奔驰,厚厚的软垫铺在洛载的身下。 一路向着昭城行进的路上,有无数的洛人在等待着为先君送灵的队伍回来。 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国君在葬礼结束之后,陡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消息。 “难道?”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他们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甚至有的洛人已经直接昏了过去。 “噗通!” 路边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直接跪在路边,满眼含泪的祈求道:“素王啊,请您保佑国君。” 疾驰而来的敢战士见到,直接翻身下车,连忙将老丈扶起,道:“文老丈,您老年岁已高,不可跪拜啊。” 文老丈紧紧地握着敢战士的手,哽咽道:“小六,快上马,随着国君到昭城去,老朽会为国君祈福。” 年轻的敢战士重新上马,疾驰而去。 …… 昭城,洛国宗庙。 禹王九鼎被安置在这里,洛国之中有专门的祭祀之人在照料九鼎。 那些鼎身上的神异时不时发散光芒。 这一日更是陡然颤动起来,而且颤抖的愈发快速。 负责祭祀王鼎的公室嫡女惊恐不已,她们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现在却纷纷花容失色。 十数年学习的神道祭祀知识,也不能抚平她们见到如此神异之时的无措。 “唳!” 然后她们就听到了凤凰之鸣,见到了凤凰之影。 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凤凰。 但是所有人都确信,那种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之中的清亮之声就是凤凰。 那优美的身姿,就是凤凰。 凤,神鸟也,五彩而文。 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见则天下安宁。 一千六百年前,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受命。 一千年前,凤鸣岐山,邦周受命。 作为邦周的最高图腾,洛国之中处处都是关于凤凰的形象。 这神异的一幕刚刚出现,所有洛氏嫡女都跪伏在地上。 她们战栗着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凤凰之音不止,愈加凄婉起来。 “凤凰在哀鸣?” 无尽的恐惧袭上了这些少女的心头,“邦周的天命竟然在哀鸣!” “素王!” “素王!” 宫室之中,所有少女都急迫的呼唤着老祖宗。 现在的情势,她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 姬昭的蜕变到了关键的时刻,一道没有任何神智的分身从混沌之处走出,他的眼神是银白色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他的目光落下去,然后就是风火水土,世界从他的眼中诞生。 无尽连绵不绝的气运桃林,山间连绵起伏的建筑。 直到,英灵殿。 愈发恢弘,无尽的神光湛湛,无数颂唱之声传来。 姬昭分神的目光落到了英灵殿中唯二处于亮色的人身上。 洛苏和姬灵均。 洛苏是第一位天命之子,由地阶道具英灵卡所收入。 先于英灵殿而生,他是特殊的,可以转世的后裔。 姬灵均则是第一位天命之女,在历史上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她的父母都不是普通人。 红颜不老,通灵人心,甚至能在凡间就感应到姬昭这位老祖的存在。 姬昭分神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姬灵均的身上。 “咔嚓!” 石像碎裂的声音从英灵殿中传来,姬灵均的塑像先是裂出几道缝隙,然后陡然化为齑粉。 她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姬昭分神面前。 “嘤~” 一道仿佛长眠刚醒的呻吟声响起,姬灵均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疑惑,这不是正确的时间,现在唤醒她,难道是家族需要吗? 不可能啊。 那么多的天命神器在,没有洛氏处理不了的事情。 她身上的红裙,无风纷飞,黑发飘扬,肤白似雪,一副二八少女之相。 “老祖。”她展颜笑着,宛如丛中花开,春色袭来。 姬昭分神忠实的执行着姬昭潜意识会作出的决定,漠然道:“灵均,邦周天命将逝,凤凰哀鸣不已。 她保佑了邦周一千年,天厌弃了她。 人间已经不能容下她这个天命造物,你是身负天命之人,去将凤凰接来吧。 天早就想要让邦周天命落地,祂不会阻拦你。 快去快回,不要引起天的反应,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间。” 听到邦周天命将逝,即便是姬灵均这般沉静之人,脸色也不禁微变。 然后姬昭分神将这些年洛氏的发展历程给她观看,姬灵均微微叹口气,“原来如此。 附着在禹王九鼎之上的邦周天命最后的挣扎。” 她的身形微微向后倾倒,无尽的云海散开,她的倩影消失。 …… 宗庙宫室之中,少女们正惶恐着,突然嗅到一股极为好闻的香气,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尊身着红裙的窈窕身影,绝美的容颜让宫室之中的少女们都黯然失色起来。 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切美的中心。 “老祖宗!” 虽然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但是所有少女都福至心灵的跪伏。 禹王九鼎上的凤凰之影骤然大亮,哀戚的悲鸣之声,陡然欢快起来。 姬灵均走到禹王九鼎旁,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鼎上,五色绚丽的凤凰化作神光进入了姬灵均体内。 禹王九鼎上的凤凰神影彻底黯淡下来。 姬灵均明白,这次邦周天命就是真正的要失去了,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室之中。 随着凤凰被收走,正处于昏迷状态的洛载悠悠醒转过来。 一直提着一颗心的洛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家主,您身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洛载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直接说道:“带孤到宗庙之地,孤要去看禹王九鼎。” 人群齐齐喏一声,等到了九鼎所在,便见到一行公室少女纷纷围过来。 这些少女基本上都是洛载的女儿和侄女。 “父亲。” “伯父。” 洛载当即问道:“禹王九鼎可是出现变故了?” 众少女闻言纷纷一惊,不知道洛载为什么会知道。 洛载的女儿直接说道:“父亲,刚刚禹王九鼎之上有凤凰哀鸣,然后灵均老祖宗出现,凤凰之声便消失了。” 洛载闻言喃喃道:“原来梦中是灵均老祖呼唤,九鼎天命已失,所以我才会吐血。 是您暂时让我苏醒,了结后事。 载明白了。” 洛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畅快,即便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但死亡却不代表终结。 ——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纣不祭,玄鸟落野。 凤鸣岐山,邦周大兴。凤落昭邑,邦周乃亡。 黑龙出水,秦祚而盛。天理循环,盖莫如是。——《东周列国志》 关于这本书超凡的设定渐渐清晰了,另外又埋伏笔了,哈哈哈 明天上午体检,下午休息,明天可以加更了,可能是单独章节,可能是大章,看情况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洛载薨,白起出 洛载走出洛国宗庙。 他的气色很好,眼睛中还带着无尽的光彩,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虚弱。 虽然先君的逝去很令人悲伤,但是能见到国君无碍,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桥城正想要上前询问,就见到上一刻还面色红润的兄长,整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嘴角缓缓流下鲜血。 桥城一急,连忙冲过去将洛载扶住,正要问,就见到洛载口中再次吐出大量的鲜血,身体晃晃悠悠的。 洛载的嫡女连忙上前扶住父亲,泣声道:“父亲,您…… 您这是怎么了?” 洛载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反而安抚起两人来,“不要伤心。 这是上天要收走我的性命,难道是人力所能阻止的吗? 况且能够早日见到素王,难道不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吗?” 少女动人的娇颜上两行清泪流下,悲声道:“能够见到素王,固然值得欣喜,但是女儿想陪在您身边尽孝的愿望,却无法实现了。” 即便是洛载这样的沙场铁血硬汉,面对娇柔的女儿又能多说什么呢? 洛载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笑道:“莫要做小儿女的痴态。 若是思念为父,便抬头望望天,为父就在那里。 为你准备的嫁妆在你母亲那里,都是为父给你精心挑选的,留作纪念。” 说完这些话,洛载转头向桥城沉声说道:“向四方发讣告吧,我就要死了。 让洛国之中,驻守在各个城池的公族都来,我有一些事情要交待。 放心,为兄还能活一段时间。” 洛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终点。 桥城闻言更是泪眼汪汪,悄悄的抹了一把泪,泣声道:“兄长,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宗亲贵戚大多都还在昭城,少数人我会将他们唤回来的。” 他自己不觉得死亡有什么,但是其他人反应可就太大了。 短短时间之内,连续失去两任国君,这是所有洛人都无法接受的。 昭城之中,时不时就能听到有洛人悲戚的哭声。 刚刚放晴的天空,再次开始下起连绵的阴雨,恰如此时洛人晦暗的心情。 洛弘薨逝,列国自然要派人前来吊唁,即便是秦国也有使者前来,而且还是公子提这样的位高权重之人。 他既是前来吊唁,又是探查山东诸国的虚实。 洛载重病吐血不能止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况且洛国公室没想着隐瞒。 公子提面上很是悲伤,但是心中的欣喜却难以抑制。 他知道,秦国苦苦等待的时机来了! 对于周王室、赵魏韩三国和楚国来说,这同样堪称是晴天霹雳。 洛载和洛弘不同。 洛弘属于正常的洛氏君主,从洛国公室随便拉一个人,基本上都能有差不多的效果。 但洛载这种无双统帅,还在列国之中有威望,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就太大了。 洛载若是出了事,谁还能统御诸国呢? 若是秦国人屠重新出山,谁来阻挡呢?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当年连战连败的那一批人,都还活在世上,对白起的恐惧是刻入骨髓的。 现在列国之间混战不休,比如赵国和韩国之间爆发战争,却不担心秦国偷袭,就是因为洛载还在。 但是现在山东六国的擎天之柱要倒下来。 整个洛国的宗亲贵戚都向着昭城而来,这是许久没有过的盛会,但是所有人都急匆匆的,脸上神色都不太好。 对于国君如此大规模的召集,大多数人都眉心紧锁,心中的焦急无处发泄。 宫室之中。 清香袅袅,素色的床榻上,洛载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满是病容,他的妻子齐姜双眼通红,强忍着悲痛在照料着他。 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夫君会突然沦落到濒临薨逝的边缘。 “夫君,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沙场上的无双悍将,怎么会突然就落到这步田地呢? 妾身不想听您那套上天降罪的说辞了,素王庇佑着您,难道还会受到上天的责罚吗?” 洛载笑笑不分辩,只是重重握紧了妻子的手。 随着敲门声想起,桥城推门走进,“兄长,宗亲贵戚们都已经到了,现在就请他们进来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就不断有人涌入这间屋子,齐姜将洛载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昔年那个能阵斩两王,冲阵手刃数百人的猛将,现在却虚弱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国君,愿您千秋万岁,喜乐安康。” 洛载闻言直接笑道:“将死之人,还谈什么千秋万岁,诸位喜乐安康才好。” 对洛载如此平淡的说出自己将死,宫室之中已经隐隐约约有压抑的哭泣声音。 望着几乎将房间坐满的人群,洛国太史坐在侧面,记录着一切。 洛载感慨道:“从武王分封先祖素王,到现在快要一千年了。 天下的局势到了现在,周室的命运仿佛已经注定了。 晋国三分,齐国剧变离心,吴国覆亡,燕国孱弱,洛国逆势而衰,王室每每战败。 还有谁能作为周室依靠呢? 没有了!” 洛载的语气之中,只有无奈却没有悲愤,他这一生做了自己想做的,天子诺还是一位英主,让他感觉自己维护周室天命的举动,是非常有价值的。 听到洛载说出这些苍凉的话,众人更是垂首,洛载又道:“孤很是担忧啊。 孤薨后,秦国恐怕是要东出了,周王室恐怕是要覆灭了。 唉。 禹王九鼎在洛国之中,想要取得天下的人,难道会不来索取吗? 韩魏燕本就是七王中最弱的,还都是姬姓诸侯,他们是不会获得上天认可的。 若是齐国或者楚国得到天下,献出九鼎即可,但齐楚这两国,孤不看好他们。 若是秦国或赵国得到天下,便带着禹王九鼎逃走。 孤最担心的还是秦国,秦法严苛,十倍、百倍于洛国。 秦人宛如虎狼,若是攻破洛国,洛人富裕,一定会遭到抢掠。 乱世之时,人命就像是路边的杂草一样低贱。 国中的女眷该要怎么办呢? 最美丽的就充入秦王的后宫,每天翘首期盼着秦王的临幸吗? 有姿容的被秦国贵族夺走,剩下的国人女眷作为战利品被分润吗? 老人会累死在徭役的路上,孩童不论有没有天赋,终生都要打仗和种地。 这是孤所不忍心见到的。” 不仅仅洛载,听到他说的,宫室之中的所有人都仿佛见到了那幅人间地狱的场景。 秦人可以忍受黑暗,因为他们不曾见过光明。 但洛人不行! 洛载将父亲洛弘早就准备好的,还有他后来增添的想法说了出来。 “洛国的土地能通达四方,是必然要被争夺的。 战乱之时,洛人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洛人要打散分开走,由洛墨组织,向南迁徙,越过大江,往吴越之地,往荆楚之南走。 每一支迁徙的队伍都要有医家的子弟跟随,否则骤然离开洛国的水土,身体一定会不适。 以洛国的武力,洛墨的技术储备,如果那里本就有土著,可以直接抢夺他们成熟的土地。 即便没有,快速的开垦,也足以活命。 等到中原安定,再迁徙回故地即可。 孤薨后,伱们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全凭自愿,一定有国人不愿意离开故土。 但妇孺一定要迁徙走,还有洛国的男子,也要迁徙至少一半,来保护这些妇孺的安全。” 桥城闻言顿时急了,妇孺迁徙走很正常,但是洛国锐士想要迁徙就很难了,问道:“兄长,若是我们都走了,公室怎么办? 谁来保护呢?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公室落入险境吗? 难道您认为洛人会同意吗? 他们恐怕都愿意和洛国共存亡。” 洛载眉头一皱,声音稍微高了一点,“死亡最是简单,活着才需要勇气。 洛国公室自有老祖素王庇佑。” 见到洛载甚至有些生气了,桥城这才悻悻的不再说话。 洛载开始指着堪舆图上的一块块地,给宫室之中的公族们划分。 让他们分别带着洛人,化整为零,躲避战乱的袭扰。 “国人家中虽然有余粮,但这么庞大的迁徙,想要支持,还是很难。 从你们家中取出存粮,公室会用黄金美玉、兵器甲胄等来同你们交换,赠予国人,务必要使国人们安全到达。” 说着说着,洛载的声音越来越低,齐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落下了眼帘,身体的温度在逝去,柔软的皮肤在慢慢硬化。 她明白,自己的夫君去世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捂着嘴痛哭起来。 洛载薨了。 最终还是迎来了这个结果,周王室的使者王子辅失魂落魄的返回洛邑,将消息告知自己的父王。 天子诺呆呆地从宽阔的大门望出去,见到了碧空如洗的天。 真美啊。 他喃喃道。 然后昏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秦国公子提同样将消息传回秦国,等到秦国接收到消息的时候,洛载的葬礼都已经办完了。 秦王稷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白起心情有些复杂,阻碍自己东出的人,在和时间的赛跑中逝去了。 白起抛开那些繁杂的思绪,行礼建言道:“王上,该是时候准备东出了。” 秦王稷闻言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拖了这么多年。 粮食已经能堆满府库,秦国周围的戎人清剿了个干干净净。 再不东出,寡人甚至不知道秦国该做什么。” ———— 洛武公的早逝,对整个战国末期历史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秦昭襄王和武安君白起这对君臣失去了压制后,开始对六国进行疯狂的收割。 当六国的力量不如秦国一国时,统一就进入了倒计时。——《周王朝兴衰史》 可恶,写着写着就三千字了! 昨天有个读者,想要征集后续家主的名字,我觉得挺好,现在开始征集楚汉之争时的家主名字吧,人数赞同比较多的我会使用,名字最好有点文化啊,好听一点,男女都可以。 (本章完) ------------ 今天加更没了 傻逼玩意把我叫过去加班,真他妈的臭傻逼。 ------------ 第一百六十四章: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洛载的遗命很快就得到了忠实的贯彻,公族子弟先行前往楚国,和项氏接洽借道。 躲避战乱袭扰,从而迁徙一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昔年郑国为了生存,还直接将一整个国家从镐京迁徙到了洛邑之东,这就是新郑城的由来。 除了像秦国那种通过编户连坐,严格控制人身自由的国家之外。 总体上,崤函以东列国之间的人口流动还是不弱的。 列国现在还不知道,洛国是要直接将国中妇孺全部迁走,只留下一部分不愿意离开的人守卫宗庙故土。 …… 洛邑。 新即位的天子漠作出了和自己父王一样的举动,将包括王姬在内的王室女眷全部送往昭城。 随着一辆辆马车离开,天子漠站在城墙上,遥遥望着西方。 他的脸色很是淡然,与身旁满脸恐惧的近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烟尘弥天,无数强壮的士卒正向着洛邑而来。 白起到了。 率领着秦国的虎狼之师。 再次回到了这片他曾经失败的土地。 他想起离开秦国之时,秦王稷满含笑意的对他说:“攻下洛邑,您的失败将烟消云散。 攻下洛邑,将周王室一扫而空。 攻灭山东六王,拿下昭城。 让秦的天命从诸夏的土地上冉冉升起,这是您和寡人所能做的,最大的功业。” 洛邑之中充满了惶恐不安的情绪,尤其是周王室。 秦人残暴,没人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即便是秦国愿意留下一两个人彰显自己的度量,但这么小的概率,基本上不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 没有价值的人是不值得被利用的。 王宫之中。 天子漠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剑,这是产自越地的宝剑,据说能够吹毛断发。 他的近侍抱着一卷竹简,兴冲冲地走近,欢声道:“王上。 秦国送来信件,说邦周有德行,虽然天命已失,但不可轻辱。 只要您答应自去王号,献出洛邑。 秦王会在咸阳之北为您赐下一座采邑,封您为君,让您能够祭祀祖先。” 这不仅仅是天子漠活命的机会,同样是他们这些天子近侍活命的机会,由不得这些近侍不尽心。 况且,封君。 这已经是现在列国之中最高的礼遇了。 那些立下卓绝功劳的公室子弟,包括楚国项氏,都只是封君而已。 沉浸在擦拭利剑之中的天子漠,缓缓抬起头来,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 他轻轻挥动手中利剑,悬在近侍脖颈之间,一缕发丝竟然直接被切断。 “王……王上!” 近侍瞬间吓得几乎要惊叫出来,天子漠颇感无趣的摇摇头道:“寡人又不会杀你,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你派人去告诉白起。 秦王真是慷慨,一座采邑就想要交换邦周千年的正统。 若是秦王愿意把八百里秦川赠予寡人,寡人倒是可以考虑。 周室千年,王血之贵,难道是他这个殷商后裔所能想象的吗? 想要终结周王室的天命,就用他手中的利剑吧,言语是无法让寡人屈服的。” 说完不顾周围人的脸色,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想起了他的父王。 天子漠并不是静王的嫡长子,他的太子之位来的或许是最奇怪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父王姬诺,选择他做太子时,对他说过的话。 那还是天子漠十几岁的时候,他被静王唤到大殿之中,静王的眼中带着怜悯和欣赏,然后第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寡人以为自己会是邦周的亡国之君。” 当时的姬漠直接吓得跪伏在地,只能连声道:“父王千秋万载,邦周天命万年。” 静王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但世间的命运又有谁能确定呢? 寡人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太子载这样的神将。 邦周的社稷于是得以延续。 但寡人知道,人力是不能逆天的。 邦周覆亡的命运终究是无法逃脱的。 寡人如此的幸运,但下一代的天子,难道还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恐怕是不会了。 所以寡人要为邦周未来挑选一位最合适的天子,寡人找到了伱。 在诸王子之中,你不是最尊贵的,不是最年长的,不是最有才能的,不是最有姿容的。 你知道寡人为什么选择你吗?” 姬漠记得当时的自己很是激动,他从未想过王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即便只拥有洛邑城,但是王就是王,天子就是天子,这是至高的荣耀。 “儿臣不知,还请父王解惑。” 静王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再次问了姬漠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如果敌国兵临城下,说愿意分封给你一片富饶的采邑,你会献城投降吗?” 从小锦衣玉食的贵族大多性格软弱,贪生怕死。 但姬漠性格之刚强是极为罕见的。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昔年您曾经说过。 邦周只有战死的天子,没有投降的天子。 儿臣一向深以为然。 若是洛邑城破,天子当死社稷。 难道能够苟求活命,而拱手相让天下吗? 让祖先神灵蒙羞,不若自裁于此。” 静王轻轻拍着姬漠的肩膀朗声笑道:“这就是寡人选择你的原因了。 情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邦周的兴盛。 而是邦周在史书上将会留下什么样的名声。 不要屈膝,这是寡人对你唯一的要求。” 天子漠从往昔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他站起身,用剑鞘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整军! 寡人要亲自披挂上阵,与秦人决一生死。” 经过姬诺这些年的经营,王室在洛邑之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加上秦人的名声坏,所以洛邑之中的青壮踊跃的参与洛邑的保卫战。 尤其是天子披甲与国人同战,更是让所有人士气高涨。 然后。 荣耀的面对死亡。 ———— 怀王二年,秦将白起将兵二十万攻周。 起曰:吾王有命,周天子以王礼降,愿许秦川百里之地为邑。 怀王曰:死社稷可,让江山不可。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勿要复言。 三年,城破。 怀王身负十余创,崩于阵中。 洛水有凤出焉,哀鸣三月不止。——《史记·周本纪》 零下十几度去雪地里测量,都是为了讨生活,兄弟们多担待,今天就更这么多吧,要不然太晚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齐王,您以为千年姻亲能独善其身吗? 秦国灭亡周王室的消息向着四方传去,现在周室只剩下拥有禹王九鼎的洛国。 千年的邦周,终究要落下帷幕了。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手中持着刀枪剑戟的秦军缓缓走进了洛邑这座在整个诸夏世界,享誉千年的城池。 战争的硝烟被处理,鲜红的血被清洗,尸体被拉走烧点。 洛邑城墙上,白起背负双手,风声猎猎,衣袍不住的摆动。 虽然周天子的反抗异常的激烈,但最终的结局并不会改变。 秦国决定攻周,自然不是冲动的要复仇。 首先,洛邑是秦国东出要道上的最大一座城池。 洛邑之西的韩魏之土已经被吞并完毕。 接下来不论是想要攻韩,还是攻魏,洛邑的存在对秦国粮道都是巨大的威胁。 其次,随着禹王九鼎迁往洛国昭城,周王室身上甚至没有什么让诸侯所觊觎的东西。 攻击孱弱的周王室所引起的恐慌,还不如秦军再次迈出函谷关来的大。 更加成熟的白起现在已经达到了人生能力的巅峰。 他在等着来自赵国的消息,一旦赵国出兵,秦国就会响应赵国,之后击韩攻楚,削弱韩魏楚三国。 秦国东出胜利的关键在于什么? 悍勇的大秦锐士? 野战无敌的白起? 秦国雄浑的国力? 这些都很重要,但最关键的是——找盟友! 燕国和齐国一向自己玩自己的,只要交好即可,但是韩魏是一向和秦国敌对的。 楚国之中,项氏很敌视秦国,认为这是同楚国争夺天命的邦国。 秦王稷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同宗赵国身上。 公子提带着大批的礼物到了赵国,见到赵王之后,就恭敬地说道:“大王。 秦赵两国是嬴姓的宗亲,是先殷商的贵族后裔。 看看这天下诸国吧,除了楚国之外,韩魏燕洛齐,各个都是姬姜这些大姓。 您和韩魏二王本是三晋分家,但是韩魏之间的关系却要远远胜过您。 这难道是巧合吗? 实际上是由于您是嬴姓的诸侯,而韩魏都是姬姓的诸侯。 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在排斥您。 您想要夺取韩国的土地,但是魏国却不同意,这难道是因为魏国和韩国之间的友谊吗? 不是的,是因为魏国想要自己吞并,而不希望其他国家插手。 您是有雄心壮志的英主,想要开疆扩土就一定要拥有可靠的盟友。 现在您不和秦国结盟,又能和谁结盟呢? 难道要去迁就韩魏那样的弱国吗? 外臣为您感到不值,这是辱没您威名的。 大王,为了表达诚意。 我家王上愿意奉还昔年赵国的高原割土,来换取赵国与秦国之间的守望相助,乃至于共同出兵。 还愿意与赵国互质,歃血为盟,相约永不背叛。 即便大河的水流干,高山的天柱崩塌,秦赵两国的友谊也永远不会变化。” 互质。 这本该是关注的重点,但赵王已经被秦国允诺的土地迷花了眼。 即便他是个相当昏庸平凡的君主,但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是让他很清楚当年割掉的土地,对赵国社稷的重要性。 秦国仅仅依靠着一块土地,就能把赵国大军盯死,居高临下望着赵国数百年。 赵国的国土称得上山河形胜,易守难攻,只要国中有一员善守的大将,加上粮草充足,就是稳坐不败之地。 但最关键的西方门户却握在秦国手中,这使得秦国掌握着对赵国进攻的主动权。 赵国完美的疆域,在秦国面前缺了一个大口。 对秦国,赵国总有一种发自内心肺腑的凉意。 赵国一直想要将这些关键的城池夺回来,但是赵国国力本就不如秦国。 防守尚且还能相持,进攻则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且这些城池还都处于易守难攻之地,自然每每失败。 却没想到现在秦国竟然愿意将这些城池作为交换,而赵国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攻打韩国。 于是赵王欣然同意。 蔺相谏言道:“王上,秦人是虎狼之国,一向是没有信义可言的,难道他们的话能够相信吗? 秦国正在攻击周王室,想必天下的诸侯都恐惧他,您现在和秦国走在一起,难道不是让赵国和秦国一起被天下人警惕吗? 赵国虽说是嬴姓,但毕竟是遵从素王之道的,您擅自亲近秦国,国内的子民恐怕不会愿意。” 蔺相的有理有据,但自负的昏君不听谏言是正常之事,依旧命令国中大将率兵和秦军一起出击。 赵国出兵攻韩的消息是极其震撼人心的。 在秦国刚刚攻灭周王室,列国都在考虑要不要讨伐秦国的时候。 赵国用实际行动说,不用讨伐秦国了。 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依旧是列国伐交的战乱之世。 秦赵两国联手实在是强,韩国根本不能抵抗,即便是加上魏国也不行,韩国只能向齐国、楚国和燕国分别派出使者借兵。 白起攻韩,拔城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要做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攻下城池。 数百年来,列国之间攻城拔寨不计其数,尤其是位于列国边境的城池,随增随减,没有定态。 白起不喜欢这种来来回回的拉锯战,他要用韩国做诱饵,歼灭前来救援的列国大军。 白起要逼迫他们与秦国野战,而不是藏身在坚固的城池堡垒之后,像是一只乌龟一样的无处下口。 楚国,中原的消息传来,让所有的有志之士都是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年楚国的变法有了一些成效,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楚王已经有些不快。 但变法派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楚国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国中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山林湖泽,很多道路都比较崎岖,消息的传达,远远不能和道路交通比较发达的中原地区相比较。 换句话说,在这里只能用封君治理,但是一旦设置那么多封君,旧贵族的力量就会增强,最终反对改革。 实际上就连项氏内部也渐渐出现了反对激进改革的声音,“变法图强,应当适宜国中情势才是。 楚国有地四千里,除却江汉和江东外,几乎都是人烟稀少的土地。 这些土地上甚至还生活过没有纳入掌控的野人。 必须要依靠封君来掌控这些地区。” 楚国之中争论不休,然后就传来了韩魏大败的消息。 项曾当即在楚国王廷中大声道:“现在已经不是争论的时刻,若是让秦人攻灭韩魏,恐怕立刻就要调转刀剑,来攻打楚国了。 现在还请王上挑选国中大将,前去救援韩魏吧。” 若是昔年,项曾直接就自己上了,但是现在他根本就不敢离开楚国。 生怕他前脚刚走,失去弹压的楚国就会立刻爆炸,将整个国家撕裂的粉碎,甚至走向内战的危机之中。 大殿之上瞬间陷入了沉默,率兵北上? 那可是白起,不要命了? 即便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但是依照楚国的习惯,一旦战败,基本上都是自杀的结局。 项曾眉头紧皱,对这些人心中的顾虑他很是清楚。 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对楚王说道:“王上,人生而不能言,生而不能行。 等到孩童之时,就能识字,往后所能便逐渐增多。 可见人都是从一无所有而来的,将领同样如此,不经历战阵便无法真正的成为统帅。 天下没有不败的将领,臣以为将领战败,惩戒即可,覆军杀将,可以废除,以使将军们可以勇于作战。” 覆军杀将。 这算是楚国很大的一个陋习了,充满了部落时代的意味,项曾这一说,瞬间就有很多人鼓噪起来,纷纷希望废除。 楚王同意后,群臣对于派兵援助韩魏就明显变的积极起来。 楚国还联络齐国,希望齐国能一起出兵。 齐国君臣经历了昔年六国伐齐的事情之后,只想开摆,根本不想再次参与战争。 尤其是韩魏两国,齐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 齐王直接拒绝道:“来自楚国的使者。 昔年六国伐齐,覆灭齐国精锐,乐毅破齐,直到现在,齐国还没有恢复过来。 国中人口凋敝,临淄不复往日繁华,这都是值得悲哀的事情。 况且齐国一向和秦国交好,没有必要与秦国为敌。” 楚国使者一见齐国竟然还在纠结昔年六国伐齐的事情,当即就决定激他一激。 面上恭敬的说道:“大王。 昔年六国伐齐,正是因为齐国强大却不遵守道义。 这和现在的秦国是多么相像呢? 所以山东列国,更应该联合起来针对秦国。 您说六国伐齐致使齐国元气未曾恢复,这一定是虚言了。 难道是心中害怕吗? 但请您想想,楚国立国千年,经历过多少次诸国伐楚呢? 从九百多年前的洛文公时代,到六国连横攻楚,哪一次不是声势浩大。 若是楚国像您这样哀怨,只怕早已是万劫不复了。” 哀怨。 楚国使者特意用了这么一个矮化的词语来形容齐王。 “狂悖!” 这成功的激怒了齐王,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楚国使者说的对。 人家楚国挨打那么多次还活蹦乱跳的,你挨打一次就自哀自怨。 楚国使者面对暴怒的齐王凛然不惧,继续说道:“至于您说的和秦国交好,实在是可笑。 您没有听到流传在山东诸国之间的谶言吗? 灭亡周王室的是秦国,诛灭秦国的一定是洛国。 您和洛国是千年的姻亲,您体内素王的血甚至比洛国公族还要多了,难道秦国会放过您吗? 外臣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敢这样想啊。” 齐王脸色大变,齐国群臣齐齐色变, 亡周者秦,族秦者洛! 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谶言,现在秦国果然灭亡了周室。 那后半句……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六章:武公若在,何至于此? 齐王明白了。 邦周就像是一艘豪华的大船。 船上有无数的房间,有的奢华,有的简陋。 齐国因为和王室还有洛国的关系,一直都住在最好的房子里面。 随着船越来越破,中途不断有人被扔下去。 但是齐国一直占据着其中最豪华的房间之一。 现在船彻底搁浅,有人要翻新这条船,以前的住户全都要清理掉。 其他的住户或许还能卑躬屈膝。 但齐国和上任船的主人,几乎就是一家人,投降了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齐王喟然叹道:“您说的是对的,还请您回到楚国,告知楚王,寡人愿意出兵。 但燕国同样要出兵才可以。 燕国沾染了胡人的习性,狡诈、没有信义。 等到齐国出兵,必然会偷袭齐国。” …… 魏国的霸权衰落之后,韩魏两国,再加上只雄起过一次,之后就再次衰落的燕国。 这三个姬姓国属于列国之中的添头。 而赵国很强。 从胡服骑射开始,再加上乐毅入赵强化了一波。 赵国能按着这三个国家锤。 但赵国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战略,是将自己的国土用大山天险所隔开。 所以对韩魏燕这三国的土地是浅尝即止,拿到关键的关隘就不再进攻。 目标一直都放在秦国昔日所割的旧土上,现在秦国愿意归还土地,真是切中赵王的心思。 蔺相只能哀叹:“秦国十几代君主,都是魏侯卿那样的无信之人,从来没有遵守盟约的。 相信了秦国的话,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的道路吗?”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秦国攻下洛邑之后,通往韩国的道路向着秦国大大的敞开着,再也没有了阻碍。 但是白起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放在韩国身上,韩魏齐燕这四国,对白起来说都是冢中枯骨。 洛国不算。 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楚国和赵国,楚国纵深太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诸夏之南的土地。 昔年白起仿效孙武和庆忌,突袭楚国,打下郢都,楚国东迁,白起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敢追击。 因为粮草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赵国虽然纵深小,但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若不是秦国手中握着赵国的命门之一,赵国恐怕是比楚国还要难对付的角色。 白起悄然离开了韩魏的战场,秦王稷用一位公族将领替换了白起。 而白起则率领着真正的秦国精锐前往楚国,两面同时开战,这就是秦国的底气。 不要说两面开战,即便是三面,以现在秦国的国力依旧能够扛得住。 …… 楚国,郢都。 整座城的楚人都知道秦军来进攻楚国了,王宫之中,群臣惶惶不可终日。 项曾大声道:“郢都曾经陷落过两次,吴国攻陷了郢都,最终我们毁灭了吴国。 现在轮到秦国了! 白起还在中原,没有了白起的秦军,就像是拔掉牙的老虎,难道还要害怕吗?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大战而已。 强大的就存活,弱小的就衰亡,这就是数百年征战不休的道理。” 在现在的楚国之中,项曾说话基本上一言九鼎,即便是楚王一般也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当白起悄然来到楚国的战场之上时,所面对的就是一座座武装到了极点的城池。 而且每一座城池之中,都屯驻着重兵。 这些城池首尾相连,在通往郢都的交通要道上,星罗棋布。 这道防御网之严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秦国想要攻下郢都,就要面对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城池堡垒,还有无数同仇敌忾的楚人。 至于拼消耗,虽然秦国能够直接从汉水用船只运粮,但是楚国的江汉平原就在这道防线之后,楚国更是不可能缺粮。 秦军大营之中,所有的秦将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上将军,楚国的防御就像是乌龟的壳。 若是强行去进攻,可能要把所有的士兵都拼尽,也不可能攻破。 现在应该如何做呢?” 白起最擅长的是野战,所有众将对白起并没有抱特别大的期望。 却没想到白起突然狂笑起来,而且一边笑还一边道:“真不愧是楚国的贵族啊。 的确是他们能够想出的主意,愚蠢到了极点。” 众将闻言一喜,当然明白这是白起心中有了主意,连忙问道:“上将军,您心中可是有了计策。” 白起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楚国熟悉的湿润空气,走出大营望了望天空。 转身对着所有人朗声笑道:“等。 等到上天襄助的那一天,楚人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所有秦将都面面相觑起来,难道上将军能像素王那样,召唤风霜雨雪? 又不是洛国公室,上天怎么会襄助我们呢? 楚国和秦国就这样相持着。 楚国在等齐国和燕国整军完毕,项曾不知道秦国在等什么。 难道是等白起在中原打完仗,再来接手楚国的战场吗? 但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洛国,六国联军难道还会惧怕秦赵两国吗? “轰隆隆!” 荆楚的雨季再次开始了,宛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倾泻一般,雨幕垂直的落向人间。 天空之中一片黑暗,乌云密布,漆黑不见五指,只有不时出现的一道道划破天空的闪电才能偶尔照出人的面容。 所有人都带着畏惧的神情望着这堪称末日一般的景象。 总说人定胜天,但那只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罢了,真正面对天灾的时候,人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大雨不断地冲刷着大地,无数的溪流汇聚入江河之中,水位几乎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白起站在大营之中,望着这一场瓢泼大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天意。 秦副将脸上同样是狂喜的神情,但是转而又问道:“将军,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挖好的沟渠不会直接被冲垮吧?” 白起轻轻抹去营帐外溅进来的雨水,摇摇头道:“都是经过墨家子弟计算的,这些沟渠足以承受。” 秦墨已经完全放弃了从前墨家的理论,完全沦为秦国统一天下的工匠,甚至参与到这种战争中来。 按照秦墨的理论,想要做到非攻,就要天下一统,没有国别之争,就没有战争。 某种程度上,这种理论不算错,但明显已经偏离了墨翟的本意。 兼爱和非攻之中,兼爱才是墨家的核心,但这一条同时也是被抛弃的最为彻底的一条。 随着雨势渐渐减小,汉水以及汉水的各条支流都在疯狂的咆哮着,汹涌的水流向着大江汇聚而去。 所有的秦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他们所带的最多的就是弓弩箭矢。 “告诉所有秦人,割首授爵,这一次是大好的机会,能不能连升三级,免除徭役,就看他们勇不勇武了。” 所有秦军将领都向着自己麾下的各营士兵传达着消息。 “开!” 白起大吼一声。 “轰隆!” 仿佛是上天在回应,或许是上天也为之震惊,雷霆刹那亮起,照在白起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狰狞,即便是大吼着,即便是眼珠通红。 依旧是满脸的平静。 甚至有些和善。 “开!” 无数人齐齐大喊,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震,汹涌的狂流从高处直泻而下。 白起微微闭上了眼,即便他杀人盈野,但是对于这一次所释放出的恶,依旧不想见到。 这些被刻意蓄好的水,面对着本就承载到极限的河道,几乎在刹那之间,整条河道就被冲垮。 那些秦军所挖掘的通往城池的沟渠瞬间成为了无数水流的泄洪之地。 楚国士卒眼睁睁的看着汹涌的大水向着城池漫灌而来,望着一眼无际的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云梦泽之中。 毫无意外的,城门几乎在瞬间就被冲垮,湍急的河流甚至直接卷起大浪,浪花将城墙之上的楚国士卒瞬间卷入洪水之中。 洪水冲进城中,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一切,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秦国士兵还想着收割人头,但是面对这副场景,纵然是秦人心中也有畏惧。 水火无情。 一着不慎,就要直接丧命洪水之中。 项曾就在和秦国对峙的最前线,望着汹涌而来的大水,面如死灰。 他忍不住大口的吐血,泣泪大吼道:“这难道是上天要灭亡楚国吗?” 他的家臣哭声道:“家主,城外有大船,您还能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项曾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边哭边笑道:“走? 到哪里去? 这是楚国最后的机会了,难道要我见到楚国的灭亡吗? 你立刻带着子弟离开,带着王上东迁。 昔年郢都失落,先祖为王赴死,吾今日愿效仿先祖,与此城共存亡。” 面对决意的项曾,家臣只能哭泣着离开了这里。 稍顷,洪水冲击着城墙,比较薄弱的地方几乎刹那就被冲垮,项曾单薄的身影随着垮塌的城墙,瞬间就卷入其中。 ———— 秦将白起攻楚,水淹汉阳,楚人伏尸者百万。 楚相项曾殉难,楚人哀之。 曰:武公若在,何至于此?——《史记·楚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七章:秦异人 楚国败的实在是太惨了。 当伏尸百万,从一个形容词,变成名词的时候,这是一副何等恐怖的图卷呢? 无数肿胀的尸体泡的发白,横陈在山水之间。 树枝上,道路上,城墙下,到处都是。 即便是杀人如麻的秦军,心中依旧直发毛。 但手下却不停,这都是军功,真金白银的利益。 “将军,攻楚死的平民太多了,楚人定然恨您入骨。 楚墨中有无数轻生死的游侠,恐怕现在恨不得喝您的血,吃您的肉了。” 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白起“蹭”的一下拔出利剑,寒光闪烁,淡淡道:“昔年我兵败洛邑,王上没有杀我,还赐我此剑,为我升爵。 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为王上扫平天下,吞并六国,再从洛国之中取得禹王九鼎。 这些事情一件件做完,都需要时间。 我这一生杀人盈野,想必是不会长寿的。 洛武公将我堵在关中这么多年,鬓角都出现了一根白发。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所以即便有伤天和,即便会危及己身,我依旧要做。 该回中原了,韩魏齐,还有赵国,洛国。” …… 整个诸夏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就连赵国,这个秦国的新晋盟友都直接头皮炸裂。 要说惨烈,数百年前的诸夏大战更加惨烈。 但一场战役伏尸百万,这就有点超出所有人的心理底线。 虎狼禽兽!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词语,赵王这种劝谏都不听的人,甚至主动开始思考他和秦国结盟到底对不对,这也太恐怖了。 洛国之中更是沸反盈天,无数学子激烈的抨击着秦国。 秦国的举动,更是坚定了洛国公室的迁徙之心。 但迁徙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洛宫之中,洛载的嫡长子,当代洛侯洛泽正和公室之人商议着。 洛泽望着手中的竹简,感慨道:“昔年邦周受命,殷商的贵族就迁徙到了大江之南。 一千年过去,现在轮到我们被殷商的贵族赶到南方了。” 众人默然,双方之间还是有些不同的,殷商贵族是慌不择路的逃命,路上不知道死去多少人,而洛氏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有人愤然说道:“白起……” 洛泽抬手道:“还是先将南迁的事情定下吧。” 过了片刻,洛泽的三叔洛格沉声道:“迁徙的事情可以慢慢做。 即便是最强的秦国统一天下,以现在的进度来说,至少还要二十年。 若是能杀掉白起,或许秦王稷就没有机会了,我们就有至少三十年的时间来准备。 迁徙的位置选择关键是两个。 第一要有小块的平原可以耕种。 洛墨子弟先去江东之地查看,最好是寻找到生活在山中的野人已经开发过的熟土。 用二十年的时间开发,只要能开拓出可以供养数十万人的土地即可。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将愿意走的人迁过去。 第二要远离中原,路途遥远,易守难攻,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比如太行山之中那种依山而建的城池。 关键时刻可以阻挡秦人的脚步,绝不能像昭城这样立于大平原上。” 实际上需要迁徙的人并不是很多,主要是三类。 洛国公族,这是必须要走的,不走真就是等死,但这部分人,基本上年龄都不大。 因为洛国和齐国在诸国之东,等到洛国灭亡的时候,现在的中年人恐怕已经垂垂老矣,只希望能和洛国宗庙社稷共存亡了。 另外就是未来的妇孺,这一批人现在还不急,要等新城建好,才能让她们过去。 主要是先把公族之中的医家和洛墨送过去,解决技术问题和水土问题,只要不生病,能种地,就能安稳生活。 商议完迁徙的事情,最棘手的白起之事,终于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杀白起,这是必须要做的。” 洛泽沉吟道:“如何杀? 战阵之上杀死他,还是直接刺杀呢?” 洛格眼中寒光闪烁,“白起水淹楚国,楚人死伤惨重。 楚国之中墨家游侠之风甚是浓烈,恐怕无数人都想要杀死他报仇。 只要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杀死白起不是难事。 现在白起在军队之中自然是没有机会,但是秦国军队总是要回国休整的,到那时就是白起的死期。” 白起所做的已经超过了现在的道德底线,即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人还是会对生命有所敬畏。 赵魏韩三国的战场分出了胜负,赵国取得了不小的胜利,齐国和燕国,眼见韩魏楚还没等他们整军完毕就直接一败涂地。 人都傻了。 然后赵国前往接收秦国城池的使者就被杀了。 赵王愤怒的大吼着:“韩魏楚三国战败,为秦赵割地。 秦国理应将答应割给赵国的土地交出。 但是现在却直接杀死了寡人的使者,难道秦国是要背信弃义,不遵从盟约的内容吗? 这是想要和赵国开战吗?” 秦国使者不慌不忙的说道:“大王。 还请听外臣向您解释。 王上说,秦国的土地是先祖用鲜血一块块浇灌出来的,作为子孙难道能自作主张就割让吗? 但是王上与大王您的情谊是如此的深厚,王上愿意从韩魏的领土之中多割让一份赠予您。 若是韩魏敢不答应,大秦将士便为您覆灭韩魏,再将土地全部奉献给您。” 赵王都要被气笑了,秦国不仅仅背信弃义不愿意交出土地,甚至还要再忽悠他,让他和秦国一起背上灭韩亡魏的名声。 身为一国之君,赵王当然不能受到这样的羞辱,从坐席旁边拔出利剑,怒道:“秦人,赵人的利剑之锋利,上前来试一试吧。” 蔺相有些焦急,之前结盟他就不同意,现在和秦国刀兵相见,他还是不同意。 赵国面对秦国有天然的劣势,那些天然的防线形同虚设,根本阻挡不了秦军的脚步。 而且现在赵国连盟友都很难找。 赵王通过一番智熄的操作,成功的将赵国变成了孤家寡人。 秦国使者施施然走出大殿,赵王望着他狂妄的样子,愤声道:“卫兵,追上去杀死他! 再将秦国质子带来,既然秦国背叛盟约,那便再在赵人的面前,将秦国质子杀死。” 秦国质子是秦国太子的儿子,看着有些瘦弱,又有些懦弱,不像是悍勇的秦人。 “秦国背叛了盟约,寡人要杀死你,向秦国宣战。” 赵王第一句话就直接将异人吓得呆在原地。 但生死之间,顾不得许多,他连忙下拜道:“大王。 您有两千里的土地,数百万的臣民。 巍峨的大山是您的护卫,环绕的河流是您的盔甲,带甲的锐士是您的刀剑。 杀死外臣对于您来说就像是杀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外臣以为,您实在是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想要让您的敌人痛苦,就要毁灭他所在意的东西。 如果毁灭了他不在意的东西,他反而会快乐起来。 外臣本就是秦国之中不受宠的公室子弟,秦太子将臣送来赵国,就是想要借着您的手杀死臣。 这样您落下了杀死质子的名声,而臣的父亲却消除了心中的隐患。 这难道是对待仇人的态度吗? 外臣为您感到不值啊。 若是您放过外臣,甚至帮助臣回到秦国之中继承王位。 难道臣会不报答您吗? 不要说区区旧国的割土,即便再多一倍,难道能够比得上您对臣的恩典吗?” 异人的语气很是诚恳,脸上甚至有眼泪淌下,赵王这个没脑子的,再次被说服了。 他扔下了手中的剑,将异人扶起,感慨道:“您说的对,寡人不应该杀死您。 秦国没有信义,您在赵国之中生活,定然将秦人身上的不正之气散去。 若是时机合适,寡人就送您回国即位,秦赵两国永结同心。 可惜你我同为嬴姓,不能以公室之女妻之。 不过寡人还是愿意送给您三个赵国美女,再送您金百斤。” 异人心中满是惊喜,没想到临死之前的求生之举,竟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他更没想到赵王竟然真的会相信他的话。 从赞美到许诺,全是异人的空头支票,数百万生民之主,竟然弱智到这种地步。 异人认为自己坐在赵王的位置上,都比他强一百倍。 “大王,您的大恩,异人终生难忘,若是不能报答,愿死后堕入黄泉之下。” 没有丝毫主见,暴躁易怒,喜欢听好话,接受不了异己的意见。 蔺相绝望的闭上了眼,赵王基本上把一个昏君能踩的坑,全部踩了一遍。 他对这个君主彻底失去了信心,只想立刻离开赵国朝堂,回到封地去隐居。 赵王还不知道,自己的两大支柱,一文一武,现在已经有一个人要离开他了。 —— 昏庸的赵王被秦人欺骗,主动切断了和山东诸国的联系,这使得赵国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之中。 与此同时,在秦赵走向对立的情况下,赵王礼遇秦异人的做法,使得赵国国中贵族对他失望。 赵王昏庸而导致赵国的战略方向不断摇摆,这是赵国不足以与秦国竞争的主要原因之一。——《为什么是秦国》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八章:秦王的承诺,难道能够相信吗? 一道来自秦国的诏令,吹过秦川,越过崤函,跨过无数人的埋骨之地,来到了白起的手中。 秦王稷对白起在楚国的行为大加赞赏,对于赵国的不满毫不在意,让白起带着秦军接收韩魏楚三国的土地。 并且要求白起先不要回到秦国,而是就地休整,如果赵国敢动手,就要狠狠地打击赵国。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白起的措施,现在痛恨白起的人太多,待在军中至少很安全。 楚国公室带着贵族一路奔逃,直属于公室的国人和强壮的奴隶都随之逃走,但还是有大量奴隶被丢下。 在战国末期,只有楚国这个依旧保留着世卿世禄制度和大量封君的国家还有这么多的奴隶了。 南阳和江汉一丢,颖水往西全都守不住。 楚国和秦国现在的局势,颇有一种昔年吴国和楚国在南方对峙的意味。 但不同的是,秦国要比昔年的楚国强大太多,整个诸夏完整的劈成两半,西侧全都是秦国的地盘,东侧则是山东七国,六王一侯。 秦国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周、韩、魏三国的旧土上。 纵然给七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但隐晦的风在七国之间流转着。 不仅仅是痛恨白起的楚人,列国君主都在寻求勇士想要刺杀白起。 尤其是韩魏两国,惶惶不可终日,覆亡之危,就在眼前了。 但是刺杀一国主帅又是何其艰难,尤其是白起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外面露面。 洛国没想到白起竟然不回国,他不离开军营,即便是洛墨也没能找到机会。 洛氏现在手中所掌握的能确定杀死白起的神器,诸如千里符,都太过珍贵,不可能使用。 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了下来。 但是洛氏并没有放弃,洛泽沉声道:“现在白起躲在军队之中,但是大战一起。 难道他还能一直不出现在太阳之下吗? 万千崇山峻岭,处处都可以是他的埋骨之地。” 秦赵两国之间的摩擦不断升级,面对不愿意兑现承诺的秦国,赵国当然要从韩魏的国土上拿回来。 韩魏两国陡然发现,自己居然有选择给哪个国家割土的权力。 韩王和魏王倒是觉得没区别,但韩国和魏国的贵族却纷纷想要投降关系更近的赵国。 甚至直接违反公室的命令,郡守和贵族就带着军民投降了赵国。 韩魏二王见状,再加上一直要挑事的洛国,纷纷在秦赵两国之间拱火。 让现在唯一还拥有强大实力的赵国和秦国之间发生战争。 韩王更是直接给赵王写信,这封由整个韩国的才智之士想出来的信件,情真意切的为赵王着想着:“山东有七国六王。 韩魏疲敝,楚国惨烈,想必是不值得您关注了。 燕国偏弱,举国之力或许都不如您的一郡之地吧。 洛国地小仁慈,齐国富而不强。 只有赵国,诸夏大战虽然失败,但是之后却屡战屡胜,这些年还击败胡人,为诸夏开辟新土。 这种赫赫武功,数遍诸国都是没有见到的。 现在秦国想要一统天下,登基为天子的心思,没有人不知道。 韩魏齐楚燕五国都没有能力统一天下,洛国更是不会成为天子。 那唯一强盛的赵国就是秦国的阻碍了。 这天下的列国,除了赵国,难道还有人能战胜秦国吗? 想必是没有了! 看来秦国不愿意归还赵国的土地,就是因为秦国已经想要对赵国用兵了。 秦将白起出道以来,杀死的士卒有数十万。 韩魏楚三国都是人口稠密的大国,国中却被白起杀的连农耕的农人都凑不出来。 现在秦国盯上了赵国,我实在是为您感到忧虑啊。 秦国有灭亡韩魏的能力却没有这样做,难道是因为他不愿意吗? 实际上是为了迷惑您,让您看到这天下之间还有这许多的国家,这样您才会和他结盟。 如果您坐视秦国得到韩魏的土地,那么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秦国的强大,恐怕您也制止不了了。 如果白起歼灭了您的数十万军队,想必赵国的社稷就像是现在的韩魏一样岌岌可危了。 唉。 秦王稷派人给寡人送来了信件,说只要投降,就能够得到封君之位,但是寡人是不敢相信的。 以秦人的信用,即便暂时封君,恐怕最后也会剥夺。 到那个时候,生死都操持到别人的手中,恐怕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能留下了。 还不如像是周怀王那样战死沙场,至少整个山东诸国都传唱着他的名字。 天下之人都怜悯他,诸子百家都赞扬他。 亡国之君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应当满足了。” 这封信一出,整个赵国朝堂都为之一惊。 不知不觉中,整个天下能勉强和秦国一战的竟然只剩下赵国了。 实际上这还是韩王恭维之语,事实上就是,失去山河屏障的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但赵国现在不得不战,因为韩王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 赵国大将廉颇,用兵稳重,尤其擅长守御和构筑防线。 他曾经对左右说过,“若是旧土还在赵国手中,哪怕秦国举国来攻。 只要粮草足够,吾能使秦军一步不进。 即便是孙武和吴起在世,也不可能攻破我所构筑的防线。”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赵国旧土几百年了都没有收回来,赵国面对秦国只能组织一条防线,战争就会变成兑子的游戏。 而赵国,兑不过。 而且赵国的粮草也顶不住。 秦国有渭河平原和经过数百年开发的蜀国平原,还有强夺魏国的大片土地,粮草起码是赵国的三倍。 赵王是非常善于接受别人引导的人,看了这封信,立刻就要和秦国开战。 在蔺相离开之后,廉颇就是整个赵国朝堂的第一人,而且还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赵王自然点了他的名字。 “廉卿,秦国狼子野心,还请您出战,和秦国一较高下。” “是,王上!” 虽然心中悲观,但是身为大将,廉颇自然不会畏惧战争。 尤其是面对白起,廉颇并不认为自己比白起差,只不过白起所在的秦国国力实在是太强了。 就写这么多吧,我室友阳了,现在心神不宁,我担心断更,我的全勤奖啊,明天去买药,为我祈祷吧,呜呜呜。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九章:王侯将相,黎民百姓,终有一死 浓郁到极点的墨色的乌云铺满了整座天空,没有一丝的光亮能够从中透下,就像是九天要压垮人间一般,几乎要触及到人的头顶。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花草虫鸣之声半丝也无,万籁俱静之中,只有逐渐增大的风声,从轻轻拂动衣角,渐渐地人甚至都站不稳了。 “滴答滴答。” 指甲盖大小的雨滴落下来,很快就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雨帘,落在山间融入了山泉之中,然后汇聚成小溪向着山下流去。 雨声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人在说话,带着明显的楚国口音,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焦急。 山洞之中,坐着四五人,装束都很是简陋,颇有昔年墨者的意味。 这几人都很是年轻,眼神之中时不时有光闪过,锋锐异常。 身形看着精壮干练,个个手臂上的肌肉都高高隆起,皮肤则是风吹日晒的黝黑,手上满满的都是老茧。 若是长年待在军伍之中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军中神射手。 众人之中最年长的黑面男子抚摸着身旁的强弓劲弩,喃喃道:“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秦国和赵国之间的战事不知道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希望我们出现的不要太晚。 吾一定要手刃白起才能告慰父母兄长的阴灵。” 他全家一十七口只剩下待在江东之地的兄妹三人,但凡是在郢都的亲人,全都死了,死在那一场大败之中。 不仅仅是亲人的伤亡,所有的财富也都随着一场大水而烟消云散。 倘若不是还有一个姓氏可以依凭,他恐怕就要彻底沦为庶民,死后祖先也要为之蒙羞了。 杀死白起的人将会获得五十里的土地,这是楚国王室向整个诸夏所发出的悬赏令。 不知道多少人前往秦赵的战场,然后被这场大雨困在山中。 若是找不到好的避雨点,在这个发烧基本等同于死亡的时代之中,恐怕不少勇士都会直接死于这场雨中。 众人纷纷垂首道:“太一素王在上,至高的神明将会保佑我们。” 楚国巫祭的传统本就非常的浓厚,楚人好鬼神之说,更是闻名诸夏。 左徒屈子流传诸国的诗歌之中,对神灵极尽的赞美和歌颂,洛国公室很是喜欢,称赞它为“楚歌之美,诗之后,无出其右”。 尤其是素王加入楚地的信仰之后。 这是唯一一位真的有大量神迹曾经显现的先祖神灵。 经过楚国王室一宣扬,楚人就更是笃信鬼神之事。 “素王将会与我们同在。” 一个口音明显不同于楚人的声音响起,他自然不是楚人,而是洛人。 桥云是洛墨中的佼佼者,他的父亲是桥城,武公的亲弟弟。 他的妻子是随着使团来到洛国的楚国女子,最终在回到郢都城中探亲时,死在了那场仿佛永不停歇的大雨之中。 他沉寂了很久,在公室决议杀死白起之后,主动向堂兄洛泽申请前往刺杀白起,这是私仇,他选择了和自己的舅哥一起。 他的身形很是强壮,尤其是一双手臂,肌肉的线条几乎要将衣服撑起,但是却并不显得臃肿,而是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身侧放着一把明显不同的强弓,那把弓明显就是特制的弓箭,一般人不要说射箭,恐怕就连稍微拉开一点都做不到。 这人手中所握持的箭矢也不同凡响,箭头的位置不是青铜的颜色,而是一种比较明亮的带着些许白光的金属。 这种金属在洛国之中,被称作“锐金”。 不论是开采还是制作武器都很难,但是这种金属的破甲效果极好。 远远超过青铜那种容易卷刃的金属,只要臂力足够,就能直接射穿,而且又不像铁那么脆,容易损坏。 实在是杀手刺客所必备的神器,只可惜这种金属实在是太少。 洛氏手中的一部分还是依靠着白板道具直接兑换复制出来的。 众人有些艳羡的望着强弓箭矢,但那把弓他们都是试过的,以他们的臂力都只能勉勉强强拉开。 如果拉不开那等强弓,这锋锐难挡的箭矢到了他们的手中也是浪费。 “轰隆隆!” 九天之上的神灵发怒,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神威,蜿蜒如网的闪电刹那之间出现,天地之间引来了一瞬的光明,然后再次归于黑暗,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仅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大了起来,仿佛是在为人间献上一曲挽歌,哀悼人间战死的生灵。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这场似乎不会停下的大雨让所有人回想起了那一场近乎毁灭楚国的大雨。 …… 秦国和赵国的战场之上,早已是尸横遍野。 廉颇已经离开了战场,被赵王调回了邯郸之中,现在战场上是赵国新生代最出色的天才,赵括。 事情还要从廉颇和白起的对峙说起。 正如廉颇所预料的那样,缺乏山河形胜之地的赵国,果然不能有效抵御秦国的进攻,他只能利用赵国现有的地形重新修建一些难以被攻破的城池堡垒。 但人力所建造的自然是不如上天所造就的。 正如通往秦国的崤山山脉以及巴蜀之地的山脉,崎岖难行,建造一座城就能抵御百万大军,哪里是人可以比拟的呢? 但是赵国之所以还能够坚持下来,是因为白起想要诱敌深入,将赵国的军队引入口袋阵之中。 然后秦国只需要守住几个关键的关隘,赵国的军队就会被困死在其中,这是白起的一贯做法。 但廉颇是天下名将,根本就不上当。 他非常清楚,晋中的关隘之中,一多半都在秦国的手中。 一旦自己贸然进击,很大概率会被秦军击溃,抄断后路。 秦军甚至只需要控制几座城池就能完成对赵军的合围,对白起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一旦被困,断粮断水的赵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军去冲击由群山峻岭和险要雄关,所组成的防线。 这一听就觉得很蠢,断水断粮的赵军,去冲击由精锐秦军所组成的防线,那简直就是做梦。 所以面对秦军数次的败退,廉颇断定其中定然有诈。 哪怕现在和秦国交战,防线时刻摇摇欲坠。 但廉颇绝不贪恋优势,就在这里和秦国耗着,绝对不能冒险。 虽然他心中很是急切,因为赵国的粮草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不够供给大军所需。 而且是远远的不够。 因为这些年来,赵国连番的天灾,造成了大量的粮食减产。 昔年邦周那么强大都败在一场场天灾之下,赵国又怎么能够避免呢?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对峙的双方大将都很急。 白起的战略目的达不到,又不知道赵国要粮尽,所以要绞尽脑汁的思考对策。 廉颇则是完全找不到能战而胜之的法门,还要看着战争的局势就这样一步步走向对秦国优势的局面。 而且一旦粮尽,廉颇唯一的选择就是率领着大军撤出这些城池,拱手让给秦国。 白起得知赵国国内对廉颇保守的战争策略已经颇有微词,立刻就决定祭出秦国经典战术,让赵国换将。 赵国朝堂的斥责信件在这之前就来过好多次,信中对廉颇斥责道:“你是赵国的大将,王上因为信任你而任命你为统帅。 但是伱却一直龟缩于城中不敢接战,难道是因为畏惧吗? 战报之上,赵国儿郎英勇,数次大胜秦军,但是你却不让追击,导致战机被延误,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 身为统帅却畏惧秦人,难道能够率领赵国取得胜利吗?” 白起诱敌深入的计划,再加上廉颇的确善于用兵。 表面上来看,赵国的确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这让赵王和不懂兵事的公卿们对秦人和白起升起了轻视之心,加上粮草耗尽,赵国迫切的需要决战。 当换将命令到达的时候,廉颇并没有愤怒,而是神情复杂,他知道这是自己注定的结局。 他向着左右说道:“人力有时穷尽,现在的局面吾不能解。 若是有武王,兵主熊顿,洛武公那样兵形势的将领在世,一马当先,配以三万精兵,驱使风雪,或许能正面对秦国战而胜之,让白起的万般谋划落空吧。” 廉颇同样是兵权谋系的将领,单论个人能力他和白起虽然有差距,但并不大,主要是擅长的方向不同。 但因为秦赵两国之间的国力差距,廉颇只能黯然退场。 …… 血。 漫山遍野的尸体,无数的赵人在蜂拥着向着关隘冲击,就像是蝗灾一般。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携带大量的攻城器具,想要攻城简直就是做梦,无数的尸体倒在地上,城池却像是巍峨的高山一般,不可撼动。 一败涂地。 投降吧。 投降不会死。 赵人放下了武器。 然后迎来了屠杀。 晨光破晓,白起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是距离邯郸城最近的城池,他遥遥望着,心中激荡。 在他数十步之内,一队队甲胄齐全的武士保护着他,三百步之内还有秦军的精锐随时可以赶到。 这已经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了,秦军在搜罗全城。 周围的房屋都已经拆掉,没人能藏身。 实际上只要控制了百步之内的距离,刺客基本上就无用了。 他轻轻解下面甲,面容苍老而苍白。 所有跪在路边的赵人都满脸痛恨的望着他,白起没有在意。 从他露面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遇到刺杀,在赵国的土地上,他根本就不能自己出行。 那简直就是找死。 “王上,只剩下洛国了,您会是新的天子。” 白起轻轻抚摸着剑,然后脸色一僵。 “噗嗤!” 六百步外,桥云手臂上满是鲜血,他的手臂已经废了,但面容冷肃。 “人,终有一死!”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章:姬昭苏醒,新的天阶道具 混沌不知深处,白色的气流在流转,沉睡了数百年的姬昭,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完全充斥着金色的瞳孔,威严神圣。 他浑身上下宛如美玉铸就,没有一丝的瑕疵。 无数五彩的花瓣飘落下来,环绕着他。 姬昭心中从未如同现在这般畅快,忍不住大声笑道:“千载炼假终还真,出得牢笼掌乾坤。” 宽大的黑袍披在身上,贵气凛然。 他的分神从桃林中瞬间消散,化作清风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的目光落在桃树下的棋盘旁,姬灵均以桃花为床作被,正熟睡着。 睡梦中的姬灵均少了很多的清冷,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一丝的粉红,望着竟然有些娇憨的意味。 姬昭突然想到了地球上的一句古诗,人面桃花相映红,真是与这一幕相得益彰。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姬昭摇摇头,脸上带着笑,他的身影出现在桃树下,缓缓跪坐在石桌前。 他沉睡太久,自然是要好好看看这些年的积累。 首先就是那一笔随着家族延续所得到的庞大气运。 除了为子孙施加祖宗保佑之外,几乎就没有使用过,现在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万。 不过虽然看着很多,但是想一想,按照千年来计算,实际上平均到每一年,也就是一万五千点。 这点气运用来保佑子孙或许还够,但是想要驱使那些大量消耗气运点的道具,恐怕就远远不够了。 地阶的桃花源就不说了。 比如玄阶的望子成龙,更是全程都要用气运点来写就。 还有地阶的元鼎虽然能够为子孙洗点,但是对气运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想到这里,姬昭将自己所持有的道具一件件翻出了,当初他对家族子孙说,这些都是天命神器。 到了现在,能够完全看穿这些道具本质之后,姬昭发现这些东西真的是神器。 那些程序员设计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平衡,光顾着让土豪老板爽了。 尤其是天阶道具,天人卡是真的把人变成天人,除了精神状态,从身体构造到灵魂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了。 百万人敌是真的百万人敌,而不是一种形容词。 司天监台不仅仅是保佑风调雨顺,只要花费少量的气运,这个神器立刻就能变成覆盖面在全国的天象武器。 臣服就是和风细雨,连年丰收,不臣服就是风霜雨雪轮番来袭,还能雷霆闪电对某些单位进行定点清除。 黄阶的六月雪和借东风,比起来真的连弟弟都算不上 这两件神器一用,什么天命,什么人定胜天,都是玩笑,这是直接来自高维的降维打击。 地阶道具从效果上远远不如天阶,但是姬昭觉得地阶道具的画风很奇怪。 元鼎、桃花源、须弥芥子、圣贤转生,从名字上还以为是在修仙世界之中。 玄阶道具除了那些唯一玄阶之外,就正常了许多。 黄阶道具就属于添头,但好在邦周彻底崩毁之后,基本上不存在枷锁的反噬。 只要不重复使用借东风和六月雪,其他道具基本上没有副作用了。 只要气运点足够,洛氏完全可以使用一千张卫士道具,召唤出一万个武力80的傀儡。 除非天人降世,否则人间是不可能有人能阻止的。 姬昭很多年都没有抽过奖了,主要原因是他不清楚新王朝之后,气运的获取速度怎么样。 单纯的凭借大事件来获取气运点太慢了。 姬昭当初开启分封,拿到了天阶道具,但是奖励的气运点却只有几千点。 由此可见,气运点有多么的难得到。 若不是洛国作为邦周的大股东,源源不断的有进项。 姬昭估计自己能拿到现在五分之一的气运点就算是运气好了。 这些气运点就是洛氏为什么一定要给邦周流血的根本原因。 因为没有邦周的气运,洛氏所谓的功业就是一场空,或许早就在某一任昏庸的国君统治下覆亡了。 现在失去了最大的进项,姬昭要感受一下之后气运点的获取速度,然后计算一下气运的消耗速度,达到一种平衡。 气运是家族延续的根基。 没有气运,即便是姬昭也对家族施加不了什么影响,他还没有强到那个程度。 【大哉邦周,千年王朝成就达成。 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千年王朝,往前不可见,往后不可追,无数人都会颂唱这个时代,您的家族在其中居功至伟,您获得了地阶……】 ? 千年王朝这种成就,以后再也不可能出现比这个更高的成就,就给一个地阶道具? 把我当作冤大头吗? 真当我洛昭还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弱鸡? 我这千年以来,无数代子孙前仆后继,难道是为了现在一件地阶道具吗? 姬昭瞳孔之中森寒之光闪烁,再也没有丝毫的温情,满是冷酷。 道道波纹从他的身上散出,扩散出了这片小世界,直直的到达了混沌之中。 上千万棵桃树组成的桃林,无数的花瓣开始飞舞。 既然不想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我不通关成神,你这个世界也别要了。 系统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 【尊敬的主人,这不是系统的意愿,是天命的选择。】 姬昭抬头望着天。 虽然混沌之中没有四方上方,没有过去未来,但是经过千年这一道坎之后。 他知道那里就是天,世界最底层的程序。 程序是有纠错机制的,当发现现在的选择会带来更大的BUG时,程序就会选择错误更小的方式来运行。 一道机械漠然的信息传来,姬昭皱着眉头,他望向人间。 一个婴儿在赵国呱呱落地,有紫气闪过,然后是新生的懵懵懂懂。 姬昭无语道:“吾知晓了,数百年前吾就已经答应,难道会违背誓言吗?” 姬昭有些无奈,上天总是担心他违背誓言,出于恶趣味来破坏秦汉的出现。 因为他恰好有两件天命神器,可以改变命运。 或许秦国天命刚刚出现的时候,姬昭还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姬昭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昭和上天激烈的交流着,要达成最终的交换条件。 【大载邦周,千年王朝成就达成,您获得了天阶道具——天书。】 【天阶·天书(诸天神魔,九幽阴灵,尽在此书之中):天书之上有三百六十五空位,使用者将人名写入,消耗气运可以上调20以内的属性,上限为99,只要不抹去名字,属性就永远存在,使用者死去,道具失效,所有增幅全部消失。 注意:九维属性的提升所消耗的气运是不同的,提升的幅度越大、人数越多消耗会成倍增加。】 很强,不愧是天阶道具,简直强无敌! 单看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和地阶英灵卡一比,就知道这件道具延续了天阶道具的强无敌,简直批量生产顶级名臣。 【在接下来的秦汉四百多年中,您只要不使用天阶道具,每年您将会额外获得一万的气运点。】 虽然是分期付款,但这可是将近五百万的气运点,姬昭自己都不敢保证洛氏在汉朝能搞到这么多的气运点。 为了保证姬昭不乱搞,天命算是大出血了,而且是涸泽而渔的大出血。 它现在只想着尽量维持,至于之后姬昭用这些道具搞出什么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 姬灵均悠悠醒转过来,然后就见到了老祖宗。 她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潮红,黑红的袍服上则是腾飞的凤凰,空灵的瞳孔之中,时不时有凤凰虚影闪过。 姬灵均欢喜地脆声道:“老祖。” 然后跪坐起来,为姬昭轻轻倒上茶,虽然两人都可以不喝,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望着越来越神异地姬灵均,姬昭觉得她不应该生在凡尘之中,应该去类似于遮天那种世界之中,成为女帝才是。 这时姬灵均才发现石桌之上竟然是人间的画面,家族的境遇越来越难了。 “老祖。” 灵均有些担忧的轻唤道,姬昭摸摸灵均的头道:“灵均,不要担心。 死亡是万灵的归宿,洛氏同样如此。 但我站在死亡的尽头,英灵殿会接引他们。 三千年之后,曾在生前颂唱我名,英灵殿就会接引他们。 你难道忘记了? 英灵殿中,很多雕像的底座上,有无数的洛人画像都在上面,那些都是曾经随着历代家主而战的勇士。” 姬灵均喟然叹道:“倒不是担心生死,只是有些不忍心见到子孙受苦,而且是上天所带来的恶意。” 姬昭闻言道:“洛氏从来感受到的只有正面情绪。 仇恨、愤怒、不甘心、痛苦、无力,这都是会让他们成长的东西。 你看人间的孟轲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经历最痛苦的蜕变,怎么能够从天命的枷锁之中挣脱呢? 想要化国为家,洛国公室仅仅逃走是不可能的,洛国是特殊的,洛国公室有洛国公室的死法。” 姬灵均闻言微微侧首,眉眼弯弯笑道:“老祖,灵均知道了。”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0969688前一章第一百七十章:姬昭苏醒,盘点千年的积累下一章第一百七十一章:秦王政 ------------ 第一百七十一章:秦王政 赵国,邯郸。 “嘭!” 秦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地上的尘土落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看着很是狼狈。 但他满脸都是桀骜和不屈的神情。 他面容很是俊美,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 但是配合着深邃的眼神,却带有一丝阴鸷。 并不令人厌恶,正相反,这为他增添了许多魅力。 “秦人杀死了数十万的赵人,秦人都该死。 等我们长大就会杀进函谷关,攻破咸阳,把你们秦人全部杀光,报仇雪恨。” 孩子说出的话最是直接,这是赤裸裸的仇恨,秦政虽然小,但是知道这个话题是不能接的。 “你的父亲怕死逃回了秦国,他不要你了,伱是个野孩子。” 秦政抹抹嘴角的血迹,大声道:“我是秦国公室,秦国是诸夏最强,比山东七国加起来还要强大。” 一听到秦政竟然还敢反驳,这群孩子当即就叫道:“没有宗族就是野人,你是个没有姓氏的野人。” 等到这些孩子离开,秦政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中。 他的母亲赵姬见到他的样子,抱着他哭泣着。 白起坑杀赵军后,秦赵两国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 虽然赵王还没有找秦异人的麻烦,但是秦异人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于是在商人吕不韦的帮助下,逃离了赵国,回到了秦国之中。 为了掩人耳目,秦异人果断地将赵姬母子留在了赵国之中,他自己逃之夭夭。 虽然赵人没有杀死他们母子,但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两人,生活实在是算不上好。 秦政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自然不会是满心光明的人。 现在唯一能带给秦政慰藉的就是他的母亲赵姬。 还有那个离开赵国时,许诺一定会回到赵国将他带回秦国的吕不韦。 秦政望着自己柔弱的母亲,回想着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实在是郁结,喃喃道:“先生,您何时才能来接我呢?” 他想要回到秦国之中,想要成为手握大权的贵族。 不论是成为佐国的相邦,还是成为像白起那样的大将,都可以。 他只想要权力,只有权力才能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嗒嗒嗒。” 突然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传来,秦政猛地向院外看去,脸上一喜。 吕不韦! 吕不韦同样见到了正在哭泣的赵姬和满脸惊喜的秦政,连忙快走几步,喜声道:“夫人,公子。 昭襄王崩,先王守孝结束,三日即崩,王上即位,现在可以接您二位回秦国了。 从此您就是秦国公子政了,而且还是王上的长子。 以秦国的实力,难道还有人比您更加的尊贵吗?” 自己的爷爷和太爷爷竟然这么快就都死了?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秦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生怕这是午夜梦回之时的幻想,当来自秦国的宫人为秦政换上公子袍服的时候,感受着无数人的前呼后拥,秦政知道这是真的了。 当秦国的车队从邯郸城中离开,无数的赵人愤恨地望着,但是却没人敢于上前。 秦政见到了今天欺负自己的那几人,现在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低着头。 他微微眯起了眼,要将这一刻的感觉记住。 这些都是因为公子的身份而带来的,仅仅是秦国的公子就有这么大的威势。 那太子呢? 甚至秦王呢? 秦公子政。 秦太子政。 秦王政,等到那一天才是最辉煌荣耀的时刻。 秦政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惊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的父王,竟然同样是早死。 十三岁,他成为了秦王政。 他将最信任的吕不韦拜为相邦,拜为仲父,为他治理秦国。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亲政的傀儡,但他知道,只要等待,所有的权力都会落到他的手中,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学习。 吕不韦是个商人,而在秦国的耕战体系之下,是完全没有商人存在空间的。 再加上他经商游历各国,敏锐地意识到了秦国这套制度太过酷烈。 他想要用黄老之术,为秦国这架严密到极点的战争机器上一些润滑油,让它稍微松一些。 以现在秦国的国力,不再需要如此酷烈的制度,齐法家的制度就非常好,既能强国,又给了齐人较为宽松的环境。 …… 洛宫。 洛国公室正激烈的讨论着秦国的这一道命令。 洛太子继有些激动的说道:“父亲。 秦国相邦吕不韦说天下没有不变更的法度。 他邀请天下才智之士入秦,言明百家子弟皆可前往。 但凡是才智之士,但凡能在府中留下片言只语,他就会以高官厚禄,黄金美玉来回报。 他要在秦国之中融合百家学说,创造出一套最完美的制度,来替换现在的秦法。” 秦法要变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吕不韦是秦国相邦,秦王政待他如父,他想要变更法度是能够做到的。 洛国对秦国的厌恶就是源自于秦国的法度。 楚国是个连变法都没能完成的国家,还是上古那一套世卿世禄的制度,注定灭亡的国家没什么说的必要。 单单说变法之后的国家之中,齐国的变法是洛国最满意的。 既废除了世卿世禄,打开了底层的上升通道,而且还能富民,对国人的压榨没有那么严重。 齐国击败魏国之后,还成为了诸夏第一强国,证明齐法家的制度是能够让国家战斗力提升的。 只可惜齐国的地形不太好,六国伐齐直接将齐国干废了,数百年都没能缓过来。 另外就是魏国的变法比较彻底,实际上卫鞅本质上是将魏国的变法搬到了秦国。 尤其是最核心的制度基本上就是照抄。 不论是废除世卿世禄,给庶民上升通道。 还是允许土地自由买卖,增加自耕农,破坏奴隶主贵族的经济基础,都是魏国做的。 如果秦国只是单纯学习这些先进的法度,洛国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是个好事。 旧贵族实在是太腐朽了,该是时候扫进垃圾堆了。 但是秦法没有这么做,卫鞅对魏法进行了偏科的强化,疯狂的在战争潜力加点,整个秦国进入了耕战体系。 秦人要么种地,要么杀人,不存在其他的选择,这种严苛的程度,是经过变法的列国所见不到的。 再加上卫鞅见到了魏武卒那种直接封地的兵种的坏处,于是九罚一赏的思想就被贯彻。 先赏赐,再夺走,这样就不会陷入赏无可赏的境地之中,完美解决了秦人斩首获得爵位之后,就战斗力下滑的危机。 洛泽感慨道:“秦人的耕战体系实行了一百多年,按说早就该有从底层杀出来的勇士了。 但是看看秦国之中,不论军队还是朝堂之上,基本上都是秦国公族和六国贵族把持权位。 这套法度只能满足君主一人的统治欲望,现在终于是改变它的时候了。 让学宫中的百家之人向西而去,去到吕不韦府中,摧毁秦国的法,改变现在这个秦国!” 洛国一呼,群起响应,无数学子向着秦国而去,吕不韦热切慷慨的接待着这些百家之人。 无数的金银珠玉被撒出,这些百家学子日日夜夜在吕不韦的府中将自家的思想记录下来,吕不韦用黄金来交换这些。 这些百家之人对秦法大加批判,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并且提出修改的法门。 主要就是一条主旨,“不恤民力,不加慈仁,这不是自然之理。 诸夏子民不是奴隶,等到忍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反抗。 一反就是天下皆反,宛如洪水汤汤,不可逆势。” 吕不韦本就不喜欢秦法,于是侧耳倾听,感到大有收获,“不听百家之言,竟然不知道秦法的弊害已经到了这等程度。” 这部书编撰数年,终于大致面世,吕不韦曾想将之命名为《吕览》,但众人劝阻了他。 “洛国中有《洛宫春秋》,那是天下经书的顶峰,字字珠玑。 现在您所编撰的这部书,包罗百家之学,以春秋为名才适宜。” 吕不韦闻言振奋不已,于是改作《吕氏春秋》。 吕不韦如此的大张旗鼓,自然引起了秦国贵族的警觉。 说来很可笑的一点,军功爵位制度实际上能够保护贵族的利益。 秦国中早就没有了旧贵族的生存余地,但是新贵族,尤其是从六国而来的士人,他们发现,现在秦国的制度,除非那种横压当世的绝顶天才,可能一跃而起。 否则,即便是有天赋才能的人,也要先在战场上和无数的徭役中活下来再说。 即便是活下来,还要小心邻居不要犯罪,否则连坐制度,一切白干。 秦人要耕战,没时间读书,但是官吏的数量却会随着统治的扩大急速扩张,那就只能用六国之人了。 所以秦国之中的六国贵族是最反对吕不韦变更法度的,他们甚至直接到秦王政面前说道:“王上,秦国因为商君变法而兴盛,现在甚至有一统天下的迹象了。 可见秦法是正确的,不去坚持正确的,反而要改变它,这难道是明智的吗? 臣请您治罪吕不韦,这是置秦国社稷不顾啊。 况且吕不韦府中的学子抨击国政,这是违反秦法的,应当按律处置。” …… 吕不韦是战国末期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商人,他从一介布衣,以超绝的眼光一跃而起成为秦国相邦。 他广揽门客,穷尽百家至理,融会贯通,最终编撰出《吕氏春秋》。 无论后人褒贬,这部以黄老道家为根基的书,是足以改变秦国命运的大典。 秦国给予了他至高的荣耀,他还赠足以挽救秦国的思想。 但是命运总是玩笑,因人废言无处不在。 吕不韦因为立身不正而连累这部巨著时,不知道他是否会有些许的悔恨呢?——《浅话先秦》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二章:秦国的王,天下的王! 天光乍破,晨辉照在咸阳的城墙上,和比比皆是的千年古城相比较起来,这是一座很年轻的城池。 但任何人望见这座城池,都会感觉到深深地压迫感,即便是巍峨转折瑰丽的骊山也不能丝毫遮掩。 这里是现在天下的中心,昔年周武王从这里出击,击败了东方的殷商。 现在秦国同样要从这里驱驰着秦人,取得天下。 吕不韦的权势实在是太过煊赫了,他豪言有人能删减《吕氏春秋》者赏千金,但是谁敢去呢? 这不是学术讨论,而是明晃晃的站队,是臣服还是对抗,大贵族不需要选,小人物不敢选。 这让吕不韦的声威更是壮大起来,但是他的作风却引起了不少门客的担忧和不满。 “纵观列国变法成功,君主支持的就成功,君主废弃的就失败。 文信侯有着煊赫的权势,有着秦王政的支持,他不用正路,却用虚张声势的方法,僭越秦王的权力,这难道是能够成功的道路吗? 如果变法的代价是践踏王的权威,那么即便一时成功,但终究是会失败的。” …… 早已经历了无数次政治斗争的秦国公卿,带着嘲讽的注视着文信侯吕不韦。 欲要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吕不韦现在越是煊赫,倒吕的时候证据就会越足,尤其是他还和太后赵姬那个愚蠢的女人有着那么深的纠缠。 秦王宫中,公子升为秦王政整理着袍服,“王上。 咸阳城中有宵小之辈在传言您是吕相的子嗣,要不要直接将这些人抓起来杀掉。” 秦王政闻言道:“自然要杀死!” 然后他的身子一顿,有些僵直,眼中几乎瞬间就通红起来,带着森寒的语气,狠声道:“公子,咸阳城中的宵小之辈为什么会传仲父和母后的事情?” 秦王政知道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能够有这样的传言,仲父和母后之间,一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王政用力攥住了拳头,甚至缓缓地渗出了鲜血。 这二人是赵国那片灰暗的岁月之中,唯一能够带给他一丝光亮和慰藉的。 秦王政的血统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嬴姓宗族还不至于让外人坐上秦王的宝座。 公子升故意这么说,是因为秦王政最信任吕不韦和赵姬。 若是秦王政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奸情,再知道吕不韦的张扬跋扈,甚至代王行事,一定会对吕不韦生出嫌隙。 再将假太监长信侯的事情告知,让秦王政知道自己的母亲为情人生下了私生子,还欺骗他,甚至私下里还想要让假子坐上王位,秦王政会做出什么事呢? 公子升犹豫的支支吾吾说道:“臣听闻文信侯前些年时常出入太后宫闱之中,近些年倒是少了。 想必只是一些无聊之人的流言罢了,文信侯是您的仲父,又不是您的生父,怎么会出入太后的宫闱呢? 况且文信侯深得您的信任,执掌秦国国政。 每日到他府邸上拜见的人,可以将整条街道拥堵住。 他每日里要处理整个秦国的军国大事,事事做主,难道还会有时间去做苟且之事吗? 王上,您不要忧虑,臣这便去把那些谣传之人抓住处死。” 假太监长信侯的事情他没说,今天话说的已经不少了。 而且这种事情就是要秦王政自己查出来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全都由自己说出来,反而不妙。 秦王政面无表情,眼中幽深晦暗,轻声道:“公子,您先下去吧,寡人有些乏了。” 公子升走出大殿,隐隐约约听到了殿中传来一道响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秦王政虽然是从赵国归来的质子,还没有亲政,但是王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很多的人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事情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文信侯吕不韦已经是大胆了,长信侯与他母后所做的丑事,还危及到了他的王位。 秦王政有些失魂落魄的在秦王宫之中走着,护卫在后面隔着数十步保护他。 夜空中的云将月色遮挡住,天地之间一片暗淡,秦王政跌跌撞撞的寻到一个台阶,直接坐下。 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他轻轻地靠在墙上,脑中回想着当初在赵国之时,母后将自己搂在怀中,轻轻地安慰自己。 人心的变化,比大河之中奔涌的浪花还要快! 随着记忆不断显现,秦王政的眼泪终究没有流下来,而是直接干涸在眼眶之中。 他刚刚要加冠的面容前一刻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稚气,但是这一刻却陡然坚强起来,像是金铁利剑。 眼神愈发的幽深,月光从云中探出头,斜斜的射过来,映照着他的面容亮盈盈的,但微微陷下的眼眶却完美的避开了这一束光。 阴暗晦涩,黑不见底。 …… 秦王宫中,四周的高墙之上,无数的火把举起,将整座深沉的秦王宫映照的灯火辉煌起来。 在城墙下的甬道之中,那些士卒慌慌张张的跪伏在地上,不住的讨饶着。 当长信侯见到早就埋伏好的甲兵时,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秦王政的计策呢? 秦王政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即将被车裂的长信侯,眼中满是恨意。 他的母后赵姬就站在他的身边,瑟瑟发抖着,向着他哭泣哀求道:“政儿,你饶了他吧,母亲日后绝对会管好他的。” 秦王政微微闭眼,心中痛苦至极,他愤然道:“母后,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啊! 他是谋逆的大贼,您竟然让儿臣放过他? 若是他谋逆成功,难道会饶恕儿臣吗? 母后啊,儿臣才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我们在赵国相依为命,上天眷顾才有了今日的富贵荣华,现在您却……” 泪已经流干了,话也说尽了,秦王政的声音冰冷起来,“纵然骊山崩塌,大河枯竭,今日他一定会死,他的两个孽种都会死。 您是秦国的太后,儿臣不会对您做什么,但儿臣再也不想见到您,会将您送出咸阳,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秦王政转身就要离开,最后只在赵姬的耳边留下一句,“就当昔年您和那个叫秦政的孩子都死在了邯郸城的寒风中吧。 寡人是秦王政! 现在是秦国的王,日后是天下的王!” 赵姬眼睁睁的望着秦王政离开,眼睁睁的看着长信侯被车裂,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幼子从城墙上被狠狠地摔下,化作一滩肉泥。 惨叫声,啼哭声,鲜艳的血那么刺眼,钻心剜骨的痛苦,赵姬这个耽于享乐,愚蠢至极的女人,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毁了自己的一生,同时毁灭了秦王政心中的光明。 …… 长信侯伏诛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挑拨秦王政的公子升同样震惊。 赵太后名为离开咸阳养病,但实际上是被放逐,更是让众人胆寒,整座咸阳城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座秦王宫仿若龙潭虎穴一般,那个刚刚加冠的王,向着整个秦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或许很轻,却比整个秦国千万人齐声还要大,比晴空惊雷还要响亮。 他是秦国的王,他的意志就是秦国的意志。 吕不韦惶惶不可终日,他想要逃回自己在洛阳的封地,但是却想起了昔年商君旧事,最终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从一介商人靠着眼光和胆量一路成为秦国的相邦,在秦王政没有亲政的数年之中,执掌大权,他不想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于是在夜色之中,他来到了秦王宫中。 见到秦王政的那一刻,吕不韦有些恍惚,望着眼前的男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秦王政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依旧俊美,但是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坚硬而无畏,阴戾而深沉。 秦王政指着下首的坐席轻声道:“文信侯,寡人想见您很久了。” 文信侯! 吕不韦刚刚坐下,手便抖了一下,秦王政没有称呼他仲父,而是文信侯,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 “王上,臣祝您千秋万岁!” 他高高的举起酒杯,人却低低的跪伏下去,秦王政淡淡道:“文信侯,您是先王时的宠臣,先王将洛阳的十万户都封给了您。 在周王朝时,这是宗亲都不能得到的厚赏。 武安君白起为秦国立下了何等的功劳,才得以封君。 而您寸功未立,却得以封侯,这不得不说是先王和寡人的恩典了。 是也不是?” 吕不韦哽咽道:“是!” 秦王政又道:“既然得到了这么大的恩典,为何还要做下那些僭越之事呢? 寡人多想与您共享富贵啊。 您真是辜负了寡人和先王。” 吕不韦抬起头来,端起酒樽,喟然叹道:“王上,罪臣不能再服侍您,但臣的《吕氏春秋》是天下奇书,还望您不要因为罪臣而迁怒。” 秦王政一言未发,吕不韦叹息着离开了秦王宫。 是夜。 吕不韦于府中饮酒身亡,《吕氏春秋》被列为禁书,尽数焚毁。 整个秦国都匍匐在了秦王政的脚下! 李雪健老师的秦王非常好,我很喜欢,不过长相是用的翁斐然,那个气质真的绝,给作者多来点鼓励吧,给我打打气。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三章:诸侯尽西来 洛国。 从姬昭苏醒开始,那道天命的枷锁就清晰可见了,彻底斩破枷锁的方法也已经知晓。 得到秦王政烧毁《吕氏春秋》的消息后,洛泽心头竟然有些轻松。 他感慨道:“《吕氏春秋》被烧毁,看来秦国真的要在严刑酷法之下,走下去了。 秦国的这一套法,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家族研究了整整一百多年! 再加上其他霸道之法的研究,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家族更清楚这套法本质的了。 秦以此兴,必以此亡! 根据家族推断,如果不作出调整,改变制度。 一旦天下统一,按照现在的制度,不出二十年,秦国就要陷入崩溃之中。 除非突然再出现一个强大的外敌,否则秦国必亡。 既然如此,我们的策略也可以稍微转变。 除了在大山之中的小平原上筑城外,还可以分散在楚国边缘的城池,吴越之地有许多地方适合躲藏。 我们放出了‘亡周者秦,族秦者洛’的谶言。 秦国一定会在全天下追杀洛国公室。 我们眉心的圣痕就像是黑暗中的光,无法遮掩,尊贵的象征却要来索我们的命了。 哈哈哈。 不过这倒是能为洛人和普通的公族求得生机了。 因为秦人不会在意普通的洛人。 况且洛人分散开,难道有人能分辨出来吗?” 洛国公室纷纷点头称是,的确是这个道理。 洛氏要做的就是拖时间,拖到秦国自溃就是胜利。 …… “铛!铛!铛!” 沉闷的钟声响起。 顺着长长的甬道,秦国群臣向着王宫而去。 淡淡的血腥味道还没有散去,石板的缝隙之中还在微微的向外渗透着鲜血,颇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意味。 这些鲜血都是那一日,追随着长信侯叛逆的秦国士卒的鲜血。 他们按照秦律,当诛。 秦王政当然不会为了这些人而违背秦国的律法。 于是全部被射杀。 所有大臣经过时,脚步都快了几分,想要快些离开这里,不是害怕鬼魂,而是对秦王狠辣的胆寒。 众臣脚步匆匆,心思各异,这是长信侯、文信侯伏诛之后,秦王政第一次在王宫大殿召见群臣。 “吱呀。” 殿门大大的开着,群臣鱼贯而入,然后寻找坐席,分为左右数列,纷纷坐下。 所有人都垂首束手,互相之间只以眼神示意,在大殿的帷幕之后有很多道宫人的身影。 当秦王政来到殿中,群臣跪坐于坐席,直腰收腹,深深躬身,齐声唱喏道:“愿您千年万岁!” 秦王政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划过,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眼中充斥着热切,有的人很是淡然悠闲。 一副众生相,忠奸难辨。 但是经历了吕不韦和太后赵姬之事,秦王政已经不相信所谓的忠诚和恩义,他只要听话的臣子,能不折不扣执行他命令的臣子。 《吕氏春秋》的烧毁这也是很大的原因之一。 秦王政要做万人之上,只有秦法才能给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又怎么可能废弃秦法,而选择所谓无为而治的黄老之说呢? 不过秦王政今日召集群臣却不是要继续示威,凡事过犹不及,长信侯和文信侯的猝然伏诛,已经让很多朝臣惊惧不已。 毕竟这些年来,翼附二人的官吏不知道有多少。 即便秦王政对这些人厌恶,但这场政治风暴不能及时停止,就会影响秦国的大业。 群臣纷纷等待着秦王政的第一句话,这将决定今天的主题。 秦王政缓缓开口道:“众卿。 大秦立国至今已经八百年,从一座小小的不足五十里的采邑,到现在拥有五千里的国土,上千万的子民,难道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只能是上天所授予的。 上古圣王且不赘述,夏商周三代,难道有受命于天却不统一天下的吗? 昨日夜中,寡人梦到了我大秦的历代先王。 他们问寡人,为什么即秦王位七年,却没有取得半尺的土地。 难道是忘记了历代先君统一天下的大愿了吗? 他们一遍遍的告诫寡人,勿忘秦人东出大业啊! 寡人讷讷不敢言,从沉睡之中惊醒,但是梦中所历却犹在眼前。 历代先王孜孜不倦的削弱诸国,无数的才智之士奔走,使得诸国不能联合,最终有了今日。 寡人认为现在的诸国已经不足为惧,即便还拥有着广袤的国土和人口,但却阻挡不了大秦的铁骑。 上天已经降下谕令,该是秦人覆灭他们宗庙社稷的时候了。” 随着秦王政的话,整座大殿凝滞的气氛瞬间消解。 秦王政的意思他们懂,这是要把吕不韦的事情揭过去,回到秦国一直以来的并吞天下的道路上。 这是安抚也是告诫,给了机会就好好抓住,否则就不要怪寡人无情了。 于是群臣各个奋起,纷纷鼓噪着要为秦王政攻取山东。 “臣愿为王上尽取七国之地,使六王肉袒负荆,前来咸阳觐见。” “王上受命于天,当有十二旒冠冕!” 至于洛侯,所有人潜意识中都没人想过他会投降。 洛国公室是一定会玉石俱焚的,这是所有人认定的。 至于攻取诸国,当年白起已经将其中六国打残。 除非诸国能众志成城,放下所有戒备与秦国交战,否则以秦国的国力,根本不存在战败的可能。 秦国可以失败一次两次,甚至三次。 但是山东诸国,只要失败一次,就会将最后的家底打空,踏入亡国的倒计时之中。 一统六国,置于郡县。 天子直领天下所有的臣民,一切的权力都要收归到秦王身上。 经历了如此多风波的秦王政,面对至亲的背叛,再也不会将任何的权力分给其他人。 诸夏的土地,似乎生来就是要统一的,就像是命运一般。 每当一个兴盛的强权崛起,诸如秦国,君主圣明,臣子才智用力,一切都欣欣向荣。 与之相为敌的国家则政治败坏,君主昏庸,臣子有力而不能使,在内部激烈的争斗之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天才的君主很少生在同一时代,但凡是生在同一时代的,基本上就是分裂不能统一的乱世。 因为互相之间不能战而胜之,只能均势维持。 当秦国的铁骑再次向着山东七国发起进攻时,诸国的国中却在内斗,在国家即将要灭亡的时候。 这些列国之中的贵族还在为了权位而争斗,还在排斥异己,政治清明是保证割据政权存在的第一要务。 做得到就存在,做不到就灭亡! 韩国处于秦国东进的要道之上,自然是秦国选择的第一个目标,王翦率领着秦国的大军直直地插入韩国腹心。 从申不害以术变法后,韩国就崇尚权术,君臣之间是真正的上下之内一日百战,互相算计。 在秦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整座韩国都城都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投降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些贵族将韩王五花大绑,然后开城献给了王翦。 密密麻麻的秦国大军,望着让人心寒,整座城中的精壮或许还没有秦军人数多。 秦人很快将这一行贵族带到了正处于中军的王翦面前。 韩国司马直接匍匐在地上,谄媚的说道:“上将军,韩王在国中倒行逆施,国中之人都痛恨他,愿意和他同归于尽。 这样的残暴昏庸之人,半分德行不曾有,难道有资格做韩国的王吗? 秦王政,据说是仁德的君主,秦人都爱戴他,这才是韩人所喜爱的。 将军您率领着秦国的大军前来,想必是劳累疲乏了,还请入城,我等为秦军准备了美酒美食。 以显示拳拳之心啊。” 为了活命,韩国司马几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秦国在关东诸国的名声,一向是残暴的虎狼之国。 在他的嘴中似乎变成了施行王道的洛国一样。 王翦心情很是复杂。 天下名将之中,没有不景仰白起功业的。 除了败给洛武公之外,一生没有败绩,将秦国最后的对手,楚国和赵国全部打残打空。 若不是突兀的死亡,或许一统天下的功业就在他的手中完成了。 现在他得到了秦王政的重用,覆灭诸国的第一战交给了他。 他思索了无数的战术战法,都在韩国贵族的投降之前烟消云散。 索然无味~ 这就是王翦的感觉,即便是能攻破诸国,但若是全都是韩国这些无耻无能的货色,又有什么价值呢? 想到这里,望着面前甚至吓得开始哆嗦的韩王,王翦愤怒地一甩鞭子,冷声道:“速速向韩国各城发文,自去王号,献上堪舆图。” 只有拿到韩国所有的图册,能够掌控韩国的土地和人口,能够收取赋税,摊派徭役,那才算是真正的吞并韩国。 韩国轻易覆灭,自然让所有的国家都惊惧不已。 昔年周王室的覆灭,虽然震撼,但毕竟洛国还在,相当于周室还在,列国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韩国覆灭,难道魏国还会远吗? 昔年白起杀的那么狠,但至少各国的社稷还留存着,列国贵族心中还存在着一丝幻想。 现在秦国终于撕下了最后的面纱。 时代变了! ———— 诸夏列国大战是一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进而争夺霸权的战争。在诸夏大战结束之后,主要大国分割了诸夏的土地,此后数百年之间的战争,不论如何激烈,从未有任何一个国家直接灭亡,这主要是担心过激的行为会引来诸国的恐慌。 在秦始皇亲政的第二年,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选择覆亡韩国,这是具有标志性的时刻,这证明秦国的战略从削弱诸国正式进入到兼并天下的最后阶段。——《周王朝兴衰史(后续)》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四章:韩非奔洛 韩国王都被破,大量的公卿贵族或者投降,或者被俘虏,公室子弟自然更是首当其冲。 “公子,秦人围城,必须立刻离开韩国了。 您一向不受重视,秦人不会在意您,您是可以逃走的。 臣家中有奴仆近千,都是忠勇之士,可以挑选百位护卫您离开。” 张良满脸焦急的劝解着韩非,韩非满脸苦涩的望着天空,缓缓道:“吾国已亡,天下悠悠,又能前往何处呢? 就这样抛下社稷和宗庙吗?” 张良急声道:“公子,社稷宗庙在人不在物,只要您能逃走复国,天下广袤,何处不能重建韩国宗庙呢? 您是天下少见的天才,您是足以成为圣王的人物,王上不听您的忠言,最终落到这个地步。 但是您却不能自暴自弃,尤其是您的书籍,难道就要这样失传吗? 您的老师荀子是洛国学宫的祭酒,您还是韩国公子。 洛国公室一向厌恶秦国,知道您的身份,定然会接纳您。 若是您愿意将心中所学向洛国公室道出,他们一定愿意庇护您。” 韩非被张良说服了,沉思片刻道:“子房,你也走。 吾不过胸中有些迂腐的学问罢了,但你却是能纵横天下的人物。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出仕秦国,不能留在韩都之中等死。 随吾到洛国之中去,伱定然能受到重用。” 张良摇摇头道:“公子放心,良不会留在韩都之中,但洛国就不必去了。 除非素王临凡,否则洛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但良不相信秦国真的完全没有缺点,我要到秦国之中去看看,到天下诸国中去看看。 看看秦国到底有什么弱点。 张氏为相,辅佐五代先王,现在秦国亡韩。 吾立誓穷尽此生,定要覆亡秦国!” 张良的话中满是斩钉截铁,充满着决然的意味,在二十岁的年纪,他就确定了自己一生的志向。 像他这样的人,现在有多少? 未来又会有多少呢? 两人执手凝噎,眼眸之中满是对国破家亡的悲痛,在张氏护卫的保护下,分别向着城外逃去。 …… “吱呀,吱呀。” 大量的马车押运着无数从韩国之中搜刮来的珍宝向着秦国而去,在军队的末端,则是押送着韩王的囚车。 披头散发的进入了咸阳城。 随之而来的是韩国公子、公主和韩国的贵族。 韩国贵族之中有的向着列国逃走,意图为韩国复国。 还有很多直接投降,甚至用韩王来换取荣华富贵。 这些贵族虽然愚蠢,但有一点看的很清楚。 秦人不读书只打仗,除了割脑袋和种地,别的都不会。 秦王要治国,还是要靠他们这些识字懂律法的贵族。 这些人带着一丝的对未来的期盼随着大军来到了秦国之中。 这些昔年风光无限的血统贵族,现在看起来都颇有些落魄不堪。 幸好秦国士卒还不敢对这些达官显贵动手,否则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秦王宫中,整个秦国的公卿都端坐在大殿上,这是自相王以来,第一位以俘虏的形式来到秦国的王,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好奇。 韩王果然肉袒负荆的被押到了大殿上,他的身躯很白,带着肥腻之感,实在是令人厌恶。 赵王以外,他是第一个见到秦王政的外国君主。 望着威仪万千又带着些许阴鸷的秦王政,韩王瞬间跪伏在地上,吊起高高的嗓子,颤声道:“秦国大王,小王向您请罪。” 秦王政没有说话,李斯当即高声问道:“韩王,你有何罪?速速道来!” 韩王深深叩首,战栗道:“周室覆亡,是因为您受到了上天的眷顾,要成为承天受命的天子了。 小王不能识别天数的变化,没有早日将整个韩国奉献给您,这难道不是罪过吗? 您是仁慈的王,还请您饶恕小王的罪过,小王只愿意世世代代为您藩篱啊。” 大殿之中,秦国公卿望着卑躬屈膝的韩王纷纷笑出声来。 现在还只是韩王,以后会是齐王,燕王,那可是当年武王和素王所分封的千年贵族,真正的姬姜贵胄。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秦王政却没有笑,他突然想到,千年贵族敌不过大秦百年的军功勋贵。 再尊贵的血统,一旦后世子孙抱残守缺,不知与时俱进,那么所有的辉煌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令先祖蒙羞。 “寡人如果创造一套能传万世的制度,想必就能够超越邦周素王了。” 想到这里,秦王政听到韩王所说“藩篱”,心中暗自冷笑,这韩王还生活在周室的天下规则之中,动辄封土赏爵。 心中虽然对分封这种明显的分权行为嗤之以鼻。 但天下未定,千年形成的观念,不要说六国贵族,即便是秦国宗族,照样大批人等着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分封。 尤其是从六国而来的贵族,都等着秦王政一统天下之后,将他们封回故国做王呢。 秦王政照搬了历代先王的经验,心知做王出尔反尔是没问题的,秦国就是这样一路强盛起来。 关键是实力弱小的时候,不能直接翻脸。 想要挑战整个天下的规则,凭借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所以他一直在这方面模棱两可。 一方面大置郡县,推行秦法,增强直属于秦王的权力。 另一方面小规模的赐土,来给宗族和军功勋贵定心丸。 秦王政朗声道:“昔年周室素王制二王三恪,承继上古圣王后裔。 寡人愿意效仿素王的做法,保留诸国的祭祀。 册封你为韩君,赏赐给你一座城邑,让韩氏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 韩王直接重重地叩首,口中大声高呼道:“王上。 您的德行之高,要远远超过上古的圣王了,臣和臣的子孙将永生永世的侍奉您,效忠您。” 这话听着就有些别扭了。 咸阳不远处就是镐京城的旧址,当年你的祖先就在那里和素王指着上天发誓,永生永世效忠邦周。 虽然当年是晋国的先祖发誓,但你作为姬姓的小宗,居然是夺走洛邑王畿土地最多的诸侯。 现在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真当史书不存在吗? 真是无耻啊。 秦王政反而笑了起来,他对韩氏的效忠不感兴趣,现在只不过是先将城池放到他的手里罢了。 看看历代帮助秦国强盛的大才吧,谁能从秦国全身而退呢? 先赏后夺,秦国特色! 大殿之中的群臣虽然嘲笑韩王,但是对秦王政赏赐韩王食邑的事情却非常赞同。 这不是韩王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贵族阶层的事情。 秦王政对韩王的封赏,不仅仅安定了韩国的人心,秦国贵族同样开始憧憬未来。 消息传到未亡的六国之中,不论诸王怎么想,起码很多贵族的心中开始活泛起来。 韩人投降之后,待遇貌似还不错,这位秦王政似乎真的是一位比较仁慈的君主。 与此同时,秦国庞大的奸细体系,再次开始带着重金在列国之中活动。 秦国能拥有现在几乎要一统天下的实力,奸细所发挥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将军小。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秦国连战连胜,就在于国力强大的前提下,还用最强的将领打对面的菜鸡。 秦王政所选择的下一个目标是魏国,诸夏大战后,这曾经是秦国最强大的敌人。 凭借着魏武卒,在河西的土地上,肆意纵横。 但是现在的魏国很弱,即便和韩国比起来,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 洛国。 洛泽扶着荀子坐下,有些好奇的望着前来寻自己的荀子,随着荀子逐渐年老,洛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荀卿来寻孤可是有要事吗?” 他是儒家最后一个出现的圣贤,只不过主流的儒家,不管是治哪部经典的,基本上各派都不认可他。 但洛氏不同,除了对君主的态度之外,洛氏对荀子的其他理论很是喜欢。 尤其是对大国的管理上,洛氏认为远远超越了现在的儒家理论水平,是真正的经世之学。 毕竟现在儒家的王道想要实现,还是等洛氏称王那一天再说吧。 但是洛氏也认为荀子更适宜另开一家,而不是陷在儒家的圈子中。 昔年洛明公提出性善性恶二论,争论不休。 洛氏和儒家公认的洛孔二圣之后的圣贤孟子对性善论大加阐述,基本上占据了儒家的主流思想。 但是荀子横空出世,对性恶论大加赞赏,但是循着性恶论,最终就会论到刑名之术上。 他最出名的学生就是现在秦国相邦李斯,地地道道的法家。 儒家大贤却教出了法家的弟子,这相当于资敌,儒家不认可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荀子轻声道:“国君知晓李斯是吾的弟子,却不知吾有另一个弟子,乃是韩国公子。 他是老子和孔子那样的天才,真正的天纵之姿,只不过他偏爱刑名之术,在此道上几乎走到了尽头。 公室恐怕不会喜欢他,所以不曾举荐。 但是现在韩国覆亡,他来洛国寻吾,若是您对他的学说感兴趣,吾可以将他带来一观。” 刑名之术走到尽头? 这不就是说,这位韩国公子是三晋法家的集大成者? 如此之高的评价,倒是让洛泽好奇起来,“昔年卫鞅从学宫出而入秦,洛氏包容万物,您尽可将其带来。” 我真是天选打工人啊,同事都快阳完了,我还坚挺着,这下工作全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了,BBQ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攻魏 在灭韩仅仅半年之后,秦国大军休整完毕,以魏王对秦王不敬为由,讨伐魏国。 魏王就要硬气许多,没有直接投降,而是准备顽抗到底,而且还向着赵国求援。 魏王在魏都之中朗声道:“昔年周怀王只有一城之地,面对秦军包围,明知必死却不投降。 最终崩于战阵之上,天下之人都怀念他,说周室的灭亡是天命的转移,不是怀王的过错。 亡国之君,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是何其难呢? 寡人即位以来,魏国的国势越来越衰微,秦人的铁蹄三番四次踏破魏国的城池。 到了今天恐怕魏国就要陷入了韩国一样的境地了,但寡人要和周怀王一般,做一个死于战阵之上的王。” 等到使者回到国中,向着魏王禀报道:“大王,赵国正在和燕国争夺土地,实在是没能力救援魏国。” 听到使者所言,魏王并没有生气愤怒,而是失魂落魄的重重叹口气道:“这些愚蠢的人,没有听过唇亡齿寒的故事吗? 秦国真的要取得天下了。” 没错。 到了现在这个亡国灭种危急的时刻,列国竟然没有众志成城的对抗秦国,反而互相之间还在因为领土而争斗。 昔年武王伐纣同样如此,殷商贵族喜迎周师,想要利用周武王来除掉纣王。 结果发现迎来的不是一条恶犬,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 洛泽见到了韩非,由于出奔匆忙,想要带着那些多沉重的竹简逃命简直是玩笑,所以韩非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书都带来。 不过洛国收集书籍千年,自然有准备,很快就召集了一批宫人,著书多者也不过十数万言。 韩非讲,宫人记,轮次换人,韩非不停,宫人不歇,十万言很快就能记好。 洛泽在旁边听着,不住的点头,不得不说,荀子没有丝毫的夸大,韩非的确是法家大成者,将法术势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完美的执政闭环。 几乎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君主一人的身上。 只可惜这套理论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对统治者的天资要求太高了。 历代洛侯如果没有洛国公室的辅佐,没有千年王道的加持,能够达到要求也只有文公、宣公这些最优秀的家主。 洛泽笑道:“若是您到秦国去,或许秦王政会非常的看重您吧,这些理论都是他想要的。” 韩非当然知道洛泽所说,天下列国最能实现抱负的就是秦国,但他是韩国公子,难道能入仕倾覆宗国的强秦吗? 很快韩非就不需要多想了。 秦国一个小将领在大索全城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韩非留下的书简,于是进献给王翦。 王翦初初一读就惊为天人,于是进献给了秦王政,韩非的名字于是出现在了秦王政的眼中。 秦王政向着天下传出消息,让韩非前往秦国咸阳,和韩王早日团聚。 韩非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咸阳去。 身为韩国公子,一身荣华富贵都是来源于韩王的血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而不救。 面对韩非的抉择,洛泽没有太多劝说,只是感叹了一句——知易行难。 韩非笔下的君主完美无缺,但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韩非能写出这世上最高明的权术,但是洛泽却知道韩非并不会玩弄这些权术。 这样一个人前往秦国那样的虎狼之地。 想必是会死在那里了。 …… 熊熊的大火在战场之上烧起,整片天空都被烟尘所笼罩,无数的尸体化作烟灰随着流动的风而烟消云散。 王翦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一幕,惨烈的战场景象抑制不住他脸上的欣喜表情,甚至带着些许的陶醉。 “魏国精锐已经损失殆尽。 秦人,往大梁去。 活捉魏王,将他带回咸阳,这是吾为王上献上的大礼。” 王翦虽然是个将军,但是相比宁折不弯的白起,他就圆滑的多。 出征前就计算着秦王政的生辰,还有比一场大胜更好的生辰礼物吗? 杀退魏军之后,王翦率领着秦国的大军攻城拔寨,围攻魏国的城池。 如入无人之境,魏军根本不能抵挡。 见到秦军悍勇,于是魏国贵族改变了策略,选择坚壁清野,坚守不出,依靠魏国国中的坚城来抵御秦国的攻势。 不仅仅是魏王的骨头硬,魏国公室的骨头也硬,那些封君同样坚守不出,不愿意向秦国投降。 一时之间,节节胜利的王翦竟然碰到了钉子,进展突兀慢了下来。 王翦久攻不下,决定另辟蹊径,首先是秦国常用的招数,收买城中的奸细,让他们直接献城投降。 这一招屡试不爽,花费极小的代价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秦国大赚,奸细小赚,敌国血亏。 在金钱开道的前提下,王翦仔细地观察了大梁城的地形,又找来了一份没有那么详尽的堪舆图,但上面的河道还是能见到的。 很多就作出了水攻的决定,仿效昔年武安君白起水淹鄢地一般,将魏国的城池淹掉。 魏国自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有所防范,但是限于实力,并没有什么大用。 大梁城是魏国都城,人口众多,所以城池必须建造到有水源的地方。 都城难道能没有护城河保护吗? 想要护城河周围就一定要有水量足够的河水。 而且建造大城周围就要平坦,道路太过崎岖,不利于出行,是不可能成为都城的。 这一切都为水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但这不是愚蠢,不知道吸取教训,而是不得不如此。 若是魏国有一支能与秦军野战的军队,甚至拥有一支能来去如风,突袭秦军民夫的军队,难道还会担心秦国用水攻这种计策吗? 魏国,大梁城。 满座公卿朝臣纷纷愁眉苦脸,秦军围城多日,现在完全找不到任何翻盘的点。 “王上,从上次攻城算起,秦军已经半月没有进攻。 臣担心他们在开凿沟渠,想要引水灌城啊。” 满座寂然,实际上对大梁城的地势,魏人远比秦人清楚。 大梁城的城墙是加厚的,城中的宫殿楼阁都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而且之前扩建新城的时候还特意选择了能防守的地带。 魏王叹口气道:“秦国定然是在开凿沟渠。 这大梁城的兵员和粮草足以坚守三年之久,但是大水一来,最多三月就会一切消散。 坐视秦国开凿沟渠就是等待死亡,众卿有什么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 率领一支精锐冲出城去,乘着秦国还没有反应过来,把秦国开凿沟渠的农夫全部杀掉,这样或许能够延缓一下秦国的速度。 然后向着列国求援,让秦军撤军。 但是赵国拒绝了魏国的求援,还有谁能来呢? 洛国和齐国吗? 韩国灭亡的时候,洛国一点反应都没有,魏国难道会是特殊的那个吗? 最终魏王还是决定要在夜晚派出军队去试试。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万一秦军大将傲慢,一时不察,被魏军扰乱秦军阵营。 或许能迎来一场大胜。 这种想法还是很有道理的,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王翦,这位一向谨小慎微的统帅。 王翦领兵,向来严谨,这种低级的错误根本不会犯。 前来骚扰的魏军留下一些尸体,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大梁城中。 王翦并没有下令去追,魏国可以拉起城门,追上去无非就是多杀几个人,对大局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王翦只是笑着望着那座巍峨的大梁城,喃喃道:“看来魏国已经知晓了我的谋划,但已经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既然魏国猜到,王翦便不再遮掩,大张旗鼓的开始挖掘沟渠,没想到还产生了意外的效果。 这个本来只在魏国高层之间的猜测,陡然之间整座大梁城都知道了。 不仅仅知道了秦国在准备引水灌城,而且公室派兵还失败了。 水淹! 多么恐怖的字眼,虽然大梁城中没人亲眼见过昔年鄢地的惨状,但是在这个水量充足的时代,洪水总是见过的。 现在就有一场人为制造的洪水,即将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将整座大梁城淹没。 这种利剑时刻悬在头顶,等待死亡的感觉,实在是一种极度的煎熬。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在城中奔走呼号,然后被直接拿下。 昔年周厉太子搞出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昔年镐京城的国人虽然无法言语,但至少不担心城外的诸侯联军冲进来大杀一通。 整座大梁城在沉重的压抑之下,终于爆发了! 魏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士卒挟持的一天。 这些追随魏王的士卒很多都不怕死,但是他们的家人就在大梁城中,这种一死一全家,而且还要眼睁睁地看着。 这对于任何人都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他们只能选择背叛自己的主君,来争取到活命的机会。 魏王望着周围所有人眼中的憧憬眼神,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降吧!” 魏王有些无力的挥挥手,让士兵们开城投降。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六章:秦王政:寡人要做大秦的素王 秦王宫中,秦相李斯伴在秦王政身边,看着各地传来的政务,尤其是韩魏两国刚刚建立的郡县。 王翦跪坐在下首,他的脸上满是奔波在外的风霜神态很是沉稳,像是大山一样稳重和巍峨。 亡韩灭魏。 天下六王已去其二。 李斯是个权力欲望极强的人,秦国越强,他这位国相的威势就越重。 秦国势如破竹的灭国,让李斯心中欣喜不已。 他微微抬头,却见到秦王政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 王翦坐在下首,对秦王政的表情看的更是清楚,秦王政真的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灭魏这样的大喜事,竟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李斯和王翦想不明白,心中当即就是一沉。 揣摩不到君上的心思,对臣子是致命的。 秦王政轻轻摩挲着竹简,突然说道:“相国,上将军,从寡人还未亲政起,你们就追随寡人。 现在韩魏已亡,这是上将军的功业。 剩下的诸国之中,赵燕孱弱。 楚国汉阳尽失,依靠江东,不过是冢中枯骨。 十年之内,寡人就能削平天下。 但是寡人心中却没有欣喜。 因为削平诸国是秦国历代先君前赴后继的功绩。 昭襄王和白起为寡人扫平了赵国和楚国这两个阻碍。 亡韩灭魏又是上将军一言而决,寡人不发一言,不出一策而天下定。 寡人又怎么敢窃取这份泼天之功呢? 寡人一直在想天下一统之后的事情,寡人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话语之中对并吞六国这样的旷世伟业,满是轻描淡写,并不放在心上。 李斯一惊,秦王政目光之远广,是他生平仅见的,并吞六国已经是了不得的功业,秦王政都不放在心中。 秦国和秦王的未来,难道能是他这么一个臣子所能多言的吗? 李斯很是真诚的恭维道:“王上,昭襄王和武安君诚然是天纵之资。 但以强秦之力,数十年未曾亡一国,即便是弱韩依旧留存在世上,这不得不说是天意如此了。 您才是受命于天之王,诸国都要亡在您的手中。 正如昔年邦周数百年积累,和殷商对峙数十年,互有胜负。 直到武王横空出世,短短数年就使殷商六百年的社稷一败涂地。 这难道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想必是受到上天的钟爱了。” 对一位君王最大的赞美,既不是称赞他的才能,也不是赞扬他的品德,而是真心实意的说,“您是受命于天之王!” 即便以秦王政的心智,听到“受命于天”这个对男人极致浪漫的词语时,眼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迷醉。 但只是一个瞬间,秦王政就将情绪克制下去,沉声道:“周武王诚然是得到了天命,推翻了殷商的统治。 但没有素王创造分封制和宗法制,创造名为礼仪,实则律法的周礼,难道邦周能够有千年的国祚吗? 寡人已经注定要成为大秦的武王,但寡人更想要成为大秦的素王。 军事上的胜利是暂时的,只有完美的制度才能让国祚长长久久。 国相,你那位师弟韩非的文章,你读了吗? 真是振聋发聩啊。 尤其是影响国朝的五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诚哉斯言! 不过寡人愈读,愈觉得文中五蠹,似乎都指向了洛国。 洛国学宫,百家源流,诸子圣殿中有除了法家之外,所有的先贤。 诸子百家? 还是洛氏的百家呢? 寡人若是用诸子,他们是听从谁的呢?” 李斯心头一颤,洛国学宫他也是去过的,他非常明白洛氏对百家的影响力,明白那座圣殿的影响力。 秦王政图穷匕见,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洛国! 禹王九鼎在洛国。 秦武王死在了洛武公手中。 秦国是洛宣公所分封的,秦国的做大同样是洛宣公所培植的,没人想到,最终却反噬了周室。 洛国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是很介意这件事的。 况且,那句“亡周者秦,族秦者洛”的谶言,像是鬼魂一样纠缠在秦国的身上。 一桩桩,一件件,秦国势必要和洛国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王上,您是因为谶言而担忧吗?” 秦王政道:“寡人受命于天,是要王天下之人。 难道会在意一句不知从何处流传而出的谶言吗? 但自古以来,难道有王者受命却不据有九鼎的吗? 周室已亡,洛氏据有九鼎,这难道不是窃取王者的权柄吗? 这是寡人所不能允许的。 祭祀上天是天子的权力,但在山东之地,素王如天。 洛氏借着祭祀先祖素王,实际上却在祭祀上天,这难道是臣子该做的吗? 周天子失去了洛氏的支持,诸侯就不再尊敬他。 周天子从洛氏手中接过冠冕,诸侯就认可他。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可笑呢?” 李斯是法家,他当然明白,秦王政并不是因为九鼎不在手中而不满。 而是对洛氏的存在不满! 周王室可以允许洛氏这种副王存在,甚至摄行王事,但秦国法家所构建的社会是君主至上的。 大秦,不允许有洛氏这么超然的家族存在。 李斯能被秦王政赏识,就是因为他总是能领会秦王政的意思。 他当即躬身道:“王上。 您圣明如天,是古圣王一样的君主,这世上想必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您的。 臣曾经游历诸国,到了商丘城,见到了殷商的祭祀,但宋人已经不知殷商,只知周礼了。 二王三恪,存亡继绝,宋承殷商,这些温情脉脉的面纱,让许多人都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周武王灭商后病死,素王东征践奄,将意图作乱的殷商贵族杀戮无算。 九州天下最大的部族,竟然仅仅只能填满一个公国。 数遍史书,那般残忍的清算,都是不多见的。 至高至圣的素王神座之下,是成千上万商人的血。 您要做素王那样伟大的人吗?” 李斯给了秦王政强有力的回应,王上,您的想法没错。 洛氏就是天下最大的贼,臣支持您的决定,法家站在您这一边。 反正诸子圣殿之中也没有三晋法家的位置。 王翦知道轮到自己表态了,兵家并不像法家那么不受待见,他心中是不愿意这么得罪洛氏的。 但想一想王氏未来的荣华富贵,王翦还是坚决的说道:“王上。 臣愿率大秦铁骑,为您踏平洛国!” 整个秦国权力最大的三人达成了一致,秦王政的意志将通过这两人分别在秦吏和秦国军方贯彻下去。 “上将军,准备攻赵吧,攻破赵国就合围洛国。” 王翦已经走到大殿门前,突然听到秦王政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转身望着整个人都在阴影中的秦王政,躬身道:“是。 王上。 您会得到臣胜利的战报。” 战云再起,喧嚣之声再次响彻秦国!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七章:再离间 风从地上吹过,带起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吹的人脸上生疼,宛如刀割一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天下只有中原之地才是气候适宜的乐土。 不论是向北还是向南,都不适合人的生存,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秦赵燕以北,生活着一群和诸夏大不相同的族群。 诸夏称呼他们为胡。 胡人是与邦周旧年剿灭的西戎等部族,完全不同的存在。 昔年邦周所战胜的四夷,其中不少是有文明存在的,甚至对青铜器的研究水平并不差。 但胡人是真正的野蛮,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 想要发展文明实在是不现实。 “咚咚咚。” 随着宛如鼓点一般的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清楚。 胡人来了。 整座边关瞬间运转起来,但没有人紧张。 昔年李牧镇守边镇,先是坚守不出,之后诱敌深入,大破胡人。 虽然现在李牧调往朝堂,离开了这里,但是却留下了对抗胡人的办法。 王翦率秦军四十万攻赵。 整个赵国上下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邯郸城。 朝堂之上,赵国君臣纷纷长嗟短叹。 在赵王昏庸无能,又失去了蔺相这样杰出的政治家后。 整个赵国都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赵王满脸恐惧的说道:“众卿,秦人压境,现在该如何做呢? 秦王政当年是秦国的质子异人之子,白起杀降后,虽然寡人没有杀他,却没有善待他,日子过得颇为凄苦,想必对赵国定然是恨极。 他是虎豹豺狼一样的君主,和韩魏没有仇怨,却兴兵亡韩灭魏。 赵国得罪了他,难道能全身而退吗? 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请众卿能出奇计,挽救赵国。” 群臣默然,国力差距太大,楚国起码有庞大的纵深,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还能一战。 但是赵国凭什么,是凋零的青壮,还是狭窄的国土?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臣愿出战,迎战秦国,力保邯郸不失。” 气宇轩昂的李牧站了出来,赵王大喜,连声道:“武安君真不愧是我赵国擎天之柱啊。 就由将军领兵迎战秦国。” 和李牧交好的贵族走上前来低声道:“武安君,您为何要出头呢? 难道忘记了昔年廉颇旧事了吗? 昔年秦昭襄王问秦国武安君白起想要什么赏赐,白起说要昭襄王的信任。 而这恰恰是昏庸的大王所不能给你的,吾敢断言,一旦你离开邯郸城,谣言就会四起。 素王说,君主不将臣子视作腹心,臣子就不需要担忧君主的社稷。 你是宁折不弯的性格,我很是担忧伱啊。” 所谓廉颇旧事,就是现在的赵王加上宠臣郭开,临阵换将,最终导致赵国数十万人死于战阵之上。 廉颇虽然早有预料自己会被换掉,但真正发生之后,还是离开了赵国,一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到赵国之中。 李牧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北地驰骋沙场的日子。 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只要战而胜之就足够了。 他望向秦国的方向,坚毅地说道:“您说的是对的,但牧不是为大王而战,而是为赵国社稷和黎民而战。 秦国坑杀赵国数十万降卒,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啊。 即便太行倾覆,也挡不住赵人要复仇的心。 若是让秦王政进入邯郸城,牧实在是不知道邯郸城会变成何等人间炼狱。” 友人闻言感慨道:“或许这就是赵国军民都爱戴您的原因吧。” 李牧率领着赵国大军前往迎战秦军,去赴一场必败的战争。 他是不弱于王翦的大将之才,但赵国的国力给秦国提鞋都不配。 王翦率四十万人攻赵,精锐无数。 而李牧手上能够抽调的兵力,连二十万都没有。 他暗暗计算着,“依托城池防守,足以抵御秦国数年,这是吾所能做的,剩下的就要交给昊天素王庇佑了。” 可惜李牧并不知道,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和王翦决战。 但王翦却不是单纯的将军,直接就要动用盘外招。 在王翦出征前,他和秦王政这对君臣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对话。 秦王政问道:“上将军,对赵国,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有什么要求尽可能提出来,寡人全部满足。” 王翦答道:“王上放心,上天眷顾,此战必胜。 不过胜有不同,有速胜,有慢胜,有完胜,有惨胜,有大胜,有小胜。 不知道王上您要哪几种? 您的选择不同,臣所需要的就不同。” 秦王政闻言道:“寡人要速胜,完胜,大胜。 赵国一直是秦国劲敌,这想必是极难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王翦笑道:“王上。 赵国是秦国劲敌,但赵王不是您的劲敌。 臣若是出征赵国,赵王一定会让赵国名将武安君李牧率兵抵挡。 您在赵国生活多年,想必知道李牧的威名。 若是李牧率兵,臣依旧能胜,但打完赵国恐怕不能立刻组织攻洛了。 臣需要您在合适的时机,派遣使臣带着重金前往邯郸城贿赂奸佞郭开,仿效武安君旧事。 让赵国换将。 圣人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但愚蠢的人会。 赵王就是这样愚蠢的人,上一次他将廉颇换掉,这一次他一定会将李牧换掉。 李牧威望太高,换掉他,赵国军队上下定然人心浮动,军中不满,将士没有战心,臣就能一战而胜。 赵军因为有李牧而强大,也会因为失去李牧而衰微,这不仅仅是兵法上的道理,还是兴衰的道理。 臣有十足的把握。 王上,赵王这样昏庸没有德行的君主,却和您这样天纵之资的圣王同生于天地之间。 这难道不是上天要将天下赐予您吗?” 在白起、廉颇、李牧、王翦,这秦赵两国的四名将之中,王翦真是一个异类。 另外三人都是典型的将军,战场无敌,权斗不过关,脾气一上来,甚至刚而犯上,但王翦却老练的像个官场上的老油子。 秦王政轻轻拍了拍王翦的肩膀,同意了他的要求。 …… “擂鼓,进!” “再擂鼓,再进!” “抛射!” 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秦军,赵军果然不能抵挡。 秦军本就悍勇,又得到了韩国的强弓劲弩,配合上秦墨的技术。 在武器这方面大概只有洛国能超越秦国了。 不过在李牧的指挥之下,赵军败而不溃,顺利撤回了城池。 之后一连数月,秦军都不能攻克李牧的防线。 秦军虽然损失不大,但士气打击却不小。 李牧虽然眉心依旧时不时皱起,但目光之中却没有多少忧虑。 秦军还是老样子,他的预料没错,至少守住数年没有问题,时间线拉的越长,秦国露出来的破绽就会越多。 赵国未必没有对秦国战而胜之的可能。 王翦同样没有丝毫的担心,这些时日他本就没有全力进攻,是故意让赵国处于优势。 李牧在这里筹划着作战计划,却不知道邯郸城中早已是暗流涌动。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咸阳之地发起,跨越几千里的距离,与邯郸城相勾连,向着他身上网来。 邯郸城。 郭开正了正衣冠,镜中之人满脸正气,是属于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自古以来,就没有长相猥琐,满脸奸相的奸佞,没有一副好长相,君主怎么可能喜欢。 当年打击廉颇之事,郭开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单单是因为秦国的金银财宝贿赂。 廉颇不是自己人,如果廉颇功劳太大,赵国之中难道还能有郭开他们的位置吗? 至于赵国的社稷,先不说一场战败还不至于亡国。 就算是亡国了,看看韩国和魏国的贵族,似乎过的还是不错的。 总比廉颇得势了之后,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的强。 郭开来到赵王宫中,赵王正和几个侍女玩“纣王捉妃”的小游戏,猥琐的笑声不断,看来很是快乐。 见到郭开到来,于是招呼道:“郭卿也来,抓到谁了。 寡人赏赐给你。” 光天化日之下,君臣之间竟然荒唐至此,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番玩闹之后,赵王才问道:“郭卿前来宫中,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郭开于是连忙说道:“上将军阻挡秦国大军,又获得了一场小胜,秦军数百人战死。 臣得到消息,立刻就来向您汇报,希望您别担忧边境的战事。” 实际上随着这几个月的平稳,赵王早就不担心边境战事了,要不然也不会白天玩的这么开心。 于是摆摆手道:“武安君是赵国名将,有他出战,寡人是不担心的。” 郭开眼中嫉妒之色一闪而过,他心中对李牧更是大恨。 回想起廉颇和李牧仗着自己有能力,对他们瞧不起的过往之事。 当即阴恻恻道:“王上。 武安君的确是有定国安邦的本事,他在军中的威望恐怕昔年的廉颇也远远不如他。 有军民爱戴,想必定能战胜秦军。 臣听闻武安君离去前,曾经说:‘哪怕不为王上,也要为赵国的社稷和黎民而战’。 真是忠臣啊。 臣没有武安君的军政大才,只能陪在您身边,为您取乐,真是羞愧难当了。” 善于接受引导,并且喜欢胡思乱想的赵王,脸色有点难看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全部带走,留下空城 平静的江水缓缓流淌,一个右手手臂微微耷拉下来的威猛男子正站在船头。 正是昔年一箭射杀人屠白起的桥云,他正保护着洛国的女眷前往江东。 韩魏两国亡国之后,公室公族之中的贵女纷纷被带到咸阳城中。 其中一部分直接被充入秦王政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些被赏赐给了秦国的贵族。 洛氏近支的女子,即便不是绝世大美女,也都称得上美姿容。 嫡女的美貌更是都在90以上,自然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一只萌哒哒的小萝莉从船舱里面跑出来,直接抱住了桥云的小腿。 这是桥云的续弦给他生的女儿。 桥云一把将女儿抱起,笑道:“到一个很安全,没有战争,风景美丽的地方,阿秀以后的新家。” 阿秀抓着父亲的衣领道:“那以后还能回到昭城吗?昭城才是阿秀的家。” 桥云重重地点点头道:“会的,总有一天,父亲会带着洛氏的子弟,带着阿秀回到故土。” …… 昭城。 宫室之中,洛泽将秦赵之间的战报放下,喟然叹道:“赵王的愚蠢,简直比厉王还要过分。 廉颇和李牧都是当世少见的大将,随便一个都能为赵国延续数年的国运。 两位大将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最后竟然都被奸佞小人所中伤。 真是可笑。 击败了赵国,秦国就要来攻洛了,迁徙应该都完成了吧。” 太子继点点头道:“已经完成了,父亲。 按照您的吩咐,覆亡之时,要让秦人见到家族嫡系全部在场。 共37人,加冠成年者17人,未加冠者20人,都留在了昭城之中。 一旦城破就将未加冠的子嗣送入桃花源中,桃花源的第一个出口远在千里之外。 绝对安全!” 洛国有多少家族嫡系,根本就瞒不过去。 家族嫡系全部在场就是为了告诉秦国,洛氏没跑。 想要杀绝洛氏嫡系,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到城破之时,秦人肯定不相信洛氏会凭空消失,一定会将整座昭城掘地三尺。 但最终无果之后,只能相信一部分人洛氏嫡系随着守藏室的大火烟消云散。 桃花源这件神器的“进门”和“出门”的位置都是需要事先设定好位置的。 门的位置可以改变,而且可以同时在多个地点存在几扇门。 只不过气运的耗费会加大,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洛继继续说道:“三叔带着国中最后一批女眷前往江东了。 项氏挺配合的,江东是他们的地盘,族人过境还算是比较轻松。 项氏现在似乎对楚国国中快要绝望了。 同样想着让一部分人族人避世。” 实际上不仅仅洛氏,秦国一统天下的形势明朗之后,很多六国贵族都在避乱。 公室确实不好跑,因为秦国抓的严,基本上都献给了秦王。 但是诸如张良这样的贵族,基本上遍布天下。 很多人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秦国大乱,然后复国。 复国成功自然不必多说,即便是失败,这些贵族基本上都能化作某一郡县的豪强。 这些旧贵族虽然失去了血统所天生带来的权力,但知识就是力量。 他们依靠书籍和知识,依旧能对当地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 唯一的区别是,洛氏迁徙的规模太大了。 从洛载时期开始确定地点,这么多年的建设,开辟出来的土地,几乎能将国中四分之一的人口迁走。 最关键的是要把洛国公族和生活在昭城周围的国人迁徙走。 这些人是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主要兵员,都是洛国铁杆,他们的家人是秦国必杀的对象。 洛泽走出宫室,太子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来到了宗庙之中。 当值的公室少女纷纷向着两位行礼。 洛泽柔声道:“你们先离开这里吧,以后禹王九鼎就不需要再守了。” 随着众女退下,洛泽望着禹王九鼎,伸手一抚,九鼎瞬间消失,到了须弥芥子之中。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体一沉,但仅仅是一瞬,似乎是错觉一般。 太子继瞳孔一缩。 他知道父亲手中的家主传承戒指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神器。 能收容万物,今日见到果真是神奇无比。 那么重的禹王九鼎,仅仅只是轻轻一抚就消失不见。 秦王政拿不到禹王九鼎,恐怕要气的发疯了。 洛泽轻声道:“家主传承戒指之中,有守藏室之中所有的书籍,还有许多家族秘传的孤本。 但是守藏室之中的书籍依旧不能留给秦国,全部收到戒指之中,然后将守藏室烧成灰烬。 这枚戒指是家族生存下去的关键之一。 金银珠宝、粮食熟水,兵器甲胄,都要备好。 但记住不要太多,为父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粮食和水,总感觉不应该放在这里面。” 一枚戒指就是军械库和粮仓,有了这些东西,洛氏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尤其是洛氏的全身甲。 不容易携带和隐藏,但是威力却极大。 同等实力的士卒,带甲的士卒在体力充足的情况下打不带甲的士卒。 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完成百人斩成就。 这就是很多王朝不禁止民间留存武器,但是坚决不允许私藏甲胄。 哪怕是几十副,也要按照意图造反谋逆的罪名处置。 收起禹王九鼎后,洛泽和洛继直接跪在了祖宗面前,眼泪几乎瞬间就流淌了下来。 洛国要灭亡了。 虽然洛氏的子孙依旧在,但依照诸侯之礼所建造的宗庙,恐怕是留不住了。 这让洛泽怎么能不羞愧呢? 若不是洛氏情况特殊,他几乎称得上是不肖子孙了。 两人叩拜完毕离开这里,洛泽向着洛国学宫而去。 这里的学子已经不是很多了。 随着战争的临近,洛氏在渐渐地遣散他们。 况且,秦国要得天下已经是共识。 虽然秦国法家大兴,但众学派总是要前往秦国试试,看看能不能有用武之地。 尤其是激进的儒家,一向抨击秦国的国策。 之前吕不韦以黄老道家之术为根基,最后失败了。 现在大批头铁的儒生试图入秦改变秦国的国策。 秦王政改变不了,那就从秦王政的公子们入手。 儒家传承有序,教育弟子的能力天下第一,总有一代能成功。 洛泽缓缓道:“昭城建立千年之久。 最珍贵的就是宗庙、守藏室、学宫和诸子圣殿。 宗庙自然要带走,否则秦王政定然会,像是毁灭韩魏宗庙那样,毁灭洛国宗庙。 守藏室直接烧掉。 但这学宫和诸子圣殿,你说该如何做?” 洛继沉吟道:“诸子圣殿之中没有秦法家的先贤塑像,这代表着百家对秦法的排斥。 秦王政想要用他一个人的思想,来代替天下人的思想,难道能容忍诸子圣殿这样的存在吗? 定然是不会的,所以诸子圣殿是必毁的。 之前他禁掉了《吕氏春秋》,让很多人失望。 如果再捣毁诸子圣殿,他和百家之间的矛盾就会更大。 以秦王政刚强的性格,他绝不会妥协。 百家越是反抗,他就越是会倚重秦法,那秦国就会亡的越快。 所以应当将诸子圣殿留在昭城之中做饵。 至于诸子圣殿,亡秦之后再次重建即可。 想必有了秦国的教训,没有君王再敢于烧毁百家圣地了。” 洛泽点点头没有说话,望着现在还算是繁华的昭城。 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秦人来了 邯郸城破,赵王被俘,赵国社稷倾覆。 在近十数年来,赵国算是唯一能和秦国抗衡一二的国家。 结果覆亡的竟然如此之快,果然再坚固的堡垒,一旦从内部攻破,都如土狗瓦鸡一般。 最关键的是,随着赵国灭亡,昔年分晋的三个诸侯国,已经全部灭亡。 当年三位权臣兴致勃勃的要化家为国,成为诸侯, 让家族获得至高的荣耀时,绝对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身死而族灭。 三晋俱亡,天下震动! 实在是晋国太过特殊,昔年晋文公重耳,以一国之力独霸天下。 若不是秦楚悄然之间联手,一时不察被偷袭,加上国中公族背叛,即便面对秦楚联手,晋国依旧能全身而退。 除了洛氏这个邦周的常务副天子之外,就属晋国最为强大,晋国和齐国维护周天子,几乎成了亲戚的代名词。 占据了完整的三晋之地的秦国,现在有多么强大呢? 八百里秦川,这是邦周的王朝兴盛之地。 巴蜀沃野千里,治理水患之后,堪称天府之国。 出武关商於之地,顺着汉水而下,是南阳盆地和江汉平原。 昔年楚国就是依仗着汉阳才能与整个中原抗衡。 从覆灭周室,到现在亡三晋之国,太行山以西所有的肥沃的土地都落到了秦国的手中。 天下四分之三的土地和人口都已经进入了秦国的掌控之中。 燕国可有可无,秦国一支偏师就能覆灭燕国社稷。 秦国咸阳。 王翦攻灭赵国之后,并没有班师回秦,而是让秦国军队就地休整。 他自己则带着赵国贵族和秦王政昔年的仇人回到咸阳。 秦王政见到了那几个少年时一直欺辱自己的仇人。 所有人眼中都满是恐惧,唇齿不住的打颤。 几乎要将全身都匍匐下去表达自己的谦卑,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像是筛子一样的抖着。 “大王,饶命啊!” 还能开口求饶已经是胆量颇大的,面对秦王政,很多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王政有些意兴阑珊,虽然心中有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无趣。 他现在只想创造前所未有的功业,成为超越所有诸夏先祖的圣王。 眼前这些人,对他来说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于是随着的挥挥手道:“拉下去,车裂。” 死亡的恐惧终于让这些人尖叫起来。 “秦王政,古圣王都有容人的器量,只要对天下有利,即便是仇人也能重用。 贤能的人不是路边的野草,杀掉之后不会第二年再生长出来。 难道您自认不如古代的圣王吗?外臣为您感到悲哀啊!” 秦王政霍然转身,冷笑道:“寡人的器量,能并吞六合八荒。 但那只对于真正的大贤之人。 你以为你是廉颇李牧那样的大才吗? 若是廉颇李牧愿意归顺大秦,寡人愿意以封侯之礼对待他们。 但你,不过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 依仗着父辈的血脉,在邯郸城中作威作福。 对伱这样的人,寡人今日对你说这些话,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典。 拖下去,夷三族!” 那人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一句质问,不仅仅自己送了命,还连累自己的近亲遭殃。 他还想要说话,却立刻被卫兵捂住了口鼻,在不断地挣扎之中,直接被拖出了屋外。 呜咽呜咽的微小声音传出,侍卫脸上满是黑色。 秦王政要求车裂,否则侍卫们早就将这个满嘴废话的纨绔子弟扭断脖子了。 王翦全程未发一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直到众人被拖下去,才温声安慰道:“王上。 不过是一些不值得在意的人罢了。 您现在是秦国的王,日后是天下的王,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这诸夏万人,只有伟大如您是不可或缺的。” 这一番话说的秦王政很是舒服,朗声笑道:“卿,数年之间,连亡三国。 你的名字定然要铭刻于史册之上,万古流芳了。 纵然是寡人,难道能在这件事上掩盖你的光辉吗? 赵国亡了,那就该洛国了。 这才是决定你在史册上地位的战役,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大秦万世,王氏能不能随着大秦永远流传下去,就看你这一场亡洛之战。” 虽然早就知道要面对这一天,但王翦还是心中剧震,那日他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对着秦王政许诺要将胜利带回来。 秦王政从王翦有些紧绷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于是拍了拍王翦肩膀,大声笑道:“寡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面对洛氏也怕了吗? 是不敢动手吗? 这也正常,你毕竟从山东六国而来,信仰素王。 现在让你对素王的嫡系血裔动手,确实为难。 但寡人何尝想要对洛氏动手呢? 寡人不是蠢货,非要去招惹洛氏这种声望的存在。 若是洛氏愿意举国归附,寡人甚至愿意重启二王三恪。 寡人会将大秦唯一的公爵册封给洛氏,让他们代代相传,世袭罔替,将昭城封给他们。 但这实在是不可能啊! 暴秦! 这是洛氏对大秦的蔑称。 天下的儒生都在抨击大秦的国法,难道其中没有洛氏的推波助澜吗? 寡人不相信! 洛氏实行了一千年的王道,所以他不认可寡人的道。 但寡人同样不认可洛国的道。 整个诸夏,除了洛国还有谁能以王道享国百年的吗? 可见一味的照搬是行不通的。 寡人要找到一条新的大道,一条不逊色于洛国王道,能够让大秦万万年的大道。 寡人要一统六国,还要开疆拓土。 寡人要变革整个天下的制度,对整个天下诸国都已经做好了规划。 洛氏和寡人是大道之争,不会屈从于寡人,那就只能战一场了。 如果做了天下的王,头上还时时刻刻存在着洛氏这样的存在,难道这还能算是王吗? 寡人不知道传说中的素王神灵是否真的在天上,但寡人不会就此畏缩不前。 先祖神灵是先祖神灵,人间子孙是人间子孙。 寡人是受命于天之人,洛国是逆天而行之人。 纵然有素王庇佑,但寡人是上天之子,难道需要惧怕吗?”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会强调什么。 对于洛氏,秦王政心中还是有一丝发毛的。 当然不是因为洛氏,秦王政从不惧怕人间之人。 而是因为素王这位有无数传说的存在,秦王政对鬼神之类还是挺相信的。 真正给他勇气的是,邦周覆灭时,素王并没有像昔年那样以天象出手。 这说明邦周的天命真的落地了。 既然如此,那洛氏真的就是在逆天而行。 秦王政还真的猜对了一半,洛氏的确是在逆天而行,身上背负着重重的枷锁。 但即便存在着恐惧的心理,秦王政还是强硬的压迫着自己。 他是天生的王,不仅仅有着王位,还有王的那颗独夫之心,秦王政绝不允许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王权。 现在的秦王政还正处于血气旺盛的阶段,没有感受过死亡渐渐袭来的恐惧,有着莫大的勇气,敢于向一切伟大的存在挥刀。 传统观念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敢于颠覆的人,都是意志坚不可摧的伟大人物。 秦王政从行为上或许是个独夫,但他并不是主观上要残民虐民。 在他的思想世界之中,想要完成万古未就的大事业,这些都是合理的。 秦王政的豪言壮志感染了王翦,这是因为他不知道。 王氏在秦王政眼中,和秦国其他的庶民,没有区别。 人总说望高得中,望中得下。 对贤能之士来说,君主的志向是否远大是极为重大的判断是否要投靠的条件。 就像是洛国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洛国君主好。 但是大贤之人都不去洛国辅佐,就是因为洛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洛国自己公室和公族之中的人才都用不完。 除了管仲乐毅这种顶级名臣之外,其他一般的贤能之士,洛国根本看不上。 王翦收拾好心情,沉声道:“王上,臣明白了。 素王是素王,血裔是血裔,逆天而行,终究要付出代价。 天意如刀! 臣愿意做执刀之人。 对洛国,臣心中早有腹稿。 洛国地势平坦,没有险峻的关隘,他们稳固社稷不用山川河流,而是用千年信任。 韩国的土地到了我们的手中,对付洛国只需要直扑昭城。 然后断掉所有通往昭城的支援,就可以稳稳拿下。 一旦昭城被攻破,就立刻离开洛国,否则洛人定然会复仇。 人心如流水,洛人终究会接受现实,到那时再接收洛国的城池即可。 不过兵力要多,臣向您请求二十万精锐,合计六十万兵。 而且不要赵魏韩的士卒,要老秦人。 打洛国用三晋之人,臣担心他们直接阵前倒戈,那时就悔之晚矣。” 现在的老秦人,不仅仅是八百里秦川上的秦人,真要是从这里抽取六十万人,估计还没打就已经崩溃了。 但凡是统治五十年以上,经历过两三代的统治,对秦法习惯性的服从,就足以称得上老秦人了。 秦王政紧紧地盯着王翦,六十万兵虽然艰难,但二十万精锐才是秦国真正的所有家底。 秦王政缓缓道:“二十万精锐,六十万老秦人,这是倾国而出。 此战若败,十年不能东出。 卿。 勿要让寡人失望。” 王翦缓缓单膝下跪,掷地有声道:“此战若不胜,臣便自裁于王宫之前!” ———— 在陆续灭亡了赵王国、魏王国、韩王国之后。 秦始皇,这位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同时也为大一统国家创建作出了巨大贡献的皇帝。 开始了他一统天下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这次他的目标是洛氏皇族的祖先,所建立的洛侯爵国。 在周王室的秩序崩溃之后,洛侯爵国是落日的余晖,和新兴的秦王国迎来了剧烈的碰撞。——《全球通史·上古中国史》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且先战一场 六十万的大军自然不可能瞬移一样的直接到达战场。 这是一个持续数月的过程,一支支独立的军团,分别出发。 按照王翦的命令,驻扎在洛国的不同方位,对昭城形成合围。 来的最快的就是自然是本就驻扎在赵国的秦人,直接拔营向着洛国挤压而来。 伊水和洛水之上,大船的数量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洛邑是秦国进攻中原诸国,最重要的城池枢纽之一。 无数秦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东方而来。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一直生活在秦川之地的老秦人。 黑色的战旗数量多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几乎要遮蔽住整片天空,太阳的光辉也不能透过。 森寒的兵戈林立,厚实的甲胄裹在身上,血腥的气息时时刻刻散发着。 煞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凝成实质。 从白起破赵之后,这是秦国这架战争机器第一次全速的运转起来。 这让时刻关注着天下局势,试图复国的亡国贵族们心中充斥着绝望。 秦国的强大实在是出乎意料。 即便廉颇李牧重生,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秦国根本就没把赵魏韩三国放在眼里,征伐三国时,根本没有尽全力。 一旦秦国全力出手,这天下之间没有一合之敌。 崤函通道。 王翦亲自率领着十万秦军精锐,从这里走过。 望着关隘两边连绵起伏的山脉,他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快。 攻灭赵国似乎就在昨天。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率领秦人出征。 他再次踏上了崤山以东的土地。 王翦手中握着剑,他轻轻摩挲着。 这把剑不一般,乃是昔年昭襄王赐给白起的佩剑。 秦王政将此剑赠予他,就是希望王翦能像武安君白起一样。 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 秦王政为他送行时道:“卿。 周武王沿着崤山东出,最终夺取了殷商的天下。 素王依旧是从崤山东出,将殷商的反抗实力彻底剿灭。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昭襄王时,白起东出,灭亡了周王室。 今日,你便为寡人,将周王室最后的反抗清除掉。 寡人在咸阳城等着你的消息。” 王翦手中握着剑,用力的攥紧,他的心中有一片阴影,挥散不去。 秦国大军压境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洛国之中。 任何人在面对未知的命运时,都会感到恐惧。 但有的人会坦然的接受,有的人则会歇斯底里。 洛国很多人都没有离开,尤其是三十五岁以上的洛人,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女人。 由于姬昭和洛氏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周王朝有了一个重大的变化。 以晋国为代表的宗亲势力,以齐国为代表的外戚势力,从始至终,几乎扶着周王室在走。 虽然也有一些反面的案例,但总体来说,公族强盛的国家,君主的权利至少不会被臣子窃取。 兜兜转转,还是亲戚靠得住。 这导致家庭关系被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尤其是妻子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洛国之中,这种风气就更是盛行。 夫君要为了心中的大义赴死,洛国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不过同死而已! 现在的昭城之中有三万最精锐的战兵。 基本上都是担任过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士卒。 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有年龄的限制,大部分都是因为年纪的原因退出。 他们的子嗣都已经转移到了楚国之南。 剩下的人则留在昭城之中陪着自己的主君赴死。 洛人的反抗情绪实在是太高,想要随公室赴死的人太多。 洛泽担忧保护妇孺的力量不足,一再提高标准,但还是有很多。 至于那些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洛人。 洛泽根本没让他们参与到这一场注定惨烈无比的战争之中。 洛泽很清楚,洛国王道虽然无敌,但并不能真正的盖过人心的本能。 阴暗在任何地方都存在,即便是洛国也不例外。 洛国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拥有洛国公室这么一个群体。 洛国国君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一大批绝对忠心的贤能之士辅佐。 洛国公室对恶事察觉太快,处理更快,基本上只要敢伸爪子,破坏王道运行,不论身份,直接就是杀。 洛人深受王道庇护,于是想要报答洛国公室的恩情。 但这种程度的感激,代替不了人求生的本能。 他们还没有经过训练,在战场上他们不是特殊的,和洛国敢战士还有洛国锐士比起来差的太远。 一旦秦人给的压力太大,一定会崩溃。 既然如此,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战士才应该上战场! …… “秦人倾国而出。 六十万可战之兵。 这是抱着一战毁灭洛国的心思来的。 秦将王翦送来了秦王政的劝降信。” 说着洛泽竟然笑了起来:“秦王政说只要我们交出禹王九鼎,这场战争就可以消弭。 如果洛氏愿意臣服大秦,洛国依旧可以存在。 如果洛氏愿意嫁女,他会册封为王后,生下的孩子就是太子。” 这些条件听起来都很是合理,洛国公室都纷纷笑起来。 “似乎很合理,要不要答应?” “不!” 众人齐声道。 “不答应!” 众人又道。 “暴秦!” 一天不改法,一天和你死磕到底。 这就是洛国公室最真实的想法。 况且伱灭了周,还想招降洛氏,真是做梦。 洛继朗声道:“父亲,秦国大军还未集结完毕。 从赵国而来的秦军却先到了,我们应该先向北击之。 让秦国感受一下,洛国真正的悍勇之士。” 洛泽点点头道:“继儿,你带着国人前去。 务必要扬我洛人的威风,士卒们的子嗣都在,要让子孙能骄傲的提起先祖的荣光。 你将卫兵带走,他们对你有大用。” 洛载虽然薨逝,但是他召唤而出的卫兵却还在。 这些卫兵还没到死亡的时间,依旧可以征战,而且不需要再承担反噬。 而且现在的洛国公室之中,虽然没有洛载那样的猛人,但不少公室子弟的武力值都在80以上。 十个全身负甲,雄壮异常的身影紧紧跟随在洛继身边。 随着骑兵渐渐普及,现在各国军队之中都有。 虽然步兵还是主力,但是骑兵的数量同样不少。 反而是战车渐渐少见了,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战车实在是有些笨重。 洛国公室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死守在城中。 守城虽然占据优势,但那是兑子的游戏。 昭城虽然有高墙壁垒,但毕竟不是函谷关那样的关隘天险。 即便是能打出五比一的伤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洛国有天下最精锐的士卒,宛如利刃,可以将秦国刺的血淋淋的。 主动出击,依靠着天下难当的锋锐,直接将秦军打崩,让秦军自杀自灭起来,那才是畅快淋漓。 洛继高高的坐在马上,大声笑道:“儿郎们,随吾出击,杀秦人!” “杀秦人!” 既然决定突袭,自然没有步兵,全部都是战车和骑兵,携带着强弓劲弩。 驻扎在昭城之北的秦国军团有十万人,都是亲自跟着王翦攻破邯郸城的。 其中一半都是跟着王翦破灭三晋的老兵,是秦国真正的精锐。 但洛继要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秦人,什么才叫天下精锐! 写着写着写着,就一章了,但是这么重要的剧情,多写点也很正常吧。。。。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马踏秦营 上天实在作美。 洛继率领着军队出发之时,天空竟然渐渐地黑了下来。 空气中没有潮湿的感觉,这不是要下雨,而是单纯的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 统率这支军团的秦国将领名为白程,和白起没什么关系,是地地道道的秦国公族。 王翦留下他统领这支大军,主要就是看重他的公族背景。 况且,以白程的能力,镇压赵国可能存在的叛乱是完全没问题的。 面对洛国,白程自然不敢大意。 从来到昭城之北,就一直建设营寨。 竟然是准备直接长期对抗下去。 按照白程的估计,想要攻破昭城,怎么也要三年。 当纷乱的马蹄声传入所有秦人耳中时,一部分秦人正在修建营寨,一部分秦人翻身上马,看装束应该是传令兵和斥候。 所以洛继率领着洛国军队赶到时,见到的并不是一副单纯的兵甲林立的森寒景象。 洛继大喜过望,“秦人这是完全没有料到我军敢出城野战啊。 防备竟然这么松懈! 这就是事在人为的道理啊,如果不敢出击,难道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吗?” 这谁能想得到? 秦国打赵魏韩三国,都是攻城拔寨。 三国但凡野战,面对精锐难当的秦军,简直就是送死。 只能依靠坚实的城墙来拖延秦人的脚步。 赵魏韩三国十万大军尚且不敢野战。 洛国区区数万人,难道还敢挑衅吗? 难道真以为洛国敢战士能以一当十吗? 洛继如果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立刻说道:“洛国公室亲自带队,同生共死。 以一当十? 这是对洛国敢战士的污蔑和诽谤啊!” 没有统率过敢战士的将领,永远不懂一支不崩溃的精锐有多强。 即便留在昭城的都是退役的敢战士,身体机能在下降,但他们的精神世界是没有变化的。 洛继手中利刃高高扬起,大喝道:“洛人,随我杀敌。 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利刃向前,敢战士们一马当先,大呼道:“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狂风吹过,带着空气的汹涌的撕裂气流。 洛国士卒纷纷从洛继身侧呼啸而过,带着震天撼地的呼声。 马蹄响彻四野的声音,让没有反应过来的秦军陷入了惶恐难当的境地之中。 纷飞的箭矢不断收割着生命,反复锻打出来的刀,锋锐异常,甚至直接砍断了秦军的盔甲。 冲天而起的头颅,惨烈的哀嚎之声,四处乱撒的鲜血,无不彰显着战争的残酷。 随着骑兵而来则是战车,随着重甲步兵成为主流,现在战车除了冲锋之外,主要用作列阵防御时的移动城墙。 一向割首级建功的秦人,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被割首的人。 几乎照面的那一个瞬间,数不清的秦人就丧生在洛人刀下。 然后被随后而来的战车碾压成肉泥,还没有建好的营寨已经成了亡者之城。 鲜红的血、碾成粉末的肉,还有迸射出的白色脑浆,竟然绘出了一副颇有美感的诡异的画。 洛继毫不停歇,刚刚凿穿一遍,立刻对秦人再次冲锋,毫无还手之力的秦人彻底炸开。 将近四万秦人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十卫兵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洛继。 洛继望着眼前这一幕,狂笑道:“秦人快要挡不住了。 将他们往秦军大营驱赶,彻底将他们打炸!” 秦军的表现丝毫没有出乎众人预料。 刚才那种直接相遇的情况,除了洛国敢战士之外,任何军队都会直接炸营。 这天下除了洛国敢战士能始终执行作战任务之外。 其他任何军队,只要指挥系统出问题。 不能及时接受来自上层的命令。 然后现场局势给了他们负面的信息。 诸如“统帅死了”、“大纛倒了”、“前军败了”。 不论是谣言还是事实,一旦恐慌开始蔓延。 前一刻还强悍无比的军队,下一刻就会被当作野草一样的屠杀。 即便是洛国锐士,虽然能承受比较高的伤亡比,但还是会陷入崩溃的境地之中。 秦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纪律来源于严苛的军法。 但副作用就是,一旦军法撕裂开一丝缝隙,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在死亡和无序面前,即便是严苛的刑罚,照样不能阻止他们对生的渴望。 求生,这就是所有人的本能反应。 孟子对舍生取义大加赞扬,就是因为想要做到实在太难。 在洛人齐声高呼之时,另一座营寨就已经听到了。 更不用说还有斥候通信。 白程听着斥候汇报着洛人突如其来的消息,“将军。 洛人来势汹汹,旌旗招展,漫天遍野到处都是,粗略一看恐怕不下十万人啊! 大军正在修筑营寨,直接被洛人凿穿。 他们都是骑兵和战车,速度极快,冲散了大军之后,仅仅是冲撞就杀死了不少的人。 现在恐怕已经向着这里而来了。 这么多的人,就像是飞过来一样,完全没有消息,难道是洛人的素王显灵了?” 白程脸色极为难看,怒斥道:“再敢胡说,就将你就地正法!” 白程当然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不说十万大军能不能遮蔽踪迹,单说洛国所有军队,大概率都没有那么多。 “立刻集结大军,本将军要见识见识洛国军队的锋锐。” 人过一万,接天连片。 大军的调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洛人突袭到他集结军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洛继已经驱赶着秦军溃兵开始冲击秦军大营。 到了现在,白程明白了。 想要将大营之中的军队全部集结完毕已经不可能了。 他如果真那么做,下场就是被洛人打崩,最终被溃兵裹挟着一败涂地。 “大秦锐士集结完毕之后,随本将军出战。 今日要让洛人见识一下我大秦得以纵横天下的强军。 天下不仅仅只有洛国敢战士!” 白程决定带领秦国精锐出击。 他出生于洛载薨逝之后,没有见识过洛国敢战士的锋锐。 一直以来所见到的就是大秦无敌。 自然自信心爆棚。 如果让曾经和洛国敢战士对战过的人活过来,一定会抽他几巴掌。 然后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但凡在洛国敢战士面前猖狂的,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 战争发展到了现在,随着各项技术的发展,战争的形式再次发生了变化。 自管仲在齐国推行兵民一体,诸夏列国基本上进入了打总体战的时代。 不再是贵族式的单挑,变成了动辄起兵数十万人的大战。 人口最巅峰的诸夏大战时期,更是两百万人在正面战争厮杀,整个国家都在提供粮草的转运。 数年的战争耽误了农时,加上天灾,最终造成了人口大幅度衰落。 但打总体战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士卒都是征召而来的农夫。 在魏武卒出现之前,洛国敢战士的悍勇之名就天下皆知。 各国纷纷效仿,但学人者生,似人者死。 洛国敢战士是洛国公族限定兵种,没有素王挂是学不会的。 最终随着生产力进步,魏国搞出了魏武卒,得以纵横天下。 但相比较洛国敢战士,两者之间顺境之时,或许战斗力差不多。 但越到逆境之时,双方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现在处于书的关键阶段。 但连续两周没休息很烦,脑子里面像是塞了一团浆糊,搞得状态有点差。 字数少了,需要的时间却多了,只能花时间慢慢改,结果状态更差了。 我尽快调整。 大家别急,剧情就在那里,它又跑不了。 我才是最难受的,我的稿费啊,它就这么溜走了,哭T﹏T 对了,千万别劝我离职,全职写死路一条,能潇洒离职我早走了,还受这个气干嘛,成年人活的很难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二章:威震天下 在大地颤动声中,战车轰鸣声中,洛人齐声大呼,秦人死伤无算。 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肉,在溃兵的践踏之下,根本见不到全尸。 洛继在卫兵的护卫下冲锋,他有八十多的统率,单纯的做一个骑兵主将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次一阵绞杀过后,洛继挥舞着利剑,大声下令道:“秦军溃散,不过是待宰猪羊。 箭矢抛射,向南者杀,向北者生,携溃兵冲秦军大营。 骑兵散开,战车士卒覆面甲,务必谨慎,小心秦军敌我不分,箭雨杀伤。” 传令兵纷纷散开将洛继的命令传出。 很快秦军的溃兵就在洛人主动的逼迫下,形成了庞大的洪流向着秦军大营冲去。 这些溃兵的盔甲基本上都在逃跑的过程中丢弃,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身上脸上溅着血迹。 洛国骑兵在秦军身后和侧面远远地用弓箭吊着。 战车之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刻不停的恐吓着这些肝胆俱丧的秦人。 洛国军队轻松至极的杀戮,驱使着所有秦军迈开已经渐渐无力,酸疼难耐的腿,胸口之中仿佛有火在烧一样。 大规模的骑兵冲阵,万马奔腾,大地震颤的场景,没有亲眼见过,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怖是难以想象的。 除了精锐之外,绝大多数人甚至会直接吓得连武器都握不住,直接溃散。 只能用惊弓之鸟来形容的秦军,甚至有的人听到箭矢擦过的声音,以为是自己中箭了。 悲呼一声,心中绝望顿生,那口一直提着的气松懈下来,两腿一软,瞬间倒在地上,然后被后面汹涌的人群踏成肉泥。 红的,白的,黑的,黄的,绿的,混成了一滩没人能认出的东西。 望着汹涌而来的人流,白程的脸色深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么大的伤亡,即便以他的身份回到国中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仗还要打下去,现在唯一戴罪立功的机会,就是击败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洛国骑兵。 面对着已经彻底失去秩序的同袍,白程果断下令,“放箭! 冲散这些逃兵。 把洛人和他们一起杀死。 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大营之前!” 果然不出洛继所料,秦军将领果断的对溃兵下手了。 在大量弓弩的射杀之下,秦军的溃兵就像是田垄之上的杂草一般,纷纷倒下。 那些威力巨大的弩弓更是能将溃兵直接串成葫芦。 因为溃兵太过密集,而且都没有负甲,即便是那些力道颇小的流矢同样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杀伤,轻而易举的就能贯穿他们的身体。 无数秦人被钉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鲜艳的血顺着箭矢的杆,流淌的到处都是。 大营之中的秦人即便是见惯了生死,但面对这一幕,面对秦人,依旧感到太过惨忍。 白程的目光之中满是冰冷,心中则在滴血,为了阻止这些溃兵冲击大营,本就所剩不多的箭矢都消耗殆尽了。 洛继再次下令,将游荡在溃兵一侧的敢战士撤回,让秦军溃兵奔走,那一侧不远处就是河,根本就是死路。 秦军大营之中射出的箭矢已经渐渐稀稀拉拉起来。 一队队士兵列阵而出,高高的大纛随风飘扬。 白程的军令调度已经完成,他要率领着六万大军和洛继打一场。 这六万大军以步兵和战车为主,骑兵有但不多,主要是作斥候以及分割战场使用。 面对洛国的军队,基本上一个冲锋就没了,可以忽略不计。 见到秦军想要大战,洛继稍微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漫天箭雨,以及之后渐渐减弱的攻击。 看着满地的尸体,上面插满了锋锐的箭矢,又盘算一下正常军队大概的辎重,以及洛国得到的情报。 这支从赵国而来的军队,是没有大规模补充箭矢这些消耗品的。 他立刻就猜到,秦军恐怕真的没箭矢了,这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骑兵打步兵,步兵没弓弩箭矢! 不依靠山川防御,不做工事,不在营寨里面静待,而是出营寨对垒。 洛继完全不明白秦军将领是怎么想的,即便是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这就是洛氏站的太高,用自己的常识来代替其他家族思考。 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骑兵开始出现在军列之中。 各个大国都号称有车万乘,马十万匹。 但实际上,马镫之类辅佐骑行的工具还没有发明的情况下,骑兵还不是战争的主流。 大多数人对于骑兵的战法自然研究的不够深入。 不是所有家族都像洛氏那么闲的。 白程能知道以步对骑的关键是列阵而守,已经算是很不容易,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普通人一大截,属于有家学渊源的将军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送上门来的大礼,没有说不要的。 洛继当即下令,“敢战士分五队,各自率领锐士,准备依次梯队试探。 我要知道秦人这六万大军的各营强弱。 秦人箭矢不多了,阵型分散一些,不要白白让马匹损伤。” 一听到秦人箭矢不多,洛人当即就是一喜,他们身上基本上都有甲,普通的箭矢自然不惧。 但是马身上却没有甲,若是秦人射马,他们就只能步战了。 此次突袭,打的就是一个快字,正要是阵地战,还不如守在昭城之中。 当洛国军队再次跑动起来的时候,白程满脸震撼的望着万马奔腾的场景。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秦军被弓弩杀伤,却还是要冲击大营。 一万步兵和一万骑兵在视觉上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六万大军当然不能完全聚集在一起,白程他也没有直接指挥六万大军的调度能力。 只能是向各营将军下令,配合他的中军进攻和防御,秦军缓缓合围着洛国军队。 但这样就不可避免的出现破绽。 洛国骑兵从各营之中呼啸而过,箭矢纷飞,宛如割肉一般,直接将秦军阵型削薄了一层。 这也是秦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骑兵冲锋,面对这种体型超过人体的庞然大物,以极高的速度冲来,没有人能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 尤其是手中没有弓弩这种反制的手段时,心中的不安就会呈指数级的增长。 洛继静静等待着将军们给自己反馈,很快大军就从秦国军队身侧撤走。 望着来去如风的洛国骑兵,白程突然感觉自己想要做的合围计划,似乎非常的愚蠢。 如果洛国军队不想打的话,两条腿的秦人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条腿的洛国军队? 但他没办法,他必须拿到一场胜利,来免除可能到来的苛责。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洛国军队,不要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他很幸运又很不幸,洛继确实没准备就这么走。 如果白程待在营寨之中,而且弓弩充足的话,洛继还会纠结一番。 但现在这种情况,面对战术错误频犯的秦国将领,洛继只想将这十万人全部吞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探明了秦军各营之间的强弱之后,洛继伸手将面甲拉下,全身彻底防护起来。 虽然秦军应当是没有多少箭矢了,但战场之上,意外实在是太多。 一军统帅甚至是一国君主,战场之上被一支流矢击中,结果强大到足以鼎定天下的势力,瞬间烟消云散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进攻!” 洛继再次挥剑,然后率领着敢战士上前,骑兵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冲击步兵的阵型。 洛军绕行着秦军的阵营,然后对探查出的薄弱点展开了堪称疯狂的抛射。 密集的攻击宛如狂风暴雨一般,这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攻击强度。 这是自然的,刚才主要是为了试探,所以各营雨露均沾,现在是为了克敌,当然是重点打击。 面对洛军的猛攻,秦军很快就坚持不住,周围的秦军快速过来支援,将阵线拉的很开,想要包围洛国军队。 面对秦军又一次的脑残行为,洛继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骑兵的确是不敢冲严阵以待的配备大盾长枪的步兵方阵,虽然步兵扛不住马匹巨大的冲击力,但是骑兵同样扛不住。 那么做相当于同归于尽,简直亏炸。 但步兵方阵和步兵队列是完全不同的! 这么薄薄的一层,你这是瞧不起骑兵的冲击力吗? 他却不知道白程实在是没办法,眼见再不支援,一营就要被打炸。 一旦开始崩溃,整个秦军都可能受到影响,最坏的结局就是整支大军被裹挟。 骑兵有多强他不知道,但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了现在的判断。 洛继向着左右朗声笑道:“若是祖父在此,恐怕现在已经斩将夺旗,大破秦军了!” 众人纷纷大笑,武公悍勇,斩将夺旗,不过随手为之而已。 洛继笑罢,大声道:“吾虽然远远不如祖父,但有诸位兄弟相助,还是想要做这一番大事。 秦人昏招迭出,现在中军大开,若是能斩将夺旗。 大纛一倒,秦军就会彻底崩溃! 这是天赐的良机,吾决意誓死一拼!” 敢战士纷纷大吼道:“吾等愿追随您深入敌阵!” 卫兵依旧紧紧地跟着洛继,为了保护洛继,他们基本上都受了不轻的伤。 好在只要不当场暴毙,之后都能慢慢恢复。 一部分洛国骑兵开始加大攻击频次骚扰各军,让白程不得不频繁的调度。 但是他能力不足,越是调度次数多,阵型表面上稳固了下来,但是实际上却混乱了起来,命令达成的效果越来越差。 洛继表面上依旧率领着大军在游荡着收割秦军,实际上却紧紧地盯着中军大纛。 随着西南角的大营传来混乱之声,又是一支军队从中军离开。 洛继几乎就要看到秦国的那个将军了,他明白,机会来了! “杀!” 煞气冲天! 洛继长剑所指方向,势大无穷的骑兵几乎瞬间就突破了那道两层人组成的防线。 举着大盾的秦军直接被撞飞,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立刻毙命。 骑兵的速度有多快? 突破三层防御,只在刹那。 中军剩下的军队如梦初醒,蜂拥着向白程所在的大纛而来。 箭雨撒下,长枪挺刺。 白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直接被屠杀。 十个雄壮如山的身影,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都彻底毁灭,而且完全不避生死。 白程想到了昔年那个传说,他惊骇道:“这难道是传说之中的天兵?” “答对了!” 洛继冰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就在他的耳边,“赏赐给你死亡!” 洛继的身影出现在了卫兵身后。 白程想要逃走,但想了想,这么一场大败,有何面目回到国中面见王上,还不如直接自杀。 白程自裁,周围的秦军最后的坚持也彻底消散,不再和洛军纠缠,向着四方逃去。 洛继冲过来将自裁的白程枭首,高高举起,又砍断秦国大纛,大吼道:“秦国败了!” 这下整个秦军都彻底崩溃了,步兵散乱了阵型,洛国军队自然要继续压上。 奔走的秦人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望着这片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土地,却只想放声大笑。 本来只是为了打击一下秦军的嚣张气焰,让天下人知道洛国即使败了,那也不是洛人的错。 却没想到战果居然这么辉煌! 秦国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 秦军十万攻洛,太子继将兵一万御之。 太子继先攻,秦军四万溃散。 秦将白程将兵六万攻之,太子继万骑破之。 秦军覆没,洛军亡者十一。——《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三章:列国反应 昭北之战的结果像风一样,伴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传遍诸夏。 天下皆惊! 从洛武公薨逝,白起东出开始,紧接着是王翦横扫赵魏韩三国。 秦国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惨重的失败? 十万大军,五万精锐,打洛国一万人,全军覆灭! 昔年最擅长打歼灭战的人屠白起,也没有人数差距这么大过。 洛国惊人的胜利自然让无数人心中激荡。 “洛人悍勇!” “洛国壮哉!” 天下之间,多少希冀对抗秦国的仁人志士都发出了自己的感叹。 “可惜洛国土地太小,若是洛国能平定天下,愿意作为诸侯永生永世效忠,纵然不是公侯高爵,子男足以。” 到了这个时候,更是不知有多少旧贵族开始怀念昔年那个贵族之间彬彬有礼的时代。 秦国刚刚平定的赵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骚乱,许多贵族乘着秦国力量的空虚希望能够复国。 逃亡燕国的赵国公子在赵国北部建立了代国,他向着整个赵国发出号召。 “秦国残暴如同虎狼,赵国沦陷短短数月就化作人间炼狱一般,难道有人会不感到心痛吗? 寡人是公室贵胄,不忍心祖宗社稷和赵国臣民继续沦落在秦国兵锋之下。 旧土还没有光复,不能用赵的国号,寡人称代王,誓要和秦人再分高下!” 随着代王发文,很多不愿意臣服秦国的赵人纷纷随着他反抗。 代王还联系了与他交好的燕国太子,试图和燕国联合起来与秦国顽抗到底。 燕国太子自然答应,更为激进的他甚至还准备派出刺客刺杀秦王政。 因为他悲观的认为,哪怕现在列国联合也不可能阻止秦国。 代王闻言色变道:“太子,若是刺杀不成,秦王必然暴怒,到时候反而会迎来灭顶之灾,您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燕国太子自然知晓,但还是坚决的说道:“大王,什么都不做,还是会亡国,就像是赵魏韩一样。 现在就是要从必死的绝境之中找出一条生路,这是我唯一找到的路。 若是失败,父王自然会用我这一颗大好人头向秦国赔罪。 若是能杀死秦王政,秦国起码数年的时间不可能再东出,若是秦国因为王位而爆发内战。 或许赵魏韩三国就能够复国。 我们就还有机会,这一切只需要杀死秦王政。” 燕太子没有说的是,赵魏韩复国就能重新成为燕国抵御秦国的西方屏障。 赵国燕国在这里谋划,韩魏两国则安静许多,实在是韩魏两国的反抗力量都已经快要被打没了。 虽然诸如张良这样的贵族同样想要复国,但是没有人力和财货,单单凭着一张嘴,不可能拉的起反抗的队伍。 即便是韩人和魏人,也不想跟着他们送死。 不是所有人都像洛国公室的威望那么高,能够依靠刷圣痕就让国人不避生死的跟着他走的。 齐国依旧处于醉生梦死之中,上一代齐王在楚国的劝说之下,还准备为齐王的存亡奋斗一把。 但是他去世之后,天下局势已经彻底明朗,现在洛国也已经走到了覆亡的路途上。 加上贵族劝说,齐国万万不可招惹秦国,新齐王直接选择摆烂,在齐国王宫之中日日笙歌。 洛国这位亲戚击败了秦国,齐王半醉半醒之中笑道:“洛国真是诸夏之光。 若现在是数百年前,有洛国的支持,或许寡人还能成为霸主。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他大声呼着,仿佛已经在酒醉的幻想之中,见到了自己万人之上的样子,他用力地捏了捏怀中美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啊。” 微微有些吃痛的美人连忙将酒斟满,喂到齐王面前,柔声道:“大王,还请饮酒。” 楚国之中,面对洛国的大胜,贵族们为要不要支援洛国而不断争吵着。 正常人的思维,艰难万险之时,正是应该通力合作的时候。 但正常人的逻辑是不符合政治的。 任何一个国家到了末期,一定会迎来一系列的失败,这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 即便为了平稳,暂时压下去,不处理责任人。 但失败的责任不会消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甩锅,彻底了结这件事。 所以越是末期,内斗就越激烈,现在的楚国就是如此。 项氏已经彻底对楚国的朝堂绝望,认为和这群虫豸一起没法治理国家。 面对现在的境遇,项氏同样准备跑路,好在他们不需要像洛氏那么费劲。 只需要将族人安排走就足以,江东这个地面上,项氏能量很大。 最终在项氏的冷眼旁观之下,援助洛国的决议没能通过,这些贵族担心援救洛国会让秦国转而攻打楚国。 那可是六十万大军,整个楚国现在还算是能战的军队不会超过二十万,其中精锐就更少了。 王翦正率领着秦国主力前来,然后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当即就是眼前一黑,重重地将战报扔在地上,恨声道:“白程竟然如此愚蠢,如此无能。 十万人! 哪怕是十万头猪,想要杀光也几乎不可能。 他竟然能将十万人全部送掉。” 王翦感觉心都在滴血。 以秦国的国力,单纯十万兵,还不算是伤筋动骨。 但是其中有五万久经战阵的老兵,是战争之中的中流砥柱。 不论是攻坚,还是断后,关键时刻的战争,都是依靠这些数量不多的精锐一锤定音。 最典型的就是洛国敢战士,徐淮之乱时,就是洛国敢战士攻城,一日而下。 之后随着洛国公室,每每以一当十,斩将夺旗,打爆前营,席卷全军。 几乎所有最艰难的战争都是洛国敢战士咬牙顶住,没有这些悍勇无双的士卒,洛国公室又怎么能安坐洛国之中呢? 王翦明白自己先前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纰漏。 “真不愧是洛国,三军用命,战力竟然强悍到了这种地步,以一当十,名不虚传。 若我没有要来六十万兵,恐怕真的要出事。” 洛国军队的野战能力真是出乎意料。 虽然他嘴上骂着白程愚蠢,但是他知道白程并没有那么无能,否则他也不会将白程留在赵国统率大军。 六十万大军还没打,直接减员了六分之一,精锐减员了四分之一。 这仗还怎么打? 洛国军队中的骑兵速度太快,一旦得到粮草消息,想要截断粮道很是容易,这是王翦最为忧虑的。 六十万,不,五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保护己方的粮道安全,这是为将帅者要学习的最重要的东西。 思前想后,王翦决定写信回咸阳,这缺失的十万兵总是要补上的,秦国的国力还能扛得住。 赵魏韩两国被攻下之后,秦国再也不需要从遥远的关中调集粮草,这方面的损耗一降低,能够投入正面战场的兵力就陡然上升。 虽然都是辅兵,但只要指挥得当,作用依旧不小。 当秦王政收到消息的时候,眼神晦暗无比,面对王翦所请求的增兵,直接同意。 “卿勿要忧虑,国中有寡人,专心战胜洛国即可!” 这个时候给前线大将吃定心丸是最关键的。 王翦拿到回信,渐渐平复着自己的心,身为顶级大将的智慧重新回来。 开始布置接下来的战场。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四章:洛人为何而战 昭城。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斑驳的古迹,这座建立千年的城池,是无数诸夏之人心中的圣地。 但辉煌终将落幕。 昔年周天子端坐神位,天下诸侯朝拜的镐京城,已经渐渐废弃。 从前的洛邑,现在的洛阳,是周王朝八百年的都邑,号称承天受命之地。 现在也渐渐衰落,昭城因洛国而兴,现在终究要随着洛国衰落迎来终末的时刻。 现在城中人口并不多,基本上都是膀大腰圆的精干士卒。 一具具守城的器械都安置在城墙之上。 这些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城墙角下,追随着洛继前往突袭秦军的士卒们,正兴致勃勃的给自己的同袍讲述着自己的神勇。 “当时的情景,你小子是不知道,我骑在马上,左右开弓,一口气十连射,箭箭毙命,长枪就在侧身一放,根本不需要动,秦人直接自己往上撞,真是痛快。” 旁边的汉子听完当即笑道:“是不是又做梦回到年轻的时候了。 年轻的时候确实勇猛,勇冠三军,国君都亲自称赞你,还给你赐下婚姻。 但现在伱射三支箭就不行了吧。” 于是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他们这些人年轻的时候个个都是勇士,现在也都不服老。 “嘿。 某人就是嫉妒我能追随太子出战。 没办法,谁让吾实在是太过勇猛,即便是太子也知道名字呢。” 这嘚瑟的话一出,周围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望着他,眼中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追随太子大破秦军,这可是能记在族谱上的光辉事迹,就这么错过了。 这狗东西还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真是欠揍啊! “兄弟们,开玩笑,开玩笑的。 秦国数十万大军攻洛,之后大家都有杀敌的机会。” 汉子赶紧找补,但已经晚了,众人一扑而上,几声惨叫传来。 “打错人了!” 洛泽和洛继正在城中观察着防守的点,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洛泽笑道:“看来族人的情绪还不错。” 洛继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碧蓝清丽的天空,话中带着一丝沉闷,轻声道:“或许是因为天气很不错吧。” 洛泽宽大的手轻轻拍在洛继肩膀上,劝慰道:“不要这么难过。 这个世界上,只有野兽才会为了活着而活着。 人生于天地之间,就与野兽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们总是要追求一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继儿,你觉得千年以来,洛氏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 洛继有些疑惑,沉吟片刻道:“维护了邦周的千年天命?” 洛泽摇摇头,感慨道:“千年以来。 洛氏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就是在洛国有了这么一大群能真正称得上‘人’的人。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奋不顾身。 他们信任洛国公室,相信我们一定会为他们免除后顾之忧。 继儿,你知道家族为什么那么厌恶秦法吗? 明明楚国的底层生活更惨,甚至还残留着大量的奴隶。” 洛继当然知道,他同样思考过这个问题,沉声道:“是因为未来。 楚国没有变法。 以楚国现在的制度,是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消失在历史上的。 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和制度,没有批判的价值。 而秦国已经变法,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极其成功。 他代表着一种诸夏未来的方向,而这种方向,家族不认可! 未来的诸夏不应该是秦国现在这个样子。 从根本上,秦法之中所蕴含的思想,会残害诸夏之民。” 这就是洛氏和秦国最根本的矛盾。 洛氏认为新的王朝不应该像是秦国那样。 在洛氏看来,国家和子民不是对立的,但是秦法完全是在饲养猪羊。 代天牧民,不是让君主把人当作牛马猪羊,而是像爱护自己的家产一样爱护自己的子民。 “最可恨的就是秦法钳制思想。 愚民政策,是在挖诸夏的根,虽然现在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读书,但怎么能直接剥夺呢? 相互检举,连坐制度,秦人动辄言利,邻里之间如同寇仇,父母亲人都要互相防备。 从精神上打击国人的自信,控制国人的思想,让国人从经济上依附,不敢升起反抗之心,最终将所有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人没了思想,就是行尸走肉,那也算是活着吗?” 洛泽笑道:“人心中有一把秤。 洛氏之所以能得人心,难道仅仅是因为千年的恩情吗? 你看刚才的那些族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必败的战争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葬身之地吗? 但是你能看出他们的笑容之中有一丝的勉强吗? 他们不是那些不识字,随随便便就能煽动的农人。 而是读过仁义之道,心中有自己信仰的战士。 想必在他们心中,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为公室而战了。 他们同样在为自己而战。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孟子的学问在国人之中有多风行,想必你是清楚的。 族人们都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践行义之大道啊。” 孟子虽然在百家诸子圣贤之中,出现的比较晚。但是在洛国之中的影响力却极大。 尤其是他的君臣观和仁义观,几乎完全切中了洛人的命脉,受到了极大的推崇。 “秦王政想要打败洛国很简单,但是想要改变洛人的思想,那就需要剧烈的流血了。 太可惜了,世人定然不知晓洛人心中的大义,只会归于洛人对洛氏的忠诚和爱戴。” ———— 《昭城万人诉》是历史上第一部体现基层士卒思想的书籍,在国家行将毁灭的前夕,洛国士卒们却充斥着乐观的精神。 他们对素王敬若神明,但真正主导他们思想的却是先贤的书籍。 他们有血有肉,言语之中满是真挚的感情,对于未来有美好的展望,愿意为了光明而牺牲,因为他们的主君从不让他们的血白流。 在那个时代之中,这么一群人聚集起来,实在是一种奇迹。——读《昭城万人诉》有感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五章:秦洛之战:弩 从洛阳而来这一片广袤的平原上,旌旗处处招展,无数战车、士卒向着昭城汇聚而来。 冲天的煞气仿佛要撕裂天空,温暖的光照下来也驱散不了兵甲的森寒。 “唉。 还是到了。” 王翦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昭城。 望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城池,回想起这一路上所见,他知道很多洛人都逃走了。 昔年秦国攻韩魏的时候,同样有许多韩人和魏人逃到赵国。 然后赵国又被攻陷,又有人向着燕国和齐国逃去,宁愿颠沛流离,就是不愿意做秦人。 面对这种情况,秦王政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天子统治臣民是注定的。 天下虽大,但寡人受命于天,没有一处不在寡人的掌控之中。 这些人不识天数,等到天下一统,就贬去做奴。” 王翦知道洛国公室就在不远处的这座城中,眉心闪耀的圣痕就是他们的身份象征,连伪装都不可能。 王翦没想到洛国公室会这么刚,当年周王室就死社稷,现在洛国还要这么做。 真不愧是武王和素王的子孙,真不愧是能建立千年王朝的传奇氏族。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踌躇不决。 只能微微叹气,他的儿子王贲见状问道:“父亲。 您难道是担忧洛国有强军,不能战而胜之吗? 但洛军虽强,昭城虽厚。 但洛国国土狭小,人口不多。 纵然拼死抵抗,只要慢慢攻打,哪怕拖上数年,最终一定是我们取得胜利啊。” 王翦摇摇头道:“不是因为担忧战事,洛国和大秦的国力有本质差距。 而且为父的统兵之能,诸夏列国之中,恐怕没人敢轻易说能胜过。 对大秦来说,这是必胜的战争。 但对将帅来说,有时胜才是败,败才是胜。 赵国的廉颇和李牧,都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但是最终的下场呢? 武安君白起,百战百胜的时候没有得到的恩宠,反而在失败之后得到了。 为父一直在思考攻洛这件事要如何做。” 如果现在统兵的是白起,那绝对二话不说,立刻就要发起进攻,和洛氏分个高低上下。 白起眼里只有胜负,是个非常纯粹的大军统帅。 而且白起会刚而犯上,会因为君主的不信任而愤然离去。 但是王翦不一样,他是很难被收心的人。 别看秦王政给他赐剑,还信誓旦旦的安抚他,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 他在秦王政面前那么真诚的说会将胜利带回去,似乎真的要为秦王政效死。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都是做戏。 秦王政是真正的王,根本不可能会那么信任自己这个从六国而来的统帅。 所有的表现都是因为秦王政需要自己的统兵能力。 况且看看历代秦王招纳的贤才的下场,王翦怎么能够淡定呢? 对王翦来说同样如此,他入仕大秦是因为在六国之中没前途,攻打六国是因为能获得荣华富贵。 在他心里,家族和延续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才能轮得到秦国的大业。 而攻洛就是一件没什么好事的事情。 他先前为了表忠心,掷地有声的说天意如刀,他愿意做执刀之人。 说起来畅快,做起来就犹疑了。 王翦喟然叹道:“贲儿。 为父一人就灭亡了赵魏韩三国,功劳已经太大了,后面燕齐楚三国,大概率还是要交给为父。 但为父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而是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这世上有不猜疑大将的君主吗? 唯一不猜疑的就在对面,洛国公室。” 王贲闻言同样色变,但年轻人就是勇敢,很快就说道:“虽然攻洛这场战争,您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打,我们没有选择。 正如王上所说,这是决定王氏能不能彻底在秦国站住脚跟的战争。 若是此战胜了,秦王政甚至会将宗室的公主下嫁,那样王氏就能彻底融入秦国的高层之中。 况且父亲虽然嘴上犹豫,但这些时日调兵遣将,都有章法,并没有不打的心思。 现在所忧虑的恐怕是要如何处理洛国公室吧? 武安君白起死于刺杀,想必您是担心洛人日后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您。” 王翦点点头,眼角带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侃侃而谈。 想对比军事的天赋,王贲在权斗上的天赋更让王翦放心,这才是家主所需要的。 “父亲。 军中有秦国公子,有秦国老世族,这些事情尽可以让他们去做。 一旦快要胜利,您就直接装病,并且将消息放出去。 您不想要攻洛的功劳,那就不要好了。 这些秦国贵族这些年享受着我们这些客卿打下来的天下,现在是他们为之拼搏的时候了。” 祸水东引,尽力把自己摘出去。 王翦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王贲的肩膀道:“好小子,看来王氏的未来,为父不需要担心了。”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先试探试探洛国守城的强弱。” 王贲行军礼,兴奋道:“遵命。” …… 翌日,天光破晓,宛如鱼肚泛白之际。 秦人就开始就地组建投石车和专门用来攻城的韩弩。 拿下赵魏韩三国对秦国实力的补充实在是太大了,三晋之国各有所长,现在融而为秦。 在洛国不显的情况下,时人有言: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射六百步之外! 韩弩的精度虽然很差,但本来就是用于齐射,精度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为了攻破洛国的城池,王翦带来了数量堪称恐怖的攻城器械。 尤其是投石车和强弩,整个秦国七层的军备都被他掏空了。 三晋之人还在秦国官吏的指挥下不断制造着新的器械。 面对洛国,王翦明白这一定会是一场持续时间很久的战争。 胜利的关键点就是慢慢兑子。 用秦人五条人命换洛国敢战士一条人命就是赚! 六十万秦人,损失控制在三十万以内就能接受。 王贲骑着高头大马,疑惑道:“父亲。 您搭挂的云梯数量似乎有些少? 没有云梯怎么能够攻进城中呢?” 洛继望着宛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的秦人,眼神之中满是凝重。 秦人的攻城器械之多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望着井井有条的秦军,洛继很快向着洛泽说道:“父亲。 秦人这是想要用巨石和劲弩打穿昭城,避免和我们正面接战。 若真是如此,族人们的伤亡恐怕不会少。” 洛泽沉声道:“准备战争吧。” 无数秦军在王翦的军令之下,先是将通往昭城的各条道路全部堵住,防止突然有援军到来。 秦军六十万人自然不可能一起进攻,王翦实施轮换进攻的原则。 二十万人分作各营攻城,其余所有秦人安坐,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营,营寨要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响起,仿佛是拉开了一场大戏的序幕一般。 秦人呼喝着号子,手中持着大盾,缓缓地开始转动那些投石机和劲弩。 “嗤!” 还没等秦人调试好,洛国城墙之上倒是先射来了弩箭。 韩国能有强弓劲弩,难道洛国会没有吗? 由高打低,庞大的动能赋予了弩箭超凡的威力,极其明显的破空之声,然后重重地轰击在还没有发射的强弩之上。 庞大的弩身直接被打成了破烂,身边的秦军同样被纷飞崩裂的金属和绞动的弦瞬间划过脖颈,汹涌的鲜血像是井喷一样的迸射出来。 这突然的变故甚至影响到了旁观的秦军,正在准备抛射,手直接一抖,弩箭轻轻地落在了不远处。 “当啷!” 弩箭落地,秦人的头颅也同时落地了。 监军果断一剑,杀死了出现失误的秦人,狠声道:“害怕什么? 大弩不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刚才不过是洛人走运而已,难道能每一箭都射中吗? 洛人城中的强弩,难道会比大秦更多吗? 即便是毁掉一具也不重要。 再敢有刚才那种情况发生,格杀勿论! 记在军法处置之中,不仅仅要处罚一个人,还要连坐。” 秦军纷纷骇然,面对着凶神恶煞监军,更是手脚麻利开始准备反击。 然后。 “轰!” 又是一支大弩重重地轰击在一架秦人的强弩之上。 和先前的效果完全一样,甚至杀伤的人还多了一个。 这也太邪门了! 望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和大弩的破碎零件,监军有些呆滞。 大弩的精度单射基本上就是开玩笑一样,洛人的大弩怎么像是指哪打哪? 洛国的强弩精度虽然比韩国的高,但是的确做不到指哪打哪。 见到秦国的大弩只不过是随意射两箭,没想到直接报废了秦人两具大弩,这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秦军有些异样的望着监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监军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吼道:“立刻反击,洛人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大弩偏移这么厉害,难道他还能再射中一次吗? 难道洛人还能把所有的大弩都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从腰部开始直接断成了两截,鲜血刷的喷涌出来。 面对这一幕,所有秦人都沉默下来,心中蔓延着恐慌的情绪。 双倍月票开始啦,求票票~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章:秦洛之战:宁鸣而死! 云层遮蔽了天空,没有了温暖的光,充斥着血腥和兵戈的战场瞬间森寒起来。 双方士卒用大弩互相攒射,投石机同样不停。 洛人居高临下,秦军自然是吃亏的。 “咚!” 巨石从高空落下,带着庞大的势能将整个人的头颅狠狠地砸进了脖颈之中。 这是一副难以描述的极其恐怖的景象。 用刀剑杀人只能震慑胆怯的普通人,面对征战的士卒反而会激起杀意和血性。 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整个头颅瞬间凹陷进去,变成完全瞧不出模样的肉泥,那种视觉的冲击感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种稍微擦到一点就是非死即伤的巨力面前,穿不穿盔甲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洛继站在城头之上,遥遥望着大弩和投石机所造成的杀伤。 秦人站的更加密集,虽然有大盾的保护,但面对洛国的大弩和投石机,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弩箭的威力完全不是普通刀剑和箭矢所能相提并论的。 即便是负甲的士卒,正面受到大弩的冲击,直接就是甲胄凹陷,锋锐的弩箭贯穿胸口,鲜红的血不住涌出,暴毙而亡。 至于那些没有负甲的士卒,甚至同一支弩箭之上,同时串着数人的尸体。 洛继望着稍显混乱的秦军阵型,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今天秦国最精锐的军队没有上阵。 洛继当然不是指望投石机这种东西杀伤秦人。 那实在是太过可笑了,这些器械除非极大规模,否则主要作用是打压士气,混乱阵型。 为后续出城攻击的军队作为辅佐。 王翦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秦军攻城,正常来说是要围三缺一的。 但围三缺一是为了瓦解城中士卒的战斗意志。 但攻打昭城不同,王翦不认为城中的士卒会投降。 那么自然是要四面围攻,充分发挥秦军人数和攻城器械众多的优势。 从全方位、无死角的对昭城进行打击。 秦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大规模的冲锋。 面对现在体力和精力都在巅峰的洛国军队,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王翦端坐中军之中,向着众将下令,“各个大营之间,不要擅自出击。 白程的下场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了。 如果再出现那样的结局,难道有人能担负起责任吗? 洛国敢战士骁勇无比,谨防洛国军队突袭。 各营按照吾的命令,排好阵列,一定不能乱,轮换进攻。 这可是攻洛之战! 不是赵魏韩那样的臭鱼烂虾! 诸位务必要收起心中的轻漫,面对洛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听明白了没有?” 王翦的语气很是严厉,众将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郑重,纷纷坐直了身子,行礼齐声道:“是,上将军!” “先耗上一个月,磨磨洛人的精神,让他们的锐气散一散,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众将又是齐声应诺,继续组织秦人攻城。 王翦站在中军大纛之下,观察着整片战场,这里是极为安全的地方。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跨越一千五百步的距离,杀死一位万军丛中的统帅。 秦人在鼓声之中,纷纷举盾踏步向前,一组人护着身前,一组人护着头顶。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住的从大盾之上传来,秦军完全依靠大盾防御着从城墙之上射下的箭矢。 这些势大力沉的箭矢让大盾兵的手甚至都开始发麻。 秦人同样在还击,但从低打高,自然是不如从高打低,所以伤亡比较大。 但虽然不说,但所有人都清楚。 洛人命贵,秦人命贱。 这样的交换实在是说不上谁更赚。 昭城。 面对秦人不算特别激烈,但是却源源不断的进攻,洛国公室开始商议对策。 洛继面色有些凝重道:“看来王翦能攻灭赵魏韩三国,不仅仅是三国无能啊。 他这是要打呆仗,就是要硬耗,用秦人的命换洛人的命。”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秦人有六十万人,就算是死一半。 依旧能够组织大规模攻城。 但洛人如果死一半,连守城都做不到了。 洛泽同样紧紧地皱着眉头,“如果是野战,就像是先前继儿率领敢战士所做的那样。 直接打崩前军或者数营,就能席卷全军。 但攻城战,主动完全掌控在秦人手中。 擂鼓而进,鸣金收兵。 秦人依次轮换,即便士气降低,但没有外力打击,甚至能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洛继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沉声道:“这样下去就像是被放血的牛羊,逐渐陷入死亡之中。 这么悄无声息的陷落,难道是我们所要的吗? 传说天南有一种奇花,美丽至极却花开一瞬。 花草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先贤说,宁愿高唱着赴死,也绝不沉默着苟且。 何况是沉默着灭亡呢? 洛人不屈! 这不是洛人该有的退场。 身为素王的子孙,兴盛之时光辉万丈,衰落之时也要震撼世人!” 众人明白洛继的意思,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青史之上,洛人不屈之志永存。 …… 定下主动出击的计策之后,洛氏就一直在寻找机会,观察秦国军队各营之间的强弱。 夜幕降临,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的时代,秦军自然鸣金收兵。 但是这却是洛国军队的机会,夜袭这种战术使用的很少。 因为没有机动性极强的大规模骑兵,这种战术的实用性并不大。 这个时代主流的还是大兵团对决,主要是依靠人数众多和战术更强的一方获胜。 洛继与另外几位公室子弟再次率领敢战士出击。 他们选择了这些时日所观察到的纪律最差的一营。 劫营这种事情,就是要找这种容易引起混乱的军队。 即便在夜色之中,视野不太清楚。 但是洛氏对昭城周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洛继即便是闭着眼都能摸到秦国的大营之中。 上万骑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秦军大营,大营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堆,还有巡逻的士兵。 全能的天兵不仅仅能充当战场冲锋大将,作为杀手也是合格的。 他们将一队秦军几个呼吸之间就彻底解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漏出来。 但是夜风之中微微透出的血腥之气,还是让巡逻之人感觉到了不对。 “喜,你们那边怎么样?” 另外一队巡逻士兵高声问道,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同袍。 而是一支穿云而来的箭矢! “噗嗤!” 箭矢瞬间透胸而过,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这个士卒所有的话都憋回了心中。 “敌袭!”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但是瞬间所有的火把都被熄灭,所有人都变成了睁眼瞎。 汹涌的骑兵宛如潮水一般涌入。 大营之中的火盆直接被踢翻,盖在地上,冒出滋滋的烟雾,鲜红的炭块很快就变成黑色,然后冷却。 洛继大吼道:“三列冲杀,先杀后烧!” “喏!” 震天撼地的声音伴随着微微震颤的大地,让所有的秦军都惊恐不已。 大营之中的士兵自然是不可能批甲的。 面对着高速而来的洛国军队,这些没有批甲,没有整列,甚至连一个大盾都没有的秦人,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惨叫声到处都是,整座大营都炸了起来。 然后熊熊的大火终于燃烧了起来,不仅仅是大火,更多的是火势将营帐烧起来,然后浓浓的烟雾。 鲜血,大火,浓雾,刀枪,尸体。 一副诡魅的画卷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秦人慌不择路,洛人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刀枪。 根本不需要砍杀,只要高速冲过就是满地的尸体。 洛继盘算了一下时间,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道:“撤退!” 呼啸而过的军队迅速的从各个角落脱身,战马高高跃起,甚至直接从堆成小包的尸体上越过。 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激烈的冲刺大量的消耗着战马的体力。 洛国最辉煌的两场胜利,都是这些宝贝的战马所带来的。 有人不甘心的高声问道:“太子,这就要撤走了吗? 再有片刻,甚至能将这一营秦军彻底杀溃。 他们陷入混乱践踏而死的人,比我们杀死的恐怕还要多。” 洛继急声道:“已经拖延很久了,这处大营不能再待了,可以冲出去再寻找机会!” 秦人的援军来的比想象之中更快,大营之外,处处都是火把,将夜色映照着宛如白昼一般。 洛继一眼望去,忍不住大笑出声,秦人的重步兵可能是披甲太过繁琐,竟然没有跟过来! 只有长枪和刀剑皮甲的轻步兵过来,难道不是找死吗? 洛继挥剑大笑道:“踏碎他们!” ———— 秦洛之战从军事技术和军事战术的角度来分析,最大的作用就是让骑兵彻底登上了战争舞台。 从洛国用骑兵一次次蹂躏秦国军队之后,对骑兵的使用,迅速成为了名将所必需的能力。 在往后两千年的岁月之中,骑兵始终是战场之上的主要力量之一,得益于强大的机动力,无数次改变了战争的形势。 直到火器的出现,骑兵的时代才彻底终结。——《中国古代军事发展》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七章:仗节死义 洛继一声令下,洛国军队瞬间化作无数道锋矢一般向前。 列阵的重步兵是骑兵的天敌。 若是昔年纵横天下的魏武卒在此,给洛继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用骑兵去冲。 那不叫勇敢,而是在送死。 但是秦军没有选择用重步兵列阵阻拦,而是选择了轻步兵。 虽然同样列阵,但是没有大盾的情况下,人不可能挡得住马匹的巨大力量。 万马奔腾,一冲就散! “抛射!” 洛人排列成锋矢条线冲锋,当先就是箭雨撒下,只穿着皮甲甚至大多数没有甲的秦人当然不能阻挡,瞬间就是一阵倒地的身影。 秦人同样用弓弩回击,对洛国骑兵胯下的战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还有锐士直接从马上被射落,死在阵中。 天兵顺利的凿开了口子,数千人从洛继身侧呼啸而过,一切仿佛重演一般,这一幕在之前袭杀白程的时候同样出现过。 耳边传来的是秦人的惨叫声,黑暗之中,灯火之下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血。 洛继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有多少秦人死去,但是想必秦人极其的震撼吧! “铛!” “铛!” “铛!” 这是重重刺在甲胄大盾之上的声音。 怎么会? 洛继有些迷茫,紧接着就是一道道大喝之声,四散而逃的秦军之中竟然有数百团团合围的重甲步兵! 他们仿佛洪流之中的磐石一般,巍峨不动,任由自己的同袍死去,牢牢的固守着自己的阵地。 仅仅只是数百人而已,洛继却像是见到了黄泉之下的亡灵一般。 惊骇到几乎说不出话! 这里怎么会有重步兵? 他们既然有时间披甲,那么剩下的秦人呢? 极致的不安几乎瞬间袭上了洛继的心头,心中那片阴影极速扩大。 洛继操纵着战马从重步兵身侧闪过,带走几个秦人的性命,急声喊道:“情况不对! 撤退! 不要恋战!” 传令兵将命令一层层的传达,所有洛人都准备直接走了。 然后就见到无数的火把远远的亮起。 这些火把虽然距离洛人还很远,但是洛继稍微回忆就能想到,那些地方都是最适合大规模骑兵撤退的通道。 秦人是要把这支骑兵堵死在这里。 洛继整个人都如堕冰窖,他知道还是走的晚了。 他相信秦人并不知道自己会来劫营,秦人得知消息就是从万马奔腾开始冲锋开始的。 洛继严格的掐着时间,但是秦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还是直接被堵到了这里。 这就是名将的调度和事前准备,体现在方方面面。 实际上王翦同样在骂娘。 首先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小心,结果从上到下,秦将普遍不上心。 因为他们没见识过这种技战术,心中没有那把秤。 王翦心中暗叹,真是一群废物,洛人攻击这么快,今晚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马。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洛国骑兵身上吃大亏了。 王翦可以肯定,洛国有专门为骑兵设计技战术。 这就让他很无奈,他虽然是天赋极高的将领,但那只代表他学习能力强,骑兵这玩意他是真的没有深入研究过。 不论是骑兵进攻的技战术,还是克制骑兵的器械、战术、大营修建等等。 王翦都不是特别懂。 这相当于洛国在用自己研究了很久的超出时代的技战术,降维打击王翦。 打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王翦的罪过。 “太子!现在怎么办?” 现在这个形势只能突围,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关键就是要从哪边走。 洛继倒也果断,他立刻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从微微的亮光之中判断了战场的形势。 “从东南角走! 那里逃走的秦人溃兵最多,能为我们作为肉盾。 而且那边道路宽阔,适合游弋冲锋。” 洛人自己并不点火把,微微光亮对于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点燃火把既占用空间,又会成为弓弩的靶子。 想要更好的突围,就要充分利用有夜盲症的秦人,身处黑暗之中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秦人溃兵怎么也没有想到洛国那群凶神恶煞之人竟然会直接追上来。 他们只能尽力的跑着,向着有光的地方去。 这世上不仅仅是飞蛾喜欢光亮,人也如此。 尤其是在恐怖黑暗之中,只有光才能带给他们慰藉。 “噗嗤!” 一道道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拉动弓弦的声音,越是靠近就看的越是清楚。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狰狞的表情愈发恐怖,伏地的尸体如同黄泉之下的鬼,鲜血溅在脸上和不甘的神情混在一起,让人心中发寒。 骑兵呼啸而过,洛继实在是不想这么打,但是夜晚突围,即便是骑兵也不能随意乱跑。 平原并不代表处处都是平坦的,依然有各种高低起伏,甚至小型的断崖。 不按照主要的道路走,说不准一个马匹一个跳跃,就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摔死了。 但是短短时间的伤亡就让洛继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只能卫兵一马当先,到了这个时候,只有最精锐的猛将才能创造奇迹。 而且卫兵不算是真正的生命,拿来攻坚起码比白白的赔上人的生命更重要。 卫兵在洛继的命令之下,发动了冲锋。 他们身上穿着最厚的甲,驱驰着人和马重重地撞在秦人的阵线之上。 第一个卫兵宛如山顶滚落的巨石一般,强壮的身体撞得秦人的大盾兵都摇晃起来。 刀枪剑戟劈砍在他的甲胄之上,却毫发无伤,马匹自然早就倒地而亡了。 秦人只能试图将他绊倒,然后慢慢杀死他。 秦人整条阵线都在摇晃,洛继眼中一亮,大声道:“射火!” 卫兵和敢战士各个都是神射手,瞬间抬手将卫兵周围的所有火把全部熄灭。 只有远处传来微微的光,还能勉勉强强支持着战斗。 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坏了秦人,难道有人能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坚决的战斗吗? 原先硬顶着卫兵的身影突兀的松懈下来,瞬间被冲入。 “突围!” 顺着这一个小小的口子,随着骑兵的突入,整条阵线几乎瞬间被撕裂,口子瞬间裂成了深渊巨口一般。 但是周围的秦人同样围了过来,无数的火光映照之下,洛人所具有的视野优势已经没了。 “终于抓住了!” 王翦有些振奋,洛国这支骑兵让他头疼不已。 现在抓住,之后的攻城战就不需要那么谨小慎微,担心今晚的事情再发生了。 洛继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现在撕开了一条口子,秦人有小范围的崩溃。 但是因为有援军,很多士卒还是能稍微坚持一下,不可能势如破竹的冲出去。 但是骑兵的速度一旦慢下来…… 前面跑不动,后面原地踏步,真的让秦人彻底追上来,战争就会从洛人对秦人的屠杀,变成最糟糕的阵地战。 没有后勤,没有预备队,没有轮换的阵地战。 所有人都要死! 洛继心中寒意大炽,他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 “三弟,现在想要全部离开已经不现实了,为兄带着三千子弟在这里断后拖延,你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去。” 洛承闻言当即泣声道:“兄长不可。 您是太子,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死在刀兵之下呢? 还是由我来断后吧。” 洛承自然知道洛继的办法是最好的,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死在这里。 洛继沉声道:“今晚是我预估错了时间,没有及时离开,才造成现在的结果。 我心中有愧,便让我为自己赎罪吧。 不要再多话,立刻就走。” 洛承闻言当即急声道:“兄长,承这便离去。 但您刚才所说的,承不认可,今晚的罪责无论如何怪不到您的身上。 况且今晚并不是败,只不过没有大胜而已。 您要赴死,承不能阻止。 但万万不能心中郁结而亡!” 洛继用剑身轻轻击打着洛承的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了。 洛承抹了一把眼泪,转头驾着马走了,断后的三千人很好选择。 敢战士和锐士们留在昭城之中的时候,就没有想着能活着离开。 唯一不同的就是如何死亡。 陪着主君赴死,听起来就很是荣光。 很快最靠近洛继的众人就互相呼喝着,开始奔涌向缓缓围上来的秦军。 面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兵,王翦下令缓缓推进。 保持阵型,然后用弓弩杀伤。 依旧是射马,只要杀光了马,跑不起来就好办了。 骑弓自然不如步弓,更不要说弩。 即便骑兵机动力强,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作用并不是很大。 但是谨慎的王翦还是按部就班的缓缓绞杀,真正的顶级统帅,不会总是想着出奇谋。 而是尽力掩藏自己的破绽,攻击对手的破绽,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 洛继望着如同铁桶一般缓缓围过来的秦人,能够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他周围的洛人越来越少。 望着他们满脸狰狞的尸体,洛继似乎看到了他们年轻时的义气风发。 一支箭矢射到了他胯下的马脖子上,一声悲鸣之后,洛继顺势落到地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击打在他的盔甲之上,经过苦战,盔甲早就出现了破损,有丝丝鲜血缓缓流出。 他挥舞着刀剑,再次发起了冲锋,身侧则是敢战士。 虽然以骑兵震惊天下,但是敢战士步战照样无敌。 以一当十,绝不是虚言。 洛继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他的手臂酸痛的彻底握不住刀剑,身体的盔甲已经彻底崩碎。 抬眼望去,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了敢战士,众人聚拢在一起。 面对死亡的到来,洛继笑着问道:“要死了,害怕吗?” 剩下不多的敢战士纷纷笑道:“太子,某为恩义而死。 心中只有畅快,哪里会害怕呢?” 说着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听的秦人色变。 王翦心中暗叹,洛氏为何不称王呢? 否则以我的才能,怎么也能封个侯爵吧? 秦王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倚重的大将,临阵之时还在想着这些。 王翦没有试图劝降,洛国公室是不可能投降的。 “噗嗤!” 这是利刃透体而出的声音,洛继低头看了看,嘴角微微牵动起一丝笑,十几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 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桃林,最大的一棵桃树下。 一个俊美到极致,威严尊贵难以形容的男子正笑着望着他。 一个容颜可令天地失色的女子静静安坐着,同样望着他。 他最后的念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无数雕像。 他眼前一黑,血尽而亡。 ———— 太子继夜袭秦营,大破之。 遇秦将王翦,战于昭西,秦人众。 太子以为不敌,使季弟率众出。 太子被甲持刃断后,曰:此吾葬身之所。 众人曰:公室千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愿从君! 遂同死。——《史记·洛世家》 作为兼职作家,每天六千字,真的很勤奋了,哭唧唧,求票票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八章:阳谋之计:兑子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洛承浑身鲜血的跪坐在父亲面前,神色悲戚。 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是生人却总会悲伤。 洛泽站直的身体紧紧地绷着,仿佛一把冲天的利剑一般。 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轻声道:“承儿,不要再难过了。 你的兄长只是先我们一步罢了。 公室的血在流,但是魂灵却愈发轻盈,这是继儿的功劳。 况且为社稷而死,难道不是最无上荣光之事吗?” 魂灵愈发的轻盈? 洛承神情一怔,他微微闭眼,似乎有清香从体内散发出来。 这奇异的一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父亲?!” 洛泽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指了指天。 “天命枷锁!” 洛承立刻明白过来,脸上出现了丝丝释然的神情。 洛泽虽然心中为洛继的逝去而难过,但话语之中却带着轻松的意味。 “背负数百年的枷锁终于要解开了。 以后的洛氏子孙就能毫无负担的活在这片瑰丽的诸夏之土上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洛国公室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始终有一把刀悬在头顶,森寒锋利。 “家主!” “国君!”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洛泽走出屋外,敢战士中素来有威名的一行人正联袂而来。 见到洛泽,一行人瞬间半跪在地,暗暗垂泪。 洛泽同样眼中带着泪,强笑道:“诸位莫要如此。 人这一生又有谁能不死呢? 继儿死得其所。 还有族中好男儿翼护继儿。 他们的魂灵,恐怕已经到了九天之上。 面见素王了。” …… 秦人经过长时间的消磨,终于开始了正式的攻城。 王翦的战略很是成功。 他充分的针对洛国军队非常精锐,昭城较大,但是士卒却少的特点。 设计了这一套疲兵战术。 在没有大规模发起进攻的情况下,即便之前经历了多番打击,秦军依旧可以五队轮换,充分休息。 而洛国军队就完全不行,他们的数量不足以实现这么多轮的替换。 精锐的士卒可以忍受烈度极高的战争,比如说先前的两次劫营。 还有那些正面冲阵的战役,都是如此。 但是长时间的低烈度战争,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 精神疲累的痛苦是要远远超过身体痛苦的。 洛人的精神意志虽然很强,但是意志不能代替身体。 一时的亢奋可以抵御身体的疲惫。 但是人一旦长久不能得到充分的释放,始终让身体和精神处于紧绷的状态。 那么身体素质就会出现极速的下滑。 这种战术就像是蜘蛛抓住猎物之后,任由它挣扎而不理会。 直到它力气耗尽,才会最终下手。 这些都是长时间的拉锯战中所难以避免的。 这就是洛继为什么一定要主动出击,打开局面。 但是经历了先前的劫营,所有的秦国将领都万分小心。 洛国敢战士出击几次都没有找到机会,只能陷入现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之中。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落下,秦军的鸣金声响起。 又是一天的攻城战结束。 秦人留下许多具尸体,灰溜溜的撤回大营之中。 王翦感慨道:“围城三年。 还未曾出现先登者,这昭城真是稳如磐石啊。 若是洛国有十万锐士,难道还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吗?” 先登是军中至高的荣誉之一。 但先登者,几乎是十死无生。 尤其是面对洛国军队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卒。 有条不紊的使用各种守城工具,对秦人造成大量的杀伤。 那些挺立的身影就是昭城的第二道城墙,仿佛不可撼动一般。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昭城之下,面目全非。 靠近昭城的尸体由洛人直接烧掉,其余的则由秦人收回处理。 三年的围城之中,自然有人想过使用瘟疫这一类的手段。 但是通通被王翦拒绝。 王翦是不会用瘟疫这种手段来打击昭城的。 因为半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这样慢慢打,无非是秦人多死一些。 后勤压力大一些,苦一苦秦国的庶民,饿饿肚子而已。 一旦动用瘟疫那种手段。 先不说人数更多的秦人可能会先中招,甚至会连累到王翦自己。 毕竟瘟疫可不会认人。 最重要的是,王翦认为那种有伤天和的手段,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白起杀降都过去不少年了,直到现在还一直被提起。 尤其是将帅被刺杀,天下人纷纷欢欣鼓舞。 王翦活得很通透,不想落到那个下场。 他又不是嬴姓秦氏。 凭借现在的功劳,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犯不着为了大秦的天下那么拼命。 他这种做派自然引来了秦国公室和公族的不满。 “上将军,您为何要如此拖延? 昭城之中不过区区两万多人,我大秦数十万人围城。 您是名震天下的将帅,灭韩、亡魏、并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竟然不能攻下! 这难道不是您故意放纵吗? 您来自山东六国,想必是信仰素王的吧? 难道因为素王的关系,所以想要留存洛国的社稷吗?” 虽然话中还算是比较客气,但实际上这些人心中对王翦充斥着杀机。 他们这些人和王翦是完全不同的。 要么是嬴姓的宗亲,要么是嬴姓的外戚,都等着天下一统之后封邦建国呢。 昔年武王受命,邦周从西陲小国取代大邑商之后。 姬姓瞬间鸡犬升天,那些当初一文不值的部落之人。 凭借着和周天子的血脉关系,成为了一国之主,统治臣民。 国祚少的两百多年,多的像是燕国,已经一千多年了。 谁不想成为一国之主? 王翦当然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恶意来源。 但他早有准备,他虽然是无双的统帅,但他是有脑子的。 和眼前这些只知道打仗的莽夫不同,真要是较真起来,他能把这些人玩死。 真实的目的当然不能说。 于是王翦循循善诱道:“诸位,六十万打三万。 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既然是必胜的战争,那么最后的胜利是注定的。 现在这样的做法,难道有什么损失吗? 诸位是为了士卒的生命而来的吗? 按照诸位的想法,那就不仅仅是亡洛,而是亡秦了! 千年以来在诸夏列国之间有无数的战争潜规则。 现在大秦全部破坏掉的话,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大秦呢? 王上是要一统天下,不是和天下为敌! 还望诸位记住这一点。” 王翦振振有词,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朝盟夕叛在战国时代已经是常态,但是秦国不同。 秦国不仅仅国与国之间的盟约不遵守,人与人之间同样只谈利。 至于信义这种珍贵的东西。 在法家的理论世界之中,人生来是恶的,必须要严刑酷法管教才是。 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存在信义这种东西呢? 但是想到王翦来自山东六国,相信这种东西也就无可厚非了。 秦国军队之中的一些小波澜被王翦轻松摆平。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攻城之上。 实际上他对这些时日的成果非常满意。 秦军的伤亡对战斗力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洛人每死一个,昭城的防御就会弱一分。 最终昭城的整个防御体系都会崩盘! 这就是王翦的阳谋,换命! 换到洛人崩溃。 经过三年的围城,王翦认为时机已经到来。 洛人已经不能再守得住这座昭城了! 随着秦军的鼓声响起,秦人呈现波浪状的向前涌来。 “风!” 秦人呼号着,这是来自八百里秦川的呼声。 秦人生在大河之畔,生在渭水之侧。 然后顺着一座座山川河流所形成的关隘,向着诸夏而来。 汹涌的人潮真的像是大江之边的潮水。 一波一波,高高举起的大盾随着前进起起伏伏。 秦国军队依旧是四面攻城,充分发挥自己的数量优势。 所有的攻城器械都被推了上来,无数的投石机和大弩。 凌空的石块轰隆隆的砸在昭城的城墙之上。 洛人一旦躲避不及就是直接身死。 这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烈度,洛泽甚至认为完全是之前的十倍! 弩箭直接遮蔽了天空,临空的箭矢阴影像是夜幕降临一般。 完全是末日的景象。 所有的洛人都纷纷向着城头的小垒躲去。 否则在这种规模的箭雨之下,想要活下来完全就要看运气了。 但还是有不少洛人直接被钉死在城头之上。 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刺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支箭矢刺在身上。 等到箭雨过去。 城头之上到处都是崩断的箭头和箭杆。 最多的就是血! 那些死在箭矢之下的尸体,几乎流尽了体内的血。 活下来的洛人收拾着同袍的尸体。 “愿素王与你同在。” 这是这些时日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数十人抬着攻城锤向着昭城的城门而来,为了能够突袭,所以昭城的城门是没有封闭的。 一架架云梯被推到了城墙边上,秦国的士兵像完全不要命一样的冲上来。 这几天洛人的损失惨重,但是秦人更惨。 仅仅是粗略的估计,伤亡比就达到了十比一。 要知道这是昭城,不是天下第一雄关,函谷关! 即便是函谷关,想要达到这个伤亡比例也需要守城的将领很强才行。 秦人之所以如此悍勇,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忠诚。 而是因为秦王政在王翦久攻不下之后。 直接下诏给出了三倍的奖赏。 洛人一个首级可以顶三个! 王翦都没想到秦王政玩的这么大,但是效果是极其显著的。 经过三年的围城,久攻不克,秦人的士气同样降低了很多,如果不是轮换,恐怕秦人自己都要崩了。 但是三倍奖赏一下来,瞬间士气满值。 秦人纷纷效死,王翦自然要借着这股春风,彻底攻破昭城!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城破 秦人攻城的脚步愈发的凌厉。 缺少人手的昭城在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击之中摇摇欲坠。 这种烈度极高的攻击,不过几日就出现了先登之人。 然后就是一队队秦人从洛人来不及防守的空隙之中登上了城头。 这些秦人满脸振奋,想要收割洛人的生命,来为自己升爵。 在发现已经没法阻止秦人登上城墙之时,洛人就已经转变了思路。 要和秦人进行一场最惨烈的白刃战。 “噗嗤!” 伴随着利刃抽出,鲜血滋滋的向外喷射。 昭城的城头之上,秦人和敢战士和锐士激烈的厮杀着。 刀剑互相向着对方最致命的地方砍去。 一刀砍到大动脉上,滋滋的冒血。 所有人身上都满是血迹,根本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尸体随意的横陈在地上,脸色煞白。 有些不像是刚刚死去,而像是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样子。 大多数人死去之后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若是这世上真的存在死不瞑目的话,想必这里死去的起码占据百分之九十了。 敢战士乃是天下强军! 即便是秦军的精锐在敢战士面前依旧不够看。 况且留在昭城之中的洛人都是披甲的。 这些先登的秦军精锐虽然也披甲,但防御级别完全不一样。 秦军的刀剑甚至不能破防,而洛人的刀剑却能一剑劈开秦人的甲胄。 短短时间之内的厮杀,倒在城头之上的大多数都是秦人的尸体。 极少几具洛人的尸体,还是被围殴之后,摔倒在地上,然后才被杀死。 白刃战的场面总是这么惨烈。 “诸位兄弟,有谁见到兄长在哪里吗?” 说话之人眉心篆刻着圣痕。 他随手从秦人尸体之上将利剑拔出,向着四周的敢战士。 “家主向着宗庙之地去了。” “诸位兄弟,上到城墙的秦人越来越多,这里守不住了。 到宗庙之地去吧。 即便要死,还是要离祖宗近一点。” 这话一出,敢战士们群起响应,纷纷抽身向着宗庙之地而去。 这里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但是作为洛国千年的圣地,在所有洛人的眼中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洛泽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里。 他跪在地上,那些压抑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住。 痛声大哭起来。 “老祖。 洛国亡在了我的手中,千年的社稷就这样崩毁了!” 化国为家! 对洛氏来说这是必要的,但是对洛泽来说,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他宁愿自己永堕黄泉之下,也不愿意见到洛国的社稷亡在自己手中。 但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是洛武公的儿子。 当洛武公决定,要最后硬扛一把邦周天命。 让洛国辉煌落幕之时。 亡国的命运就在冥冥之中降落到了他的身上。 姬灵均感慨道:“真是可怜。 记得当年阿直那个愚笨的孩子,也是这样哭泣。 这些孩子背负着千年的荣耀,心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痴儿!” 一道温和充满暖意的声音从冥冥之中传来。 洛泽感觉自己心中的悲伤似乎被抚平了。 “老祖!” 洛泽惊喜的说道。 姬昭柔声道:“洛国怎么会灭亡呢? 洛国从来不是诸夏的某一片土地。 不是你脚下的这座昭城。 洛国是人。 千年以来的无数族人,那些认可公室王道的国人。 这些人的身体或许已经腐朽,但是他们的精神与魂灵永存。 只要这些还在,何处不能重建洛国呢?” 洛泽神情一怔,然后重重地叩首,“老祖,泽明白了!” 姬昭的声音陡然威严起来,“去吧。 族人在外面等你。 带上你的千军万马,战斗到生命的终结。 不要畏惧死亡,伱的祖先站在死亡的尽头。” 洛泽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他再次重重地叩首,然后起身走出庙外。 果然大量的洛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所有人身上都是杀气和煞气,在鲜血的映照之下,宛如修罗一般。 见到洛泽从宗庙中走出,洛承连忙上前急声道:“父亲。 秦人已经攻破了城门,各段城墙已经失守。 秦人进城,现在要如何做?” 还能如何做呢? 唯有拼死抵抗,现在所要选择的就是一个埋骨之地了。 洛泽闻言大声笑道:“带上千军万马,战斗到生命的终结。 承儿,未加冠的公室子弟都在守藏室中。 你带上一些敢战士到守藏室中,秦人一定会去那里。 等到他们来的时候,就将守藏室烧掉。 剩下的兄弟就留在宗庙之中吧。 在先祖神灵的面前,迎接我们的死亡。 没有了宗庙和守藏室。 昭城会彻底变成一座毫无价值的城池。” 洛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没有人防御的城门已经全部被破开了,秦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城来。 这座屹立在诸夏东方千年的城池,终于在今天失守了。 秦人迅速的控制了从城门开始数百步的距离,这些属于双方的交战区。 在秦人的猛烈打击之下,这里自然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秦军的大将见到终于攻破了昭城,兴冲冲的驱驰着战车冲了进来。 “大索全城,洛国军队还没有彻底剿灭,敢有私藏洛军者,全部杀死!” 这是第一道命令。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城中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斥候狂飙而来,急声道:“将军,城中没人! 大部分的民居都是空置的,整座昭城似乎都没有女人和小孩。 只有一些垂垂老矣的洛人,一看就在五十岁以上了。” 昭城之中是有很多年纪比较大的人没有走的。 主要是他们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不愿意千里迢迢的离开祖地。 只愿意和昭城共存亡,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 洛国公室尊重他们的想法,于是就有一大批老人留在了昭城之中。 斥候带来的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昭城之中没人! 打了三年,你告诉我这里是一座空城? “空城? 难道你要吾告诉王上,这里是一座空城吗?” 秦将眼中满是恐惧。 这么和王上说,王上一定会抽剑杀死我吧! 不对啊。 我只是先锋,又不是统帅。 这是王翦的问题。 哎? 王翦重病卧床不起? 最后重任落到了家主的头上! 秦将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沉声道:“去禀告家主!” 王翦正躺在床上,做戏要做全,他是真的生了病,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而已。 王贲将城中的消息告知他之后,王翦同样一惊,失声问道:“年轻的女人和小孩都不在?” 王贲用力的点点头,神情之后满是后怕。 “这些洛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幸好您和洛国的仇还不算是大。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洛人应当是不会来寻仇的。 若是毁灭了洛国的宗庙社稷那可就说不准了。” 王翦深以为然地说道:“洛国和其他列国是不同的。 洛国恪守着邦周的秩序才走到了今天。 但是千年贤明的积累,底蕴之深厚,远远超过列国。 为父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要把公室子弟都留在昭城之中呢?” 但凡攻破城池,首先控制的一定是王宫和贵族区域。 要将整个王宫之中的公室和贵族全部俘虏。 然后是宗庙,将那些祭祀的礼器全部带走,这是预示着先祖不再保佑社稷。 然后就是到守藏室中,将那些书籍带走,和洛国交换金银珠宝。 洛国不要的则直接烧掉。 尤其是史书,没有了历史人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毁掉史书才能真正的灭国。 王宫、宗庙、守藏室,这就是灭国三大流程。 秦人发觉昭城之中没人之后,立刻一路人向着守藏室而去,洛国守藏室的位置距离王宫并不远。 秦军的士卒立刻就发现了人数不少的洛国敢战士,保护着一行人往守藏室而去。 其中还有一些整座城都没有见到的孩子! “圣痕!” 一人激动的叫嚷起来。 “是洛国公室。” 又是一人高高的叫嚷起来,声音之中满是亢奋。 杀死一个洛国士卒,就能得到三倍功勋赏赐。 杀死一个洛国公室呢? 这些秦人完全没在怕的,当即就持着刀兵冲上前去。 这就是为什么王翦要带着老秦人来进攻昭城。 因为这群老秦人对杀洛国公室没有顾忌。 六国之人则因为素王的信仰,除了利欲熏心之徒,绝大多数的士卒见到圣痕根本不敢动手。 敢战士保护着洛国公室走进守藏室中,一群人挡着前来追击的秦人。 然后。 在所有人的面前,守藏室燃起了熊熊大火。 自焚! 这是亡国之人惯用的手段。 这些秦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最有名的商纣王还是听说过的。 所有人顿时就急了,守藏室里面全是书,书烧不烧他们不在意,但是那么多书,火肯定是止不住。 洛国公室若是烧成灰烬,他们的功勋爵位不就直接没了? ———— 秦师伐洛三年,城破,秦师入城。 暴虐不除,大索不得。 竟欲以刀兵加公室麟子,真豺狼之性也!——《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章:天日垂虹 洛国守藏室。 整个诸夏除了洛氏的家主,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藏书。 但这里毋庸置疑的成为了整个诸夏列国,所有百家学子的圣地。 所有人都垂涎着这里的书籍。 还有那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无比的传说。 洛国守藏室上通昊天素王,进入其中能得到天人教导! 所以千年以来洛国国君才能代代贤明。 更让这个传说显得有模有样的,还要数当世四大显学——儒道墨法。 除了洛圣这位比较特殊的存在之外。 儒家的圣人孔孟,乃至于荀子。 道家的老庄。 墨家的墨翟更不用说,墨氏还在洛国之中流传呢。 这些闻名天下的圣贤都曾在其中悟道成圣。 这就是光环效应。 试问百家之人,难道有人不想成圣吗? 来到这里的人太少,所以外人对这里的印象是——里面大概有一万卷藏书吧? 这颇有一种天子金锄头的幽默。 洛氏手中的藏书何止万卷呢? 单论百家学说自然不算多,但是数量繁多的注释才是大头,还有千年以来诸夏列国的无数史书,还有无数的治政书。 一开始还仅仅是洛国内部的,到了后来还有各国执政变法的得失,都记录在上面。 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不足以形容守藏室万一。 但是现在的守藏室却是空空落落,如果不算那些快要堆积到屋顶的木材的话。 二十个未加冠的公室子弟都在这里,他们团团围坐着。 周围炽热的火焰逐渐蔓延过来。 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纷纷往自己的兄弟和叔父身边躲去。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脆生生道:“大兄,火好大啊,父亲他们还会来吗?” 洛陵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强行压抑着悲怆的声音道:“不会来了。 长辈们都面见素王去了。 小鱼儿,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家主戒指就在洛陵手中,他大概是洛氏继承家主之位最早的人了。 火焰的蔓延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尤其是洛氏还特意在守藏室之中放置了这么多容易燃烧的物质,空气都烧的似乎要扭曲起来。 但是处于火场中心的众人却没有丝毫的不适。 【地阶·神·桃花源道具发动,请您确定!】 系统的声音非常及时的响起,姬昭立刻确定。 然后他就见到他所站立的千万里桃林之中突然卷起了狂风。 无数的花瓣从桃树上脱落,然后向着世界之外飘去。 姬灵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神异的场景,有些惊讶的问道:“老祖,这是?” 姬昭淡淡笑道:“它们去接孩子们了。” 【地阶·神·桃花源对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请您注意!】 姬昭没在意,这是系统一直以来都有的提示。 由于每一件道具里面都有紫气,对世界线的偏转造成影响是正常的。 黄阶会造成一般影响,玄阶较大,地阶重大,天阶极大。 每一次的影响基本上都会潜移默化天命的转移。 随着桃花源的发动,守藏室之中突兀的出现了无数的桃花,宛如风起一般,将所有人都包裹起来。 沁人心脾的清香传到所有人鼻中,然后纷纷陷入沉睡之中。 “不要太过疲累,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好好睡一觉吧。”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随着桃花消失在守藏室之中。 汹涌的火焰瞬间涌过,宛如毁灭世界一般,将守藏室之中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姬昭点开系统面板,观察着桃花源这件道具的气运消耗速度。 这件道具虽然无法关闭,但是平时沉眠状态之时所消耗的气运并不多。 只有人进入到里面才会消耗非常多。 想要依靠桃花源苟上两千年通关那简直就是做梦。 但这件道具本来就不是让洛氏族人一直待在里面。 无法应对的仇人追杀之时,嫡系族人躲到里面,瞬间逃到千里之外。 然后就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等到再有人追杀的时候,可以再进去。 追杀之人搜寻完找不到,自然会离开,然后就可以出来。 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 用这件神器逃脱秦国的追捕甚至都有些大材小用。 真正发挥它能力的是后面的王朝,动不动就封城杀全族。 有了这件神器,至少不会担心碰到神经病皇帝直接被灭族。 这件神器还有许多妙用。 姬昭一眼就看出这件道具能够在某种意义上代替千里符的作用。 不过没有千里符那么方便。 …… 地阶道具的使用当然不是悄无声息的。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直直的照在守藏室之上,将周围所有的秦人士兵都震得跪伏在地上。 整座城都见到了这道光柱。 这是活生生的神迹,大量的秦军向着这里涌来。 尤其是身负着重要任务的秦国将领们,更是纷纷奔向这里。 秦人攻破昭城,按照秦王政的要求,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是拿到禹王九鼎。 这是秦王政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禹王九鼎是真正能够证明秦国受命于天的神器。 昔年秦武王能够挪动雍州王鼎,现在秦国已经要并吞九州,混一天下了。 秦王政有信心将九鼎迁徙到咸阳之中。 第二则是洛国公室的存亡。 虽然秦王政嘴上说不在意“亡周者秦,族秦者洛”这句谶言。 但谁要是真的信了。 那还是不要在官场上混了,直接乞骸骨退休吧。 否则这种智商活不久。 秦王政最希望的还是有洛国公室子弟能直接投降。 可惜洛国不愿意,那就只能下狠手了。 王翦不愿意这么做,但是秦国宗室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秦王政特意给他们讲了武王伐纣的故事。 当年在克殷之时,立下大功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兄弟,最终都得到了最好的封土。 这被秦国宗室认为是秦王政的许诺,一统天下之后就分封宗亲。 这非常合理,自家人的天下,当然要自家人帮着管理。 根本没人想过,秦王政会在这方面食言。 秦王政的忽悠很是有效。 战争之中,嬴姓宗亲满是干劲,蜂拥向前。 想要用洛氏的血来让冠冕更加闪耀。 守藏室出现洛国公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主持进攻的秦将耳中。 再结合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秦将本来有些恐慌的心,再次振奋起来。 一万个洛人的价值也不如一个洛氏嫡系大。 更不要说光柱或许就是不逊色于禹王九鼎的神物呢。 恰好在秦国城破之时出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秦国的天命所归吗? 很快从城中各个方向而来的秦国军队就冲到了守藏室之外。 不论是跪在地上的人,还是刚刚赶到的人。 所有人都在望着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柱充满了神圣的意味,尤其是光柱的底部是熊熊撩起的火焰。 这真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场景,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但是秦将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震惊,沉声问道:“洛国公室人呢?” 跪在地上的秦人连忙指着已经快要烧成一片废墟的守藏室说道:“将军。 洛国公室一行人都进了守藏室里面,然后就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之后就是这一道突兀从太阳上垂落下的光柱。 这么大的火,整座建筑都快要烧成白地了。 洛国公室肯定都死在了里面。” 秦将望着那片完全垮塌的建筑,心中同样认定洛国公室都死在了里面。 但是没能直接见到尸体,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于是持剑厉声再次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之前进去了多少洛氏嫡系?” 秦人连忙道:“一共二十人,看着年纪都不大,各个都俊美异常。 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只有几岁。 眉心圣痕很是明显,定然是未加冠的洛氏嫡系!” “确定没有错吧?” 秦人重重地点头确定的说道:“将军您放心。 洛氏圣痕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伪装不了。 绝对不可能错,就是二十个!” 秦将闻言彻底相信了。 辨别洛国公室很是简单,第一就是好看,第二就是洛氏的圣痕。 那道圣痕听说和见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是随意什么人,简简单单在眉心点个红点就能伪装的。 是不是真的,一眼看过去,冥冥之中就能感觉到。 确定守藏室这边的洛国公室都已经死去,秦将叹息道:“守藏室的公室自焚。 洛国宗庙的公室负隅顽抗。 看来洛国公室是要玉石俱焚,学习周王室那样死社稷了。 唉,何必非要寻死呢? 投降大秦。 说不准洛氏的嫡女还能成为王后,洛氏成为像姜齐那样的外戚之国。 难道还担心得不到富贵荣华吗?”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立刻下令秦人将光柱周围全部清空。 然后让秦人从城中打水,要快速的将守藏室的温度降下去。 “挖地三尺,看看守藏室下面有没有地道,洛国公室到底是不是死了。 还有宝物,吾要献给王上!” 秦将神情满是振奋。 ———— 时洛国社稷倾覆,公室有累卵之危。 承素王之德,有天日垂虹于昭城,灾厄遂解。 此乃人力可及乎? 非也! 此天不属秦矣。 亡周者秦,族秦者洛,代天执刀也!——《史记·洛世家》 明天能休息一天,我还一还欠更,下次再想休息估计要过年之前了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落幕 洛国宗庙的大门紧紧闭着。 这里是洛国最为恢宏的宫殿群,就连王宫的规模都远远不如这里。 打到现在,数万人变成了数千人,敢战士只剩下了一千人而已。 即便一切都要走到尽头,洛泽跪坐的身体依旧挺直。 所有洛人都挺直腰板,跪坐垂首,场面异常的肃穆。 这里是专为祭祀而设计的场所,在这里说话能够通过精巧的设计传遍全场。 洛泽叹道:“从王室覆灭开始,邦周的天命就失去了。 尽人事,听天命。 于是到了这一步,我们还在挥刀,想必先祖会以我们为荣吧。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战斗,向天下宣告洛国最后的声音。 然后,洛国就要不复存在了。” 这些带着丝丝悲戚的话语刚刚落下。 就在洛泽的面前。 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的硬汉们,竟然低声地泣泪起来。 “咚咚咚!” 战鼓之声响起。 “噔噔蹬!” 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悲戚的气氛。 “轰!” 秦人开始了进攻宗庙的脚步。 无数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从宗庙之前,一营一营接连成片。 无数的大盾立在前面,长枪从大盾之间的缝隙上透出。 对秦人来说,这同样是最后的战争,所有精锐都被调集了过来。 甲胄兵戈森寒无比,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心头忍不住颤抖。 秦国军威之盛,的确是冠绝诸国,这是秦国所以能并吞天下的缘由之一。 但是洛人毫不畏惧,同样持盾握刀上前,虽然数量远远不能和秦人相比。 但是营养更好,明显更强强壮的洛人,压迫力竟然比秦人还要大。 双方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互相对峙着,只等命令下达。 负责代替王翦主持进攻的是公子英,先前那个秦将的家主。 他差使人走到最前方大声道:“洛国国君。 禹王九鼎乃是上天赐予共主镇压九州的神器。 现在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即将成为诸夏新的共主。 难道不应该得到九鼎吗? 洛国公室享国有一千年了,又何必非要走上绝路呢? 若是能够主动将禹王九鼎献上,难道还担心公室有倾覆之危吗? 我实在是为您的不智而感到遗憾呀。” 禹王九鼎的确是能证明天命的神器。 但只是证明。 有了能让人安心,没有也不影响王朝承载天命。 随着邦周天命的逝去,秦国天命越来越强。 洛氏之人也不能随意移动九鼎了。 但现在禹王九鼎是在戒指之中。 本质上它一直被放置在原地。 只不过世人找不到而已。 至于把禹王九鼎交给秦国,那是做梦。 天命你得到了,但是想要名声,那不可能。 洛泽朗声笑道:“禹王九鼎是王者之器。 是否能得到它,是天命的选择,难道是由洛氏来决定的吗? 昔年九鼎随着先祖素王落于洛邑,这难道不能证明神器有灵吗? 秦国若是得到天命,自然就能得到禹王九鼎。 难道还需要洛氏来献上吗?” 听到洛泽所说,公子英不再多言。 他认为禹王九鼎就在洛国宗庙之中,既然洛人不愿意交出来,那么直接抢过来就可以了。 于是直接挥剑向着秦人大声说道:“洛氏不愿意献出九鼎,这难道不是违抗天意吗? 自古以来,顺应天的就昌盛,违逆天的就衰落。 这就是洛氏代代贤能却要亡国的原因。 现在洛国不通晓天的变化。而试图阻止,那么踏平洛国,想必是上天所愿意看到的了。 将禹王九鼎带回咸阳,吾要献给王上。” 说着公子英甚至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起来,那可是禹王九鼎! 若是能将九鼎带回去,凭借这个大功,日后说不得还能封王。 双方纷纷欺身上前,还未曾到短刃相接的地步,箭矢纷飞,但是倒下的士卒很少。 身着甲胄加上大盾,只要防御得当,一般的箭矢基本上破不了防。 昭城之中处处都是血。 洛泽同样持剑上前,很快当先的敢战士身上就出现了道道血迹。 秦人踏着同袍的尸体向前涌来,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就变成了,完全分辨不出的肉泥。 肉泥混合着鲜血向着四处流去,往常庄严神圣的宗庙之地,现在却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刺啦!” 先是甲胄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血肉被刺穿的声音,鲜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兄长,看来我要先你一步走了。” 俊美的面容,几乎在短短几个瞬间之内就变得苍白无比起来。 洛泽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为兄随后就来,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阿弟,安心去吧。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与我们同在!” 他轻轻放下阿弟的尸身,转而再次投入了战斗之中。 所有洛人都在且战且退,不断向着宗庙之地最里面而走。 秦人没有注意,兴冲冲的向里面冲,他们占尽了上风,现在就是收割洛人性命的时候了。 洛泽回想着洛氏这一路走来,可以算得上传奇了。 往前未曾有,往后恐怕不会有。 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洒在这一天路上,到处都是伏尸。 “愿素王与我同在!” 不论是公室子弟,还是普通国人,死前总是轻声的呢喃着。 洛国公室同样在不断的逝去,但是还活着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愈发的轻盈。 那道束缚了洛氏数百年的天命枷锁终于要彻底消散了。 从数百年前公室的血就开始浇灌这道枷锁,直到今日! 洛国公室只知道一直有一道枷锁存在,但是并不清楚这道枷锁的负面效果。 姬昭和姬灵均并立,望着那团黑云极速减小消散着。 那团黑云曾经差一点就要把洛国公室给压成了废物。 洛泽望着汹涌冲进宗庙之地的秦人,眼中有血泪流下。 天命坠落,一切辉煌,都在今日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 熊熊的大火猛然燃烧起来,这时所有人才嗅到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下,似乎隐隐有一丝呛鼻的味道。 人群拥挤着躲避火焰,这是一副何等惨烈的场景。 洛泽肆意的笑着,他本身并不是为了再多杀伤那些秦人。 他仅仅是为了将宗庙中所有洛人的尸身都烧掉。 一切都化为灰烬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否则还要劳烦老祖出手来处理尸身。 火焰在油脂和干材的助燃之下实在是太快了,秦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几乎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很多人身上着火。 一旦陷入恐惧之中,整个秦军阵型瞬间崩溃,发生了疯狂的拥挤。 现场的形势,只要是倒在地上的立刻就先是毁容,然后就是死亡。 公子英眼见这副场景,竟然果断将后方的甬道一堵,连续数层大盾兵,将所有秦人都堵在里面。 他自己则向后撤退,嘴中不住的咒骂着,“洛氏真是一群疯子,好好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要是禹王九鼎出现损伤,那可就完了!” 熊熊大火之中,洛泽自然是无法幸存的。 手中的刀剑都开始发热,面对着混乱的秦人,他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 还活着的敢战士在热浪狂焰之中勉强跟随着。 飙出的鲜血刚刚落到地上,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身负甲胄的士卒倒在地上,反而是取下甲胄的敢战士还能多坚持一下。 实际上根本不用他们动手,没人能在这种火场之中活下来。 洛泽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浑身火辣辣的疼,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嘶哑,根本说不了话。 他踉跄几步,走到最后几个敢战士身边,几人围坐在一起。 强自笑了笑,洛泽指了指天上。 嗫喏着,没有声音。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这大概是他们此生声音最低的一次颂唱,甚至就连自己都不太能听清楚。 但是姬昭听到了。 大音希声! 这是从心灵之中而发出的,无数的云海翻腾,彰显着姬昭心情的激荡。 一个个死去。 “咔嚓!” 天命枷锁彻底散去。 洛氏子弟的属性再也不会被禁锢,使用道具的反噬不会那么强,不用再因为邦周注定的命运而困守孤城。 广阔天地,尽可驰骋! “凤凰坠于梧桐之地。 但终有一日,凤凰会在诸夏的土地之上,再次啼鸣!” ———— 一千年来家国,八百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破阵子·昭城怀古(李煜)》 ———— 九月,洛亡。 皆死难。 山川泣血,时人垂泪,有若天地崩摧矣!——《史记·洛世家》 ———— 笔者实在不愿意写下最后一篇,周王朝和洛国的兴盛有多么振奋,它的落幕就有多么令人心痛。 但时代选择了大秦帝国,洛国的结局就是注定的,即便笔者用再多的温情来描述它,历史不会改变,它篆刻在时间的长河中。 洛国灭亡了。 那个传说中的理想国,在漫天的大火之中,带着所有的荣耀,随着那个分裂、纷乱、民不聊生却又活力异常的时代覆亡。 从古至今,两千年来无数人分析过洛国为什么灭亡,最终只能徒然无功,笔者能写出一万条理由,却无法说服自己。 史家之言不作,只谈一句市井之言——这都是命运的选择。——《周王朝兴衰史·结语》 开始准备六千字大章了,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二章:诸国覆亡(元旦加更) 整座昭城都被翻了起来,就连王翦都强迫着自己渐渐痊愈。 实在是出大事了! 禹王九鼎呢? 那么大的九个鼎,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自然有人怀疑是洛氏藏了起来。 但是秦武王的事迹秦国是很清楚的。 邦周亡了,没了天命,根本就挪不动。 禹王九鼎消失这件事,自然没人敢瞒着。 秦国大军继续围着昭城翻找,同时迅速派人将消息传到咸阳,告知秦王政这件事。 这种象征着传承的大事,只有秦王政才能够下最终的决断。 咸阳,秦王宫!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除了护卫之外,只有零零散散的数人。 信使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秦王政的反应,心中则暗自叫苦。 为什么这个倒霉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从得知禹王九鼎消失不见的那一刻,秦王政眼中的怒意就再也没有下来。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明明将天命赐予了大秦。 却不将禹王九鼎交给自己! 秦王政很是愤怒,但他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刚刚亲政的少年。 他是真正的王,而王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无论什么原因,禹王九鼎现在找不到了,那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眼见就要并吞六王,完成历代先王未竟的大事业。 秦王政极度的自负,他有着并吞六合八荒的气势。 既然上天不愿意将九鼎交给寡人,那寡人就不要了。 禹王是天下的王,寡人同样是天下的王。 寡人所统治的臣民和疆域更是远远的超过了上古的圣王。 禹王铸就的九鼎能够代表天命,难道寡人就做不到吗? 寡人现在就铸就神器,告知天下所有人,难道有人胆敢说一个不字吗? 一件不行就两件。 寡人不仅仅要铸造神器,还要在整个诸夏的土地修建奇观。 让全天下的臣民日日夜夜颂唱寡人的圣名! 天不予寡人,寡人自取之! 至于禹王九鼎,至于禹王九鼎的下落,敢有记片言只语者,杀! 大秦万世之后,谁还能记得这件传国不过百世的神器呢? 想到这里,秦王政立刻写下一封信让信使给王翦带回去。 “禹王九鼎是关系天命的神器,既然已经得到,就要早日运回咸阳。 途经山川河流,卿务必小心谨慎,不要遗失!” 王翦展开一看,立刻心领神会,开始整军准备回咸阳。 禹王九鼎就在万众瞩目之中被抬上了车辇。 王翦率领着大军翻越山川大河。 结果在洛水之上,突然掀起了大浪,直接将运送禹王九鼎的大船打翻。 禹王九鼎竟然直接沉没在洛水之中! 王翦大发雷霆,从数十万大军之中征发擅长水性的士卒,就要下水查看。 谁知道刚刚下水就被河兽袭击,上百人都死在了洛水之中。 王翦只能悲愤的说道:“丢失禹王九鼎,这难道是可以饶恕的罪过吗? 我难道还有面目去见王上吗? 大军停止前进,势必要找到禹王九鼎。” 直到咸阳传来了秦王政的命令。 “昔年前周静王曾经说过,天命在德不在鼎。 寡人有王天下的德行。 难道还需要在意九个用金属铸就的鼎器吗? 寡人富有四海,可以从东海之中取出珊瑚,可以从西山之中取出精金。 不要说九鼎,便是九百九十九鼎,又有何难呢? 卿是大秦的邦国重臣。 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寡人难道会因为你丢失九鼎就怪罪吗? 还请立刻带着大军返回咸阳吧。” 接到秦王政的命令,王翦真是感动万分。 “王上真是有上古圣王之相啊! 这样宽宏大度的君王,难道还能从当世找到第二个吗? 恐怕翻遍史册也不多见吧? 王翦若是不能肝脑涂地效忠王上,难道还能有面目活在这个世间吗?” 在所有人的面前狠狠地表了一通忠心,拍了一通“王上真是圣君”的马屁之后。 王翦立刻带着大军返回了咸阳。 …… 洛国灭亡的消息第一个传到的就是齐国。 一向耽于酒色的齐王,听到消息之后,神情罕见的有些复杂。 宫娥连续几次给他喂酒,竟然都没有喝。 他来到了齐国的宗庙之中。 这里有齐国一千年来的数十代国君。 其中起码一半都有洛氏的血脉。 一阵阴风吹过,齐王突然感觉有些冷。 之前韩魏楚三国还没有失败的时候,齐国之中的贵族尚且还愿意出兵抵抗白起。 所以他说话还有些作用。 但等到秦国彻底击溃楚国,吞并赵魏韩三国之后,所有的齐国贵族都在等着直接投降。 没有人在乎齐国的社稷。 齐王有些惨然的笑道:“洛国亡了,马上就轮到寡人了。 齐王? 寡人只是个临淄君罢了。” …… 燕国和赵国流亡贵族组建的代国更是战战兢兢。 在昭城被围的时候,燕太子和代王试图出兵救援,但是却直接被王贲击败。 于是立刻缩回了北地,眼睁睁地看着洛国覆灭。 燕太子丹再也坐不住了,要立刻对秦王政展开刺杀行动。 在亡洛之后,秦国以赵国已亡,代王不前往咸阳侍奉秦王,反而擅自立国反抗大秦为由,挥兵伐代。 势必要杀死代王。 燕代两国的联军被王翦轻易击溃,只能据城而守,拖延秦国的脚步。 代王和燕太子丹两人坐于营帐之中,相顾垂泪。 代王喟然叹道:“太子。 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尚且还能坚持。 代地不过数百里,没有山川险阻,恐怕是片刻也支撑不住了。 翌日便是秦王政的阶下之囚。 以秦王政的暴虐,难道寡人还能有生机吗?” 燕太子丹闻言道:“大王,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这是燕赵不愿意屈服的缘由。 这些时日丹寻到一个壮士,愿意为丹前往咸阳刺杀秦王政。 但是现在唯一所顾虑的,就是无法接近秦王政。 若是您愿意帮忙,此事或许能成。” 代王惊喜道:“太子还请说,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难道寡人还有什么是不能给您的吗?” 燕太子丹紧紧地盯着代王道:“大王。 秦王政现在的心腹大患是楚国。 他之所以会讨伐北地,是因为您的存在。 若是将您的人头和一部分地图献上,想必秦王政定然大悦。 这样就能接近秦王政了。” !!! 代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望着燕太子丹,完全没有想到,燕太子丹所谓的主意就是拿自己的头颅去谄媚秦王政。 燕太子丹疾声道:“大王,难道丹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代王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燕太子丹说的没错,而且秦人就是来杀他的。 他的身体瞬间垮塌下来,握着酒的手微微颤抖着,甚至酒樽直接倒在了桌案之上,洒落在外面。 “照顾好寡人的妻儿,寡人的儿子依旧是代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燕太子丹掷地有声道:“昊天素王在上,您为大义而死,难道丹能辜负您吗? 丹存世一日,必护您子嗣周全,否则便永堕黄泉之下。” “那寡人就放心了。” 代王放下手中的酒,惨然道。 “噗嗤!” 似乎有鲜血溅在窗上,月光之下,燕太子丹脸上满是寒意。 易水之上。 燕太子丹为荆轲斟酒道:“君此去咸阳五千里,为燕刺国,何等的壮烈呢? 数遍史书没有比您更雄豪的壮士了!” 众人歌之,送行荆轲,国破家亡之际,总有一些慷慨悲壮之意。 …… 燕国杀代王,献两百里的土地向秦国求和。 然后就发生了那一起震惊天下的刺杀秦王政事件。 这件事直接改变了秦国的战略进攻方向。 本来要前往楚国伐楚的大军,在暴怒的秦王政命令之下,直接转向燕国。 燕国。 燕太子丹面如死灰,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失败,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燕太子丹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他沉着脸来到了代王的家眷之地。 “王后,秦王政发兵二十万进攻燕国,燕国是无法抵挡的。 父王恐怕已经派人来杀丹,要向秦国求和。 丹曾经答应大王要好好照料您和太子还有公主,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 这是丹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您。 希望您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为了代王的身后名,他本来是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 尤其是代王的妻子和女儿,乱世之中,细皮嫩肉的贵族女人,很少有好下场的。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因为这毕竟是代王最后的子嗣,万一能够在秦军的刀锋之下存活下来呢。 秦军发兵二十万,轻而易举的将赵国残余势力所建立的代国攻破,然后兵锋直指燕国。 燕太子丹对自己父王预料的一点没错,燕王直接杀死了燕太子丹,将首级献给秦国,并且愿意割让五百里的土地,求秦国退兵。 但是王翦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直接退兵。 “燕王的举动,难道是要告诉王上,刺杀王上的事情他不知情吗? 实在是可笑至极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上是受命于天之人,燕王有两千里的土地,却只献出五百里,这难道不是在羞辱王上吗? 君主受到了羞辱,臣下如果不能复仇,就应该直接自裁。 所以我决意要覆亡燕国,为王上再夺两千里的土地,将士们愿意追随吗?” 王翦这个人,从攻破赵魏韩三国开始,实际上就不想打仗了。 身为统帅他自然是想要在战场之上纵横,毕竟这是青史留名的大事。 除了洛武公这位君主之外,其余列国的战将之中,目前只有白起战绩压他一头。 他心里自然是不服的。 但他很清楚再打下去就要像白起那样功高盖主了。 白起要不是直接死在了沙场之上,王翦很确定昭襄王一定会赐死白起。 之前硬着头皮又打了攻洛之战。 没想到最后美滋滋的背了一个丢掉禹王九鼎的锅。 这下可以重新用燕国、齐国还有楚国来刷战绩了。 燕国想要投降? 王翦的功劳从哪里去拿? 秦人的战功从哪里来? 秦人闻战则喜,现在有仗不打,王翦大概是不想活了。 听闻秦军竟然没有接受自己的条件,燕王惊慌的向左右问道:“秦国为什么连割土都不愿意接受呢?” 若是王翦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时代变了。 之前夺五寸,退三寸的蚕食战略,是为了防止引起诸国恐慌,从而联合起来。 现在你们燕国、齐国和楚国加起来都不是秦国的对手。 自然不再需要用那种缓慢的办法,直接灭国即可。” 潇潇易水之边,那个名震天下的刺客就是在这里,将一个国家的命运背在肩上。 但是他失败了,那么这个国家就要迎接他既定的命运。 在震天的冲杀之中,燕军根本就没有太过坚强的抵抗,就直接被秦人击败。 燕王跪地请降,向王翦交出了燕国的印玺。 这个在燕昭王时代曾经兴盛一时,甚至差一点就能灭亡齐国,成为东方霸主的国家。 这个千年之前就受封的姬姓国,终于迎来了亡国的一刻。 燕国灭亡,代表着周王朝的所有宗支都消失在了诸夏的土地上。 亡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仅仅几个月就灭亡了两千里的山河。 当初为了攻燕所准备的粮草还没有用完,又从燕国之中得到了大量的补充,秦人的士气正浓。 现在百战百胜,秦人就喜欢打这种稳妥有斩获的仗。 之前跟着白起是最舒服的,现在王翦虽然没有那么喜欢打歼灭战,但毕竟能稳赢。 所以秦军很是信服他。 秦王政当即给王翦下令,要求他率领大军南下攻齐。 …… 齐国,临淄。 这里永远都是那么的繁华,无数的商人在齐国之中穿行。 齐王宫是诸国之中最为豪奢的,处处都是金玉镶嵌,无数珍宝繁华,盛世景象。 齐王还在美女怀中欢饮美酒,齐相毫不顾忌的直接走进,说道:“王上,秦国大军攻灭了燕国。” 齐王醉醺醺道:“知道了,很正常,天下只剩下齐燕楚三国,燕国自然是要亡的。” 齐相冷声道:“秦国大军向着齐国而来了,您难道还能坐得住吗? 祖宗的宗庙社稷,难道您就不在乎吗?” 齐王闻言只是笑笑,“相国请坐,这话您不应该和寡人说,应该和下面的大夫们去说。 这些大夫手中有军队和城池,至于寡人,只有手中的印玺和这一座临淄城而已。 难道您要寡人从临淄城中征召士兵反抗秦国吗? 恐怕国人会先杀掉寡人吧。” 齐相微微松了口气,他当然不是过来劝齐王和秦军作对的,只是单纯探探口风。 现在看来齐王还是之前的一滩烂泥,没有想要振作的想法。 那就好,看来荣华富贵能够保住了。 说话之间,又从殿外走进十几个人,都是当前齐国之中的实权人物。 “王上!” 众人的礼节还算是到位,不像是昔年那些凌驾主君之上的桀骜之辈。 “诸君来此,应该是和秦军压境有关吧?” 齐王懒洋洋说道。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正是。 秦国太强,齐国即便勉力支撑,恐怕还是会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就烟消云散。 不如直接投降秦国,不要再起刀兵。 王上,听闻赵魏韩等诸王,都被秦王政封君,拥有一座城池作为食邑。 看来他是一个仁德之主。 若是您愿意将齐国印玺奉上,自去王号,想必秦王政定然会优待您。” 这些人来找齐王,是因为齐王虽然权力不大,但是身份非常关键。 他们这些人权力再大,但是终究还是一些卿大夫,根本不够资格代表整个齐国投降。 若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投降,那还怎么和秦国谈条件? 望着满殿虫豸,齐王觉得有些悲哀。 洛国灭亡,愿意追随死难之人,数以百万计。 若不是洛国公室不愿意让洛人白白流血,秦国即便是能够攻下洛国,也会元气大伤。 到了自己这里,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满殿尽是谄媚阿谀之徒,所有人都想着赶紧投降,把齐国的社稷买个好价钱。 齐王摇了摇头,一口酒灌下去,直截了当的说道:“别想了,寡人不投降!” “既然您答应了,那就……” 正要自顾自的说下去,突然整个人顿住了。 什么情况? 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投降? 整座大殿几乎在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就连为齐王斟酒的宫娥都呆住了。 只剩下齐王端着酒樽大口大口吞咽的声音,他毫不在意酒液直接洒落在他的身上,嘴中不住的赞叹着,“好酒啊,好酒!” 齐相顿时上前急声道:“王上,您难道想要和秦人对抗吗? 秦人有多强,您是知道的。 这难道不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吗?” 齐王轻轻拨开齐相的手,面色很是沉静,齐相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 齐王淡淡道:“你们尽可能去投降,寡人是不会降的。 寡人是姜姓吕氏的子孙,看到这一身骨肉血脉了吗? 知道里面流着多少素王的血吗? 洛国公族都不如寡人。 昔年邦周建立的时候,寡人的先祖太公望是周武王最大的功臣,还是周武王的岳丈。 邦周的天下有姜姓的四分之一。 后来齐国和洛国一起扶保邦周,千年不易。 赵魏韩燕直接投降,实属正常,那都是什么臭鱼烂虾,也能和齐国相提并论? 洛国难道会没有缘由的厌恶秦国吗? 看吧,那些被封君的王,迟早要被背信弃义的秦王所抛弃,最终在孤苦之中度过余生。 周王室死社稷,洛国公室死社稷。 寡人是个不会治国理政,不会治军打仗的废物,但是死社稷的胆量还是有的。 到了黄泉之下,寡人也能面见先祖! 伱们这些虫豸懂什么?” 这一番话直接将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齐王竟然在生命的最后,直接将所有人都地图炮了一圈。 齐相有些气急败坏了,竟然直接抽出了利剑,厉声问道:“王上,您真的不投降吗?” 齐王毫不畏惧道:“来吧,杀死寡人。 史书之上为你填上一笔。 夏七月,侯管弑其君! 现在洛氏不在了,你尽可以用胁迫的手段来威胁史官改史书了。” 这话一出,齐相顿时畏畏缩缩起来,弑君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啊。 至于改史书? 史官都是硬骨头,不要说他这么一个快要亡国的相国,即便是秦王政想要改史书,那也得把全天下的太史令全都杀光才行。 面对一个不怕死的国君,众人又不想弑君,实在是有些无奈,只能暂时退出。 齐王发出畅快又肆意的笑声,然后大声地对殿中的宫娥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一幅靡靡景象,但是从琴师略显手抖的状态之中,齐王竟然听出了一丝的金石之音。 “你是懂寡人之心的啊,寡人应该赏赐你。” 齐王不愿意投降,劝了很多次之后,齐国贵族也绝望了。 只能以齐相为首向王翦投降。 “大秦上国,臣等愿意以版图典籍,归附大秦,还请您查验。” 在秦人兵临临淄城下之时,齐王在宫中燃起大火,饮着美酒唱着诗歌赴死。 王翦做梦都没想到齐国贵族的骨头软到这个地步,同样没想到那个一向昏庸懒散的齐王竟然会选择死社稷。 而且是在见到赵魏韩燕四王生活还不错的情况下选择死社稷。 秦国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齐国。 但是秦军很不开心,磨刀霍霍向齐国,结果没打仗。 没打仗就没有人头,没有人头就没有军功,那他们怎么拿爵位?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楚国,眼中满是红光。 王翦知道,楚国必须要恶战一场了,即便是楚国贵族愿意投降,也必须要打一场才行。 ———— 似乎从素王第一次与齐国公室联姻之时就注定了齐国公室的底色,他们受到洛国公室的影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齐愍王这个公认的庸君,竟然会在诸王黄昏之时,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列国的毁灭》 加更!!求月票!!理直气壮!!! 推书—— 书名:我靠熟练度一剑成神 简介:魂穿异世,重生为小小采矿杂役 当韩斗醒来。 才发现身边危机四伏,只剩半年寿命! 所幸身怀熟练度系统,只要完成规定次数的练习,即可获得高级武技和技能点数 拔刀千次 推演获得上品武技【拔刀术】,奖励1点灵悟! 读《基础炼药术》百遍 推演获得【太一炼药经】,奖励5点灵悟! …… 当他背着剑从矿场杀出一条血路。 韩斗才终于明白: 大丈夫修行于世间,当无拘无束、由己由心! 从今以后。 我韩斗,要一剑成神!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三章:和氏璧 任何人都想不到东征会这么顺利。 洛国仅仅一座昭城,数万战兵,坚持了三年。 燕国和齐国加起来数千里的国土,上百座城池,数百万的臣民,一年半都没有坚持住。 这些贵族的祖先哪一个不是筚路蓝缕,在千难万险之中,和数不清的蛮夷厮杀,才创下了现在的基业。 若不是还有齐王这样死社稷的君王,昔年那一批立下大功的诸夏贵族的脸面,真的就要被这些不肖子孙丢尽了。 燕齐两国的贵族随着秦军返回咸阳,王翦对他们还算是友善,但是秦军对这些贵族非常不满。 尤其是齐国的贵族,投降太快了,幸幸苦苦出来一趟,一点功劳都没有捞到。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对秦人来说,杀不到人,斩不到首的后果比断财路还要严重的多。 如果不是王翦反应快,这么多怨气冲破天际的秦人,或许都要直接对这些贵族动手了。 王翦倒是不在乎这些贵族的死活。 即便是燕王这样身份高贵的贵族,在他的面前依旧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王翦始终谨记着一点。 秦王政才有处置这些高级别战俘的权力。 不论秦王政之后如何做,或者杀死,或者流放,或者供养起来,都和王翦没有关系。 王翦所要做的,就是安安全全的将这些人,送到秦王政手中。 咸阳,秦王宫。 秦王政意气风发,没有禹王九鼎又如何呢? 燕齐二国,望风而降!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寡人的天命所钟吗? 思虑之间,宦者小步匆匆走进,伏身说道:“王上,上将军率领大军回返,先派其子携带了珍宝回来进献于您。” 哦? 秦王政立刻道:“让他进来。” 王贲怀中抱着一个包裹,满脸都是欣喜之色的走进大殿之中,“王上,臣拜见大王,愿您千秋万岁!” 秦王政让王贲坐下,然后问道:“卿,据说上将军有珍宝要献于寡人,不知是何物? 难道是你怀中的东西吗?” 王贲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朗声道:“王上,正是臣怀中之物,这是从前伪代王的家眷处搜寻来的。 这是上天赐予您的珍宝!” 秦王政眼中突兀的亮起了光,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赵国最有名的宝物——和氏璧! 昔年随着赵国的覆亡而消失,没有人知道到了哪里。 没想到竟然是代王逃走的时候悄悄带走,怪不得就连赵王都找不到。 这一下就连秦王政也坐不住了,沉声道:“快快打开,给寡人一观。” 王贲将包裹打开,一颗散发着湛湛神光的玉璧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即便是再次见到,王贲依旧目眩神迷,更不要说其他人,直接沉迷在玉璧的美丽之中。 该要如何形容它呢? 它似乎是白色的,上面生长着无数瑰丽的纹路,但是这些纹路像是恰合天地至理一般,让人一看就觉得威严沉静。 最神异的是,玉璧自始自终都在散发着湛湛光晕,有些像是夜明珠一般。 秦王政有万里的国土,他的宝库之中珍宝有无数。 其中珍惜的美玉就像是河中的沙子一样多,但是所有的加起来,都远远不能和眼前的和氏璧所媲美。 天壤之别,云泥之别,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秦王政高高的举起和氏璧,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越看越是喜欢。 这是真正的神物,秦王政所拥有的珍宝实在是太多了,他现在只喜欢和氏璧这种独一无二的,一看就不凡的天生奇物。 望着眼前这块完美无瑕的玉璧,秦王政突然说道:“禹王九鼎遗失,却得到了这样的神物,这是上天要补偿寡人的。 寡人要用这块玉璧,雕刻一枚能够代表大秦的印玺,底座之上刻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用此物来代替禹王九鼎,承载大秦天命,以传后世。 卿,你觉得如何?” 王贲跟在王翦身边数年,自然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当即叩首道:“禹王铸九鼎才能镇压九州,您以一玺即可。 您的德行超越了上古传说的三皇,您的功绩胜过五帝,夏商周三王更是远远不能和您相提并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对您最真诚的赞美,臣为大秦贺,臣为您万万年贺!” 这一番真诚至极的马屁,瞬间拍到了秦王政的爽点之上。 秦王政一向认为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之人,是生来就要主宰天下之人。 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 上将军是大秦的梁柱之才,你的才能不弱于伱的父亲。 上将军回到咸阳之后,寡人就为你在嬴姓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品行上等的贵女成婚。” 王贲都愣住了,意外之喜竟然来的这么突然,战场之上立功没得到的,随手拍了两句马屁就得到了。 他不禁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的话,“兵家子弟务必要记住的一件事,不要用战场之上的功绩去做官。 依靠军功上位,那就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除非是洛氏那种君主,否则最终面临的定然是死。 军功是用来青史留名的,想要上位,还是要做君主的近臣。 王的权力是无穷的,稍微泄露下来一点点就足以让任何臣子吃的盆满钵满。” 现在王贲是真的体会到了。 战场之上生死相搏。 输了要么战死,要么回国治罪。 胜了,还要被君王猜疑,赏无可赏,还要被赐死。 哪里有现在这样舒服,随便几句话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宗室贵女。 唯一可惜的是,秦王政的公主们年纪还是太小,最大的都还没有及笄。 要是能再等两年,就有一位公主能成年了。 哎? 王贲突然想到了,完全可以再等两年嘛。 当即跪伏道:“王上圣恩,臣无以为报。 但六国还未平定,王上大业还没有成就。 臣怎么能现在就卸甲呢? 这不是忠臣勇士所该做的。 还请王上在灭楚之后,再为臣赐婚!” 秦王政现在心情实在是好,当即同意,“从全天下搜寻擅长雕刻之人,寡人要制作出一枚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印玺。” 等到王贲离开,秦王政把玩着手中的和氏璧,望着挂在墙上的堪舆图,那里是整个诸夏的轮廓。 其中大部分都已经被秦国所占据,等到燕国和齐国的地图补上,就只剩下楚国的江东之地。 楚国翻不了天,这是一定的,一统天下已经是倒计时的事情。 现在的秦王政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在一统天下之后,没有禹王九鼎,如何向天下宣扬自己的天命。 用和氏璧这种神物雕琢成的玉玺,的确会是传说,但仅仅这个是不够的。 天下的庶民见不到,甚至就连公卿贵族都见不到,怎么能够震慑他们呢? 大! 大就是美! 秦王政有了一些思路。 寡人身为万乘之主,秦王宫却如此的狭小,怎么能配得上寡人的身份呢? 六国的佳丽尽皆汇聚到咸阳之中,宫中怕是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 天下的道路如此不平坦,寡人的命令怎么能传到各地呢? 王翦回到咸阳之后就从王贲口中得知了秦王政要为王氏赐下婚姻的事情。 王翦没说什么,换了朝服进了秦王宫,“王上!” 秦王政笑道:“亡燕降齐,天下六王,已经有五王被卿所擒。 这样的功绩,恐怕自古罕见吧?” 王翦直接以手覆面,“王上莫要打趣臣了。 燕国畏惧您的声名,直接斩杀了大将,自然是土狗瓦鸡。 齐国不战而降,更是因为您的德行天下皆知。 臣借用了您的威名和德行,却增添了自己的功绩。 这难道不是最让人羞愧的吗? 臣还听到犬子说,您为他赐下婚姻。 恩深似海,臣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您了。” 秦王政笑意盈盈,齐国不战而降,这当然是因为大秦天下无敌,和王翦这个将军关系不大。 试问哪一个君王能不喜欢这种安坐五千里之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快感呢? 秦王政哈哈大笑道:“爱卿若要报答寡人,那便率兵攻楚吧。 楚国和燕齐两国不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投降。 而且诸国之中,以楚国最强,想要覆亡楚国,还是要花点心思的。” 王翦点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楚国若不是政治昏暗,不能集合力量,不会像现在这般弱。 伐楚所需要的兵力,不能比攻伐洛国少。” 秦国大军返回秦国各地开始修整,同时种地。 又二年,王翦亲率六十万大军伐楚。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四章:四海一 楚国,新郢。 昔年白起水淹鄢地,楚人士卒、庶民、奴隶伏尸百万,一战汉阳而没,公室仓皇东奔,逃到江东江淮,建立了新郢。 秦王挥剑,六国尽灭,洛侯血尽,齐王死难,四王成擒,虎视天下。 现在轮到楚国了。 楚王城问道满殿的大臣,颤声道:“诸位贵卿,谁有信心能阻挡秦人的兵锋呢?” 楚王宫中,这些世卿世禄的大臣,纷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说话。 要是争权夺利,玩弄阴谋,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但是真让他们治理国政,领兵打仗,那还是算了。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学齐国那群不要脸的贵族直接投降吧? 现在新郢城中的这一群楚国大臣,不论是哪一派系,都和秦国有深仇大恨。 谁家没有长辈死在昔年的那一场大难之中,谁敢提起投降两个字? 楚王城见到没人说话,只能将目光投向殿中一直闭目沉默的一人。 楚国上将军,项燕! 出身楚国项氏,累世上卿的楚国贵族。 而且是现在楚国大贵族之中唯一有战争经验的贵族,剩下的连战场都没有上过。 楚王城有些犹豫的问道:“项卿,您可愿率兵迎战秦军吗?” 项燕一直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锐利的锋芒一闪而过。 他还没有说话,大殿之中就突兀的响起了几道声音。 “不可!” “王上,万万不可!” 从令尹开始,几个大贵族都在反对项燕出战。 项燕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他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结局。 这群楚国大贵族怎么可能敢让自己统率楚国大军呢? 上一次项氏统率楚国大军还是洛武公时期。 结果直接杀回王都,控制了楚王和一众大贵族,成功夺权。 有了前车之鉴,这群贵族再蠢也知道不能让项氏统兵。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秦军带来的威胁再大,现在还远在天边,项氏的威胁却就在眼前。 楚国的失败固然惨痛,但是项氏的成功更让人无法接受。 孰轻孰重,楚国的大贵族很是清楚。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之下,一向有些懦弱的楚王今日却稍微有了一些胆量。 他强自大声问道:“诸位贵卿。 楚国一千年的社稷,难道就要亡在秦国的铁蹄之下了吗? 诸位贵卿在楚国之中有大片的封土,有无数的奴仆,有世袭的上卿之位。 封土之上的房屋绵延数里,比寡人的王宫还要辉煌。 这都是因为楚国的存在,才有了诸位的富贵。 现在诸位贵卿不愿意抵抗秦国。 等到秦人攻破楚国,我们都是秦人的俘虏。 到那时能够留下性命就已经是非常幸运。 寡人是楚王,或许凭借祖先的余晖,向赵魏韩燕四王一样,得到一座城池作为食邑。 诸位贵卿难道还妄想保留富贵吗?” 楚王说的情真意切,而且是非常正确的言论。 但若是六国贵族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那就不会这么快沦落为秦国的阶下囚了。 六国从君王到贵族,就是因为贪婪而又短视。 作出了一个又一个愚蠢至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决策。 最终将整个国家送上绝路。 这些贵族思来想去,抵抗秦军的进攻是肯定的,但是不能把军队交给项燕指挥。 楚国令尹行礼道:“王上,并非臣等不愿意抵抗秦军,实在是项氏曾经胁迫君上,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罪名啊。 现在还能留在楚国之中担任上卿之位,这已经是王上的恩典。 怎么能够再让他统率大军呢? 臣愿意统率楚国大军出征,定要让秦军有来无回!” 楚王城的表情很是奇怪,他很想问问令尹是认真的吗? 一辈子连军队都没有去过的人,竟然要面对王翦这个天下名将,这难道不是在故意送人头吗? 关键是别人都是送其他人的头,这巴巴的上赶着送自己的人头,还是第一次见。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王城只能寄希望于令尹的门客之中有精通军略之人,能够协助他击败秦军。 项燕一直冷眼旁观,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才施施然起身道:“王上,项氏不会参与出兵。”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对着项燕怒目而视,好你个项氏。 做了这么多年忠臣,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伱竟然叛变了! 真是没想到你项氏也有这一天啊! 楚王城语气有些沉重地问道:“项卿,您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是楚国的生死存亡之时,您不出兵,难道是要辱没先祖的威名吗?” 项燕笑着朗声道:“王上,您看看这满殿群臣,一个个尸位素餐。 若是您要依靠这些人维持楚国的社稷,那还不如幻想先君熊顿复生,带领楚国大破暴秦。 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怎么能打胜仗呢? 就凭他们,恐怕刚刚到了战场之上,就直接被打败投降了。 臣将项氏子弟交给他们的手中,这难道不是最愚蠢的事情吗? 臣愿意独自率领项氏子弟和族中私兵抵抗秦国。 纵然不敌,有死而已!” 眼见楚国就要完蛋了,项燕这一番话说的真是肆意激昂,将项氏一直以来的抑郁之气,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 “项燕,你狂悖!” “项燕,你竟敢讽刺君上!” “项燕,你竟然如此羞辱老夫,老夫要与你决死!” 就凭殿中这帮弱鸡,竟然敢有人来撩他的虎须? 项燕虎目一瞪,说要决死的贵族瞬间怂了,讪讪不敢言。 “哼! 就这份胆量,吾等着收到你们战败的消息。” 说完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施施然走出了王宫,这副倨傲无比的模样,看的那些贵族恨不得直接将项燕斩杀在大殿之上。 项燕自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新郢回到项氏在江东的封地之后,除了家中子弟和族中几千的私兵,还抽调了数万的农兵。 “如果这一战胜了,楚国还能苟延残喘数年,若是败了,那就直接社稷崩塌,没什么好说的。” 项燕虽然不是族长,但却是项氏官职最高之人,在项氏子弟中威望卓著,项氏子弟纷纷道:“有死而已,愿随亲长死战!” 望着踊跃参战的项氏子弟,项燕很是欣慰,让众人回到家中料理后事。 他的孙子项籍跑来问道:“祖父,您要去和秦人作战吗?孙儿虽然年小,但是有勇力,可以随您作战。” 项籍虽然才刚刚十岁,但是他生来就异于常人,有天生神力,很得项燕喜欢。 项燕笑道:“籍儿还小,不要着急。 你是上天降下的兵主,有无穷的未来。 若是祖父战死沙场,不能回来。 等你长大,一定要推翻暴秦,光复楚国,为我们复仇!” 项籍眼中含泪道:“祖父,孙儿一定会为您复仇的,孙儿会杀光所有的秦国宗室,让他们为您陪葬。”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只觉得这是小儿的一句戏言。 秦国是何等的强大呢? 秦王政马上就要成为天子,统治千万的臣民,万里的土地。 项籍,等到楚国灭亡,他就是秦国要追杀的亡国贵族,到时候连普通的庶民都不如。 怎么可能推翻秦国的统治呢? 项燕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安顿好家眷的数百项氏子弟前往迎击秦军。 刚刚走出江东,就听到了楚国的二十万大军竟然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王翦后退三十里,坚守不出,楚军乘胜尽起大军追击,要歼灭王翦的十万军队。 项燕一听,毫无欣喜之色,向左右说道:“王翦世之名将,天下无一合之敌,定然是诈败,楚军贸然追击,恐怕是要被秦军打败了。” 果不其然,冒进的楚军被王翦埋伏,损失惨重,新郢城一战而下,楚王被俘。 王翦以楚王的名义向楚国境内发布诏令,要求各城投降。 项燕收到之后,直接扔在地上,劈成两半道:“这是伪命,吾不能奉诏。 楚国还未灭亡,信诚君一向有贤名,将信诚君拥立为王,收拢那些亡命的溃卒,吾还能一战。” 王翦虽然攻破了新郢城,但是还有一些被封作君的公子在外面,信诚君就是其中之一。 信诚君很快就和项燕会和,在十万大军的拥护之下即位为王。 王翦听闻信诚君为王,立刻率兵来攻,项燕率领楚兵防御,双方激战一个月,项燕城破败退到大江之侧的城池。 想要凭借着大江天险硬抗秦军,王翦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先截断了项燕各处的粮道。 然后从整个吴地开始抽调船只,经过数月准备,秦军浩浩荡荡开始了进攻。 项燕也算是名将,但不论是王翦的个人实力,还是秦国的实力,完全不是现在的楚国所能阻挡得。 他据城而守半年,耗尽了城中最后的存粮之后,终究还是被王翦破城。 至此,楚国最后的反抗力量被屠戮一空。 楚国彻底灭亡! ———— 随着楚国的灭亡,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国家在诸夏的土地上建立起来,这是巨大的制度革新,以秦制为根基的政治制度,自此在诸夏的大地上扎根。——《列国的毁灭》 就这样吧,楚国这种落后的奴隶制国家,直接灭亡就可以了,不多费笔墨了。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到这里算是一个大剧情告一段落了,新手写书,的确是有很多疏漏。 现在就是后悔,春秋战国篇写的太少了,我应该分成几卷来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干,基本上把大纲扔上去。 很多人物太过扁平,就是因为笔墨太少,战国四名将,只有王翦的人设还立的起来,白起争议太大,我本来就没准备多写。 后续我会调整这方面的描写,最近这二十多章,明明写的比前面好,别一直说我水了,我自己读起来觉得比之前舒服多了。 我一直在回看前面写的,太干了,真的太干了,完全就是在推剧情,就像是舞台剧一样。 之后会尽力保持住现在这种节奏,请大家继续支持作者君。 下一卷《伐无道,诛暴秦》,马上就要开始了~ ------------ 第一章:被姬昭选中的洛陵 整个诸夏都在颂唱秦王政的至尊,他是天下的主人,从东海之滨到昆仑之西,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人高唱着胜利的战歌,昂首挺胸,喜气洋洋的要返回咸阳,天下一统,没有战争,秦人的苦难就要结束了! 不用再像现在这样不断地服兵役,没有无穷的徭役,不需要时时刻刻生活在无穷的压抑之中。 整个世界都随着诸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像是一个游戏的篇章结束,新的篇章开始,万事万物所有的背景都在随之更新。 …… 秦王政一统天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为自己上尊号,简简单单地秦王又怎么能够彰显他的地位呢? 虽然秦王政自己并不把一统六国当回事,认为不过是先祖功劳而已。 但秦王政非常清楚,没有功绩就不足以震慑天下,不震慑天下,他蓝图之中的宏图大业该怎么施展呢? 他是秦国的王,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黔首黎民,他的政治角色需要他将这项功绩揽在自己身上。 于是无数的神异开始出现,向天下宣告他是上天所选中的人。 最终群臣公认,秦王政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是数千年来诸夏出现过的德行和功绩最高之人。 只有“皇帝”这个贵中之贵的尊号,才能匹配秦王政的地位。 所有人都欣喜地为始皇帝上尊号,尊号上的越高,那么下面空出来的位置就越多。 你做了皇帝,下面的王侯之位总该赐给我们了吧? 你的儿子们封王,我们功臣封侯,至于那些废王,还让他们做君就好了。 虽然灭亡诸国之后,秦始皇在各地都设了郡,还没有封土。 但是除了极少数人,大多数人都认为会是郡国并行。 诸国一直以来就是郡国并行制度,这种制度玩的一直挺好的。 没多少人会想到秦始皇打算尺土不封。 …… 天南之地,云朗气清。 这里是一处只有数百人的村寨,里面生活的都是被严格挑选的公族近支,洛氏嫡系就在这里避难。 洛陵安安静静地坐在竹屋之中,手中捧着一卷书简在读。 他的容颜自然是极其美丽的,皮肤白皙若玉石,骨节分明,眉心一点圣痕,整个人气质洒然。 从桃花源逃走之后,洛氏嫡系就一直低调的生活着,生活物资倒是不缺。 始皇帝目前还没有发现有洛氏嫡系存在世间。 但是生性多疑的他,还是怀疑洛氏嫡系没有全部死在昭城。 尤其是洛人很多都往秦国控制最差的天南之地而去,这让始皇帝更是犹疑。 一直以来都有大批的人在搜寻洛氏嫡系的下落,甚至将咸阳的一部分力量都抽调出来专门做这一件事。 财帛动人心,洛氏嫡系一直以来都很是小心谨慎,即便出行也都用斗笠盖着圣痕,不显于众人之前。 姬昭感受着气运点的获取速度,微微叹息,这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若不是有邦周千年气运打底,完全就是入不敷出。 幸好洛氏没有枷锁之后,很多嫡系不需要祖宗保佑来稳定天赋潜质。 望着手中的神器,姬昭将目光落到了洛陵的身上。 他毕竟是穿越者,和自己的子孙这些土著不一样,他知道秦朝的灭亡远远比想象中要快。 虽然很多历史发生了改变,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秦王朝的宿命没有变化。 那么之后的灭秦和秦末群雄逐鹿就应该提上日程了。 秦末这个剧本,可谓是神仙打架。 汉初三杰,项王高帝,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名传千古的人物。 所以接下来出世的洛氏子弟能力就非常重要。 汉王朝是洛氏化国为家之后的最关键时刻,姬昭非常重视,这时问题就来了。 目前的洛氏嫡系虽然人才不少,但没有超世之杰。 既然没有,那就要用道具生造了。 姬昭选择了洛陵,主要是他的性格沉稳坚韧,能在洛国崩毁之后,被选择成为家主,这是洛国公室对他的认可。 洛陵年纪也比较合适,他现在是二十出头。 等到诸·国伐秦的时候,恰好是三十出头,人生最巅峰的时候。 “陵儿。” 洛陵感觉虚无缥缈之间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感觉很是亲切,又是一声轻唤。 是老祖素王! 洛陵陡然惊醒,满脸欣喜道:“老祖,洛陵在。” 姬昭没有出现在洛陵身边,现在气运点能省就要省。 “陵儿,洛国的毁灭你很痛苦吧?” 洛陵重重地点点头道:“午夜梦回之际,每每痛彻心扉,纵然天命如此,但千年家国,毁于一旦,仍然不能释怀。” 姬昭轻声道:“秦王朝虽然得到了天命,但恐怕是不会持久的。 伱身上背着洛国千年的宿命,但是能力却不足以戡平天下。 如果你愿意,我会以天人手段让你脱胎换骨,成为超世之杰,就像洛苏那样的天纵之姿。 若是你想要平平安安,自然也可以,这都由你选择。” 洛陵没想到老祖出现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这难道还需要犹豫吗? “老祖,陵愿意。” 姬昭笑道:“那就好,走吧。” 一阵狂风陡然将洛陵卷起,洛陵的身影瞬间消失,竹简啪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尊敬的主人,是否确定使用地阶唯一道具·元鼎?】 【确定!】 【大哉乾元,万物初始,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回返的,如果有,便将他置于此鼎之中,回返先天,祝您幸运。】 一尊气息古朴,有无穷苍茫之感的大鼎出现在虚空之中,这尊鼎之上有无数精美的花纹,上面篆刻着天地的至理,似乎是世界的源头。 洛陵正静静地盘坐在其中。 这就是姬昭的计划,用元鼎这件地阶道具来为他洗点。 不过元鼎洗点,除了魅力和学术之外,另外七项的总和是不会变的,如果某一项更强,那么一定会有一项变弱。 这完全就是在赌,或许花费了大量的气运点之后,各项属性就在一两点之中来回跳。 姬昭当然不会用宝贵的气运点来赌,他今天要使用的是元鼎的另外一条能力。 【将其他道具投入其中,会有额外的效果,但气运点耗费将增强。】 望着正端坐在元鼎之中的洛陵,姬昭取出了一张很强,但是副作用也极大的玄阶卡。 【玄阶·七窍玲珑心(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发动此卡指定一人,军略、权斗天赋潜质升至99,但寿命不超过三十岁。】 这张道具一使用,数遍历史长河,基本上没有能与之媲美的谋臣。 军略基本上就是无双加强版法正,但是最关键的还是权斗,这才是家族延续最重要的属性。 【此道具副作用极强,请您预览使用结果:寿命不超过33岁。】 真不愧是元鼎,直接就加了三年的寿命,姬昭忍不住击节赞叹。 不过33岁自然还是不行的,他这个老祖宗心可没那么黑,再次取出黄阶道具·药符。 【药符融入中。】 姬昭整整使用了十张药符,才算是将副作用削减到几乎没有,洛陵能够寿终正寝。 这是姬昭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使用道具最频繁的一次,光是十张药符就十万气运点,再加上使用元鼎和融合道具的气运点,基本上将近三十万气运点一扫而空。 这是姬昭整整百分之二的存量,可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一切准备就绪,端坐在元鼎之中的洛陵开始飞速的旋转着。 那些珍贵的道具和无数代表着气运的桃花花瓣疯狂的向他的体内涌去。 神圣的气息在激荡,九彩的神光在元鼎之中印照,姬昭先前所说的天人手段真是没有半点虚假。 洛陵整个人的天资在疯狂的拔高,这完全是至高的进化,突破自己的极限。 当一切尘埃落定。 姬昭望着洛陵的属性,很是满意,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结果是喜人的,完全是小型英灵卡的效果。 【洛陵:(三十三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99;治国:80;御人:82;统率:80;武力:74;军略:99;狡言:88;学术:83;魅力94。】 洛陵在鼎中悠悠醒来,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当初那些读过书,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还有深意。 原来那些天才的想法是这样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的身影陡然回到现实之中,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陵儿,感觉如何?” 洛氏家主的手中虽然有天命神器,但是只知道大概的效果。 那些数值之类的他们是见不到的,还有负面效果也只能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要付出代价。 但是现在洛陵感觉身上很是轻盈,完全没有使用道具之后的不适,欣喜道:“老祖,感觉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姬昭离开了这里,他相信洛陵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驰骋天下。 ———— 从三国相王开始,王的神圣性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洛氏区分“天王”与“诸侯王”,进一步剥夺了王的尊贵,直到秦始皇创造出“皇帝”尊号,王彻底蜕变为爵位的一级,不再和至高、至尊等天子专属的称呼所并列。——《古代王朝贵族制度分析》 求票票 (本章完) ------------ 阳了,今天晚上有一章 没躲过啊,今天晚上还有点精神,我更一章,之后的更新看情况吧,有精力就更,没精力就趴窝了。 ------------ 第二章:文化正统之争 风吹林动,山野之间一片悠然之色。 小小的村子,屋子整整齐齐的排开,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列在屋后。 竹屋之中,洛陵正看着族人带回来的秦王朝的政令。 他对秦王朝的每一条政令都非常关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洛陵沉吟道:“始皇帝将楚国旧地置为郡县。 之后不知道会将哪位宗室公子或是功臣封到这里。 若是秦国公子受封王位,镇守一方,我们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洛国对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优劣实在是太过清楚。 现在洛氏能这么安稳的待在这里,就是因为目前还是郡县管理。 一道命令从咸阳传到会稽,甚至需要几个月,再想落实到县甚至再往下,效果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这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中央朝廷需要的统治成本极高,而且统治非常粗旷,底下的官吏做什么中央朝廷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如果置分封,权利核心瞬间就会从咸阳变成会稽。 会稽王要做什么事情,底下官吏的态度自然和面对皇帝是不同的。 “家主,有咸阳城的消息传来。” 桥云从外面走进,脸上带着振奋之色道:“家主。 始皇帝在咸阳昭告天下,废分封,置郡县。 公子王孙,功臣贵戚,尺土不封!” 洛陵整个人直接愣住,喃喃道:“始皇帝怎么敢的? 难道他就不担心天下皆反吗?” 但是紧接着洛陵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始皇帝这么做的缘由。 这就是以史为鉴啊,邦周分封,最终诸侯国尾大不掉,反过来吞噬了邦周。 再加上始皇帝经历过父亲的抛弃,母亲和老师的背叛,这导致他性格极度多疑,掌控欲极强,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怎么信任,诸侯这种半独立的势力,他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存在呢? 一切都很合理,但这些出现在始皇帝身上是不合理的,他十三岁亲政,先后除掉了长信侯和文信侯,整个秦国的大臣都在他面前俯首帖耳。 王翦这样的顶级战将任由他驱驰,虽然心思很多,但是却没有一点反心,这些近臣的表现,证明始皇帝不是一个仅仅仰仗祖业恩庇的君王。 那么他做出这件事就很费解,洛陵没想到为什么,沉吟道:“不论始皇帝出于什么想法,这对我们是一件好事。 之后可以开始派人试探秦国会稽郡和楚国旧地的数郡郡守和县令了。 听话的留着,不听话的搞点意外,不要让咸阳那边察觉。 我记得项氏就在会稽郡,他们是地头蛇,联络他们一起。” 桥云接着道:“始皇帝还下令,要求山东诸国旧地,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全部按照秦国制度来实行。” !! 洛陵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条政策所具有的意义。 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昔年素王分封诸夏,将所有部族都归纳到周礼的统治之下这件事了。 洛陵喟然叹道:“始皇帝此举,真是功莫大焉,诸夏将更加凝结一体了。” 桥云对洛陵的话不可置否,又笑道,“咸阳城中反对始皇帝的人很多,尤其是儒生,他们不仅仅反对尺土不封。 同样反对用秦国的文字来推行天下,他们认为应该用洛国的文字。 因为这世上大部分的书籍都是用洛国文字写就的。 洛国文字数量多,便于记忆并且优美,不少秦国文字之中都没有对应的,这让百家学子很不舒服。” 在场众人闻言都骄傲的抬起头,文化霸权不是说说而已,那么多人皓首穷经,也不是做无用功的。 洛陵等人在这里寥寥数语,咸阳城中却是腥风血雨。 儒家严重挑战了始皇帝的威严,他们几乎对始皇帝的每一项政策挑刺,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现在天下一统了,法家这一套不行,你得听我们儒家的。 我们也有大一统的思想,比法家这套高明不知道多少,你再不听,你就是独夫,伱就是暴君。 秦皇宫,大殿之上。 儒家当代领袖之一,孟成正向始皇帝进言,他是孟子的子孙。 在洛国公室的大力宣扬之下,习《孟子》的儒家子弟极多,完全不亚于《洛宫春秋》和《诗》,还有一部分在习《荀子》,然后学着学着很多人就变成法家了。 “陛下,您是万乘之主,行事难道不应该以天下为己任吗? 秦字不便,洛字经过洛氏不断修改,极易使用,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若是以洛字为官字,无数的学子就能成为您的吏员,这对您的天下,难道不是最有利的吗?”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们之前学习的时候都是洛字,现在你让我们用秦字,那我们好多经典都要重新抄录。 有好的不用,却用差的,这不对。 始皇帝面无表情,大殿之中群臣噤声,等到孟成停下,始皇帝才缓缓开口道:“昔年素王夏君夷民,使蛮夷用夏俗,习周礼。 朕一统天下,却用洛字,不知道是秦亡洛,还是洛亡秦呢?”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变得阴寒刺骨起来。 这就是秦国一统天下之后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洛国的影响力无处不在,不仅仅是山东士人,就连黔首庶民,也要祭拜素王。 这让始皇帝实在是太难受了,礼法上,天是只能由天子祭拜的,这是千年以来所有人的常识,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素王只能由天子祭拜。 虽然大型祭祀,昊天素王都是一起的,但是庶民单独在家里拜素王,邦周不仅不禁止,反而在洛氏的暗中推动下,听而任之。 始皇帝当然清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素王的地位再往高提,彻底成为至高神。 然后规定只有天子才能祭祀,慢慢的就能削弱素王在底层的影响力。 但素王他不是三皇五帝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他距离现在不过一千年,他所有的事迹都有详细的记录。 宣传这么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圣人,对秦国半点好处都没有,对皇帝的权威打击也是极大! 我感觉我遗漏了一点,主角东征的时候是全90,但是后期他还会涨,100之下他是没有瓶颈的。 (本章完) ------------ 第三章:抹掉洛氏存在的痕迹 秦宫大殿之上,群臣噤声,始皇帝脸上挂满了冰霜。 孟成意识到了他最大的错误,他不该从实用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是应该从皇帝的角度思考。 但。 他不愿意! 他不仅仅是儒家子弟,还是孟氏的子孙。 他的祖先孟子是儒家圣贤,位在洛孔二圣之后,甚至还娶了洛氏的嫡女。 因为孟子的学说过于无君,在吸收了有关义的学问之后,就连儒家内部也渐渐有很多排斥孟子之说的。 但是洛国公室始终支持。 秦国攻洛之时,他就想要和洛国同死。 但是洛侯劝走了他,说他学问通博,于世道有大用,不要在昭城枉死。 他是个亡国之人,本该在深山之中著书立说,了此残生。 但是为了天下和儒家,他还是来到了咸阳,面见始皇帝。 面对盛怒的始皇帝,孟成毫不畏惧,朗声道:“陛下。 草民有一问。 您是要做秦人的皇帝呢? 还是要做天下的皇帝呢?” 始皇帝一愣,沉声道:“自然是天下的皇帝。 十数年前,朕就说过,‘寡人现在是秦国的王,以后是天下的王’!” 孟成闻言当即道:“您做了二十多年的秦王,想必对秦国是非常了解了。 但您才刚刚成为天下人的皇帝,还不知道天下人的想法,就直接用统治秦人的方法去统治天下。 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始皇帝所要做的,是用他一个人的意志,来代替天下的意志。 这才是皇帝! 于是不欢而散,始皇帝心中的愤怒实际上已经平息了。 但是他彻底认识到了韩非所说的儒以文乱法,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李斯作为始皇帝的近臣来到了后殿之中。 始皇帝轻声道:“万里疆域,千万臣民,若是如此的嘈杂不休,难道政令还能通行吗? 朕不与孟成争论,不是因为他说的对,而是朕发现,他完全是因为太过思念洛国,想着让朕杀掉他。 这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这些六国之人心中怀念故国,不能融入大秦之中,大秦的天下怎么会平稳呢? 一天下亘古未有,朕要做成这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要定官学,以朕之心为心,其余皆为邪说外道。 朕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如此了。 尤其是洛国,一定要将它从史册之上抹去! 六国史书尽数烧毁,没有史书就没有来源,他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做秦人。 天下之人不得谈及有关洛国的任何事宜,所有百家书籍之中有关洛氏的字眼,全部删除。 不仅仅是儒家,那些妄议朝政的士人,都是对大秦万世不利的,要全部杀掉。 他们的书籍全部收到咸阳之中,绝对不允许民间流传,敢有议论谈论的,同样杀掉。” 这一番话杀气腾腾,但是始皇帝说出来却仿佛杀鸡宰牛一般。 李斯整个人都傻了,他够激进了,但是也没想到始皇帝居然会这么做,呐呐道:“陛下,这……” 始皇帝突然坐下,然后笑道:“爱卿,坐。” 李斯很少见始皇帝这么和颜悦色,他跪坐在下首。 始皇帝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轻声道:“邦周有二王,武王和素王。 武王定鼎天下,功莫大焉。 但是素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要害怕,尽可能将你心中的形象说出来。” 李斯迟疑道:“素王自然是圣人,古往今来没有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还是德行学识,完全是天人。” 始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李斯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就听到始皇帝道:“爱卿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天下人大概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你们都忽略了素王曾经做过的事情,白起号称人屠,杀戮诸国百万,但是和素王相比,简直就是稚童。 昔年素王东征,殷商旧族十去八九,尤其是践奄,自古以来有过那么残忍的清算吗? 邦周在山东分封了上百个诸侯国,伱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适宜耕种的土地出缺吗? 因为素王全部杀光了,整个部族从上到下,老幼妇孺,没有幸存的。 你真的以为素王传道是依靠周礼吗? 他可是提着剑平定天下的,但凡不遵守他法令的,就要死。 宋国使用殷商的旧俗这就是最可笑的事情,真正的关于殷商的旧俗早就被素王损毁一空。 但是殷商遗民不知道,你问殷商有什么,这世上还有谁能说出来呢? 素王当年就是这样用周礼统一了思想,朕现在要用法家的思想再次统一。” 始皇帝的话宛若石破天惊,震得李斯完全说不出话来。 从未有人这样看待过素王的行为,但是这些话是如此的有道理。 但是,李斯有些犹豫道:“陛下,素王如天啊!” 李斯同样来自山东六国,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相信素王真的在天上望着人间的。 始皇帝笑道:“爱卿还是要多读史。 不论素王的神灵是否真的如洛人所说的在天上,但素王不曾干涉人间。 至今为止,都是洛氏以天命之论,假行素王之事。 素王和洛氏是很不同的,因为素王名为臣,实为君,而洛氏是完完全全的臣。 纵观素王行事,百无禁忌,哪里像洛氏那样,层层束缚。 若是素王站在朕的位置上,他一定会做出和朕同样的事情,所以朕所做的绝对没有错。” 姬昭现在也不会时时刻刻关注人间了,但若是听到始皇帝的这一番话,大概还是会赞同的。 因为始皇帝现在对六国贵族所做的,远远比不上他当初践踏殷商贵族来的残忍。 始皇帝有一点说的很对,姬昭和洛氏真的很不一样。 相比洛氏来说,姬昭更自私,更关注家族的延续,但是他让洛氏这群子孙所接受的教育,却是天下为己任。 他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代代哲人的家族。 自己做不到的希望子孙能够做到,洛氏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让他失望。 千年以来,除了家族延续之外,姬昭几乎不干涉洛氏的任何事情。 而且由于系统屏蔽词汇,他也没有给洛氏透露任何未来,完全都要依靠洛氏自己打拼。 …… 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整个秦国高层都讳莫如深。 新生的秦王朝到处都是矛盾,现在完全是依靠着始皇帝的威望在强行压制。 短短几天之后,一道震惊天下的诏令从咸阳传出。 无数官吏从官署走出,开始抓捕那些妄议朝政之人,不仅仅是儒生,还有违反律法的墨家子弟,还有那些欺骗始皇帝的术士。 孟成没想到始皇帝这么干脆,他尽力托人将自己的弟子送出咸阳,他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于是安坐在咸阳等死。 于是数百人在咸阳城中被杀,这一下再也没人敢于非议朝政了,各项政令的推行立刻顺利了许多。 然后始皇帝诏令天下郡守县令,将六国史书全部焚毁,一册不留。 同时要求天下之人,除了医术占卜和农学之书外,不得留存,全部汇集到咸阳。 在杀了一批人和烧了很多书之后,始皇帝下诏。 但凡妄议朝政者,杀! 但凡民间私藏儒道墨法之书,杀! 于咸阳置大秦学宫,以天下有贤名的人担任,其余人不得讲学,不得著书,不得传授学识。 大秦黔首,想要读书,先要立功,然后到咸阳城,由皇帝批准,才能入学,而且只能学律法,做吏员。 不过始皇帝还是保留了秦国贵族家中藏书的权利,他毕竟只是比较独尊,还不算是真正的独夫。 真要是让秦国贵族同样将藏书交出来,恐怕立刻就是天下皆反。 与此同时,始皇帝开始折腾那些迁到咸阳的六国贵族,当然答应的封地,自然是全部取消。 毕竟就连宗室功臣都尺土不封,前朝后裔怎么可能得到封土呢? 始皇帝认为要断掉六国贵族的念想,就要彻底将六国王族公室废掉才行,于是全部贬为黔首,让这些人为他去修陵寝。 这些贵族怎么可能禁得住这么重的徭役,在路途之上就直接病死一部分,等到陵寝修完,恐怕不会有什么活着的人了。 一时之间,咸阳城中哀鸿遍野,其他国家至少还是战败了之后,才来到咸阳的。 齐国贵族是自己主动投降,现在想到齐王之前说过的话,只感觉悔恨不已。 始皇帝还要求各地官吏收缴流落在民间的兵器,全部都要运到咸阳城之中损毁,尤其是六国之中曾经贵族聚集的地方,绝不能让他们再拿到兵器。 …… 洛陵万万想不到从咸阳城再次传来了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他当然明白始皇帝在做什么,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始皇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魄力。 当年素王敢做这件事是因为素王杀光了整个诸夏大地上的反对者,剩下的要么是蛮夷,要么就和蛮夷杂居,比如徐国这种表面上在邦周体系里面,实际上若即若离的存在。 洛陵又惊又怒道:“若不是有传承戒指,这千年以来的文化精粹要损失多少?” 始皇帝明确要烧掉的六国史书暂且不提。 那些百家之书,无数瑰丽的思想,是真正的精粹。 虽然始皇帝说要将书籍收集到咸阳,但是收集的过程中是一定会损坏和遗失的,甚至会有很多吏员在这个过程之中图省事,直接烧毁,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洛陵不相信始皇帝想不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桥云恨声道:“真是独夫啊,一个人的意志,却想要代替天下人的意志,这不是君王该做的。” 洛陵喟然叹道:“这天下每一位君王都有变成独夫的可能,这就是君王! 但像是秦国这样,每一个都是独夫,难道是偶然吗? 这是因为法家思想的过错啊! 每一位君王都有无穷的私欲,所以教授君王的道理就是要让他们克制私欲,不要变成一个独夫,若是心中还能对万民有一丝的怜悯,那就是绝好的君王了。” 桥云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家主,现在该如何做?” 洛陵摸了摸手上的传承戒指,心中半点不慌,烧吧,烧完了我这里还有备份。 但是那些咸阳城中的百家子弟,洛陵皱皱眉头道:“您派人往咸阳城走一趟吧,尤其是孟氏,若是损失惨重就不好了。 不过要注意,不要暴露家族的踪迹,否则始皇帝定然要再来追杀的。” 桥云应是,然后又道:“家主,始皇帝最近在楚国旧地大规模征调徭役和兵役,似乎是要再起战事了,从楚国征兵,估计就是要打南越,征服那些还处于化外之地的蛮夷。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始皇帝想要征讨洛人的聚集地,毕竟这些都是不愿意做他臣民的人,始皇帝心中应当是深恨之。” 洛陵闻言沉吟道:“若是始皇帝要征讨南越,那就给他让道,征讨蛮夷,洛氏绝不能拖后腿。 但若是要进攻洛人的聚集地,恐怕秦军就要吃大亏了。 这里山高林密,可不是昭城那样建立在平原之上无险可守的城池。 不过还是要早日联络,若是秦国军队敢来,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吧。” ———— 在秦王朝建立之后,秦始皇敏锐地意识到在秦王朝的内部存在着巨大的思想分裂,秦王朝是一个新生的大一统政权,这些异端思想的存在随时会撕裂整个王朝,于是秦始皇通过一系列的举措,使整个秦王朝内部的思想快速统一在中央王朝之下。 从后世的结果来看,这是极大的进步,一个统一的民族渐渐形成。 但在过程之中,大量的书籍被毁坏,六国的史书被烧毁,珍贵的古籍遗失,这是不可忽视的。 幸运的是,洛国公室保存了这些书籍,并且在逃难之时没有丢弃,我们得以能够见到那个瑰丽的先秦时代。 不得不说的是,如果洛国公室没有保存这些书籍,秦始皇这位皇帝将远远得不到现在的历史评价。——《秦始皇传》 今天居然还有点精力 (本章完) ------------ 第四章:苍生血,众生泪 孟成端坐在屋中,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振聋发聩的文字,“未闻弑君也,闻诛一独夫纣矣。” 他轻轻的感慨着,“君王就是天下最大的祸害啊。” 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到,定然会惊骇莫名,基本上最理想化的墨家都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 但是孟成能得到洛氏的看重,自然是因为他非常人。 “咚!” 房门被士卒重重地踹开,凶暴的士卒闯入,孟成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在前来抓捕他的人之中,竟然还有儒门的弟子! 这让他又惊又怒,“你们……” 这些人掩面似乎有些无颜面对他,但最终还是嗫喏的说道:“先生,保存有用之身才能图大事啊。 儒家因为洛国而兴盛,现在因为洛国灭亡而衰落。 始皇帝在咸阳城中建立大秦学宫,置数十博士,若是儒家不能参与其中,消亡恐怕就在短时了。” 孟成闻言大喝道:“你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愚蠢,儒家源出洛圣,秦国难道能够容忍儒家的存在吗?” 然后他就见到众人的脸色不太好,瞬间明白过来,更是惊怒大吼道:“难道你们要改史? 春秋笔法虽然一字褒贬,但是事实不可更改,伱们完全不遵守洛孔二圣的教导了吗?” 春秋笔法一字褒贬,对某一件事做出自己的评价,绝不是篡改,发生了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表达作者的态度而已。 现在这些人却是想要直接将那一段历史抹去和改掉,这几乎突破了整个时代的底线。 面对孟成的诘问,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根本就不敢抬头,孟成绝望的说道:“义之大道你们学到了狗身上吗? 先祖曾言:‘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我宁愿死也不接受那些要违背良心才能得到的东西,但是你们却为了区区的官位、宫室、金银、美女,就违背本心。 这难道还能够称之为儒生吗? 你们快快退下,吾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几个小人!” 似乎是被孟成激得有些难受,有一人当即说道:“您是儒家的大宗师,您是孟氏的子孙,比孔氏在儒门的地位还要高。 我们都是出身低微的人,永远都比不上您,所以您才能永远这样的高高在上。 现在没有了洛氏,您就落到了这个下场,您有想过今天吗?” 孟成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紧接着就是仰天大笑道:“老夫孽庶子出身,没想到竟然还有被人说出身高贵的一天,这难道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吗? 老夫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幸运的得到贵女垂怜,才能活下来。 直到在学宫之中声名鹊起,孟氏才将老夫认回,到了你这里,老夫竟然是依靠出身得到了现在的一切。 你这样看重出身,洛孔二圣的教导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啊,孔圣的弟子之中有多少都是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 洛国公室这么多年来何曾看重过出身这种东西呢? 我的先祖不过是个落魄到连宗谱都不曾见的贵族,却能配公室贵女,纵观千年邦周,数百列国,何曾有过这样悬殊的婚姻呢? 怪不得洛国公室不喜欢你这一脉。 若是使你得高位,定然任人唯亲,不察才能,不重品德,广布门徒,那儒门岂不是成了蝇营狗苟聚集之所?” 这一下直接把几人搞破防了,最后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也没了,只能大吼着让士卒们将孟成拖走。 孟成哈哈大笑着,一道血痕在地上拖曳而出,“为道而殉身,死于暴君之手,无悔矣。” …… 烟火还未散去,这些来自楚地的士卒零零散散的坐成一圈,给家中写信。 “父亲母亲安好,愿太一素王保佑您。” 他的兄弟看到,连忙低声道:“不要出现太一素王的字眼,上面会降罪的。” 于是士卒将这块木板投入火中毁去,新换了一块写道:“父亲母亲安好,你们身体想必还很好吧。南越这里气候不太好,前些时日兄长生了病,但是已经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蛮夷的反抗还很是激烈,前些时日伤亡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们在家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到我和兄长立功获得了爵位就能免除徭役和兵役了,还能够成为吏员。 最近听刚刚来到军中的魏人说,陛下在天下征调徭役要修建陵寝和宫殿,应该不会抽调楚人前往。 但是听说还有驰道和渠沟要修建,我很是担心官府会抽调你们前往,我还没有立下足够的功勋,希望我们能够一切安好。” 稍微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就将这封家书寄了出去,躺在他旁边的士卒懒洋洋的说道:“一年之内你拿不到爵位,你的父母就收不到你的信件了。 等你父母能享受到爵位带来的好处的时候,你恐怕已经战死了。” “为什么?” 士卒嗤声道:“我是南阳人,成为秦人很久了,王翦灭楚的时候就跟随作战,对这些难道不比你清楚吗? 这狗日的世道,真是不给人一点活路,打完了六国,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徭役和兵役。 这一辈子就是在不停的打仗打仗,获得的爵位没有一刻在我手中,就像是流水一样,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前些天那个魏人所说的,他根本就没有说全。 我们伟大的陛下还在北境修建大墙,将燕国、赵国、秦国的城墙连接起来,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伟大的陛下不在意,匈奴不能进犯他很满意,不仅仅是征讨南越和岭南,伟大的陛下还命令将军进攻匈奴,将匈奴人打的连大墙都不敢靠近,真是太威风了。” “你似乎很愤怒?”话中满满的讽刺几乎就要溢出来。 士卒狠狠地咬着牙,带着凄然笑道:“我为什么要愤怒,不过是死去了几个亲人罢了,又不是我一人如此,你将来也会如此,伟大的陛下有无数伟大的构思,我只愿他能长生不死,好将天下勾勒成他希望见到的样子。” 他就这么轻易的没有半分诅咒意味的说出“你将来也会如此”,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让人忍不住从心中升起一丝丝的寒意。 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平淡无奇的说出这种话,他平静地目光之中有蕴含着多少的惊涛骇浪呢? 这大营之中的士卒,有多少人像是他这样,又有多少人会变成他这样,远在咸阳城的陛下您知道吗? 夜深了,楚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那个老卒说的话。 …… 高阁垂裳调鼎时,可怜天下有微词。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李梦唐《咏史》 持续低烧中,头突然炸裂,可恶啊,写这一章,心情很低落,说不出来的感觉。 (本章完) ------------ 第五章:项羽 天光乍然破晓,希律律的声音就开始响起,一匹匹上好的马匹开始洗刷,一辆辆华美的车辆开始装饰。 “声音小些,若是惊扰了贵人,拿你去问罪!” 有人低声的训斥着,于是略显嘈杂的声音就更低了些。 随着日光渐渐升起,整座行驿之中的声音渐渐沸腾起来,那些扎营的军队开始收拢,准备出发。 军队的士卒都很是威武,身体强壮而彪悍,虎目之中蕴含着杀气,一看就是从血雨腥风的战场之上走下。 始皇帝在宫娥的侍奉下洗漱完毕,踏出了屋外,一列列人躬身下拜道:“陛下万安。” 赵高迎上来来道:“陛下,将军已经派人将行程的数百里之内都安排好了人,可以保证安全,马上就要到洛国旧地了。” 从一统六国开始,六国贵族针对始皇帝的刺杀就没有停过,最危险的一次甚至直接击中了他的副车。 但是始皇帝并没有因此而坐在咸阳宫中,而是继续在天下巡视。 实际上有几位近臣都曾经劝过他,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身系大秦安危,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危险,那么恐怕就会天地崩摧。 但是始皇帝只是淡淡的说道:“天下刚刚安定,六国贵族还在鬼鬼祟祟,只有朕多出来走一走,才能让这些人安分一点。 若是朕待在咸阳城,那就证明朕怕了他们,这难道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吗? 朕就在这里,若是这些悖逆之徒真的敢于掀翻大秦的天下,那么尽可来试试看,朕受命于天,从不畏惧任何挑战。” 始皇帝不仅仅意识到有一大批六国贵族在试图掀翻大秦的统治,他还在忧虑自己的寿命。 随着年纪渐渐增长,始皇帝已经不再像是年轻的时候无所顾忌。 尤其是大量阴阳家和道家的子弟来到咸阳,整个秦国向着迷信走去,再加上大量的方士向他传授各种神仙长生之道,他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在巡游天下震慑蠢蠢欲动的六国贵族的同时,还在寻找能够让他永存世上的长生不老药。 对于传说最多的洛国旧地更是来了不知道多少次,毕竟洛国是整个诸夏之中所有神异之事的源头。 素王是唯一一位在近代神格达到了至高神级别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官方推动就能够成功的。 毕竟就连贵族都对素王的神异深信不疑,就是因为素王当年做出来的事情一件件都不是凡人能干成的。 始皇帝坚信,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没有死的话,那就是素王。 他动过前往素王陵探查的心思,希望从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最终失败了。 始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洛国来了多少次,他想要从这里得到长生的秘密,但是失去了洛国公室的洛国旧地,和其他的国家没有什么区别。 始皇帝对洛国旧地实施了差异化管理,某种程度上洛国旧地算是生活条件比较好的。 这是因为洛国旧地的反抗力量比较强,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施恩之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留下的洛人至少愿意将藏于家中的兵器交出。 皇帝的威仪是常人所难以见识的,何况是始皇帝这位一向重视这方面排场的皇帝,一路之上大封大赏,尽显皇帝的恩德。 车辇之中,李斯将一卷卷文书递上,轻声道:“陛下,封禅完毕之后,要往哪里走呢?” 始皇帝沉吟道:“往南走,要吴越之地去看看,有很多出身昭城的洛人都逃到了那里。” 李斯目光一凝,寒声道:“陛下,您是要……” 始皇帝摇摇头道:“不要多想,虽然现在这些洛人不愿意臣服朕,但是大秦万世,这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匈奴没有平定,南越没有彻底击败,没有必要非要去找这些安分守己的洛人麻烦。” 李斯闻言轻轻松了口气,又道:“陛下,现在咸阳城中修建陵寝和扩建咸阳宫的刑徒已经五十万多人了,但是人数还是远远不够,最近从各郡抽调徭役越来越难了。” 始皇帝闻言目光连半分变化都没有,轻轻一挥手道:“朕相信你能给朕满意的答案。 况且等到朕在泰山封禅,得到上天的垂佑,定然能够寻找到仙人,得到长生不老药。 那之后,就可以将皇陵修建停下了。” 随着始皇帝的行辇一路向来而来,多少人望着亭亭华盖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呢? 大丈夫就该如此! 当不了皇帝,那就当丞相,做太尉,御史大夫,生不做三公九卿,不能配金印紫绶,真是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当始皇帝的车辇踏入楚国境内之后,警备的等级瞬间提高。 楚国的反抗同样激烈,洛国是自发民间反抗,楚国则是贵族势力残余太多。 始皇帝大量的将楚国贵族迁徙到关中之地,但是楚国中的贵族还是一茬茬的根本割不完。 历次巡视都要来到楚国,就是因为这里是反秦的大本营。 基本上在关中犯了罪的刑徒,最后都会往楚国这里跑。 始皇帝甚至怀疑之前征百越失败也是因为楚国贵族从中捣鬼。 这些年随着征伐南方的大军取得了进展,始皇帝才渐渐放松了对楚国旧地的管控。 但是对楚国豪族的控制依旧没有放松,每半年郡守和县令就要向他汇报一次县中的豪强。 但凡和旧贵族有丝毫的关系,立刻就要迁徙到关中。 他绝对不允许地方出现任何可以和官府对抗的豪强。 随着始皇帝大肆滥用民力,无数人开始沦落为盗匪。 洛陵已经感觉到了秦王朝官府的基层组织开始崩溃,秦王朝根本没有能力控制这么庞大的群体性事件。 面对这种情况,就要及时的改变策略,但是仅仅只是郡守县令的官吏自然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为了保证本地的安稳,不至于出现大量的流民,于是这些本该忠于皇帝的臣子,纷纷开始和本地的豪族合作。 …… 一支大概有上百人的车队正在山道之中行走,说是山道但实际上颇为宽阔,是在天然的基础之上专门修建出来的。 山间郁郁葱葱,时不时有鸟飞林动,鸣声响彻,这正是洛陵一行人,随着形势一步步恶化,天下有识之士都感觉到有一股火憋在天下人心中,只等一个引子,洛陵这次出来就是要开始联络一些人,第一个自然就是一向关系还算不错的项氏。 之前都是由桥云负责,但毕竟他才是洛氏的家主,若是洛氏还在世上的消息传出去,很是能振奋人心,至少大家都会有一个主心骨,不会太过惧怕始皇帝。 车队边走,桥云边为洛陵介绍着项氏的情况,“家主。 在秦国一统天下之后,项氏遭遇了重大的打击,大量依附于他们的贵族被迁往咸阳。 前些年的焚书令项氏首当其冲,昔年洛讳宴公带往楚国的很多书籍都被损毁了。 而且项氏同样在秦国的重点打击目标之中,很多人都隐姓埋名才能存活下去。 不过这些年会稽郡愈发的混乱,很多亡命之徒都到了这里,会稽郡守治理不了复杂的情况。 昔年项燕的儿子项梁在会稽郡中有威名,众人都佩服他的才能,这些年渐渐恢复了一些势力,很多洛人也投奔于他。 我见过他几次,念念不忘恢复楚国的社稷,不过楚国公室被屠戮殆尽,恐怕连个直系的后人都找不到,他正为此心忧。 即便要找旁系,万一找到的是一些徒有虚名之辈,他又不能满意。 毕竟项氏不是愚忠,他们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值得效忠的公室后裔。” 洛氏和项氏的关系一直就很微妙,实际上双方都知道,八百年前是一家,又不像洛氏和吕氏这样千年联姻,血缘关系早就和陌生人一样了。 随着秦王朝统一天下,那些既有姓,又有氏的血统贵族直接从物理层面消失。 姓氏渐渐混一。 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男称氏,女称姓的习惯。 除了洛氏还自称姬姓洛氏之外,就连秦国公室都基本上不这么自称了。 所以洛氏和项氏双方之间就连最后的一点同宗关系都没了。 当项梁见到洛陵的时候,他脸上的震惊之色是完全没有办法掩饰的。 “这是洛氏当代家主,名陵,字子陵。” 洛陵美丽的容貌和眉心熠熠的圣痕,让项梁知道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洛氏嫡系! 项梁这个见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人物,竟然当场跪在地上,痛哭出声:“至高的太一,至尊的素王,您的子嗣竟然还真的在世间留存。 这难道不是上天垂怜楚人吗? 这一定是您不忍心见到楚人生活在暴秦的统治之下吧。” 项梁太明白洛氏的名头所具有的号召力了,他也太明白洛氏是不会争夺天下至尊宝座的。 楚国曾经失去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新的机会出现,项梁一定要抓住,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父亲带着家族子弟赴死时的情景。 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楚国难道就没有资格登临天下至尊的宝座吗? 洛陵没有说话,项梁站起身来,抹去泪水笑道:“子陵公,还请随我来,带您见见项氏现在的儿郎,虽然不能和贵宗比,但绝不逊色于天下任何骄子。” 洛氏化国为家之后,没有了洛国作为基本盘,自然不能洛陵一个人出来打拼,等到大事将起的时候,洛氏成年加冠的子嗣都要出世。 项梁现在要向洛陵展示自己家族中的子弟,就是同样的道理,所有的合作最终都要落到人上,如果人不行,再好的开局也会失败。 几人一路穿行而过,后院之中传来阵阵的大喝之声,还有一道道的欢呼的声音,几人拐过转角,就见到了一个身量极高,比周围人都高出一头的武士正在举鼎。 那人身体极为强壮,赤裸着上身,随着发力,一条条肌肉都道道隆起,充满了力量感,没有人会怀疑其中所蕴含的无穷的破坏力。 洛陵都呆住了,即便是以他的见识都没有见过这种猛人,竟然能够将重鼎举起,简直非人,或许先祖武公能够勉勉强强做到? 洛陵摇了摇头,应该是做不到的,武公斩将夺旗无所不利,单单以武力来论能胜过他的没有几人,但是举鼎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恐怕只有记载在典籍之中的那位兵主熊顿才能有这样的实力,那位毕竟是逼得文公这位素王之下第一人使用神器的奇人。 洛陵当即问道:“这位是?” 项梁满意的笑道:“这是我的侄儿,名籍,字羽,有万夫不挡之勇。” 洛陵又问道:“您可曾教授过他兵法?” 若是纯粹的武力高,那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若是通晓兵法精要,那价值就大了。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以洛氏的名声,一旦反秦,想要得到一支大军实在是太过容易,不说那些思念故国的洛人,仅仅是天下听到洛国仁义的黔首都愿意归入洛氏的麾下。 但是没有勇将率领,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洛陵虽然军略奇高,但是他统率不行,只能谋划,不能统兵。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统兵的大将。 项梁闻言道:“羽儿最崇拜的就是您的先祖武公,三五万军纵横天下,是他的志向。” 项梁话中的意思是,项羽的风格是和武公相似的兵形势派,他懂兵法,而且统兵几万没问题。 等到项羽过来之后,众人更是感受到了逼人的压迫之感,仿佛一只随时会噬人的野兽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 但是一旦和他对视,那双璀璨的重瞳为他增添了许多的魅力,将凶煞之气削减一空。 洛陵忍不住赞叹道:“项氏重瞳子,这是王者的气象啊!” 项羽自然见到了洛陵眉间的圣痕,知道这是洛氏嫡系,项氏数百年之前的亲戚。 不禁有些好奇的望着洛陵,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何不同,听到洛陵称赞自己,不经露出笑意。 脑袋没问题了,明天开始正式恢复更新,后天周日你们的作者君就开始上班了。 我们单位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居然正大光明的把我们的周末取消掉了,我人都傻了。 (本章完) ------------ 第六章:制造谶言 当始皇帝的车辇到达了会稽郡后,洛陵他们这些旧贵族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但还是远远地见到了皇帝出行的盛况,那是远比昔年周天子出行要盛大的情形。 项羽远远眺望着始皇帝,心中激荡万分,似乎找到了人生的价值,于是说道:“叔父,我能够取代那个人。” 彼可取而代也! 项梁闻言轻轻皱眉道:“项氏世代为楚上卿,这王位还不是我们所能坐的。” 传统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会在人的脑海之中形成巨大的思想钢印,进而规范人的行为。 往好了说这叫做政治信誉,往坏了说这就是陷入自身的束缚之中不可自拔。 这就是为什么君王总是喜欢重用忠臣的后裔,因为在这个极度重视祖先的时代,辱没祖先忠诚的名声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甚至轻而易举的就会陷入天下的指责之中。 项羽闻言有些不豫,但回想起那么多先祖,他这个人最是重视血脉亲族,于是讪讪道:“叔父,是籍的错。” 洛陵惊异的望着项羽,只见他满身的贵气,豪气贯云,于是说道:“项公您所说的,陵不能认可。 从洛讳宴公入楚起,项氏尽忠职守,牺牲了多少子弟,数遍诸夏列国,难道还有像项氏这样忠诚的吗? 但是忠诚难道是凭空而来的吗?只是因为昔年楚国熊氏的赐土之恩罢了。 这么多年的辅佐那些许恩情早就还尽。 楚国的国君大多都荒淫无道爱宠信小人,所以秦国灭亡了楚国,楚国的直系被屠戮殆尽。 这是上天要毁灭熊氏的社稷,不是项氏的过错。 羽是天生的重瞳之人,这是古代圣王的气象。 传说之中舜王就是重瞳,近代以来,晋文公重耳也是重瞳之人。 由此观之,这是天生尊贵的象征。 重瞳贵子却不能在天地之间称霸称王,这难道是应该有的道理吗? 陵认为是不合适的。 在秦朝暴虐无道之时,族中却有羽这样的兵主麟子诞生,这是上天钟爱项氏一族,要羽持兵讨伐无道独夫。 上天的旨意难道不是最应该遵循的吗?又何必非要带上那些旧国公室呢?” 项羽再次听到洛陵大力的称赞自己,不禁有些激动起来,项梁却从洛陵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别再想着你的故国了,洛氏在天下之间有足够的声望,项氏在楚地的声望更是不弱于洛氏,不需要那些六国公室出现搞事情,那群废物点心的灭亡完全就是上天厌恶了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再把他们带出来恶心人了。 洛氏都没准备再把周王室拉出来,你也别想了,这天下之间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人的眼光要向前看。 洛陵短短几句话就让项梁开始沉思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不是真的错了,这就是洛氏说话的分量。 然后项梁将目光落到了项羽的身上,他能够看的出来,洛陵很是看重项羽,这是洛陵对项氏刮目相待的主要原因。 洛陵的确是非常看重项羽,因为他发现项羽是兵主级别的统帅,兵形势派到了项羽这个级别,手底下再有三五万精兵,正面战场之上,即便是顶级的兵权谋也挡不住他。 想要推翻秦王朝的统治,那是一定要和秦王朝主力打一场的,不要看现在天下似乎四处漏风,仿佛一间随时都要倒塌的房子,但实际上秦王朝的军队依旧强势,不是列国旧贵族所能抵挡的。 想要彻底车翻秦王朝,任重而道远,洛陵甚至做好了前期大败的准备。 始皇帝在会稽郡巡视了近一周的时间,却没想到楚国项氏的嫡系和他一直孜孜不倦寻找的洛氏嫡系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会稽郡守虽然不知道洛陵的事情,但是项氏的情况他也没和始皇帝报备,因为担心始皇帝怪罪,甚至还主动为项氏掩盖,秦国基层的情况由此可以观之。 然后始皇帝结束了这一次的出巡准备返回咸阳,据说是有方士寻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的下落,这一次是为了让始皇帝资助他,他定要从仙人那里将长生不老药求来献给至尊的陛下。 始皇帝心情大悦,于是慷慨的从宝库之中取出金银珠玉赏赐给他。 这些都是从六国搜刮而来,始皇帝用起来完全没有半分的心疼,就像是在沙滩之上拿起一把沙子,然后随手扬在空中消散。 浩浩荡荡的数千人向着东海而去,始皇帝开始了他的下一次出巡,原因是齐国的旧地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叛乱,但是很快就被当地的郡守所制服。 单纯的一场叛乱自然是不值得注意的,但是叛乱之中的一条消息却很是引人注意。 郡守说是夜有天火而坠,然后一块陨石落在昭郡,但是非常神奇的是,地面之上没有半点塌陷。 这完全不像是从高空坠落,更像是直接移动过来的,但是这么大的石头怎么可能是直接出现的呢? 尤其是陨石之上还写着八个大字——“亡周者秦,族秦者洛。” 这与昔年那块写着“始皇帝死而地分”的石头完全不同,当年那块很确定是黔首所写。 或许是那些暗中想要推翻秦王朝的六国豪强,或许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因为问不出到底是谁写的,昔年暴怒的始皇帝杀光了周围的所有人。 但是这一次的陨石,郡守可以打包票,绝对没有人在上面刻画,就是天然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的事情。 若是洛陵知道郡守的想法,一定会让他多读读史。 当年洛宣公面对引犬戎之兵入寇镐京的申侯时,就玩了这么一手,只可惜没有成功。 现在洛陵要开始在天下之间制造秦朝灭亡的大势,这种谶语就非常关键。 所谓大势就是人心,秦朝的一系列政策渐渐失去了秦人的心,但是秦朝受命于天和中央权威还是非常重。 谶言可以削弱这种神圣性,降低造反的心理负担,使人产生一种信念,那就是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上天所期许的。 通过谶言,人心就会渐渐流失,敬畏一旦失去,纸老虎的真实面目就会显露出来。 原来你这么虚弱啊! ———— 秦始皇帝游会稽,陵、梁与籍俱观。 籍曰:“彼可取而代也。” 梁曰:“项不足王,勿言!” 籍不豫,思厥先祖父,曰:“叔父勿忧,籍之过也。” 陵曰:“缪矣!古之圣王舜盖重瞳子,晋之霸主重耳亦重瞳子,此二者人之至矣。 吾未尝闻重瞳子不王霸天下者,蛟龙之躯何困于浅沙泥潭耶?”——《史记·项羽本纪》 (本章完) ------------ 第七章:苦寻长生而不得的始皇帝 谶语,对于任何统治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上古时期开始,由于这种忌讳的谶语而杀人的事例就数不胜数。 无论这到底是人造的,还是有居心叵测的人在推动,始皇帝依旧无比愤怒,因为他自己受命于天,所以对谶语这种东西就很是相信。 尤其是谶语之中还牵连了洛这个他试图抹去存在的字眼,一场堪称恐怖的政治风暴迅速从咸阳城开始向整个大秦发散开来。 始皇帝甚至开始怀疑洛氏是不是还有嫡系存在人间,但是当年昭城之战,整座城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可以说插翅难飞,而且许多人亲眼目睹所有嫡系进了守藏室,整座守藏室连地皮都被翻起来了,绝对没有地道,怎么想都不可能跑掉。 …… 依旧是来时微微有点颠簸的道路,马夫依靠高超的车技,让马车几乎保持着极度的平稳。 洛陵微微闭眼开始回忆自己在项氏所见到的所有人,然后睁开眼微微摇头,有些失望。 桥云见状问道:“家主,我见您对项羽似乎很是重视,现在怎么如此失望?” 洛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说他的万夫不当之勇,您觉得项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桥云不假思索道:“项羽为人慈爱,见到悲戚孤苦便赐下酒肉,甚至为之落泪,是个真性情之人。 他对待族中兄弟甚好,对待叔父梁很是恭敬,项氏子弟都很是信服他。 他豪气干云,不喜欢玩弄阴谋,堂皇光明,是个英雄豪杰。” 桥云滔滔不绝,他是真的很欣赏项羽,甚至想要嫁女儿给他了,反正现在早就没有同姓不婚这种规定了,双方之间更是连同宗之情都没有。 然后桥云就见到洛陵在轻声叹息,于是有些迟疑的问道:“家主,可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洛陵沉吟一下,然后掏出一枚钱币道:“不能说不对。 但就像是我手中的这一枚钱币,如果有人问您这枚钱币的样子,您却仅仅为他讲述其中一面的模样,那他所知晓的是这枚钱币吗?” 桥云摇摇头道:“自然不是,一定要两面都说才行,您的意思是我对项羽的了解太过片面?” 洛陵点点头道:“正是,若他真的是您口中那样无暇的英雄豪杰就好了。 项羽是兵主神将,千年邦周只有武王和熊顿两位。 这种不世出的神人,若是要灭秦,定然是最锋锐的利刃。 等到他诛灭暴秦,立下大功,天下苦秦之人,难道有谁能不感念他的恩情吗? 到了那个时候,洛氏再振臂一呼,便直接助他做皇帝,定然功成。” 这一番话听得桥云目眩神迷,实在是一副美好光景,但他知道洛陵既然这样说,那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于是问道:“家主,项羽真有兵主之能,他是哪里让您不满呢?云愿闻其详。” 洛陵喟然叹道:“他是兵主神将,但也仅仅是个兵主神将,没有做君王的才能和德行。 这些时日我观察他的言行举止,还旁敲侧击的和他谈论天下,发现他和咸阳城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性格实在是太像了,发自骨子里面的像。 你说项羽慈仁没错,但他是仅仅对自己人慈仁,他心里的自己人太少了,连一县都不能遍及,怎么能够遍及天下呢? 他对天下有种漠然之意,和现在咸阳城中的那位皇帝陛下实在是没有区别,他若是成为皇帝,或许又是一位暴君。 而且他愿意赐以酒食,却不愿意赠以金银珠玉,连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愿意分享,难道还会愿意分享爵位恩赏吗? 你说项羽对待族中兄弟极好,这也没有问题,昔年先祖素王也是封建诸姬,但问题是他过于倚重兄弟,却完全不信任外人,动辄怀疑,项氏中成材之人不多,那他任人唯亲就有问题。 自古以来有亲族不振,又不依靠功臣勋戚就成事的圣王吗?有一人镇压天下的豪杰吗? 即便是先祖素王刚刚摄政的时候都要大肆封建,一直到东征之后,素王才能孤身定天下,难道您以为项羽能比得上素王吗?” 桥云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东征之后,素王出行有风雨雷电相伴,一人破军,口含天宪,诸夏列国莫不臣服,再强的兵主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被洛陵这么一说,桥云瞬间觉得项羽似乎真的不适合做君王了。 “那还要与项氏为盟吗?” 洛陵闻言飒然笑道:“当然要结盟,我们去寻找项氏本来也不是要找一个可以王天下的至尊,现在得到了一个兵主神将,灭秦大计又成几分,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至于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人心易变,或许见识到人间流离失所,项羽会将慈仁之心遍及天下呢?” 桥云一愣,有些尴尬的说道:“唉,真是太过贪婪了,只是觉得实在可惜,项羽若是做了至尊,绝不会像现在秦王朝这样,想要断绝素王的祭祀。” 洛陵闻言面容一冷,始皇帝做的最绝的一件事就是试图断绝素王祭祀,虽然这对姬昭没影响,他又不是信仰神,只要还有子嗣在即可,但是对洛氏来说,这是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洛陵专门为了这件事情请示了素王,必须用最神异的手段来警醒世人,震慑后来的君王! “秦政不该试图挑战天上的秩序,这将是他所做的诸多事情之中最错的一项。” 洛陵的语气斩钉截铁。 …… 咸阳。 经过数以十万计的黔首夜以继日的修建,咸阳宫被大大的扩宽了,终于有了一个大帝国皇宫的瑰丽景象,在骊山之处,还有一座更加逶迤壮丽的宫殿群正在修建。 但是工程过于庞大,现在仅仅还在筑基阶段,让人难以想象修建完成之后会是何等的美轮美奂,人间难寻。 “陛下,皇陵的修建进度很快,恐怕不日就能完工了。” 宦者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向始皇帝汇报这项巨大工程的进度,这座陵寝的修建前前后后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绝对是有史以来耗费最大的陵寝,和葬在关中的素王陵一比,更是不知道辉煌壮丽了多少。 宦者本以为始皇帝会高兴,却没想到他勃然大怒,“你这贱婢是在诅咒朕吗?” 直接吓得跪伏在地上的宦者一面磕头求饶,“陛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一面摸不着头脑发蒙。 什么情况? 我就是来汇报一下工程进度,怎么就盼着伱死了? 但是始皇帝在气头上,他现在根本听不得皇陵这几个字,这些年寻找长生不老药,从信心满满到渐渐怀疑,直到现在渐渐绝望,为此他还杀了一大批欺骗他的方士。 昔年他试图进入素王陵,但是失败了,甚至就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这让始皇帝对神仙之说更是深信不疑。 这世上除了洛氏嫡系之外,始皇帝是最相信素王真的成为了神仙,前往了天界的人。 这世上最伟大的就是时间,再伟大的人,在亘古的时间面前,也是那么的渺小。 始皇帝是个多么雄才大略的皇帝,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开天辟地的,纵然是青史之上的圣王所创造下的功绩也不过如此。 但上古的皇和帝都得到了长生,在神仙家的描述之中,他们居住在天上,成为神灵,最近的就是素王,号称与天同齐,这位的神异始皇帝已经得到了证实。 宦者直接被大殿之中的卫士拖了下去,众人纷纷低着头,所有人都知道他死定了,赵高这时才悄悄从侧面走进,开始安抚始皇帝。 始皇帝余怒未消,冷声道:“赵高!你说朕的功绩和古代的圣王相比如何?” 赵高闻言连忙道:“陛下,您德兼三皇,功过五帝,这是天下所有人的公论,难道还有人会质疑吗? 臣在您御前侍奉,对此更是深信不疑啊!” 始皇帝又问道:“既然朕的功绩如此之高,为什么还得不到长生不老药呢? 一个贱婢也敢在朕的面前谈起那所谓的皇陵,朕打下如此大的疆域,难道是为了交到别人的手上吗? 你说为什么?若是说不出来,你就去陪刚才那个贱婢。” 这一句话简直将独夫的本质暴露的淋漓尽致,始皇帝这么多年不立太子,甚至几乎不给公子们权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想过要传位,他要永生永世的做大秦的皇帝,就算是儿子们也不能夺走。 赵高战战兢兢,直接汗如雨下,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就引来了杀身之祸,他知道自己出来的还是不巧,他低估了始皇帝的愤怒程度。 但赵高这个人能在始皇帝这样的君王面前混到这么高的位置,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当即跪伏在地上道:“陛下,这世上最为您心焦得不到长生不老药的就是奴婢啊。 奴婢翻找了无数的典籍,最终得到了最可能的原因,但那实在是太过荒谬,奴婢实在是没有把握!” ? 始皇帝的目光瞬间凝到赵高身上,急声道:“你说,无论如何,朕不杀你!”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了,求月票!!! (本章完) ------------ 上午更新延后 绝望,眼镜找不到了 ------------ 第八章:自古未有生人而神 王宫大殿之上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剩下赵高恐惧的声音和始皇帝骤然提高的声音。 赵高是真的去查阅了很多的典籍,但并不是为了让始皇帝长生。 他和始皇帝不一样,根本就不相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但是哄着皇帝本就是他的职责之一。 查阅典籍是为了在始皇帝面前争夺更多的恩宠,获得更多的权力。 但是他查着查着就发现,貌似真的有所谓的成仙,但是和那些神仙家还有方士说的不一样,包括始皇帝在内的所有人貌似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之中。 赵高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战栗道:“陛下,若是这世上有长生的圣王,那后面的圣王是怎么出现的呢? 天皇长生,地皇又是怎么执掌诸夏的呢? 天皇消失,地皇长生,但是却出现了泰皇,这难道不是长生之道上最离奇的事情吗?” 始皇帝目光一沉,声音暗哑道:“你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长生?所有人都在欺骗朕?” 大殿之上的空气已经彻底凝滞住了,始皇帝的怒气让所有人都战栗着,即便是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也没有现在的众人心中更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尤其是始皇帝这位有史以来权力大概是最大的天子,整个天下都要在匍匐在他的身下。 赵高自然不会作死,连忙道:“陛下,若是这世上没有长生的圣王,那至高的素王神异怎么解释呢? 臣翻阅典籍,只见到一言,能够解答您所有的疑惑——‘康王十七年,素王薨’!” 康王十七年,素王薨! 素王薨!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始皇帝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动。 他明白了。 他明白赵高要说什么。 素王从来都没有吃过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素王在康王十七年,就薨逝离开了人间。 九州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没有任何圣王得到了长生,所有人都是在死后成为了神灵! 始皇帝感觉无比的荒谬,“邦周统治下九州天下一千年,朕竟然忘记了昔年商王都是死后成帝的。” 赵高感觉始皇帝似乎相信了自己的想法,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不能告诉始皇帝的原因。 难道他要和始皇帝说:陛下,您先死一下,死了之后就能长生了! 赵高相信自己如果敢那么说,最大的可能是始皇帝直接先把他砍死。 今天如果不是被始皇帝逼到了死角,赵高根本就不会冒险将自己最大的发现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想要的不仅仅是长生久视,还要永永远远地握住手中的权柄。 果然不出他所料,得到了古代圣王长生的秘密,并没有让始皇帝有丝毫的快乐。 “按照你这么说,朕难道就不能在人间长生了吗?” 始皇帝语气不太好,但是极其擅长揣摩始皇帝心理的赵高心中却满是欣喜,他感觉到始皇帝的语气出现了松动。 赵高眉眼一转,谄媚道:“陛下,天子到了阴间依旧是天子,这就是要大规模殉葬的原因,您陵寝之中的人俑同样是为了拱卫您。 从古至今有多少天子,难道都能在阴间做万人之上的天子吗? 但是您是不同的,您的功绩和德行远远超过了所有的圣王,您是万世第一的始皇帝。 难道还有人比您更有资格成为王上的王,天子之上的天子吗? 等到您成为了天界的帝,这凡间的万千黔首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不得不说赵高这一张嘴真的是太能说了,绘声绘色的给始皇帝描述着那一副至尊至贵的场景,和赵高比起来,曾经忽悠始皇帝的方士简直就像是稚儿一般。 始皇帝神色渐渐好转,他对自己的功绩德行极其自信,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远古的圣王所未曾做到的。 所以对赵高的吹捧照单全收。 但这毕竟都是猜测,万一死亡之后没能成为神灵那要怎么办呢? 始皇帝收起手中的利剑,瞥了赵高一眼道:“你今日所说很有价值,但是长生不老药的寻找不能停下,朕从来不赌,天界的帝固然高贵,但是人间至尊才是朕现在所具有的。 不老老实实的守住现在有的,却盲目的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那不是朕会做的事情。” 赵高自然无所谓,反正始皇帝又不会让他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加大人手不过就是之后再多一些人命而已。 天下的方士是杀不尽的,总有人希望能够凭借为始皇帝寻找到长生不老药而乍然富贵至极。 赵高正要退出大殿,没想到始皇帝又叫住了他,赵高重重躬身,整个人几乎都要匍匐到地上,“陛下?” 始皇帝沉声道:“朕的陵寝修建伱要好好盯着,那是朕未来的天宫。” 赵高的身子一颤,整个人彻底匍匐在地上,就像是一条蛇一样,重重高声道:“是陛下,您的天宫将随着神圣的您,绽放无尽光辉,在九天之上,照耀大秦万世。” 赵高就这样跪伏着挪出了殿外,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他向着宫外走去,脸上带着轻淡的笑意,“好好盯着陵寝,陛下这是认为天宫还不够气派啊,阴间天子该有相当的威仪,该有相当的大秦锐士相伴。 可惜陛下不愿意让大秦将士殉葬,否则吾便将蒙恬那厮手下的二十万长城军先填到墓坑之中。 仅仅只是一群黔首殉葬实在是可惜。” ———— 为了修建秦始皇陵,秦国动用了超过五十万人,这其中所体现的动员能力是完全超越时代的,充分表现了秦王朝的鼎盛,秦始皇陵在雕塑、绘画等方面的发掘,充分表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艺术才能,充分反应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思想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民族瑰宝,值得每一个人自豪。——《大秦帝陵》(备注:文案废稿)(废稿缘由:建议删去有关于劳动人民的正面情绪,转而关注其中的血泪,或许可以增加历史的厚重感) 今天还有四千字呦,能让我食言的只有公司突如其来的工作 (本章完) ------------ 第九章:韩信 秦王朝的基层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为了躲避徭役和兵役逃亡的黔首无数,导致盗匪丛生,只不过这些盗匪都不成气候,没有组织纲领,完全就是单纯的作乱,始皇帝还健在,天下人心未乱,天下刚刚统一还不足十年,秦军精锐,即便是各地的郡兵同样不是这些连兵器甲胄都不全的农民所能相提并论,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各郡郡守覆灭。 不过这些纷乱的迹象基本上还出现在较为偏远的乡野之间,王朝实力比较强的城池之中,秩序维护的自然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各地的豪强还没有试图反抗秦王朝,都在观望着形势的变化。 虽然有很多楚人被征调徭役,但是得益于本身的人口就比较多,所以大街上还算是繁荣,没有太过于萧条。 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腰间佩着剑,身材还算是高大,看起来有些落魄,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久没有换过了,眉目之间看着有些寒酸。 他今日买完东西想要回去,却没想到遇到了一直和自己关系不和的屠夫,一个愚蠢到极点,没有什么脑子的人。 “韩信。” 五大三粗,腰间别着屠刀的屠夫带着嘲讽的语气高声的喊着他的名字,“你又佩着那把锈蚀的剑,难道以为佩着剑,你就是勇士了吗? 你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我这样的羞辱伱,难道你还是不敢用你手中的剑来刺我吗?” 韩信深深地皱着眉,手紧紧地攥着剑柄,恨不得立刻就拔剑杀死眼前这个招摇的蠢货,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起哄,屠夫见状更是感觉志得意满,大声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懦夫一定不敢挥剑,今日若不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不会让你轻易离去。” 围观的众人都一片哗然,胯下之辱,这实在是太狠了,所有人都认为韩信这次总不可能再忍了,这要是忍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见面就被人嘲讽曾经受到一个屠夫的胯下之辱吗? 韩信脸瞬间涨红,但却依旧没有出剑,他是有大志的人,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杀了屠夫,他就成了亡命之徒,运气好逃出法网,落草为寇,若是运气不好,那就直接被官府抓住咔嚓掉。 直接转身就走也不行,对面这个屠夫韩信很是清楚,是典型的没脑子有武力,他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夸下海口,若是自己这么离开,周围人定然会嘲讽他,这个没脑子的人定然会愤怒,甚至会直接冲上来杀死自己,死在这么一个无能卑贱小人的手中,韩信想想就感觉憋屈,他有匡扶天下的才能和志向,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就这样死去,谁能甘心呢? 在围观的众人之中有一行人,身着粗布麻衣,脸上看着脏兮兮的,瞧着和周围的黔首没有什么区别,但若是有心人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到一群大汉手上的老茧,这是一群擅长厮杀的士卒,而且从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来看,一个个武力值都不算低。 不过其中有一人颇为瘦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脸上擦着灰,但依旧能看出皮肤细腻,那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见到这一幕,她低声问道:“阿兄,你说那个韩信会受胯下之辱吗?” 洛亦摇摇头道:“自然不知道,阿采这么问,看来是能猜出来了?” 洛采笑意盈盈道:“阿兄贯会调侃,和大兄完全不同。” 洛亦笑道:“大兄是家主,先祖素王选定重振洛氏之人,我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倒是我的妹妹,天资聪慧,可惜不是男子,要不是还能和大兄称之为洛氏双璧了。” 洛采轻轻拍了洛亦一下,面对兄长的调侃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自认不弱于天下大多数男子,但是大兄可不是一般人,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忽悠的晕头转向。 “那个韩信,面上虽然愤怒,但是眼中的愤怒却渐渐消散,变得很是清明,他手里紧紧的攥着利剑,眼中也没有畏惧,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丝的杀气,他在忍,虽然不知道才能怎么样,但是心性真是不凡,面对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冷静,是个不错的人物。” 洛采很是欣赏这种擅于隐忍的人,认为这是成就大事所不可或缺的品质。 洛亦听到她称赞韩信,于是摇摇头道:“大丈夫就是要快意恩仇,若是我定然会当场杀死这个屠夫,然后扬长而去,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呢? 广袤的楚国江东之地,不知道有多少的亡命之徒,这大秦的天下难道还缺这么一位游侠吗?” 洛采正色道:“快意恩仇固然不错,但若是没有我们这样的家世,又没有手眼通天的朋友,那就是找死。 像他这样才能保存有用之身,若是有朝一日乘风而起,今日的胯下之辱说不得还是一段足以记载在史册之上的佳话。” 洛亦闻言沉默一瞬,缓缓道:“采儿你说的对,你要过去和那个人搭话吧?将这枚玉赠予他,算是刚才失言的补偿,君子慎独,刚才是为兄言语不当了。” 同一件事想法却截然不同,自然是因为两人性格不同,但是洛亦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洛采笑着将玉握在手中。 在众人面前,韩信已经要跪伏在地上,屠夫哈哈大声笑着,周围人都在嘲笑韩信胆小,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不敢拔剑,然后众人就见到几个大汉走出,将那屠夫一顿痛扁,虽然没有断气,但是基本上直接废了。 “嘶~” 面对突然行凶的几个大汉,围观的众人唰的一下散开,韩信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要帮自己,然后就见到一个女子来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想要隐忍,心里还有大志未酬,不愿意和这么一个泼皮无赖纠缠?我恰好闲来无事,帮你一把,不让未来的一个英豪受此大辱。” 韩信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嘲讽自己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女子能猜出自己的心思,还主动出手帮自己免受泼皮侮辱,他是个一饭之恩必偿的人,当即站起行礼道:“不知是哪家贵女,娘子家中长辈可在此,还请留下姓氏名字,信日后定要重重地报答您。” 虽然韩信是个情商不太足的人,但是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他当然不会认为眼前这个脸上擦着灰的女子真的是个农家的女子,这定然是贵族女子出游不想惹事才这样做。 洛采眨着眼睛,颇为俏皮的说道:“你有信心做王侯将相吗?” 王侯将相? 韩信闻言一愣,始皇帝寸土不封,王自然是没戏了,至于彻侯之位,最后一个侯就是王翦,以秦国军功难度,这无疑是做梦。 大将军和丞相倒是有希望,但韩信虽然自信于自己的才能,问题是天下有才能又比自己出身尊贵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位置都是天生贵种的人才能成就,哪里是他能奢望的呢? 洛采见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不凡,当即说道:“你若是真的有能纵横天下的才能,难道还担心会困在浅滩吗? 自古以来哪一个大成就的人不是经历了艰难困苦,秦国昔年的异里大夫,不过是个奴隶而已,最终却成为秦国的国相,秦楚两个大国都听从他的意见,难道你的出身比奴隶还要低吗? 洛文公摄政之时的南申侯,只是洛氏公族中的一个孽子,地位低贱到只比奴隶强一点,就连最普通的国人都不如,但最终却位列汉阳诸姬之一,成为了申国国主,能够记载在史册之上,难道你的出身不比南申侯高吗?” 韩信听的面上露出羞惭的表情,眼前这位贵女真是不一般啊,异里的事情韩信还是听过的,但是南申侯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他没有读过这一段史书,尤其是在始皇帝下令销毁天下史书之后,这些事情就更不是他这样的黔首庶民所能知道的。 韩信以手覆面道:“是信的错,不该妄自菲薄。” 洛采见到韩信振作起来,这才满意的笑道:“不是我好为人师,是你自己说想要报答,想要报答我,王侯将相才有资格。” 韩信闻言一愣,王侯将相才有资格报答眼前这位小娘子? 这到底是哪一家的贵女? 即便是始皇帝的公主也不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啊。 韩信的表情让洛采感觉很有趣,这次出来的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很有趣,嘻嘻笑道:“认为我在说大话? 若是你真的有才能,日后风起云涌之时,恐怕能在天下之间见到你,那时你就能知道,我说的没有半分虚言。 我叫采,那是我的阿兄亦,我还有一个注定要名满天下的大兄陵,至于氏就不方便说了。 日后有缘再见的时候,你自然知晓。 走了。 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希望你已经名满天下了。 对了,这枚玉是阿兄赠予你的,他说你应该快意恩仇的杀死那个屠夫,被我说服后承认自己错了,于是想要用这枚美玉向你表达歉意。” 韩信有些呆愣的接过美玉。 说完洛采就跑向洛亦,韩信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然后望到了那位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身姿挺拔,看着很是英武,戴着斗笠没有摘下,但是从下半张脸的形状能看出应当是个俊美的人。 男子微微向着他颔首,韩信摸了摸手中那个上好的美玉,感觉像是做梦一样,随手赠出这么珍贵的美玉,看来真的是大贵族家的子弟,这么平易近人的大贵族,而且还出言鼓励自己,韩信都觉得有些离谱,他自然不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洛采突如其来的直觉以及她太闲了。 洛亦和洛采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开始了下一站的游历。 ———— 信持剑过市,有屠人侮信,使信出其胯下,不从有变,信欲从,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独洛氏异之,曰:“能忍常人不能忍者,方为大丈夫,此非庸人也!”乃赠玉善之,信之服于此始。——《史记·淮阴侯世家》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明天了,睡觉,防止猝死。 (本章完) ------------ 第十章:始皇东巡 华美瑰丽的车架再次从咸阳城出发,经过函谷关,从洛阳城向东,向着齐洛旧地而去,始皇帝要再次在东方的名山大川之间刻石记功。 望着不断在他身后远去的群山,始皇帝回忆着自己一生的功绩,平定七国虽然不算什么,但使海内为郡县,天下之人皆为秦人,不再有那许多国人之分,这是自己的功绩。 北击匈奴,南征百越,虽然百越还没有彻底打下来,但蛮夷亡者无数,大秦所能控制的势力范围有了极大的提高,单论版图的扩张,比得上整个周王朝一千年的三分之一了,而自己才用了仅仅数年。 想到这里,即便是始皇帝面上也不禁有些得色,这就是郡县制和秦制所能爆发出的强大力量。 对现在的始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开疆拓土或者大搞制度的变革之类,而是求取仙药,获得长生。 只要他能够长生,就能在世间创造无数的功绩,想必天下万千黔首都会欢欣鼓舞吧,毕竟能够生活在圣王的治下。 赵高过来向始皇帝传递消息,说道:“陛下,快要到洛国昭城旧地了。” 虽然始皇帝下令全天下都不能谈论有关于洛国的字眼和消息,但很明显那只是针对黔首的愚民政策的一环,赵高他们这些贵族还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秦军渡河而过,然后一座城池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城池,昔年的繁华不剩下半点,但是眼尖的人还是能见到一些零零点点的祭品出现在残破的城墙之下,这让李斯面色一肃,没想到会有人在朝廷明确禁止任何人靠近这座旧城的情况下,冒着被斩杀的风险过来祭祀洛国。 有禁止的情况都这么多,若是没有禁止呢? 大秦不得人心竟然至此吗?那岂不是说明我这个丞相做得不行?李斯的脸色很是难看,向着始皇帝道:“陛下,还请彻查这些洛国的逆贼,不服大秦的管制,恐怕是有反心,必须再次迁徙他们了。” 洛人不仅仅自己主动迁徙,秦王朝建立之后也对洛人进行迁徙,往赵魏韩旧地和齐国燕国旧地迁徙,还有很多都迁徙到了淮泗之地,主要就是不让洛人聚集而居,担心他们窜窜门然后起来造反,洛人虽然有政策上的优惠,但是被监视的力度也是很大的。 始皇帝见到这幅场景自然是愠怒不已,他惠了洛人这么多年,还是有这么多人心怀故国,但是想一想昔年洛国公室给他们的待遇,始皇帝自然明白为什么,他冷声道:“先不急,这些曾经在洛国生活过的洛人是天生的反贼,洛国公室真是害人不浅,等朕巡游结束,就再次处理洛国的事情。” 车辇走到近处,一眼就见到了落魄的诸子圣殿,殿中的石像都被运到了咸阳城,变成了始皇帝用来使天下百家之人臣服的工具。 昔年的诸子圣殿在实际上已经搬迁到了秦国咸阳城,虽然秦国采取了一系列思想钳制的手段,但是在焚书令下达之前,咸阳城中百家思想还是非常活跃的。 尤其是一向和秦国对立的儒家,虽然经历了坑杀孟子学派儒生的事情,但其他的派别还是比较繁荣的,焚书令之后,尤其是始皇帝特意禁绝儒家的很多书籍,儒家和朝廷的对抗渐渐转入了暗处,互相不太放心,朝廷觉得儒家是洛氏的思想源出,唯一例外的就是荀子一脉。 儒家则觉得秦王朝实在是太过残暴,最关键的是始皇帝还不改,死了一批人始皇帝没有半点妥协,那他们就去找始皇帝的儿子,结果他们教出的大公子扶苏还被始皇帝直接发配了,这就让很多人心生绝望,对秦王朝越来越不满。 “李卿,你说昔年的洛国公室为什么要建造这么一座圣殿,这天下的学说难道不都是君王的工具吗? 身为邦周最尊贵的贵族之一,洛国公室为什么要这么抬举那些操持着异类学说的百家学子呢? 尤其是洛国不喜欢法家但是却容忍法家的出现,商君昔年就是从学宫之中走出。” 这是始皇帝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认为这天下的思想就该由君王来控制,谁能更好的帮助统治自然就要用谁的思想,不喜欢谁的思想就要毁灭他。 而洛国是反过来的,即便是不喜欢其中的思想,但是依旧让他存在,甚至还要其他人和他辩论,说什么“理不辩不明”,实在是可笑至极。 身为法家的李斯自然同样不懂,一思想是法家的底层理论之一,思想不统一,就会爆发争论,所有的事情都会陷入争论之中,国家就会混乱,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的沉默让跟随在始皇帝身边的胡亥有些不开心,他是个讨人厌的熊孩子,但是始皇帝很喜欢他,就像是在养宠物一样,胡亥叫嚷着,“父皇,这座破城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呢?” 他好不容易跟着始皇帝出来巡游天下,自然是要把好玩的地方都逛一圈,才算是不虚此行。 始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这可不是破城,以前这里是比咸阳城还要雄伟的城池,天下人都聚集在这里,你这小子不爱读书,惯会玩闹,连昭城的大名都不知道。” 不过对不学无术的胡亥,始皇帝倒是没有在意,他本来也没想过让胡亥继位,他心里最属意的还是扶苏。 胡亥闻言不高兴的说道:“以前邦周的洛阳城也没有咸阳城巍峨,洛阳城中的宫殿更是不能和咸阳宫相比,这个昭城看着就不大,怎么会比咸阳城更雄伟呢,父皇您一定是在欺骗我年纪小。” 若是依据宫阙万间来算的话,昭城还真的不能和咸阳相提并论,毕竟从邦周建立开始,哪位君王能抽调数十万人专门为自己修建宫殿呢? 听到胡亥的话,始皇帝很是高兴,于是说道:“既然这小子不愿意多待,那就往齐地走吧,那等繁华之地,这小子应当是喜欢了,先去胶东,再去淮泗。” 秦军很快踏上了一场没人想到结局的行程。 (本章完) ------------ 第十一章:帝星飘摇 洛亦和洛采这对兄妹继续向着北方走,洛采感觉自己的兄长沉默了许多,于是问道:“兄长,从淮阴离开之后,你就一直在沉思,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洛亦沉吟片刻道:“只是在想先前阿采你说的话,现在想来,那位的确是不寻常的人,应当好好与之交谈一番,考察一番他的才能,若是真有才华,应当带回家族之中,始皇帝的年岁渐渐高了,天下黔首苦于秦的统治已经很久了,无数的繁重徭役和苛捐杂税一刻也不能忍受了,现在正是应该聚集天下豪杰的时候。” 望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些后悔的兄长,一向感情很好的洛采只能温声安慰道:“兄长,不要太过于担心了,这一路走来所遇到了才智之士并不少,但您一路交谈,大多数就连天下的大势都不能看透,能治一县者,不过一掌之数,能真正搅动天下风云的却未曾有,助韩信只是采看他较为顺眼,随意为之,兄长不要太过在意,是采过于牙尖嘴利了。” 洛亦摇摇头道:“不是的,阿采你说的很对,每当乱世将起之时,定然有人杰出世,若是因为我而错过英豪,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始皇帝向着齐地而去,他几乎每一个巡游都要去齐地,那里的名山之上处处都是他的功绩,洛亦和洛采很快就得知了始皇帝将要去的地方和他们是能够相遇的。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暂时要改变路线了,靠近始皇帝行辇所在是定然要被检查的,那洛氏嫡系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始皇帝应该是如同前几次那样要前往胶东,我们就在徐淮等着吧,看他之后要向哪里转道,若是要往楚国来,我们就走应地从洛阳绕道赵地从北向南游历。” 然后很是出乎两人预料的,始皇帝的车辇竟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的前往胶东祭拜名山大川,而是直接停留了数日。 这种异常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洛亦沉声道:“始皇帝所停留的地方没有任何的价值,甚至就连取水都要到二十里外,这绝对不是一个能长时间停留的地方,但是他这么做了,其中一定有原因。” 原因很简单,始皇帝病了。 随行的医者正在着急的为始皇帝医治着,但即便是拥有最好的医者的洛氏,都会限于时代而缺乏手段,始皇帝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御辇之中。 始皇帝虽然病中,但依旧是不怒自威,他眼见自己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于是将赵高和李斯叫进来,沉声道:“朕是受命于天的天子,能够决定朕生死的只有冥冥之中的上天,现在药石没有效用,恐怕是上天想要让朕离开人间了。” 虽然一直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但始皇帝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在人间永掌王权富贵,永远的做皇帝。 李斯和赵高两人纷纷跪伏在地上,泣声垂泪,悲痛至极,李斯更是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最热衷的就是权势,为了权势甚至直接陷害杀死了他的师弟韩非,他的所有权势都是始皇帝给的,若是始皇帝崩殂,即位的恐怕就是公子扶苏,扶苏一向亲近儒家而不喜欢他,这让他怎么能够不悲从中来呢? 赵高更是发自内心的悲伤,李斯身为丞相这些年毕竟立下功勋,扶苏宅心仁厚,或许李斯还能有一丝生机,但是他赵高是必死的。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始皇帝轻声道:“立刻着大军返回咸阳,另外着旨命扶苏回咸阳处理朕的丧葬事宜并即皇帝位。” 果然! 两人心中一沉,但还是根据始皇帝的旨意拟旨,整个大秦,没有人胆敢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弄虚作假,等到旨意拟好,始皇帝才微微叹气道:“没想到还是没能找到长生不老药,看来这世间真的没有生前长生久视之人了,就连朕都不能长生,难道还有其他人可以吗? 李卿,回到咸阳之后就将所有的神仙家和方士全部诛杀,胆敢欺骗朕,这是不可饶恕的。 扶苏即位,他过于仁厚没有朕的手段,伱要多多提点他,恐怕他依旧会按照儒家所说的分封吧,记得不要阻止了,他想要分封就让他分封。” 始皇帝的话彻底震惊到李斯,甚至就连悲伤都顾不得了,什么情况? “陛下!您?” 始皇帝做出这个决定,自然就能料到李斯的反应,他轻声叹道:“海内为郡县,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朕力排众议推行,恐怕天下怨恨朕的人不少吧?即便是李卿你恐怕心中也有不满,认为朕苛待功臣,寸土不封太过独行。” 李斯闻言冷汗涔涔,支支吾吾道:“陛下,臣……臣……” 始皇帝无力的摆摆手又道:“朕明白,这件事只有朕才能推行下去,如果朕不做,后世的君王就更做不了,因为朕就是最伟大的皇帝,朕要把所有传以万世的事情全部做掉。 朕以为至少有三十年的时间使天下归一,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前往天上去。 朕的儿子们都没有朕能够镇压天下的能力,扶苏还算是不错,他的人望还算是强,朕知道许多怨恨朕的人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等到儒家掌权,恐怕就要分封了,赐土之恩或许能延续些许时日,唉,朕一天下之大计,再也不能实现了。” 秦始皇用法家是因为法家能实现他的构想,支持他的构想,但是他明白法家对君主的素质要求很高,毕竟权术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所以他让儒家接近扶苏。 始皇帝虽然看不上儒家,而且认为儒家有些无君,但是他明白儒家对于能力不足的君王来说,是有益的。 李斯自认自己对始皇帝算是非常熟悉了,但是直到现在始皇帝弥留之际,才算是知道这位自己侍奉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心中所想。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始皇帝明明有那么多儿子,却还是要传位给扶苏。 先写这么多吧,我知道有点短,呜呜呜,别骂了,始皇帝的死我要好好想想,还有我非常欣赏的皇帝刘邦快出场了,我都得好好想想,这本书我虽然是以独夫角度来写的始皇帝,但你们想啊,他都这么独夫了,还能稳坐皇帝,这还不强吗?其他的历史里面那都是幻想出来的,和现实的区别基本上相当于李耳和太上老君之间的差距了。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始皇帝崩 李斯和赵高纷纷退了出去,御辇之上只有医者和侍女侯在一旁,以及再次开始渐渐陷入沉睡的始皇帝。 他强撑着让自己不至于睡过去,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望着御辇的顶,似乎见到了湛蓝的天空,他回想起少年时在赵国所经历的一切,然后成为秦国的王,后来是王翦出征,他成为天下的王,至高的皇帝。 王翦? 一个气质凛然,望着不怒而威的将军,如果不看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没有人会不被他所震慑。 似乎是很多年不曾提起过的名字,一个滑头到了极点的将军,但是很识趣,所以始皇帝给了他善终。 还有谁呢? 吕不韦! 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吕不韦在始皇帝心中的位置,这是一个亦师亦父的人,还在他最黑暗的时候给他带来了光,然后这个人背叛了他。 始皇帝暴怒的将《吕氏春秋》毁灭,但是现在想想,实际上吕不韦所做的也不算是十恶不赦,当初对吕不韦的清算实在是太过酷烈。 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忠诚呢? 吕不韦虽然揽权,但至少没有夺位的心思,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想着想着,吕不韦的形象渐渐在他脑海中消散掉了。 人在将要死去的时候,这一生的经历就会在脑海之中走马观花一样的闪过,但是很快就会忘却,真正的记忆点并不多,现在的始皇帝就处于这个阶段之中。 “素王!” 始皇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位在诸夏无数人心中有着崇高地位的神灵,即便是他统一了天下,但是在世人眼中,还是不如这位,甚至是远远不如。 这自然是始皇帝无法忍受的,与之同时,他还一直认为素王真的在哪里看着自己,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素王并没有什么反应,这反而更让他感觉到不安。 姬昭自然在注视着这位在历史上地位极其重要的千古一帝,始皇帝的争议极大,但总的来说可以用“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形容,现在人间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当代,所以始皇帝自然就是十恶不赦的暴君了,天下人骂他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一道道紫气渐渐溢出,始皇帝的脸色更加灰败,姬昭抬头望了望天,这是天所选择的受命之人,想要见到他,还是要经过家长的同意,姬昭表示自己是懂规矩的人。 上天未曾阻拦,他是没有感情的,现在始皇帝就要死去了,对上天来说已经不是非要保住的人,紫气渐渐消散,新的天命之人将会出现。 姬昭猜测会是刘邦,但是并不一定,或许是项羽,毕竟项羽也是曾经做过天下之主的,反正不可能是胡亥,紫气已经垂青了始皇帝,不会这么快就垂青第二位秦朝的皇帝。 所谓的天命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天道只管受命之人,诸如武王和始皇帝这一类关键节点以及之前的人物,秦国六世之烈这是天命所影响,但当始皇帝统一天下那一刻起,王朝兴衰荣辱就和天命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许王朝寿命会延长,就像是千年邦周一样,或许寿命会减少,甚至暴毙而亡,这都是有可能的。 尤其是洛氏这个变数,会极大的影响王朝内部的更替,上天只会在最关键的节点按部就班降下天命。 这款游戏的每一个王朝更替就像是一幕大戏,只有主角到位新的剧情才会开演,当邦周天命被延长之后,上天找不到始皇帝出生的点,那么秦王朝的大戏就会向后拖,所有和秦王朝有关的大事都会向后拖,毕竟主角都没有登场,那配角和龙套就更不需要这么快出现了。 从这一点上姬昭就感受到了这真的不是真实世界,因为这不符合规律。 如果洛氏愿意,秦朝是可以不用二世而亡的,始皇帝受命是天命,但二世而亡不是天命。 姬昭的本体自然是没有动的,但是一道意念裹挟着一些气运点缓缓落到了人间,现在气运点一定要省着点用,一旦气运点不足,就要靠着天阶道具来逆天改命了。 “原来素王长这般模样,真是贵不可言呐。” 始皇帝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喃喃着,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有些衰败的精神陡然振作起来,死死的盯着姬昭。 “素王? 是您吗?” 一向以打倒素王信仰为己任的始皇帝,这一刻话中竟然出现了敬语,要知道在杀死吕不韦还有赵姬死去之后,始皇帝再也没有说过敬语,这也是他为人所诟病的一点,对大臣和宗亲贵戚呼来喝去,没有古代圣王礼贤下士的风度。 要知道在过去的一千年,即便是天子面对贤士,也要称“您”以表达尊敬的,但始皇帝从来不这样做。 姬昭微微颔首,“是我。” 得到肯定的答案,本来还在病中的始皇帝几乎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临终之前,竟然能够见到素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素王竟然真的没有逝去! 赵高那厮竟然真的猜对了,他有无数的话想要问,但是陡然脸色惨白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之前为了验证素王是不是真的在,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真的发现素王在之后,他就明白自己有多蠢了。 “素王,朕做了很多事情……” 姬昭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想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皇帝,前世是个普通人,这一世随着玄黄气的融合,渐渐都快要成为半神了,但心底还存着一丝的好奇,现在来见始皇帝就是满足自己的好奇。 始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问道:“既然您能够干涉人间,那么想必昔年的洛氏嫡系定然逃出了守藏室?” 姬昭点点头道:“是的,我虽高居九天之上,不曾干涉人间诸事,但总不至于让子嗣断绝。” 始皇帝又问道:“不知天上其他圣王,可还有子嗣留存,朕在人间不曾见。” 这是始皇帝疑惑的,其他的圣王的子嗣为什么不曾见呢?同为圣王,素王甚至不算是圣王,毕竟素王从来没有真正的登临君位,为什么只有素王的子嗣能够搅动风云,难道其他的圣王坐视子嗣断绝吗? 姬昭从始皇帝的言语之中见到了丝丝的不安,轻声笑道:“九天之上,吾一人独尊,没有其他的圣王在,你也不行。 天上地下,只有吾是永生不死的,坐视沧海桑田而不易。” 轰! 这或许是对始皇帝最大的打击了,生前没能拿到长生不老药,现在又被告知依靠功绩死后成神是假的,即便是始皇帝,面对毕生最大的追求化为泡影,一时之间甚至要喘不过气来,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而且他无法接受自己原来并不是特殊的人,他受命于天的身份似乎是假的。 但终究要面对这惨淡的一切,而且在确定无法长生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王朝,始皇帝双目通红,手几乎要将床榻上的布帛捏碎,声音嘶哑的说道:“素王,朕的大秦是不是要亡了? 洛氏嫡系既然还在世上,想必会覆灭大秦了。 殷商的玄鸟有六百年,邦周的凤凰有一千年,大秦的黑龙为何会如此短暂呢? 朕真的是受命于天的天子吗?朕的大秦真的是受命于天的王朝吗?” 始皇帝抛出了很多的问题, 姬昭的目光森寒起来,“你的确是受命于天,秦王朝更是在数百年前就受命,上一个像你这样受命的王,是我的兄长周武王,最终他成为了圣王,而伱却成为了暴君。 这难道是上天的不公吗?不是,是因为周武王心里怀着天下,而你的心里则是自己,千年之前巫术横行,周武王尚且未曾想过长生,笑对生死祸福,到了你这里,却妄想长生久视,久据帝位,高低上下自此而明。 天命给你统一天下的机会,却绝不会帮着你延续王朝,大秦要亡,是因为秦法暴虐,而不是因为什么天命的转移。 这天下的万民,纵然是我也不能忽视,何况你呢?你暴虐残忍的对待他们,他们就联合起来将你推翻,这就是道理。”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中说出,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现在,天下任何一个人对始皇帝说这些都没有用,但是姬昭说就有用,而且是极为有用。 始皇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错了,他想要说什么,但是面前的是一位长存世间的真神,什么虚言能瞒的过他呢? “素王,史官常说盖棺论定,政这一生,能当得一个什么评价呢?” ———— 始皇少恩,天性刚戾,不信功臣,不亲宗戚,怀虎狼之心,残圣人之道,以刑罚凌虐,三代以来,仁义不施未有若此者,虽桀纣幽厉,不可胜之,天下谓之独夫,诚哉斯言! 然始皇受命于天,奋六世之余烈,并吞列国,海内为一,明善法度,克定律令,统一度量,规矩天下,功齐三代,成古之圣王未有之功业,素王以降,未有若此盛者,怀超世之才智,行独夫之虐事,惜哉!——《史记·始皇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扶苏你得支愣起来啊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为夜色填上了丝丝入骨清凉,大军行过卷起的尘土化作了难行的泥泞。 整支大军没有几个人知道始皇帝已经崩殂,没有人胆敢越过赵高和李斯前往面见始皇帝,那是触犯秦法的禁止行为,这本来保护皇帝的法度,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成为了奸佞之臣隔绝内外的绝好借口。 时刻关注着始皇帝动向的洛亦和洛采兄妹,惊讶的发现秦国大军在长时间的停留之后,竟然径直向着洛阳而去,没有前往齐地。 洛亦皱眉沉吟道:“大军返回洛阳,始皇帝这是要过函谷关回咸阳,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让他这么着急的赶回咸阳,八百里秦川是始皇帝的老家,即便秦人怨恨他,倒也不至于直接反叛,会是什么事情呢?” 洛采则盯着秦军购买了大量鲍鱼这一条消息在看,娥眉微颦,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兄长,始皇帝可能死了。” 这个猜测太过震撼,洛亦猛然挺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看向洛采,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一向擅长细致入微的观察,而且直觉惊人,从不无的放矢。 洛采轻声道:“这种天气,秦军却购买了大量的鲍鱼,而且还放置在靠近始皇帝的御辇旁,如果始皇帝还活着,难道能够忍受这种事吗?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始皇帝死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之中,尸体很快就会腐臭,为了掩盖始皇帝的死,所以秦军中有人用鲍鱼这种本身就极臭的东西掩盖。” 洛亦闻言觉得实在是太过合理,当即说道:“阿采你说的很有道理,立刻派人潜入秦军中查看情况,若是外松里紧,恐怕就是始皇帝死了,立刻要派人告知大兄,灭秦的机会恐怕已经来了。 始皇帝壮年而崩,他没有立太子,公子扶苏虽然有贤名,但是却被流放北境,现在秦军如此遮掩,恐怕是有阴谋,天下之人苦秦久矣,一旦始皇帝崩殂的消息传来,那些因为畏惧始皇帝而不敢做乱的豪杰,恐怕瞬间就会揭竿而起了。” 对现在的秦王朝来说,即便是扶苏上位,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他的仁名还没有传遍大秦的每一个黔首耳中,但是秦法的暴虐却在每一个黔首的心间。 况且扶苏掌舵就能改变大秦这辆战车的方向吗? 即便他真的有能力,并且愿意改革,等到他掌握变法大权的时候,摇摇欲坠的大秦早已毁灭在万千黔首的滔天怒火之中了。 …… 长城兵团,军账之中,来自咸阳城的使者持剑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贵人,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一个是公室贵胄,始皇帝的嫡长子,一个是出身蒙氏,三代显贵,大秦第一将门,位列王氏之上。 使者对着扶苏厉声道:“公子扶苏,陛下对你在长城兵团的所作所为很是失望,说你迂腐至极,不能成事,实在是辜负上恩,要伱自裁,不得返回咸阳。” 扶苏闻言面容惨白,实在是不知道为何父皇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杀手,不过是一些劝谏而已,纵然心烦却不至于如此,但回想父皇一向的冷酷,他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正常不过,心中满是绝望,就准备饮下那杯毒酒。 蒙恬虽然感觉有些许不对,但想到皇帝陛下一向的刻薄寡恩,并没有真的怀疑,这件事发生在始皇帝身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这正是胡亥赵高他们所利用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儒生服饰的年轻人冲了进来,直接挥手将毒酒打翻在地,这个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咸阳而来的使者大声怒喝道:“你是何人?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年轻儒生没等众人反应,抽剑便刺,使者痛呼惨叫一声,鲜血直流然后轰然倒地,谁会想到一个儒生竟然一言不发,上来就杀人,就算是墨家游侠至少也要问两句缘由啊。 扶苏瞠目结舌,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话来,他是个敢于当面触怒始皇帝的男子,但是孟云现在做的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孟云子,您……” 孟云出身孟氏,昔年始皇帝杀戮孟子学派,孟氏自然是首当其冲,孟云在扶苏的帮助下逃走,后来就化名藏身在长城兵团帮助扶苏。 孟云杀死使者,蒙恬如梦初醒,立刻拿下剩下几人,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众人就成了阶下囚,孟云厉声道:“公子,吾有剑,请立刻杀死他们!” 扶苏连连摆手,他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孟云见状眼中凶光闪烁,又是几剑将来自咸阳的使者全部杀死。 然后才怒其不争的望着扶苏道:“公子,你怎么如此的糊涂,无错而死,难道不冤吗?” 扶苏颓然道:“君父有命,扶苏难道能够违背吗?扶苏怎么能够做那不忠和不孝的人呢? 现在您为了救我杀死了使者,恐怕要连累您了,这是扶苏对您的不义,唉,您还是快些逃走吧,不要留在这里,父皇是不会饶恕您的。” 虽然对扶苏很是了解了,但孟云还是被扶苏的言论震惊到了,忠孝仁义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他直接打断了扶苏,厉声道:“公子,我才是孟氏的传人,难道您比我更懂什么叫做义吗? 君之视臣如草芥,臣则视君为寇仇,君臣父子,莫不如是,天下从没有天经地义一定要忠诚和孝顺的道理。 更不要说他是桀纣一样的独夫,周桀王被王子述杀死,《洛宫春秋》以诛杀记载,而不用弑君,这是为什么? 因为诛杀独夫一样的君主是万民所愿,这才是真正的春秋大义,您不学大义而学小义,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一番话将扶苏斥责的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语,蒙恬在旁边看着都感觉脸红,不愧是孟子的门徒,言辞犀利,能把无君的事情说的这么自然,能在儿子面前怒喷人家的父亲是独夫,怪不得当初陛下坑儒专坑孟子门徒。 孟云又道:“况且,难道公子真的认为是始皇帝要杀死您吗?” 扶苏和蒙恬一愣,扶苏迟疑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云脸上带着愤恨道:“他为什么要杀死您?您虽然不合他的心意,但其他公子更差,谁能承担社稷重任?杀死了您,他的王朝不要了吗?还是他真的以为自己能长生不老。 这一定是咸阳城中有人矫诏,我甚至怀疑独夫政在巡游天下的路途中就已经死去,只是一直拖倒了胡亥回到咸阳,独夫政留下了让您继位的遗诏,所以他身边的奸佞要除掉您,毕竟不论是赵高还是李斯,都与您关系很差。” 一口一个独夫政,可以看出孟云对始皇帝的意见实在是太大了,扶苏没有在意,毕竟他的父皇做下那么大的错事,受害人只是言语激愤了一些,可以理解。 虽然对始皇帝的意见很大,但孟云所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让扶苏大为震撼,不由自主的就认同了孟云的话,连忙问道:“孟云子,我现在应该如何做?” 孟云将目光落到了蒙恬的身上,现在的关键自然就是蒙恬,这位长城军团的统帅,如果有蒙恬相助,那么扶苏选择的余地就大很多。 听到扶苏的话,孟云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是诛暴秦!” ??? 扶苏和蒙恬正期待孟云会说出什么话来,然后孟云这一句直接把两个人干沉默了。 我诛我自己? 但是两人都知道孟云肯定话中还有深意,等着孟云解释。 孟云微微闭上眼道:“天下苦秦久矣,苦秦法久矣,秦政一死,定然天下皆反,暴秦之名,难道是我的偏见吗? 这是天下人的心声啊,如同滔滔江水,任何人胆敢挡在前面,就要被冲击的粉身碎骨。 公子您必须和天下人站在一起,痛斥现在这个暴虐的大秦,然后向天下人表示定然会改,以前那个严刑酷法的大秦会被毁灭,新生的会是一个行王道仁政的大秦,然后您将曾经洛国的胜景向天下人描述一番,告诉他们您想要建造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先将人心安定下来,这样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之后就需要蒙将军镇压叛乱了,但是以现在天下的民心,公子,您有做圣王的雄心和能力吗?” 扶苏这个人实际上是很刚毅的,但是他太有自知自明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做圣王的能力,于是闻言有些迟疑,见到孟云略显失望的眼神才强自振作道:“扶苏可以,为了大秦的社稷,扶苏愿意做任何事情。” 见到扶苏犹豫,孟云已经知道了结局,现在天下民心不归秦,扶苏性格虽然刚毅,但关键时刻却有些优柔寡断,若是守成还可,但不是能逆转天命的英主。 咸阳城和整个大秦的统治秩序不明朗,无论遗诏是什么情况,但是胡亥回到了咸阳继位,这是不争的事实,公子扶苏若是想要上位,就要先打一场内战,山东豪杰会给大秦这个机会吗? 这是一个死局,大秦气数已尽! (本章完) ------------ 第十四章:陈王奋起挥黄钺 孟云对扶苏的判断完全没有错,已经杀死了咸阳城的使者,但是扶苏和蒙恬两个人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直接造反。 尤其是蒙恬同样很犹豫,蒙毅还在咸阳城,他这里一造反,留在咸阳城的蒙氏全都要死,扶苏优柔寡断的性格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这种情况,孟云微微有些失望。 公子扶苏啊,你在这里犹犹豫豫,但是天下黔首难道会犹豫吗? 整个大秦就要烽烟四起了。 孟云叹息,扶苏对他有恩,两人也算是知交好友,所以孟云愿意帮他。 但之前救下扶苏,还为他分析了天下的局势,这已经将恩情还掉了,现在完全就是出于好友的份上,为了义气帮助扶苏。 但如果扶苏真的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会在扶苏身上浪费时间,革除掉现在的这个秦王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况且扶苏的威望虽然还算高,但天下人对秦王朝的怒意实在是太过汹涌,不是扶苏所能解决的。 面对一反常态的扶苏,胡亥很是愤怒,他现在是皇帝,是秦二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扶苏不仅仅不遵从遗诏,甚至还杀死了自己派去的使者,这完全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赵高非常惊恐,按照他对扶苏的了解,遗诏到达的那一刻,扶苏就该直接自杀的,没想到现在不仅仅没死,而且还直接住在了长城兵团之中,尤其是蒙恬隐隐约约的站在了扶苏那一边。 虽然没有明确说要造反,但是在李斯和赵高看来就是如此,你不造反又手握重兵不听调遣是想要干什么? 这时候还是李斯这个丞相站出来稳定了这个谋逆三人组的军心,他很明确的指出,长城兵团虽强,但是士卒的家人都在大秦控制之中,而且兵团的粮草同样由大秦控制,只要捏着两个命门,长城兵团的命运就在他们手中。 若是胆敢不听话,就断掉他们的粮草,让扶苏和蒙恬知道差饿兵的结果,至于扶苏和蒙恬造反,先不说长城兵团敢不敢听从他们的命令,真以为咸阳周围没有足够的力量吗? 若是没有反制的能力,始皇帝怎么可能让蒙恬率领大军北击匈奴,他可从不会信任任何人。 不得不说,李斯这个人的能力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太过于贪婪权势,最终走到了这个结果。 赵高听完李斯的分析,微微放下心,然后望着侃侃而谈的李斯,心中升起了杀意,他搞这么多事可不是为了让李斯依旧位极人臣,依旧大权在握做大秦帝国丞相的。 虽然我不如你有能力,但我杀了伱,你再有能力也用不出来了,这就是赵高的逻辑。 …… 洛亦和洛采得到了确切的始皇帝死去的消息,已经告知了洛陵,洛氏开始重新准备重新武装,根本不想给秦王朝任何的机会。 但是两人突兀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自称洛国遗民,揭竿为旗,竟然率先打出了“伐无道,诛暴秦”的旗号,要为昔年战死的洛国公室复仇,于是周围县城群起响应,一时之间竟然汇聚了数万大军。 洛亦和洛采一惊,这也太快了,距离确定始皇帝的死讯连两个月都没有,天下之人对始皇帝的愤怒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于是连忙仔仔细细的询问其中原委,这才知道一切。 前些时日,降下一场大雨,阴雨绵绵,连珠垂天,一群身负徭役的人被堵在了大泽乡。 领头的叫做陈胜吴广,应当是六国贵族,或许是洛国遗民,因为误了日期,不敢再走,按照秦律,不至于直接斩杀。 但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律法这种东西,写在纸上是不算的,一个王朝真正的律法要看执法之人怎么执行,很不巧,就以秦国这种严刑酷法来看,执行一向很严,陈胜吴广深知其中门道,现在去了,就算死不了,脱一层皮是免不了的,况且戍守的人里面,死亡率高达十之五六,所以最后还是死,于是想要逃走。 吴广沉声道:“按照秦律,逃跑是死罪,我们只能前往江东之地避难,但是江东之地我们没有友人,不会有人庇护我们,况且这一路上山川河流隔绝,山林野兽丛生,或许会直接死在路上也说不定。 逃跑是死,造反也是死,同样是死,为什么不奋起反抗暴秦,这个该死的世道,这个该死的朝廷,纵然拼上我这条命,也要和它同归黄泉!” 说到后来已经咬牙切齿,满是痛恨,陈胜叹息道:“天下人已经痛恨秦王朝的统治很久了,尤其是洛国的百姓对秦王朝更是不满,我听说洛国公室从前用王道来统治他的臣民,声望很是高,但是在秦灭洛时,洛国公室死在了宗庙之中,这使得洛人很是伤心。 始皇还不允许山东六国的黔首祭祀素王,这使得天下人都痛恨他,但还是在私下里悄悄地祭祀。 如果我们诈称洛国遗民,讨伐没有德行的秦朝,诛杀秦朝的皇帝,恢复洛国的社稷,重建素王的祭祀,想必天下人就会群起响应我们,反抗暴虐的秦朝,这想必是我们的出路了。” 洛亦和洛采听的神采奕奕,洛亦轻声呢喃着,“伐无道,诛暴秦,说得好啊,洛氏起义同样可以用这个口号。” 洛采更是轻轻拍着洛亦道:“兄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你怎么看?” 这句话让任何的贵族看来,都是大逆不道,尤其是六国贵族后裔,因为他们就是依靠血缘来统治天下的,实际上洛氏同样是依据血缘来统治天下,毕竟这一套就是他们的老祖宗素王搞出来的。 但是时移事迁,当年是因为知识完全在贵族之中传承,但是随着数百年的乱世,洛国学宫和各个学派将知识下沉到了很多小贵族手中,甚至是一些豪族,乃至于黔首手中,现在天下之中的才智之士,早就不是当年那种纯贵族了。 洛亦朗声笑道:“应该和他喝酒,不醉不归,这样的志向是应当发扬的,王侯将相,当然不是天生的贵种,有能者居之,有德者居之。” 洛氏的立场一直以来都很暧昧,一方面洛氏很重视血缘关系,心里还是对亲戚更信任,但是一方面又很重视出身贫寒的人才,洛氏的做法通常是把他们变成亲戚,就像是孟子那样,总得来说,洛氏厌恶躺在功劳簿上的旧贵族,认为要给予上升通道。 这种思想的来源,一方面源自于圣痕之下众生平等的潜移默化,另一方面来自于洛氏嫡系特殊的情况。 从某种情况来看,洛氏嫡系是究极血缘贵族,因为他们是有神异的,其他贵族的所谓尊贵是来自于身份地位和社会秩序。 而洛氏来自于自身,甚至到了针对不了的地步,因为老祖宗的存在,洛氏嫡系永远会有人才出现,知识再下沉,人才是决定一切的根基,在这一点上,洛氏永远稳坐钓鱼台,洛氏永远都能崛起。 不仅仅是超世的大才,还有洛氏嫡系子弟千年以来水平都在合格线上。 比如说洛亦,虽然他远远不如洛陵,甚至不如他的妹妹洛采,但是以他的能力,做个郡守都没有问题,能管理的井井有条。 只不过和洛陵这种能站在历史长河之中和所有人掰掰手腕的大才相比,差的远而已。 依靠洛氏子弟的天赋,即便是完全公平的教育下,洛氏都根本没有敌手,更不要说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毕竟这世上姬昭他一人独法,其他人都遵循智商均值回归的规律。 或许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洛氏消失,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人在意了。 至于想玩盘外招,那就太可笑了,这种暗地里使劲,是用自己不擅长的,和洛氏最擅长的争斗,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 大泽乡起义是古代人民反抗暴政的第一枪,更是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振聋发聩的呐喊,虽然为统治者所不喜,但这种精神始终流淌在一代代人的血液之中,在世界所有主要国家之中,只有我国古代最终完成了彻底的平民政治,就是这种精神的传承。 国族第一次发布的退位诏书中,便以陈胜此言为由,认为洛氏不应当以血缘而据有尊位,虽然现在还据有尊位,但我依旧可以说,王侯将相,不是天生的尊贵,对平等的追求永不停歇。——《纪念“大泽乡起义”2000周年上的讲话》 (本章完) ------------ 今天晚上可能稍微晚一点 今天被领导抓壮丁加班了,现在只写了一千字,可能稍微晚一点,大家早点睡,明天起来看也挺好的。 ------------ 第十五章:一夫振臂,天下景从 洛亦和洛采带着家臣想要去见见那位敢为天下先的陈涉,然后就得知,陈涉在众人拥护之下称王,他不敢称洛王,就以氏为王,称陈王,然后和吴广率领着大军向西讨伐暴秦去了。 “陈王说天下黔首在暴秦的统治之下,一天也不能忍受了,他们还祭拜了素王,所有人都喜极而泣,老夫实在是太年老了,否则定然要跟随陈王,诛灭暴秦。” 老者话中对陈涉很是推崇,在秦朝的暴政之下,黔首忍受的已经太多了,那些宛如虎狼的官吏,动辄破家灭族的判罚,所有人都心力憔悴,现在有一个人振聋发聩的说,伐无道,诛暴秦,难道会有人不追随他吗? 洛亦和洛采还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于是默默离开。 等到四下无人,洛亦感慨道:“陈王,陈王,我仿佛听到了万千民众都在呼唤他,真是动听啊。 这就是家族喜欢新贵的理由,那种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感觉,那种万人齐心,无一处不努力,无一处不拼命,于万死之中求得一点生机的春雷之感,是旧贵族身上见不到的。” 洛采眼中异彩连连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道理,先祖总是奋勇当先,披荆斩棘,于千难万险之中闯出路来,到了子孙之时,就颓然不堪,乃至于辱没先祖英名,甚至累及先祖当初功业,旷世之功也成了蝇营狗苟。” 作为历史的记录者和见证者,洛氏几乎完整的了解邦周数百个诸侯国的历史,从他们诞生到兴盛到最后的消亡,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经历,前几代君主励精图治就兴盛,末代君主昏聩无能就衰败。 洛亦朗声笑道:“该回去了,陈涉首倡大义,除洛国外,山东六国豪杰定然群起,洛氏等着一天太久了。” 于是一行人回返,一路之上到处都是响应陈涉号召的义军,很多打的都是洛氏的旗号,真正的六国顶级贵族后裔反而不多,因为被始皇帝来回折腾基本上都死了,更多的是六国豪强,他们打着复国的名义,寻找到原先六国公室的后裔,然后聚集在陈涉的旗下,共同讨伐秦王朝。 陈涉所到之处几乎是望风而降,那些坚固的城池没有反抗就被打开,郡守想要反抗就会被杀死,县令胆敢多说一句就会直接被灭族,无穷的愤怒被宣泄在这些秦王朝的官吏身上。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恐怕只有这一句才能形容现在的陈涉了。 即便是洛亦和洛采都为之震撼,这副场景恐怕只有洛国曾经出现过,但是洛国可是千年王道啊。 洛采喟然叹道:“这世上最怕的就是对比,陈涉所行的道虽然不能和昔年王道相比,但秦朝实在是过于暴虐,所以到显得陈涉弥足珍贵了。”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陈涉不是六国公室的贵族,没有天生的政治号召力,他也没有超绝的声望,能够让天下人信任,他的能力或许没有那么强,不是一个真正的王,但是他给了无数人希望,而希望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就像是沙漠中的水一样。 …… 长城兵团,扶苏和蒙恬同样得到了陈胜起义的消息,两人惊愕非常,没想到孟云所预言的天下皆反这么快,最打击扶苏的就是各地沦落的速度,他喃喃道:“天下人到底是有多么痛恨大秦啊,一群甚至就连武器都不全的刑徒和农人,大城竟然没有丝毫的抵抗就投降,归顺了那位陈王。” 蒙恬将目光望向孟云,就见到孟云眼观鼻耳观心,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问道:“孟云子,您是才智之士,又是公子至交好友,总不能坐视不管,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做?” 孟云皱眉沉吟道:“现在不知道咸阳城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进入关中的门户,诸如函谷关和武关这样的雄关,只要据有关中之地,最差不过是再来一次东出,扫平山东而已。” 孟云这番话就是要公子扶苏和蒙恬用长城兵团的士卒去和咸阳城的胡亥拼一把,但是扶苏认为不能那么做,他终究是大秦的公子,现在打内战,只会让大秦的局势向着更加糟糕发展。 现在应该联合胡亥,如果扶苏承认胡亥是大秦的皇帝,两个人或许可以联合,这样就能够将天下造反的人平定下去。 听到扶苏的想法,蒙恬很是赞同道:“山东造反的黔首,之前都是刑徒和农人,即便是从郡县之中获得了一些兵器和甲胄,但是面对长城军团这样真正的秦军精锐,他们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而且在咸阳城还能拉出至少二三十万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军队,若是还能将镇守在南方的军队调回来,大秦有百万的军队可以使用,绝不是山东那些人所能抵挡的。 昔年他们就是大秦军队的手下败将,现在的大秦更是天下无敌,这些人或许就连昔年的六国贵族都不如,难道能够抵挡大秦的铁蹄吗?” 蒙恬话中很是自信,长城兵团有多强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却匈奴七百余里,就连靠近秦国边境都不敢,这就是长城兵团! 孟云轻声叹道:“公子,您想到的,难道云不知道吗? 但是挑选盟友的关键在于人,而不在于势,胡亥的势力是值得您合作的,但是胡亥这个人不值得,您想要和胡亥同行,但是根据之前胡亥派人来杀死您的事情来看,他马上就会对您作出新的动作,您会知道您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您和胡亥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您现在所有的犹疑,都会在将来化作利剑,让您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我对您的忠告。” 孟云的才智扶苏和蒙恬都是很信任的,之前他所预料的事情都没有错,所以现在两人才无法接受这个结局,而且孟云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胡亥和赵高担心扶苏声望太高,咸阳城中的贵族做他的内应,于是在宗族之中大肆杀戮,很多亲兄弟姐妹都被杀死,还有那些声望卓著的亲近扶苏的宗亲贵戚。 李斯自然是不同意这件事情的,然后就被赵高和胡亥直接下狱了,自身难保,赵高当然不会放过他。 当咸阳城中的惨烈消息传到长城兵团之中时,扶苏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道:“悔不听孟云子言,早知今日,就该直奔咸阳,诛杀胡亥,夺取皇位。” 蒙恬怒发冲冠,咸阳城中有他的亲人和好友,这一次不知有多少死于胡亥和赵高之手。 孟云冷冷的望着这一幕,抬头望了望天,想要找到新王,会是那个首倡大义的陈胜吗? 好好休息,睡觉喽 (本章完) ------------ 第十六章:诸夏,洛氏回来了 当洛亦和洛采将始皇帝已经死去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洛陵就已经开始备战,他始终关注着中原的局势,他在等那个为王前驱之人出现,为天下祭旗。 这是他顶级的权斗能力所自然而然带来的东西,名声好的人就是谋而后动,眼光长远,名声不好的人就是阴损毒辣。 而且洛氏是比较在乎气运这个东西的,秦王朝是正统的天命王朝,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毁灭一个王朝哪里是易与之事,每一个当先毁灭旧王朝的总是要受到反噬。 当陈涉掀起的风吹向了天下,一直等在天南之地的洛陵明白现在是时候了。 他立刻给项氏写信,让他们准备夺取会稽郡的大权,项氏在江东之地的底蕴极其深厚,不仅仅是会稽郡,在整个楚国旧地威望都很足,能够联络很多旧贵族。 “为王前驱之人已经出现,接下来就是真王出世,该是儿郎奋发的时候了。” 洛陵故意模糊不清的叙述着,他没有一个字指向项羽,但却字字都指向了项羽,这让整个项氏都振奋起来,项羽会成为洛陵灭秦最锋利的一把刀,但这对项羽来说也是机会,能够得到洛氏的支持,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项梁不知道洛陵为什么这么看重项羽,难道仅仅是因为重瞳的关系吗?项梁认为不可能,洛氏什么时候在乎过所谓的异于常人,圣王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双重瞳就能够成就呢? 还是洛陵说项羽是兵主的缘故,项梁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项氏自诞生以来最大的机会来了。 洛氏聚集的村子,所有男子都已经整装待发,洛氏之中最有文采之人写就檄文,痛斥秦王朝的种种暴行,号召天下豪杰群起灭秦。 洛陵读罢忍不住拍案击节叫好,立刻就安排人在四方宣传。 陈涉率领着农民起义军一路向西,接连不断的胜利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然后起义军就迎来了一场巨大的失败。 在长城兵团还没有进场的情况下,起义军就大败,连续几场失败让起义军的士气大挫,内部开始互相指责。 与此同时陈涉变质的太快了,天下人对他的称赞,陈王的称号让他忘记了昔年贫困潦倒之时的苟富贵,勿相忘。 他首倡大义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是很快他就认为自己是天生的贵种,是生来就带着使命要诛灭暴秦的人,起义军内部很快就开始腐化,然后队伍开始离心离德。 洛亦和洛采本来准备一起返回天南之地,但是最终只有洛采回去,毕竟是乱世,尤其是现在大战蜂起,想要保护她需要更多的人手。 镇压起义军让章邯声名鹊起,起义军蜂拥而逃,章邯只是派出了一支军队,他自己没有追击,而是按照胡亥的命令准备和蒙恬大战一场,秦国的内斗让起义军有了一丝的喘息机会,但是这个时候陈涉彻底失去了威望,各地起义军的首领都拥护原来各国的贵族复国,还有许多洛人为洛国复国,打着洛国的旗号。 哗啦啦! 天上落着小雨,刚刚经历了一场瓢泼大雨之后,整片大地之上都是泥泞,大河之边汹涌的水流冲击着一切,洛亦一行人披着蓑衣骑着马在雨中疾驰,洛亦大声问道:“是在这个方向吗?” “没错的,这就是方圆百里唯一可以人趟过大河的地点,起义军若是败退,定然会从这里离开,因为他们没有船,以现在的速度,恐怕等我们到了大河之边,这场大雨就该彻底停下了,乌云会散去,太阳会重新出现。” 虽然漫天的大雨停下,但在狂风之中,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飘忽,洛亦望着那汹涌的河水,仿佛要吞噬掉一切生命,有些绝望的大声道:“如此汹涌的洪水,难道还有人能过来吗?如果不能过河,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在对岸了,这难道是上天对他们打破秦国天命的惩罚吗?” 就在洛亦在这里发问的时候,无数人在逃命,身后是秦军的士卒,然后最前面的人就见到了汹涌的河水,顿时心生绝望,这么湍急的水,只有最好的船夫才敢于撑船,但是他们恐怕要上千艘船才能离开,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船,若是有那么多船,他们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洛亦同样心急如焚,陈涉亲自率领的很多都是洛人,洛亦当然不能坐视这些洛人死在大河之上。 洛亦相信溃军只要能够整合起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一旦秦军发现不能胜,大概就不会硬追着杀戮,毕竟现在军功爵制崩溃,即便是杀敌也没有什么军功。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技艺精湛的船夫,这是一个看着有些干瘦的老人,但是他的身子全都是肌肉,看着就很是有力量。 听到洛亦想要过河,老者拒绝道:“您看着就是公卿贵族,为什么要在上天暴怒的时候,挑战河伯的威严呢? 在这样的天气之中出船,纵然是河伯垂怜,让我们安稳的过去,但是日后定然是要遭遇惩罚的。” 在楚地的传说中,每当河流开始汹涌的时候,就是河伯在发怒,这个时候所有的船夫和渔民都不要进入河中,否则就会被惩罚,这本质上是一种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出来的传说,但是一代代传下来,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没有特殊的情况是不会违背的。 洛亦便将对岸的情况告知船夫,悲戚道:“若是不能及时赶过去将他们组织起来,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在暴秦的铁蹄之下了。” 船夫闻言叹息道:“您为什么要担心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呢?像您这样的公卿贵族,难道也会担心黔首的死活吗?这些年死在暴秦手中的人的尸体已经可以填满面前的这条大河了,现在多死上一些,难道还会有什么区别吗? 暴秦太强大了,老夫听说皇帝陛下有一块玉玺,是上天赐给他的,上面写着从上天那里获得了统治天下的命运,君王的寿命长长久久又昌盛,有天的帮助,难道有人能击败他吗?” 船夫的话中带着嘲讽,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淡然,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情绪,他不担心因为这些话触怒洛亦,他孑然一身,没有丝毫顾虑。 洛亦闻言缓缓摘下头上一直带着的斗笠,沉声道:“老人家,或许秦王朝获得了天命,但是素王与万民同在。” 素王! 船夫刚刚从恍惚之中醒来就见到了眼前洛亦眉心上的圣痕,即便是孤陋寡闻的秦人也隐隐约约的听说过洛氏嫡系眉心有圣痕,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更不要说他是个楚国人,洛讳宴公的传说在楚国之中家喻户晓。 素王在楚国之中的信仰同样根深蒂固,船夫完全不顾忌地上的泥水,几乎立刻下跪道:“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难道是素王前来拯救我们了吗?” 洛亦连忙将船夫扶起,沉声道:“老人家,伐无道,诛暴秦,这是洛氏所要做的,现在过河去将那些人救下,就是为了这件事,我答应您,一定诛灭暴秦,为您复仇。” 洛亦当然能看出船夫不是没有家人,只是大概率死在了战争之中和繁重的徭役之中,这种事情在这些年的统治之中实在是太常见了,在凶暴如虎狼的官吏手下想要活下来,是需要运气的。 这次船夫立刻就开始准备船只,汹涌的浪涛之中,船只左摇右晃,时时刻刻处在倾覆的边缘,洛亦脸上带着紧张,但是却笑着对船夫说道:“老人家,您说在河伯发怒之时出船会受到诅咒,我答应您,以后您不需要再撑船为生了,我会赠予您金银珠玉,来报答您今日舍生忘死送我过河的恩情。” 船夫闻言道:“公子,您这话实在是羞煞我了,我若是今日拿了您的金银珠玉,日后还怎么前往九天之上面见素王,老夫虽然是个黔首,但也知道人心善恶,我愿意为了您的大义而效死,这是老夫一生最荣耀的时刻。” 船只无数次到了倾覆的边缘,但是都在船夫精湛的技艺之中安稳度过,最快的速度到了对岸,这时对岸也发现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有一艘船过来,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现在蜂拥着过来,密密麻麻的像是蚁群一般。 洛亦粗略看去,就发现虽然甲胄并不全,但是很多人手中还是带着兵器,微微放下心来,还有武器就代表着还有反抗的能力,不会被当成猪一样的杀。 虽然洛亦来到这里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但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咚!” 这是船重重靠在岸边的声音,洛亦和一行护卫直接跳下了船,这时最前面的人已经冲了过来,然后直接见到了洛亦那毫不遮挡的圣痕。 “圣痕!” 那个人惊呼着,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今天还有~ 这几天太忙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唉 (本章完) ------------ 第十七章:反抗 或许只有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才能描述洛亦眉间负着圣痕出现时,天地之间所充斥的光彩! 太阳从云层之中钻出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站在地方微微高,一层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他,俊美的容颜搭配上圣意凛然的圣痕,映照的他宛如天神一般。 那个最先冲过来的洛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倒在地,几乎瞬间就眼泪落下,他又是悲伤又是激动的高呼着,“素王!” 洛氏嫡系是素王在人间行走的意志体现,现在洛氏嫡系的突然出现,在洛人看来,这自然是素王的旨意,要拯救他们这些陷入绝境之中的人。 前面密密麻麻的人,高声地问道:“公子,还不知道您的贵名。” 洛国公室和诸夏列国有一点大不相同,那就是公子的范畴,列国公子都是国君的儿子或者前国君的儿子,不论嫡子还是庶子,都是公子。 但是洛国公室不同,有圣痕为公子,理论上都有继承君位的资格。 现在洛人见到洛亦有圣痕自然要以公子来称呼他,这是一种亲近,从中能够体会到洛人不忘故国的潜意识。 洛亦将名字说出,众人便以公子亦称呼他,洛亦一刻不想耽搁,秦人转瞬之间就会到,但是想要将纷乱的军队聚集起来是很难的。 洛亦在统率方面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但他毕竟不是韩信,这么多的溃军根本就来不及收拢,只能尽力将洛人先收拢起来,开始布置防线。 “诸位,我知道你们之前想要渡河,但是看看面前的这条大河吧,水流湍急到了鹅毛也不能在上面站立,想要横渡大河是必然会死的。 或许这就是秦人要将你们驱赶到这里的原因吧,多少邻近河流的战争都是败方士卒想要越过河流,最终却溺死于水中呢? 前面没有生路,后面则是秦人的追杀,难道秦人那样的虎狼之军会放弃杀死你们吗?” 众人闻言摇摇头道:“自然不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只有一方彻底死去才会停止。” 洛亦朗声道:“渡河是死,和秦人厮杀却不一定会死,为什么要逃走却不转过身来面对秦人呢?” “您说的是对的,陈王薨逝,义军没有人统领,于是落到了这个散乱的局面之中,现在有公子亦您这位洛氏嫡系,想必是能够统合所有人的,我们愿意遵从您的命令,奉您为主,对抗秦人。” 洛亦行礼道:“亦不能保证什么,但唯有一言,素王与我们同在。” “素王与我们同在。” 洛人齐声,然后开始颂唱颂圣曲,虽然始皇帝一直在试图打击素王的祭祀,但是洛人对素王的信仰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从小的耳濡目染,几乎成为了习惯,想要断绝这样的信仰,需要付出的精力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嗒嗒嗒!” “噔噔噔!” 马蹄声纷至沓来,秦军很有技巧性的紧紧跟在逃命的溃军之后,不断的驱赶着这些人奔跑,这是为了消耗他们的体力,削弱他们的反抗意志。 这一招非常的有效,溃军感觉自己是能够逃走的,但实际上却不断地丢下一具具尸体,总有人落在后面,就像是蚕食一般,即便人数再多,面对不断的削弱减员,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 人过一万,接天连片,随着骑兵而来的是大量的步兵,其中最精锐的还配备着甲胄,这是一支标准的作战兵团,各个类型的军队都有,能够适应绝大多数作战要求。 秦军的甲胄之上和武器之上甚至还沾染着鲜血,逼人的煞气从上面散发开来,秦军将领见到所有人都被堵到了大河边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逃无可逃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竟然都不知道这条河流每当暴雨之时就不能通行,他们选择了这里,看来是已经给自己挑好陵墓了。 将他们推下河,昔年武安君白起伏尸百万,现在本将军用这一条河来埋葬这些反贼。” 面对强势的秦军,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想起了之前被秦军暴打的景象,他们追随陈涉之初确实顺利,这让他们信心爆棚,但是后续面对秦国主力的战争失败,让他们彻底明白了秦朝到底有多么强大。 “公子,秦军实在是强大,而且还携带着强弓劲弩,不是我们所能抵挡的,秦军的武器应该是太过精锐了,我们要怎么做呢?” 洛亦道:“就像我先前所说的那样,素王与我们同在,这不是虚言,而是事实。” 洛亦说出这话就是已经想好了,若是事情的发展到了比较差的阶段,那么关键时刻就把老祖宗赐给家族的神器用掉,这也就是天命枷锁解开了,现在大部分道具使用不会造成寿命衰减,之前的洛氏使用道具是极其克制的,毕竟用一次搭上一个嫡系子孙的命,这代价谁都付不起。 秦军的骑兵紧紧跟随在军团的侧翼,骑兵大概是最喜欢见到步兵崩溃的兵种了,那些威力巨大对骑兵有明显杀伤的武器,让所有人都很是忌惮,但实际上步兵一旦组织不起来,那完全就是待宰的猪羊。 就像是现在的场景,秦军数量并不算多的骑兵仅仅是一个冲阵,就杀了不知道多少混乱的溃军。 义军这边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却被那么一点人压着打,虽说不应该对一群之前还仅仅是农夫的人提出太高的要求,但现在是生死存亡时刻,战斗力差就意味着结局会像是滑落深渊一样,永世不得翻身。 幸好洛氏有素王的庇佑,只要洛氏愿意付出代价,这小小的问题根本就挡不住洛氏。 洛亦微微闭目感受着脑海之中那两个天命神器,借东风和普降甘霖,轻柔的风雨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已经决意要用神器,洛氏在灭秦之战中准备大搞神异,让秦国死的凄惨一些,用来震慑后来人。 (本章完) ------------ 第十八章:风来! 洛亦站在微微高处,现在的他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一般亮眼。 在无数的惨叫声中,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然后落在水坑之中,刹那间就将地上染成了血红色,或许史书之中所记载的苍天泣血就是这样形成的。 “圣痕,是洛国公室。” 当先的秦将大为胆寒,实在是没想到灭绝人迹的洛氏嫡系竟然重新出现在世间,昔年流传在列国之间的谶言瞬间浮上他的心头。 “洛氏来向大秦复仇了,这难道是大秦的天命要失去了吗? 邦周有一千年的天命,大秦难道只有短短十几年吗?” 怎么办? 他很想直接逃走,但是他是秦国公族,怎么逃?他现在能够坐在高位,统领一军就是依靠着血脉,虽然远远不如邦周贵族封邦建国那样尊贵,但是比起普通的黔首依旧是天壤之别。 邦周破落的时候,那些千年血统的贵族下场有多惨他是亲眼见到的,高高在上的王饿死在围城之中,死前痛苦地哀嚎真是丢尽了先祖的脸面,高高在上的公子一朝成为阶下囚,要依靠做苦力才能够活下来,甚至之前有仇人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之下就会直接被杀死,那些公主和贵女最美貌的自然是进入了始皇帝的后宫之中,其他的则由其他的贵族收走,这就是亡国的下场。 胡亥虽然残忍杀害了不少兄弟姐妹还有公族,但是基本上都是亲近扶苏的人,并没有波及到他们这些别出氏的嬴姓公族,等到公子扶苏即位之后,因为他最亲近的兄弟基本上损失殆尽,想要重启分封就只能依靠他们这些公族了。 支持分封是扶苏在政治上最大的优势,试问哪个大臣不喜欢一个要分封的皇帝呢?只要扶苏不改变自己的政治目标,那么像是这个秦将一样的人就会永远的支持他。 于是他做出了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挥舞着利刃命令所有的秦人冲锋,洛氏若是真的万事皆宜,那昔年的邦周和洛国为什么会灭亡呢? “保护公子!” 眼见那些秦人像是疯了一样的向着洛亦冲去,先前集合起来的洛人顿时急了,纷纷向着秦人和洛亦之间涌去,希望能够用自己的身躯来为洛亦争取时间,他们不知道洛亦有什么把握,但是既然洛亦说要来救他们,那么他们就相信洛亦一定会有办法的。 洛亦望着锋锐的利刃就在眼前,鲜红的血肆意挥洒,在他拿到天命神器的时候,就被告诫,凡人使用天命神器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借东风这种能够改变天象的神器,对人体的负担极大,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所有使用过天命神器的先祖都说过的事情。 当然,他们不知道现在使用道具的代价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是能够操纵天象的神器还是不能多用,尤其是不能连续用,虽然不至于直接猝死,但付出代价是难以避免的。 刚刚才穿透云层的太阳又消失不见了,厚厚的云层再次开始聚集,洛亦抬头望着天,天色开始突兀的黑起来,天地之间突然变得非常压抑,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有人都有些畏惧。 然后就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起,仅仅只是黄阶的道具,而且还是操纵天象这么变态的能力,所以范围自然不会太大,但这件道具最恐怖的是发动之时的特效,极其的唬人,对敌方士气的打击是难以量化的。 “素王与我们同在,降下狂风来帮助我们取得胜利,奋勇向前,素王将会降下大雨,秦军必败。” 洛亦的声音随着狂风席卷到了每一个人耳中,虽然破坏力没有大到毁天灭地的地步,但是拉风程度绝对是震撼全场。 先前集结好的数千洛人士气大涨,眼中满满的都是狂喜的神情,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关注着他们,难道还会有失败吗? 素王还降下狂风助阵,我这边有真神助阵,你们一群凡人怎么打,胜利难道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所有直面这股妖风的秦军都陷入了惶恐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直接崩溃,况且在这样的狂风之中,他们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抗,甚至就连前进都非常的费力, 秦国是非常迷信的,始皇帝自己就非常相信这些,上行下效,整个秦国都非常相信这些,现在见到这种神迹一样的场景,秦人怎么能不胆寒呢? 很多秦人直接转身想要逃走,本来应该要斩杀他们的军法官自己先跑了,监查体系的崩溃更是加剧了秦军崩溃的速度,借东风本来的范围并不算是大,但是特效的范围是非常大的,整片战场都能见到一大卷风突兀的出现,然后将旌旗吹起,地上的尘土被扬起,黑漆漆的根本见不到其中的任何东西,当狂风吹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则是尸体,这使得本来没有被狂风吹到士卒同样无法抵挡这种庞大的心理压力,轰然散开想要逃离这诡异的狂风。 但是没有用,洛人在振奋之中已经开始冲锋,那些溃军虽然先前被秦人追杀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但是见到神异的狂风只吹秦人不吹自己的事情,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素王显灵了。 他们对素王的信仰只是没有洛人那么虔诚而已,但现在依旧是士气大振,虽然还没有列队,但还是拿着手里的武器反身开始和正陷入混乱之中的秦人厮杀起来。 ———— 在中国古代的描述之中,秦王朝是被素王所厌弃的王朝,素王这位至高神不仅仅降下了项羽这种千古无二的兵主来重创秦王朝,还降下种种匪夷所思的灾难,秦王朝几乎每一次的战败都有天气方面的因素,这简直不可思议,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超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史书上的所有神异洛氏皇族都给出了能够让人信服的解释,所以我们至今不清楚为什么上天每一次都站在秦王朝的对面,这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仿佛真的被上天所厌弃的王朝。——《帝国的毁灭·秦国篇》 明天早起赶飞机,今天结束,好消息是等我回了家,之前欠的加更就能补了,今天欠一更,会补得,现在加上盟主欠更一共三更,都会补上的 (本章完) ------------ 第十九章:风雨欲来,风雨已来 总说人定胜天,但是千百万年来,人力何曾胜过苍天,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总有先贤奋力抗争,但人对天灾的恐惧是印刻在骨子里面的。 虽然和司天监台那种足以改变整个诸夏的天象武器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在这个区域战场之上,秦人彻底陷入了失败之中。 战场之上能够影响上千人,让他们彻底失去战斗力变成待宰的猪羊,这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洛亦使用完借东风之后,感觉负面效果似乎没有家族典籍之中记载的那么严重,不由有些怔愣,他都做好舍生取义的准备了,结果没能成行。 人在绝境之中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恐怖的,尤其是绝境之中还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注入,洛人呼声震天,个个以一当十,短短时间之内,攻守之势异也! 洛亦眼见战场之上的形势变幻如此之快,深感天命神器的强大,“这么强大的神器掌握在洛氏手中,怪不得素王老祖要为洛氏定下约束,若是落到野心家手中,还不知道要造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狂风大作之下,秦人丢下一具具尸体仓惶四散,轰隆,雷声响起,天空之上竟然再次聚集了乌云,似乎是苍天不满,要再次向人间降下自己的愤怒。 这让洛人有些急,一旦开始下雨,秦人固然更加混乱,但是义军同样要陷入混乱之中,没有人可以在泥泞之中,顶着瓢泼的大雨杀敌,甚至就连人影都看不到,而且空旷的野外下雨,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公子,天上的云越聚越多,又是一场大雨,四下没有遮挡,士卒们都没有挡雨的蓑衣,一旦长时间的淋雨,万一染上风寒,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立刻找地方避雨了。” 现在最关键的已经不是追杀秦军,而是要赶紧离开这里,但洛亦却没有这么做,他手中还有一件神器,名为普降甘霖。 这件道具的效果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雨,他在思考如果现在就使用这件道具,那么天上的雨还会降落吗? 就像是借东风一样,如果天地之间本来就刮着东风,然后使用神器借来西风,那么最后出现的就是西风,神器的效果直接将自然界本该有的风改变了。 现在普降甘霖同样可以改变这一片空间的降雨,只要将这场大雨降在秦人的头上,义军自然就能坐视秦人在大雨之中崩溃,甚至就连拼杀都不需要,狂风骤雨足以毁灭任何的军队。 想到这里,洛亦缓缓道:“诸位,这一路上逃命过来,是否有避雨的地方想必都是很清楚的,尤其是这么多人,根本就来不及。 现在唯一所能祈求的就是素王垂怜。若是真的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就让我们在颂圣之中死去。” 是啊,往哪里去躲雨呢? 这一路走来不就是因为大雨很多人死在了路上吗? 有秦军的,有义军的,还活着的人,有许多感染了风寒最终倒在泥水里面,身躯渐渐僵硬,生命走到尽头。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高高的颂唱声响起,这是对祖先神灵的赞歌,在传说之中,素王会永远庇佑每一个信仰他的洛人,只要心中怀着光明,魂灵就会升入素王所在之地,永远的拱卫素王。 普降甘霖,发动! 随着洛亦目光望向的位置,一道无人可见的力量横扫了整片广阔的战场,就像是借东风一样。 普降甘霖真正降下大雨的范围很小,但是这件神器的领域却是十倍乃至于百倍,凝聚在义军上空的乌云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之下飞快的消散着,但是秦人头顶的乌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洛亦在无意之中搞出了普降甘霖这件神器在战争之中的真正用法,那就是在本就要下大雨的天气之中使用,这样就能控制一个区域是否降雨了。 无数的六月雪能让天下冰封,无数的普降甘霖则能让天下大旱,一件用来降雨的道具却能够用到完全相反的方向,真是恐怖如斯。 天地之间很快就出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仅仅相隔数十米的距离,一方是瓢泼大雨,一方却是天朗气清。 洛人见到纷纷欢呼雀跃,颂圣曲更是越发高昂,对信徒来说,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真神降下神通来拯救自己更令人振奋的事情吗? “素王与我们同在!” 洛亦挥剑,震声大呼,于是百千人齐呼,风声,雨声,惨叫声,欢呼声,百千声齐作,无数杂乱的声音在其中,组成了一幕浓墨重彩的大戏。 秦人自然不傻,纷纷往洛人这边跑,然后他们就发现随着他们移动,本来天朗气清的地方开始落下暴雨。 这本就是用神器强行改变降雨,一旦洛亦不再控制,自然就会重新降下雨水,这下所有的秦人都彻底溃散,甚至很多人就连逃都不准备逃了,直接跪在地上,祈求上天的原谅。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触怒了上天,所以才会降下这样的惩罚。 “奉素王,伐无道,兴洛氏,诛暴秦!” 震耳欲聋的齐声大喝,让所有人都想起了他们刚刚跟随陈王起义之时的意气风发,而现在站在他们身边的是洛氏! 众人围在洛亦身边,脸上全是兴奋之色道:“公子,义军的失败或许就在于陈王吧,若是公室率领义军,想必现在已经破入关中,屠戮秦国公室了。” 天下黔首对始皇帝的怨恨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对始皇帝的痛恨绝不次于夏人对夏桀的痛恨。 众人咬牙切齿道:“始皇帝这样的暴君,应当断绝他的子孙,毁灭他的祭祀,他妄想在阴间继续做天子,简直就是做梦,素王会惩罚他,灭亡是他唯一的结局。” 远处一个洛人跑过来,大声道:“公子,章邯的副将孟祥被抓了,他是这支秦军的统领,还是秦国公族。” 孟祥脸上的神情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呆滞怔楞,明显已经是怀疑人生,即便不被抓,这个精神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洛亦毫不犹豫,当即道:“杀死他,为死去的人复仇。”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众人又问道:“公子,逃走的秦军伤亡惨重,反而这些跪地求饶的秦军存活下来,怎么处理他们?” 对于失去秩序的乱军来说,最大的伤亡就是疯狂的踩踏而造成的,直面风雨的秦人跪在地上,没有了互相的践踏反而救了自己的性命。 洛亦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这是一场用神器带来的胜利,现在众人还处于秦王朝大军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境地之中。 于是沉声道:“诸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我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俘虏。” 义军中有来自赵地的人高声道:“公子,难道就直接将这些秦人放回去吗?昔年白起坑杀赵国降军,现在难道不正该还回去吗?” 长平是赵人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痛,其他人同样赞同杀死这些俘虏,杀降一直以来都被认为不详,但那只是单纯流传在上层的些许言语,真正底层的士卒只听命令,不在乎其他。 洛亦闻言朗声道:“素王与我们同在,降下风雨挽救我们的性命,但生人在世上,有手有脚,有先贤的智慧和胸中的仁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 难道事事都要劳烦素王吗?难道要成为依附于素王的藤蔓吗?那想必是素王所厌恶的。 素王厌弃暴虐无道的秦法,我们振奋而起,诛灭它,践踏它,让后来的王侯再也不敢使用它,然后上秉素王,这难道不是生而为人最荣光之事吗?” 众人闻言便有些羞愧,是啊,素王所教导的一向都是自强不息,怎么能万事都依靠素王呢? 于是纷纷道:“公子您所说的是对的,那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呢?” 洛亦笑着指向东南,朗声道:“去和我的大兄会和,大兄有经天纬地之能,能察天地人心的变化,只要随着大兄走,诛灭暴秦轻而易举。” 实际上洛亦溜的这么快,也是因为对章邯有些怵,这位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洛亦了解之后感觉不是个简单人物。 至少在领兵这方面,洛亦自认自己还达不到他的程度,一个偏向于政务的官员竟然能统率十万以上的军队,还能一上战场就打胜仗,这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了。 跟随洛亦的这几万人则惊喜的从中听出,洛氏昔年出逃的公子不止一人,这实在是了不得的喜讯。 随着时间推移,这场发生在渡口边的神异战斗越传越广。 ———— 英侯洛亦者,盖洛氏嫡子,素王血裔。 二世元年八月,陈涉事败身死,义军亡至渡口,秦军急驰,倾覆在即。 时亦奉素王谕令渡河而来,当其时,云散雨歇,亦烨然若神人,众人皆拜服。 亦一言风,一言雨,降于秦营,身三尺内,则若净室,未沾尘埃,神异若此,秦军惶然,皆称天谴,死者无算。 亦乃引义军渡河而西。——《史记·洛英侯世家》 飞机上写的可以称得上飞章,乐 (本章完) ------------ 第二十章:吾乃大秦擎天白玉柱 洛亦使用天命神器在大河之边尽显威风,天下听闻此事之人,莫不震动。 一是震惊洛氏嫡系还在人间,二是震惊素王竟然关注着人间,秦王朝暴虐的对待素王的子民,于是素王降下天罚,天下之人谁不震撼呢?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冥冥虚空之中,姬昭望着眼前无尽的桃林,目光有些深沉。 随着洛亦两件道具的使用,又是两棵桃树消失在空间之中,细细看去,桃林中树的数目明显比之前少了一些。 先是使用元鼎给洛陵脱胎换骨那件事,那可真是一笔巨款。 然后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消耗气运点的祖宗保佑,这才是消耗的大头,这一个神技相当于强行为子孙提升天赋潜质,这可是黄阶道具才能达成的效果。 为了减少这方面气运点的损耗,现在的洛氏嫡系简直就是少生少育,优生优育的典型。 至于气运点的进项方面,在秦王朝统治期间,除了天道答应的每年一万点,完全没有任何的进项。 即便是新王朝建立,由于之前的老祖宗达到的成就太高,那些低级的成就是不会再多给予气运点奖励的,比如姬昭曾经因为封邦建国得到了大批的气运点,那后代子孙再次列土封国就不会得到奖励,按照姬昭的猜测,估计要建立王朝才能再得到大批量的奖励了。 其他方面诸如洛明公建立了学宫,后代子孙要达到什么样的成绩才能超越这位首倡知识下沉的先祖呢?或许要建立现代性的综合大学能稍微奖励一点。 气运点获取越来越难,但是消耗却越来越多,这就是姬昭和洛氏所要面对的现实,这是一种另类的财政危机。 气运点是姬昭的根本,只要有足够的气运点,虽然他还不是天道的对手,但是掀桌子的能力还是有的,但若是气运点陷入枯竭,洛氏站的这么高,家族灭就在旦夕之间。 洛氏现在疯狂的使用神器就是为了震慑天下,姬昭虽然不能透露未来给洛氏,但是后续是一个享国很久的王朝,还是隐隐约约透露给了洛陵,洛陵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他虽然不知道气运点的存在,但是老祖素王话中隐隐透露出的意思是希望洛氏能尽量减少神器的使用。 于是他定下了一劳永逸的计划,直接将新王朝的皇帝唬住,不要过于忌惮洛氏的存在,这样在之后就能少用这些超凡的力量。 本来秦王朝不该被打的这么惨的,毕竟秦王朝只是法度有问题,又不是山林之中的蛮越,不是北方草原上的胡人。 但是为了洛氏未来的大业,只能用最残酷的方式将秦王朝打落在地,用秦王朝的尸体充当养分,让洛氏的花朵绽放的更加瑰丽。 姬昭的目光投向了长城兵团,他没有反对洛陵的计划,就是因为扶苏和蒙恬没死,这是极大的变数。 在真实的历史上,章邯堪称秦王朝最后的希望,他率领着骊山的刑徒军几乎将所有的山东义军打翻在地。 随后遇到了项羽这个野战无敌的兵主,但是章邯并没有一败涂地,因为项羽不会打歼灭战,所以章邯很快就调整好的战略。 他坚守雄城不出,还有大粮仓作为后盾,让项羽也无可奈何,长时间攻城不下,山东群雄被他堵在山东,不能寸进。 结果大好形势却被胡亥和赵高这对君臣破坏,章邯只能投降项羽,最终秦军被坑杀,失去秦人之心的章邯又碰上了另一位兵仙韩信。 天下只有这两个人他打不过,然后这两个人先后把他轮了一遍。 后世的哥舒翰等人面对唐玄宗出关的命令时,想必能明白这位前辈当时的心境。 …… 咸阳。 当章邯得知发生在大河之边的惊天变故,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虽然章邯现在对自己统兵的本事很是自信,但是面对洛氏这种也不是对手啊,他连忙派人去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如先前那个秦将所想的,章邯心中是同样的想法,若是洛氏真的强到这种地步,那邦周为什么会坠落,洛国为什么会灭亡呢? 这就是神圣的初步崩塌,现在洛陵要把洛氏的神圣重新建立起来,并且维持足够长的时间。 章邯率领着刑徒军和蒙恬所率领的长城军团对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这场对峙之中,章邯是站在上风的。 久经战阵的蒙恬在章邯面前占不到丝毫的便宜,直到这时,整个大秦的贵族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刚刚战胜几支义军而声名鹊起的文官。 原来他这么强! 军营之中,章邯端坐在上首,副将则满脸振奋的说道:“将军,赵高称赞您是大秦的擎天白玉柱,让您安心抵抗蒙恬和公子扶苏,长城兵团的粮草支撑不住,这一战我们是必胜的,到时候您会得到封彻侯的奖赏,昔年洛阳十万户,全都封给您。” “大秦擎天白玉柱?” 章邯有些玩味的喃喃着,他想起了曾经威风八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最终却凄惨死于地牢的丞相李斯,和赵高合作,犹如与虎谋皮,不是智者所为,他现在还有用处,所以赵高态度这么好,等到打败了扶苏和蒙恬,赵高立刻就要翻脸。 “吾乃大秦擎天白玉柱,不是胡亥和赵高的,马上去联络公子扶苏,章邯愿意尊奉公子为皇帝,大秦万年!” 章邯的使者很快就来到了扶苏的军营之中,公子扶苏和蒙恬正焦头烂额,还以为章邯是来劝降的,却没想到使者直接单膝跪地道:“公子,这是我主让臣为您带来的信件,他愿意奉您为主,迎您进咸阳做大秦的皇帝。”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直接将扶苏砸晕了,他展开信件一看,只见章邯亲笔所书,诚意款款,“公子,您是陛下的长子,据说始皇陛下在临终之前立您为太子继位,但是赵高和李斯这两个奸佞之臣篡改遗诏,所以胡亥才登上皇位。 他是何等的暴虐之君啊,竟然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屠戮一空,数遍邦周千年历史,无数诸侯国,何曾发生过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呢?这样的人,难道有资格坐在天下至尊的宝座上吗? 公子您一向有仁德的名声,秦人都认为您应该继位,大秦的贵族也都偏向您,即便胡亥杀戮您的亲随,但人心难道会因为区区的杀戮就变吗?心中的公理和道义难道会因为刀剑加身就屈服吗? 我愿意违逆胡亥的命令,我不愿意尊奉他为大秦的皇帝,只有您,我愿意用生命来为您效忠,直到大秦天命的尽头!” 这就是扶苏仁德的名声为他带来的无形的政治资本,所有臣子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会天然的亲近他,偏向他。 扶苏望着手中的信件,仿佛见到了一个史书上忠诚正义凛然的形象,不禁感叹道:“在世道大乱的时候,才能够见到忠臣,章邯公就是这样的忠臣啊,父皇不能善待这样的忠臣,所以才会有李斯这样的奸佞之臣窃据高位。 若是我登上皇帝位,要为章邯封王,这样既有能力又忠诚的臣子,就像是太公望一样,如果不赐予他诸侯的位置,难道天下人会信服吗?” 跪在地上的使者闻言大喜,不禁为主君的选择拍案击节叫好,不愧是公子扶苏啊,真是厚道人,直接就要封王,这种待遇跟着始皇帝一辈子都拿不到。 “公子仁德到了这种地步,将军若是不为您效死,难道还有颜面活在世上吗?” 蒙恬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感到高兴,章邯都能封王,他可是一直跟随着扶苏,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扶苏这么厚道,日后一个王位定然少不了他的。 章邯的突然反水让整座咸阳城暴露在长城兵团铁蹄之下,再加上骊山的刑徒军,数十万人直接攻入了咸阳城,城中民众听闻公子扶苏回来,夹道欢迎,很快胡亥和赵高就被宫中侍卫交了出来,这两人竟然不得人心至此。 扶苏再是仁厚,面对眼前要至自己于死地的两人也升不起丝毫的同情之心,尤其是这两人几乎杀光了和他亲厚的人,扶苏这人最重感情,无视两人的求饶,当即提剑将两人捅了个穿。 随着鲜血落地,扶苏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周围所有的士卒都纷纷高呼起来。 诛杀一独夫! 大秦迎来了一位新的皇帝。 姬昭在冥冥之中望着这一幕,扶苏命运的变化就像是昔年的庆忌的命运变化一样,都是因为洛氏千年来一点点改变历史造成的历史偏移,到了扶苏这里,世界本身的修正力已经渐渐修正不过来了。 扶苏成为了大秦的皇帝,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命运发生变化,至少章邯就不会因为被逼自杀而致使秦国一败涂地。 这就是姬昭没有反对洛陵大肆使用神器的原因之一,因为洛氏如果不干涉,秦王朝真的能多活许多年,这对天下不是好事,对洛氏更是堪称灭顶之灾,若是长时间得不到气运的补充,真的要亏得底掉。 今天还有~ 大家评论我一直在看,实际上设定我一直都记着,大家觉得洛氏挂越开越大,我却觉得洛氏越来越弱,因为挂越来越少,越来越依靠子弟本身的能力。 (本章完) ------------ 还是发个单章吧 我是昨天回内地浪费了一天,然后今天在女朋友家里办酒,因为这不算是真的婚礼,所以我就没说,今天这一章我是在丈母娘家写的,估计除了我没第二个人了,明天回家估计到晚上了,但是我会在火车上的,所以明天还有,等后天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都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琐事,大家不用担心我太监,这本书对我很重要,我会一直写下去的,我知道大部分读者都是学生,时间比较自由,但是我是兼职作者,社畜真的没有自由,我是真的没办法。 至于文字的质量有时候会高,有时候会低,这是非常正常的,没有任何一个作者敢说自己能始终保持高质量的,其实我写的真的不水了,当初我看东哥的遮天,一个渡劫写十章,我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其实我知道我最大的问题是更的少,我要是日更万字,大家肯定不说我水了,剧情就在那里,大家慢慢看就好,可能慢点,但是都会写到的。 ------------ 第二十一章: 会稽郡。 郡守府中,项梁大马金刀一般直接坐在郡守的位置上,下首则站着项羽和一众武士,会稽郡郡守的腿不住的发抖。 作为大秦的高级官员,府邸之中坐着一群要造反的人,而且还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他强行给自己打气,我是始皇帝陛下任命的会稽郡守,今日纵然是死,也要在史书上留下忠诚的名声。 然后他就见到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走进,眉心篆刻着一枚红点。 圣痕? 洛氏嫡系竟然在世上! 这让他有些傻眼,天下史官出洛氏,即便是秦王宫中的史官,虽然是秦国公室的史官,但心里还是想念着洛氏,现在他站在洛氏的对立面,那还能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吗? 即便史官秉笔直书,但只要心情不好春秋笔法随意两句描写,就能让他变成一个阻碍洛国复国大业的小丑。 “项公,大兄传信而来,秦军击败了陈王的军队,又击败了魏王的军队,还有几支义军正在被追杀,三兄亦在大河之畔救下了陈王的溃兵,合计数万人,正向着郑地撤退,我们可以前往和三兄会和,然后联络其余诸王,会盟共讨暴秦。” 项梁闻言拱手道:“就依照子陵公之言,会稽郡尽在项氏手中,收拾八千精兵向北而行,诛灭暴秦。 今日先为子陵公斩下郡守的首级作为证明。” “八千精兵?这绝不可能!” 郡守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将要被杀的事实,失声道。 项梁话中的八千精兵彻底惊到他了,在他的治下,一个旧贵族豪强竟然能够拉出八千精兵,这意味着在过去那些时日中,项氏就是在逗着他玩,会稽郡从来没有掌握在他的手中。 项梁闻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名义上是封疆,但实际上却是法家的胥吏,你迷信着秦国的律法,怎么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想的呢?不要说八千,只要能够诛灭暴秦,八万人,八十万人都能供我驱策。 陈胜不过是个农夫,振臂一呼,群起响应,项氏在江东之地扎根数百年,恩泽广布,暴秦又不体恤,现在登高一唱,楚歌便四起,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 法家认为自己所实行的是正道大法,胥吏这种明显带着贬低色彩的词语,是法家最讨厌的,尤其是儒家这个死对头最喜欢用这个词语来污蔑他们。 郡守闻言想要说话,项羽直接走上前来将他脖子掐住,轻轻一提就将他提起,相比较鼎来说,提起一个人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项羽望着手中挣扎的郡守,冷哼一声,重重一摔,当即七窍流血死了。 项羽就像是杀鸡一样,取过布绢擦拭了一下手,项梁问道:“公子,子陵公为什么没有前来?难道子陵公不准备前往中原吗?” 洛新闻言笑道:“兄亦在中原,大兄去做更重要的事了,莫非您忘了,在楚地之南,暴秦还有数十万军队吗?若是放任不管让咸阳将他们调回去,想必对义军讨伐暴秦是不利的。” 项梁闻言恨声道:“您是说赵佗的南方军团吧,里面大部分都是楚人,现在却要刀枪相向。 唉,秦灭六王,洛国分散,只有楚国力量最强,嬴政身怀戒备之心,故意征伐南越消耗楚国本地的力量,直到如今不知道多少楚人埋骨山林,姑苏城外尚且有大片荒野,南越那遍布瘴气的地区实在是没有价值,若是项氏能成为天下之主,定然要善待楚人,将肥沃的土地赐予楚人耕作。” 洛新不置可否,他当然不太赞同项梁的话,开疆拓土还是很重要的。 不过项梁所说的也没有大问题,楚国本地都还有大片荒地没有开发,现在就直接扩张没有收益的地区,确实是没有必要,稳扎稳打,发展人口,不断蚕食才是正道。 “项公真是仁厚的长者啊,有您在,想必亡秦之后天下黔首将要活在王道之中了,这想必是最大的幸事吧?” 项梁闻言只是大笑,他左边是项羽,右边则是洛新,大步向着院中走去,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楚地的豪强,诸国之中就洛国和楚国的反抗最是激烈,不愿意接受秦国的统治。 项梁走到门前,望着众人大声道:“诸位,昔年秦国杀死了我们所有楚人的王,这是国家的仇恨,秦国还杀死了我的父亲,这是家庭的仇恨,有这样的仇恨在,难道项氏能安稳的生活在秦国的统治之下吗? 想必是不可以的,项氏唯一能做的就是驱逐暴秦,光复楚国,楚国的旗帜将会重新在诸夏列国之中招展,千年的宗庙将会重新建立在郢都。” 当即就有人道:“项公,您的家族世世代代作为楚国的上卿,在楚国之中有威名,我们不听从您的命令,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据说中原的陈胜称王,各路义军都寻找到六国的后裔称王自立,您也应当称王,这样才能和各路义军平等交流。” 没有人提要寻找楚国公室后人来做王,一则是楚国真正的公室在国破之后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被抓到咸阳城中渐渐死去。 二则是立六国后裔主要是为了借用旗号收拢人心,毕竟这个时代王侯将相还是天生的贵种,都是三王五帝的后人,普通人则完全没法比。 但是项氏和洛氏不需要,以这两个家族在楚国和诸夏的影响力,根本就不需要借用别人的旗号,甚至就算真正的楚王室后人站在这里,恐怕除了项氏之外,没人会搭理他。 项氏这么庞大的影响力就是后期郁郁不得志的根本原因,楚王时常在担忧项氏背叛和需要项氏之间徘徊。 于是在众人拥护之下,在洛新见证之下,项梁重新建造大楚,以素王为号,在中原广邀豪杰商议讨伐秦国。 洛陵则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大山之中的窄道上行走,越看周围的地形洛陵越满意,说服赵佗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从则王,不从则死 洛陵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岭南,来到了南征大军所在,面对洛氏的突然出现,南征兵团的高层惊异无比,连忙禀告赵佗。 洛氏想见的人从来没有见不到的,赵佗也不例外,他连忙收拾了衣冠,然后出门来迎洛陵。 同时暗自思索洛陵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招降我吗? 对于中原发生的事情,赵佗还是大致清楚的,实际上胡亥早就给他发过信件要求他率兵返回。 但是他非常的犹疑,他原本以为会是公子扶苏继位。 倒不是他忠诚于公子扶苏,而是因为扶苏继位代表着继位很顺利。 现在胡亥这个毛小子继位,代表国中定然发生了不测的事情。 他不想回去趟浑水,就在这种纠结之中,中原传来了声势浩大的造反,这让赵佗更是犹豫起来。 如果洛陵是要招降他,他是不愿意的,虽然岭南偏远,但是在这里他是上百万生民之主,一言而决生死,谁能放弃呢? 赵佗面上带着些许的傲然之色,代表他并不惧怕洛氏,不论洛氏后续说什么,他都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作为秦朝大将,见到洛氏却以礼相待,没有直接抓起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两人来到城中,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盯着洛陵,赵佗虎目一睁,大声道:“听闻中原乱起,亡周者秦,族秦者洛,想必其中定然有洛氏推动吧? 您孤身来此,难道就这么自信能全身而退吗?” 洛陵飒然一笑,犹如春风拂面,笑道:“当年先祖文公见兵主熊顿,先祖宣公见逆贼申干,都是孤身前往万军之中,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难道您会将吾杀死在这里吗? 素王在上,还请您收起这样的想法。” 洛陵面上笑意盈盈,言语之中却藏着锋锐,你赵佗想用生死压我,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洛氏什么时候怕过死,而且素王在上,你以为伱杀得了我? 赵佗闻言一滞,众人哗然,但又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赵佗有些不甘心道:“子陵公,一路行来,如您所见,吾麾下战兵,攻城拔寨,无坚不摧。 南越的部族见到就直接投降,根本没有敢于反抗的。 这样的大军足足有五十万人,在大秦还有五十万这样的强兵,您见过比这更强的军队吗?” 赵佗带着洛陵前往大营,一路之上兵甲凛然,现在留在岭南的大军的确是见过血的精锐,但是五十万就是吹牛逼了。 虽然现在是兵民合一,但真正最精锐的有三五万甲兵就是顶级强军了,五十万是把后勤之类的都算进起去了。 不过有数十万人代表着战争潜力很大,即便一时折损甲兵,也能够很快补充,这就是洛陵来到这里的原因。 于是笑着问道:“将军,军队是否强大难道是根据人数的多寡、兵器的锋锐而决定的吗? 想必您知晓陈胜起义的消息吧,他只是一个农夫,带着数百黔首,用木头作为武器,用布衣充当盔甲,没有智谋之士作为谋划,没有您这样勇武的将军作为依仗,却一路攻城拔寨,秦兵有坚城和利刃,却不能阻挡他们。 现在天下乱象渐渐起来了,义军夺取了各郡的武器,有了刀剑、盔甲、器械、弓弩,难道秦兵还能抵挡吗? 不要说五十万一百万大军,即便是穷尽秦人之力,恐怕失败也是唯一的结局。” 赵佗哼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子陵公今日为什么要来到岭南见我呢?” 赵佗心中暗道,既然我这么废物,你还来到这里见我,我到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洛陵正色道:“您征伐南越有功于诸夏,洛氏欣赏赞扬您的功绩,所以吾才来到这里,救您一命。” 众人当即放声大笑不止,赵佗道:“子陵公,您难道是纵横家吗? 本将军有五十万大军在侧,若是始皇帝还活着,本将军或许生死操于人手,但是现在难道还有人可以伤害到本将军的一根毫毛吗?” 洛陵冷冷的望着赵佗,没有说话。 看着他放声大笑,看着他笑声渐轻,看着他面容凝重。 这才施施然说道:“您麾下有五十万的大军,有改天换地、再造乾坤的能力,陵有一言想问,您想要前往何方呢?您的选择才会决定您的生死。” 赵佗面色凝重道:“您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呢? 我是大秦的将军,难道不应该为皇帝陛下尽忠吗? 现在山东的叛军就像是星星点点的火焰一样,在天下之间燃起,我所能做的,就是率领着大军回到中原,为大秦的社稷和宗庙而战。” 洛陵是个权斗99的怪物,到了这个程度,察言观色的能力基本上快要到测谎的级别了。 毕竟顶级的权斗总不能让自己人捅了刀子,赵佗在这里装忠臣,洛陵一眼就看出他心中的软弱和犹豫。 洛陵竟然唱起了秦人在葬礼上才使用的诗歌,赵佗色变,众人想要暴起却被赵佗阻止,因为就在他升起杀意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有十个大汉盯住了他。 洛陵歌罢,喟然叹道:“唉,我为您感到伤心,您看来是要死去了,等您死去,我一定会为您立下石碑,记述您在南越的赫赫武功。” “子陵公,您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呢?难道就因为您高贵的身份吗?若是您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今日便是血溅五步的结局!” 话虽利,胆气却不足,色厉内荏,不外如是。 洛陵长身而立,朗声道:“什么叫羞辱? 若是吾今日进城之后,一脚将你踹下马来,踏在你的脸上,这才叫羞辱。 吾来此说救你,真以为是随便说说的吗? 素王在上,大秦必亡,你一个小小的秦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始皇帝崩,胡亥继位,天下人都讨伐他,你引兵向北,下属之中全是楚人,天下纷乱,秦律崩塌,项氏登高一呼,你麾下的楚人就要背叛你。 暴秦覆灭,新朝一立,你以为你能有活路吗? 五十万人?五百万人也要你化为灰灰! 若不是征讨南越蛮夷有功,以为吾会费力救你一命吗?” 洛陵怒视众人,发丝无风而动,圣痕愈发鲜艳,有凛凛威势,杀意弥漫,众人骇然。 洛陵好言好语,赵佗尚且嘴硬,洛陵恶语相向,赵佗态度瞬间变化,而且洛陵说他属下都是楚人,直接切中了他心中所想,他不敢回去就是因为手底下都是楚人,担心背叛。 至于留守南越,自立为王,他倒是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他知道只要中原一统,他是守不住的,洛陵言语之中很清楚,新朝一立,他这个前朝的将军等死就行。 于是温声道:“子陵公且坐,坨不是那个意思,还请您救佗一命,但凡是您说的,我怎么敢不遵从呢?” 洛陵见状语气稍缓道:“若是你起义和山东诸王一起反秦,是最好的选择。” 洛陵知道赵佗不会答应,但还是要说。 果然赵佗摇摇头道:“我理应遵从您,但是我镇守岭南,这里蛮夷很多还不服王化,我没能完成始皇帝的命令却背叛,这不是忠臣应该做的。” 洛陵又道:“既然如此,将军您就留在岭南,岭南闭塞,只要将沟渠大道控制住,就不与外界相通。 您在这里行夏君夷民之事,等到中原天命之主现身,王天下之后,您请为藩篱,百万生民归附。 这么大的功绩,除了为您封王,难道还有其他方法能奖赏您吗? 若是您听从我的,您可以封王,传给后世子孙,若是您不听从,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岭南是诸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未来的皇帝必须据有岭南,您必将死在这片瘴气横生,蛇虫鼠蚁遍布的土地上。” 对于洛陵的恐吓,赵佗没有在意,他闻言大喜,因为他想要的,来自洛氏的政治承诺已经拿到了。 他在这里割据一方,日后不会被清算,这是洛氏说的,洛氏的承诺一向值得信任,因为让洛氏违背承诺,洛氏会拼命的。 同样的,若是谁敢对洛氏违诺,天涯海角,追杀到底,洛氏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说出来就要执行,但凡不遵守承诺的,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赵佗欣喜道:“子陵公所言,佗谨记在心,五十万人,夙兴夜寐,开拓南越,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这最后两句话一出,整个厅堂之中的气氛都为之一变,所有人都带着些异样的望着赵佗,身为秦人,你这就改信素王了? 没想到你这个始皇帝亲手提拔的大将,竟然这么快就把始皇帝扔在脑后,不过想一想始皇帝信重的大臣,虽然一个个能力都很强,但貌似没有任何一个真心实意对他效忠。 所有人都畏惧始皇帝,唯唯诺诺的做事,争先恐后的讨好他,但是没有人爱戴他,一旦他死去,便纷纷将他的遗诏和志向弃如敝履,开始为自己谋划。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一个个身体都很是诚实,秦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赵佗一带头,当即就直接反水,洛氏明确所有人都能活,赵佗还能封王,那他们这些人在赵佗下面混点封地不成问题。 想想以前,王翦立下那么大功勋,仅仅封了个侯。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赵佗和蒙恬两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勋,连个侯都封不了。 天下是皇帝一个人的,既然如此,现在我们都反了,看看你皇帝一个人能不能治理的了天下。 洛氏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天下豪杰人心从中可见,所有人都等着裂土受封,太独的人得不到天下。 赵佗率领整个南征兵团的高层出来为洛陵送行,洛陵执手道:“将军,南越就交给你了,陵此行向北,召集豪杰,五年之内,必亡暴秦,天命降于何处,待暴秦崩溃之日就会显现,但无论如何,陵都会谨守承诺,为您带来封王的金玺诏书。” 赵佗泪目婆娑道:“唉,若是没有子陵公前来,佗不知何时就要身首异处,日后若是能够富贵,佗一定不会忘记您今日的恩情,可惜您身负大业,不能在南越久留,佗不能侍奉您,这是佗的过错。” 两人执手泪目,离别在即,深情款款,众人皆垂泪,洛陵登上马车,离别的气氛一扫而空,南方已经安定,天下已经风起,山东豪杰并起,神器已经到位。 暴秦,请你去死吧! 始皇帝啊,你想要万世的梦想,就要二世而亡了! ———— 陵入岭南,见赵佗,时赵佗将秦兵五十万,颇傲然,陵乃说赵佗曰:“君将秦兵众,何往之?” 赵佗曰:“为秦将,则效王事,当引兵而还,振我社稷。” 陵性谨敏,能知人心,察其言不实,以秦丧曲歌之,言佗将死。 佗怒曰:“佗有何错?公辱佗至此!请言之,不能,则血溅五步!” 陵厉声斥之,曰:“践尔首级为辱,尔不识天数,妄言向北。 始皇崩,二世立,天下伐之,君之所属皆楚人,引兵而还,天下一呼,畔者十五六,及秦灭,新朝立,尔有死无生!” 陵言切其骨,佗夙夜所忧,乃曰:“公有何见焉?但有所言,不违道义,佗从之” 陵曰:“君可引军北向,与诸王举事,亡秦有功,足以显贵。” 赵佗曰:“不可,吾奉命镇守南越,功未成而畔主,非人臣所为。” 陵曰:“君所虑者,吾知矣。君且听一言,南越封闭,隧道不通,虽百万众不可越,君可自立,建诸夏之社稷,静生守命,以待新王天下,君以藩属附之,堂堂之功,非王侯之位,岂可偿也? 从则为王,不从则死,君当思虑。” 佗应之,陵乃还,后佗王之,赠陵金银美玉无算,曰:“吾有今日,一曰上恩,二曰陵言。”——《史记·洛昭公世家》 丢了一千字的稿,麻了 (本章完) ------------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今天作者君就要去领证啦! 祝大家都能生活美满,找到自己爱的那个人。 这三天舟车劳顿,老家房子都冷,估计是着凉了,昨天有点发烧,所以没更第二章,吃完药感觉没啥问题了,今天把事情处理完就好好更新,成绩的上升期,结果更新稳定不下来,作者君都要哭了T﹏T 现在欠盟主加更两章,少更了三章,一共五章,都会补上的,请大家继续支持月夜! ------------ 作者君乐极生悲噶了 上午还精神抖擞,以为好了,美滋滋去领证,下午就38度了,今天可能又要欠更了,呜呜呜X﹏X ------------ 第二十三章:给刘邦灌鸡汤 洛亦在大河之畔一言风雨大败秦兵之后,就率领着溃兵边走边整理。 这支军队里能称得上精锐的不过两三千人,而且身上的甲胄在逃命的时候都丢下了。 虽然在大河边大败秦人,但是风雨过后,那些甲胄森寒,不易携带,大军仅仅带了轻便的武器就赶紧离开。 洛亦正判断着军队行进的方向,他的计划是先赶往郑地和陈地,那里暂时不属于秦朝的势力范围,义军能在那里得到粮草的补充。 “公子,有斥候来报,说在前面见到一支万人的军队,秩序井然,没有打暴秦的旗号,看着是山东豪杰率领的义军。” 目前天下之中,除了关中的八百里秦川还没有出现公然造反的,山东广袤的土地上,几乎每一个郡都有豪杰造反,而且旗号直接就是“伐无道,诛暴秦”,没有丝毫的遮掩。 即便在后世,这种从贵族到黔首,天下皆反的情况也是几乎见不到的,不得人心到了这样的地步,也算是一副奇景。 上万人的军队倒不是关键,但是斥候说秩序井然,这就说明这支义军不是随随便便乘乱而起的,至少领兵的人有不俗的能力。 两支军队相隔不远停下,洛亦派人出奔,得知对面果然是义军,为首之人名曰刘邦,亲熟都称呼他为刘季,他聚众起义,承蒙兄弟推举,号为沛公,一路收拢逃难的黔首黎民,有了万人之多,军中还有不少的猛将,于是想要见一见,若是合适,就直接一起,之后和天下义军聚首。 使者便直接抱拳道:“见过沛公,我等乃是陈王旧军,承蒙洛公子亦搭救,现在归在公子亦麾下。” 洛公子亦? 由于比较特殊的原因,在过去的千年之中,天下氏洛的人就那么几十个,贵族们改氏的时候都会避开洛的字眼。 刘邦神色一振,连忙问道:“可是洛氏嫡系,在大河之边一言风雨退却秦军的那位公子。” 使者满脸自豪道:“正是素王血裔,有圣痕在身的嫡系公子。” 刘邦闻言很是欣喜,连声问道:“我等可以前往拜见吗?” 使者得了洛亦的命令,自然可以,刘邦于是对左右说道:“诸位兄弟,我等快些前往拜见,这可是洛氏嫡系,常人一生都不曾见。” 众人纷纷意动,萧何同样欣喜道:“我们以素王之名起事,不经过洛氏,总算是名不正,现在正好遇到洛氏嫡系,可以为天下义军指明前路了,而且和洛氏一起,总不担心随时会覆亡。” 从两人的言论之中,很明显能看出,现在的刘邦和萧何明显还处于起义的第一阶段——随波逐流。 这世上没有任何的起义军,从一开始就有极为明确的目标,要掀翻皇帝自己当皇帝,都是随着实力的增长,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有问鼎天下的能力,于是野心就会急剧膨胀。 刘邦见到洛亦的第一眼,就被形貌昳丽的洛亦震住了,尤其是眉心的圣痕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这个人一向有些异于常人,昔年还仅仅只是一个亭长的时候,见到始皇帝的车架,能够说出,大丈夫当如是也。 或许是吹牛,但至少刘邦敢想敢做。 现在见到洛亦,他向着萧何感慨道:“我刘季出身寒微,若是能为盈儿求娶一个洛氏女,搭上这千年贵族,就算是大丈夫了,若是能再得到些许书籍,刘氏说不得也能显贵,或许那天子气还真的落在我的头上也说不定。” 说着直接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很是有趣。 娶洛氏女至今为止没有固定的条件,刘邦所说的求娶自然不是两情相悦,而是政治联姻,能让洛氏答应政治联姻,说明刘邦真的混出一个人样子了,而且说明刘盈也不差,能入洛氏的眼。 萧何闻言笑道:“沛公,您是天下难数的真英雄豪杰,等到灭秦建功,便可向洛氏求娶,洛氏虽尊贵,却并不倨傲,只要公子仁厚端庄,洛氏定然会同意。 而且夫人家虽然远比先前破落,但毕竟是姜姓吕氏,有这一层关系在,只要公子不太差,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刘邦眼中一亮,他竟然忘了自己的夫人吕雉是出身姜姓吕氏的,实在是因为吕氏作为齐国公族,在齐国亡国之后,大量的吕氏公族都被迁徙到了关中,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 作为邦周的大股东之一,吕氏在周亡之后遭遇了重大的打击,很多人改氏避难,像是吕雉家这种不改氏的已经算是头比较铁的,所以才要迁徙避难,一路上不断的被打击,到了如今,甚至就连一县豪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比较富足的地主了。 刘邦心中欣喜,亲戚关系不怕远,只要多走动就行,就怕没关系,那就不好联络了,毕竟不是自己人。 两人谈笑之间策马上前,洛亦打量着两人,他虽然不如洛采那么善于识人,但一些基本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为首之人年纪稍大,装束略有些不规整,没有常年劳作的痕迹,说明不是真正的农人,眉目之间有肆意之感,一看就是个不拘泥于礼数的人,应当是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很多,要么是个游侠,要么是个常与人交道的八面玲珑的小吏。 至于他身边的人,从装束和手上若隐若现的老茧来看,应当是个刀笔吏,这样的人在秦朝实在是太多了,但能在这么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之中担任二把手,至少能力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刘邦见到洛亦当即就下马抱拳道:“刘季见过公子,先前在家中就经常听良人提起洛氏的种种光辉事迹,满是赞誉,说生平最荣耀之事就是家中有洛氏血脉,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见到了您,才知道真是贵不可言。” 刘邦待人接物是觉得没有问题的,他是典型的游侠性格,性格直爽,不喜欢一个人那自然是要百般羞辱,但对于重视的人,绝对能让人如沐春风,这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花花轿子人人抬,洛亦同样下马抱拳道:“沛公您实在是过誉了,不过是依靠着先祖的一些功绩,天下之人给几分面子罢了,不知道您的妻子可是洛氏哪支公族的后裔?” 刘邦笑道:“良人乃是姜姓吕氏,三世祖娶了洛氏贵女,诞下了她这一支。” 洛亦听到刘邦所言,话中之中就带上了一丝亲近,毕竟刘邦愿意把这个关系拉出来,就证明他是带着善意的,于是笑着问道:“原来如此,那倒是一家人了,沛公这是要率领众英豪往何处去?” 刘邦便道:“听闻在江东洛氏和项氏一同起兵反秦,要聚集天下英豪,我正要带着众兄弟前往投靠,没想到在路上竟然遇到了您,直接省去了时间。” 洛亦带着些许自豪的说道:“在江东之地反秦的是亦的大兄陵,洛氏当今的家主。大兄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他的眼光能够看透世间一切的迷雾,他的谋略没有不成功的。 家族千年的历史上,能胜过大兄的,不过先祖文公、宣公等寥寥数人而已。 只要大兄出手,暴秦唯一的结局就是灭亡。” 萧何和刘邦对视一眼,洛氏嫡系传承千年,不知道有多少才智之士,但是现在却对这位大兄如此推崇。 洛文公和洛宣公那都是什么神人啊,名为臣子,实为君王,数遍诸夏数千年,他们都能算得上是圣王了,现在公子亦用这两位来比这位大兄陵,真是至高的赞誉。 刘邦笑着赞叹道:“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洛氏却出现了您大兄这样的贤能之士,这难道是偶然吗?想必是素王派遣他来到人间要诛灭暴秦,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了。 有了洛氏的带领,想必我们定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了,公子,还请允许我等随您一起前往与山东英豪会盟,我等出身寒微,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参与?” 这就显示出刘邦的不同了,他是个不愿意屈居人下的人,即便是洛氏,虽然他希望能够从洛氏这里得到一些好处,甚至得到洛氏的帮助和看重,但是他是不愿意失去自己对势力的控制的,即便是洛氏也不行。 洛亦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更是惊异的望着刘邦,心中对他的评价改变了一点,这是一位有人主资质的豪杰,只是不知道资质怎么样,这还需要后续的不断观察。 人主资质是一种很罕见的东西,这玩意和个人能力的关系不太大,许多各方面能力爆表的人,都只能做臣子,不能做君主,这是一种思维的不同,刘邦恰恰是拥有这种思维的人。 本来项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拥有着巨大的性格缺陷,而且都是对于做人主比较致命的。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给他嫁女儿,或许能够通过亲人来影响他。 不过洛氏还没有彻底放弃他,毕竟人的性格是可以改变的,但出于谨慎,还是开始物色新的人选。 现在刘邦在洛亦的面前展现出了这方面的特质,而且他的妻子还出身姜姓吕氏,刘邦仅仅几句话就让自己出现在了洛氏的考察序列之中。 “沛公,您是出身山东的英豪,还有这么多义军愿意追随您,若是您没有资格参加会盟,还有谁值得参加呢? 您说自己身份寒微,但是陈胜出身农夫,却不妨碍他是首倡起义的英豪,他称陈王,大兄陵曾言,陈胜并不因为称王而尊贵,恰恰相反,陈王的称呼因为陈胜的存在而显贵。 这世上最尊贵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德行和能力。 正如先祖素王,素王的本意是,没有居于王位却有王的品德和功绩,先祖的功绩和品德难道还有人可以超越吗? 千年以来,难道还有人可以使用素王这个称呼吗? 这诸夏煌煌的大地之上,难道还有任何一个人有面目使用素王这个称呼来赞扬自己吗?” 刘邦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没有的,素王是真正的功盖三皇,德迈五帝,若是没有素王,恐怕现在就没有诸夏,我们这些人难道还会出现在世上吗?” 就连追随刘邦的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姬昭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是最高难度,这可不仅仅是时间节点的问题。 作为前期最大的主线,诸夏和蛮夷之间的争锋是非常凶猛的,甚至是远远超过真实历史上的,尤其是还有殷商遗族作乱。 姬昭东征到底攻灭了多少部族,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计算的清楚,反正在诸国的大城之下都能够见到昔年各种万人坑的痕迹。 这是洛氏最荣耀的历史,在诸夏之中不断宣扬,虽然始皇帝试图抹掉这些,但是短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成功的。 洛亦朗声笑道:“沛公,您或许不像其他的义军一样,是所谓六国贵族甚至六国王族的后裔,但是真正的大丈夫从来都是依靠自己的双手,王侯将相,不是天生的贵种。 您是沛公,若是有朝一日,您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沛这个字眼变得像是昭这个字眼一样尊贵,这难道不是最快意的事情吗?” 刘邦闻言一愣,他实在是没想到洛亦会对他说这些,这些心灵鸡汤对刘邦这种人是非常有用的,这是洛亦和他的妹妹洛采所学来的。 反正善意和鼓励不要钱,那就多说一点,天下风云乱起的时候,谁知道哪一位英豪能乘风而起,现在多释放善意,日后的退路和底牌就会多很多。 “公子,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若是有朝一日能富贵,定然不会忘记您今日的善言。” 洛亦走到刘邦身边大声笑道:“您定然会富贵的!” 众人哈哈大笑,便一同结伴而行。 ———— 高祖于长乐饮宴,酒过三巡,与英侯曰:“旧年初见,朕身份寒微,卿以礼相待,朕不敢或忘。” 英侯曰:“陛下天纵英姿,异于常人,臣观陛下之云顶有紫气盘踞,先祖素王言:紫气东来,圣人出世,此乃天生尊贵之相,故臣不敢怠慢。” 高祖飒然,乃赐邑千户,英侯荣恩之重,一时无量。——《史记·高祖本纪》 我居然更了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大秦诸侯王和山东诸侯王 扶苏在章邯和蒙恬的拥护之下即位,首要的问题是需要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关中之地的数百万秦人,在这方面自然要询问孟云的意见。 孟云已经听闻了洛氏嫡系出现在世间的消息,当这个消息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大秦王朝的灭亡是不可避免的,身为孟氏最正宗的传人,他应该要去追随洛氏的。 不仅仅是出于个人的感情,还是因为孟子学派的书籍遗失太多,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过目不忘之人,单单凭借回忆,是根本就想不起那么多书的,尤其是各种原版的注释。 孟云相信既然洛氏嫡系能够逃出生天,守藏室定然不会直接湮灭在战火之中,毕竟那是整个洛氏最珍贵的宝物。 静室之中,扶苏和孟云相对而坐,孟云带着一丝悲悯的望着扶苏,心里有些后悔,如果当初直接死在长城兵团,扶苏或许还能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至少有无数人会惋惜他这么一位仁厚慈爱的长子没能继承皇位,但是到了现在,他会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扶苏满脸愁绪道:“孟云子,胡亥身死,我该称几世皇帝呢?” 孟云现在就是很纠结,他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在哪里,扶苏对他有恩有义,若是洛氏不在人间,那自然是襄助扶苏,改变大秦,但是洛氏出现了,还站在了秦王朝的对立面,他知道自己定然是要站在洛氏一边,但是内心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 面对扶苏的发问,孟云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陛下,三世自然是不行的,您不是胡亥的继任者,可以直接宣布废除他的皇帝位,然后称二世皇帝,但是……” 扶苏见到孟云犹豫,连忙问道:“二世皇帝有什么不妥吗?” 孟云直截了当的说道:“陛下,您即位之后想要做什么,这关乎到您需要谁来支持您。 始皇帝的名声不好,不要说天下的黔首,就连国中的大臣贵族都不喜欢他,他唯一的支持者就是那些根植在基层的法家胥吏,您需要他们吗?” 扶苏面上显露出浓浓的厌恶,他认为暴秦的名声这些法家的胥吏至少要担六层的责任。 从商鞅以来,秦国的法就很是苛刻,这是不争的事实,始皇帝不体恤民力,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基层胥吏把秦法当做横征暴敛的工具,造成了远比法度本身更严重的灾难,实际上这和法家没什么关系,所有的基层都这样,但是谁让现在基层都是学习律法的胥吏呢。 扶苏出于局限性自然就认为是法家这群灭绝人性的人给天下人带来了灾难。 “当然不需要,那些胥吏已经荼毒天下太久了,我要施行仁政,自然不能再用这些人。” 孟云点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我建议您直接舍弃掉始皇帝制定的规矩,您可以直接称大秦皇帝,各种诏书之中都用这个称呼。” 扶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孟云子,听闻洛氏嫡系现身,您是否要离开扶苏了。” 孟云闻言一愣,然后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躬身下去,扶苏见状脸上带上了一丝苦笑,叹道:“朕本来想让您担任大秦的丞相之位,以您的学识和才智,或许这是最适合的。” 扶苏同样对着孟云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孟云起身望见扶苏身形有些萧瑟,忍不住开口道:“公子。 若是您在山东之地大开分封,为功臣贵戚在关键城邑封王侯,或许能为您争取时间,但请记住,关中之地一县不封,这是能争夺天下的王霸之基。” 扶苏一怔,公子,似乎是很久远的称呼了,陛下总是带着冷冰冰的意味,然后他转身向着孟云躬身一礼,离开了这里。 这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相知相识的两人终究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分离。 蒙恬在门外见到扶苏一人出来,眼神顿时有些晦暗,向着房中望了一眼,心中暗道:孟云啊,你这样有大才的人,若是能襄助陛下该有多好,这一路东归,盗匪丛生,你就不担心出什么意外吗? 见到扶苏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蒙恬上前问道:“陛下,孟云子怎么说?” 扶苏叹道:“孟云子说让朕直接称大秦皇帝,不要按照父皇制定的规矩。” 蒙恬闻言点点头道:“这倒是,您既然要走和始皇帝陛下不同的路,那就要在方方面面都要做出区分才是。” 扶苏边走边道:“孟云子主要和朕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朕的名分问题,另外一件则是让朕在山东大封诸王,朕先前就想为章卿封王,现在孟云子的意思是多封,朕记得您的先祖原先是齐国人,若是现在封您为临淄王,这齐地的叛乱您能平定吗?” 蒙恬闻言一震,在老家封王,这是何等的荣耀显贵,他明白以扶苏的性格来说,这不是试探,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做,于是当即说道:“陛下,无论是否封王,臣都会尽力削平山东叛乱,护佑我大秦的江山社稷和宗庙,为您尽忠。” 扶苏微微感叹道:“朕实在是不知道这大秦还有多少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忠臣,在这样的乱世之中,那些心中怀着奸计的人,纵然有文宣之能,朕也不敢用。 孟云子这样足以担任丞相的大才就要离开朕了。 章卿和蒙卿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臣子,现在大秦的局势败坏到了这个地步,伱我君臣定然要同心协力,若是您真的能削平齐地的叛乱,您的临淄王就会变成齐王,朕若是周武王,您就是太公望,这是扶苏的誓言。” 扶苏目光熠熠的望着蒙恬,扶苏面容很是柔美,继承了他那出身楚地的母亲的长相,用温润如玉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蒙恬能从中感受到扶苏对自己的期望,回想起在始皇帝手下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两相对比之下,不禁眼眶一湿,哽咽道:“陛下,您真是举世难寻的仁慈君王,如果臣不为您效死,难道还有面目活存活在这世间吗?” 仁慈的君主在权力上或许永远都比不上那些擅长玩弄权术的君主,但永远都会有一批真正愿意为他效忠的人,这种忠心甚至能够延续到他的子嗣身上。 而那些擅长玩弄权术的君王,朝堂之上只会是君臣上下一日百战,活着的时候固然是大权在握,但是等到他一死,立刻就会是激烈的政治斗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昔年信重的大臣杀光。 夜朗星稀,孟云走出了崤山,然后遇到了一群装备很是精良的盗匪,见到这一幕他面上带着惨然,却又有一丝放松,扶苏啊扶苏,这下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他没问这是谁派来的,他知道不是扶苏,或许是蒙恬,或许是其他人,这不重要,但秦朝高层都知道他的才智,自然不愿意放他离开。 “陛下,孟云子在崤山之东被盗匪所害。” 扶苏闻言一愣,然后不敢置信的说道:“朕给孟云子派了整整三百王廷护卫,还都是带甲的勇士,除非碰到大规模军队,否则凭借一些盗匪怎么可能伤害他?” 近侍低着头道:“陛下,应当是山东的逆贼,见到大秦的士卒,以为是权贵,于是对孟云子下手,在现场发现了弩箭,这不是普通的盗匪所能拥有的。” 这个解释很合理,现在山东的很多义军都打开了郡治的府库,虽然大部分的武器都在关中,但是义军还是从中取出了不少的兵器甲胄,甚至还有少量的弓弩。 扶苏相信了这个解释,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他并不记恨孟云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洛氏对孟云的重要性。 但是他心中始终怀着孟云子有一天能够回来辅佐他,大秦丞相的位置还为他留着,却没想到…… 沉默片刻满是悔恨道:“早知道今日,就不应该让孟云子回到山东,导致今日二人阴阳两隔。” 等到近侍安抚两句,退出大殿之后,扶苏手中执笔却久久无法下笔,直到墨水滴落下去,他才如梦初醒。 “升蒙恬临淄王,升章邯邯郸王,封子婴荥阳王,还有新郑,大梁,晋中,这些关键的关隘之地和富裕之地都要封王,楚地,还要思虑一下。” 他一笔笔写下去,都是他比较信重的功臣和硕果仅存的一些宗室,足足十位,都封在了山东之地,要么是重要的关隘,要么是昔年六国的都城,其中大部分都是各郡的郡治,其中一些在义军手中,颇有一些昔年素王分封,结果让诸侯们带着兵自己去打土地的意味。 不仅仅是王爵,在始皇帝时期几乎没有封赏的彻侯之位,他慷慨的拿了很多出来,先封赏了一部分,然后还挂出了很多允诺的封赏。 “陛下,章侯和蒙侯求见。” 近侍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章邯和蒙恬已经先一步封侯,是当之无愧的大秦军方前二的人物,两人都是独立的兵团统帅,蒙恬和扶苏的关系更亲近,章邯的能力则明显更高一点。 现在这样的乱世,这两位久经沙场的大将都是扶苏最为倚重的臣子,是大秦的擎天白玉柱。 扶苏让两人进来之后便直接招呼道:“两位爱卿,朕刚刚才拟了一份名单,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名单? 两人接过扶苏递来的布帛,当先第一列就是“升蒙恬临淄王”,第二列则是“升章邯邯郸王”,两人瞬间顿住,然后单膝跪地,齐声道:“陛下恩典,大秦万年!” 扶苏摇摇头道:“不过是十几座城池的王而已,还是朕吝啬了,不过现在山东之地乱军四起,多封也无用,若是二位爱卿能立下大功,朕便将齐王和赵王之位封给你们,代代赐公主给你们的子嗣,让你们的宗族与我大秦同休。 两位爱卿,你们看看这份名单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还没有推出,可以修改。” 扶苏的封赏实在是说不上吝啬,尤其是和始皇帝比起来,简直慷慨到了极点,反正现在的章邯和蒙恬两个人身上充满了动力,恨不得立刻就率领大军到山东和那些霍乱天下的义军一较高下。 尤其是本就和义军交过手的章邯,他之前连战连胜,对山东义军的战斗力实在是看不上眼,认为击败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扶苏说得让他们两人对封赏提提意见,两人自然都没有当真,虽然扶苏是仁慈之主,现在或许也是真心实意的发问,但是王侯封赏这种事,臣子参与进去实在不合适,于是两人纷纷表示扶苏的封赏很合适,照顾到了各方的想法。 扶苏封赏的十位王之中,七位都是嬴姓的宗室,其余三位就是章邯、蒙恬,还有一位始皇帝大臣少见的非法家的大臣,一直以来都是扶苏的支持者,之前协助孟云等人出逃就有他的手笔。 大封宗室这是非常符合这个时代思想的做法,昔年邦周就是大封同姓的功臣,所有人都非常重视同族之人,尤其是晋国这个曾经天下无敌的诸侯国在宗室不振之后遭遇的惨相,让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然。 扶苏说道:“既然两位爱卿没有反对,那明日朕便下诏将封赏昭告天下,唉,这份封赏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章邯和蒙恬闻言都是心中一叹,是啊,太晚了。 始皇帝以为自己能长生的,他对自己实在是太自信了,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等到他知道自己真的无法长生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始皇帝平定六国之后就将自己的儿子们封在山东,让他们各自带上大批的亲随,到那时很多的六国贵族都会投效在这些新封的诸侯王麾下。 不说其他人,单单说扶苏,若是始皇帝将扶苏封为楚王,以扶苏的性格和政治倾向,定然不会在楚地横征暴敛,使用那一套严酷的秦法,那楚地大概率不会参与到造反的行动之中。 扶苏的封赏名单一出来,整座咸阳城瞬间炸了,尤其是那些嬴姓的宗室,整整七位诸侯王啊,还有大批的万户侯,这不就是当初抛头颅,洒热血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扶苏的声望随着这份封赏的出现,瞬间在贵族之中达到了巅峰,即便那些不是嬴姓宗室的人也在赞扬扶苏,像是始皇帝那种人,就连对宗室亲戚都苛刻到那种地步,难道还能指望他对其他人仁厚吗?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朴素想法,某种程度上并没有什么错,很合理。 “陛下,这是咸阳城中贵族为您奉上的贡品和谢恩疏。” 望着堆积成山的金银珠玉和各种奇珍异宝,还有那些垒的像是山一样高的布帛,扶苏完全能感受到贵族们的欣喜,还能够感受到贵族们对自己父皇的怨念,否则自己不过是个刚刚即位的皇帝,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 实在是当初始皇帝对这些人的压制太狠了,自己只不过是稍微放开了一点,所有人就直呼自己是当世圣王了。 章邯和蒙恬本就是扶苏的支持者,那些嬴姓的宗室在重赏的刺激之下,纷纷倾尽家财,开始收拢关中之地无数因为秦律而破产,乃至于游离在生死边缘沦为盗匪的秦人,然后带着这些人前往山东。 扶苏大肆册封诸侯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山东,实际上这时的山东早就是诸王并起,那些六国遗族,纷纷自称赵王、魏王等,还有像是陈胜这种以姓氏称王的,还有以郡称王的,大大小小的王不下二十个。 章邯真不愧是打起义军的高手,率领着骊山的刑徒军一路大胜,轻而易举攻破了魏王的军队,魏王无奈只能自杀,魏王的弟弟在众人的推举之下继任魏王,他们两个人都是正统的魏国公子,算是起义军之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一行人了。 又有数十万大军前来和章邯对战,其中势力最盛的就是韩王的军队,赵魏韩这三晋之地在战国时期就是阻挡秦国东进的壁垒,到了反秦的时候又成了大本营和桥头堡。 章邯灵活的利用义军粮草补给不足的弱点,加上义军精兵较少,人数虽然多,但大多是只会种地的黔首。 而章邯所率领的军队虽然主力还是刑徒军,但是其中三分之一都已经替换成了蒙恬的长城兵团,这可是正规军团。 足足二十万大军在他的调动之下,义军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通过一场场会战击垮了这支声势浩大的联军。 荥阳城外,章邯望着这座刚刚攻下的城池,对着身旁的子婴大声笑道:“荥阳王,您的封地夺下了!” 子婴闻言连忙向着章邯恭敬行礼道:“章王,您真是大秦的擎天白玉柱,有您在,大秦的社稷就稳如泰山,等到日后您受封赵王,子婴定然到您的王宫之中拜见。” 这一路上行来,子婴对章邯的了解算是深了许多,心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能连战连胜,的确是有真水平,不是凭借运气。 荥阳城外,张良带着韩王仓皇而逃,跟随他们两人的军队只剩下一千多人,韩王望着寒酸的军队,有些绝望道:“子房,暴秦实在是太强,这章邯之前是少府的总管,但是带兵以来却没有败绩,若是那久经战阵的蒙恬率兵前来,难道还有人能战而胜之吗? 现在暴秦的皇帝是扶苏,他一向有仁厚的名声,若是我们投降的话,他应该不会像始皇帝那么做。” 当初始皇帝把六国王族的嫡系基本上灭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楚国和齐国,基本上全灭。 张良闻言厉声道:“王上,绝对不能投降,难道您忘记了复国的大愿了吗? 这世上哪个王者能不经历艰难困苦就成功的,良这些年散尽家财,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行刺那个独夫,虽然屡屡失败,但何曾想过放弃。 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失败,如果就放弃,实在是太过可惜,听闻洛氏重现人间,而且还有楚国项氏出山,楚国是诸国之中实力最强的,同样也是义军实力最强的。 虽然楚国王室嫡系早已被秦国覆亡,但是项氏足以代替楚国王室,只要楚国人加入反秦的行列,再加上神异的洛氏,暴秦必亡。 只要我们前往和洛氏会盟,洛氏和项氏为了拉拢六国后裔,而且我与项氏有旧,一定会答应为韩国复国。 暴秦不得人心,韩国人心还在我们这里,很快就能够重新拉起一支军队,韩国还能复国,您绝对不能屈服!” 张良家五世相韩,毁灭暴秦为韩国复国几乎就是他的执念,现在韩王竟然想要投降,他的眼中甚至显现出了煞气,看的韩王都是一怔,连声道:“子房不要动怒,寡人只不过是一时失言,我们这就前往和洛氏会盟。” 张良眼中的煞气这才消散,一行人连忙向着项氏和洛氏向天下发布的会盟之地前去,正是昔年洛国都城的旧址昭城。 章邯打败了魏王和韩王的军队,收拢了败军之后,又渡河向着赵地进攻,这时蒙恬则率领着大军向着郑地进攻,攻破了虎牢关,整个郑陈之地都在他的兵锋之下,虽然天下之间义军的烽火还是吐火如荼,天下的矛盾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军事胜利就能熄灭的,但短暂来看,竟然真的有了些许平底叛乱的意思。 就在这时,项羽从江淮北上,他得知了秦军兵锋锐利,甚至可能威胁到诸侯会盟之地,于是果断率领着江东子弟前往迎击,江东子弟一直以来就是楚国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 帝扶苏元年,章邯亡魏、破韩,大破义军,又纵兵攻赵,蒙恬攻郑,下虎牢,迫陈地,天下危急。 项羽乃以八千人渡江而东,羽忖兵寡,曰:“江东子弟皆父老所托,不可死,今宜绝秦兵粮道,困其气力,然后胜之。” 果如其言,持十数日,三战而破,蒙恬乃军虎牢,据关自守,羽自将兵而东,与诸侯盟。——《史记·项羽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山东英豪会盟 昭城旧址,洛陵还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洛亦和项梁在这里主持大局。 会盟的地址选择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要在这里祭拜素王,作为聚集义军的旗帜,不做这件事,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下的义军首领都聚集在这里,军队则分散在四周的城池之中,毕竟这里现在是一片废墟,不可能提供这么多军队的吃食。 大营之中,洛亦和项梁对向而坐,项梁振奋道:“公子,这些时日前往会盟的诸侯已有十数,汇聚大军数十万,这样的军容,恐怕已经足以和暴秦一较高下了。” 洛亦沉思道:“大兄前往劝说赵佗自立,若是功成,那暴秦将损一臂膀,那我军就足以和暴秦大战,还是要等大兄回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诸侯良莠不齐,恐怕不是章邯和蒙恬的对手。” 这时帐外传来声音,然后一个士卒匆匆走进道:“公子,楚公,韩国王室后裔成携相张良求见。” 项梁本就与张良有旧,闻言连忙道:“快请进来。” 然后脸上带着惊喜的对洛亦说道:“公子亦,这韩成虽不知是何人,但这张良可不是一般人,昔年行刺始皇帝,导致天下大索十日,这是真正的大丈夫,而且他腹中有良谋,除了您的大兄陵之外,天下之间恐怕没有能超过他的。” 洛亦没想到项梁对这位张良的评价这么高,要知道他的大兄陵在洛亦这里简直就是神人一样,顿时就来了兴趣。 韩成和张良两人一齐走进大营,当先就见到了洛亦,一见那道圣痕就知道是嫡系的公子。 项梁上前执张良手道:“子房,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张良朗声笑道:“良安好,多谢楚公挂念,现在良为韩国奔波,身体虽然疲惫,但午夜梦回之际,想到先祖声名,顿觉抖擞。” 类似于张良这样的世家子,行事不免被家族声名所累,甚至驱使着他的行为。 韩成闻言感慨道:“张氏五世相韩,子房有通天之能却襄助于成,为成奔波,何德何能啊,不过是祖上积德罢了。” 洛亦和项梁一听,顿时就对张良好感陡增,尤其是项梁,他一直就知道张良孜孜不倦想要为韩国复国,这和昔年的他一模一样。 即便现在,项梁依旧是想要复兴楚国,只不过是项楚,不是熊楚而已。 于是伸手拍着张良的臂膀,赞叹道:“子房真是忠贞,不辱祖先名风,是大丈夫好男儿。” 张良笑道:“张氏不过五世相韩而已,如何比得上项氏八百年代代楚国上卿呢?和洛氏千年辅政邦周一比,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张良这话就非常妙,他嘴上虽然说着张氏不值一提,但却把自己家族的忠诚等同于项氏和洛氏,既恭维了项氏和洛氏,又抬高了自己,真是才思敏捷。 四人谈论不多时,洛亦就被张良所折服,实在是张良对天下局势的分析竟然与洛陵有七分相像,这已经让洛亦觉得张良很是不得了。 “公子亦,楚公,自陈王奋起反秦,各地豪杰并起,但以良所观,这天下力量最强之人还是六国王室后裔,若是会盟能为诸国复国,定然能收拾人心。” 张良这是想要借助洛氏和项氏的力量为韩国复国,但他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虽然陈胜吴广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是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这些六国贵族还是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和声望,而且还拥有着不俗的财力和社会资源,一旦乱起,立刻就能聚集强大的力量搅动风云。 目前已经来到这里的义军诸侯很多,聚集了陈王旧部的洛亦,众义军本想以洛公称之,但洛亦说自己不是家主,大兄陵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能称洛公,于是就称为公子亦。 然后是楚公项梁,齐王吕城,胶东王吕前,魏王魏咎,梁王梁澈,燕王赵诺,赵王赵歇,代王陈立,沛公刘邦,除了作为东道主的洛氏和项氏之外,这八位是义军之中实力最强的。 其中齐王和胶东王都是齐国公族后裔,还是亲兄弟,算是远支宗室,魏王魏咎是这些人中身份最高贵的,货真价实的魏国公子,梁王算是魏国的公族,在魏国都城迁徙到大梁之后就以梁为氏,和魏咎一直在暗中较劲。 赵歇也是赵国贵族,赵国覆亡之后是赵氏的族长,身份非常的显贵。 只有燕国由于刺杀秦始皇的缘故,算是彻彻底底被杀绝了,赵诺是燕国的贵族,有些类似于项氏在楚国的地位,当然,远远不如项氏那么显赫。 这些义军之中真正身份寒微的不过就是沛公刘邦一个人。 这些人麾下有很多有能力的人,但还是愿意奉这些旧贵族为王,贵族政治的残余还没有彻底肃清,很多英雄豪杰还是认同这些人的天生尊贵。 项梁本就与张良有旧,况且这本就是他的本意,于是直接答应,张良闻言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项梁见状劝慰。 张良道:“昔年韩国破,良与公子非分头而走,后来得知公子非死于秦国,这些年孜孜不倦就是要恢复韩国的社稷,到了如今终于是见到眉目,日后到了黄泉能面见先祖,接下来要做的只剩下诛灭暴秦了,国仇家恨,良要好好和暴秦算一算。” 谈起暴秦张良恨得咬牙切齿,这就是六国遗族和普通豪强最大的不同,那些六国豪强和秦王朝的仇恨是没有那么深的,主要是因为生活逼迫,大势所趋于是不得不反,而这些六国遗族,那可真的是国仇家恨,是最铁杆的反秦势力。 洛亦闻言同样道:“不仅仅要诛灭暴秦,还要践法,将商鞅在秦国推行的那一套秦法彻彻底底的踩在地下,让所有的君王都要引以为戒。” 随着聚集的人渐渐多起来,项羽率领着江东子弟赶到了,他在郑地使蒙恬退却的消息同样传了回来,义军都惊讶于他的悍勇,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如何战而胜之,但项氏的声望在众人心中再次提高了一些。 不过当见到顾盼神飞的项羽,看到他熠熠生辉的重瞳,威武雄壮的身姿之时,所有人都感叹这一定是一位英雄好汉。 项羽来到昭城之后,当即来到大营之中问道:“公子亦,子陵公还未到吗,我们要不要直接开始会盟,现在章邯和蒙恬率领大军进攻山东,形势危急,不能浪费丝毫的时间,您也是洛氏嫡系,足够代表洛氏。” 项羽在军事上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在郑地大破蒙恬的的前锋军,但是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蒙恬带来的长城兵团真是悍勇,每次交战他手刃不过数十人而已,竟然连百人都不到。 洛亦沉思一下,认为项羽说的对,反正洛氏的作用是主持会盟,用素王的名义和洛氏的威望来号召群雄,真正作为主力的是项氏和楚地的兵员。 山东群雄带着亲信和亲兵护卫来到营地之中,按照兵力的多寡分别落座,最上首的位置空着,左侧坐着项梁,右侧坐着洛亦,下首第一则坐着项羽,他击退了蒙恬的进攻,是现在唯一打败秦国大将率领的兵团的人,在义军之中有了不小的威望。 洛亦脸上带着肃穆,然后取出了一枚青铜钟,缓缓地敲击着,那枚铜钟之上甚至带上了大片的锈迹。 “诸君,这是昔年先祖文公在祁岩之盟时所击打的铜钟,那时整个邦周的东方诸侯都汇聚在宋公和齐侯的麾下,齐心协力扶保邦周的社稷,今日取出这面钟,希望我等山东英豪能继承,众志成城,共同讨伐暴秦。” 祁岩之盟,那是洛文公摄政的起点,在整个诸夏的历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历史的传承一向都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这件千年之前的礼器一经取出,大帐之中瞬间就是一片肃穆,所有人静心听着那铛铛铛的声音响彻。 洛亦轻轻敲击,然后停下,朗声道:“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众人皆是来自山东,当然知道这是洛氏最高的祝福,纷纷神情一震,垂首叉手一同朗声道:“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素王和洛氏是相辅相成的,实际上这世上曾经出现过的圣王又何止素王一人呢? 三王五帝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呢?哪一个不是功勋累累,不像是人间之人呢? 但是只有素王能达到这样的地位,除了素王的确是太过神异之外,就是因为素王的子孙实在是太靠谱了。 其他的圣王子孙,完全就是普通人,只会让人感觉这些人根本就不配做圣王的子孙,而素王的子孙则一代代都让人觉得,这就是圣王后裔啊,他的子孙都如此圣贤,那作为一切的源头,被所有子孙所崇拜的存在,又该是何等的伟大呢? 洛亦正要宣布会盟开始,要带着一行人到昭城旧址的宗庙祭拜素王。 突然听到有马匹踏地入营的声音,他稍一思索就知道定然是大兄回来,否则这里的守卫如此森严,其他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他连忙从位置上站起奔出帐外,果然是洛陵一行数十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但是连日的赶路并没有让洛陵的风采有丝毫的折损。 洛亦满腔喜悦的喊道:“大兄!” 洛陵翻身下马一拍洛亦的肩膀,笑道:“阿亦,好小子,我听说了你在大河之边的事迹,真是威风。” 洛亦闻言掩面道:“大兄休要打趣我,会盟正要开始,山东英豪都已经到了,大兄您的位置已经留好,本以为您回不来的。” 洛陵笑道:“先祖默认了我的做法,那覆灭暴秦就不是难事,关键是灭秦之后的安排,这群雄汇聚,我要好好看看天下的豪杰,当然要尽快赶回来。” “洛公!” “洛公安好!” 大帐之中的群雄纷纷走出迎接洛陵这位洛氏的家主,洛陵一一回应,众人簇拥着洛陵前往主位坐下。 洛陵对众人不熟悉,于是洛亦一一为他介绍,等到洛陵对众人身份知晓之后,洛亦又道:“诸君,大兄之前没有前来,是因为前往南越说赵佗。” 赵佗! 众人当即就是一震,那可是掌握着秦王朝五十万兵的大将,若是他率领着大军回返,会造成的后果还真的说不定。 或许南征兵团之中的士兵会直接回归故国反秦,若是如此,那义军的力量就能够大大加强。 但他们同样有可能依旧遵从秦法,成为镇压义军的刽子手,真要是成为义军的对手,再加上章邯和蒙恬,暴秦的实力简直强大到找不到活路。 洛陵倒也干脆,丝毫不浪费众人的时间,开门见山道:“诸君不需要担心,陵前往说服赵佗,他会封闭前往中原的道路,在百越之地开拓诸夏之国,他所想要的,就是天下安定之后,中原天子册封他为南越王,他愿意举国归附。”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留在南越就好,至少不需要面对未知的结果,至于一个王位,这不算什么,现在这里就有足足六七位王,加上扶苏分封的王,这天下之间的王实在是太多了,封他一个南越王实在是不算什么。 尤其是南越还是人家自己打下来的,举国归附封个王这实在是太划算了。 不过对于洛陵这位洛氏家主,众人再次有了新的认识,真不愧是公子亦百般称赞之人,孤身入南越,就能够说服赵佗这位五十万兵的统帅不北上,其中到底有多少惊险和智慧,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见到众人安心,洛陵又道:“诸君聚集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诛灭暴秦。 天下人受到暴秦的压迫实在是太久了,试问天下黔首,难道有不希望暴秦灭亡的吗? 始皇帝是个独夫,胡亥同样是个独夫,他们的残暴就连九天之上的素王都不能容忍。 自邦周覆灭之后,素王不曾关注过人间的事宜,但是暴秦一统之后,却为我托梦说,暴秦的法实在是太过残暴,绝不能让暴秦再存在下去。 暴秦有罪,罪在独夫,若是不能覆亡暴秦,陵无颜面见先祖。 至于亡国破家的仇恨,与素王要践踏秦法相比较起来,只能算是附着了。” 洛陵直接就将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这不仅仅是洛氏的国仇家恨,这是素王不允许暴秦这样的法度的国家存在,所以洛氏一定会死磕到底。 你们参加了会盟,就要彻底站在秦王朝的对立面,不要想着首鼠两端,否则洛氏绝对不会放过伱。 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不能和暴秦所共存的,自然无不可,唯一的刘邦自然随大流。 洛陵见状便道:“陵这一路走来,听闻扶苏在咸阳大封诸王,邯郸王章邯和临淄王蒙恬已经率领着大军攻破了许多义军。” 在座的许多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韩成和魏咎更是直接掩面,他们两人都是章邯的手下败将,赵歇闻言道:“洛公,现在章邯正准备进攻赵地,会盟结束我就要着手去与章邯会战,实在是不能再拖,扶苏大封诸王,尽收秦人之心,乃至于很多人都熄了反抗暴秦的心思。” 这就是众人最担心的事情,扶苏不是始皇帝那样的独夫,也不是胡亥那样的傻子,他还是有威望的,而且愿意分享权力,这让他有了一大批的支持者,至少不是先前那种天下皆反的景象了。 没想到洛陵却直接笑道:“赵王歇,您实在是多虑了,暴秦的酷烈难道仅仅是出自于皇帝一个人吗?那是从上到下整个秦国的官吏所共同推行的。 就像是奔腾的洪流,难道是一个人就可以阻挡它流动吗?你以为扶苏用王侯之位收取了大贵族的人心,就能够让那些基层的胥吏听命吗? 他大封诸王,这些王侯都要带着秦人东出,天下人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加重了,只要秦人的攻势受到挫败,乃至于大败,整个天下的形势都会瞬间逆转。” 洛陵的话振聋发聩,众人一思索的确是这样,洛陵又道:“扶苏纵然封王侯又如何,山东豪杰又岂是他那几个人可比的,他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章邯和蒙恬这两人,寄希望于这两人能够为他平定叛乱,但这简直就是做梦。 只要我等齐心,击破章邯和蒙恬,就能从河东、函谷关、武关同时破关,覆灭暴秦轻而易举。” 是啊,昔年函谷关还是天下第一雄关的时候,若是山东诸国心齐,照样能够攻破,更不要说现在的函谷关随着大河河道的冲刷,已经不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还请洛公主持大局,我愿意尊奉您为共主,接受您的赐封,听从您的命令。” 随着第一个人这样说,又有几个豪杰同样愿意奉洛陵为共主。 项梁心中清楚,洛陵一定会拒绝的。 果然洛陵当即道:“诸君,洛氏主持会盟,是为了讨灭暴秦,却不是为了让洛氏成为新的天子,我等在此立下约定。 率先进入关中的在关中称王,灭亡秦朝过程中功劳最大的则作为共主,这样想必是非常合理的。”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你的家族对王佐之才的吸引力降低了。】 众人当即就是眼前一亮,洛陵的意思很清楚,暴秦现在所依仗的就是章邯和蒙恬的军队,若是能够击败这两人,功劳这么大,这样的人作为共主自然是非常合理。 进入关中同样非常重要,能够切断中原秦军的支援补给,这也是大功一件,称关中王倒也合理,而且恐怕没几个人敢率领着军队直接扑向关中,毕竟一旦被章邯和蒙恬回攻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项羽有些振奋的问道:“洛公,如果既是功劳最大的,又是第一个进入关中的呢?” 洛陵立刻道:“若是在亡秦的过程之中立下最重的功劳,还攻破关中,那天下所有曾经被暴秦压迫的人,难道还有人能不感念他的恩德吗? 这样对天下有恩德的英豪,天下人都应该臣服于他,难道除了关中王和天下共主的尊位,还有其他能够表达对他的尊敬和爱戴吗?” 洛陵这么说是想要告诉众人,覆灭暴秦的人会得到巨大的声望,因为暴秦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 但众人显然没有理解到这一层,他们想的是,关中王加天下共主,那不就是邦周权势最大时的周天子吗? 最关键的是,洛氏依旧保持着千年以来的传统,在众人都推举洛陵做共主之时,他表示了放弃,这代表着洛氏依旧不愿意王天下,这让很多人心中有了异样的想法。 尤其是张良,他敏锐的意识到,虽然现在看起来项氏和洛氏是盟友,但是这都是不确定的,谁说洛氏就只能和项氏结盟,而且洛氏又不仅仅一个人,洛亦不就和沛公刘邦走的比较近吗? 洛陵望向项羽,见到项羽同样是一脸的振奋,明显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深意,微微摇头,他将大帐之中的人一个个看过去,只见到几个人在沉思。 那位和阿亦比较亲善的沛公眼中闪烁着光,紧紧地盯着张良,时不时望两眼洛亦,和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让洛陵对他稍微上了一丝心。 在确立了封赏之后,洛陵还是为众人分别安排了进攻的方向,章邯和蒙恬的进攻终究还是要面对,不过洛陵自负军略无双,搭配上项羽这位兵主,加上江东子弟本就悍勇。 洛氏手中还有一批敢战士,但洛陵并没有准备将这些直接投入战场,因为在他看来实际上用不到,这些人是洛陵之后准备建立家族作为拱卫的子弟。 ———— 昭城会盟是一次非常特殊的会盟,首先它完美的组织了整个山东的反秦力量,从这方面来说,会盟非常的成功,但由于洛氏所坚持的“洛氏不王”政治原则,作为会盟的主持者,洛氏并没有借机攫取最高权力,这是洛氏在素王之后第二次主动放弃了成为最高统治者的机会,从古至今,中外历史,前所未有。——《帝国的毁灭·秦国篇》 回家之后没有一天身体是舒服的,我日了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刘季愿为公子战一场 洛亦将自己从大河之边救回的军队交予洛陵之后,就站在城外望着鱼贯而出的众人。 刘邦从拐角走出,来到他身边,轻声笑道:“公子。” “沛公?” 刘邦问道:“公子,今日洛氏出山,主持会盟,诸多英豪歃血,奉您的大兄为盟主,要众志成城推翻暴秦,这难道不是最荣耀意气风发之时吗? 公子为什么在这里满腹愁绪呢?” 洛亦没想到自己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刘邦竟然能看出自己的满腹愁绪,当即问道:“沛公此言何意呢?亦心中并无愁绪。” 刘邦闻言朗声笑道:“公子,看来您是不信任刘季啊,这一路行来,季对您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洛亦望了刘邦两眼,这才轻声叹道:“沛公,昔年有谶言流出,灭亡秦朝的是洛国,现在大兄在这里聚集天下英豪,这恐怕就是谶言所应验了。 我所思索的,是这众多的英豪之中,谁敢去西向破关?” 刘邦敏锐的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在问谁敢去破关,而是在问谁敢真的和暴秦浴血厮杀,克定天下,他的目光之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利。 刘邦沉吟道:“楚公项梁是这样的英豪,他是项燕的儿子,在楚地流传着项氏必然覆灭秦朝的传闻,项羽是能够击退蒙恬的大将,想必只有项氏统领的楚军能西向破关了!” 在洛氏明确不王的前提下,项氏的实力执天下之牛耳,就连张良这样的六国贵族都要求助项梁来为他复国。 “仅仅只有项氏吗,暴秦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击败,孤木难支,光是蒙恬和章邯两人就能让项氏抽身不得,其他人也要奋勇向前才是。” 即便是洛氏准备用神器开道,但那也是准备在难以攻破的关隘之时再用,不可能每一场战役都用,洛氏的气运点不是大风刮来的,灭秦如果是一场生意,现在已经赔的底掉了。 刘邦望着洛亦,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公子,季愿意率军绕道洛阳去截断蒙恬的粮道,若是中原战事顺利,就破关入关中,您愿意和季一同前往吗?” 昭城会盟对刘邦的刺激实在是大,除了他出身寒微之外,全都是六国贵族的后裔,但这并没有让他灰心,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因为最大的贵族洛氏并没有小看他,这就足够了。 你们再尊贵,难道还能尊贵过洛氏吗?洛氏尚且平等的对待我,你们越是高傲,就越显得可笑。 这就是刘邦现在的想法,只要能够得到洛氏的支持,难道他刘季真就不如那些天生的贵种吗? 主持诸侯会盟的洛公陵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项氏都只能作为盟友,不能收归麾下,只有公子亦是他能够接触到的,而且先前两人结伴同行,相谈甚欢。 洛亦听到刘邦愿意向西去拼搏一番,还邀请自己一起,明白这是刘邦在向自己示好,希望自己能够帮他。 这一路上他对刘邦算是有些了解,这个人毛病很多,贪财好色,爱占小便宜,不讲礼节,动辄骂人,都是常年游侠生活的小问题。 但是他性格坚韧不拔,基本上没有什么失败能击垮他的意志,最关键的是听劝又有自己的决断,洛亦对他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 “沛公,这群雄之中,您的实力不算是最强,想要绕道洛阳,一旦蒙恬回兵,您将死无葬身之地,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跟在项氏的身后和秦兵作战慢慢积累功劳不好吗?” 洛亦紧紧地盯着刘邦,他实际上心中清楚为什么,但是他要刘邦亲口说出来。 刘邦闻言飒然一笑,慨然道:“这天下尽是愿意依附尾翼之人,但是这样的人想必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向前,公子说想要亡秦,就要奋勇,刘季愿为公子战一场,生死无论。” 这世上为了招揽贤才,大多都是用金银珠玉,乃至于顾望频频,但是像刘邦这种要玩命的基本上很少见。 洛亦很是感动,在众英豪之中,除了项羽之外,也就刘邦有这么的胆气了,当即说道:“沛公,亦愿随您向西,生,则奉您为关中王,死,则你我黄泉相见,不要再称公子亦了,亦字子玉,沛公称子玉即可。” 刘邦闻言大喜,没想到这么顺利,虽然现在洛亦还不算是彻底投入他的麾下,但只要他之后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洛亦定然就算是他的人了,于是赶紧拉着洛亦进了他的军营之中,见到萧何之后美滋滋的说道:“萧生,子玉愿随我军向西。” 萧何都没想到刘邦转眼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当今现世的洛氏嫡系就两位,其中一位几乎就是诸侯盟主,不是任何人有资格招揽的,日后不论是谁得到了天下,都要尊崇的供起来。 真正出世的嫡系,就是眼前的洛亦,刘邦竟然能招揽来,真是神异,萧何忍不住想起之前传说刘邦有天子气的传闻,他甚至都要相信刘邦真的有天子气了。 几人进入帐中,开始商议之后的行动,萧何作为刘邦的大管家开始盘点刘邦现在的家底,“如今我军所属有一万五千人,其中五千多人是丰沛之地追随我等起兵的乡人,剩下的则是这一路上收纳而来。 军队虽少却精锐,现在天下纷乱,只要一路向西,无数的流民都能充实进来,有这些精锐在,很快就能拉起十数万的军队。” 洛亦闻言道:“陈王旧部我大部分交予了大兄,但是手中还有五千人,可以同沛公一同西向,但肯定不是蒙恬的对手,我们要找到合适的行军路线,沛公,想要成就大事就要有贤才辅佐,但贤才却不是越多越好,关键是合适。” 刘邦和萧何都有些怔楞道:“贤才不是越多越好?” 这和天下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从来没听说过嫌弃贤才多的,洛亦却点点头道:“洛氏有千年的传承,各方面都有所研究,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贤才过多而基本盘又不够大的势力,一定会陷入无尽的内斗之中。 正如萧生,他是一位极其擅长治国理政的大才,若是现在再有一位和他同样的大才来到您的军中,您要如何做呢?如果您不能人尽其用,那就要克制麾下贤才的规模。” 刘邦闻言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有贤才却不招纳,这恐怕不是明主所应该做的。” 洛亦笑道:“沛公,这真是亦要与您说的,想要成就大事,有这么一些事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是粮草,这就要一位能给您打理后方的人才,萧生可以担任这个任务。 这是您的根本,就像是您的身体一样,挥舞出去的拳头有没有力量,这一拳打完之后还有没有力量去挥舞下一拳,都是身体素质所决定的。 第二则是利刃,您的身体再强壮,若只能被动挨打,那最终是一定会死的,所以您需要一把利剑和绝好的剑术。 昔年辅佐庆忌的孙武,打造魏武卒的吴起,还有白起王翦,就是这样的利剑,您麾下勇武豪壮之人很多,但勇战派的将军至少要到先祖武公那个级别,才能战胜那些谋战派的统帅,像这种无双的统帅您的麾下还未曾见,这是您需要注意招纳的。 第三则是大势的规划,天下形势时时刻刻在变,但又有最基本的不变,这不是一般人所能看出,这就需要一位乃至于许多位智谋之士一同在您的帐前听令,这就是谋主。 这些人一言乃至于可以决生死,虽然不像那些直接提供粮草兵员、直接为您打仗的猛将统帅,但是这些人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 这样的才智之士,您的麾下同样没有,亦虽然家学渊源,却不是那种才智通天之人,不能让您事事料敌机先。 亦的大兄陵就是这方面一等一的人物,往上数三千年,所有的圣王贤臣都没有能胜过大兄的,只是大兄要居中筹谋诸侯,不能襄助沛公。” 虽然洛亦是站在无数前人的智慧上说出这一番话,但是萧何和刘邦不知道啊,只觉得鞭辟入里,真不愧是洛氏子,没有庸人。 刘邦沉吟道:“贤才的招纳不是一日就能够完成的,子玉同样有良谋。” 洛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大的优势就是魅力高,最擅长的大概就是交际,能说会道,表现在属性上就是狡言比较高,会忽悠,他的六维属性都不错,但没有超过九十的,不过他倒是能为刘邦去招纳贤才。 “沛公,会盟诸侯之中的韩王成,他麾下有一人,名为张良,楚公项梁说张良是仅次于大兄的智谋之人,我与他交谈的确是智慧过人,若是能让他襄助,胜算必多。 现在韩王和张良想要寻求楚公项梁复国,但是楚公项梁定然是要对上蒙恬和章邯的,韩王成哪里有能力去和这两位正面对敌。 我们可以借机邀请韩王成绕道蒙恬之后,这样韩王定然愿意,张良也就能随之而来,我看那韩成不是个能成事的人,现在和张良打好关系,日后就有机会让他归在您的麾下。” 刘邦是和张良闲谈过的,所以稍微知道张良的才能,这就是他受到刺激的原因之一,六国贵族生来就有这些人杰投效,而他只有一群出身丰沛的老兄弟。 这王侯将相,真的是天生的贵种吗? 当见到身边洛亦眉心那道熠熠生辉的圣痕时,再回想起那日洛亦对自己大声说着,王侯将相,不是天生的贵种,刘邦这些时日心中翻腾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笑道:“就依照子玉所言,邀请韩王成一起。” 刘邦在会盟诸侯眼中的形象是个敦厚的老者,毕竟在这一行人之中,他的年纪的确是比较大了。 韩王成是表面上的领袖,实际上韩人都以张良为首,韩王成自己也对张良言听计从,面对刘邦的联盟请求,便直接问道:“子房,这沛公的联盟我们要答应吗?” 张良沉吟道:“可以答应,楚公项梁要北向和赵王歇共同对抗章邯,魏王咎也随着他们一起去,燕王和代王都要前往旧地去招纳民众然后共同对抗章邯。 项羽之前打败了蒙恬的先锋军,现在还是由他前往对抗郑地的蒙恬,这是韩国的国土,沛公想要从洛阳绕道,是想要截断蒙恬的粮道,之后破入关中。” 张良一眼就看出了刘邦想要做的,韩王成便问道:“子房,伱说若是我们先入关中,成为关中王怎么样?” 张良闻言摇摇头道:“王上,如果一个稚童怀中抱着黄金经过纷乱的闹市,难道还能留下性命吗? 您和我都是韩国的贵族,在韩国的土地上有声名,这里的旧人在暴秦的统治之下受到了苦难,所以会希望原来的王回来,这就是我们能够这么快拉起军队的原因。 所以只要收复韩地就可以了,在这里积蓄力量,关中王不是我们所能够奢求的。 若是要占据关中王的位置,就一定会和项氏敌对,您认为我们能够战胜项氏吗?” 韩王成微微叹气,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诸国之中楚国最强,项梁在楚地的声名又高,现在还是洛氏的盟友,这天下共主的位置似乎就是为项梁所准备的一样,真是让人艳羡。 张良不想让韩国陷入和楚国必败的战争之中,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断绝韩王成想要进入关中的心思。 两人率领着军队到了刘邦营中,然后张良就见到了洛亦,他当即就明白定然是洛亦让刘邦邀请自己。 于是就在众人之前,张良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沛公,您是想要协助项羽切断蒙恬粮道进入关中,还是想要自己进入关中呢?” 张良先前给韩王分析的时候就知道刘邦想要进关中,但他还是如此发问。 因为先前诸侯会盟之时,项羽就对进入关中表达了极大的兴趣,项梁王天下,项羽王关中,出力大好处就大,这是应该的。 六国贵族的主要目的是复国,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基本盘,像是韩国这样有求于项氏的,就更不可能去争关中。 但像是刘邦这样的豪杰想要展露头角,夺下一片地盘,就一定要和旧贵族争斗一番。 相比较起来,灭亡秦朝之后,无主的八百里秦川之地明显是利益纠葛最少的,而且还有会盟之时的洛氏背书。 项梁是不会违背和洛氏的约定的,进关中为王,这对于没有根基的豪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张良明白刘邦想要入关中的心思,对于刘邦他就没有对韩王那么上心了,你想要入关中,那我就帮你,我们互惠互利,但是之后项氏的敌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刘邦刚要说话,洛亦扯了扯他的衣袍,直接道:“子房,这会盟的豪杰之中难道有不想为王的吗?大兄说先攻破关中的做王,沛公自然是想要做王的,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张良脸上带着笑意道:“沛公是敦厚的长者,若是能在关中称王,想必是上天对秦人的庇佑。 只是先前沛公想要绕道洛阳,所以良才如此发问。” 刘邦还没听懂,洛亦已经直接问道:“子房,可是绕道洛阳有何不妥吗?” 张良取出堪舆图,指着地图道:“沛公若是绕道洛阳,那就要从函谷关入关,崤函之固,即便不若昔年艰险,但是以您和韩国的军队,攻击这里,即便是能获胜,但是时间定然要拖很久了。” 实际上张良的想法是,就凭这么一点军队想要攻破函谷关简直就是做梦。 张良指着堪舆图的另外一处道:“您若是真的想入关,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绕道南阳,那里才是兵家必争之地。 昔年楚国和秦国争夺南阳以及商於之地,就是因为这里是通往关中的要道,还是支援中原的大粮仓。 如果您能够控制南阳,进可以北上切断从函谷关出来的粮草,同样可以直接通往洛阳,若是遭遇失败,只要扼守住襄阳,就可以向江汉撤退。 而且一旦中原大战分出胜负,您立刻就能够从南阳顺着武关入关,武关相比较函谷关,至少要容易攻破,您若是想要做关中王,这是唯一的办法。 沛公,良读史书,未曾听说过不占据形胜之地而获得胜利的,现在的南阳就是形胜之地,您一定要得到这里。” 刘邦望了一眼洛亦,他现在深刻的感受到了洛亦所说的谋主的重要性,萧何治理军队井井有条,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却没有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张良则明确的给自己指出了进入关中的道路。 正在这时,萧何突然走进道:“沛公,项羽来访。”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就见到项羽走进营中,刘邦连忙上前道:“项将军。” 项羽直接把住刘邦臂膀笑道:“沛公,籍听闻您愿意向西而行诛灭暴秦,这会盟诸侯之中,有您这样胆量的实在是少见,籍一向喜欢与真正的大英雄相交,您愿意与籍一同前往和蒙恬交战吗?” 众人没想到项羽来到这里竟然是想要让刘邦和他一起与蒙恬交战,项梁在黄河以北作战,项羽则在黄河以南作战,楚国这是想要正面和秦国再交锋一次啊。 不过项氏还没有飘,知道仅仅凭借楚国的力量不够,所以项梁打算联系赵王、魏王、燕王、代王等人,而项羽则找上了刘邦。 刘邦心中有了决断,但是又不能直接拒绝项羽,于是说道:“将军,山东豪杰群起,但是只有您打败了蒙恬,现在您邀请我一起前往,我难道能够拒绝吗? 只是士卒们甲胄不全,不能和秦兵抵抗,希望能绕道洛阳为您截断蒙恬的粮道,这是我所能为您做的。” 项羽松开刘邦,朗声笑道:“沛公真是豪杰,就如此做,籍在郑地战蒙恬,您在洛阳断其粮道,还请务必小心。” 项羽这个人是真的勇,刘邦起码是在敌后,打不过还是能跑的,他直接正面刚蒙恬,面上竟然一点担心都没有,就连刘邦都忍不住劝了一句,“将军。 蒙恬是始皇帝时的大将,长城兵团是秦军最精锐的大军之一,这样的军容不是先前的秦军可以比拟的,您务必要小心啊,这天下的担子都压在您的身上。” “沛公您有所不知,长城兵团的副手是王离,他是王翦的后裔,昔年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楚,籍的祖父率领项氏子弟出战,最终全部战死,那时籍就立誓,定然要杀尽昔年的秦人。 男儿的诺言如果不践行,祖辈的大仇如果能忘记,籍难道还有面目能够立在这个世上吗?” 众人闻言皆默然,项羽的话没错,这样的大仇足以永生永世的铭记。 项羽说完又对刘邦道:“沛公,您真是敦厚之人,籍愿意与您约为兄弟,若是日后能王关中,也为您封王。”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但是刘邦向来不拘小节,哪里会在乎这个,于是在众人面前和项羽约为兄弟,共同对抗蒙恬,直接杀进关中,彻底截断蒙恬的后路,这也算是对抗蒙恬吧? 项羽得到刘邦的允诺之后兴冲冲离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秦军交手,刘邦等人同样收拾军队,准备离开昭城,从陈地绕道,穿越信阳向南阳而去。 天下如火如荼的反抗暴秦的火焰,随着洛氏和楚国的入场,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扶苏在咸阳城中尽力的改变着秦王朝的暴虐,但仅仅凭借着他,又能做什么呢? ———— 高祖常欲废太子,问计群臣,群臣避之不得,独英侯得免。 淮阴与英侯亲,曰:“上善君,何不问计?” 亦曰:“太子仁厚,上知吾意,故不问,此上善。” 淮阴乃知英侯意,曰:“上喜侮人,君以何免?” 亦曰:“旦得上意,吾奉之。”——《史记·洛英侯世家》 兄弟们,求月票,排名掉了好多!!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洛村(为盟主叫我王子陛下加更) 静室之中,洛亦对着洛陵垂首而拜,“大兄,亦要随沛公而走了。” 正如洛氏不是素王的傀儡一样,洛氏子弟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完全按照洛陵的安排去生活,甚至可能直接反对,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洛氏子弟总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洛陵将洛亦扶起,带着些许担忧道:“你认为他是能终结天下的明主吗?” 就像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一样,洛陵是现在洛氏的大家长,对于离家的子弟总是带着一些担心。 这人世间再深厚的感情或许也禁不住利益的消磨,但是洛氏恰恰是特殊的,洛氏子弟不在乎人世间的利益,只在乎精神世界的满足。 洛亦道:“亦不知道,但沛公是个豪杰,他出身底层却能有今天的地位而不自傲,这是有大气运在身的表现,或许这就是一位新的圣王呢? 总说能者多劳,家族有大兄足以,况且还有诸位兄弟能帮助大兄,亦的资质不算是出众,便跟着自己感觉走吧。” 实际上只要有祖宗保佑,洛氏子弟的天赋相差不会太多,最多就是擅长的方面不同罢了,洛亦在家族之中算是小六边形战士,没有明显的缺点。 在洛氏之中还有那种完全不懂治国理政,而是擅长音律诗文的文豪型子弟,那才是对争霸天下完全没用的人。 洛陵听到前半句还比较欣慰,结果后半句洛亦就直接暴露了乐子人本性,怪不得能和刘邦这个游侠混在一起。 洛陵直接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的兄长,长辈都不在,伱的事情我自然要负责,否则日后难道还能有面目去见祖宗吗? 不过现在化国为家,家中子弟静极思动,都想要出来看看这天下一统的世道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乱世,等到天下太平之后,现在还没有加冠的小子们都加冠了,到那时定然要出来看看。” 洛亦端坐道:“大兄,阿采还要您多费心了,这丫头自负才智,偏偏我们这群兄长还胜不过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去教训她,整个家族之中也只有您才能让她听话了。” 当年从昭城进入桃花源的洛氏嫡系之中,单论天资,就以洛采为最,尤其是识人之能,无出其右。 不过后来洛陵被姬昭开挂直接化身历史长河最顶级的谋臣。 洛陵闻言直接没忍住笑出声来,“阿采是个懂事的孩子,比你们好多了。” 两兄弟正离别之前聊着,洛陵给了洛亦一道保命的底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洛亦,被他夸奖懂事的洛采则正准备离开洛村。 夜色深沉,漆黑一片,山中时不时有野兽的声音响起,但是洛村永远都是一片宁静,这里有天下最勇猛的壮士,即便是最凶恶的豺狼虎豹来到这里,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这里似乎是和外界隔绝,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不能影响这里,每日里按时有读书的声音响起。 洛采回到洛村之后,一直都关注着天下的局势,她知道自己有才智,希望能够为家族做出一些贡献。 现在洛氏已经加冠的男性只有五人,大兄陵是家主,主持天下大局。 二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大兄陵让他留守洛村,掌握着整个家族最核心的军事力量——敢战士,数量不多,但只要不是大军对战,足以应付变数。 而且手中握着卫兵道具,面对硕果仅存,而且数量稀少的嫡系子弟,姬昭基本上保护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敢战士,还有洛墨这些联络旧洛人、远支公族的组织,都在他的麾下。 洛亦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三,是洛采一母同胞的兄长,二人还有一个亲弟弟,连十五岁都不到,前些时日刚刚结束了洛村的学习,开始在天下之间游历,见识人情现实,像是他们三兄妹的母亲这样能生出两男一女的,属于很不得了。 洛村之中,洛新有些无奈的望着眼前的洛采道:“阿采,现在这世道纷乱,你一个女子出行是多么的不便啊,还是安坐在村子里面,等待兄长们的消息吧。” 洛采闻言微微叹道:“四兄,我一个女子本就体弱,能够安稳又怎么愿意四处奔波呢?我听说兄长追随一路诸侯西向,这是奋勇争前的关键时刻,但是和大兄、二兄乃至于四兄您比起来,兄长都力有不逮。 兄长有治政的能力,但才能只能治理一郡,兄长有统兵的本事,但不超过一万,他有谋略但眼光不够细微,做事不够谨慎,他作为一员战将或许还合适,但斩将夺旗又何其艰难,他做不到。 唉,我实在是担心他诸事不顺,心肝郁结。” 洛采看人极准,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洛亦的优缺点全部列出,洛新只能说道:“三兄哪里有那么差,阿采你生活在洛村之中,见到的都是洛氏子,所以才这样觉得。 三兄的能力足以作为王侯座上宾,若是在数百年前的邦周,是能兴盛一国的大才。” 洛采摇摇头道:“采不在乎兄长是做王侯的座上宾,还是自己能成就王侯之位,这些不过都是虚妄,兄长既然想要做些事情,那采就想要见到他心想事成,只是他的能力不足,所以做妹妹的有一些担心罢了。” 洛新闻言终于松口道:“你想要离开,还得二兄同意,他应该会给你安排不少护卫,若是二兄同意,你便先跟着我一起走,然后带你去见三兄,这样最安全。” 清晨,朝霞灿烂,点点光辉落下,照在洛采的身上和脸上,她眉目之间虽然带着一丝英气,但是长相却极为娇美,十几个孩子围在她的身边,有的看着十几岁已经是成年人模样,有的还是稚童,男女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长相都比较出众。 长相很是灵秀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问道:“姑姑,您又要离开村子了吗?” 这是洛陵的孩子,当年从昭城逃出的最小的都已经十几岁,这些小孩子都是洛氏的下一代了。 洛采轻轻摸着她的头道:“是啊,离开村子去找你的父亲和三叔。” “阿采,走了!” 洛新的声音传来,洛采站起身,挥挥手道:“二兄,采走了。” 二层小楼之上,一道人影站在黑暗之中,微微冲着洛采点头,望着洛新和洛采坐上马车,一行护卫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村庄之中依旧是往日的安静和活力。 马车随着颠簸的山路轻轻摇晃着,洛采问道:“四兄是遵奉了大兄的命令出世吗?” 洛新摇头否认道:“天下的局势还没有危急到需要洛氏尽出襄助大兄的地步,只是三兄跟随了那位沛公西向之后,大兄给我送信,问我和五弟愿不愿意出来走走。 五弟从游历完之后,就开始钻在守藏室中,他说要中和黄老之术和儒家的学问搞一套修养生息的法门,治疗这个被暴秦虐法深深创伤的世道。 他还说始皇帝把天下书籍烧的差不多了,很多儒家之人都不知道上古的礼制,新王朝总不能还使用秦朝的这一套旧制,他要从家族的典籍之中创造出一套礼制乃至于官制,作为家族对新王朝的庆贺,所以不愿意出来,我没有他那样的学问,便出来看看。” 洛采闻言眼中满是熠熠的光辉,赞叹道:“五兄真是大才,过目不忘,邦周千年礼制,都在他的心中,若是能像先祖素王一样定下新王朝的官制和礼制,真足以名留青史了。” 然后又道:“四兄,既然您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不若随我一起寻兄长去,看看这位沛公是什么人,兄长虽然才能不算绝顶,但看人眼光还是不低的,能得到兄长的认可,想必是位真豪杰。” 洛新还是摇头道:“算了,三兄在那里就可以了,本来你也不该去的,三兄既然向西,那我就向东去吧,从江东之地走,过江淮,走丰沛,然后进入齐地,看看齐王和胶东王这两兄弟,能不能承担重任。” 洛新前往齐地自然不是为了所谓的分头押注。 洛氏不屑于分头押注,甚至就连拥立之功也不太在意,再深厚的功勋,只要后代子孙不肖也能在两三代之内败光,洛氏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总有翻身上马的一天,这是洛氏的底气。 洛新不前往刘邦那里仅仅是因为,一个洛氏子跟着刘邦还不算是什么,完全可以说是关系好,是个人行为,但是两个人都在他的麾下,这会给其他人一种错误的信号。 洛采知道是自己关心则乱没想到,歉然道:“四兄,是小妹失言了,差点坏了家族的大事。” 洛新轻声笑道:“无妨,你将兄长放在心上,这是好事。” ———— 古代的文人隐士喜欢寄情山水之间,尤其是从秦汉开始的隐世文化,这不得不说是受到了洛氏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持续到现在,我们能够在各种文化作品之中见到一种描写,小小的村庄之中隐藏着可以改变世界的大人物。——《洛文化》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洛亦的定位(新年快乐呦!) 洛亦自然没想到洛采竟然会担心他不能立足而离开洛村,作为兄长混到这种地步,恐怕不知道是该欣慰兄妹之间感情好,还是该苦笑自己太过无能了。 但洛亦其实没有洛采想的那么差,同样是治理一郡,越治理越凋敝和越治理越繁荣是不同的。 洛亦的能力在战国之时做个国相维持住国势不衰落是没有问题的,若是真的治理一郡,那定然是政绩斐然要高升中央的。 只不过洛亦到了中央恐怕就只能渐渐看着局势败坏,勉强缝缝补补,但是局势滑落是不可避免的。 但这天下大多数的高官不都是这样吗,能做到裱糊匠水平已经是超世的名相了。 若是还能像洛文公、洛宣公那样成功的推动改革续命,完全就是名垂青史的超级大佬。 统领战兵一万乃至于能冲阵,这怎么也算得上大将,不比刘邦麾下的那些天赋异禀的老兄弟们差。 洛亦的作用其实没有洛采想的那么不上不下,在刘邦阵营之中也并不尴尬。 因为洛亦成功的扬长避短,找到了自己在刘邦集团之中的定位,那就是为刘邦查缺补漏。 洛亦是这世间极其少见的全才型人物,政务军略,统兵权谋,没有他不会的,再加上那么多治政书喂出来的经验,他完全可以作为任何一位三公九卿的副手存在,甚至同时给所有人做副手。 他虽然不能自己提出那些极具行动力的谋略和方针政策,但是这些政策能不能实行,谋略靠不靠谱,他是能给刘邦意见的,而且是几乎所有方面都能给刘邦意见。 反正洛亦跟在刘邦身边短短时间,刘邦就发现实在是太爽了,什么都能问,什么都能回答。 刘邦甚至对着他军中所有人说“子玉在我的身边,我从此不担心犯下什么过错了”,这份恩宠甚至超过了他的丰沛老兄弟团,不过面对洛氏子,众人的心态还算是平和。 现在刘邦真是春风得意,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平日说话便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他本来就是游侠习性,喜欢骂人,现在更是动辄就骂两句,常人看来简直是个流氓。 萧何他们这群丰沛老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在城中下榻之后,一起上门劝说,哗啦啦围了一圈人,看着声势很是浩大,众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刘邦屋中,饮酒的饮酒,和刘邦说笑的说笑。 现在的刘邦集团除了洛亦之外基本上全都是丰沛旧人,众人之间一向如此,这就是草创团队的真实模样。 刘邦心中还是很高兴众人和他亲近的,于是故意有些烦的问道:“你们这群人难道没有事情做吗?为什么要来到我的屋中?樊哙你安顿好兵马了吗,要是出了差错,老子先踢你两脚。” 樊哙了解他的脾气,自然不恼,而是笑着说:“兄长,沛公,哙是您的大将,您就是这样对待大将的吗?” 刘邦直接骂道:“伱算个屁的大将,看看子玉,满腹学问,熟读兵书,还能开强弓,这才是老子要尊重的大将。” 萧何见状直接说道:“沛公,樊哙是您的兄弟,您这样对待他,他依旧会忠诚于您,为您效死,但是其他人呢? 子玉固然是贤才,但这天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贤才了吗,譬如韩王成麾下的张良,难道您已经不想招纳他了吗? 但是这世上难道有贤明的君主是像您这样来招揽贤才的吗? 我们私下里思索,还是认为您这样是不妥的,这对您是不利的,所以才一起在这里劝谏您。” 刘邦闻言便有些不高兴,都一起混了这么多年了,我刘季是什么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就是兴致来了说两句脏话而已,都是乡间来的,装什么文绉绉? 于是转过头有些不爽的问洛亦:“子玉,你觉得萧何说的怎么样,我这样对招揽贤才难道不利吗,我这么做难道真的不对吗?” 洛亦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说道:“沛公您是豪爽的大丈夫,大丈夫是不应该拘于小节的。 诸君并不是真的认为您不对,他们都是您的同乡,和您的关系这么亲近,知晓您的习惯,明白您的言语,难道会误会您吗? 还请让我为您讲个隐秘吧,您知道始皇帝的玉玺吗?” 刘邦眼中瞬间放光,重重点头道:“当然知道,据说那是一块天生发光的美玉,上面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是禹王九鼎遗失在洛水之后,上天降下用来镇压秦王朝气运的神物,就像是禹王九鼎对邦周一样。” 洛亦脸上带着笑,“玉玺的确是一件神物,但玉玺并不是生来就篆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 玉玺是由一块名为和氏璧的神物所铸造而成的,在它刚刚被发现的,外面裹着厚厚的石头,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 没有任何人能看到里面的美玉,毕竟那样的石头实在是太多了,有一个氏和的人说里面有美玉,却没有人相信。 直到最好的工匠偶然之间从缝隙之中见到了里面的材质,慢慢的打磨才让和氏璧出现在世间。 诸君之所以前来劝谏,正是想要效仿工匠,为您打磨掉玉石之外的石质。” 听到这里,刘邦还以为洛亦和萧何等人想的一样,就连萧何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脸上露出笑容。 却没想到洛亦直接转了画风道:“和氏璧没能被发现就是因为和氏这样有眼光的人太少,而庸碌的人太多。 您若是愿意绽放光辉,就听从诸君的劝谏,您若是不愿意,也不过是打消掉一些眼光不足之人罢了。 美玉难道会因为在石头里面就变成石头吗?” 洛亦几句话就将刘邦的问题变成了其他人的问题,萧何都不禁感叹这位公子真的是能忽悠。 但是刘邦听得很爽,直接笑道:“子玉说的对,不能认识我金玉本质的难道是真的贤才吗? 不过…… 唉,这世上有眼光之人到底不多,天纵之才纵然不能放过,其余的人才也要招纳才是,我应该收敛脾气,让众人见到我的美质。 你们都听到了,赶紧滚,子玉留下与我对弈吧。” 众人目的达到,虽然过程有些怪怪的,但还是互相对视几眼,纷纷走出刘邦的房间,樊哙走到萧何身边,感慨道:“公子亦真是不一般,一个外人,相识不足三月,沛公竟然对他这么亲近。” 萧何闻言望了他一眼,见到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嫉妒之色,看来是有感而发。 这才说道:“若是你饥饿之时,村中的老妇赠予你一顿热饭,言语之中激励你,你或许很是感激,但最多也就是想着报答。 但若是有一位王侯愿意赠你饱食,还话语勉励你,你定然要为他效死了。 沛公虽然是英豪,但我们毕竟都是从底层走上来的,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千年的贵族,心中总有些没底气。 公子亦亲善沛公,沛公心中恐怕是有受宠若惊之感,所以待公子亦不同,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够免俗。” 樊哙闻言一愣,他虽然是个猛将,但实际上心细如发,细细思索还真是如此,甚至推己及人,就发现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没觉得刘邦亲善洛亦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那是洛氏嫡子,昔年都是周天子的座上宾,往来的都是千年王侯贵族,现在在他们这么一支义军之中担任三把手,某种程度上算是屈尊纡贵? 两人结伴同行,樊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萧何则轻声笑道:“樊哙,你要振作起来啊,这是我们前所未有的机会。 辅佐沛公在关中称王,我们就是王臣新贵,百千年之后,我们的后人也是千年贵族。 现在的项氏能和洛氏谈笑风生,是因为他们八百年之前就是一家,吕氏能和洛氏攀亲戚,是因为千年情谊。 但是昔年和洛氏相谈甚欢的何止这两家呢? 最终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了,这就是万物常新的道理。” 樊哙直接转过头紧紧地盯着萧何,他认识萧何很久了,他是个屠夫,萧何是个刀笔吏,从在沛县的时候两人就相识,但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和萧何之间是不同的,萧何的格局似乎比他大了很多。 萧何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只是向前走去,心中则翻滚着一些思绪,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了洛亦加入刘邦阵营之后,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东西发生了有益的改变,他需要重新来制定自己的规划了。 …… 洛采和洛新从洛村离开之后,直接从江东之地顺着江水北上,然后两人在淮水分开,因为洛采要往西向南阳而去,而洛新则要向东往齐地去了。 江水之畔,洛新揉揉洛采的脑瓜道:“阿采,你一定要小心,若是有危险就呼唤素王或者大兄进桃花源,家族底蕴虽然珍贵,但子弟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硬撑。” 不是先前就建好的门,直接进桃花源会花费大量的气运点,况且进桃花源还需要本人同意,实际上很多情况之下,子弟都不愿意进桃花源,但是洛采是个女子,所以洛新特意说了这一句。 洛采点头应是,两人就此分别,数十位雄壮的武士保护着洛采,其中十人身上还穿着甲,其他人虽然没有穿甲,但是船上依旧放置着甲胄,只是为了省力才轮换穿甲而已,而且还有弓弩和利刃,这完全是一支小型的军队,是洛氏老二在洛采出行之时为了保护她特意派出来的精锐敢战士。 从江淮到南阳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可以直接走水路的,昔年庆忌和孙武攻破楚国郢都就是走的这一条水路,然后换陆路,从信阳通道直接切进去,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完成了千里突袭,以弱胜强。 洛采坐在船头读书,就听到岸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极目眺望,见到两拨人正在械斗,实际上是正在打仗,但是因为人数规模不够,武器也实在是差,在洛采看来简直就像是两拨盗匪械斗一般。 但是看着看着,洛采突然“咦”了一声,她发现其中人少的那一方,打起来很有章法,进退有据,这是正经兵法之中的排兵布阵。 这一看就是有传承的兵家子弟,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械斗之中呢,他就不担心出什么意外吗? 洛采深深皱起眉来,兵法这种东西大兵团使用才最有用,越是人多,兵法就越有用。 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更依靠个人的勇武,若是一位能统率大军的兵家子弟死在这种械斗之中,那可真是太过可笑了。 洛采观察了一下形势,发现械斗的双方人数加起来不超过两千人,而且都没有披甲,而且就连弓弩等装备都没有,又望向周围的地势,确定不可能有伏兵出现,当即就决定驱散双方有些可笑的战斗。 随着洛采下令,敢战士们披上甲胄,船只则寻找到适合靠岸的地方,有甲打无甲,正面战场基本上就是屠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更别提敢战士这种天下悍勇精兵,若是这两千人不逃的话,敢战士们轻轻松松就能无伤杀光双方。 当敢战士进入战场,直接挥舞利刃劈死几人,然后这些人手中的刀剑则叮叮当当敲击在甲胄之上却不得存进之时,所有人有些无措。 这几十个人个个都是一身甲胄,而且武力高强,一看就是贵人出行的护卫,于是其中人较多的一方首领高声问道:“勇士,您是从何处来的贵人?我们和您没有仇怨,为什么要参与我们之前的战斗呢?” 领头的敢战士高声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蹲在地上,有话要问,问完我们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望着溅在地上还滋滋冒着热气的鲜血,这明显不是善茬,而且不是对手,还是不要硬顶,于是双方的首领从心的听从了命令。 人较少的一方首领轻声问道:“信,你有把握能打败这些人吗?” 指挥这些人的正是韩信,他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是人,又不是神,这些人甲胄俱全,身上还有弓弩,都是精锐士卒,我再能排兵布阵,他们直接聚成箭头杀过来把我们这边的士卒全部砍死都不会累的,打这种精锐要么有同样的精锐,要么就要大兵团围杀。” 听到韩信所说,他轻轻叹口气道:“唉,想要投奔诸侯都如此艰难,听闻楚公项梁已经向着赵地而去,我们若是去的晚了,恐怕就不能立下功勋了。” 韩信脸上带着无所谓的表情道:“章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战胜的,楚公项梁虽然家学渊源,但是恐怕还是会打成持久战,若是你实在着急,就直接往河南去投奔项羽,他也是项氏族人,还是击败了蒙恬先锋军的猛将。” “信,我记得你说过要做王侯,要统帅大军佩相印,但是现在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韩信缓缓展开自己的双手道:“之前有个人和我说过,‘若是真的有能纵横天下的才能,难道还担心会困在浅滩吗?’ 对于此话,我深以为然,从我离开家乡淮阴以来,也算是在不少诸侯麾下见过世面,甚至之前跟随陈王吴广而行,到了现在,我已经知晓,我大概是真正的天纵之资。 在这乱世之中,我大概是注定要成功的,所以我现在所要选择是一个能让我立下功勋的君主,而不是随便找一个名声大的诸侯就去投效。” 韩信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自信,然后望着敢战士,眼中有些晦暗,“但是现在龙困浅滩,竟然被几个士卒压迫,实在是心中不安,不要搞事,安心等待他们离开。” 韩信本来想要低调,但是为首的敢战士直接冲着他而来,走到他们两人身边,沉声问道:“还请问刚刚是谁在指挥?我家贵人见到兵家子弟,想要邀请一叙。” 韩信悚然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种没有来路的贵人实在是他避之不及的。 但是现在想要躲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刚刚是我指挥的。” 敢战士的声音虽然在盔甲之下沉闷,但是态度还是很好的,客气道:“那还请先生随我走一趟吧,贵人有些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敢战士的态度还算友善,所以韩信便尝试着问道:“将军,不知道贵人来自何处,还请您为信讲述一下,以免之后冒犯了贵人。” 韩信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眼前这些人笑了一声,然后就见到刚才和自己搭话的人说道:“先生,您不用担心,只要您知礼,家中贵人都很是和煦,和那些倨傲的贵族完全不同。” 韩信根本没当真,不过至少知道这位贵人的脾气还是比较好的,毕竟这些护卫提起来的时候语气很是轻松,没有那种常年积威的压迫。 “竟然是你?” 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顺着水纹悠悠扬扬的出现在韩信的耳边,他整个人瞬间愣住了,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道声音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 韩信咔咔扭动着脖子,然后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娇美至极的女子正站在船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角带着一丝清冷。 散去了灰尘遮掩的容貌,大放光彩,但是韩信却陡然想起了那一日,有个人和自己说,成就大事的人,没有不经历艰难困苦的。 ———— 及信亡赵、代,高祖曰:“信功高,非王不赏。” 信大悦,欲王之,安阳曰:“为王有难,缘何求之?” 信曰:“得王,为后,得侯,为夫人,欲使吾妻尊且贵也!” 安阳悦,曰:“夫人可。” 信乃辞王。——《史记·淮阴侯世家》 诸夏二百四十年,这是一个穿越者需要发愤图强,救亡图存,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时代。 武悼望着诸夏七十二州省的地图,北至苏武海,南至离州,东至瀛州,西至阿拉伯海,总面积约240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这个世界好像不需要武悼去努力什么了? 武道、真力、天轨变动、地仪更换,同年这个世界露出旧容颜,武悼也跟着露出了狞笑。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要给它们迎头痛击!” “你们还能有老祖宗聪明不成?” “我看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是有点欠屠了。” “还不是我武悼不够努力?” “系统,给我加点!” ………… 陷阵十三剑+无间八斩=神门九转! 神门九转:气血九重,直通天人! 南斗注生雷图+北斗注死观=太上星君观想法 太上星君观想法:主生主死,妖邪不侵,灾劫不坏! 武悼宛如神话中的天仙佛陀,凝视着诸夏大地上的妖魔鬼怪口吐雷霆。 “大胆妖魔!竟敢侵害诸夏!杀!夜叉恶鬼,杀!魔尊妖孽,杀!地狱鬼使,杀!真是妖气冲天,逼我大开杀戒!杀杀杀杀杀杀杀!”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洛陵 洛采神采奕奕的望着韩信,眼中带着惊奇和笑意,刚才她和韩信短短时间之内交谈,就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捞到了一条大鱼。 眼前这个望着有些寒酸狼狈的穷小子,胸中怀着足以震撼世人的韬略,若是能带到刘邦阵营之中,定然能为兄长臂膀。 得到洛氏的帮助,韩信也能更顺利的一展才华,不用像现在这样籍籍无名,等待机会。 洛采回想起刚才像是一只开屏孔雀一般向自己展示的韩信,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信心里正有些懊恼,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失态,听到洛采笑声,见到她的如花娇颜,忍不住说道:“贵女,信刚才失礼了。” 洛采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无须在意那些小节,你是有卓绝才能的贤士,若是兄长知道之前他赠玉之人有这样的才能,定然欣喜为你举荐,这世间真的要响彻你的名字了。” 韩信本来是想要到赵地去投奔项梁的,但是遇到洛采之后,听到之前赠自己玉的公子在沛公麾下,韩信就改了主意,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要跟着洛采去见这位沛公。 听着洛氏祖传的鸡汤,韩信偷偷瞧了洛采皎洁玉颜一眼,心中暗道:素王啊,还请您保佑我,信此生定然要尊贵如王侯,佩相印、持利刃,立下不世的功勋,然后求得贵女。 …… 在昭城会盟之后,洛陵在实质上成为了山东诸侯的无冕之王,负责整个山东诸侯的战略规划,整合所有的山东英豪力量,防止秦王朝各个击破,一封封战报交到他的手中,对未来的建议从他的手中发出,然后到达各个会盟诸侯手中。 虽然明面上是建议,但实际上诸侯们能够灵活选择的余地并不大,因为洛陵能尽察人心和天下大势,他的建议基本上囊括了方方面面,还考虑了各个诸侯的性格以及心思,众人一接到建议,思来想去,只能按照洛陵说的去做,这使各方诸侯对洛陵升起了一丝畏惧。 项梁率领着楚军渡过大河,和赵王歇一起进入赵地,赵王歇说道:“楚公,洛公来信说,章邯连胜正处于锋锐之时,而且章邯擅长以逸待劳,诱敌深入的战术,让我们务必小心,代王、燕王正收拾兵马,沛公等人率领军队进击关中,秦王廷定然震怖,之后四面合围,先断其粮道,就能战而胜之。” 项梁沉吟道:“洛公天纵,做事稳妥,不过我军士气正旺,先与章邯小战一场,他麾下都是骊山的刑徒,难道愿意接受他的驱策吗?” 赵王歇同意项梁的话,于是赵国和楚国的精兵联合起来和章邯战斗,楚国和赵国的军队呼声震天,在讨伐暴秦的战争之中,他们士气旺盛,在装备了出自各郡县的甲胄兵器之后,战斗力有了质的提升,反观秦国的骊山刑徒军,果然战斗力不如义军,项梁和赵王歇大获全胜,斩首数千,还斩杀了秦国几员战将,章邯率领秦兵败退。 这场胜利大大振奋了义军的士气,全程参与了战斗的赵王歇狂笑着感慨道:“原来秦兵只有这样吗?” 项梁更是朗声笑道:“赵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秦朝残暴不仁,天下黔首都盼着它灭亡,骊山的刑徒同样如此,心中怀着不胜的心思,难道还能获得胜利吗?那是没有道理的。” 章邯脸色同样有些不太好看,虽然诱敌深入是他有意为之,但是呈现出的结果同样让他有些不满,若是对面再猛一点,真的就要一触即溃了。 洛陵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昭城,他时时刻刻都在收集着天下的情报,关注着天下的局势,乃至于诸夏之外的蛮夷。 不过现在的诸夏之人对蛮夷属于嗤之以鼻的状态,战乱之时燕赵秦都能吊打北方,等到始皇帝一统天下,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南北各自开拓了无数的土地。 赵佗征讨南越最大的问题是气候,而不是南越人的战斗力,蒙恬带着长城兵团轻轻松松就横扫北方的胡人,迫使他们离开肥沃的河套,就这种臭鱼烂虾,谁会放在心上? 不过今天送来的消息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精干的汉子端坐在他身前道:“家主,这些时日和草原通商的商人传来消息,草原诸部突然加大了物资的索买,各个部落之间刀兵渐起,这些年北方气候适宜,人口渐渐增多,现在互相攻杀一番也是好事。” 洛陵轻轻敲击着车架沉思着,北方胡人之间爆发战争,这不一定是好事,素王对战争的论述极多,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但是却明确警告过后世子孙。 所有高明的政治家都应该竭力防止己方和敌人陷入没有政治目的的战争,因为战争是这世上最大的不确定。 或许会让一个国家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崩溃,但也有可能会让一个国家乃至于种族从废墟之中重生,从纷乱之中聚合。 洛陵正想要安排些什么,突然车外传来一阵明显很急的脚步声,“家主,大事不好,楚公在河北之地大败,危在旦夕。” 洛陵闻言眉头一皱,面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听到现在最重要的盟友大败,没能对他的心绪造成任何的影响,只是沉声道:“平心静气,不要这么着急,有我在天塌不下来,慢慢说是什么情况。” 听到洛陵冷静的言语,急匆匆奔来的汉子才微微喘着气开始组织言语,洛陵则轻轻敲击着车架说道:“通知下去,往河北走,往赵地走。” 这时前来送信的汉子开始讲述道:“家主,楚公梁和赵王歇与章邯战,秦军不敌退却,于是楚公梁和赵王歇追击,先是相持一段时间,然后连战连胜,结果落入了章邯的陷阱之中,被断绝粮道,然后大败而归,楚军和赵军伤亡很大。” 洛陵望着手中的战报,和信使所叙述的大致相同,这份战报他一看就知道章邯肯定有问题,轻声叹道:“楚公真是糊涂,这战报之上的信息,章邯这么明显的败而不溃,败而不损,这难道是真的失败吗? 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要追击,若是不遭遇失败,恐怕是不合理的。” 若是项梁听到洛陵的话,恐怕会感到很委屈了,败而不溃和败而不损他没看出来呀,他要是看出来了,难道还会上当吗? 不是每个人从杂乱的信息之中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的,洛陵是典型的水平太高了。 “楚公梁和赵王歇怎么样?” 一场战争而已,输了就输了,洛陵不太在意,这天下如果是一个棋盘,没有人能够在所有方面一直赢赢赢,洛陵能保证自己一直赢,但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分身乏术,只要盟友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就好,等到他亲自上阵,再打回来即可。 “两人率领大军退走,但是楚公梁似乎受了重伤,面白如纸,危在旦夕,赵王歇恐惧章邯追杀,带着楚公梁连日奔波,大概更是严重。” 洛陵本就端坐的身子更是坚硬了几分,本来有些不太放在心中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虽然洛陵最看重的是项羽这位兵主潜质的子弟,认为这是诛灭秦王朝最锋锐的刀。 但是项梁才是项氏的家主,整个项氏的力量和楚国的力量也统合在项梁的手下,而且项梁是个合格的政治家,和项羽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将军是不同的。 若是项梁出了事,楚国说不得就要出现一定的内耗,重新集结楚国的力量,就需要时间,每一份时间的拖延都是给秦王朝续命,对天下黔首不是好事,对迫切结束眼前这种局面的洛氏也很难受。 洛陵沉声问道:“什么情况?楚公梁难道亲自上阵了吗?他又不是项羽那样的勇将,不坐镇后方难不成还亲自冲杀不成?” 洛陵有些生气了,先前劝他不要冒进,等待诸王就位,项梁没听结果遭遇了失败,这其实不算是大事。 毕竟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更不要说他的话,若是为将者有自己的判断,从而做出一定的调整,这是正常的。 但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两次,甚至葬送大好局势,这就是项梁的问题了。 洛陵微微闭目,轻轻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先见到项梁再说吧,希望还能够见到活着的他。 …… 赵王歇的军队没有项梁损失那么惨重,自己也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稍微擦破了皮而已,因为他这个人还算是比较怂,没有像是项梁那样直接冲到阵前去。 项梁脸色蜡黄的躺在病榻上,屋中的装饰很是素净,这算是他们临时停留的地方,项梁依旧沉浸在悔恨之中,“赵王,现在局势如何了?” 赵王歇叹道:“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但是章邯穷追不舍,连续攻打,若是没有援军来,我们定然是抵挡不住的,还是要继续向东逃,向昭城和齐国走。” 听到昭城,项梁的目光有些闪烁,叹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洛公,梁实在是…… 唉!” 项梁说不下去话了。 吱呀。 门被推开,阳光直接照进来,整个屋中都显得很是亮堂,一行人直接走进,为首一人,面如颜玉,雄姿英发,目光扫过威势凛然,眉心圣痕熠熠生辉,正是洛陵。 项梁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强行坐起身来,悲声道:“洛公。” 洛陵心中坚冷,但是面上却叹道:“楚公,您快些躺下,一定要养好身体,楚人还需要您的带领,推翻暴秦还需要您出力,难道您想要在这个时候就倒下吗?想必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 项梁直接抓住洛陵的手,他虚弱的身体却力道很大,紧紧地抓着,盯着洛陵道:“洛公,这些时日以来,那么多的药物还不能治愈,恐怕是太一素王在召唤梁,这人间诸事都不能再操持了,梁心中憋着一口气就是想要再次见到您。” 屋中的众人闻言皆凛然,项梁这可是山东诸侯之中的大人物,诸侯之兵,十之五六都出自楚国,他在诸侯之中的威望不下于洛陵。 单以血统来论,项氏八百多年的姬姓贵族,吕氏也是千年的贵族,虽然没有洛氏圣痕这种一看就很神异的东西,但是在普通人看来还是差不多的。 王侯将相是天生的贵种,也不单单是指洛氏一家,在邦周时代,整个贵族阶层都笼罩着神圣的光辉。 洛氏更多的是依靠着素王在基层的威望和自身良好的政治信誉,让山东诸多义军首领都愿意归拢在洛氏所制定的一种公平的、有底线的政治规则之下。 洛陵知道项梁这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说,赵王歇走出屋子,其余众人都纷纷走出,项梁的手渐渐松开,先是问了一句,“洛公,梁的失败对推翻暴秦影响大吗?” 项梁心中最关注的还是要推翻暴秦,对于自己的生死反而有些平淡,洛陵淡淡道:“暴秦终将覆灭,这是素王的旨意,没有人可以违背。” 项梁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轻松道:“只要暴秦覆灭,梁就可以去见父亲和列祖列宗了。” 洛陵沉默,项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子陵公,八百多年前洛讳宴公入楚,他是楚国项氏的祖先,到了三代之后,失去圣痕改氏为项,这是项氏的由来。 从那之后,项氏彻底成为了楚人,就这么一代代的辅佐楚王,期间想要变法,有过失败,有过成功。 八百年下来,项氏到底想要什么,实际上很多楚人都不太清楚,他们将项氏称作‘王佐之卿’,整个家族就这样绷着,想要让楚国成为周天子那样的天下共主。 最后父亲死在秦人手中的时候,这个梦想彻底破灭了,楚国灭亡在了秦人的手中。 您知道梁有多么痛恨嬴秦吗?您知道有多少的楚人死在秦人手中吗?您知道有多少项氏的族人死在秦人手中吗?” 项梁几乎就要咬牙切齿了,“亡周者秦,族秦者洛,想必洛氏的风格是不会杀尽秦国宗室的,那便让项氏来做吧,梁请求您,若是日后羽那个孩子要杀光秦国宗室,您不要阻拦他!” 权谋高到洛陵这个程度,他几乎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外泄,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他内心之中的想法,所有他暴露在外界的情绪,都是他故意那么做的。 面对现在的项梁,洛陵知道他真正的话中的意思,这是项梁想要让项羽做之后的家主,但是项羽这个人区分自己人和外人实在是太过分明,若是楚人在他面前,他就是这世上最仁厚的君主,但若是其他国家的人在他面前,他和始皇帝没有区别,不把人当人看。 项梁知道项羽定然要报复秦人,担心项羽的残暴惹的洛氏不快,这对项羽的未来是不利的,所以提前给洛陵打预防针,用深厚的仇恨来为项羽未来可能的行为背书。 真是可怜项梁一片心,洛陵紧紧握着他的手,沉声道:“如果您愿意,这是可以的,您已经选择了项羽吗?” 这就是洛陵的回答,只要伱能担负之后的结果,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杀光秦国宗室,在洛氏这里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成王败寇,就是这样,数百年的灭国战争,没有什么温良恭俭让,都是赤裸裸的杀戮。 项梁有些无奈的说道:“羽儿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是唯一的选择,子陵公,就连暴秦都能得到天命,楚人有承载天命的可能吗?” 洛陵闻言轻声道:“我只是一介凡人,上天的旨意难道会知道吗?但是这天理循环,总是在于人心的,否则强如暴秦,纵然得到了天命,但不过短短十余年就天下皆反,这样的天命得来又有什么用呢? 楚国是否能够得到天命我是不知道的,但只要天下的大势都汇聚在楚国的身上,当天下的人心都凝聚在楚国的身上,那楚国就得到了天命。 正如邦周一般,纵然是殷商的贵族都抛弃了商纣王,转而迎接武王的军队,这就是人心向背,天命想必就体现在这里。” 实际上项梁想要问的是素王愿不愿意让项氏承载天命,虽然项氏没人见过素王,毕竟就连很多洛氏嫡系都没有见过素王,但是项氏就是确定素王一定在,否则洛氏怎么可能一直压在项氏头上呢,这是一种谜一样的自信。 其他的公族别出之后过了几代,虽然心中对素王依旧崇敬,毕竟这是自己的老祖宗,但是对素王是否真的存在,在心中还是存在疑虑的,所以项氏真的很特殊。 项梁心中实际上有过忧虑,洛氏不称王,这想必是素王的旨意,那会不会项氏同样不能称王呢? 他没有直接称楚王就是出于这个考虑,但是到了临死的时候,他还是决定直接问,洛陵给了他一个很满意的回答,楚国可以称王,乃至于得到天命,成为楚天子。 项梁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最后说道:“子陵公,章邯气焰正盛,他的确是天下名将,便是再来十次,恐怕梁还是会中计。 不过您有着梁所没有的智慧,这世上想必没有人能够欺骗于您,章邯在您的面前想要玩弄那种奸诈的心思恐怕是不行了。 您唯一需要思虑的就是,章邯的骊山刑徒军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他们的战斗力很强,一定要精锐上阵才能和他们一战,梁先前连战连胜都是章邯故意为之,一旦章邯开始全力而战,立刻就发现秦军锋锐不弱于楚国精兵。” 洛陵当然很清楚:“暴秦法度严苛,动辄犯法,很多士卒身上的爵位都不够抵消罪名,只能被罚作徭役和苦役,骊山的刑徒军之中大多数甚至都是当初战场之上的精兵,一旦组织起来,自然有很强的战斗力,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们小心章邯的刑徒军。” 项梁闻言苦笑道:“先前问过羽儿,他和蒙恬的长城兵团交过手,羽儿说秦兵懦弱,不若楚人悍勇,他三战皆大胜,斩首数千,战损十一,说秦兵不足为虑。 等到梁和赵王渡河而过,和秦兵交手果然如此,于是就认为秦兵真的不值一提了,这是梁的过错啊。” 洛陵闻言有些无言,你一个普通的将领,居然去问项羽那种力能扛鼎的兵主,对他来说秦兵可能真的很懦弱,甚至对他来说普通的士兵和将领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是普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整天想着以少胜多,斩将夺旗之类天方夜谭的事情。 “楚公莫要担心了,我已经传信代王和燕王,他们在代地和燕地聚拢豪强和黔首大获成功,现在聚拢了十几万的人马,正驻扎在太行之东,您和赵王战败之后,代王和燕王有些畏惧章邯,踌躇不前。 为今之计就是将河南之地的义军调集到河北,先攻破章邯,使章邯退出赵地,然后再缓缓图谋,项羽定然要为您报仇,他恐怕已经率领着楚军向河北赶来。 齐王和胶东王我已经给他们去信,这两位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等到天下义军齐聚河北,定能使章邯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蒙恬会不会坐视义军搞这么大的串联,会不会支援河北的章邯,洛陵的目光望向了正在南阳的刘邦,虽然刘邦和项氏比起来是个小虾米,但是这只小虾米所处的位置太过关键,让秦王朝如鲠在喉,蒙恬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军队去追击刘邦,分身乏术。 没有人知道刘邦和蒙恬之间会浪费多少时间,但是洛陵很敏锐的抓住了这一个短暂的空隙,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打死章邯! ———— 山东豪杰自昭城出,楚公梁、赵王战于河北,齐王、胶东王及项羽战于河南,沛公战于南阳,代、燕集精兵、拢豪强、下中山,群雄俯首,帝扶苏怖然,曰:朕有四海,郁郁坐困天中,陵据一驾,号令天下亡秦。——《史记·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推书~献祭~ 三本都是高质量的~ 《霍格沃茨:从猎魔人归来的哈利》 万订之资的哈利波特同人! 简介:与狂猎最终之战时,哈利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 巫师、魔法,自己体内那被术士称作截然不同的魔力,一切都有了起因。 猎魔人? 巫师? 好吧不过是在拿起银剑的同时,再多拿起一根魔杖罢了。(没看过哈利波特、或者玩过巫师系列的人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绘画系神豪》 万订之资的都市! 简介:这个作者太会女人了,是懂艺术的(开车飞起,我自己爱看) 《我以武道斩鬼神》再推一遍,真的好看,新书需要追读大家多多支持 简介:诸夏二百四十年,这是一个穿越者需要发愤图强,救亡图存,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时代。 武悼望着诸夏七十二州省的地图,北至苏武海,南至离州,东至瀛州,西至阿拉伯海,总面积约240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这个世界好像不需要武悼去努力什么了? 武道、真力、天轨变动、地仪更换,同年这个世界露出旧容颜,武悼也跟着露出了狞笑。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要给它们迎头痛击!” “你们还能有老祖宗聪明不成?” “我看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是有点欠屠了。” “还不是我武悼不够努力?” “系统,给我加点!” ………… 陷阵十三剑+无间八斩=神门九转! 神门九转:气血九重,直通天人! 南斗注生雷图+北斗注死观=太上星君观想法 太上星君观想法:主生主死,妖邪不侵,灾劫不坏! 武悼宛如神话中的天仙佛陀,凝视着诸夏大地上的妖魔鬼怪口吐雷霆。 “大胆妖魔!竟敢侵害诸夏!杀!夜叉恶鬼,杀!魔尊妖孽,杀!地狱鬼使,杀!真是妖气冲天,逼我大开杀戒!杀杀杀杀杀杀杀!”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夫人,在下氏洛 江淮之边,惊涛拍岸,两岸满满都是斑驳的旧迹,洛新负手立在船上,望着这片发生过无数战争的古战场,这里留下了很多洛氏先祖的传说。 “昔年素王东征之时,这里是蛮夷的地盘,殷商的贵族也藏身在这里,素王想要彻底夷灭殷商不愿意服从的贵族,于是攻伐这里,杀戮了无数的异族,但是这里的蛮夷实在是太多,杀戮之重,上天为之泣血,乃至于大江断流,鱼虾相食,素王最终动了恻隐之心,还是退回了中原。 直到两百多年之后,先祖宣公号令天下诸侯,清剿徐国和淮夷,最终这片土地彻底成为诸夏之国,泗上诸侯都是从宣公之后而立,绵延数百年,只有齐国这样的大国才能攻伐统一,现在天下大乱,这片土地之上的豪杰并起,各自为政,又是一片乱象。” 洛新为众人讲述着诸夏和洛氏的历史,众人听闻都有些震撼,这些东西若是洛新不讲,很多人都已经不知道,普通人仅仅是活着就非常难,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史书,即便是很多的贵族,家中或许有少许的家传,但是对于史书这种东西也是没有流传的。 “公子,从前面下船,然后再行三十里就是周围最大的县——沛县,离开淮泗,就能彻底到齐国旧地,若是向西北方向走,就是昭城,之前家主就在那里,不过现在应当不在了,据说前些时日赵国局势危急,家主到了那里。” 对于赵国局势危急洛新倒是没有担心,他相信大兄能够处理所有的问题,他更关注的是沛县,这貌似是三兄和阿采所追随的那位沛公出生的地方,于是来了些兴趣,轻声笑道:“沛县?就到那里去,他虽然不在这里,但是从家中之人就能读出来这位。” 洛新心中完全没想过自己和那位沛公会有什么交集,毕竟一位洛氏子到他身边已经足够了,只不过既然顺路已经到了他的老家,那去看看也没什么。 洛采非常担心洛亦,洛新实际上也不放心,洛陵这位顶级的权谋大师在洛亦离开昭城的时候,不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吗? …… 沛县。 县中还算是平静,天下的烽火没有燃烧到这里,尤其是刘邦出丰沛的时候将这里的游侠基本上全部带走了,这里的治安也比原来好了很多。 吕雉留在这里独自照顾儿女,即便不说曾经的身份,单单以现在吕家的家产,她也算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女儿,但是嫁给刘邦之后,甚至会亲自下地干活,只要见过她的人,没有不称赞她贤惠能干的,刘邦娶到吕雉,即便是一众兄弟也艳羡不已。 真是一个英气勃发的美人,这是洛新见到吕雉的第一个想法,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刚毅,这一定是一个性格刚强的女子。 然后见到她身边的那个女孩,纵然是生于洛氏,见惯了美姿容之人,洛新依旧赞叹道:“秋云华月,春风名花,真是世间罕见啊。” 吕雉惊疑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行人,从刘邦离开沛县,她便安分待在乡下,静静等待着刘邦的消息,或生或死,她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刘邦战死在外,乡人回来报信的准备,但是像是眼前这一行这么怪的人,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洛新知道眼前是吕氏的女子,也不卖关子,直接将斗笠摘下,显露出那一道圣痕,温声道:“夫人,在下出身洛氏,单字新。” 吕雉本来充满惊疑的眼神,几乎在刹那之间亮起了光,惊喜充斥她的眼眸,吕氏的人对洛氏几乎有天生的好感,尤其越是和公室关系近的,好感就越深,这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论是谁,若是有个一千年没坑过你的亲戚,难道会不信任吗? 吕雉这一支脉虽然不像是齐王和胶东王那么显赫,但正是因为血脉和公室近才遭遇连番打击,现在见到洛新眉心的圣痕、听到洛新温和的言语和儒雅柔美的面容,吕雉的好感度瞬间爆表,实际上洛亦在刘邦阵营之中和吕泽的关系也很好,时间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能够让很多东西变成本该如此,正如洛氏和吕氏,这几乎属于某种天然的亲近了。 吕雉这般性格刚强的人都带着些许颤抖的温声道:“公子,妾身出身姜姓吕氏,是齐国公族支系,这是小女,单名乐。” 听到吕雉果然如同自己预料的那样直接自报家门,洛新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刘乐的头,对吕雉笑着说道:“新的三兄在沛公麾下,新要前往齐地,正好路过这里,便替三兄过来看看,这是沛公和您的女儿吧,看面相真是贵不可言啊,想必是因为沛公和您而富贵了。” 洛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动了洛氏祖传能力——见人灌鸡汤,反正夸人不要钱,多少夸一点,尤其是面对亲戚的时候,多夸总是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吕雉闻言眼中的光更亮,洛新虽然是随意两句话,但是其中暴露出的信息却不少,刘邦和那群沛县的兄弟虽然一直都在向家中送信,但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尤其是刘邦这样的诸侯,当然不可能事事都说,时时都说,通常都是过一段时间才会向家中送一次信。 洛新得到的都是最新的消息,话中的意思就是,现在刘邦混的很好,甚至还有一位洛氏子在他的麾下,这已经完全出乎吕雉的预想了,刘季真的成了一方诸侯,能有现在的局面,真是不枉费昔日她和刘季两人编造那些天子气的传言。 洛新从怀中取出一块上等的美玉放到刘乐的小手之中,笑道:“小丫头,第一次见到你,这块玉送给你,带在身边可以温养身体。” 刘乐平日里还有些怕生,但或许是见到洛新好看,罕见的胆子大了起来,伸手接过那块玉,声音柔柔道:“多谢兄长。” 洛新闻言哈哈大笑两声,吕雉笑道:“公子,还请随妾身来,您这样的贵客,若是在田间招待,这不是亲戚该做的。” 于是洛新重新将斗笠戴上,众人便向着吕雉家中而去,吕太公听到消息匆匆而来,到了家中,吕雉将刘盈介绍给洛新,刘盈年纪实在是小,还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公子,这是妾身的子嗣。” 洛新再次从怀中摸玉,同时直接开夸,“真不愧是姐弟,这面相是同样的贵不可言,这是一对玉,正好赠予伱们。” 刘盈嘟嘟囔囔的说了两句话,就再次睡去了,吕太公、吕雉和洛新聊着,主要是洛新在讲,吕太公和吕雉在听,“沛公在大河之畔遇到了新的三兄亦,二人一同前往昭城参与诸侯会盟,然后沛公主动向西而行,三兄亦随他而走。 夫人,沛公在山东英豪之中声名鹊起,不再是昔日籍籍无名之人了,等到灭秦之后,定然威震天下,您或许将会尊贵如邦周之时了。” 尊贵如邦周之时,吕雉还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年纪比较小,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经历那些尊贵的岁月,但是吕太公年纪大,他是经历过那些光辉岁月的,闻言竟然有些要落下泪来。 在吕氏还存在的支脉之中,他们家的地位不算是高,毕竟齐国主脉已经亡了,剩下的就算是和公室关系亲近又能如何呢? 难道还指望着依靠血脉来让其他宗亲听从命令吗?那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现在所能依靠的不过就是金银珠玉的多寡,所能控制的土地和人口的多少,还有在世人面前的威望能力,齐王和胶东王就是在这三方面占据了优势,才能成为齐国复国的代表,吕太公家很明显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但是现在刘邦成为了不亚于齐王和胶东王的诸侯,那么作为最开始的投资人,一旦刘邦成事,吕氏的地位自然就能水涨船高,这让一直以来有些耿耿于怀的吕太公怎么能不满意呢? 吕太公感慨道:“公子,老朽这一生从少年到现在,听过了无数的故事,但从来没有见过洛氏不支持而获得成功的,强如暴秦,短短十几年都到了天下皆反的地步,我的先祖和您的先祖相互扶持才有了千年的尊贵,最终洛国灭亡了,于是齐国也就灭亡了。 姜姓吕氏是上古圣王的后裔,尚且需要洛氏的支持,刘季祖上或许是个贵族,但是到了现在甚至就连出身何方都说不清了,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黔首,他现在陡然的显赫这是正常的,纵然是邦周贵族的时代也有朝为白衣,暮为卿相的人才,但想要得到长久的成功,难道能缺少洛氏的支持吗?”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妥帖,洛新对吕太公有些刮目相看,甚至由此对刘邦有了些许了解,能让吕太公不在意这么大的年龄差距嫁女,想必那位真的是不一般了。 ———— 高祖微时,吕后常居田中,东阿过而请饮,吕后应之,东阿相吕后,曰:“夫人贵不可言!” 吕后请相鲁元,东阿曰:“亦贵!” 及高祖贵,吕后言之,贵人皆登东阿之槛。——《史记·吕太后本纪》 先看一章,我快马加鞭~ 我现在欠盟主一章,欠更三章,没有六七章那么多~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双方 洛新隐隐之中感觉到,吕太公不仅仅是为了刘邦而和自己亲善,他似乎想要代表吕氏重启双方之间的关系。 但实际上这是洛新玩政治太多的副作用,吕太公只是单纯的觉得刘邦没有洛氏靠谱。 万一刘邦发达了直接把吕氏踢出局,或者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那就不妙了,但若是有洛氏的支持,起码刘邦不敢玩的太过。 洛新这一次从洛村出来,本来的目的就是要联络洛氏的故旧亲朋,这些人基本上和邦周关系很深,然后被始皇帝打击的很惨,都是反秦的主力。 等到洛新离开沛县,刘邦还不知道自己的家都被偷了。 …… 咸阳城。 现在关中的变化比较大,始皇帝安葬的事宜胡亥都已经做完了,他毕竟做了一段时间的秦二世,还是做了很多事情的。 扶苏即位以来,除非大封王侯之外,就是将基本上所有的大型工程全部停下,不仅仅是阿房宫的修建,还有咸阳宫的修缮同时停下。 这都是昔年孟云还活着的时候,两人饮酒之时,孟云和扶苏说过的,想要挽救大秦的方法,珍惜人力,释放枷锁,让秦人对未来有期盼,给他们希望,这是最重要的。 扶苏望着案牍之上的一卷卷竹简,这是关中之地的政务,“仅仅释放了一部分人力,关中之地所能抽调的兵力就远远超过了之前,这就是得道者多助吗?” 扶苏有些感慨这些变化,之前他的父皇用严刑苛法来控制天下人,但是逃走的刑徒却数不胜数,现在他用仁厚的法律,不再强制惩罚他们,却得到了更大的支持,这真是一种讽刺。 宦者从殿外匆匆走进,脸上带着喜色道:“陛下,山东来的捷报。” 扶苏接过战报展开一看,“陛下,臣已经攻破了楚国和赵国的联军,楚国项梁重伤垂死,赵国逆贼正在逃窜,臣正在率领大军追杀他们,赵国马上就要光复,大秦的旗帜将重新插在山东诸国的土地上。” 扶苏忍不住击节叫好,赞叹道:“真不愧是我大秦名将,立刻给邯郸王回信。 攻下赵地,朕将半个赵国封给他,若是再能立下大功,朕将整个赵国封给他,让他做赵王。 这是皇帝的承诺。” 宦者都被扶苏的慷慨所震撼,虽然知道这位大秦皇帝和始皇帝完全不同,但是一个寸土不封,一个裂土封国,这区别也实在是太大了。 扶苏之所以这么高兴,主要就是章邯攻破了楚国的军队,甚至还重伤了项梁。 虽然扶苏的母亲出身楚地,但是他很清楚,现在楚地是反秦的大本营,他在楚地有些声望,但不能和项氏相比。 不要说他,即便是把楚国王室的后人找来,或许也比不过项氏,想要削平楚地的反抗力量,这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 章邯在战报之中还特意提到了荥阳王这些王侯对大军的帮助,这让扶苏再次忍不住想起了孟云,临死之前最后一次给自己建议就是大封王侯,然后有了现在的结果。 “孟云子啊,若是您愿意襄助朕,做朕的丞相,想必现在大秦已经生机勃勃,改天换地了,您不离开关中,或许就不会遇到山东的逆贼,你我现在也不用这般阴阳两隔。” 扶苏一边感慨着,一边开始抽调关中父老往山东去充军,在章邯的战报最后,章邯向扶苏请求增兵。 因为朝廷所占据的城池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必须要足够的兵力才能够守住。 这就是秦王朝的制度惯性,根本不是扶苏一个人所能改变,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开始渐渐按照那些胥吏提供的意见来做事。 …… 就在扶苏在关中抽调人力之时,洛陵正带着赵国和楚国的军队在和章邯对峙,在项梁死后,洛陵彻底接管着两国军队的指挥权。 以洛陵堪称无双的军略水平,配合上楚国和赵国军中将领还算可以的统兵水平,章邯自然在他手底下没能占到一点便宜。 章邯久攻不下,算是彻底放弃了短时间之内歼灭楚赵联军的打算,打算等后方送来的兵力还有蒙恬的援军。 洛陵受限于楚赵联军的实力,没有全歼章邯的把握,所以也在等,双方都在等河南之地的军队,但是洛陵抓到了机会,先行一步将军队抽调回来。 昭城会盟的诸侯大部分都来到了这片河北之地的战场,扶苏所封的王侯之中,除了邯郸王章邯之外,荥阳王子婴也来到了这里,还有五六位彻侯都率领着军队赶到战场,来支援章邯。 扶苏的诏书也已经到了章邯手中,大量的金银珠宝随之而来,丰厚的赏赐让章邯再次充满了动力。 荥阳王子婴笑道:“章王,这一战胜利,半个赵国就是您的,陛下说再立下大功,那就是攻灭楚国了,那时天下安定您就是赵王。 昔年白起和王翦立下那么大的功勋都没能得到像您这么高的赏赐,这是陛下对您的厚爱啊。” 子婴算是现在秦国宗室之中少见的人才,从一起封王,到章邯打下荥阳开始,两人的关系就一直都不错,章邯闻言笑道:“荥阳王,您说的对,像是陛下这么仁厚的君王,数遍史书恐怕也没有多少。 章邯若是不为陛下效死,纵然是到了九幽黄泉,恐怕也不能安心,此番便以赵王歇的人头来作为我对陛下忠心的凭证吧。” 章邯的确是非常的感动,当初封邯郸王的时候,皇帝虽然口头上说要封赵王,但实际上章邯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毕竟那可是一方大诸侯王,在战国末期,赵国是阻碍秦国向东的最大阻碍,尤其可见赵国的实力之强,地势之险要。 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旧事重提,而且直接在诏书之中写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乎就是明确了就是要让他做赵王,这让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面对这样的君王,只有效死才能报答他的恩情,这就是章邯最真实的想法。 秦王朝这边高层的动员做的很是成功,皇帝重重地赏赐章邯让其他人同样心神摇曳。 这一次的赏赐证明了之前的大封王侯不是偶然,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位皇帝是真的慷慨,是真的愿意赐土,确定了这件事,自然要奋勇向前。 …… 洛陵再次见到了项羽。 自从得知项梁的死讯,项羽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他的眼眸之中仿佛随时带着火焰,里面是浓浓的仇恨。 项梁的尸身自然早就入棺,洛陵亲自为他挑选的上好的棺椁,在这样的乱世,还能这样安葬已经很不容易了,之后就要运回项氏的祖地,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 项羽在项梁的神主牌位之前重重叩首,他已经知道叔父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自己,“叔父您放心,籍知道您一直以来的心愿。 籍定然会让项氏贵不可言,定然在灭秦之战中拔得头筹,立下大功,做那天下共主。 昔年在祖父面前立下的誓言,籍不会忘记,定然会让嬴秦血债血偿,现在还要加上您的血仇了,这样的仇恨难道还能湮灭吗?” 项羽在牌位之前不住的说着,他幼年丧父,是叔父项梁将他带大,两人的感情实在是过于深厚,说着说着,项羽再也说不下去,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人都是复杂的,项羽对亲人是真的好,若是有项羽这样的兄弟和子侄,真的是可以直接躺赢,他甚至不需要你开口,就会把金银财宝和封地爵位直接塞到你的怀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项羽缓缓从地上起身站了起来,他长的本来就极其的高大,在灯火的映照之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更是显得雄壮起来。 吱呀! 项羽推开门走出,然后就见到洛陵在庭院之中跪坐,一片枯叶缓缓落下,落到了他的面前。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备战 项羽对洛陵并不算是熟悉,因为一直以来和洛陵所联系的都是项梁,但是项羽知道洛陵很看重自己,多次称赞自己有圣王的气象。 洛陵端坐在树下,望着英姿勃发的项羽,感觉有些可惜,项梁就像是刀鞘,能将项羽这把锋锐至极的刀收在鞘中,不让他肆意的展露锋芒,乃至于误伤到自己。 “和楚公说完话了?来坐。” 洛陵招呼着项羽,他比项羽的年纪大了差不多快要十岁,倒也算是他半个长辈。 项羽对洛陵还算是尊重,不仅仅是因为洛氏的身份,主要是洛陵对他比较亲善,闻言坐在洛陵对面,行礼道:“洛公。” 洛陵沉吟道:“楚公逝去,你就是新的楚公,想必会盟诸侯都会认可。” 项梁死后项羽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诸侯,这是非常紧要的事情,他不像项梁那样威望卓绝,他的威望还不足以统合楚国的力量,必须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给他支撑。 洛陵这句话就是向项羽表示,我会全力支持你,之后你就可以开始联络项梁麾下的楚国势力。 “亡者已经逝去,生人总该向前,洛氏和项氏都和秦国有大仇,正该奋勇争先,覆亡暴秦。 伱是天生的兵主,是诛灭秦王朝的不二人选,这是昊天和素王所赋予你的使命,等到你立下不世的功勋,就能在天下人的面前正大光明的成为天下共主。 到了那时,整个项氏的列祖列宗都要为你感到自豪,楚公想必可以瞑目了。” 洛陵这番话,几乎句句都说到了项羽的心坎上,项羽闻言咬牙道:“洛公放心,籍心中知晓轻重缓急,现在是灭秦的关键时期,籍不会拖后腿的,这次带兵回来就是听闻章邯悍勇,山东英豪不能制。 项氏八百多年,从来都是迎难而上,昔年吴国破郢都,先祖掩护王上和太后慨然赴死,白起水淹荆楚,先祖以命相搏。 籍纵然才能不如诸位先祖,但是生死置之度外的本事还是有的,项氏的名声不会在籍的手中埋没。” 项羽此生最为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家世,他实在是太过骄傲了,要为项氏争一份天下至高的荣耀,什么秦国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唯一能让他高看一眼的就是洛氏。 洛陵暗暗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项羽这份志气,叉手行礼道:“楚公,愿素王与您同在。” 项羽一怔,这是洛陵第一次对他使用敬称,而且直接称呼他为楚公,项羽反应过来,同样叉手道:“愿素王与我同在。” …… 从项梁死后,楚国诸侯一个个如丧考妣,实在是不敢置信,楚国眼看就要执天下牛耳,他们这些楚国的贵族都要水涨船高,没想到突然遭遇了这么重大的打击。 项梁的死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还造成了楚国军队的伤亡,虽然楚国故地尤其是江东核心地区还有大量子弟愿意参军,但是项氏对这些江东子弟很是爱惜,一向都是先经过训练再上战场。 这就造成楚国在未来至少一年之内会力量缺失,只剩下项羽麾下的楚军能够作为依凭。 洛陵和项羽走进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片愁绪的楚国贵族,见到洛陵走进纷纷起身行礼,洛陵直接说道:“诸君,楚公梁去世前托付我,让项羽继承项氏家主的位置,我以楚公来称呼他。” 洛陵以楚公来称呼项羽,这是承认项羽继承项梁在山东英豪之中的位置,若是他们不愿意臣服项羽,那就是不给洛陵面子。 众人望着威势凛然的项羽,互相对视几眼,现在楚国遭受重挫,最精锐的只剩下项羽麾下的几万楚军,若是不给洛陵面子,又不跟随项羽的脚步,不仅仅是山东诸侯,即便是楚国之中,也没有他们的地位。 于是众人直接向项羽行大礼道:“拜见楚公!” 接受众人朝拜的项羽并没有非常欣喜,而是直接朗声说道:“我见到诸君刚才都在叹气,想必是因为之前的失败了。 但籍想说,那不过是小小的失败而已,实在是不值得这样长吁短叹。 楚国在一千年之前不过是个子国,先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一刀一刀的打下了五千里的土地。 现在我们有江东两千里的肥沃土地,上百万的子民,难道还需要惧怕暴秦吗? 失败了不过就是再战而已,好不容易才取得了现在的成果,难道要拱手相让吗? 若是我们现在退缩,江东子弟的仇恨谁来报?那么多死在暴秦手中的楚人的仇谁来报?” 这番话将众人说的面色通红,龙且性情较为刚烈,当即就说道:“楚公,且愿意追随您和秦军厮杀,还请不要说了。” 项羽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着他说道:“好!这才是楚国的好男儿,叔父在时常与我提起你,说你能征善战,是楚国之中少见的将帅之才,进攻章邯,你就做我的副手。” 洛陵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话是很少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观察能见到的一切人和事物,这是他算无遗策的根本之一。 …… 项羽有两万精锐的楚军,再加上这些楚国贵族收拢的溃军,还有项梁留给项羽的军队,楚军合计八万,随着楚军再次开始集结,战争的阴云再次在邯郸郡上空凝结。 项羽和洛陵待在一起,在洛陵的剧本之中,这场战争的主角自然是项羽这位兵主和他所率领的楚军精锐,他所要负责的就是逼迫章邯决战。 实际上项羽作为天生的统帅,在来到赵地的时候,就明确的说过,“从陈胜吴广起,章邯最擅长的就是守御,纵然是进攻,他也是使用佯装溃败的诱敌深入的方法,所以想要获胜就一定要和他正面决战。 籍有万夫不当之勇,最是擅长这种正面战场之上的交锋,但是想要逼迫章邯决战,那就要断绝他的粮道和援军,这就需要洛公您来做了。” 洛陵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楚公说的正是陵要做的,诸侯都已经到了章邯周围,按照计划开始袭扰章邯的粮道,最多数月章邯就一定坚持不住会和我们正面决战了。” 整个山东诸侯之中,只有项梁和洛陵有威望能统率诸侯,但是项梁能力不够,所以由洛陵作为总指挥,现在就是发挥联盟作用的时候。 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压力最大的当然是项羽,因为不论是袭扰粮道,还是小规模的战斗,都不影响大局,这些东西就像是大考之前的测验,最终还是要落到最后的大战上。 一旦最终正面战场之上的决战打不过章邯,那先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无用功,甚至会变成笑话。 一封封战报被送到洛陵这里,同时要指挥这么多分属不同诸侯的兵马,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考验,尤其是还要根据形势的变化来调整战术和战略的目标,即便是洛陵也感觉一丝丝的压力。 章邯明显的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他是真正的天纵之资,数遍整个群雄纷起的时代,能胜过他的实在不多,一位位山东诸侯在赵地周围巡游,他当然明白自己成了山东诸侯的眼中钉。 但是章邯并不害怕,反而很是开怀的向着左右道:“昔年寡人为少府之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像现在这样搅动天下的风云呢? 陛下为我封王,大秦的社稷就在寡人的肩上,这想必就是作为臣子最高的荣耀了。 击败这些逆贼,杀死他们然后将头颅带回咸阳,想必可以震慑天下人,用寡人手中的剑,为大秦开太平。” 章邯信心满满,然后一道道粮道被袭扰的消息搞得他焦头烂额,这些行为并不能直接打败他,而且只要他愿意,可以直接向着荥阳撤退,那里是大粮仓,当然,他自然不会那么做。 正是因为此,所以章邯对洛陵等人的行为感到很是费解,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不是当初白起歼灭赵国军队,周围都是大山,一旦切断粮道跑都跑不了。 章邯随时都能带着军队离开这里,他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结论,“山东的这群逆贼是想要再大战一场?这是在逼迫寡人和他们决战?” 不怪章邯难以置信,实在是他不知道山东诸国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先前楚国的军队刚刚大败,赵国的军队同样损失惨重,正常来说起码要整理军队,恢复实力。 这才刚刚过去连一个月都不到,绝对不可能恢复实力,结果竟然就直接要开始下一场大战,简直就是疯子。 他又怎么知道洛陵和项羽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干死他,然后一路向西了,完全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章邯反而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再次会战,犹豫之中他开始组织军队清剿那些参与袭扰粮道的山东诸侯。 章邯是打义军的高手,基本上各家都遭受了不少的损失,不过洛陵的目标还是稳步完成着,因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违逆洛陵的命令,洛陵几乎用最强硬的语气向所有人声明了这一场战争的重要。 ———— 章邯是一位被严重低估的统帅,时人称赞他为“白起之亚”,古人在品评名将之时从不曾遗漏,这足以证明他的天赋才能。 他诞生在秦王朝行将毁灭之时,攻灭数不清的山东起义,几乎就要振作秦王朝的社稷,但是命运没有眷顾他,他的对手是放眼整个历史都强悍到极点的项羽和洛陵,这是注定的失败。——《帝国的毁灭·秦国篇》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妹妹送来了无双统帅 随着相识的时间渐长,洛采和韩信之间已经很是熟悉了,“你年纪不大,但是一身才学却比古之名将都毫不逊色。 你这样的人物,远些的孙武、吴起,近些的白起、王翦,都是手中提三尺剑,令天下震怖,但即便是这些人,也没有你这么让我觉得稀奇。” 洛采越了解就觉得韩信真是一个奇人,这世上天才当然很多,洛采也不觉得洛氏子弟就一定是最优秀的。 但韩信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才刚刚二十出头,刚刚加冠,他又不是贵族出身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能有现在的才学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 等到韩信真的经历战阵,愈发成熟,最后到底会达到什么地步,就连一向自诩善于识人的洛采都不能确定。 韩信闻言脸上便有几分欣喜,他对自己自然是非常的有信心,但是洛采的称赞总是不同的,这是一种认可,“采娘实在是谬赞了,您出身洛氏,什么英才没见过,信恐怕只是普通罢了。” 洛采一眼就看出韩信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得意,眼珠一转笑道:“采听闻人贵有自知之明,想必就是像您这样了解自己的人了。 既然您说自己才能普通,那采就不为您向兄长举荐了,您还是前往赵地去投奔楚公梁吧。” 韩信当然知道洛采在调侃自己,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洛采是个柔中带刚的女子,有些爱打趣人,不禁有些囧,没再说话,洛采捂嘴轻笑两声。 …… 洛采的速度自然要比洛亦他们随着大军走的速度要快的多,尤其是刘邦等人在西向的过程之中,还要和秦人作战,速度自然更慢,在洛采全力追赶的情况下,没有用多久就追上了刘邦等人的军队。 等到敢战士见到洛亦告诉他洛采来了,洛亦甚至直接跳了起来,震惊道:“什么?阿采来了?” 洛亦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一回事,连忙将此事告知刘邦,听闻洛亦的胞妹来到军中,刘邦当即说道:“子玉的胞妹,洛氏嫡女来到军中,这是刘季的荣幸,还请快快带来。” 洛采和洛亦见面之后自然是一通相叙,兄妹两人自出生之后就没有分别过这么久的时间,然后洛亦给洛采介绍刘邦和萧何等人认识,众人望着洛采娇美的容颜,纷纷感慨这一定是货真价实的洛氏嫡女。 刘邦虽然是个老流氓,好美色,但是对洛亦的妹妹当然不可能升起什么心思,他是相当于的有自知之明,先前和萧何交谈之时,也只是希望能为儿子娶一个洛氏女,没想过自己能娶到。 洛采不由自主的开始观察众人,虽然短时间之内不可能看出深层次的东西,但只是短短时间,她就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位沛公,这大概是大美女对无情的老流氓一种天然的抵触。 不过洛采没有和任何人说的打算,毕竟人和人所喜欢和厌恶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她不喜欢刘邦是因为刘邦身上的某一个点,或许其他人不在意这个点呢。 众人暂时离去,准备为洛采举办一场小型的欢宴,留下兄妹两人相谈。 洛亦才注意到跟在洛采身边的韩信,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之前自己赠玉的那个年轻人,但是这个年轻人怎么会跟在洛采身边呢? 韩信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行礼道:“公子,信多谢您昔日赠玉之礼。” 洛亦回礼,然后带着些许疑惑问道:“阿采,这是?” 洛采笑道:“兄长,采在来寻您的路上偶然见到了一场械斗,其中一方就是韩信所指挥,采见到他颇有章法,定然是兵家子弟。 之后与韩信交谈,发现他有大才,于是就为您带来了。 韩信在兵事一道上有无双的才能,这世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一掌之数,这乱世之中,这样无双的统帅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请您为他向沛公举荐。” 洛亦当然明白说是为沛公举荐,实际上这是洛采为自己找来了帮手,能够更加稳固自己在刘邦集团之中的位置。 虽然现在自己就混的很不错,但是妹妹这份心思,还是让洛亦感觉很是感动,轻声叹道:“阿采啊阿采,伱总是这样,若是让外人看来,还以为我不是你的兄长,而是幺弟。” 洛采笑笑没说话,洛亦这才将目光投向韩信,对洛采这个妹妹识人的能力,洛亦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个韩信竟然能得到洛采这么高的评价,无双这个词不是一般人所能使用的。 这世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又是一个极高的评价,洛采可是洛氏嫡女,光是洛村之中就有多少天才,却仍然对韩信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还认为他能帮自己,洛亦怎么能不好奇呢? 他自然是要考校韩信一番,毕竟这是要推荐给刘邦的人才,洛亦相信只要自己举荐,刘邦定然会接纳,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谨慎行事,不能随随便便就举荐。 对洛亦来说,信任是君臣之间最重要的东西,这和洛陵完全不同,对权谋99的洛陵来说,他从内心深处不认为有人可以做他的主君,所以洛陵做事总是暗含针对,让别人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志去做。 洛采跪坐在席上,望着自己的兄长和韩信交谈,洛亦是万金油一样的谋臣,他考校别人,基本上能方方面面都考校到。 和韩信交谈很短时间洛亦就发现韩信的政治水平是真的低,基本上属于脑子白长,或许不用那个脑子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就以韩信的政治智商,他们兄弟五人加上洛采,随随便便就能玩死他。 但是一旦话题转到兵事上,转到天下各方势力上,韩信的脑子就会瞬间发达,智商几百倍的增长,完全变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 虽然现在不能实操,但是仅仅是各种大势的分析就让洛亦受益匪浅,就算不像他说的统兵那么强,光是军略都足够成为顶级的军师了。 对洛亦这种能力均衡的人来说,韩信这种简直就是奇葩,怎么会有人两方面水平差的这么大呢? 若是洛亦知道自己最崇敬的先祖之一,洛文公也是这种文武两方面差距特别大的人物时,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洛亦越聊越开心,韩信陪着洛亦聊天也很开心,他知道举荐这件事成了,果然洛亦朗声笑道:“您是足以辅佐圣王的大贤之人,沛公得到您,攻灭暴秦的大业难道还能不成功吗?” ———— “淮阴本欲投楚,汉高以安阳得之,故有天下,朕以女妻之,乃效汉高淮阴故事。”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拜将 静室之中。 洛亦正为刘邦举荐着韩信,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韩信的欣赏,“沛公,您之前称赞亦,说有了亦,您就不会再犯错了,亦不敢得到您这样的称赞,但是韩信这个人,若是您得到他,那就是犯了错也不用担心了。” 刘邦带着惊异的问道:“子玉,那个韩信的真的有那么神吗,即便是张子房也没有见过你这么推崇。” 洛亦微微一笑,因为张良和韩信是两种不同的人才,张良擅长的是谋略,谋略本身是一种势力之间的战略和战术方向的顶级设计规划。 但是规划还需要落地实施,这就需要主君的决断和本身势力执行力的配合,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这就是很多谋士腹中有无数奇谋,却困顿半生郁郁不得志,一朝翻身就能服朱紫、面公卿的原因。 但是韩信不同,他的才华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实在是太过耀眼,只要给他一笔启动资金,他就能自己去开拓出一片天地。 从招纳兵员、锻炼素质、壮大军队、统兵作战、奇谋开天,没有他做不了的,只要给他一点前期的投资,他就能无限的开辟第二战场、第三战场。 要不是韩信的政治水平实在是太低,根本就做不了主君,洛亦根本不会将他推荐给刘邦,而是会直接让他自立一路诸侯,因为正常来说这种人都是不甘于人下的人杰。 洛亦笑道:“沛公,还记得亦先前和您说过的,您想要成功就必须要得到的三种人才,韩信就是那种无双的统帅。 这一路向西艰难险阻无数,扶苏不是胡亥那样愚蠢的人,您所要前进的道路崎岖坎坷不平,荆棘丛生。 如果您仅仅只是要做一个普通的诸侯,那韩信这样的人是作用不大的,而且您也招揽不到他,因为凤凰从不在柴木之上栖息。 但如果您想要成为关中的王,那么韩信就是必不可少的。 在艰难险阻丛生的时候却有韩信这样的人来到您的身边,您的身边英才汇聚,远超那些六国贵族,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您的恩赐吗? 这是您注定要做关中王啊,亦怎么能不为您庆贺呢?” 刘邦被洛亦说的心花怒放,便吩咐侍卫请韩信过来,韩信正和洛采闲聊,他面上倒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洛采见状便轻笑道:“你这么信任我的兄长?就不担心举荐失败?” 韩信闻言笑道:“信本欲投楚公,是因为遇到了采娘,得知公子亦在这里,所以才来投沛公。 若是沛公不能察查信的才能,不愿意予信高位,这就说明他不是真的英主,那恐怕要离开的就不仅仅是信了。 信虽然是草野之人,但是也曾听闻洛氏家主在昭城会盟山东英豪,他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他就是采娘口中那位才能通天的大兄陵吧? 若是举荐不顺,采娘是否愿意带着信前往投奔你的大兄呢? 信受公子亦和采娘伱的恩情,愿赴汤蹈火,为洛氏门下犬马走,为洛复国,义不容辞。” 韩信的话有些光棍,我是受到你的看重才来到这里,即便投入刘邦麾下那也是跟着洛氏做事。 既然如此,若是刘邦不收他,那我直接去投洛陵这位洛氏家主不就完事了,反正我想好了就跟着你们洛氏混。 这番话听的洛采有些羞涩又有些哭笑不得,于是白了他一眼,她这样的美人,纵然是娇嗔也是千娇百媚,韩信嘿嘿笑了两声。 侍卫走进请韩信去见刘邦,韩信和洛采脸上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先前玩笑归玩笑,但是君臣相择的时候,依旧要重视,这些事情说不准就要上史书的。 “韩信。” 洛采突然喊住韩信,韩信转头望向洛采,只见洛采正色道:“虽然有兄长在沛公肯定会重用你,但若真的出了意外,采便带你去见大兄,天下之大,你这样的奇才不能没有施展的余地,否则就是采的过错了,以后就连素王都不敢去见。” 韩信眼中一热,他这样自认刚强的男子汉竟然有些想要落下泪来,点点头便转身跟着侍卫前往去见刘邦。 刘邦这个人很是重视人才,但是若是其他人举荐,他估计会直接安排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但是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只能做大事,若是韩信被安排到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恐怕唯一的结局就是离开,但是现在洛亦举荐,刘邦很是上心,完全是以第一大将乃至于全军统帅的标准来考察韩信。 然后韩信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给了刘邦一个大惊吓,“沛公,您现在破关而入,信能够助您一臂之力,而且有公子亦在,破关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即便破入关中,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将血流尽,便宜了其他的山东诸侯,名为胜利,实则失败,您想要做真正的关中王,还是想要做个随时会覆亡的关中王呢?” 刘邦悚然一惊,从他决意向西以来,尤其是得到了张良的建议之后,这一路上不断扩充实力,形势可以说不断变好,而且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在他看来,进入关中是注定的,秦王廷的大军皆在山东,缺少精锐的关中之地,他对秦王廷的胜利也是注定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大胜、中胜,还是小胜,韩信是第一个说他胜了却不如不胜的。 “还请韩生示下!” 刘邦面容很是严肃的说道,他相信洛亦举荐的人有真才实学,眼前的韩信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信口开河,韩信抖擞抖擞精神,开始给刘邦分析他来到刘邦军中这短短几天所见到的。 “沛公,您的军队数量膨胀太快,这是最大的问题,以信估计,您这里至少四成的士卒都是在旬月之间招募的,还有四成不会超过三个月,这很危险!” 刘邦闻言望向洛亦,洛亦摇摇头,示意自己没说过,刘邦已经有些信服洛亦的判断了,眼前这个韩信真的是不一般。 韩信继续说道:“信可以肯定,蒙恬一定派遣了一支军队在您的身后追击,您必须要加快脚步攻破武关,然后攻破咸阳最后的防线——蓝田。 您想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秦国宗室,然后据关中为王。 但是信可以肯定的说,这不可能,您的结局一定是在武关之前耗损大半军力,甚至您营中的战将都要折戟。 进入蓝田还要折损兵力,帝扶苏不是胡亥,他是能够调动一部分关中之人的,他不一定会愿意投降,到那时您还要再战一场。 即便蒙恬的长城军不追上来,仅仅是这些,您麾下这数万人,还有多少能够留存呢? 若是您能这么顺利的入关,那就说明中原战事同样顺利,洛公和山东群雄一定对章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信听说在昭城会盟之时,洛公主持,诸侯共同立誓,先入关中为王,您一定是想要凭借这个功劳先为王,然后借助肥沃的关中恢复实力,但是您难道真的会相信诸侯一直遵守约定吗? 纵然未来的天下共主受限于昭城之盟,顾忌洛公的存在,而为您加冕关中王位。 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王位就要永远都在您的手中,到那时您精锐的兵力全部耗尽,就连关中的这四处雄关都守不住。 那王冠岂不是像水做成的一样,一碰就散,这是信所为您忧虑的!” 韩信又从军事的角度为刘邦分析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听得刘邦冷汗涔涔,他的军中没有真正的无双统帅,那些战将都是战阵之上能够冲阵的,但是在这方面就远远不如韩信。 张良不是专业人士,更是不可能像韩信这样能算战场之上的局势,只有洛亦能大致感知到,但是相比较韩信这么精确,那还是做不到的。 等到韩信暂时说完,刘邦当即就是向着韩信一拜道:“韩生,若是没有您的出现,季险些就要遭遇大难,还请您为季指一条明路,季愿意拜您做大将军。 听闻昔年燕昭王在燕国蓟城铸造了一座黄金台,季愿意为您打造一座拜将台,为您举行华美的礼仪,让您的地位在军中诸将之上,季还要将卫队之外的一切兵马都交予您来节制。” 刘邦用人秉持的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韩信展现出了巨大的价值,他立刻就要为韩信拜将,而且直接给了军队二把手的位置,在乱世之中,这个位置几乎要比萧何这位原先的二号人物还要高了。 洛亦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在刘邦阵营之中位置很是特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刘邦的影子,而且某种情况下,他算是串联的角色,比如维持吕泽的地位,还不能伤害到刘邦的地位。 韩信虽然得到了洛氏的看重,但见到刘邦如此隆重的对待自己,以他的性格还是很感激的,在不伤害洛氏利益的前提下,他决定好好辅佐刘邦,成就大事。 而且马上就要有数万的兵马归于麾下,正如洛采所说,他的才能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还是忍不住心神摇曳,恭敬下拜道:“信拜谢沛公厚恩。” ———— 高祖过南阳,欲凌武关,时信奔高祖,曰:“此取祸亡身之道。” 高祖观信雄伟,曰:“此壮也!” 复见安阳并行在侧,甚异之,乃问英侯:“何者?” 英侯曰:“圣王之臣,乃勘平乱世之杰。” 高祖素善英侯,乃询信,数日乃止,抚掌慨然,曰:“此天授王佐以成大事。” 遂拜之,位列诸将之上。——《史记·淮阴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给蒙恬一点韩信震撼 刘邦的军队停在了南阳,即使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他依旧为韩信垒起了高台,在整支大军的面前,将象征军权的兵符和自己的佩剑交给了韩信。 刘邦的丰沛老兄弟们自然是有所不满的,这来一个外人就比我们地位高。 先前的是洛氏子就算了,地位低确实不合适。 但是现在这个不过是个普通人,这直接一来比洛氏子的地位都高,我们不服! 幸好刘邦在丰沛集团中的威望还是很足的,尤其是萧何和韩信交谈之后,同样开始安抚丰沛旧人,加上这毕竟是洛亦举荐的。 于是丰沛旧人也就勉勉强强捏着鼻子认可了韩信,只不过空闲之余,萧何望着韩信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 在韩信接手军队之后,他立刻开始着手调整军队,重新训练调度,并且为刘邦提出了“一月募兵,三月训练,一月而胜”的计划。 虽然韩信先前说刘邦军中新兵太多很危险,但是到了他这里反而却继续增加新兵的数量,按照韩信的说法就是,“之前说新兵危险是因为,新兵最大的问题不是战斗力,而是纪律性。 即便是之前服过兵役的,一旦进入新的军队组织后,依旧需要重新训练来恢复对纪律的服从。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大多数的将领都做不到,但是信可以,所以现在招纳新兵没有问题。” 总而言之,韩信的意思就是说这种方法只有他能用,因为他擅长调教新兵,其他人用了就是找死。 南阳盆地从数百年之前就是楚国的大粮仓,从乱世崩坏开始,这里就是陈胜进军的关键之一,在陈胜崩毁之后,其中一部分依旧控制在义军的手中,扶苏当然在这里封了王侯。 刘邦进入南阳盆地之后经过几场不算是很艰难的战斗,取得了不少的胜利,南阳郡的郡治甚至都陷落,阵斩了一位秦朝的彻侯,从中得到了不少的粮草。 韩信的目标就是在南阳之地和蒙恬对峙期间练兵,然后在南阳、洛阳、信阳这一片韩国和楚国的旧土上和蒙恬交战,彻底将蒙恬的这一支军队击溃,起码要让蒙恬率兵离开刘邦军身后。 南阳盆地四面皆是大山,仅有几条通道进出,形胜之地是韩信这种统帅最喜欢的用兵场合,他指着堪舆图对众人说道。 “蒙恬虽然是始皇帝时的名将,但是他常年在北方抵御匈奴,那里的环境和地形与中原大不相同。 从他回到中原之后的几场交战之中能够看出,他还有些不太适应中原的战争,尤其是南阳这样即便是在天下之中也算是环境复杂之所,这是蒙恬不为人所注意的弱点。” …… 蒙恬统率着长城兵团向着南阳而来,长城兵团的精锐一半在章邯手下,配合着诸王侯在中原大战。 蒙恬走河南之地,先胜后败,然后陡然之间发现了刘邦这么一支绕道南阳的反贼,这让蒙恬有些恼怒。 之前扶苏大封王侯,将他封为临淄王,章邯为邯郸王时,他还在封赏的第一列,还隐隐压章邯一头。 但是之后章邯直接大破赵楚联军,楚贼项梁重伤而死,立下大功,就差一步就能封赵王了。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进展,甚至先前还在楚军的手中大败了一场,这让他无法接受。 不仅仅是遥遥无期的齐王王位,关键是蒙氏的声名,大秦第一将门,位在王氏之上,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章邯奉皇帝的命令在中原统帅王侯和整个帝国的军队,蒙恬本来准备配合章邯夹击叛贼,但是刘邦的出现让他惊醒。 万一这支军队破入关中那就全完了,于是赶紧率领着军队前来追剿刘邦。 韩信纵观进入南阳的各条通道,最终选定了信阳作为初步埋伏的地点。 这条通道在历史上非常有名,昔年庆忌和孙武这对君臣就是从这里突入楚国郢都。 那场战争使吴国达到了历史上的极盛时期,最终经过洛国参与的合议,和楚国以大别山平分诸夏南方的土地。 蒙恬率领着大军前来,这里是最快最宽的通道,韩信就是要行常人所不行,想常人所不想。 虽然韩信正面指挥大兵团同样无敌,但是能用计他还是喜欢用计。 韩信大量招募新兵的优势很快就显示了出来,极具膨胀的军队人数,使得韩信有足够的人数,来布置两三重埋伏。 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刘邦麾下真可以算是能人辈出,刘邦沛县旧人之中,有不少人都能带上万兵。 要知道在没有大量实践的情况下,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这样的人经过战争的磨砺,最终带个几万兵,成为一支偏军统帅是没有问题的。 总之韩信大喜过望,有这些能领一支偏师的将军在,他调度起来就更是简单。 樊哙等人之前还对韩信不满,但是韩信这些时日练兵就狠狠震撼了他们一把,等到这次要和蒙恬作战,精妙绝伦的计划一经推出,这些人就心中服气了。 周勃、樊哙等人饮酒的时候,萧何就感慨道:“沛公是多么的英明啊,他所器重的人难道会有无能的吗? 我们因为自己的出身沛县,和沛公的关系亲近,于是就认为其他人都不如我们,这是不利于沛公大业的,应当改正。” 于是众人一同前往韩信的营中拜见,韩信对这些实际上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些人战场之上听话。 若是谁敢违抗军令,导致出现战败,那即便是刘邦的面子他也不会给,定然要按照军法处置。 不过在洛采的指点下,韩信还是和这些人好好的寒暄了一下,互相之间表示绝对要精诚合作,共同铸造大业。 ———— 信拜将,欲持军与秦将蒙恬战于南阳。 诸将恃旧,故轻信,曰:“吾沛公乡徒,顾不及市徒耶?” 安阳曰:“众将轻之,尔为之奈何?” 信曰:“燕雀安知鲲鹏振翅之高?且待后事。” 及信以计示众,诸将惊诧,皆愧然,服之。 信乃持刃命将,无不从者。——《史记·淮阴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所当者破,所击者服 如果这是一个仙侠的世界,在赵、宋、韩、洛四国的旧土上空,一定凝结着无数军队集结的杀气。 在攻破项梁之后,章邯给扶苏上书分析天下的局势。 “陛下,臣章邯顿首。 自先皇崩殂,到陈胜逆贼起事,天下虽然叛逆极多,但大秦依旧据有关中、巴蜀。 这是先王得以并吞天下的基业,您是不逊色于先王的君主,这难道不是上天要让您来兴盛大秦的吗? 三晋之地表里山河,得到这里就能得到中原,魏韩已破,楚赵联军不成气候,只剩下洛公陵还能一战。 臣将为陛下得到胜利,洛氏会再次寂灭,就像始皇陛下活着时那样。” 章邯倒是没吹牛逼一战覆灭洛氏,他为扶苏展望的是覆灭山东群雄。 到那时洛氏不过一家之力,难不成还能一人敌大秦百万大军? 只能像是始皇帝时那样,逃亡天南海北,或者隐匿在某些大秦控制不住的郡县中。 咸阳城中的扶苏望着章邯这封上奏,沉默了很久,洛氏站在他的对立面,这让扶苏始终心中感觉不舒服。 他有很多的理想想要去做,但人这一生实际上是活在套子里面的,最终大秦皇帝的身份驱使他向着天下下达了一封总动员的诏书。 “诸王侯、宗亲、贵戚: 朕安,诸臣安。 自先祖造非在秦川立国,到现在八百余年,从区区两百里的封土,到现在四方各五千里的疆域,这难道是仅仅凭借人力所能得到的吗? 但陈贼起事,他一人在天下大呼,整个山东都随之而反,这样危急存亡的时刻,诸位宗亲、贵戚却都在关中,直到邯郸王率领骊山之徒,才堪堪平定,这不得不说是先皇的错误。 朕凭借血脉功勋封赏宗亲功臣,山东之乱渐渐平定,这大概是上天再次垂青大秦了。 邯郸王给朕上书要荡平山东,朕同意,令出不一,会有祸患,思及邦周前例,赐邯郸王奉皇受命,位列诸王之上,封太尉,赐秦皇剑,节制山东诸军国重事,诸王侯都要听从他的调遣。 这是朕所能做的,等到战事胜利,从将军到士卒,朕都重重有赏。” 章邯拿到这封诏书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节制山东诸军国重事,而且还有秦皇剑,能够让他对不听从命令的王侯先斩后奏。 面对这样的恩宠,章邯只能仰天长叹道:“作为臣子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吗?” 于是调遣诸军,数十万军队汇聚在这片土地之上,洛陵则指挥着山东诸侯的军队袭扰章邯,双方都在对对方极限施压。 “洛公,胶东王吕前撤退不及被章邯攻败,他的部下溃散,这该怎么办?” 洛陵闻言眼神瞬间冷冽起来,冷声道:“让齐王城去接收他的军队,再次告诫诸王,不可和章邯的主力决战。” 使者连忙退走,洛陵走出屋子,望着星河璀璨的夜空,开始盘算双方决战的胜率,所谓军略就是不断在大战之前为己方增加胜率的手段。 这些时日在洛陵的指挥之下,秦军的损失自然是更大一些,但是秦军的底子极厚,不是山东诸侯所能比的。 尤其章邯不是等闲之辈,山东诸王更多是依靠血统身份才身居高位的,其中真正战术素养高的反而是他们麾下的臣子,胶东王这一次的事情是迟早会出现的。 心中算计了一阵,洛陵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差不多了,现在就需要一个饵,就齐王城吧。” 能做饵还不被吃掉,还非常听洛陵话的,就是齐王城,尤其是他的兄弟胶东王前刚刚犯下错误,正忙着要打回来,一定会同意,是最合适的人选。 果然齐王城直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洛陵的任务,“洛公,城知道您之所以亲善城,是因为先愍王死社稷的壮烈之举。 城想要光复齐国,仅仅像现在这样随波逐流是不行的,总要付出鲜血和牺牲才行,吕氏扶保邦周一千年,深受洛氏影响,很是清楚尊贵总是伴随的牺牲,您尽管放心。” 洛陵闻言眼神很是复杂,这个世上受到洛氏影响最大的就是吕氏,或许是掺血掺的太多了,或许是一代代先祖太壮烈了。 吕氏单独的时候或许和其他贵族没什么区别,但只要和洛氏站在一起,先不论智商和能力,这种觉悟立刻蹭蹭的上涨,很是靠谱。 项羽磨刀霍霍,洛陵自然不会将希望完全放在项羽身上。 在洛陵看来,项羽就是执行自己战略的一把锋利的刀,他对项羽的期望就是先祖武公那样,能斩将夺旗,从正面缠住章邯的主力军队。 其余诸王会按照洛陵的规划攻破秦王朝的其他王侯,斩断章邯的羽翼,最终会猎章邯。 章邯感觉到了洛陵等人的动向,这同样是他想要做的,这些时日以来虽然他主动出击得到了不少的战果,但是偌大的秦王朝实在是人才匮乏。 扶苏所封的王侯之中,能堪大用之人实在是少,在山东诸侯的连番打击之下,遭受了不少的损失,再这样下去,章邯感觉决战可以不用打了,直接退回韩地重新修整即可。 双方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决战地点的选择,最终还是洛陵棋高一着,章邯率领着大军来到了邯郸郡,数十万的军队在郡中的城邑之间展开。 …… 齐王吕城统帅着齐国军队,被章邯围在邯郸城外十数里,对着麾下群臣道:“诸君,今日坐困此处,寡人和洛公是千年的姻亲,他定然会率军来救,但若是不奋勇,恐怕就撑不到救援而来了。” 虽然这是吕城故意做饵,但是战死的可能是有的,众人皆是满脸凛然之色,纷纷沉声道:“国君,诛灭暴秦,臣等只有效死。” 齐国军队将战车等结阵,秦人依旧是弓弩箭雨开道,这种攻击方式对无甲的军队是毁灭的打击,一个不慎就是巨大的伤亡。 齐国军队自然不甘示弱,居高临下同样予以还击,但是在被围的状态下,齐国士卒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秦国士卒越过同袍的尸体,齐国士卒则将被射杀的尸体搬开,鲜血流在地上,很快就积成一块块小水洼。 章邯推进不过片刻就发现抵抗很强,于是下令诸军停止进攻,开始真正的围困,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齐国粮草坚持不住,只要不出旬月,齐国军队要么饿死,要么就自己出来与秦军大战。 随着齐军将章邯彻底引到邯郸,山东诸侯在洛陵的指挥下开始在数个方向和秦军诸王侯大战。 围绕着邯郸城,广袤的赵地上,处处都是旌旗招展,轰隆隆的战车之声响彻,还有精锐的骑兵在其间奔腾,森寒的兵甲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刺骨寒冷。 项羽骑着高头大马,那是一匹神驹,毛发光亮,神俊异常,最终是项羽角力将其掀翻在地才降服。 洛陵望着三万精锐楚军,朗声道:“楚公,此去救援齐王,能胜则胜,不能胜则僵持,山东群雄并起,最终定然是我等获胜,这一战要让秦廷不敢东望韩赵之地。” 项羽仰头大笑,“洛公勿要忧虑,籍兵锋所指,无不胜者,不仅仅是韩赵之地,这一战就要让章邯折戟,三晋尽在籍的手中,您且看罢。” 话语之间尽是自信,洛陵闻言笑道:“楚公若是真能一战而空秦廷主力,陵便上秉素王,请下风雨雷电驱策,攻破函谷,进入关中,这天下共主的位置,就是楚公你的了。” 天下共主! 项羽眼中的光越来越亮,他豪气贯云的大声笑道:“若是籍能成为天下共主,定然要让天下之人都日日颂唱素王恩典,虽然籍是洛讳宴公的后裔,但若是做了天下共主,想必还是有资格祭祀素王的。” 项羽这话一说,洛陵都有些愣住,虽然项羽话中透着浓浓的野心,想要将素王后裔大宗的地位夺走,但这番话还是让他心中思绪翻滚,抬头望了望天,素王没有反应,说明素王并不在意这个。 素王的信仰是很复杂的,在普通的山东黔首庶民眼中,素王就是老天爷,他们没有读过书,不知道素王的本意,只以为素王就是老天爷的名字,所以“愿素王同在”等于“老天爷保佑”。 但是在有文化的人眼中,还有洛人眼中这两者区别是很大的,素王是一个更加丰富的形象,虽然和天是一体,但是感情更加丰富,比较学术的说法就是天的人格化。 洛陵深深吸口气郑重道:“素王如天,不因为信仰的多少而改变,素王会保佑每一个发自内心信仰之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项羽一夹马腹,踏雪乌骓开始原地踱步,他沉声道:“洛公,素王如天,所以这是天要楚国兴盛,素王要项氏兴盛。” 洛陵望着英姿勃发的项羽,朗声道:“楚公,你是兵主下凡,素王会与你同在,率领着楚军去追寻那个天下共主的位置吧,那是楚人一千年来想要的,现在它就在伱的面前了。 若是你真能击破章邯,让楚国前所未有的辉煌,纵然是芈姓熊氏的历代先王,也会为你庆贺。” 乌骓开始向前慢慢跑动,项羽的声音传来,“项氏问心无愧,纵然是站在楚国历代先王的宗庙之地,籍依旧可以自豪的说,籍是一个楚人,不愧对先王和先祖。” 随着项羽出现在楚军面前,欢呼声不住响起,对于普通的楚人来说,项羽是个绝好的主君,这些普通的士卒不需要高爵显位,更喜欢能和他们同甘共苦的将领。 项羽恰恰很是善待士卒,酒肉推食,士卒有难他都愿意帮助,所以在普通的士卒之中威望很高,士卒都愿意为他效死,所谓上下同心者胜,大部分兵形势派都是这样凝聚军队的军心。 项羽骑着乌骓在楚军面前高声道:“楚人,伐无道,诛暴秦,这是太一素王降下的旨意,我们从江东走出,要为楚人复仇,你们都是这世上最英勇的儿郎,今日渡过漳河,前面就是邯郸,那里有五十万的秦人,你们害怕吗?” 传令兵一重重传下去,震天的呼喊声传来,“不怕!” 项羽军中实际上有不少的洛人,还有不少在楚地长大的洛人,这些人迁徙逃难来到被项氏统治数百年的江东之后,很快就融入当地互相通婚,但是心中依旧怀着对秦王朝的仇恨,现在追随着项羽诛灭暴秦是他们迫不及待的事情。 项羽率领着大军渡过漳河,这一条从太行山流出的大河是赵国邯郸郡水系源流之一。 当章邯得知一支仅仅三万人的楚军冲着自己来之后,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左右道:“三万人? 楚贼项梁十万人尚且败在寡人的手中,三万人竟然敢来送死?他难道以为那是洛国敢战士,能以一当十吗?” 楚军的战斗力虽然冠绝山东诸国,但是在章邯看来,并没有本质性的区别,秦朝在邯郸周围的军队有足足四十万,即便其中一部分要围困齐国军队,但是击败一支仅仅只能说是偏师的楚国军队,实在是太过简单。 大帐之中,章邯手持扶苏赐下的秦皇剑,正色道:“荥阳王,晋中王,翼侯何在?” 二王一侯便直接出列,章邯朗声道:“以荥阳王为首,带十万兵,歼灭楚军。” 虽然章邯没把这支楚军放在眼里,但是在挑选将领的时候,他还是全力以赴,荥阳王子婴、晋中王白礼、翼侯王离三人都是军中比较优秀的将领。 尤其是翼侯王离,长城军团的副手,出身大秦第二将门王氏,祖父王翦是攻灭六国的第一功臣,父亲王贲也是名将,还娶了嬴姓宗室的公主,始皇帝的女儿,王氏是货真价实的外戚。 如果不是王翦过于急流勇退,而且始皇帝想要削弱王氏的存在和影响力,所以抬举蒙氏,现在的大秦第一将门本该是王氏的。 现在扶苏上位之后重用宗亲和外戚,虽然现在蒙恬已经封王,但是王离感觉自己还有机会,毕竟扶苏是他的亲舅舅,依照扶苏的性格,外甥不比蒙恬这个外人亲吗? 三人很快就带着兵符前往军营调动兵力,虽然是以荥阳王子婴为首,但是实际上是以王离为首的,毕竟王离才是真正的久经战阵之人。 “踏踏踏!” 项羽三万混合着步兵、骑兵和战车兵的军队渡河而来,士气旺盛,王离根本就不是能带十万人的统帅,而且十万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战场之上正面摆开。 人过一万,接天连片,这十万人自然是分散开由三人率领,然后共同听从王离的指挥从各个方向对楚军进行合围。 项羽自然知道是这种场景,他派出三支兵马分别和三人率领的军队一接触,立刻敏锐的意识到其中一支军队调度最为混乱,正是晋中王白礼。 项羽举起手中锋锐的长枪,立刻就要乘着秦军刚刚到达立足未稳之际,先胜一场,“楚人,随我冲杀!” 项羽一马当先,他的亲卫纷纷跟在他的身后,然后就看着自己的主君宛如一块巨石砸进人堆之中,瞬间就是人仰马翻。 无数的兵器都被项羽的巨力砸碎,在他的手底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一招,亲卫瞬间项羽砸出的缝隙涌入,战车在其中冲击,然后是骑兵突入,身着甲胄的步兵跟在战车的身后冲锋。 项羽直接就冲着一员将领而去,那个秦将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只有不到百米,两人直线上的士卒不过百多人,对项羽来说,这个距离就相当于是死人,百多人就是摆设。 项羽直冲而过,长枪挥舞没有一合之敌,动辄筋断骨折,宛如魔主降世,秦人纷纷骇然,到了后面根本不敢阻挡,秦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主将冲到自己的面前,他也算是个勇将,大吼一声就要上前。 项羽狂笑一声,“找死”,伸枪便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秦将根本反应不过来就直接透心凉,项羽面带不屑的望着长枪之下的亡魂,从他出道以来,任何人在他面前没有区别,不论是普通的士卒还是所谓的战将,都不是一合之敌。 斩将夺旗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手刃百人也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的疲累,这种人出现在战场之上实在对敌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反正现在这一营秦人直接轰然散开,楚军呼声震天,各个以一当十,跟随在项羽身后,直接将这一营打炸,项羽驱使着这一营的军队宛如一支利剑一般冲向其他各营。 “不要停下,随我冲锋!” 项羽的战斗策略就是要快,以快打慢,集中兵力,以强凌弱,搅乱敌军阵型,然后继续斩将夺旗,彻底搞乱对方的指挥系统,将整个敌军搞乱,最后直扑敌军主帅所在,实施斩首。 很简单又很难,简单是说其中的战术很简单,但是除了项羽这种个人武力值变态到极点,战场嗅觉敏锐到极点的将领之外,其他人很难成功。 项羽实在是太猛了,虽然他没有洛国敢战士那样的天下强军,但是楚国精锐在他这种人类天花板武力的带领之下,在战斗力上完全不逊色于成建制洛国敢战士,楚人以一当十不是形容词,而是事实。 整个秦军大营被项羽打了个人仰马翻,实在是他们出现的时间太过不凑巧,刚刚立足未稳就遇到了士气正旺盛的、精力正处于巅峰的楚军,晋中王白礼麾下的两万多人在短短时间之内几乎快要被打穿了。 翼侯王离和荥阳王子婴连忙指挥着大军赶来支援,项羽从斥候处听到两侧都有秦军来援的消息,简直要直接笑出来了,这是什么愚蠢的将领啊。 友军被打炸之后居然还敢支援,支援的前提是友军还能稳住,现在这一支秦军完全控制不住了,楚军猎杀着四处乱窜的秦军,项羽则率领着自己最精锐的亲卫冲到了晋中王白礼之前,杀死了白礼的亲卫之后根本没想着留活口,直接杀死了白礼。 匆匆赶来的王离和子婴见到了这一幕,瞬间狂怒,没想到半天之前还互相谈笑风生的晋中王就这样直接死在了他们的面前,最关键的是,楚军的那个主将似乎越过重重的士卒,将冰冷的目光投射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项羽自然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子婴和王离很快就发现自己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这片纷乱的战场之上完全没有秩序和纪律。 王离经验还算足,立刻让士卒结阵,抵御着溃兵的冲击,子婴竟然选择稍微让士卒稍微往后退一下,避开这些冲来的士卒,项羽一见眼前一亮,当即就让楚军大喊:“秦人败了,往后退是要逃跑。” 在通信不通畅的岁月之中,组织数万人的撤退一向都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很容易就会从撤退变成溃败。 子婴麾下的秦人本就见到同袍在逃跑,心中惶然,现在又听到主帅让撤退,再一听到楚军大喊,直接就混乱起来,军令不一。 项羽那么敏锐的战场直觉怎么会放过,立刻就是全军压上,将秦人搅得更加混乱起来。 前军一退,溃兵冲击,整支军队都炸了起来,子婴见状面色惨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军队一旦混乱起来,就不是将领能够控制的,项羽率领着楚军冲击着秦人所在,荥阳王子婴很快就见到那个杀死晋中王的楚国将军冲着自己而来,见到非人一般的项羽,他知道了刚才晋中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王离没想到局势竟然会在陡然之间就恶化到这个地步,晋中王和荥阳王身死,六万大军互相践踏,死伤不知凡几,短短时间之内如此大胜,楚军士气更是旺盛,王离麾下仅仅四万大军,被楚军威势所震慑,瑟瑟发抖。 项羽连杀两王,浑身浴血,只觉浑身舒爽不已,又向王离所部而去,连破三营,皆斩将夺旗,秦兵哗然,不敢直视,王离眼见大势已去,楚军正向自己杀来,思及子婴和白礼两人皆死,自己不能独活,又想到扶苏的信重,悲痛之下只能自杀。 项羽将王离的尸身挑下,望着四处奔逃的秦兵,转身向着邯郸城而去,他没有忘记,章邯才是他的目标。 ———— 项羽乃引兵三万渡河击章邯,秦将子婴、王离、白礼奉命将秦兵十万阻之。 羽曰:“楚秦之仇,天日可鉴,不报则死,沉船破釜,以示决死之意,何也?” 楚军曰:“悉尊公言。” 楚军持粮三日,以一当十,羽踏秦营,杀白礼、子婴,迫王离死。 又引兵北向,击章邯。——《史记·项羽本纪》 大章还是没写完,我麻了,明天就要坐车去上班了,晦气啊。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成为天下共主的堂皇大道 “踏踏踏。” 乌骓踏着鲜血驰骋,整片战场之上几乎全部都是秦人的尸体,鲜血积聚成池,到处都是血肉的泥,崩裂的骨架。 楚军的尸体则寥寥无几,这种完完全全的大溃败,基本上八成以上的伤亡都是由于践踏造成的。 项羽满脸昂然的望着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这一战他手刃数百人,若不是手中长枪质地实在柔韧,恐怕早就崩毁了。 这一场战争最恐怖的地方在于项羽太猛了,摧枯拉朽的打垮了秦军的士气,摧毁了秦军的中枢。 双方之间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战略和战术层面的交锋,完全是项羽在战术上的单方面碾压,秦军在项羽这种兵主的非人战力震慑之下,承受不住压力,直接溃败。 再次望了战场一眼,项羽一方面让刚刚大战的楚军恢复体力,一方面对传令兵道:“马上给洛公去信,汇报战况。” 洛陵是眼睁睁的看着项羽渡河的,然后不过半日,就收到了项羽大胜的消息,而且战果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料。 为什么会这么猛啊,若是项羽麾下像是昔年的武公一样有三五千敢战士,洛陵怀疑他能直接把章邯四十万大军凿个窟窿。 兵形势猛到这个程度,什么兵权谋还玩个蛋,除非洛氏这种真正的兵阴阳出手,否则项羽能把整个天下的将帅都来回搓捏。 洛陵克制住内心的波动,立刻开始调动诸侯合围章邯,项羽击溃了章邯前来阻挡他的兵力,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冲着章邯而去,而是同样开始进攻章邯的羽翼。 子婴等人的崩溃就像是防线上的缺口,现在项羽要扩大这个缺口,彻底将章邯大军的退路截断,四十万大军,项羽要尽可能多的留在赵国这片土地上。 诸侯不知道为什么洛陵的命令突然发生了变化,正犹疑之间,就听说前往救援齐军的楚军已经击破了前来拦截的秦军,顿时明白这是楚军要前来支援。 章邯军。 从王离军中溃逃回来的将领跌跌撞撞的冲进大营之中,直接瘫软一般的跪在地上,失声悲戚道:“大王,我军大败,荥阳王、晋中王战死,君侯自杀,十万大军互相践踏,大军伤亡无算。” 章邯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直接走下大吼道:“才半天而已,王离久经战阵,荥阳王和晋中王都是知兵之人,怎么会败的这么惨烈?” 秦将瘫软着,他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整支大军就崩溃了。 听到章邯问话,他只能来回说着车轱辘话,“大王,楚军大将简直非人,他单枪匹马就冲破了我军的铜墙铁壁,杀死了数百人,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这一定是上天降下灾祸要……” “噗嗤!” 秦将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章邯伸手将利剑从他的胸口之中抽出,狠声道:“胡言乱语,动摇军心,该死。” 什么非人,什么天神下凡,什么上天降下灾祸,章邯根本不信,他明白一定是楚军将领极其悍勇,失败太过惨烈,所以经历过那一场战争的人才能表现出这幅样子。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现在这场完全没想到的失败就这样摆在众人面前,“大王,十万大军覆灭,防线一定会出现巨大的漏洞,现在怎么办?” 章邯走到堪舆图前,回想着周边的军力布置,下令收缩阵线,“齐军多日以来缺少粮草,人困马乏,我们收缩阵线,山东逆贼想要救援齐军就要和我们正面对敌。 这数月以来,他们一直都避免如此,这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进入正面战场,他们那些仓促之间招募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是大秦将士的对手。 现在就要逼他们一逼,若是不敢来,我们就直接吃掉齐军。 整个太行以东就再也没有能够对抗大秦的力量,拿到赵地和齐地的粮草补给,山东逆贼就只能往楚地跑了。 若是敢来,那正和寡人之意,大秦锐士不是山东逆贼所能抵挡的,一旦进入正面的战场,寡人会告诉他们,这是大秦的天下,妄图撼动之人,只有死亡。” 从荥阳王子婴三人的死亡,章邯猜测到楚军之中恐怕是有洛武公那样可以斩将夺旗的猛将。 那种人物在小规模的战争之中是无敌的存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使用偏军作战就相当于是在给对方送人头,章邯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大兵团指挥来克制那位兵形势的将领。 “秦军想要集中兵力大战!” 身为兵形势家,项羽拥有着野兽一般的战争嗅觉,仅仅从秦军的零星动向就立刻判断出章邯的行动。 他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带着锋寒的光,纷乱的战场是他的猎场。 没有人知道,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在战场之上总能找到最薄弱的破绽,无论局势再纷乱,他总能找到那个最容易攻破的地方。 这才是他纵横无敌的法宝,他不仅仅是个力大无穷的武夫,还是个真正的统帅。 项羽拉下面甲,他脸上带着笑意,有些许的嘲讽,“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像操纵自己的身体一样操纵数十上百万的大军,纵然是孙武白起这样的统帅也需要其他将领来配合统领大军,那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呢?” 乌骓再次开始跑动,这匹神驹的体能极好,连续作战这么久都没有显露出疲累,龙且带着仰望的目光来见项羽,这一战彻底将他打服了,他自认也算是猛将,但是和项羽一比就是渣渣,“楚公,我们接下来作战计划是什么?” 这次大战龙且作战很是勇猛,楚军诸将之中只有龙且能跟随上他的脚步,项羽很是欣赏他,朗声笑道:“计划?不需要计划,楚军只要随我出击即可,粮尽之前,我要攻破秦军主力。” 基本上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的楚军再次随着项羽而动,邯郸郡这片土地不算狭小,但是如此之多的军队聚集在这里就显得很是狭窄了,这就是洛陵和项羽最想要达到的效果。 项羽率领着楚军直扑秦军,然后直接遇上了接到章邯命令撤退的武城侯,这种项羽最喜欢的遭遇战,他自然是一点不犹豫,引兵便攻。 虽然武城侯不像之前子婴等人立足未稳,但十万人以下的对决之中,纵然是孙白面对项羽,那也是百战百败,不可能有胜算。 项羽马踏而过,武城侯只能带着亲卫仓皇而逃,好歹算是没有成为项羽的枪下亡魂,诸侯军终于见到了项羽。 这个昔日跟在项梁身后的项氏子弟用几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征服了所有人,但是项羽知道还不够。 等到武城侯败退的消息传到章邯耳中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心中暗暗道:“一群废物,振兴大秦社稷还得看寡人。” 山东诸侯军合围来攻,章邯凛然不惧,先是将试图突出重围的齐国军队打了一顿,留下满地尸体重新缩了回去。 然后是魏王咎就在诸侯面前被章邯正面打崩,诸侯在章邯面前受挫。 虽然也有一些斩获,但和章邯取得的战果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大营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诸侯心中皆湍然不安,洛陵的计划是没有问题的。 想想看,诸侯进攻连番失败,但却还是包围着章邯,在战略上占据着上风,但是这么好的计划却局限于诸侯的能力推行不下去,实在是太过丢人。 洛陵自然想到过这种情况,这就是他看重项羽的原因,他相信不论是什么样的计划,项羽都能完美执行。 项羽知道是自己该出场的时候了,接下来的战争将会决定自己在史书上的地位,望着洛陵投来的目光,项羽点点头,站起身来朗声道:“昭城会盟以洛氏和项氏为主,籍的叔父薨逝,籍便是楚国之主,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出战,还望诸君引兵襄助,籍将身先士卒,率军冲阵。” 翌日。 章邯吸取了之前被项羽各个击破的教训,使用击败魏王等人的经验,使各营之间相连,既能配合进攻,又能互相支援,攻击任何一军都会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情境之中。 但是在项羽看来,破绽实在是太多了,除了章邯的本部中军之外,秦王朝的将领都是一堆什么臭鱼烂虾。 就连一万军都不能如臂使指,就这也能封王侯? 用对付魏王等人的手段来对付我项羽? 对魏王等人来说那是铜墙铁壁,但是对我项羽来说,就像是布帛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撕裂。 项羽摇摇头道:“扶苏啊扶苏,你麾下都是这样的将领,暴秦怎么能不灭亡呢?” 项羽对秦王朝的恨意很高,但主要集中在始皇帝身上,其中扶苏又算是个例外。 因为扶苏的母亲是楚人,而且扶苏一直以来是以始皇帝的反对者身份出现,以项氏在楚国联姻的状况来看,真要是算起来,项羽还和扶苏有亲戚关系。 不过除了洛氏这种亲戚,其他的贵族亲戚之间都是一口一个老表,一刀一个兄弟,互相杀起来比陌生人还要凶狠。 项羽和扶苏现在就是这样,即便互相之间没有恶感,但是依旧要绞尽脑汁的杀死对方。 山东诸侯都在战场边缘陈兵,主要目的是为项羽压阵,以及牵制章邯的弓弩手,消耗秦军的存货,为项羽的出击打好配合,若是项羽出现败相,洛陵自然会安排他们前往救援。 然后诸侯们就见到了他们永远都想不到的景象。 项羽率领着三万楚军出击,配合他出击的还有诸侯的一些骑兵精锐,主要是燕王和代王麾下能骑射的精锐,合计四万人。 项羽的战术永远都是那么简单,先是引兵抛射,用骑兵和战车迫使震慑对方的士卒,人在面对万马奔腾之时会本能的害怕。 这是项羽刚刚上手玩骑兵的时候就发现的一个事情,现在天下之间的各方势力基本上都是兵民一体,其中很多士卒实际上都是农民。 这种士卒很容易在面对骑兵佯装冲锋的时候直接溃散,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最惨的就是像之前的王离和子婴他们,直接全军溃散。 这一招目前还没有其他人发现,项羽真的是屡试不爽,他最强的两个点,第一个就是抓破绽的能力,他永远知道在战场之上率领着军队往何方走。 第二就是扩大破绽的能力,完全非人般的武力赋予了他超越常人想象的撕裂阵型的能力。 正常来说或许只不过是局部的骚乱,但是在项羽这里,任何一点溃败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骚乱,都有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发展成不能控制的坍塌式崩溃。 洛陵通过两战就看到了项羽的恐怖,即便是洛氏想要杀死项羽,也要嫡系亲自带着敢战士上阵付出不小的伤亡才行。 或者使用卫兵这样的道具,而且一件大概还不行,卫兵的优势是只要不立刻死亡,之后就能恢复,但是仅仅80的武力在项羽面前想要不立刻死亡,属实是有些难。 秦兵果然如同项羽所预料的一般,面对着奔腾的骑兵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恐惧,项羽当然不会让骑兵去冲击结阵的步兵。 除了像是项羽这种骑术天赋高超的人之外,现在大多数的骑兵都是骑射和追杀。 虽然有他的率领直接冲依旧没问题,甚至依旧能复制之前的大胜,但是对项羽来说,他要的是一场大胜,而不是一场惨胜,每一个来自江东之地的楚人都不能随意牺牲。 项羽一方面命令楚国甲士上前进攻,一面不断拉扯着秦兵,再加上压阵的诸侯军给秦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被项羽评价为垃圾的秦将颇有一些顾此失彼,很快就露出了破绽。 项羽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就像是嗅到鲜血的猛兽一般,猛地扑了上去,手中长枪挥舞,瞬间就是五六人死在巨力之下。 一直紧紧跟着项羽的骑兵和战车兵立刻跟上,先是射箭,然后挥舞着刀剑从缺口之中冲进。 楚兵对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们的主君就像是往常一般,再次撕开了敌方的阵型,那么胜利就在眼前了! 项羽眼中根本就没有普通的秦军士卒,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盯着秦营的主将和营旗,实力到了他这种程度,斩将夺旗才是他的追求,剩下的没有丝毫的挑战。 “我要去杀死那个秦将,他是扶苏册封的王,我杀死了荥阳王子婴和晋中王白礼,他会是第三个。” 项羽指着身处营中的平遥王,狂笑着对左右说道,左右纷纷笑着朗声道:“愿意追随您。” 项羽带着自己的亲卫便向前杀去,楚军士气震天,奋勇向前,秦人震怖,随着项羽不断的破阵,楚人的战斗力已经完全被他带了起来,现在的楚军是真正的天下精锐,至少在项羽统领的时候是这样。 “噗嗤!”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死在项羽手中的秦将就连过程都差不多,章邯这是真正的第一次见到项羽的勇猛,他明白了子婴等人败的实在是不冤。 项羽手刃平遥王之后,没有丝毫的停歇的,不断的引兵攻击章邯军的薄弱点。 章邯本来想要打阵地战,但是时代变了,随着骑兵在战争之中的地位不断上升,那种呆板的打法就越来越吃亏。 尤其是邯郸这片决战地是项羽特意选择的,是最适合他发挥能力的场合。 不仅仅是章邯,就连山东诸侯都呆愣愣的望着项羽,看着他轻而易举的千军万马之间斩将夺旗,看着他短短时间之内就击溃一营,终于明白了之前他是怎么一天就击溃十万大军的。 这种变态打出什么战绩他们都不会感到意外,项羽连战三场,秦军尸横遍野,二侯一王伏诛,斩将夺旗八人,乌骓但凡到达之处,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挡,望风披靡。 洛陵沉声道:“诸君,楚公神勇,秦人大溃,但是诸君真就这样看着楚公孤军而战吗?” 洛陵一言惊醒梦中人,项羽猛成这个鬼样子,秦军还能讨的了好就怪了,这个时候不跟着痛打落水狗,等到项羽打完了,难道会放过他们吗? 于是之前作壁上观的诸侯们纷纷开始派遣军队下场,章邯望着疯狂破坏的项羽,第一次生出了恐惧的心理。 他从出道统兵以来,即便是有小败,但是却知道自己是能打回去的,最终的结果也的确是如此,连战连胜。 不论是陈胜吴广,还是六国贵族的叛乱,都被他一件件平定了下去,他认为自己将会是再造大秦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望着无敌的项羽,他心中第一次动摇了,他依旧调动着大军对项羽进行围杀,效果很是不错,楚兵的伤亡比先前增加了很多,但是大势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亲卫着急的问道:“大王,这样下去那个楚将就要杀穿大军了,现在该要怎么做啊?” 章邯抬眼扫过战场,项羽又攻破了一营,依旧是所向披靡,体力没有丝毫的影响,尤其是溃兵的带动之下,甚至还越战越勇,没有了攻破第一营之时的费力,越大越好打,如果不是章邯早就将各营之间分割开来,加上他勉力维持的话,现在的大军早就崩溃了。 随着山东诸侯下场,章邯明白这场战争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他利用秦军和楚军之间的山东诸侯军作为肉盾,开始缓缓地撤退中军,山东诸侯军在楚军的带动之下比先前表现好了很多。 “野战悍勇,但是守城和野战却是不同,关中还有数百万的秦人,魏韩还有无数的刑徒,只要守住荥阳,就能保住关中,还能重头再来。” 章邯明白有那个悍勇无双的楚将在,野战是不可能胜利了,那完全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不怪他不努力,实在是对方有天人。 野战打不过就打不过,章邯最擅长的就是守城,当初陈胜吴广也是这样势如破竹,但是最终却被章邯无懈可击的守城搞得进退两难,最终章邯攻破了陈胜吴广的军队。 现在完全可以复刻当初的事迹,只要守住通往关中的险关,尤其是荥阳重镇,身后就是大粮仓,完全可以翻盘,而且还有蒙恬的军队在,守城完全没有问题。 只要能够在荥阳坚持一年半载,就能用关中丰富的人力重新组织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出来,当初大秦能依靠着关中和巴蜀吞并天下,现在未必不能,章邯就不相信山东诸侯能一直这样同心协力。 这一场大战从早到午后,项羽几乎没有歇息,体力就像是无穷一般,虽然渗出的汗水代表着他的体力也在消耗,但是从战斗力来看,问题不大。 章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逃出生天,四十万秦人伤亡者无数,逃走的无数,只知道邯郸郡都要被鲜血染红了。 项羽浑身浴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充斥着煞气和杀意,诸侯都瑟瑟发抖,只有洛陵安坐,其余人根本不敢抬头看项羽,纷纷跪伏在地上去拜见项羽。 ———— 项羽既破王离,昭公计围章邯,使诸侯合攻之,章邯将秦兵四十万,败齐、破魏,诸侯不能制,曰:“昭公计高,章邯不得出,然吾等皆败,徒呼奈何。” 项羽曰:“章邯竖子,吾纵楚兵击之,诸君且观。” 诸侯乃陈兵邯郸,作壁上观。 项羽引兵击秦,凡当者破,旦击者亡,楚兵皆以一当十,呼声震天,一日九战,羽杀二十三将,帝扶苏所册四王五侯,皆手刃之,秦兵随手戮杀,数百上千,不可计也。 诸侯骇然,望羽若天人,及羽率兵而归,皆膝行而出,莫敢仰视,以头抢地,曰:“公一战亡暴秦,此周武牧野之勋矣,昭城之盟,诸侯相约,功高者为共主,六合八荒,舍公其谁?” 项羽受之,乃为诸侯共主,及亡秦,天下皆臣焉。——《史记·项羽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明攻洛阳,暗破武关 漳河之水川流不息,仿佛岁月一般,永不停歇的向前流去,被鲜血的河水已经冲刷了干净,截断大河的尸堆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但诸侯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惊天大战。 洛陵和项羽两人负手站在岸边,项羽笑道:“洛公,籍要做天下共主了,等到杀进关中覆灭秦廷之后,籍就为您在昭城复国,散落诸夏的洛人也能回迁一些。” 洛陵摇摇头道:“不需要了,素王说洛国是不该出现的,现在也不是人力所能够重建的。” 项羽自然听不懂,实际上洛陵自己也有疑惑,但他已经是智慧的绝顶,这世上没人能超过他,所以他不问。 项羽听到洛陵不准备复国,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声音之中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欣喜道:“洛公,这一战章邯那个竖子只身而逃,即便收拢秦军溃卒,怕也不多,此战过后,您觉得暴秦还能坚持多久?” 项羽的这一场大胜,在洛陵的布置下,取得了惊人的成果,诸侯军虽然打不过章邯,但是打秦军溃卒还是行的。 项羽最擅长打的是击溃战,但是在洛陵的布置和诸侯协助之下,这场战争变成了歼灭战。 秦军主力几乎是一战而没,整个山东一扫而空,这一战彻底攻守易形,就像是长平之后的赵国一样,除非山东诸侯犯下致命性的错误,互相自杀自灭起来,否则秦廷只能慢性死亡。 这就是诸侯为什么说项羽这一战立下的功勋不亚于周武王牧野之战。 洛陵望着悠悠流淌的河流,淡淡道:“大势已定,一切就该结束了,没人能比项王你立下更多的功勋,你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该想一想要怎么规划未来的诸夏。” 项羽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说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洛陵闻言转过头看了项羽一眼然后道:“项王,你和一个人很像。” 项羽有些好奇的问道:“是谁?这天下之间能和籍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 洛陵没有回答,“只是在某些方面觉得伱们很像,以后若是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说罢便转身离开,项羽皱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快,他认为洛陵这样的态度不是对待天下共主应该有的,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那一丝想要发作的心思,伸手揉了揉眉心。 洛陵心中满是冰冷,刚才项羽说一切还没有结束,他立刻就明白了项羽想要做什么,他在项羽的身上,见到了始皇帝的影子,一样的独夫,一样的霸道。 …… 荥阳城中,章邯怀着悲痛的心情给扶苏写信汇报现在的情况,“邯郸大败,王侯败亡,社稷动荡,臣实在是愧对您的信任和恩重,但臣想说,楚贼项籍是千古难见的兵主神将,为今之计,只有坚守城池,决不能和他野战。” 章邯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信件送到扶苏手中的时候,另外一个消息同样传到了咸阳。 …… 青山苍翠,郁郁葱葱,高山之间不闻丝毫的鸟鸣之声,从天空向下看去,在山坳之中,横陈着无数扭曲的尸体,森白的骨头从尸体之中刺出,到处都是纷乱的青色的巨石碎块,无数黑色的折断的箭矢,断开的白色羽毛飘落,破碎的甲胄插在地上,鲜血融入了山泉之中,变成了红色的血泉,兵器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山崖之间无数尸体摔成肉泥,红白杂糅在一起,这是一副惨烈到极点的景象。 韩信身穿将军甲胄,腰间佩着利剑,望着眼前自己的杰作,脸上满是自信的英姿勃发,在他的身后则是樊哙等人,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望着前面那个年轻人,心中不禁升起自愧不如的想法。 刘邦兴奋到了极点,他拉着洛亦欣喜道:“子玉,韩信果真没有辜负你我期望,歼灭数万,蒙恬再也造成不了威胁,彻底解了我军后顾之忧,可以从容的向关中进军了。” 洛亦心中也在暗暗咋舌,纵观韩信这一次对战蒙恬,全程只能用按着打来形容,蒙恬也算是北却匈奴的名将,在统兵一道上是天才,但是面对韩信之时,只能说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虽然有沛县诸将的辅助,但是韩信率领着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将蒙恬的秦军精锐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不论是从战前的布置,还是从战中的调度,韩信用兵突出一个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种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灵活至极的调度,每每总能在关键时刻、关键位置将预备队填上去。 他几乎不浪费任何一支偏军的军力,能够最大限度的调用整支军队的力量,这种级别的指挥将沛县众将眼珠子瞪出来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前堂。 洛采娇美动人的脸上笑意盈盈,望着眼前的韩信说道:“这就是功成名就,踏着蒙恬铸就的声名,整个天下都将知道你的名字,你会留在史书之上。” 韩信神采奕奕道:“这还不够,信还记得采娘当初说过,唯有王侯将相才能有所助力,信一日不敢忘。” 洛采一愣,哭笑不得道:“那不过是激励之语,你怎么还当真呢?” 韩信没说话,只是望着洛采笑。 洛采瞬间反应过来,韩信之意不在洛氏,而在自己,当即娇嗔说道:“你……” 这时刘邦的侍卫来到前堂之中,带着崇敬的神色恭敬道:“大将军,主君请您到到大营之中议事。” 等到韩信到了大营之中,就见到众人脸色都很是奇怪,又是兴奋,又带着愁绪,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众人非常纠结的事情。 只有洛亦一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不见愁绪,韩信心中暗忖,看来不是什么坏事。 刘邦见到韩信走进,连忙招呼着他坐下,韩信便坐在洛亦的下首。 他现在和洛采基本上快要挑明了,洛亦也很清楚这件事,只不过洛亦毕竟不是家主,还是要洛陵最终点头才能成。 韩信坐下之后刘邦就直接说道:“楚公项羽在邯郸郡先是大败王离等人,杀二王,翌日又大败秦将章邯,一日九战,杀死四王五侯,威震天下,诸侯就在邯郸郡以项羽功高,推举为天下共主,只等灭秦之后就要王天下了。” 然后将中原的消息给众人讲述一遍。 韩信立刻就知道为什么众人会露出那种表情,项羽大败秦军自然是一件好事,山东诸侯说起来都是造反之人,现在项羽一战将秦王朝基本上打入土,起码灭秦没问题了。 至于项羽成为天下共主,刘邦集团本来也没有将天下共主作为战略目标,不存在竞争。 但是项羽猛地有点出乎意料,四十万大军被他打得灰飞烟灭,这要是一路向西而来,刘邦还能不能先入关中就成了一个问题,在场众人可是都记得会盟之时,项羽亲口表达过想要先进关中的野望。 韩信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章邯和蒙恬纷纷兵败,暴秦大势已去,不过章邯毕竟是名将,若是占据着荥阳以及之后的粮仓,除非我军从南阳出击,配合截断粮道,否则章邯还是能够坚守的。” 章邯之前的设想之中,占据南阳郡的是消灭了刘邦的蒙恬,这样荥阳重镇就牢不可破。 但是现在刘邦在他的身后,若是刘邦放弃进入关中转而和项羽夹击他,章邯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刘邦很是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是跟着项羽痛打落水狗,讨好这位未来的天下共主,还是执行先前的计划,破入关中,凭借功勋封王。 洛亦眼见众人都在沉默,便说道:“沛公,大兄陵在邯郸和项羽一起,想必荥阳旦夕可破,擒贼先擒王,暴秦在关中还有数百万人,若是不能干净利落的干掉秦王室,之后还要再起连番大战,对天下不利,亦请沛公进关中。” 刘邦眼中一亮,洛亦所言正和他的心意,众人都想要进关中拥刘邦做王,自然不会反对,于是纷纷同意。 等到众人散去,韩信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荥阳乃是重镇,即便是信率军去攻,面对章邯恐怕也要僵持不短的时间,为何您说荥阳旦夕可破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沛公进关中吗? 应当不是,那不是洛氏的作风。” 洛亦闻言笑道:“项羽恐怕很快就要破荥阳、过洛阳,进关中了,沛公能不能做关中王都要仰仗你,之后进关中的硬仗恐怕不少,你要抓紧时间。” 韩信心中疑惑,然后回想起自己这位未来的兄长,是传说中在大河之畔一言风雨退秦军的人物。 虽然从他进入沛公麾下,洛亦没有展露出丝毫这方面的本领,但毕竟是洛氏的人,谁知道到底会不会呢? 洛亦尚且如此,在整个洛氏之中都享有崇高威望的洛公陵可是洛氏的家主,大概也能如此吧? …… 扶苏同时收到了章邯和蒙恬战败的消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明显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直接晕了过去,群臣连忙上前将他唤醒。 醒来的扶苏望着桌案上的两封战报,回想往昔,轻声呢喃道:“大秦七代先王英武,诸国国君则兴盛一代,多则两代便昏君迭出。 像是李牧这样的忠臣良将尽皆死于君王之手,最终社稷崩毁。 若不是上天钟爱大秦,为何只有大秦能连出明君? 等到父皇崩殂,胡亥继位,大秦国势犹如江河瀑布,一泻而下。 昔年六国人才都聚集到大秦的麾下,连续七代英主前赴后继,才有了大秦一统天下。 但是现在山东逆贼余孽之中却英才辈出,而大秦空有天下却人才不济,所以才有现在的攻守之势互易。 现在的大秦多像昔年的山东诸国,而山东逆贼的勃然生机又多么像昔年的大秦呢? 朕即位以来用仁政,关中之民也算爱戴,但还是不能止住大秦的坠落,大秦还是向着覆灭一步步走近。 邯郸王和临淄王都是名将,即便是放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岁月之中也足以显贵,但是现在却惨败。 众卿,这是为什么呢?” 扶苏失神之下说出的这番话让满殿群臣都有些脸色泛白,实在是越想越心惊,距离大秦一统天下才多久,之前战无不胜的大秦军队就连续遭遇巨大的失败,之前尽是无能之辈的山东诸国就英才辈出。 所有人都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洛氏发出的檄文。 横行暴法,上天厌弃,气数已尽,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恐惧的事情了。 “陛下! 这天下虽有气数一说,但是自您即位以来,大秦国势渐渐有了起色,至少关中之民还是愿意支持您的。” 扶苏闻言稍微振奋了一点,他的仁政或许不可能透过重重的官吏遍及整个大秦,但是影响咸阳城周围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虽然因为惨烈的失败导致意志有些消沉,但是却没有想过放弃,他不仅仅是为了大秦,还是为了天下。 孟云子活着的时候就时常对他说,要做个仁君,将天下人从繁重的秦法之中解脱出来,现在孟云子死了,但是扶苏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志向,他还是如同原来那样。 “给邯郸王和临淄王回信,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撤回函谷关,关中之地有天险,有数百万生民,我们还能战。” 虽然章邯和蒙恬遭遇了巨大的失败,但是扶苏知道并不是章邯和蒙恬无能,他们两人的能力在过去已经展现过了,就算是治两人的罪,数遍秦廷也找不到比这两个人还要强的将领。 章邯收到扶苏的回信,心中大定,只要咸阳还愿意支持他,他就还能有翻盘的希望,天下大粮仓基本上还都在大秦手中,他耗也能耗死山东诸侯。 刘邦率领军队佯装要出南阳,往洛阳走,去截断荥阳的粮道,这也在蒙恬和章邯的预料之内,蒙恬率领着军队在洛阳一带构筑防线。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前往洛阳的士兵都是刚刚招募的新兵,完全就是幌子。 这是韩信所使的计策,虚兵拖住蒙恬和章邯的脚步,甚至迷惑山东诸侯,让他们不要着急攻破函谷关,暗地里则直接率领着真正的精锐大军攻取武关。 随着时间的流逝,函谷关的地位渐渐降低,武关的重要性则逐渐提升,扶苏自然在这里安置了自己信任的嬴姓公族子弟作为镇守。 面对突然而至宛若天兵的刘邦军队惊恐不已,仓促之间组织防御,很快就被韩信和刘邦一众悍勇的旧人攻了下来。 但是韩信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整整两万人死在了这一场攻城战之中,之前打蒙恬歼灭战都没有这么大的伤亡。 刘邦后怕道:“大将军之前说季会将大部分军力折损在武关之下,季还半信半疑,今日见到大将军指挥攻城,才知道还是恭维季了,真要是按照当日的实力来攻,定然要喋血武关不能进。” 远比战胜蒙恬之前强大的实力,加上远超刘邦指挥能力的韩信用兵,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偷袭,三者叠加起来还遭受了不小的伤亡,若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真的会伤亡惨重或许还没有什么进展。 张良颇有些可惜的说道:“若是之前的武关镇守,良有把握兵不血刃拿下武关,但是帝扶苏即位之后,很多重要关隘都换了人。” 张良当年刺杀秦始皇还能没事到处跑,就是依靠着朋友多,他对秦王朝内部很多人也有很深的了解,只可惜扶苏的上位让他很多安排都化为了泡影。 韩信很快就从武关的军队之中抽调了一部分补充自己的兵力,他并不担心这些秦人会反叛,因为他所挑选的都是家人不在关中的,甚至有一些就在武关之中,控制了士卒的家人就控制了士卒,在非常时期这是非常好用的方法。 刘邦听从了张良的建议,又询问了韩信的意见,决定乘着武关陷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咸阳时,直接轻装简行直扑咸阳。 咸阳城的城墙基本上相当于没有,刘邦称王大业的最后一步是击溃部署在蓝田的大营,那是除了王宫禁卫之外最后的抵抗力量,只要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蓝田大营,帝扶苏就只能出降或者自杀。 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距离刘邦封关中王只剩下一场战争,只要这一场战争胜了,他们这些昔年的黔首小民,就能跟着刘邦鸡犬升天。 王侯将相之位,就在眼前了。 ———— 及淮阴破蒙恬,高祖欲破武关,闻邯郸大捷,又欲连籍同攻章邯、蒙恬。 英侯曰:“章邯蒙恬不过小卒,擒贼擒王,破武关,入关中,扶苏亡,邯恬卒,以力迫之,非智者所为。” 高祖乃以淮阴为将,明攻洛阳,以卸其备,暗使精兵旦夕至武关下,一日破之,入关中。——《史记·高祖本纪》 我这本书的成绩就被工作拖累了,可恶啊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嗟尔秦朝,气数已尽! 日耀中空,驱不散秦人心中凛凛寒意,韩信持剑站在中军大纛之下,他从不上阵拼杀,他是将将的帅,需要纵观全局,只需要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报!” 传令兵飞奔而来,大声道:“大将军,周将军率军击溃了秦人右侧翼。” 韩信站的高当然能够见到,微微闭目,整个战场的态势当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战场是个囊括万物的棋盘,所有的将领和士兵则是旗子,睁眼下令道:“令樊哙军向右攻,配合周勃军合击秦军右翼第三营。”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下去,相比于上一次击败蒙恬谋略成分更高,这一次韩信完全是正面统兵,将蓝田大营打的顾此失彼。 为了快速破入咸阳而全力施展的韩信只觉得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之前对阵蒙恬好歹还有一些压力,现在就是纯粹的碾压局。 旌旗飘荡,烟火弥漫,韩信率领着诸将向刘邦躬身拜道:“沛公,信幸不辱命,秦军已破,请入咸阳!” 刘邦朗声大笑起来,望着洛亦等人唤道:“子玉,萧何,子房。” 洛亦笑道:“沛公,请入咸阳为王!” 众将众人齐声道:“请入咸阳为王!” 刘邦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向咸阳去。” …… 当刘邦大军兵临城下,秦廷整个都是懵的,你不是还在洛阳和蒙恬对峙吗? 但是事实如此,已经由不得秦廷发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顽抗到底还是投降。 顽抗到底就是死路一条,至于投降同样是生死操持人手。 刘邦军中同样在商议怎么面对扶苏这位皇帝,萧何是不主张杀死扶苏的,而且理由很是充分。 “扶苏在位与始皇帝和胡亥不同,他行仁义,在关中之地威望不低,若是杀死他,对您未来在关中称王是不利的,若是他愿意去帝号,将关中献给您,何认为应当留他一命。” 洛亦皱了皱眉头,一山不容二虎,扶苏活着,刘邦就永远得不到秦人之心,但是萧何说的也很对,扶苏不能轻易杀,他将目光投向张良,这位有急智良谋,想必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夜幕降临,刘邦和洛亦从张良帐中走出,微微感叹,智者果然是智者,张良只说了七个大字——“君子可欺之以方”,刘邦立刻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咸阳宫中,扶苏沉默着望着眼前的檄文,很短,只有八个大字,更像是一种宣判。 嗟尔秦朝,气数已尽! 满殿群臣纷纷低着头,扶苏轻声问道:“众卿,现在还能做什么?” “陛下,咸阳宫中有城池堡垒可以防御,只要将士用命定然能够守住,您在关中之地有威望,用王侯之位来许诺,号召豪强来勤王,定然能成。” 连续几个定然是为了给扶苏信心,计划听起来也很有操作性,但是根本没人有信心,蓝田大营直接被攻破,那可是精锐的军队尚且败的如此惨,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军队不过就是被屠杀罢了。 况且手中檄文上那刺眼的大字模糊了他的眼睛,动摇了他的心志,扶苏喟然叹道:“之前朕就问过众卿,为什么大秦据有天下却没有英才,而山东诸国却英才辈出。 现在看来,这就是气数已尽啊,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召集秦人来咸阳送死呢? 况且真的召集秦人难道就能够抵挡的住刘邦的军队吗?朕看是不行的。” 轻飘飘的一封信击垮了扶苏最后的意志,他终究不是一个能百折不挠的英主,他也不是一个宁可我付天下人的枭雄,他是一个仁厚的人,一个有些迂腐、有些坚持的人,放弃了最后挣扎的时候,或许也是想起了那些真心拥护他的秦人。 扶苏向整座咸阳城下发了告示,百官带着秦王朝的印玺、山川地理、人口户籍等等出城迎接刘邦入城,刘邦终于见到了那一枚传说中的玉玺,果真是美轮美奂,不似人间之物。 他刚想拿就听到洛亦轻咳一声,然后张良在旁边低声道:“沛公,这是天下共主才能触碰的东西。” 刘邦反应过来,即便诸侯履行约定,先入关中为王,但不过是关中王罢了,项羽才是天下共主,玉玺代表着上天,这不是自己应该拿的,若是现在拿了,恐怕项羽不快,日后就有祸患。 想到这里,刘邦嘻嘻哈哈的说道:“吾要亲手将玉玺交到项王的手中,现在该去见见公子扶苏了。” …… 公子扶苏。 当刘邦这么称呼扶苏的时候,扶苏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虽然距离他登上王位还不足两年,但似乎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称呼了。 刘邦故意用了这个称呼,似乎是在感慨若是扶苏不登上帝位就好了。 “沛公,您来到这里是要折辱扶苏吗?还是要杀死扶苏呢?” 刘邦闻言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您是暴秦之中的少见的仁厚之人,现在举国投降,季不会杀死您。 季只是来看看未来的对手,我等山东英豪会盟之时相约,先入关中者为王,功最高者为共主。 现在季先入关中,要在关中做王,您虽然现在身陷囹圄,但是这世上的英豪只要有名望,难道会没有翻身的时机吗? 想必感念您恩德的秦人,一定会拥护您重新复国,到那时我们再在战场之上见到,季再杀死您就合情合理了。 您放心,季一定会速战速决,就像此次灭秦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您的叛乱消灭在萌芽之中。” 说完,刘邦就直接离开了这里,这里可是咸阳城,无数的金银珠宝和美女都在这里,这可是刘邦最喜欢的东西,尤其是美女,就连行军路上他都不忘记美色。 经过秦始皇对大族的迁徙,咸阳城的美女质量绝对是全天下最高的,刘邦进了咸阳城就像是硕鼠进了粮仓,不偷吃才不正常。 别说洛亦张良这些谋士,就连周勃樊哙这些武将都觉得刘邦这样不行,连忙来劝说,刘邦闻言不快道:“打了好几年仗了,难道就连享受享受都不行吗? 管仲说过,君主只要能知人善用就足够了,其他的小毛病都不重要,齐桓公即便文不成武不就,但因此而成就霸业。 我虽然没有才能,但还是比齐桓公强,你们整天盯着我的小毛病想必是以为自己不如管仲了?” 然后刘邦就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就连洛亦都说道:“沛公所言极是,臣等的确是不如管相,家中典籍所载,文宣之后,管相第一。” 洛氏亲自认证的第一,实在是太有含金量了,刘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良轻咳一声道:“沛公,扶苏还在咸阳,良实在是为您感到担忧啊。” 洛亦轻声在刘邦耳边说道:“沛公,不可前功尽弃啊。” 刘邦陡然惊醒,他虽然喜欢美色,但是和权力比起来美色自然就不算什么,连忙说道:“子房、子玉所言极是,是季得意忘形了。” …… “沛公,扶苏自杀了,临终之前说秦人苦难太久,让您好好待关中之民。” 刘邦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轻松之色,这一下就能完整的接收关中了,同时心底闪过一丝得意,轻声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幸好季不是君子。” 洛亦匆匆走进道:“沛公,项王和大兄陵就要进关中了。” 刘邦悚然一惊,焦声道:“怎么会这么快?” 这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预料了,洛亦安抚道:“项羽没能亲手覆灭秦廷,定然对您不满,不过有大兄陵在,您的王位是跑不了的,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这是洛亦的自信,就算项羽真的想要搞什么幺蛾子,或者想要关中这块王业之基,但是洛陵在,项羽除非想要和洛氏直接翻脸,否则绝对不敢公然违反诺言。 而且昭城会盟也是项羽天下共主合法性的来援,他不可能自己推翻昭城会盟的决议。 刘邦叹道:“但愿如此吧,暴秦亡,扶苏死,这天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 淮阴既破蓝田,咸阳旦夕可得,高祖曰:“昔陈王奋起,以‘伐无道,诛暴秦’号召天下,赖天佑诸君,秦祚将亡。 值此盛时,当有一言,振声威,摄秦廷。” 众人言二三,高祖不用。 亦曰:“嗟尔秦朝,气数已尽!” 众人曰:“盛矣!此言雄壮不世出,一言即檄。” 高祖大悦,曰:“知我者亦,移檄咸阳!” 示秦廷,帝扶苏曰:“气数已尽,诚哉斯言,不可妄造杀戮。” 兵戈遂止,高祖乃据关中。——《史记·洛英侯世家》 ———— 秦王朝国祚的短促历来为史评家所津津乐道,农民起义、前朝复辟、宗室不振、宦官弄权、天灾人祸,秦王朝几乎触犯了所有可能造成王朝覆灭的因素,但归根结底,一个“暴”字足以概括秦王朝的死因。 从后世的角度来评判,由于没有感同身受,总是会不可避免的高高在上,甚至会出现拔高以及美化,乃至于对农民起义的正义性作出攻击。 但是扪心自问,生活在物质更为丰富的现代社会,尚且会有大国和小民争论,尚且会有耗材和燃料的自嘲。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为了所谓大秦的伟业,为了所谓秦始皇的伟业,去污蔑那些仅仅只是想要活命的人。 长城很雄伟,但修建它死去的人比死在匈奴手中的人还多,两千年前的黔首黎民比我们更有资格去评判那一切,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跟随着山东豪杰,推翻了秦王朝,毫不犹豫,这才是人心所向。——《“翻案风”兴起的思考》 (本章完) ------------ 第一章:项羽的野望 函谷关前。 这座雄关已经没有了昔年那种一人能当百万师的险要,更不要说坚固的堡垒一向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山东遍地都是义军,秦廷的军队被消灭殆尽,关中同样被攻破,大秦覆亡,仅仅一座雄关又能做什么呢? 根本没有人想要抵挡,项羽的军队一来,守城的秦将就直接打开了城门,至于不愿意投降的主将自然是直接被杀,挡了众人求生之路自然就是这个结局。 项羽朗声笑着对洛陵说道:“洛公,请入关中。” 洛陵明白这是之前呼风唤雨,连破章邯和蒙恬雄关造成的后遗症,现在项羽有点怀疑人生,很是恭谨。 洛陵摇头道:“项王请,您才是天下共主。” 两人一番推让,项羽才向前走去,率领着山东诸侯联军进入了函谷关,然后直奔咸阳而去。 他已经知道了刘邦攻破咸阳的消息,若是之前他定然是要发作的,这可是亡秦的大功劳,竟然被别人得到了。 更憋屈的是,两人相约为兄弟,共同征讨蒙恬和章邯,然后刘邦转头就进关中,在项羽看来这就是刘邦背信。 秦军主力是他打垮的,刘邦击败的蒙恬军只是一部分而已,之后的关中更是空虚,在项羽看来这完全就是摘桃子,越想越气,但是碍于洛陵就在身边,他又不好发作。 不过项羽当然不会坐视刘邦王关中,从昭城会盟一开始,项羽一直想要的就是关中王的位置。 楚国覆亡之后,项氏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楚国会失败,原因很多,其中一条就是秦国关中这块地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连接上巴蜀之后,楚国每每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 项羽当然不会再让这块土地完整的落到一个人的手中,他已经想好了分封之后,就找借口开始削弱这些盟友,最终达到始皇帝寸土不封的地步。 没错! 项羽心中真正想的是寸土不封,为诸侯封王裂土是迫不得已,因为那些人都是他的盟友而不是属下,大家一起攻灭暴秦,你想独吞天下,真是做梦! 但是对于属下,他和始皇帝一样的吝啬封赏,恨不得将所有都自己一人拿到手中,郡县制简直是最完美的制度。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洛陵说不准备复国时,项羽非常欣喜的原因,洛氏不复国,之后他能操作的余地就大了很多。 洛陵实在是没想到秦朝的崩溃就在眼前,项羽竟然依旧打算这么做,简简单单的头铁已经不能用来形容项羽了,这是典型政治上低能。 权力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需要分享,一个好的权力分享体系能保证政权的稳定。 这个刚刚结束春秋战国乱战的时代,这个交通和信息传递还不是很有效的时代,最有效的分享权力的制度就是裂土。 毕竟土地和人口就是权力,所以只有愿意为臣属裂土封王侯的才能兴盛,才能真正的成王! …… 项羽进了关中的第一时刻,刘邦就带着洛亦等人前来敬拜。 山东会盟诸侯共同推举项羽作为天下共主之时,只有刘邦和韩王成没有参加,现在补上也算是应有之义。 宴会之下,觥筹交错,一片和气,完全没有想象之中的刀剑凌冽,但是刘邦却始终提着十二万分的戒备之心。 不想让他做关中王的可不仅仅是项羽,其他的山东诸侯同样如此。 一旦刘邦做了关中王,岂不是复刻了当初秦国东出灭诸国,这让众人怎么容忍? 这些山东诸侯,尤其是六国后裔,甚至包括和刘邦一路同行的韩王成都有一个同样的述求。 那就是彻底毁灭秦国的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杀光秦国的宗室,毁掉秦国的史书,他们要将当初秦国对他们做的全部还回来。 要知道和秦国有仇的可不仅仅是项羽一个人,那些投降的王基本上都死在了咸阳之中。 山东英豪之中谁若是没有几个亲戚死在始皇帝手中,那只能证明身份地位实在是低微。 酒过三巡之后,项羽笑意盈盈的向刘邦举杯道:“沛公,还请饮酒。 您勇冠诸侯,先入关中,覆亡暴秦,功劳在诸侯之中极大,如果不在关中为您封王,想必是不能让天下人信服的。” 刘邦自然听得出项羽笑言之下暗藏的锋芒,连忙说道:“季能破入关中是因为您在中原击溃了章邯。 这就是您作为天下共主主持大宴,而季在下首为您庆贺的道理。 您为天下黔首诛灭暴秦,谁能不感念您的恩德呢? 季的王位是诸侯相约,但最终还是要听从您的命令,毕竟您的天下共主同样是诸侯相约。” 项羽笑道:“能够诛灭暴秦是天下用力,籍难道能够将功劳全部揽在一人身上吗? 籍前些时日与洛公交谈,洛公不愿复国,但洛公亡秦功高,籍思来想去,决定重建昭城,作为洛公的食邑。 但是等到为诸君复国之时却猛然发觉,若是按照旧国起复,沛公这样的豪杰之士便无土可封,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众人闻言便是一惊,刘邦还好,他是在场众人之中王位最稳的一个。 但是诸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但是偏偏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项羽说的对,他们把土地全都拿走了,其他的英豪同样是参与了亡秦的,没有封土实在是说不过去,恐怕当场就要火并起来。 项羽环视众人神情,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心中暗道:之后便将诸王调离自己的基本盘,齐王只封给一部分齐地。 然后在燕地割一部分,再在齐地封两个魏国的豪杰之士。 其余诸国都这样做,让这些王互相攻杀起来,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洛陵一言不发,看着项羽表演,他喜欢顺其自然。 大势汤汤,人的一切行为最终都会反馈到未来,至于项羽的未来,洛陵不看好。 刘邦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仅仅片刻,刘邦就发现至少四个人对他起了杀心,心中一凛,更是谨慎起来,他此次前来带着些许的赔罪行为,所以人手不多,一旦这些人想要动手,项羽又不保护他,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本章完) ------------ 第二章:为天下共主加冕 山东诸侯各自勾心斗角之时,洛陵却离开了这里,洛亦低声和刘邦说了两句就追了出去。 “大兄。” 洛亦来到洛陵身边,两兄弟算是很久没见了,洛陵眼中带着笑意问道:“阿亦,你怎么跟出来了?” 洛亦有些犹豫的问道:“大兄,亦有些不知道这天下的未来会走向何方,您有通天的智慧,所以想来问问您。 之前亦觉得沛公称王应当是没有问题,但是项王和山东诸侯的敌意实在是有些大,之后该如何做呢?” 洛陵淡淡道:“山东诸侯是提线木偶,齐王是我的血盟,我在山东之地驱策风雨暴雪,山东诸侯都畏惧我,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违背应下的誓言,项羽也不敢。 刘邦的王位你不用担心,不过你们要做好战争准备了,刘邦会在关中封王,但是关中一定还有别的王。” 身为洛氏家主,洛陵和洛亦这些子弟是完全不同的,他所能够调动的资源是难以想象的,姬昭的系统面板之上,洛陵的名字就在其中,他是姬昭真正的代行者,这种身份视角的不同,加上顶级的权谋,铸就了洛陵的性格。 他是这世上最无君的人,君王在他眼中是用来兴盛诸夏的,如果不能,那就换一个。 洛亦心中一凛,大概猜出了项羽想要做什么,有些担忧的道:“大兄,战事刚刚落下,就又兴起,这对诸夏的伤害极大,您打算阻止吗?” 洛陵抬头望着天,“阿亦,人永远不要妄想阻止天下大势,那是老祖才能做到的事情。 就像是昔年禹王治水,如果一味的去封堵,难道还能成功吗? 诸夏气运昌盛,人杰辈出,怀有野心者不可胜数,那有些事情就是不能避免的。 家族的确是能够阻止这一场乱战,家族的力量远比伱想象的还要强大,但即便是家族也不可能一直阻止。 既然如此,还不如卷出一个最强者,成为带领天下的王! 至于这个王是刘邦还是项羽,乃至于其他诸侯,家族无所谓。 家族的任务是为了不损伤天下的元气从而诛灭暴秦,现在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 家族会化作诸夏这条大河的堤岸,任凭天下群雄在其中掀起惊涛骇浪,诸夏自然会巍峨不动。” 保存诸夏的元气,始终维持在一个强于周围蛮夷的状态,这是洛氏很重要的一项任务,任何人敢触碰这个底线,即便是天子也要死。 洛陵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既然做了刘邦的臣子,那就要看好他,否则等我杀死他的那一天,对你就不好了。” 毕竟是自家弟弟,洛陵对待他还是不同的,洛亦放心了,刘邦虽然问题很多,但在这方面不会触碰到洛氏的底线,他是个心中有天下人的英雄。 洛亦郑重道:“大兄放心,若是真有那一天,亦会效仿先祖旧事,亲手送他上路!” 昔年诸夏大战之后,当代洛侯死前毒杀铸下大错的周天子,在家族秘传之中是有记载的,洛氏从来不愚忠,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讨灭暴秦之后项羽会论功行赏,想必诸侯都迫不及待了,不过为兄并不在乎这件事,项羽想要如何做就让他去做,王侯将相,终归尘土。 为兄所在意的是天地纲常大道,天下之人都汇聚到咸阳,为兄要在那里践踏秦法,以示后世。” 洛亦神情一震,相比较王朝的变幻,这才是洛氏真正要做的,从很多年之前就开始准备。 …… 诸侯联军进入了咸阳,始皇帝将六国的珍宝都搬到了这里,金银珠玉宛如泥沙,刘邦心里在滴血,但是嘴上却对项羽说道:“项王,季进入咸阳之后,就在等您到来,金银珠玉分毫未动。” 项羽望了洛陵一眼,知道这关中终究不属于他,既然如此,那就将咸阳城彻底搬空! 很快咸阳城就混乱起来,项羽主要是针对秦国宗室,他现在毕竟是天下共主,还是要脸,这些人最富又和项羽有仇,项羽杀他们完全没负担。 但是其他和项羽关系较好的诸侯就不讲究了,就你刘邦要称王关中是吧,给你留个烂摊子,于是直接明抢,甚至不仅仅局限于咸阳城,开始向着周围扩散。 刘邦很是着急,在他看来这都是自己未来的本钱,洛亦笑道:“沛公,我听说祸患总是伴随着机会,山东诸侯抢夺走了财货,却不能掠夺这里的人口,这是您攫取名望的好时机啊。” 刘邦懂了,于是悍然出面,冒着和项羽翻脸的风险,狠狠和那些山东诸侯冲突了几次,身为现在当之无愧的实力前三的诸侯,众人见到项羽没说话,于是纷纷偃旗息鼓。 刘邦的名望蹭蹭蹭的上升,仁义的名声传遍了关中。 咸阳城愈发的喧嚣起来,天下各个学派都来到了这里,尤其是遍及天下的各派儒生和黄老道家,更是云集咸阳。 …… 项羽在咸阳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天仪式,要完成楚人千年的夙愿,他请洛陵为他加冕,这对他来说有一种移交的仪式感。 洛陵自然无不可,洛氏为周天子加冕极大的提高了洛氏的地位,现在项羽已经拿到了天下共主的地位,却依旧选择让洛氏加冕,这对洛氏是有好处的。 洛陵站在祭坛之上,项羽站在他的身边,洛陵手中端着冠冕,转身望着台下神采奕奕的诸侯。 突然想到昔年邦周之时,先祖为天子们戴上冠冕之时是不是同样的感觉。 “诸君!” 众人纷纷肃然,只听洛陵朗声道:“暴秦无道,上天厌弃,素王诏命陵讨伐暴秦,因天下无主,诸侯于是以素王之名,诛除暴秦。 现在暴秦已亡,素王在天上,人主在人间,各司其职,应当将号令天下之命,转移到共主之上。 昭城会盟,我等相约功高者为共主,项王邯郸一战亡秦军三十万大军,山东之地,暴秦苛政,一扫而空,他的功劳冠绝诸侯,难道除了他,还有人有资格担任共主吗?” 山东诸侯闻言,忍不住心中暗道:“洛公你的功劳就更高。” 这些亲历之人脑海中都忍不住回想起邯郸之战后的情形。 那时章邯堵在荥阳,他的确是擅长守城,项羽再是悍勇,也不可能一人打塌城墙,眼见山东诸侯军就要被拖在荥阳城下。 洛陵站了出来,他在荥阳之外筑起高台,午时三刻,正是日照中空之时,伴随着无数人共同的颂圣之声,狂风大作。 荥阳城头上的士卒们根本就站立不住,更不要说迎着狂风射箭,挥舞兵器。 整整三张借东风叠加起来,足以改变一场局部战争,更不用说攻城战,仅仅一日,荥阳城就被攻下。 正是这一战,项羽彻底改变了对洛陵的态度,尤其是洛陵轻描淡写的说道:“陵不过是个凡人,这是素王厌弃暴秦,才降下惩罚。” 这更让项羽惊惧,他这个人是很相信这些东西的,尤其是素王的存在,项羽暴虐的性子很多时候就是依靠素王和项氏先祖的名声控制的。 洛陵眼见没人反对,转身面对项羽道:“项王,您亡秦有大功,楚人有大功,这天下之间难道有人能不感念您恩情的吗? 您成为了天下共主,代表上天来统治诸夏,不论楚人还是秦人,都是您的子民,愿您善待万民。 素王与天下同在!” 项羽没听出洛陵话中若隐若现的锋锐,在场众人之中听出来的不过张良等寥寥无几的人而已。 项羽微微俯首,冠冕便戴在他的头上。 【尊贵的主人,您的家族为新的天下共主戴上了至高的冠冕,您获得了5000点气运点,您的家族声望得到了提高。】 洛陵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完成这些之后便退到一边,项羽意气风发道:“诸君,吾等以素王之名起兵,今日战事终结,籍为天下共主,素王与吾同在。 自古共主则有号,嬴政称皇帝,我不用,我得到天下是诸侯襄助,倒像是邦周时的齐桓晋文,是霸主,便以霸王称之。” 到底是家学渊源,即便是不爱读书,文化水平依旧不低,各种历史典故用的很是熟练。 上至诸侯,下至士卒,尽皆叉手垂首,乃至于单膝跪地,齐声同诺响彻云霄:“素王与您同在!” …… 宽阔的大殿之中人声鼎沸,诸侯们都在交头接耳,德高望重的学派领袖同样在和子弟低声说着什么,这里聚集了整个天下各方面最有影响力以及最有权力的人物。 “项王到!洛公到!”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来,项羽和洛陵联袂而至,今天的场合是洛陵的主场,项羽属于可来可不来,他最后还是决定过来,要第一时间获得第一手信息。 毕竟洛氏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全天下几乎所有百家学派都来到了咸阳,就连在山里种地的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农家都被弄来了。 要知道就连灭秦会盟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谁能不好奇洛氏要做什么呢? ———— 通常来说,项羽这种在大的朝代交替过程中的过渡人物,总会被后世王朝降格,即在史书之中不将其列入本纪,但是项羽却是特殊的,不谈《史记》这部非官方史书,即便是《汉书》,依旧将项羽列入了本纪,究其根本,是因为项羽选择了让洛昭公为他戴上王冠,这使得项羽从天人两方面获得了极高的合法性,汉朝的统治者不愿意为了虚名而触碰洛氏,从中可以窥得洛氏在汉王朝的影响力。——《汉王朝兴衰史》 有点感觉了 (本章完) ------------ 第三章:洛陵践法(上) 洛陵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如今的天下,他才是最有权势的人,诸侯虽然臣服项羽,但是在驱策风霜雨雪之后,或许是恐惧,但无论如何洛陵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一句话就能够让项羽天下皆反。 至于殿中的百家之人就更不用说了,始皇帝一统天下,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愿意前往。 但是洛陵一道书信,就连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都要让子弟将自己抬来。 这些人很清楚自己手中的知识才是这世上最宝贵的,只要有这些书籍在,即便一时落入谷底,只要时机一到就能翻身。 正如帝扶苏即位之后,儒家立刻登堂入室,虽然还是斗不过法家,但是只要时间充足,胜利是必然的。 在始皇帝焚书之后,很多学派都要依靠一些老者的回忆重新将书籍默写出来,这些书籍自然是错漏百出,于是很多学派就开始造假。 尤其是最为兴盛的儒家,很多学派都已经将典籍创造出来了,结果洛氏嫡系竟然还在世间,这就让很多人开始慌张。 嫡系被围在昭城尚且能够逃走,那守藏室里面的书籍难道会消失吗? 他们造假出来的书籍,还有那些凭记忆默写的书籍,在洛氏的原版书籍面前,不堪一击。 洛氏几乎捏着大多数学派的命门,除非之后他们再各自扩展领域,才能渐渐摆脱洛氏的控制。 洛陵和项羽一同坐在主位,虽然项羽是天下共主,但洛陵本就不算是他的臣子,而是宾客,享有种种特权,这些都不算什么。 铛铛铛! 清脆又沉闷的编钟声响起,洛陵望着几乎坐满了一整个大殿的人群,即便他这样心如坚铁,冷若冰川的人,眼眶也不禁微微有些湿润。 十多年前,祖父等人以及父亲叔伯全部死在了昭城,为洛国殉葬,他带着弟弟妹妹们躲进了桃花源。 直到命运的时刻来临,他才重新出山,向全天下宣告洛氏还在。 之后得到素王允许,一件件天命神器再次让天下人回忆起了洛氏的光辉岁月。 “诸君。 暴秦一统六国之时何其强大,兵威之利,远胜诸国,但是短短十数年之间,竟然攻守易势。 始皇帝刚一崩殂就天下皆反,昭城会盟之后不足一年,暴秦就轰然倒塌,不得人心到了这样的地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然是桀纣幽厉都未曾如此,为什么独独秦王朝会这样?” “因为秦法暴虐!”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这是众人发自内心的答案。 这些人即便是贵族也都是在基层生活过的,对于秦法在基层是个什么情况再明白不过了。 在没有执行能力的时候,法律这玩意就不能制定的太严苛,因为官吏是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中渔利的,若是法律稍微宽松一点,最多就是破财免灾。 但是秦法严苛,胥吏稍微推一下,判的重一些就是家破人亡,底层识字率本来就低,法律条文怎么解释都由胥吏,造成那样的结果是注定的。 陈胜一句“伐无道,诛暴秦”就能席卷中原,就是因为大家都活不下去。 洛陵说道:“是的,因为秦法暴虐,致使酷吏遍布郡县乡野之间,稍有小错,便被罚为刑徒,乃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全天下的黔首都活不下去,于是聚集起来要覆灭秦朝。 我奉素王之命出世,诛除暴秦,除的却不是咸阳城中的秦王室,而是秦朝实行百年的秦法。 现在暴秦已经亡了,但是秦法呢?我很是忧虑啊! 扶苏算是仁厚之主,他亲近儒家而排斥法家,但是在不经意之间却依旧使用了秦法,将秦人送上了战场。 这证明,始皇帝虽然是独夫,但大害却在法,而不在人。 项王,您是新的天下共主,您会用秦法来治世吗?” 项羽没想到洛陵会突然问他,立刻道:“当然不会,籍是洛讳宴公的后裔,出自素王支脉,素王所厌弃的,天下人所厌弃的,籍若是继续使用,难道是要天下人再造反一次吗?” 项羽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整个殿中的气氛稍微宽松了一些,洛陵举杯让众人欢饮,然后感叹道:“项王,您是英明睿智的君王,不是始皇帝那样的独夫,所以不用秦法。 但是陵所忧虑的是后世的君王,若是再出现始皇帝那样的独夫呢? 一千年前,邦周刚刚建立,素王薨后,连续数代明君英主,但是紧接着就是厉王这位独夫,文公都不能阻止他霍乱天下,只能之后收拾残局。 我所担心的是有独夫重启秦法,或者假借躯壳,或儒、或道、或墨,却暗使秦法,那要怎么办呢?” 百家之人精神瞬间抖擞起来,有些明白为什么洛陵要将他们这些人叫来了,洛陵这是要彻底将刑罚家踩在地下,甚至就连借着其他学派的名头借尸还魂都不行。 荀子一脉的儒家有些坐立难安,他们这一脉的思想和法家有很多相通之处。 最激动的自然是其他的儒家,儒法是两大显学,而且很是对立,双方一直敌对。 黄老道家同样激动,他们的学说更是和秦法家几乎就要反过来了,现在洛陵要将秦法家彻底按死,那黄老之术的春天岂不是就要来了。 齐法家则一点不慌,他们这一脉本就是洛氏混在法家之中的奸细,而且和三晋法家、秦法家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甚至比儒家的荀子还讲王道。 洛氏主导的践法不可能践踏到他们的身上。 “谨尊洛公,您所言假借躯壳,暗使秦法,不知道如何划分?” 最终还是荀子一脉的儒家实在是坐不住了,想要问问哪部分属于秦法,别到时候践法的时候把他们当成秦法家灭了。 洛陵缓缓道:“害天下者为秦法,不在一人,而在诸夏。” 这一下就连项羽都坐直了身子,一旦洛氏开始提起诸夏的时候,那就表示这件事是洛氏的底线,洛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完成它! 素王和诸夏都抬出来了,洛陵的决心之强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洛陵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诸君,素王昔年制周礼,作书籍,教化天下,使诸夏有华美服饰,有兵戈之利,于是胜蛮夷,以有今日。 秦法愚民,甚至焚烧书籍,不允许民间藏书,这是何等的恐怖啊,人生而爱学,不知书不为人,便如同蛮夷一般。 秦法这是断诸夏之根,以此法实行下去,民间之中纵然是有文公、宣公之天资,也只能泯然众人,单单依靠王公贵族,哪里有那么多天才呢? 诸夏无圣王贤才,蛮夷出有道君主,至多不过三代,夷夏之间的攻守就会易势,甚至诸夏失命,而蛮夷受命。 这是秦法罪一。 秦法贫民、疲民,这是与王道截然不同的道路,何等的恶毒啊。 上古的圣王见到饥饿的牲畜尚且会落泪,天子是天下所有人的大宗,天下人像是对待父亲一样的对待他,但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恶毒的对待。 这样的君王如果不推翻他,不杀死他,难道这世上还有公理和道义的存在吗? 这是秦法罪二。 秦法连坐检举,邻里之间如寇仇,父母之间甚至谈利,如果王朝的律令不能导人向善,不能赏善罚恶,世人不敢行仁义,世风一定会不可逆的向着冷漠转变。 若是世道冷漠到了极点,世人皆言利,蛮夷大军压境之时,难道还有人愿意舍身吗? 昔年洛国有敢战士,有锐士,皆是洛人主动投效,因为洛人皆知,总要有人为了保卫老人、女人、孩子而战,他们还知道,即便他们牺牲在战场之上,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公室都会妥善的赡养,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洛国之中邻里之间和睦,家庭之中亲近,互相帮助,人有牵挂,所以能常人所不能,秦法毁掉了这些,会毁掉一切。 这是秦法罪三。 秦法严苛控制天下之人,甚至除了打仗之外,不允许离开家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诸夏有万里广袤的土地,北方有高山平原,南方有群山湖泊,异兽不知凡几,天下瑰丽的景象一生都看不完,但是秦人终生只在尺寸之地打转。 一代代先祖开拓出这么广袤的疆域,难道是为了像始皇帝这样的独夫修建那几条直道,然后在全天下巡游吗? 当然不是,诸夏之土,诸夏之民的足迹就应该踏遍,不见识到诸夏的瑰美,难道仅仅凭借着书上的那几句记载就能让人升起归属吗? 诛暴秦之时,洛人、江东之地的楚人、临淄城的齐人最为踊跃,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就连最普通的国人心中都怀着故国,再看看秦国,扶苏一死,没有任何秦人愿意复国。 嬴姓秦氏在秦川之地统治了整整八百年啊,八百年都没能培养出秦人的归属,昔年秦穆之时,秦人是愿意同秦伯而战的,但是商鞅变法之后,却成了这个样子,这难道不是秦法的过错吗? 这是秦法罪四!”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前几天我写的什么东西 (本章完) ------------ 第四章:洛陵践法(中) 伴随着洛陵清朗的声音,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甚至就连气氛都凝滞起来。 践法? 的确是践法,但践踏的哪里是简简单单的秦法,他要践踏的是那些独夫,那些妄想通过让万民为奴从而达到千秋万世目的民贼。 经历过重大打击的孟子学派简直要高声欢呼了,民重君轻,舍生取义,这是孟子学派的两大核心。 洛陵停顿了一下,望向殿中的众人,在场众人出于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自然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人甚至听不懂洛陵想要做什么,他转头望向项羽,项羽就是那个根本听不出洛陵深意的人。 但以项羽的性格,即便是听出来了他也不会在意,他这个人不知道该说眼光短浅还是自信爆棚。 这些权术的手段他是不玩的,他只相信自己的武力,统治天下难道还需要那些弯弯绕绕吗? 对于追求稳定的王朝来说,项羽这样的君主自然是毁灭性的,但是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并不是,杀戮只会激起反抗,反抗的多了,民族精神就会越来越强盛,脊梁就会越来越直。 恰恰是那种表面温和,但是用奴役思想潜移默化的君王才最可怕,人要是连造反都不敢,那还算是人吗? 洛陵想要在诸夏之人的心中种下一颗反抗的种子,就像是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活不下去的时候就该造反,而不是做安安饿殍。 但是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即便是洛氏也不敢,那真的是取死之道。 洛氏只能曲线救国,变着花样的一点点推动这个进程,塑造整个诸夏之人的精神世界,对洛氏来说是和维护诸夏昌盛同等重要的家族任务。 一千年的时间,洛氏通过素王和家族的影响力一点点的推进,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这个任务落到了洛陵的身上。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通过践踏秦法来达到这个目的。 天下暴乱是因为秦法暴虐,苍生血泪是因为秦法害民,这样的秦法难道不应该弃置吗? 秦法是个筐,不仅仅是秦法本身的坏处,还有那些延伸出来的,可能延伸出来的,全都装在一起扔进垃圾堆。 在大势之下,谁会去分辨? 到时候金石之盟一成,谁还能推翻,素王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洛陵扫视全场。 谁赞成?谁反对? 或者是,谁会反对?谁敢反对? 洛陵一言风雨是山东诸侯亲眼所见,他们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不要招惹洛陵这位洛氏家主,虽然所有人都猜测洛陵不可能随意的呼风唤雨,否则邦周怎么可能灭亡呢? 但是没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尝试一下,洛陵先前说的那些虽然对统治有些好处,但是并不是说没了那些东西统治就玩不下去了。 既然洛氏不喜欢,那我不用就是了,至于以后?人还是要先顾眼前,再想以后的事情。 况且山东诸侯之中也有非常厌恶秦法的,比如齐王,在齐地管仲的思想才是主流。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鲁国,之前齐国太子为了振兴齐国,依靠亲戚关系和血盟的联系,从洛国取回了管仲的思想原本。 洛国慷慨了多给了很多新研究出来的东西,齐法家吸收了很多人本的思想,这导致齐地儒墨都打不过齐法家。 齐法家表示,商鞅那个狗东西把法家的名声搞坏了,其实我们不介意换个名字。 相对于这些文化水平不太高的诸侯,诸子百家这些专门玩学术的,更能感受到洛陵话中的深意。 这些统治术或多或少都在各家的典籍之中存在,只不过大多数没有三晋法家那么赤裸裸、那么极端而已。 况且那些东西在各家的典籍之中并不算核心,三晋法家这种完全为了君主服务的学说,是很被鄙视的,尤其是孟子学派,将其斥之为异端邪说。 面对洛陵,诸子百家比山东诸侯还要沉默。 洛陵背后的洛氏,是掌握着最终解释权的学术权威,三晋法家从诞生、兴盛到大成,点点滴滴都记录在案,他说秦法哪里有害,那就是哪里有害,你能比洛氏更懂吗? 即便有人胆量足,敢于挑战权威,但洛陵同时还占据着道义的制高点,秦王朝刚刚覆灭,谁敢在这个时候说,我们就是要愚民,就是要控制天下黔首,让他们当牛做马,伐无道,诛暴秦的呐喊还没有消失呢! 大殿之上的诸侯,无论是项羽,还是其余诸侯,谁敢在这个时候这么说,当场就是一顶独夫的帽子戴上去,然后天下共讨之。 洛陵敢在这个时候这么搞,自然不是狂妄自大,认为洛氏能压服天下人,他做事几乎不会硬扛着大势走,一向都是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然后在关键节点偏转方向。 洛氏挑选这个时刻践法,实际上是经历了数百年的乱世,无数白衣卿相的出现已经大大削弱了贵族统治的思想基础。 黔首黎民甚至于奴隶之中有足以辅佐圣王的贤臣,这已经是共识,然后经过数百年的宣传,品德和才能已经超越了血统成为了为官最重要的东西,官和爵彻底分开。 虽然现在能读书的,依旧大部分都是贵族后裔,但这和世卿世禄有本质的不同。 只要知识不断下沉,底层就能不断出现人才,替换统治阶层之中的渣滓,这是洛氏的终极理想。 “彩!” 短暂的沉默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孟子学派所有人都纷纷贺彩起来,在洛氏的影响之下,孟轲几乎完全继承了孔子的衣钵,有教无类的思想流淌在这个学派的身上。 虽然始皇帝的坑儒和孟云的死去让这个学派损失很大,但是没关系,只要洛氏的典籍还在,他们就能再次兴起。 “昔年素王做周礼,制王道,传及诸侯公卿,在镐京与洛阳修建了宏伟的宫殿,使得天下的诸侯公卿能够接受教导。 洛圣在洛国大开学宫,挑选洛国麟子入读,只要有天资,即便是农人之子也能入学。 孔圣周游列国大开私学,前后两次在洛国学宫担任祭酒,有教无类,始皇帝那个独夫即便是坑儒,但是儒家依旧是天下显学,就在于此。 人的好学之心,是无穷止境的,所有妄想剥夺的人,都必然会死于天下人的愤怒。” 孟氏在现在的儒家各派之中算是少数,但是学术的影响力却很大,始皇帝坑儒专坑孟氏学派,这固然让孟儒损失惨重,但是在天下人之间的声望却是蹭蹭涨,很多人将自己对始皇帝的怨恨转化为对孟儒的同情,又因为孟子激昂的文章,极具说服力的言辞而投身。 随着孟儒的发声,大殿之中的众人如梦初醒,黄老道家和儒家纷纷向着洛陵贺彩,乃至于歌咏起来,整个大殿之中陡然之中喧闹高涨,到处都是歌咏之声。 史官从头至尾手中的笔就没有停过,这一场注定要名留青史的会议必须要大书特书,还有数十位画师要将今天的这一场会议记录下来,刻画在大殿的墙壁之上。 项羽还有些后知后觉,他对于诸子百家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毕竟项氏算是家学渊源,和其他的血统贵族有本质区别,更像是有血统的技术官僚。 但是其他的山东诸侯望着洛陵这一呼百应的一幕,心中都隐隐羡慕,若是他们有洛陵这么高的威望,难道还需要担心国中人才不足吗? 想着这件事,再望一望端坐上首的洛陵,只感觉极其的浪费,有这么好的资源和声望,不说做天下共主,依照洛陵的功劳起码能将洛国起复。 但是最终竟然只要了昭城来作为祭祀之地,而且依照恪守邦周之时的规矩,只称公,不称王,完全就是一副袖手静观天下风云的云淡风轻的模样。 洛陵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一旦在这种场合发生辩论,不论胜败,都不是好事,有的事情是不允许质疑的。 好在之前做的准备足够多,对入殿人员的挑选也非常的严格,这场会议很是顺利,就像是过去的先祖一样,安排一切,然后众人执行,素王昔年分封就是如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最重要的落实了。 “诸位!” 随着洛陵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殿之中的呼声渐渐落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洛陵到底要怎么彻底诛灭这些思想。 毕竟人是会变的,即便在大殿之中答应的很好,但是转过头来,一旦利益不同就一定会变卦,这就是人性。 要么是不变的好处太大,要么是变的坏处太大,洛陵所能够做的只在于这两条,有的人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洛陵要做什么,因为那正是诸子百家所有人都希望他做的。 洛陵扫视全场,朗声笑道:“昔年洛国兴盛之时,在昭城之中有一座圣殿,诸子的圣贤都在其中,但是随着昭城损毁,圣殿消失了,天下学子再也不能一睹诸圣容颜,但实际上,诸子圣像都已经被带走,昭城重建之日,圣殿新生之时。” 晚上还有~~ PY推书,助力新书。 《一人之下,唐门小师叔》总得经历,方知世间冷暖。总得面对,才晓国家大义。 唐潜是个穿越者,穿越的时机还不好。 从这一年开始,他遇见了很多人,也遇见了很多事儿,龙虎山的张之维揍过他,济世堂的端木英救过他…… 他消沉过,愤慨过,但唯有一件事儿没动摇过。 【一人之下同人】 (本章完) ------------ 第五章:洛陵践法(下) 重建圣殿! 刚刚才恢复平静的大殿再次喧闹起来,诸子百家彻底坐不住了,圣殿从来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建筑,那是主流的认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秦法家够昌盛了,但就是因为在圣殿之中没有位置,一直以来都被鄙视,甚至百家都以刑罚家来称呼他们。 法家的名头渐渐落到了齐法家的头上,毕竟齐法家有管仲这位大佬在圣殿之中镇场子。 始皇帝不是没想过自己建立圣殿,但是做不到,不要说其他,仅仅是塑像的问题都没法解决,洛国千年传承,一直以来都很重视百工之人,所以那些圣贤长什么样子,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大部分圣贤都见过当代的洛侯,秦国从哪里得到这些呢? 洛陵想要重建圣殿有不少人都猜到了,但是他祭出诸子圣像这件大杀器,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洛氏当年嫡系能逃走就够神奇了,守藏室那么多的书籍能带走也很神奇,现在就连那些重逾千斤的石像也能带走? 您这是逃亡? 当初到底在昭城发生了什么,王翦是不是洛国的奸细?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至高至圣的素王出手了,但他老人家不带走自己的子孙,看着他们死在了昭城,却带走一些石像,还真是怪异。 完全无视了众人的喧嚣,洛陵再次说道:“诸位,我遵奉了素王的命令来讨伐暴秦、践踏秦法。 前些时日项王祭天,向素王宣告了暴秦的灭亡,现在我要到昭城之中,再次祭祀素王,向素王宣告践法的结果。 我要在昭城之中立起高高的石碑,将今日的决议篆刻在碑上,命名为‘践法碑’,然后与天下人在践法碑下歃血为盟,天下为证,诸夏共尊,但凡有人触犯,天下共讨之。 此碑立下,陵便坐镇昭城,静观天下。 项王,您是天下共主,愿意为陵作为见证吗?” 洛陵望向项羽,作为天下共主,项羽的态度是非常关键的,不过洛陵敢问,自然就是已经将项羽的性格捏透了。 项羽根本就没有把心态放在统治者上,他对黔首处于放任的态度,除了楚人之外,眼里没有黔首。 没事的时候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费劲去奴役黔首对项羽来说还不如喝一杯酒。 尤其是洛陵竟然要在昭城隐居! 项羽简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了,朗声说道:“洛公您灭亡暴秦有大功,却只要昭城一地,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呢? 现在又为了天下人重建圣殿,还要祭祀素王,难道籍能不同意吗? 咸阳城中有无数的珍宝,都应当取出来帮助您修建宏伟的昭城和圣殿,为您重建宗庙和祭祀,想必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回报您对天下的功绩。” 目前天下之间最有权势和威望的两个人一致推动的事情,其他人自然只有答应的份,况且这件事更多的是百家之人的参与,项羽和山东诸侯更像是做个见证。 项羽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后低声问道:“洛公,您要灭绝秦法,籍正好想要为诸位灭秦功臣封赏,但是楚国新都还未确定,籍可以在昭城封赏诸侯吗?” 洛陵一愣然后道:“自然可以。” 心中暗道,看来项羽已经确定不在关中称王了,这关中之地除了刘邦之外,不知道还要封给谁。 项羽之前是想过要王关中的,但是形势变得太快,诸侯联军进入关中之后军纪太差,再加上项羽是灭亡秦军的主力,这关中之地几乎户户都和他有仇,实在是待不下去,只能回到山东。 既然如此,那就狠狠地破坏一把,按照项羽的想法,没有为楚人报仇把你们秦人杀光,还是因为洛陵看着,伱秦人还有脸和我有仇? 洛陵没在意项羽内心的想法,得到项羽的应允,他知道这件事算是真的成了,于是举杯向众人高声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愿素王与诸君同在!” 众人齐声诺道:“素王与您同在!” 项羽要在昭城大封诸侯,一下子让有些打酱油的山东诸侯也振作起来,众人怀着不同的目的前往昭城。 昭城的重建实际上早就开始了,毕竟相邻的齐地和楚地反抗很是激烈,秦王朝的平叛大军最远也就是打到邯郸,然后被全歼,昭城的重建完全不受影响。 最先修建好的是内城,昭城本来就不算是很大,内城之中主要就是那些宗庙祭祀之类的,还有就是昔年洛国公室生活的宫室,建筑并不算是太多,毕竟人一直都少,太大了也用不到。 虽然还不能恢复往昔的繁盛,但是对于这一场盛会已经足够了,刘邦望着那些还没有清除干净的断壁残垣,轻声叹道:“子玉,昔年洛国公室就生活在这里吗?你们这样尊贵的身份,却居住的如此狭窄,实在是让季不解啊。” 洛亦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实在是算不上狭窄,家中兄弟姊妹皆有自己的卧房,还有书房,还有静室,相比于黔首黎民连立锥之地都不曾有,已经非常奢侈了。” 刘邦深深地望了洛亦一眼,洛陵践法这件事对刘邦的刺激很大,他对政治是极其敏感的,当然能看出洛陵要做什么,刘邦当即就认为洛陵这是要做共主之上的共主,身份地位的转变让刘邦同样对这个有些敏感。 但是紧接着洛陵就说要隐居,这一下就让刘邦愣住了,原来洛陵真的是为了天下人和诸夏吗? 现在经过洛亦这一番话,再回想一下传说中的那些洛国君主,刘邦明白了一些东西,洛氏想要的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昭城,宗庙。 洛陵心中怀着无限的感慨,仅仅十几年,这里就已经物是人非,对于祭祀这种事情,洛氏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之前项羽在咸阳祭天,就连儒家的那些老家伙都有些记不住具体的步骤,最后还是洛陵出马,将周天子昔年祭祀的流程搬了出来,才完成了一场规模宏大的祭祀。 祭祀素王那是洛氏每年都要做的事情,洛陵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所有的准备,众人在祭坛之下列定,即便是项羽也在站在祭坛之下,他地位再高,但是素王还不是他能够僭越了。 洛陵将一件件竹木制作的祭品端上祭坛,然后开始自己的表演,当然,他知道素王是能够听见看见的。 伴随着礼乐,依旧是颂圣,这是所有的祭祀都必须要经历的一步,不颂圣则无法沟通上天。 唯有至诚和荣耀才能上达素王! 随着颂圣之声的渐渐停下,洛陵开始将祭品一件件烧掉,袅袅的青烟飘起,直直的向着空中而去,清风吹过众人的脸颊,但是青烟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依旧是直直的往上,这神异的一幕,让众人都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但是限于现在的场合,只能强自忍住,一个个更加的心诚。 “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的素王,陵遵奉您的命令,前往讨伐暴秦,践灭秦法,到了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人间的言语是容易改变的,就像是水流一样,但是天上的律令却是不会变的,就像是泰山一样。 陵想要建造一座高高的石碑,将独夫之事记载在上面,警示天下所有人,陵还想要建造一座高高的石碑,将圣王贤臣的事迹刻录在上面,鼓舞天下所有人。 这是何等伟大的事情啊! 陵从泰山取出大石,但唯恐不过百年千年就风化消失,这样的石头恐怕是不能作为承载伟业的基石了。 您是至高的存在,若是由您为天下赐下神石,难道会有人不遵从吗? 若是将事迹记载在上面,难道会有人违背吗? 千年万年都能够影响世人向好,这难道不是您对世人最大的恩赐吗? 您的子孙将恭敬的请求您。” 随着洛陵的话音落下,祭品的青烟也恰好消灭,然后参与祭祀的所有人都见到了自己一生难忘的一幕。 一块块石碑轰然砸落在祭坛的周围,而且完全没有砸出大坑,倒像是本就在那里似的,最让人惊骇的是那些石碑之上竟然还有字迹,恰恰就是当初洛陵所说的那些。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项羽心中寒意大作,就是这样,当初洛陵呼风唤雨的时候就是这种,完全让人怀疑人生,刘邦脖子嘎吱嘎吱响的望向身边的洛亦,洛亦见状假装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依旧关怀着诸夏,沛公您要努力了。” 洛陵大声笑道:“诸位,素王给予了回应,践灭秦法,就在今日,往后千年,谁敢再兴,天下共讨!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所有人如同潮水一般跪在地上,战栗着,激动着,见证着神迹,就连骄傲的项羽都跪在地上。 昭城之中万人齐声大作,颂圣之声响彻云霄,“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 “洛氏践法”是洛氏留在史书之上又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内容,这次践法的意义之大,影响之远,是穷尽智慧也难以估量的,在付出无数代价之后,他彻底的塑造了诸夏的精神世界,一个始终卓越、昂扬、自信、敢于反抗、排斥不公的种族屹立在世界的东方数千年。——《洛文化》 ———— 及亡秦,陵召山东诸侯、百家饮宴,曰:“吾奉祖命诛灭暴秦,践灭秦法,今宜归昭城。” 至昭城,陵乃与诸侯盟,命百家作文,祭素王,曰:“人道易折,天道恒常,请赐命。” 时有天碑而降,践灭秦法,时乃功成。——《史记·洛昭公世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求月票,嘤嘤嘤。 (本章完) ------------ 和秦朝有关的剧情写完了,一些反思和改变 每一段故事结束,写作的心态都会有些变化,这一段时间秦朝剧情争议比较大,其实写之前我就知道,毕竟喜欢秦皇汉武的群体很大,我想尝试一下,结果挺失败的,只可惜主基调从春秋就开始定了,所以不能改。 以后我不会这么写了,大家不用担心自己喜欢的人物了,黑点一笔带过就好,大家看书就看个高兴,我写起来也省劲,也高兴,神三的人物形象塑造就挺好,所有人都有闪光点,多写写历史人物的伟大,多写写原创的剧情,历史剧情一句话带过。 关于更新的问题,我给大家说一下,我正常花费在工作上的时间(包括起床洗漱吃饭之类的)大概是11-12个小时,睡觉大概是7个小时,也就是说我用来写作的时间只有5-6个小时,我要保证质量完成6000字,我基本上已经没有娱乐了,这没啥,我本来就挺宅的。 现在阴间更新是因为之前更新节奏被打乱,仅剩的一章存稿被用掉,然后我没有时间调整更新时间,看什么时候有休息吧,我存上一章稿就能固定一个时间更新。 关于水的问题,主要是之前的人物形象都太不鲜明了,感觉像是主角的傀儡一样,现在就好很多,洛陵这个人被洛氏家主的身份架了起来,所以他权谋顶级但是却不得不强势,洛亦这个人随波逐流,是个老好人,洛采有些骄傲但很是重感情,我感觉这些角色终于渐渐活了过来。 项羽这个人物,我对他的评价是武力爆棚,政治负数的曹老板,刘邦则是全面超越的大号更腹黑的昭烈帝,在我看来,曹老板和昭烈帝不谈人品,作为君主能力不分伯仲,所以刘邦击败项羽是正常的。 楚汉争霸会好好写的,期待洛氏子弟的表现吧。 写感言就是比正文简单的多。 (本章完) ------------ 第六章:安居昭城,坐观天下 一场无数人见证的宏大践法,以一个最为浩大的结尾收场,洛陵对效果很满意,在场的诸侯不论是谁建立了新王朝都会怀着敬畏之心了。 至于诸子百家就更不用说,那些学派的领袖毕恭毕敬的前来拜见洛陵,儒墨道的正统都在洛氏,墨家现在的理论派基本上都在洛氏。 洛氏之外真正的墨家已经不多了,只剩下游侠之风,这些人有的是真正的愿意舍生取义的侠士,有春秋之风,有的则是纯粹的贼。 洛陵准备着手清算其中的一部分,但是要先等到项羽封诸侯之后,诸侯离开昭城再说。 现在各学派只是崭露头角,还没有形成经学门阀彻底将权力夺过来,在诸侯眼中,这些人属于有才华,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砍几个也不要紧的程度。 …… 端坐大殿上首,望着殿中黑压压的人群,项羽终于找回了天下共主的感觉,他现在快活极了,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巅峰。 最为可惜的一件事,那就是殿中大部分都是他的盟友,只是名义上臣服于他,这些人有地盘、有兵、有钱、有粮,唯一欠缺的就是名分,不是现在这个自己自称的王,而是带着神圣意味的爵位。 “诸位,自古以来难道有不经过上天就受命的天下之主吗? 即使是桀纣幽厉即位之时也得到了天命。 天子遵奉上天的命令来统治人间,称之为受命于天,天子册封贤臣作为辅佐,赐给他们爵位,于是他们就有了名号,遵奉天子的命。 寡人在咸阳祭天,洛公代素王为寡人戴上天下共主的冠冕,寡人于是可以为诸位册封显贵的爵位,赐予栖身的土地。” 刘邦眼底带着艳羡的神情望着项羽,再次说出了当初见到始皇帝时说的那句话,“大丈夫就该像这样!” 天下共主,玉玺金诏,册封诸侯,号令天下,这才是男人的追求。 项羽按照山东诸侯在灭秦之时的功劳开始分配土地,他的原则是让诸侯的土地犬牙交错,既要让众人挑不出毛病来,比如韩王不能封到燕地去,但是又不能完整的把韩地分给他。 随着项羽开始宣读,大殿之中的众人表情完全不同,有的人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有的人却满是愤怒。 齐王吕城长身而起,激烈道:“霸王,您册封寡人为齐王,但是临淄以南却一分土地也没有。 齐国从周武王之时就立国,临淄一直就是齐国都城,现在您这样划分土地,难道是要寡人将都城设置在边境线上吗? 这难道不是对齐国的羞辱吗?姜姓吕氏,千年贵胄,绝不受此大辱!” 吕城敢这么硬气主要还是洛陵就在殿中,项羽就算想杀他,也不至于直接当着洛陵的面动手。 随着吕城的言论一出,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项羽,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项羽却没生气,而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术道:“齐王。 诸夏一体,彼此一家,哪里又有边境呢? 难道您是担心有蛮夷突然冲到临淄吗? 中原大地之上的蛮夷已经绝迹,而且悍勇的楚人镇守在您的南方,您难道不放心吗? 维护诸夏的安定,这是天下共主所应该做的,齐王还请坐下吧。” 齐王吕城没想到会这样,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有些难受,只能悻悻坐下。 利益受损的几个诸侯见状纷纷将目光投到刘邦身上,现在只有刘邦能反驳项羽了。 毕竟关中王是昭城会盟诸侯相约,即便项羽现在是天下共主,也不能违背之前答应的事情。 刘邦眼观鼻耳观心,不发一言,洛亦之前和洛陵交谈过后,就已经和刘邦交代过了,刘邦集团的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项羽本人不想公然践踏昭城会盟,那样对他天下共主的合法性没有好处,而且洛陵定然要反对。 毕竟昭城会盟是洛陵的政治功绩,是要留在史书上的,当然不会容忍项羽瞎搞。 项羽虽然没给刘邦关中王的位置,但给了刘邦将近三分之一的关中,外加汉中巴蜀,最多只能说吃相有点难看,真要是说的话,还是说的过去的。 …… 静室之中,洛陵端坐上首,山东诸侯都想要见他一面然后离开昭城,但并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齐王吕城愤愤不平道:“洛公,项籍实在不是仁慈的君王,我襄助他得到了天下,他却反过来侵夺属于齐国的那一部分淮泗之地,我听说邦周之时有中山之狼,农人帮助他,最终却要吃掉农人饱腹,这难道不是项籍现在的行为吗? 这不是人所能容忍的。 山东诸侯一起击败了暴秦,没有山东诸侯,难道凭借项籍一个人就能取得那么大的成果吗? 诸侯拥护他做了天下共主,却将肥沃的土地,最多的人口,无数的金玉珠宝都自己拿走,我听说纵然是山中的狼群,也懂得分食的道理,这样不公的事,难道是天下共主该做的吗? 我不愿意服从他!” 洛陵望着齐王吕城,明白这番话五分真情实意,五分试探,齐王吕城当然是非常的愤怒,但是他更关注的是洛陵的态度。 洛陵沉吟道:“大王,我听说你非常宠爱自己的嫡长子,将他送到昭城来吧。” 齐王吕城闻言一惊,连忙问道:“洛公,形势竟然危急到这种地步吗?” 他可太清楚洛陵为什么这么做了,当年齐桓公就是这样来到了洛国,然后就发生了弑君的事情。 通常洛氏将自己盟友的子嗣提前接来,就说明洛氏认为要大乱了,而且会有生命危险。 洛陵点点头道:“大王到齐国之后一定要谨慎小心,陵只有一言劝你,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千万不要为了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而失去珍贵的生命。” 齐王吕城带着担忧离开了昭城,洛亦带着刘邦来到了洛陵的殿室之中。 “洛公。” “汉王。” 刘邦有很多话想要问洛陵,但是最终却只是问道:“洛公,您之前和子玉说让季准备战争,说关中定然会大战,但是霸王是天下共主,我们都是他的臣子,若是霸王不站在季的这边,说季有错,那该怎么办呢?” 洛陵闻言说道:“汉王,天子只有一种,天上没有两个太阳,地上没有两个君王,但是爵位种类却很多,有王,有公,有侯。 王者,友也;公者,宾也;侯者,臣也。” 洛陵的话让刘邦很是震惊,王是天子的盟友,虽然天子至高无上,但是王并不是天子的属下。 公爵则是天子的宾客,就像是邦周时期的宋国一样,实际上是臣子,但是有很多面子上的特权,不用像臣子那样拜见天子。 至于侯,那才是真正的臣子,这算是邦周五等爵和相王之后造成王爵失格后的新爵体系。 洛陵这番话就是告诉刘邦,平常你的确是要听项羽的,毕竟他是共主,伱是认可他地位的。 但你毕竟是王,是项羽的盟友,协助项羽治理天下,若是他攻打你,那就是不想和你结盟,那你直接跳反就可以。 但若是你自己造反,那身为天下共主的项羽号召天下人讨伐你也是合理的。 刘邦满意的离开了这里,洛亦轻声问道:“大兄,天下即将大乱,为何您要自我隐居呢?” 洛陵眼中闪过冷芒道:“为了重振家声,为兄出世以来太过于锋芒毕露了,为兄知道不应该如此,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现在能够从人前退出才是好事。 不要说项羽忌惮为兄,即便是你身后的那位汉王,恐怕对为兄也是恐惧多过尊敬,若是你们能击败项羽,刘邦同样不会愿意为兄出现在世间。 有的人就只适合高高在上,不要来到人间,不知不觉之间,为兄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洛亦默然。 洛陵的地位太高了,召集山东诸侯共同讨伐暴秦,为项羽在昭城加冕,还是天下百家领袖,最重要的是洛氏本身所具有的力量。 那种完全超越人间想象的力量,让洛陵身上蒙上了一层神异的色彩,他变成了一个异类! 望着洛亦有些沉重的神情,洛陵哈哈大笑起来,“阿亦,你真的以为为兄会安静坐在昭城之中?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面呢? 你们都是为兄的眼睛,只是没有大事不出世而已,若是真的有影响天下的大事为兄自然要离开昭城。 为兄之后就不用像你们那样奔波,这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洛亦一愣,顿时感觉的确是自己想多了,脚长在大兄身上,往哪里走自然是自己决定的,有什么人能困的住他呢? 正事谈完,洛亦决定把韩信和洛采的事情和大兄汇报一下。 ———— 昭公在洛氏之中非常特殊,相比较太过于久远的先祖,他生活在秦末汉初这个更为贴近现在的时代,他身上的神话色彩得以流传下来,在广大的中原地区,他被当作风神、雨神来祭拜,融入了当地的风俗之中。——《洛文化》 (本章完) ------------ 第七章:给韩信赐字 说句实话,洛亦一直有点期待洛陵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神情,毕竟他这位大兄实在是太稳了,几乎没什么事情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但是阿采有了喜欢的人,洛亦相信大兄一定绷不住。 “大兄,汉王麾下的大将军,就是击败蒙恬,率军入关中的韩信,他和阿采交好,您要见见他吗?” 洛陵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然后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冷,这瞬间变脸真是精彩啊,洛亦忍不住心中暗道。 俗话说,长兄如父,尤其是洛氏这种长辈全部去世的家族,对洛陵来说,洛亦和洛采这些弟弟妹妹,更像是儿女。 毕竟除了老二之外,洛亦和洛新都快要比洛陵小七八岁了,洛采就更是洛陵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小豆丁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这突然找到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顶得住呢? “洛亦!” 洛陵沉声道,就连阿亦都不叫了,洛亦连忙应道:“大兄,亦在。” “那个韩信的长相和人品怎么样?” 洛陵最关心的就是长相和人品,这也是洛氏子选择配偶的第一要素,长相至少要过得去,人品更是要杠杠的,至于才能虽然很重要,但还是要排在这两者之后。 不过即便是那些心中有异样心思的,和洛氏婚配之后也就不敢搞事了,毕竟洛氏有一整套从人间到黄泉的清理门户的机构。 洛亦应道:“韩信长相尚可,虽然远远不如家族子弟,但颇为英武,而且知恩图报,是个性情中人,这些时日亦和韩信同行,他对阿采言听计从,看他们很是相配。” 洛陵闻言道:“我才是洛氏家主,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说,把韩信叫来,我要好好看看他,就以你的能力和眼光,能看透一个人吗?” 洛亦哭笑不得,大兄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虽然不如伱和阿采善于识人,但是还不至于在这方面看走眼吧,不过他也知道这其实是大兄对自己隐瞒他这么久表达不满而已。 正想要说话就又听到洛陵轻轻叹口气,道:“唉,阿亦,你将韩信唤来,为兄要好好看看他,问他几个问题。” 洛亦诺了一声,刘邦军是最后离开昭城的,直截了当的去找韩信,开门见山道:“韩信,你和阿采的事情我告诉大兄了,现在大兄要见你,快随我来。” ? 韩信满头雾水,兄长啊,你怎么不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就说了,急声问道:“兄长,我这就直接空手去吗?” 洛采恰好从外面走进,她倒是不害羞,落落大方的说道:“洛氏富有四海,又一贫如洗。 一箪食一豆羹,清贫度日,我们甘之如饴;白玉为堂,金银作马,也不在意那些富贵荣华。 难道还需要你的那些礼物吗?” 富有四海又一贫如洗,真是恰当的评价,韩信肃然起敬道:“是信的过错。” 洛采捂嘴轻笑,韩信这幅呆愣楞的模样真是有趣,三人联袂而至,洛采直接坐到了洛陵身边,柔声道:“大兄。” 洛陵满脸笑意的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洛陵背着她,老二背着三娘,每日都是欢声笑语,洛陵有些怀念洛村了。 韩信和洛亦乖巧的在洛陵对面坐下,韩信的压力是真的大,他这个人一向都是素王老大,洛采老二,自己老三,其他人谁都不服,像是洛亦和刘邦这些对他有恩情的,他自然感激,但是从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最牛逼。 但是现在面对洛陵竟然久违的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不是因为洛陵的身份地位,毕竟就连项羽这位天下共主,韩信都敢上去斗一斗,面对洛陵他有种被天敌盯上一样的感觉,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然后韩信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的原因,洛陵先是问了韩信的名字,然后就像是闲聊一样的问起了韩信和洛采的相识和认识之后的事情。 然后开始问韩信之前的事情,有些事情韩信想不起来,似是而非的说完,洛陵的眼神立刻就变得锐利起来,指出了他话中的矛盾之处,韩信整个人都惊了,这是什么人啊! 见微知著到了这种地步,仅仅凭借一点点信息就能拼凑出发生的事情,这也太恐怖了,怪不得能为山东诸侯数十万大军提供规划,还让所有人不得不接受。 “洛公,您的智慧是人间极致了!” 韩信实在是忍不住赞叹着,然后就见到洛采对他使了一个眼神,他虽然平时不会看眼色,但是每次洛采发来的信息他都能懂,这让他颇为自得。 现在洛采发来的信息就是让他赶紧改口,连忙道:“大兄,信若是能有您智慧的一半,想必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统帅了。” “韩信,娶洛氏女不一定是好事。 还记得邦周的诗歌之中唱的吗? 桑树的叶子没有落下,多么苍翠碧绿,等到桑树的叶子落下了,变得枯黄憔悴。 现在阿采倾国倾城,你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但是等到日后阿采容颜老去,你还能保持住现在的心境吗? 你会不会又喜欢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呢? 想必那个时候阿采一定会伤心,我实在是了解她,性子很烈,定然会抑郁而亡,唉,作为兄长实在是担心啊,这就是听闻阿采有了喜欢的人,我不开心的原因。 我宁愿阿采永远留在身边,若是出现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或许只有效仿先祖,杀死负心的人的吧。 这不是我在恐吓你,在洛氏千年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将事情说在前面才是好的,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 洛陵说的很诚恳,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之间的忠诚,既然要加入洛氏,就要对自己的要求高一点,体面一点,若是不体面,那就只能洛氏来帮你体面了。 洛采自己都没想到洛陵是担心这个,她性格骄傲,外柔内刚,真的要是发生那种事情,她是一定会受不了的,泪眼婆娑的拉着洛陵的袍袖,哽咽道:“大兄。” 韩信闻言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大兄,这世上又有什么人会不老呢? 信也有一天会垂垂老矣,信在微末之时相逢采娘,那时采娘以灰蒙面,但信依旧觉得采娘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信不知道该说什么,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若是有辜负采娘的那一天,信请您予取予求。” 洛陵给洛采一个眼神,她连忙过去将韩信扶起来,洛陵笑道:“韩信,你没有长辈为你取字,等你名扬天下之后,未免不美,现在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为你取个字,你可愿意?” 韩信怎么可能不愿意,这世上就不可能会有人拒绝洛陵给他取字,尤其是他明白洛陵这是彻底认可他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立即说道:“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信是您的后辈,长者的恩赐不是信应该拒绝的,这样的恩情信应该如何报答呢?还请您示下吧,信穷尽山海也不知道。” 洛陵沉吟道:“你是个大将军,一生战场杀伐,但战场之下我希望你和阿采能和美一生,便赐字穆吧,韩信韩子穆。” “韩子穆!” 韩信念叨了两遍,越念越是喜欢,再次向洛陵行礼欣喜道:“信多谢大兄赐字。” 洛陵赐字之后,韩信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他转头望向洛采娇美的容颜,心中产生了一种明悟,原来我现在算是洛氏的人了。 但明明是将采娘娶回家,为什么却有一种入赘的感觉呢? 难道是因为未来妻子的娘家实在是太强了? 即便我成为彻侯,成为国相和大将军也远远不如,韩信心中暗道:还是要努力尊贵,若是成为一方诸侯王,采娘就是王后,就像是曾经和洛氏联姻千年的吕氏一样,到那时想必就能够让采娘不是因为家族,而是因为丈夫而显贵了。 刘邦要率领着军队前往汉国了,还有许多东西都要布置,洛采和洛亦有些不舍的望着洛陵,尤其是洛采,她能因为担心洛亦就不顾危险的直接从洛村之中出来,足以见得她有多么重视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 洛陵一向都是最不需要照顾的那个,洛采只能说道:“大兄,您操劳多年,现在既然隐居在昭城,那就好好休息,千万要保重身体。” 反倒是洛陵很洒脱,“天下难道有不散的筵席吗?再说为兄就在昭城,随时可以来见为兄。”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是韩信对洛陵的印象却非常好,尤其是最后洛陵送给他一卷兵书,勉励他多读书,不仅仅要做一个顶级的统帅,还要将自己的军事思想流传下来,就连洛亦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他颇为恭敬的说道:“大兄,信一定会成为像太公望和孙武那样的人,而且一定会研究出能够击败霸王的战法,采娘嫁的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您可以放心。” “该走了。” 洛陵转身向着昭城走进去,摆了摆手。 天下人都走了,这里只有他,一座现世的神像,生活在一座圣城之中。 偶尔写写这种家族子弟之间的日常怎么样? (本章完) ------------ 第八章:刘吕之争初显,洛亦和稀泥 刘邦率领着军队返回关中做王,心中实在快活,这一次会盟之后,他一跃成为了天下前三的诸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亭长了。 吕泽和洛亦走在一处,带着些许担忧的说道:“子玉,大王到了昭城,距离丰沛之地并不算是非常远,但是不愿意回去。 现在又这样亲近美姬,将她们纳为妾室,日夜相伴,感情定然远远胜过娥姁了,这让我很忧虑啊。” 娥姁就是吕雉,吕泽的妹妹,洛亦自然知道他在担心吕雉的地位,他也觉得刘邦这件事做的不对。 若是在关中就算了,山高路远不好回家,现在离得不算特别远,依旧不回去,性质就实在是太恶劣了,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信号。 洛采本就不太喜欢刘邦,现在见到这件事,自然就更是厌恶,多次在暗中和韩信还有洛亦说道:“汉王是能成大事的人,但实在是太过无情,兄长和韩郎都要小心一些,万万不要参与到这些事中,否则又要请大兄出马了。” 以洛亦疲懒的性格本就不愿意主动参与到这些事情上来,但是看着吕氏和刘邦这么渐行渐远是不行的。 吕氏在刘邦集团之中的力量很庞大,若是反目成仇,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从弑君家常便饭的春秋战国走来的洛氏很清楚,虚假的权斗是阴谋诡计,真实的权斗是直接率兵把政敌肉体消灭。 若是吕泽下手狠一点,直接杀死刘邦,那就万事皆休了,关键是吕泽是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 于是沉吟一下便说道:“丈夫得到了显贵的地位,妻子却处于困顿之中,这不是圣王所该做的。 素王会保佑每一位正妻生下的嫡子,您可以向大王进言,将王后接来关中,王太子和长公主也正好再和诸将亲近亲近。” 吕雉不是王后,刘盈和刘乐也不是王太子和长公主,洛亦这是在安抚他,你不用太过着急。 吕泽急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下,他决定按照洛亦说的试试,总要知道刘邦的态度,才能决定以后的计划。 若是就连王后和王太子都不愿意册封,这就是对整个吕氏的羞辱。 于是借着一个大军扎营休息的时间,吕泽以品尝美酒为名邀请刘邦和诸将群臣。 现在这个时代君臣之间还没有那么的尊卑上下分明,更别说吕泽和刘邦算是自己人。 酒过三巡之后,吕泽就感慨道:“大王,臣等跟随着您从沛县起义,到了现在您成了诸侯王,这已经是不下于昔年泽的先祖的功业了。”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之前他和吕氏结亲算是高攀,吕氏再没落,那也是有宗谱的正经吕氏近支公族。 但是到了现在,刘邦是接受了正统天下共主册封的诸侯,这是开国之主,是像他们的老祖宗太公望一样的人。 吕泽转而说道:“大王,臣前些时日读书,恰好读到了周幽王的故事,他是邦周的昏君。 公子亦的先祖洛宣公这样的圣王之臣辅佐他,但是他有这样的臣子却不使用,宣公劝他尊重王后和太子的地位他不听从。 宠爱褒姒甚至废弃了姜后,将褒姒立为王后,最终导致了惨烈的后果。 如果没有宣公率领大军勤王,邦周难道还能有千年的天命吗? 臣听闻古之圣王,皆有贤后的辅佐和规劝,这世上有家中不睦却获得成功的吗? 一千年前,素王在镐京城制定宗法时说,丈夫和妻子就像是太阳和月亮,共同照耀着大地,素王大力的赞扬妻子在家庭中的尊贵。 素王说丈夫获得了显贵的地位,但是妻子却依旧处于困顿的境地,这是没有德行的表现。 妻子没有过错,丈夫却宠爱姬妾胜过妻子,是会受到上天惩罚的。” 话说到这里,宴席中的众人都已经知道吕泽大概要说什么了,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为自己的妹妹出头,刘邦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实际上沛县中也有不少人对刘邦宠爱美姬不满,若是宠爱一番以后就抛弃也就算了。 经过礼崩乐坏之后没人会要求君主这方面克制,但是长久的同行同住,还生孩子,这就带上了政治意味。 宠妾灭妻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他们都是刘邦的近臣,这种事会让他们不可避免的卷入杀身之祸,除了某些野心家,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没有好处的祸事。 现在吕泽借着素王曾经说过的话试图让刘邦清醒一点。 为了宗法制度嫡系继承的推行,姬昭的确大幅度的提高了妻子在家庭之中的地位,在法律上让妻子成为了丈夫的副手。 在过去的一千年间,乃至于现在,子凭母贵都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从王室东迁之后,真正嫡子继承君位的不多,但只要嫡子在,他就是比庶子拥有更高的继承法统。 刘邦望向屋中的众人,不说吕泽的部属,就连他的嫡系都隐隐约约赞同,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解,他出身草莽,显贵的岁月实在是太短了。 刘邦疑惑的低声问旁边的洛亦:“子玉,季的妻儿和大部分人都没有交情,群臣为什么会维护呢,吕泽的威望虽然不错,但难道能比季还高吗? 季只能相信你,为季解惑吧。” 洛亦同样压低声音,用只有刘邦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王,群臣维护您的妻儿,不是因为吕泽的威望高,而是因为礼。” 礼? 刘邦更疑惑了,他的嫡系部将那群人都是沛县布衣出身,哪里懂什么礼。 洛亦解释道:“礼的诞生是那一套繁琐的仪式,但经过千年的潜移默化,礼变成了一种影响所有人的习惯。 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礼,就是一件事变成天经地义的手段。 宠妾灭妻所有人都认为不对,有嫡子就该立嫡子,这就是素王立下的礼。 它是道理,束缚着所有人,您现在就被礼束缚了,但它也保护着所有人,您的妻儿现在就被礼保护着,臣子应该忠诚于君主,这也是礼。 没有礼的结果,就是过去数百年的乱世,像是山林之中的野兽。 大王您要深思熟虑了,回到关中之后还有大战。” 洛亦为刘邦讲这些,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刘邦有点飘了,对吕泽起了忌惮之心。 不论是吕泽对刘邦不满,还是刘邦忌惮吕泽,都会撕裂刘邦集团,大多数的团队都是毁灭在内斗之下。 洛亦就是要告诉刘邦,吕氏在你的势力之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伱应当安抚他们的人心。 刘邦明白了,他是绝顶敏锐的政治人物,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作为君主,是受到礼的好处最多的,至于应该在表面上维护这个体系,不应该公然践踏他。 只不过刘邦本质上是个游侠,有时候是很感情用事的,吕雉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性格过于强势,他和吕雉之间的感情确实不深。 一双儿女也很多年没见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温婉的姬妾,惯会曲意逢迎,他很是喜欢。 于是停顿一下之后朗声说道:“您说的是对的,寡人现在得到了显贵的地位,想要效仿上古的圣王,愿意遵从素王的教导,让寡人的妻子也尊贵起来。 到了汉国之后,萧何立刻制令,册封夫人为王后,盈儿为王太子,乐儿为长公主。 只是这一路上诸侯之间剑拔弩张,实在是不安全,寡人难道能够让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吗? 那不是大丈夫所应该做的。 沛县在现在的楚国境内,项羽是天下共主,威势震慑天下,没有人敢对他动手,想必是非常安全的。 况且现在派人到楚国境内实在是不太好,所以先将寡人的妻子和儿女都留在沛县,想必诸位都能够理解寡人。” 刘邦以退为进,给予了吕氏最想要的名分,但是他准备加强自己的权威,总有一天他能够凌驾于礼法之上。 虽然比喻不太好,但是昔年的始皇帝,就不受礼法的束缚,刘邦同样想要那样的权力。 吕泽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刘邦态度很好,理由也很正常,只能随着群臣称赞刘邦有古圣王之风。 刘邦政治集团之内的一次小小的分歧消散在了无形之中, …… 就在洛亦黏合刘邦集团内部风波之时,洛新已经从齐地返回了,他到齐地主要就是看一看吕氏的力量到底还有多少,最终的结果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齐地富户极多,尤其是临淄依旧是天下有数的繁华之地,但是吕氏公族大多都被迁徙到了咸阳,然后死于非命。 否则也轮不到吕城这么一个远支的吕氏公族来成为齐王。 倒是那些真正掌握着齐国权力的下层贵族,没有遭到秦国的针对,所以齐国豪强富户极多。 这些人拥护着吕城,准备再次像之前的齐国一样玩,但是吕城不愿意当傀儡齐王,所以齐地的气氛很是紧张。 洛新再次路过了沛县,见到了吕雉,他一眼就看出,吕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本章完) ------------ 第九章:吕雉要和洛新做挚友 吕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她没有板着脸,甚至神色还算温和,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冷漠,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洛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小声的问刘乐,刘乐还是小孩子心性,童言无忌之下直接就说道:“兄长,好像是因为父亲到了昭城,但是却没有回家,所以母亲不高兴。 兄长,昭城离村子很远吗?如果不远的话,父亲为什么不回来见阿乐呢?” 洛新听到这番话,只觉得牙疼,怎么碰上这种负心薄幸郎的事情了,怪不得吕雉会是这幅神情。 他只能安慰刘乐道:“阿乐有母亲在身边就好了,以后兄长会带你去见你的父亲的。” 吕雉是真的很难过,她听从父亲的命令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那么多岁的男人,她长相美丽,做事勤劳,还很有能力。 既能和刘邦一起创业,又能作为贤内助帮助他处理内务,还有娘家人可以给他帮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但是最终却得到了这个结局,这让一向骄傲的吕雉怎么受得了。 她很想问问刘邦,“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哪里配不上伱,竟然让你如此的无情。” “夫人。” 面对一个因为感情而黑化的女人,洛新决定少说话,不惹事,见到洛新,吕雉总算是稍微恢复了一点正常。 她实在是没法对洛新升起厌恶的感觉,尤其是和刘邦一比,洛新博学多才、容颜俊美、谈吐不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吕雉将洛新请进家中,倒上水,柔声道:“公子,您从齐地归来。 不知道临淄城还有没有昔日的繁华,不知道现如今的齐王还会不会认妾身这样的宗亲。” 洛新当即说道:“齐王城和新的大兄是好友,您是新的好友,您和齐王又是未出五服的宗亲,现在吕氏凋零,他怎么会对您不亲近呢?” 本来洛新还准备说汉王正妻的身份,但想想还是算了,别刺激吕雉。 吕雉有些意动,刘邦这样对待她,她已经不对刘邦抱有什么情感上的期待,既然如此,那就在别的方面补回来,吕雉到底是个女强人,立刻就想到光是凭借兄长吕泽在刘邦军中是不行的,必须要寻找外援,才能威慑刘邦,保住刘盈的王太子之位。 要找外援自然就是亲戚和师门,如今的吕氏最显赫的自然就是齐王吕城,外戚自然就是洛氏,眼前的洛新就非常对她胃口,完全符合她少女时的夫君幻想,若不是已经嫁做人妇,吕雉相信自己定然会跟着洛新走。 吕雉回忆了一下,发现眼前的这位公子似乎有些悠闲,于是当即问道:“公子,您从齐地归来之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洛新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事情做,他不像三兄那样,和刘邦意气相投,于是跟着刘邦而走。 他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但是真的没什么一定想要做的,一直都是在为几位兄弟的事情奔波。 尤其是大兄和二兄,一个坐镇昭城,一个坐镇洛村,基本上外部的联络都是他在做。 于是摇摇头道:“不瞒夫人,新一直在诸夏的疆域之中随性而走,若是家中兄弟姊妹有事需要帮助便到,若是没有便继续出游,居无定所,行无定迹。” 吕雉有些羡慕,但是眼中更多的是惊喜,连忙说道:“公子,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然后她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进了里屋,然后捧着一个红盒子走出来,洛新眼中带起一丝疑惑,吕雉没有废话直接将盒子打开。 崭新的盒子之中却放着一件旧物,上面锈迹斑斑,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青铜牌,上面用稍显古老的文字刻着祝福的话语,正面是“素王万年”,反面是“姬姜之盟”。 洛新噌的一下从坐席上站起来,他实在是没想到吕雉竟然还有这个物件,吕雉带着一丝感慨说道:“公子,想必您知道这是什么吧。 这是八百年前的古物,昔年一位洛氏贵女嫁入齐国带来了这个,作为齐洛两国的友好见证。 时间流逝,昔年多少东西都烟消云散了,这是妾身这一脉最珍贵的宝物了,一代代相传。 即便是被暴秦追杀,即便那时没人知道洛氏嫡系还活着,无数的金银珠宝都被抛下,但是这一枚青铜牌始终留着。” 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牌,即便在昔年再是珍贵,但是当洛国破灭,洛氏皆亡,它身上附着的含义也就不见了,但是洛新现在见到了它,轻轻抚摸着青铜牌上的锈迹,他好像能从中感受到历史的味道。 洛新缓缓收回触摸的指尖,望向吕雉那张真的很美丽的脸庞,平静道:“夫人,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吕雉轻声道:“公子,你不用担心妾身会使您为难。 纵然没有刘季过昭城而不回沛县这件事,妾身也更信任您。 妾身希望您能够留在沛县教导乐儿,不用拜师,只要教导她就好,若是您有要事,随时可以离开沛县,只是闲暇之时教导就好。 盈儿还小,可惜不能接受您的教导,若是有一天您不介意,能收盈儿为徒就更好了,便是不能妾身也理解,毕竟您的三兄公子亦在刘季麾下。 若是妾身日后横遭不测,想要保下盈儿和乐儿的命,就要依靠您了。” 洛新心中微微感叹,真是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如此美丽又有智慧,那位汉王竟然弃如敝履,可见是个大俗之人。 这世上没有人全知全能,没有人能不受情绪的影响,洛陵是最接近的,不知不觉之间,偏见就这样产生了,在刘邦和吕雉之间,洛新不由自主的站在了吕雉这一方,甚至影响了他的判断。 吕雉实质上还是在拉拢洛新,但是她不说,而仅仅是用教导儿女的名义。 洛新似乎是随时可以离开,但是教导刘乐自然就要和吕雉经常接触,吕雉有信心让洛新彻底站在自己这一方,不是依靠心机那些下作的东西,而是以诚待人,她很喜欢洛新,不需要伪装,只要做自己就好。 优秀的人会互相吸引,吕雉心中有无数智慧才情,她相信自己能和洛新成为挚友,到那时以洛新的性格,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在她这一边。 洛新正色道:“夫人,您的要求新答应了,就从明日开始吧。” 吕雉去叫刘乐前来,望着吕雉的背影,洛新突然有种命运的感觉,他的三兄跟着刘邦走,这尚且还不算什么,但他本不该和吕雉走的这样近的。 况且仅仅是见过两次,无论怎么想吕雉都不可能得到洛新的认可,但是吕雉掏出了那块青铜牌,一块不该出现的东西,在那一刻洛新就知道,这就是命运,眼前这个吕氏的女子,还有那个远在关中的刘邦,和洛氏有不解之缘。 ———— 及高祖崩,孝惠懦弱,吕后欲摄政称制,恐群臣不豫,国家有变,乃问东阿,曰:“有何教之?” 东阿曰:“太后才高,以国家计,新唯持剑立刃,为太后前驱,敢有言者,悉斩之。” 吕后大悦,曰:“君持剑,朕心安。” 及吕后摄政,赐东阿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恩宠甚崇。——《史记·吕太后本纪》 麻了,这一段史记写了四十分钟,想着怎么表现出吕后和洛新互相信任的挚友关系,结果没写够三千字,作者君还有工作没做完,呜呜呜,要哭了。 感谢盟主大佬太叔幺幺的打赏,也感谢兄弟们的打赏,现在开始许愿周末能休息加更 (本章完) ------------ 第十章:惊变 洛新在思考自己应该教刘乐什么。 他最擅长的是治政和数术,这些东西刘乐当然不用学,和吕雉探讨还差不多,吕雉恐怕也是存着这个心思的。 其他的,因为他会的东西太多了,儒墨道法,君子六艺,三代通史,诗经一千八百篇,楚辞六百篇。 没有他不知道的,即便大多数不能说大师,但这世上能超过他的依旧不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教给刘乐什么。 或许是因为母亲过于强势,小丫头很是乖巧,她完美的继承了吕雉的容颜,但没有吕雉那么刚强。 洛新觉得刘乐和阿采小时候有些像,眉眼很是清稚,眼睛大而明亮,真是不知道长大之后会有多么的风华绝代。 洛新想了想,决定教授刘乐礼、史、诗、辞,即礼仪变迁,以洛国为视角的史书,赞颂先王尤其是素王的诗歌,屈原写下的浪漫的楚国神话。 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想明白之后,洛新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阿乐,你知道楚国屈原吗?” 刘乐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然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忍不住朝着洛新又靠近了一些,她的举动落到洛新眼中,忍不住轻笑出声,似乎小孩子都喜欢靠近他。 吕雉望着这一幕,想起非常疼爱自己又稳重可靠的兄长。 又回想着幼年时学过的史书。 她的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希望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苦苦等待。 邦周第一位掌握摄政大权的太后是周昭王的母亲,在周厉王南征熊顿,意外崩殂之后,身为太后掌握了至高的摄政大权。 她能掌握大权不仅仅是因为宗法,还是因为有齐国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有洛文公这位天纵之才为她理政。 想着这件事,她突然明白作为女人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丈夫的成就是很重要的。 刘邦现在是汉王,从身份上来说,整个天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比他更尊贵,她想要权力,最简单的就是等刘邦死去,然后以妻子的身份摄政。 但是前提是,她依旧是刘邦的妻子! 当然,不仅仅是刘邦妻子的身份,她还很需要父兄的支持,以及一位像是洛文公那样的可以委以国政的重臣。 吕雉很高兴,她信任的洛新就是这样的人,再也没有比洛新更好的人选了。 洛亦不知道自己的四弟悄无声息之间,听从内心的指引作出了选择。 刘邦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举动,吕雉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他死后拿到摄政的大权了。 如果吕雉面对的不是洛氏子,刘邦的家已经要被偷光了。 …… 刘邦率领着大军回到关中之后,虽然有水路,但还是立刻就开始拓宽从巴蜀到关中的道路,即便洛亦等人不说,他也知道巴蜀的粮食是汉国的关键战略资源。 时间就在这种貌似平和实则紧张之中缓缓流逝,很快项羽的布置就开始发挥作用了,那些本就有矛盾的诸侯根本就不可能和平相处。 尤其是刚刚复国的六国贵族,他们是被那些六国豪强捧起来的,现在这些豪强同样被项羽封王,自然就不服那些才能平庸,完全依靠他们的人,占据着肥沃的土地。 齐国,临淄。 虽然这里现在是齐国边境,但依旧是齐国最繁华的城池,吕城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将都城定在这里。 王宫。 吕城面色铁青的望着眼前的这群人,愤怒道:“数遍诸国,难道有你们这样悖逆的臣子吗? 齐国能够复国是因为姜姓吕氏的威望,是因为吕氏和洛氏的盟约,是因为寡人不惧生死,以身做饵,大破秦军,寡人的弟弟死在了灭秦的战争之中。 你们这些虫豸,一点牺牲都没有付出,仅仅凭借着所谓齐国传统就想要拿走寡人的国家,这难道不是最为可笑的事情吗? 不要说伱们这些垃圾,纵然是楚霸王站在这大殿之上,他难道就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吗? 周怀王昔年死社稷时曾经说过,王者的命,只有利剑才能终结,你们想要寡人的王位,那就用刀剑来吧。 昔年先祖面对秦军都坦然赴死,寡人面对你们这些虫豸难道会畏惧吗? 寡人将披甲而战!” 殿中的众人闻言纷纷面色铁青,没想到仅仅是稍微提了一句,吕城的反应就这么大,直接将他们怒斥成了妄图窥视他社稷的佞臣。 正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没想到吕城直接大声道:“寡人先拿你们的人头祭旗。” 说罢,吕城直接将酒爵摔在地上。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从众人身后传来,齐国贵族惊恐的望向身后,只见上百位全身覆甲的甲兵将众人团团包围。 当即就是一阵绝望,上百位全副武装的甲兵,即便是在战场上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更不要说面对的是他们这群无甲的孱弱贵族,简直就是屠杀。 当即有人不甘的大吼道:“吕城,你怎么敢这样杀戮贵族,难道就不担心被群起而攻之吗? 我是霸王亲封的彻侯,你杀了我难道就不担心霸王问罪吗?” 之前划分土地的时候,吕城就对项羽不满,现在闻言冷笑道:“你这个贱人难道不是齐国的侯吗? 你得到的难道不是齐国的食邑吗? 为你奉献全部的难道不是齐国的子民吗? 寡人是齐国的王,你得到了寡人的食邑,却不愿意效忠自己的主君,甚至妄图篡夺自己主君的地位,去讨好霸王。 这是忠臣所应该做的吗? 若是不杀死你,那些忠诚义气的臣子又该如何彰显吗? 霸王是素王的后裔,寡人也是素王的后裔,难道会因为畏惧霸王就受到你们这些小人的羞辱吗? 现在就杀死你们!” 随着话音落地,没有再给这些贵族丝毫的机会,吕城直接让卫士们将这些人杀死在大殿之中,一道道惨烈的哀嚎响彻大殿之中,没有人想过吕城竟然会这么干脆,竟然敢杀死这么多的贵族,殿中瞬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些鲜红的血流在大殿之中,蜿蜒婉转。 吕城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近侍却有些瑟瑟发抖的问道:“大王,杀死了这么多的贵族,之后该怎么办啊?” 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可不会因为一场杀戮就烟消云散,吕城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准备战争,打赢了寡人就是齐王,打输了寡人就是齐厉王。 寡人连生死都不在乎了,难道还有什么畏惧的吗?” 近侍人都傻了,大王您这是干什么? 吕城将酒一饮而尽,起身从向殿外走去,他的脚踩过血水,然后溅落在他的裤腿上和下摆上,经过了一段时间,血液有些粘稠了,吕城一言不发,走到殿外,望向南方,那里是项羽的楚国。 项羽拿走了整个淮泗,导致齐国在南面无险可守,这是吕城对项羽不满的根源,你以为你是洛氏吗? 只有洛氏可以让齐国放心的门户大开,而不担心随时遭受入侵,这是一千年铸就的信任,你项羽分封就包藏祸心,谁敢相信你? 临淄城中发生的血案很快就导致齐国烽火遍起,吕城亲自带着兵马前往平叛,项羽斥责吕城随意杀死彻侯却不上秉共主,这不是对待主君的态度。 吕城闻言当即道:“霸王您是诸侯共同推举的天下共主,臣是您亲自册封的齐王,您理应维护臣的地位。 但是现在臣的臣属却妄图叛逆,臣杀死他们难道有不对的地方吗? 您不维护王爵的尊严和威望,却让侯爵来破坏,臣认为这不是圣王该做的。” 项羽接到吕城的回信之后向左右怒道:“吕城不服从寡人的命令,这难道不是形同叛逆吗? 寡人受命,吕城本来只该得到临淄王,但是寡人却将他先祖的齐王显爵赠予他这个远支公族,这是何等的恩典。 他不想着报答,却背叛寡人,这难道是能够被原谅的吗? 寡人应该率领楚人讨伐他,让天下诸侯警示,给诸侯们发令,要求他们共同率领军队协助。” 等到诸侯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面面相觑,齐国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怪了。 齐王杀死了国中的贵族说他们叛逆,然后项羽斥责齐王不成,又说齐王叛逆,最后合到一起来看,原来项羽和齐国贵族是一起的? 至于项羽发来的召集令,大部分的诸侯都顾不上,因为这些人根本分不出身来,项羽玩制衡结果自己的盟友都在和敌人做斗争。 关中。 虽然是最西陲的势力,但是汉国的情报还是很通畅的,齐国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齐国和楚国之间发生的龃龉,很多就落到了刘邦众人的耳中。 从项羽分封的时候,天下有识之士就知道肯定要再打一场,现在天下的王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昔年的楚地,竟然有整整四五位王,这些王之间还有矛盾,不打起来才怪。 洛亦陪在刘邦身边,张良跟着韩王回到了韩国,现在刘邦势力之中又没有了谋主,洛亦暂时担任这个职务。 “大王,请立刻召集群臣吧。” (本章完) ------------ 第十一章:洛亦献计 汉国群臣纷纷赶到殿中,按次落座,刘邦最后匆匆赶来,一屁股坐在上首,洛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以便随时为刘邦提醒。 因为来的路上众人都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刘邦也不多啰嗦,直接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吕泽当即说道:“大王,臣的先祖就是齐国的王,对齐国的贵族实在是太过了解,平日争权夺利,掠夺齐国财富,等到国破之时却将主君一弃了之,实在是无耻之尤,数遍史书都找不到像是齐国贵族那样的臣子,齐王杀死他们,定然是忍无可忍了。” 吕泽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同样是因为齐王是他的同宗,吕泽同样想要找机会将齐王引为外援。 刘邦闻言微微点点头,齐国未战而降,只有齐王死难,在诸国之中是出了名的。 经过洛亦这一年的和稀泥,刘邦和吕泽之间的关系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和睦,尤其是渐渐感觉到天下局势变得混乱,双方都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自然要携手向前。 吕泽继续道:“霸王横加干涉齐王的正确行为,这是不对的,素王说助纣为虐为天下第一大害,现在明知有正确的事情却不做。 因为霸王的强大就帮助他为虐,就像是帮助纣王一样,难道能得到善终吗? 您是要做古之圣王的人,臣不愿意您这样。” 刘邦望向身边的洛亦,想要听听洛亦的意见,洛亦于是正声道:“大王,诸君。 昭城会盟,诸侯相约先入关中为王,但是现在大王是关中王吗? 大王,若是您新建好了华美的房屋,但是您的邻居却在您的院中放置了两条凶恶的狼犬。 您还能安稳的入睡吗?” 刘邦面色严肃,他知道洛亦这是在说同样封在关中的秦王和雍王,都是项氏的族人子弟,目的自然就是监视他,就像是昔年姬昭设置的三监。 这两个人让刘邦如鲠在喉,沉声道:“当然不能,寡人想要安稳的入睡,就一定要杀死这两条恶犬。 但这两条恶犬不仅强壮,还有一个更强壮的主人,那是寡人不能对抗的。” 洛亦闻言笑道:“恶犬的主人现在分身乏术,正好是您清除恶犬的机会,等到您清除了恶犬,再将院门一关,难道它的主人还能越过山川大河铸就的高墙吗? 臣读兵书见到,先动手就能够控制别人,后动手就会受制于别人,现在应当乘恶犬不备,一发制敌。” 吕泽眼中亮光闪过,洛亦不仅仅支持反对项羽,还直接提出要乘着齐国牵制项羽的这个机会,直接将关中收入囊中。 刘邦沉吟片刻,也不和洛亦打机锋了,直接说道:“若是项羽率领天下诸侯来攻怎么办? 现在已经不是昔年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时代了,举天下之兵,关中是无法抵挡的。” 洛亦闻言竟然大笑起来:“大王,项羽从哪里举天下之兵? 他连攻打齐国都要自己亲自率兵前往,若是能调动天下诸侯,他怎么会屈尊降贵自己前往呢? 亦的大兄陵曾经说过……” 洛亦本来想说项羽独夫的,但是却陡然觉得这样似乎不好,于是顿住。 殿中的众人正展开耳朵听着,结果洛亦突然停住了,纷纷抬眼望向他,却见到洛亦没有半分再往下说的意思。 说话说一半是真的折磨人,在场众人都带着些许的幽怨望向洛亦。 虽然洛亦没往下说,但是从他的语气之中众人还是能够听得出那位曾经的天下盟主对现在的这位天下共主评价不算是高。 洛陵的才智是天下人所公认的,洛陵不看好项羽,这无形之中就给了在场众人一种莫名的信心。 尤其是刘邦,在昭城会盟之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东诸侯,野心就是先入关中为王,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汉王了,是天下势力最强的几个诸侯之一,他在天下之间的名声也很好。 项羽在关中分封秦王和雍王,这分明就是针对他,既然如此就像是刚才洛亦说的那样,先下手为强才是最正确的。 刘邦当即说道:“子玉,当年诸侯共同认可了项羽的共主之位,而且还在素王的面前立誓,季怎么敢违背誓言呢?” 洛亦正气凛然的说道:“大王,亦当然知道您是守信重诺的英豪,人以群分,这正是亦和您相交的原因啊。 昔年王子述诛杀周天子,是臣杀君,是子杀父,但史书记载却用诛字,正如先祖武王克定殷商,难道是以臣弑君吗? 我不曾听说过武王弑君,只听说诛杀了一个霍乱天下的独夫,素王说过,君主的话不是完全对的,因为君主不能知道一切。 只有秦法家才会认为君王始终知道一切,事实证明即便是始皇帝这样权力极大的皇帝依旧被奸佞之臣欺瞒,这就是大兄要践法的原因。 现在齐王没有过错却遭到了霸王的斥责,齐王向霸王申述冤屈却被霸王讨伐,这难道是圣王该做的吗? 霸王现在就已经这样的骄横,若是攻灭了齐国,想必他的心就会越来越骄傲了。 就像是始皇帝,昔年只不过是邯郸城中的一个质子,随着攻灭诸国他的心越来越固执,天下人不被他放在心中。 唉,霸王是天上降下的兵主,若是他成为始皇帝那样的独夫,您难道不为天下人感到忧虑吗? 他攻灭暴秦有天大的功绩,天下人感念他的恩情,但是现在他失去了德行,难道还能坐在天下共主的位置上吗? 想必诸侯都不愿意服从他,只是迫于淫威罢了。 纵观天下诸侯,只有您能够阻止霸王了,还请您为天下苍生,号召诸侯共同规劝霸王,没有德行的人怎么能够窃据天子之位呢?” 刘邦越听越兴奋,当然忧虑,天下人需要我刘季去拯救,拯救之后顺手当个皇帝不过分吧。 子玉,还得是你啊! 沛县一群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洛亦,他们限于见识,又没怎么读过史书,之前能玩玩谶语,造造假的天子气已经是想象的极限了。 刚才洛亦说的王子述诛杀周天子的事情,这里也就吕泽知道,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情,自然很多事情就想不到。 洛氏这么多年来玩的就是名义,而且上古以及邦周的各种事情门清,各种话术信手拈来,还有一套完整的政治逻辑体系,只要将具体的事例往里面一套就行。 至少洛亦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套理论实在是严密,完全没有虚构的成分,任何人见到都会认可。 吕泽简直想要站起来直呼子玉无双,这也太靠谱了,一番话下来直接将刘邦最后的犹豫打消。 刘邦做事极是果断,当即说道:“子玉所言极是,诸卿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若是没有那就按照子玉所言,向天下发文。 以子穆为将,立刻率军攻灭秦王和雍王,然后萧何镇守关中,寡人联合天下诸侯,出关请霸王退位!” 殿中群臣心神激荡,出关请霸王退位,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走到了这一步,难道我们这一群屠狗笔吏之辈也有机会成为天子的辅臣? 然后抬头望了望坐在上首的洛亦,立刻有了信心,洛氏子就在那里,做天子辅臣也是很正常的。 韩信眉目之间带着一丝丝的思虑,攻灭秦王和雍王他并不担心,他所忧虑的是项羽。 身为顶级的统帅,对于项羽这么一个名满天下的统帅,自然是要研究的,但是他研究了项羽出道以来的战争之后,人就麻了。 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实在是过于离谱了,那就不是个人,韩信不知道项羽是怎么赢的,自然就找不到克制的方法。 而且韩信隐隐感觉到,正面硬钢,他也刚不过。 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后,韩信反而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思绪,但是目前还没有彻底明了。 韩信和萧何两人出列向刘邦行礼,这两人一个是国相,一个是大将军,是刘邦麾下地位最高的人。 吕泽除外,他是外戚。 洛亦除外,他是近臣。 ———— 项羽无故伐齐,天下板荡。 高祖惧,欲发兵秦、雍,以安关中,乃问群臣,曰:“寡人举霸王为王,今伐之,不义。” 亦曰:“古语言‘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今王伐之,乃应天命,顺人心。” 高祖悦,乃发兵伐秦、雍,东向而出。——《史记·洛英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十二章:洛陵和项羽的分歧所在 夜幕落下,军营之中几处篝火,晃晃悠悠,一列列士卒巡视着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项羽端坐上首,手中则是各地传来的情报,越看越是愤怒,直接掷在地上,低声吼道:“果然是一群不能信任的首鼠两端之辈。” 虞姬恰好掀起帐帘走进,被抛在眼前的竹简所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生的极美,皮肤白皙剔透,生在江东,性子就像是姑苏城外缓缓流动的水一样温婉,看到她就想起《诗经·吴风》中所赞美的女子。 虞姬不知道项羽怎么生气了,有些担忧的唤道:“大王~” 项羽闻声抬头,就见到袅袅婷婷的虞姬走来,心中的愤怒一扫而空,招招手道:“虞儿,我有些头疼,为我揉捏一下吧。” 虞姬走上座来,项羽闭着眼享受着虞姬的纤纤细手,闻着馨香的味道,心中一片平静。 “大王,齐王为什么要造反呢?” 虞姬带着浓浓的担忧问道,项羽轻声叹息,纵然他是无敌的兵主,但没有人能一直刚强,在虞姬的面前,他总算是能够卸下那些伪装。 “因为我割了齐国的地划到楚国之中,还有意打压他,他当然是要反的。” 项羽很平静的说道,虞姬人愣了一下,然后道:“大王,您是妾身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想必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您愿意将原因讲给妾身听吗?” 项羽伸手将虞姬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回想往昔,脸上渐渐带起了不屑的神情,沉声说道:“伐无道,诛暴秦,山东群雄起兵,最终覆灭了秦朝。 但事实呢,这些六国贵族对秦军畏首畏尾,对自己人倒是贪婪凶狠,这样的盟友难道应该得到信任吗? 若是没有叔父和籍率领着江东子弟北上亡秦,凭借他们那群废物难道能逃得过章邯的清剿吗? 若是洛公陵在我面前,我还无话可说,但是其他人不过是跟着我身后吃秦朝尸体的野狗罢了。 难道也配做王吗?” 项羽是发自内心的瞧不起所谓山东群雄,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功狗而已,完全就是跟在洛氏和项氏身后捡便宜的,换一拨人依旧可以做到。 虞姬惊讶的问道:“大王,既然如此,您为他们赐土,为什么他们不报答您的恩情呢,却反而背叛您呢?” 项羽冷声道:“虞儿你不懂,这世上有许多重义气轻生死的人,比如说账外这数万随着我出江东的儿郎,他们都愿意为我效死。 但大多数的贵族却不是这样,项氏在楚国显贵了八百年,和楚国的贵族斗了八百年,见到了太多阴暗肮脏的事情。 贵族做出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我都不意外,即便我将齐地全部分封给齐王,他最终还是会造反。 既然如此,还不如削弱他们的力量,等到他们造反,我就有理由夺回那些土地了。 等到我将诸王平定之后,就废除昊天、太一、少昊等等祭祀,只祭祀素王。 洛氏实在是太磨叽了,早在邦周时期就该把素王当作唯一的至高神来祭拜。 过往的圣王都是受命于天,我项羽要受命于祖。” 见到项羽谈起素王时重新变得意气风发起来,虞姬犹疑道:“大王,臣妾听说一直以来祭祀素王的都是洛氏,虽然宗法已经崩坏,现在也没有大宗和小宗的区别,但您这样做,难道不会惹恼洛氏吗?” 项羽的确是素王的后裔,但是按照宗法,他这一脉真正的始祖是洛宴,就像是刘备不会自称高皇帝之后,只会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一样。 项羽笑道:“若是之前自然如此,但是现在我是天子,是天下共主,即便按照宗法,我也要以素王为祖。 况且洛氏为什么会生气,洛氏和项氏虽然关系已经很远,但是我抬高祖宗的地位,即便是洛公陵在我的面前,难道会不愿意吗? 项洛分家八百年,圣痕失去八百年,项氏已经成为了天子,得到了天下至尊的地位。 那些邦周的旧日余晖就要结束了,素王将会统治天上,他的子孙则统治地下。” 望着项羽英姿勃发的神态,虞姬只觉得目眩神迷,这就是她喜欢的英雄。 …… 洛陵坐在昭城之中,翻看着史书之中那些咒骂天子的言语,微微感慨道:“受命于天,自号天子,哪里有什么天子啊,不过都是凡人而已。 只有洛氏才算得上真正的受命于天,但是洛氏却不能做至高无上的天子。 老祖啊,这身上最后的枷锁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呢? 望着天下苍生生活在苦难之中,却只能尽力缓解,实在是太痛苦了。” 在创造出洛陵之后,姬昭就再次让自己进入了沉睡之中,随着家族越来越强大,姬昭已经很少关注家族,更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向家族表达过自己的意愿。 虽然他知道最多三千年一切就会结束,而且他知道未来帝制不会是主流,但是他不能说,所以洛氏子弟不知道。 这些富有智慧的子弟是冲着家族延续一万年去准备,这就是洛陵身为家主明明知道家族有多么强的底蕴,但是很多时候却尽力的节省着家族底蕴。 就像是秦末的这一场灭秦之战,洛氏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能保证在新王朝成立之后最混乱的前期安稳渡过,等到秩序形成,以洛氏的能力就不需要再依靠神器了。 家族和诸夏就像是一个天秤,每时每刻都要保持平衡,一旦平衡打破的时刻,最终都是子弟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理想,不会逼到动用家族底蕴的地步。 洛陵对天下的局势他依旧是洞若观火,对于项羽的行为他早有预料,但他已经不关心这件事了,他关心的是素王在新王朝到底要以什么面目出现。 这么多的资源投入下去,足够洛氏夺得一部分意识形态的话语权。 实际上对于项羽当日所说的要祭祀素王,洛陵有一瞬间的心动,用素王的存在来限制君王的权力,防止他们无所顾忌,变成独夫,本就是洛氏一直想要做的。 毕竟说洛氏最大的BUG就是能保证自己家族子弟的才能和品德永远在及格线上,用来监督君王再合适不过了。 昔年素王分封之时,当时的贵族大多数都是出自远古三皇的血缘流传,是三王五帝的后裔。 但是经过千年邦周,基本上都是姬姓的血裔,换句话说,三王五帝都是过去时了,素王才是超级老祖宗。 洛陵当然知道项羽对素王是敬爱的,若是素王现世,真的能限制住项羽的权力。 但是思来想去,洛陵还是强行克制下了这个想法。 首先素王不可能因为这个现世。 其次,直接按照项羽的想法将素王提升为唯一的至高神,这不是一件好事。 素王曰: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社稷主和天下王尚且要承受那么多的非议,一个祖宗至高神呢? 姬昭本身并不愿意成为受到无数人朝拜的至高神,他又不是信仰神。 但是他知道洛氏很需要,这群子孙为了维护家族延续很努力,姬昭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不喜,就让子孙生存的更加艰难呢? 他是爱着那些为他的目标和理想而一代代奋斗的洛氏子弟的。 洛陵最大的顾虑就是,天下皆知项氏出自洛氏,毕竟嫡系能延续八百年的威望卓著的显赫家族,实在是太少了,要知道就连齐国的姜姓吕氏嫡系都被杀光了。 天下皆知项羽是素王的后裔,项氏和素王的联系太紧密了。 若是有朝一日项氏皇族搞得天怒人怨,天下人的怨恨从项氏天子身上转移到素王身上那怎么办? 即便不是项氏天子,这天下之间朝拜素王的人那么多,但是素王只能间断的显圣,不可能一直关注人间,定然有很多人会失望乃至于唾骂,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必须要给素王找一个挡箭牌,洛陵研究来研究去,发现之前的老天爷就非常合适,地位足够高,能背得动黑锅。 天依旧是那个天,素王则作为天的一种带着公平正义的形象出现,时而沉睡,时而苏醒,苏醒的时候就会惩罚那些身负罪孽的王朝和人。 至于沉睡的时候,还有老天爷在,和素王无关。 人在祈祷的时候高呼素王,若是素王没有回应,那就咒骂老天,简直完美。 这是洛陵想出来的最适合素王的定位,从这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和项羽就有了本质的矛盾。 素王是洛氏最不容触碰的点。 这是一场完全不公平的争夺,洛陵是能真正面见素王的,这项羽怎么打? ———— 素王成为诸夏文明的至高神的过程,是宗教史上的奇迹,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成熟,同时影响着帝国上层和底层的民众,在全世界使用多神教的国度之中,这都是绝无仅有的。 笔者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用宗教这个字眼,他毋庸置疑是文明的至高神,但并没有某一个围绕着他而存在的宗教团体,或者是,诸夏帝国的皇帝和贵族就是这个团体的成员。——《中国宗教演变进程》 项羽没想着要代替大宗的地位,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成了天子该要祭祀素王,想着把祖宗搞成至高神牛逼,和后世那些追封先祖皇帝的一样,但是短生种和洛氏这种能千年万年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分歧所在了,我应该写清楚了吧。 (本章完) ------------ 噶了 下雪,设备出问题了,刚刚接到通知,要去现场,我看看能不能在车上用手机写掉剩下一千字,要是发不了我就等从现场回来写掉,应急值班还真应到急了,有点倒霉。 ------------ 第十三章:韩信表示听洛采的 随着一场场战争的胜利,韩信在刘邦集团之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高,百战百胜的统帅总是能赢得更多的尊敬和信服。 韩信早就准备好了刘邦任命自己为鼎定关中的大将,在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之后,他就和洛采说:“采娘,你看吧,三秦之间必有一战,到那时大王定然点我为将。 大王麾下虽然有不少勇将,诸如周勃、夏侯婴、樊哙,先登斩将,都是勇士。 乃至于吕泽,有统帅之才,都是一等一的大将,但是能比拟古之名将的却没有。 鼎定关中、克定三秦是决定汉国生死存亡的大事,若是被拖在这里就会有社稷倾覆之危,所以汉王一定会交给信。 击破蒙恬;明攻洛阳,暗破武关;蓝田大战。 这是信之前的功绩,现在克定三秦会是另一个,采娘,信真的名满天下了。” 洛采望着神采飞扬的韩信,眼中闪过一道柔情和无奈。 韩信的确是军事上的天才,但是政治上也的确是低能。 完全没有发觉刘邦对军队的控制愈发严密,现在韩信所指挥的将领全都是刘邦最信任的人,是韩信绝对拉拢不了的人。 刘邦能这么放心的将军队交给他,是因为韩信只有指挥权,没有军队的控制权,只要刘邦愿意,顷刻之间就能让韩信成为阶下囚。 洛采自然很不高兴,但是想一想反正没想着造反,刘邦愿意戒备就戒备吧。 洛采本来想要点拨一下韩信的,但是看着韩信这么兴奋,便将那些话压在了心底。 现在还不急,韩信的功劳还没有到功高盖主的地步,张扬一点就张扬一点吧。 现在刘邦真的将克定三秦的重任交到了韩信的手上,他有些得意的挑眉望着洛采,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块糖一样,“采娘,我就说大王定然要将这个重任交给信,虽然秦王和雍王都是庸碌之辈,但毕竟是数百里沃土的君主,大王麾下其他诸将都是……” 韩信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堪比古之名将,总说年少轻狂,他要是不狂那才是不正常的,但多少英才就是因为狂妄而断送前路。 洛采静静地望着韩信,面无表情,韩信的声音越说越低,这时洛采才笑眯眯的问道:“韩君,您刚才想要说什么,大王麾下的诸将怎么了?” 韩信只是情商低,又不是智商有问题,讪笑道:“大王麾下诸将都挺好的,挺好的。” 洛采微微叹息道:“良人,您日后说话一定要慎重啊。 人生活在世间,总是要谦逊才能活的长久,您是无双的统帅,您是能够与古之名将相提并论的臣子,若是折戟在权力的争斗之中,岂不是太过可笑了吗? 这难道是妾身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您想必是知道的,祸患往往就是从细微之处诞生,您随意的一句玩笑,或许就会被人记恨于心。 史书之上,甚至有因为君主得罪了御者,然后在两国交战之时,御者载着国君冲进了敌军之中,最终导致大败亏输的事情。 汉王麾下诸将在战场之上虽然远远地不如您,但他们都是汉王的近臣,并不比您和汉王的关系差,您难道要一辈子生活在军营之中吗? 这朝堂之上难道您以后不再踏足了吗? 您自然有骄傲的资本,自然可以看不起诸将,甚至嗤笑他们一句功狗,但等到您落入他们手中时,请记得采今日曾经和您说过这番话。 采倾心于您,至多不过是黄泉路上走一遭而已。” 韩信本来就听洛采的话,洛采话中对他并没有强硬的指责,只是淡淡的给他指出可能遇到的事情,这让他很是羞愧。 更别说听到最后一句,韩信又是欣喜,又是羞愧,他羞惭道:“采娘,您是贤德的女子,整个诸夏没有超过您的。 信是个没有德行的人,却得到了您的青睐,这想必是素王的恩赐了。 刚刚取得了一点功绩就有些狂妄起来,若是您不监督信,想必日后面对诸将也不免这副态度。 正如您所言,祸患就在这里积累了。” 韩信的神情依旧是那么诚恳,只要是洛采的意见他都会采纳,洛采有自信,只要韩信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听她的,她就能让韩信带着一身的功勋,名留青史善终。 “良人,您只管向前立功,妾身会伴在您的身边,大兄答应了我们的婚事,等到安定下来我们就成婚,日后这些事情都有妾身为您操办。” 安定下来就成婚,什么是安定? 自然是天下没有需要他出手的战事,韩信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祸乱天下的诸侯,你们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洛采随着韩信一起来到大帐之中坐下,这个时代对贵族女性的压抑并不大,尤其是洛采这种有能力的,参与政事乃至于封爵都不少见。 诸将自然都已经到了,等到韩信和洛采走进,纷纷起身拜见,齐声道:“大将军!” 韩信龙行虎步,披风一甩,上首一坐,整个人完全没了在洛采面前的样子,颇为威风凛凛,甚至隐隐之间有杀气透出。 这才是真正的韩信,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出道以来,败蒙恬,破武关,击蓝田,三大战役,凡二十余战,杀十万众,降十万众,未尝败绩! 韩信向众人拱拱手还礼,便直接开门见山道:“诸位都参加了先前大王的会议,信就不再浪费时间介绍,攻灭秦雍二王,只要诸位用心,不算难事,我等也好早日为汉王报喜。 秦雍二王都是项王的族人,秦楚之间有大仇,项荣和项申虽然为王,但是却没有丝毫将自己当作秦人的王,他们所在的地方遭遇了破坏和残杀。 他们压榨秦人不亚于始皇帝,帝扶苏时期实行的一些仁政,都被废弃,所以秦人都怨恨他们。 如今虽然在秦地为王,但是却没有得到秦人的心,秦人都怨恨他们,不愿意亲近和依附他们。 没有秦人的支持,王位就像是浮在水面没有根茎的荷叶一般,只要稍微挫败,就会陷入覆亡的境地。 我从未听说过有失去民心而能够稳固国家的,秦国和雍国就是这样不能稳固的国家。” 诸将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习惯,在韩信麾下为将就是这样,韩信负责布置任务,他们则负责完成,有人质疑过韩信,然后就被辉煌的胜利打脸。 “我军偷袭可以先拿下这三个重镇,到了那时秦雍二王一定就知晓了这件事,他们自恃兵多将众,定然会联合与我军会战。 三镇在手,不论是我军想要东出,还是秦雍二王想要阻挡,就只有雍地的这几个县最适合作为战场。 在这里歼灭主力,之后就能连破雄关,诸位将军就可以分别带兵去平定关中各郡。” 韩信在堪舆图上为众人讲述着自己的战略意图和战术方法,“诸位都知道信的规矩,务必按令行事,虽然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但是信所特别强调的绝对不能违背。” 韩信给予一线统兵的将军一些自由选择的权力,毕竟到了战场之上各种特殊情况都可能发生,不能死板的按照战前的布置来,那样会错失良机。 但是有一些是风险极大的操作,韩信绝对禁止,毕竟只有亡命之徒才会去赌那种胜利概率极低的战术。 韩信是大军团操纵天花板,只要按部就班即可获得胜利,没必要去玩命。 这也不是第一天接受韩信的调遣了,众将齐声诺道:“是,大将军!” 对外的战争和防御战完全不是一回事,对外战争的准备一向都是一件耗费时间精力的事情。 光是粮草的调动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秦雍二王一直关注着刘邦,没发现这方面的迹象,于是防范颇为松懈。 谁会想到刘邦那么早就开始准备战争,打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韩信意识到形势的变化,惊喜道:“秦雍二王完全不知道我军早就备好了粮草。 这一路之上便于储存物资的就那么几处,大多数的城邑都没有足够的粮草,只要断绝粮道,就可以不攻自破,秦雍二王若是不想直接退出关中,就要寻求机会和我军决战了。” 虽然韩信是谋战派巅峰人物,但是他最强的就是指挥调度,正面打起来完全没在怕的。 “采娘,还请写信给兄长和大王,信将要和秦雍二王在咸阳之西决战。” 韩信这是要告诉刘邦,记得做好准备,这一战一胜,你要再次进入咸阳了。 凌晨四点多才回来,好歹算是没食言,写完了这一章,睡觉,求月票~ (本章完) ------------ 第十四章:箪食壶浆,喜迎汉军,优势在我 汉王的突然袭击让雍王惊恐不已,向着左右问道:“汉王的军队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没有粮草他们是怎么行军数百里突袭寡人的?” “大王,定然是汉王早就怀有不轨之心,在天子分封之前就已经在关中准备,才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络秦王抵御汉王,霸王向东去讨伐齐国,若是刘邦出关,那就要两面作战了。” 雍王如梦初醒,立刻下令出兵。 韩信率领着汉军正连夺城池,一路向着咸阳直插而来,没有一合之敌,他还秉持着上兵伐谋的思想,派出说客前往城中。 “诸位乡老,秦王、雍王受封以来,秦人恭谨的对待二王,但二王却暴虐的对待秦人。 素王说君王把臣子当作草芥肆意的凌虐,臣子就要把君王作为贼寇和仇人,这世上难道有背负深仇大恨却不报复的人吗? 信以为,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作为人的。 汉王第一个进入关中,善待秦地的百姓,因为按照诸侯相约,汉王本该王关中,现在汉王起兵,要重新做关中王,他听闻了秦王和雍王的暴政,愿意废除那些不利于秦地百姓的,免除那些繁重的徭役。 秦雍二王是始皇帝和二世那样的暴君,汉王却是扶苏那样仁厚的君王。 一只蛾蝶尚且知道向着光明而去,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百姓应该爱戴那些仁厚的君主,支持那些贤明的君主。 开关献城,这是您所能为自己做的。” 韩信的说客和信引爆了积攒在秦人心中的怨恨不满,城池之中内乱不止,许多人杀死楚国贵族归附汉国,少数失败的也被韩信迅速的率军击破。 韩信一手攻心,一手武力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韩信命诸将前往各方截断秦军粮道,有秦人的配合,这件事做起来就顺畅很多。 秦雍二王率领着十五万大军踏进了韩信的包围圈,在这片上百里的地域之中,韩信布置了无数的陷阱。 洛采虽然对军事不是特别的精通,但还是能看出韩信神态格外的重视,但是兵力的布置却有些少,不禁奇怪的问道:“良人,你这样布置,似乎……” 洛采有点说不出来,韩信笑着解释道:“这是信的一种尝试,东出之后定然是要面对项王的,这就是信思考出来的一种应对项王的战法,通过一道道埋伏和阵线来消磨项王的体力和军队,最后围杀,现在先用秦雍二王试试。” 洛采闻言微微皱眉道:“大兄曾经说过项王是天生的兵主,战场之上纵横无敌,他出道以来的确是没有一合之敌。 每每手刃百人以上,再严密的阵线也是一攻即破,斩将夺旗对他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敌人往往畏惧炸营,即便是秦军精锐也无一例外。 您用秦雍二王来尝试战术,但是他们和项王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理计,这是您需要顾虑的。” 韩信笑道:“采娘,传说之中大江大河从西王母的昆仑之上流出,汹涌奔腾,这世上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够阻挡。 在巴蜀的山涧之间您是见过大江之水有多么恐怖的。 但是当它向着东方渐渐流入大海的时候,却没有了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在昆仑向着东海而流之时,江水发生了变化吗? 不是的,是因为万里的路途上,无数的支流和平缓的土地削弱了大江的力量。 江河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项王再强,能敌数百人,难道能敌万人吗? 人力有时穷尽! 只要战略正确,十万人不是对手,那就三十万,五十万,乃至于一百万。” 韩信声音之中带着昂扬的意味:“信是个平平无奇的人,唯一擅长的就是带兵,上不封顶,多多益善,使我百万之众,纵然是勇猛无双如霸王,信也敢说能战胜他。” 战场之上,秦雍二王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粮道供给不足,不论向哪里方向突围都是无数的汉军。 秦王有些难以置信的吼道:“汉军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韩信盘算着时间,亲自引兵五万在正面吸引秦雍二王,一层层士卒列阵,秦雍二王是项王的族兄弟,亲自引兵冲击,得益于楚国精锐的战斗力,倒是直接冲破了一两层防线。 汉军和楚人的尸体扭曲着倒在地上,刀枪剑戟破碎着散落在地上,韩信沉静的收拢着防线被攻破的溃卒,然后一列列士卒顶在前面。 中军微微后撤,左右两军散开,又分别分开,开始在楚军身后穿插,在韩信的指挥之下,汉军始终处于败而不溃的境地之中。 韩信很满意的点点头,他没有用尽全力攻击秦雍二王,还能做到现在的败而不溃,这就是战术的成功,事实证明按照他的调度,完全可以承受极强的突击。 “诸将听令,全军压上!” 得到结论的韩信决定彻底将汉军的力量展现出来,击垮秦雍二王的联军,先前没有投入战场的有生力量刚刚进入战场,整个局势就彻底滑向了汉军胜利的一方。 按照韩信的部署,骑兵彻底撕裂了楚军中那些薄弱的点,十五万的大军被分割开来,互相不能襄助,被韩信分段绞杀。 秦雍二王都看出了局势的骤然变坏,雍王脸色大变,一时有些六神无主,秦王没有那么慌乱,直接说道:“兄长。 汉军领军的定然是韩信,我们不是对手,弟留下断后,您率领着大军突围出去。 咸阳往东还有数座重镇能坚守,您一定要守住关中,大王正攻伐齐国,要赶紧将汉王背叛的消息传出去。 这是楚国的大业,这是项氏一族的夙愿,绝对不能付之东流!” 秦王眼中满是怒火,项羽所作的事业是楚人的夙愿,在他成为天子的这一年多中,不论是楚人的贵族,还是黎民百姓,都经历了一段前所未有舒服的岁月。 项羽没有治政的能力,但是项氏有优良的传统,他仅仅是将那些传统铺开,就将楚地的人心彻底握在手中。 雍王闻言眼中瞬间渗出泪水,咬牙切齿道:“汉王从一介布衣一跃成为尊贵的汉王,竟然还背叛大王,真是可恨,等到大王战胜齐国,定然要杀死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楚军的调动自然无法瞒过韩信,“大将军,楚人要突围,是否要将预备队全部压上去。”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韩信竟然摇了摇头,反而大声笑道:“不必,放他们离开,抓紧时间将剩下的楚军歼灭。 突围?逃跑? 能走吗? 信的埋伏若是那么简单就能离开,还有什么面目能得到大王的信任,能得到洛氏的看重。” 雍王率领着大队兵马向着东方突围,然后秦王陡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压力陡增,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明白自己失算了。 什么断后,自己根本就没资格断后! 尤其是雍王带走了楚军精锐,他甚至就连军中的秦人都弹压不住了,随着汉军一压而上,失去了楚人弹压的秦人瞬间溃散,甚至直接反过来和楚人厮杀在一起。 “完了!” 秦王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他遥遥的望着远去了雍王,喃喃道:“兄长,你一定要快逃啊。” 刘邦和洛亦来到咸阳城外,韩信昂首阔步向着刘邦走来,脸上本来带着骄傲的神情,但是想起洛采教给他的话,瞬间换了一副谦逊的神情,抱拳道:“大王,仰仗您在关中威望,秦人不战自溃,在诸位将军的勇武之下,臣还没有发挥,楚军主力就已经溃败了。 若是您亲自率领军队,恐怕这一场战争根本就不需要打了,秦人自然会箪食壶浆欢迎您入咸阳为王。” 刘邦颇为兴奋的说道:“子穆,你实在是太过谦逊了,伱就是寡人的臂膀神将啊,秦雍二王精锐已经失去,按照现在的趋势,恐怕不出半年,关中就会彻底平定,我们将会彻底据有昔年秦国的旧土,这是你的功劳,我要为你封赏彻侯的位置,赏赐你几千户的食邑。” 韩信微微一笑,彻侯是必须的,他的目标是王爵佩相印,同时挂大将军印,只有诸侯王才能配得上采娘。 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一行人拥着刘邦向着咸阳而去,然后所有人都见到惊奇的一幕,咸阳父老竟然真的像韩信说的那样箪食壶浆欢迎刘邦。 众人忍不住望向韩信,洛采悄无声息的踢了韩信一脚,韩信咯噔一下,直接下拜道:“大王,您在秦地的仁厚之名,难道有人不知道吗? 臣之前所言没有半分虚假,秦人听到汉军的声名,不战自溃,臣在史书上只见过周武王讨伐纣王之时,牧野的奴隶倒戈,您的声名由此可见了。” 这一次刘邦终于发自内心的放声大笑起来,众人都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三秦之间的战争是楚汉的第一次交锋,实际上这是一场楚国必败的战争,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项羽对秦地错误的政策,纵观古今中外,高压苛刻的政策,都不符合战后实际。 秦人对楚国上层贵族充满了怨恨,楚国本土距离秦国又太过遥远,不能有效的进行力量投射,即便没有刘邦集团,秦人也会揭竿而起。 刘邦的存在大大加快了楚国在秦地统治秩序的崩溃,事实上,除了在灭秦战争中得到大量好处的楚地,项羽在几乎每一块土地上都得不到贵族和平民的支持,这是他失败的根源。 刘邦则通过高超的政治手段满足了绝大多数人的需要,最终汉王朝取代楚王朝成为第二个大一统王朝。——《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五章:汉军东出! 面对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咸阳父老,洛亦轻轻拉扯了一下刘邦的袖子,轻声道:“大王,就按照之前所说的。” 接到韩信的文书后,刘邦和洛亦率领着汉国的群臣向咸阳赶来,路上的时候,萧何、洛亦和刘邦三人,针对未来如何统治三秦这片土地,进行了一番讨论。 “废除项王出于报复加在秦人头上的苛刻法度,这是最快得到秦人人心的法门,这是您第一件要做的事。” 项羽加在秦人头上的法度和先前的秦王朝自然有本质区别,更像是一种政治报复,而不是一种具体的法度。 毕竟洛陵刚刚在昭城践法,他自然不会忽视。 他在秦地没有搞之前商鞅那种为了稳定而设置的法律,而是单纯的加税,单纯的压迫秦人。 洛陵践法,实际上践踏的是两种。 其中一种是洛陵最关注的统治术,那种潜移默化之中将人变作奴隶的制度。 这是洛氏最深恶痛绝的,是底线,但凡敢用这种制度,管你什么明君圣主,管你有多少功绩,不改就杀了你。 另外一种则不同,践踏的就是横征暴敛的独夫,项羽现在就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但是他出于个人感情的报复,还是有点不同的,毕竟他没对楚地这么干。 对于横征暴敛的独夫,洛氏基本上不会亲自动手,而是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逐渐的通过孟子这一类民本之类的学说,来潜移默化的塑造诸夏之民的精神世界,让他们敢于反抗,勇于反抗。 正如洛氏一直所说的,唯有牺牲和荣耀才能上达素王! 洛氏这种永不屈服的精神是最大的财富,若是天下人都能具有,难道还有那么多独夫敢于使用严刑酷法吗? 第二件事就是在道德上抬高陈胜这种人的正义性。 洛陵敏锐的意识到天子的权力越来越集中,以他的智慧当然能够看到,天子定然会要求和权力相匹配的神圣性。 若是天子真的成了不可违逆的存在,那么反抗独夫的义士就会变成贼寇,再进一步,天子就会只有权利,没有义务,那就太过可怕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儒家的核心,但这是双向的义务,当君父不再是君父的时候,臣子是拥有反抗权利的,甚至是被鼓励报复的。 君主将臣子当作手足、犬马、草芥,臣子对待君主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孟子承袭洛孔二圣的衣钵,又深受洛氏的影响,于是大肆发扬这种精神,他在君王和庶民之上花费的笔墨几乎不逊色于义之大道。 孟氏儒是儒家之中的异类正是源于此。 项羽在秦地的名声和始皇帝差不多,如果利用好这一点,刘邦就能拥有一块极其稳固的基本盘,就像是项羽的江东。 刘邦抬头望望天,然后眼中噙出泪水,满脸感动的说道:“寡人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咸阳父老这样的礼遇呢? 霸王和秦国王室有大仇,却将怒火宣泄到秦人身上,这难道是圣王天子该做的吗? 寡人不愿意按照他的心意压迫秦人父老,寡人便在此宣布废除霸王在秦地的一切法令。” 秦人闻言纷纷泣泪,自扶苏陛下之后,秦人终于再次等到了一个仁厚之主,而且关中一直有传言,汉王就是扶苏陛下为秦人选择的王。 早就安排好的托突然出来,单膝跪地道:“大王,您进攻秦雍二王,这只是诸侯王之间的战争,但是您废除了项王在秦地的法令,这难道不是公然违逆项王吗? 若是项王因为这一点要讨伐您,臣实在是为您感到忧虑啊。” 咯噔! 秦人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刘邦闻言当即朗声道:“您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寡人的确是惹怒项王。 但是人生在世上,总是要做一些正确的事情,现在为秦人免除严苛的法度就是正确的事情。 圣人说,天子有了错误却不去规劝,不是作为臣子的道理,寡人是汉王,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秦人生活在水火之中,有能力改变却不去做吗? 那不是成为圣王的道路! 寡人要行走的道路已经确定,群臣都不要来劝了。” 刘邦斩钉截铁的声音响彻在秦人耳边,短暂的沉寂之后,震天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洛亦和刘邦相视而笑。 刘邦率领着军队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洛亦望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秦人,心里却在思考思想上的大一统,这数百万不信仰素王的秦人,和关东的一千多万人,定然是会有矛盾的。 刘邦进入城中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残破的景象,完全没有昔日作为秦国都城的辉煌,洛亦来到刘邦身边,微微叹口气道:“大王,咸阳城算是毁了,做不了汉国的都城,而且不好重建,有重建的人力物力,还不如新建一座城池。 一千多年前,邦周从镐京发源,后来秦国在关中兴建了很多座都城,您若是要王关中,同样可以修建一座。” 刘邦闻言笑道:“子玉,史书上说,武王临终前命素王在伊洛之地建造都邑,于是就有了洛阳。 现在寡人也想要这样做,等到战事结束,这汉国的都城就由子玉伱来为寡人选址建造吧。 素王建造洛阳,后来申戎入寇,关中残破,懿王在宣公的支持下,得以迁都洛阳,周王室又存续了八百年。 现在子玉为寡人建造都邑,定然会为汉国带来好运。” 洛亦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刘邦,没想到刘邦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这可是都城! 刘邦冲着洛亦笑笑,脸上满是洒脱的神色,似乎并不将这件事当回事,洛亦沉声道:“臣定不辱使命。” 萧何进入咸阳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之前带走的户籍图册,来核对一下这一年多来,咸阳以及秦雍二王治下的变化,摸排一下三秦之地现在的情况。 毕竟这以后就是汉国的基本盘了,东向出关和项王争斗就要依靠这里的人和巴蜀的粮食。 刘邦在咸阳停留的时间并不算是长,毕竟他认为齐国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联络天下对项羽不满的诸侯,干涉齐楚之间的战争,然后逼项羽退位。 若是不愿意退位,那就不要怪我们为天下万民做主诛杀独夫了,至少秦人恨不得将项羽生吞活剥,我刘邦是整个关中的王,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子民起兵做主,这实在是太合理了。 刘邦本来就有十万大军,击败秦雍二王之后,收拢了他们麾下的秦人溃兵,又有咸阳之中的秦人跟随,竟然凑出了二十五万大军。 要知道经过章邯和蒙恬的连番消耗,项羽在邯郸之战之中就歼灭了将近三十万的秦人,再加上之前韩信歼灭了蒙恬麾下的一部分,秦人的损耗是很大的。 直到现在还能够拉出这么多的军队,可想而知秦地的底蕴之深厚,秦国凭借关中和巴蜀得到天下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秦地青壮算是彻底抽空了,若是刘邦打不过项羽,那就只能让老幼妇孺上战场了。 刘邦望着自己前所未有强大的军队,心中满是光明的未来,忍不住对洛亦说道:“子玉,一千多年前,武王就是从关中起兵,最终建立了邦周,秦王朝也是在关中起家,最终得到了天下,这里历来就是王霸之基啊。 现在我们占据了整个关中,汉军所到的地方,秦人都竭诚欢迎,这种勃勃生机是项羽也不曾见过的,现在我们从这里踏上征程,出关去讨伐项羽,联络天下的诸侯,难道会有失败的可能吗?” 望着意气风发的刘邦,听着他这一番话,洛亦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汉军整备完毕,东向出关,秦人这一次高举着汉的旗帜,再次向着山东而去! ———— 楚汉之争完全可以看作第三次秦楚之战,八百里秦川之上的秦人和江东之地的楚人再次在诸夏广袤的国土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秦国获得了第一次战争的胜利,但是秦人却失去了一切,楚国获得了第二次战争的胜利,秦人依旧没有立锥之地。 这一次他们拥护着刘邦,以汉的名义,要拿回秦人本该有的东西,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秦人,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秦人几乎泣血的鼎力支持,是刘邦能在失败之后迅速复起的原因,是他得到天下的根源之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带着刘邦老婆孩子逃命 上午时分,柔和的光洒在院落之中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上,看着很是和谐。 刘乐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望着洛新,将近一年的相处,她只想高呼,兄长实在是太厉害了! “兄长,素王的典籍之中,为什么要百姓将君主当作父亲呢?君父,臣子,真的好奇怪啊。” 刘乐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满是疑惑,“您说的那些独夫都很坏,难道也要当作父亲吗?” 洛新闻言洒然一笑,摸摸刘乐的头道:“阿乐,父子之间的血脉是斩不断的,感情则是生来就有的。 父母赐予儿女生命,并且养育他们,儿女则赡养父母,为父母送终,祭拜,一生一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素王将君臣之间的关系比作父子,第一,因为天子是天下的大宗,第二,天子理应对臣子负有义务,做不到就像是父母抛弃了儿女一样,不足以作为父母,不足以作为君主。” 小刘乐脸上更迷糊了,洛新脸上带着笑意摇摇头,刘乐政治上没有天赋,和她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 “说得好啊,妾身真是每日都能从公子您这里得到真知灼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吕雉从院外袅袅婷婷走进,她穿了一件稍显素色的曲裾,这种曲裾是改良过的,末端带了鱼尾的样式,尤其是在束腰的衬托下,本就高挑的身姿显得更加窈窕。 可惜了。 洛新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他很想见见那位汉王,但可惜见不到了,除非他能成为天子,否则不会有两个洛氏子到他的麾下。 刘邦明着封吕雉为汉王后,暗地里却不愿意吕雉到他身边的小心思,洛新自然能看出来,他有些为刘邦感到可惜。 近一年来,洛新教刘乐的时间远远没有教吕雉的多,吕雉的智慧才情让他都感到惊讶。 在洛新看来,吕雉是灵均老祖那样的女君人物,虽然和灵均老祖不能相比,毕竟家族记载中,灵均老祖有通明人心之能,近乎神异。 吕雉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刚强,性格隐隐约约也有一些狠辣,但这不算是大问题,只要不波及无辜即可,洛氏有时候做事也是不择手段的,死在洛氏手中的君主也不少了,连杀天子都敢干。 吕雉则对洛新有了近乎无穷的信任。 实在是洛新对治政了解的太深了,吕雉这样强势的女性心底是更慕强的,洛新满足了她的一切幻想。 在洛氏诸子之中,洛新最擅长数术,再加上治政的能力,是计相的完美人选,单论做丞相来说,他是比洛亦强的。 “夫人。” 洛新和吕雉相互行礼,吕雉本来没有这个习惯,但是洛新每次见到她都要正式行友人礼,于是吕雉也就渐渐习惯。 至于称呼,洛新本来准备称呼她汉王后,但是吕雉当时闻言脸色大变,很是难看,于是洛新也就依旧称呼她夫人。 见到吕雉这一身贵女的服饰,洛新便随口问道:“您这是从太公处归来?” 没想到吕雉神色却陡然紧张起来,说道:“公子,刘季率领汉军要夺取秦川之地,率领汉军出关,兄长给妾身来信,让妾身赶紧离开丰沛。” 洛新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汉王为什么没有提前给夫人您来信呢?” 吕雉的神色有些阴郁起来,叹息道:“兄长信中说汉军要突袭秦雍二王,所以防止走漏风声,但是他实在是担心妾身,所以冒着风险将这封信送出,让妾身赶紧乘船往巴蜀逃,只要进了九江郡的地界就算是安全了。” 洛新沉默了,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的,尤其是他和吕雉是挚友知己,自然站在吕雉这一边来思考问题。 更别说还有刘乐这个亦妹亦徒的小丫头,还有刘盈那个小家伙,除了亲戚家人,这是洛新最亲近的三个人了。 他对刘邦偏见比较大,所以认为这是刘邦故意的,但实际上,刘邦根本没想过这一层,他连自己的老爹都没有通知,留在了沛县。 洛新自己没收到信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洛陵之外,没人知道洛新在这里。 即便是洛亦也不知道,否则洛亦一定会像吕泽一样送出一封信。 洛新站起身来,轻轻揉了揉眉头道:“夫人,太公年事已高,不适合舟车劳顿,找个地方躲藏一下即可。 您是汉王的王后,汉国的王太子和长公主也在这里,若是项羽真的要抓人,肯定是抓您。 您跟着新走吧。” 吕雉急声道:“公子,项羽是来抓妾身的,和您没有关系,您可以直接离开这里,您超然于世,若是因为妾身卷入红尘,那实在是得不偿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妾身定然抱憾终身。” 洛新当然明白吕雉话中的意思,项羽不会针对洛氏的嫡子,但吕雉干系重大,是项羽不能放过的。 若是他要卷入其中,真的会有意外。 这世上从来没有只许你杀人,不许别人杀你的道理,纵然是洛氏也是如此。 在过去洛氏的威胁总是奏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占理,纵然是敌人虽然憋屈,但是心里虚没胆气,又不敢和洛氏玩阴的。 洛新当然知道这些,但是他不在意,淡淡道:“您是新的友人,为友人而赴险,这是圣人的教诲。 姬姜洛吕两家相交这么多年,您还取出了八百年前的青铜牌,这样的情谊,新今日若是孤身一人逃走,这一生都不能心安了。 还请让新到屋中取剑,现在乱象纷生,应该有兵器自保才是。” 说完摸摸刘乐的头就起身到屋中去取剑,他可不是一般的文人,成年的五兄弟之中,除了二兄之外,就数他的武力最高,做个冲阵的猛将也是没问题的。 吕雉望着洛新宽阔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心中暗道:“若是有朝一日拿到汉国摄政大权,定然要以公子为大将军,佩相印。” 吕雉对这一点还是很自信的,毕竟她比刘邦年轻了很多,男人的寿命又一向比女人要短,熬死刘邦不成问题。 洛新到屋中取剑,又披上了一身半身甲,将上半身保护起来,然后就听到唏律律的声音,顿时暗道不妙,连忙将刘盈一裹,从屋中跑出,只见几个骑兵正直奔院中而来。 洛新连忙急声道:“夫人,新解决了这几人,夺下他们的马匹,我们就走,可有什么一定要带走的东西吗?” 吕雉逃命很有经验,立即说道:“除了青铜牌都是一些身外之物,一些首饰随身装着用来换钱,其他的可有可无,不用带走。” 这几人一看就是普通的骑兵,身上只是一件蒙住上半身的劣质皮甲,这种甲应对一下劣质的箭矢还行,但是面对洛新手中的利剑就像是没有一样。 洛新遮住眉间的圣痕,那几人已经下了马,正高声道:“就是这里,汉王刘季的家人就在这里,屋中还有人烟,定然就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妇人,直接抓走即可。” 洛新手中持着剑,缓缓调整着呼吸,院门刚刚被撞开,他就猛然向前冲去,他剑术精湛,力量又大,剑光闪烁,一剑封喉,短短十几息之间,就清理掉了这些人。 洛新将几人带来的马牵来,然后望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的女子犯了难,在这个没有马镫和马鞍的时代,很多贵族女子是不学骑马的,“夫人,您会骑马吗?” 吕雉摇摇头道:“不会,父亲不让妾身学,说是不雅,无礼,而且之前也没有时间特意去学习骑马。” 既然吕雉不会,洛新也不纠结,说道:“那就先离开沛县,然后找马车好了。” 挑出了三匹最好的马,直接将刘乐放在马上,然后自己翻身而上,用布帛将刘乐绑在自己身前,因为刘乐身量比较小,这样就足以让她稳在马上,还不影响洛新的活动,刘乐还处在状况之外,只觉得有些害怕,甚至都快要哭出来了,“兄长,这是怎么了?” 洛新温声道:“阿乐,没事的,兄长会保护你,伱好好抱着兄长就可以了。” 安抚了刘乐之后洛新对着吕雉说道:“夫人,还请上马。” 说完直接冲着吕雉伸手,吕雉当然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顺着洛新巨大的力量,直接被洛新拉到了身后。 骑上马之后,感受了风吹过的味道,洛新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当年他第一次骑马,就是大兄洛陵这样带着他和三兄还有阿采。 没想到时隔多年,轮到自己这样了,胯下的是战马,负重极大,吕雉和刘乐加起来都没有洛新一个人重,这三匹马完全可以负担,有这三匹马,足够离开沛县了。 “走了!” 洛新一夹马腹,手中则握着缰绳,马匹一瞬间就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 孝惠仁懦,吕后常斥之,孝惠暗垂泪,东阿知,乃曰:“陛下非懦,乃仁爱至孝,圣王之德,得子如此,臣为太后贺。” 吕后遂止,善孝惠。 孝惠曰:“东阿待朕,若父爱子。”——《史记·吕太后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七章:项羽,吕氏是有骨气的! 实际上来抓吕后的人,并不是项羽派来的,而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就连洛新都有些想错了,就像洛氏的千年荣耀,良好的家风,很多事情不会去做。 项羽同样如此,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从小就听着项燕和项梁给他讲家族的故事长大的,八百年的荣耀,壮烈的一代代先祖。 他是个极其崇拜祖先的人,这些先祖不允许项羽做这种下作的事。 况且他是天子,光明正大的、用手中的利刃,在无数楚人的拥护之下,在天下诸侯面前,凭借着挽救天下、诛灭暴秦,这无可争议的功绩,得来的天子之位。 一个人的性格是由本性和环境造就的,项羽的一切行为都会受到家族和教育的牵绊,他没能成为一个圣王是他的智慧局限和性格局限,他不仁慈的对待天下人,这是他的本性。 但是他将对项氏族人的慈爱扩展到江东子弟身上,这就是家族对他的影响。 况且项羽正在齐地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去关注刘邦的家眷,齐王吕城是真的刚,一方面和贵族打内战,一方面硬扛着守城不投降。 项羽来到临淄城下的时候,就发现吕城简直就是个缩头乌龟,无论怎么骂都不出城,就是要死守临淄。 面对这种局势,项羽最先想到的就是恐吓城中的贵族,让他们投降献城,否则城破之后就杀光城中的贵族。 这种方式是真的好用,有一句话叫做久守必失,守城一方最大的压力不在于外面,而在于内部的心不齐。 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其他人率先投降,把另外的人卖个好价钱,用别人的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在后世有一个词专门用来形容这种情况,叫做囚徒困境。 而且项羽说到做到,屠光整座城的胆量他没有,但是杀光贵族和豪强的胆量还是有的。 但是探子传回来的情报让项羽整个人都麻了,“大王,临淄城中的贵族……” 项羽见状奇道:“怎么,难道齐国那群软骨头的贵族愿意和齐王城共存亡?寡人宁愿相信秦王朝会死而复生。” 说完项羽直接哈哈大笑起来,齐国灭亡时没有一个贵族愿意殉国,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探子说道:“大王,是齐王已经把临淄城中的贵族杀光了,整座临淄城都找不到愿意为我军开城投降的贵族。”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楚军大帐之中,不仅仅是项羽,所有将领谋臣都没有绷住,直接表情管理失控了。 项羽张张嘴想要怒斥探子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杀光贵族这种事,他这个天子都不敢做,齐王怎么敢? 但是想到自己之所以讨伐齐王吕城,就是因为他把高级的贵族一网打尽,甚至还包括自己封的侯。 项羽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不禁喃喃道:“真是个疯子!” 楚国贵族如梦初醒,真是长见识了,还有这样的君主,不过想想齐国的那些旧贵族,楚国贵族不禁暗自道,真是好死。 楚国贵族虽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同样和王室展开过殊死的争斗,但是在楚国灭亡的时候,陪着楚国一起玩完的勇气还是有的,目光短浅不代表没有骨气,齐国这种就连楚国贵族都看不上。 更不用说项羽,他听到齐王吕城杀光了齐地的贵族,先是一愣,然后竟然直接笑道:“齐王真是帮了寡人大忙,等到攻下齐地就不用寡人自己动手了。” 若是之前死在吕城手底下的齐国贵族知道项羽同样想要干掉他们,真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贰臣是没有人会喜欢的,纵然是用他们得到了天下,终究还是会贬斥他们,这是君主对忠臣永恒的追求而决定的。 “大王,没有人开城投降,要直接组织攻城吗?” 听到臣属的建议,项羽有些犹豫,实际上像临淄这样的大城,很少有直接凭借着攻城拿下的,尤其是一座座拔城,再多的军队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 项羽思考了一下说道:“先将临淄城围住,不要直接攻城,吕城杀光了临淄城的贵族,那么齐地就要乱了,这些贵族哪里是那么好杀的,断绝临淄城的粮道,看看吕城要怎么做。” 他在心中叹息,若是洛陵在这里就好了,就像是昔日灭秦时,狂风大作,若是再能像远古的素王那样,招来风雨雷电,临淄城旦夕可破。 临淄城中,吕城亲自率领着齐军守卫临淄城,至于齐国的其他城邑,就依靠他的亲信去对付。 的确是有很多贵族直接反了,但是吕城不在乎,这些二五仔,现在不反等到项羽来的时候也会反。 至于项羽发来的战书,则直接被吕城扔进了火盆之中。 他还对自己的近臣笑着说道:“项羽的所有邀战申请都拒绝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寡人虽然敢于反抗项羽,但是战场上的本事寡人的确不如项羽。 尤其是野战,当年章邯四十万大军都被项羽打崩了,寡人是亲眼见到项羽在战场之上有多么的纵横无敌,脑子有病才会去和项羽野战。 他越是催,寡人越不动,就在这里守着,临淄城中的粮草足够吃三年,水源也没有问题,项羽再强,难道还能直接打塌城墙吗?” 说完直接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之中颇为得意,他可不是脑子一热就反抗项羽的,对项羽的优缺点都摸得很透。 项羽对麾下的来自江东的楚人很是爱惜,绝对舍不得让这些人来攻城消耗,“最多三个月,项羽要么绕过临淄城北上,要么他的劝降信就会送来,诸君拭目以待。” 果然如同吕城所预料的那样,项羽仅仅组织了一次攻城,上千人的伤亡让项羽直接歇了攻城的心。 项羽的臣属不论是将军还是谋臣都劝他,“大王,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现在攻下临淄城才是最要紧的,否则齐国一直在身后,这是楚国的大害啊。” 但是项羽只是摇头道:“诸位说的寡人都知道,但是不行,项氏在江东数百年了,江东父老将这些儿郎交到寡人的手上,若是死伤惨重,寡人难道还有面目回到祖地吗? 若是像昔年邯郸之战一般,纵然是战死那也是荣耀,可是现在死在攻城之中,连齐人的面都见不到就伤亡了这么多,若是真的想要攻下这座城池,要死多少江东子弟? 五千还是一万? 齐人十条命也比不上楚人的一条,立刻去抓齐人来,让他们来攻城。” 项羽面对吕城无计可施,他只能一方面北上去收拢齐军,抓过来准备让这些人做炮灰攻城,然后一方面加紧督促诸王前来齐国,作为辅攻,实际上就是消耗品,先把齐人的守城工具消耗一下。 然后向齐王吕城发出了劝降信。 齐王吕城得意洋洋的向诸臣展示着,“看吧,如同寡人所预料的那样,项羽给寡人送来了劝降信。” 项羽本来就没准备杀齐王,在项羽眼里,齐王还算是不错,够资格当他的臣属,他是准备将齐王彻底击败,然后封个临淄王之类的虚王。 所以劝降信写的还算是诚意满满,给齐王吕城分析了现在的形势。 “您现在据有临淄城,临淄城是多么的坚固啊,想要攻克它,恐怕要付出数万的伤亡才可以了。 籍怜悯齐人和楚人的生命,不愿意双方造成那么大的伤亡,所以不愿意攻城。 您在城中是足以安稳的,但是籍依旧为您忧虑啊。 您杀死了那么多的贵族,整个齐地难道还有人愿意服从您吗? 没有人愿意服从您,而且楚军包围着临淄城,您就得不到新的粮食。 您城中想必储藏了足以支撑三年甚至五年的粮食,但即便那些粮食不会坏,等到三五年之后呢? 难道您可以一辈子都待在临淄城中吗?这是籍为您感到忧虑的。 籍愿意赐封您临淄王的王位,若是您能立下大功,再将齐王的位置交给您,希望您能够好好思虑。” 齐王吕城看着这封信,知道项羽说的没问题,楚军是真的可以包围数年的,楚国就在身后,后勤根本没有压力。 但是齐王吕城没有答应,他回忆起了之前在昭城的日子,然后将目光望向了西方,心中暗道:“那位汉王难道会心甘情愿吗?寡人不相信。” 项羽被拒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认为齐王吕城只是大脑还不太清醒,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认清现实就会答应。 于是项羽就这样徒劳无功的在齐地蹉跎,他完全不知道刘邦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关中。 天下的大势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直到刘邦开始联络对他不满的诸侯,要共同讨伐他,他才得到了消息。 项羽自然是又惊又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秦地分封的两个王为什么会这么快就一败涂地。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布置,关东还没有解决,关中竟然就已经统一了! “刘季!” 项羽怒吼道,然后有些不甘的望了临淄城一眼,“撤!” 齐国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反正现在齐国乱的很,吕城想要解决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解决刘邦才是当务之急。 (本章完) ------------ 第十八章:洛新给刘邦送来了老婆 “嗒嗒嗒!” 战马踏在地上的声音响彻四野,拂过脸颊的风带来了微雨后泥土的味道,吕雉身上浓郁的香气和刘乐身上带着一丝奶味的香气扑鼻而来,混合着剑刃之上淡淡的血腥气,别有风味。 洛新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他想过自己会入仕,然后成为三公九卿,施展这一身才学。 想过自己不愿意做官,只在民间传道授业,和五弟一样,潜心研究学术。 同样想过之后加入洛墨之中,行侠义之事,让世人知道生死之前,匹夫之力,胜过公卿。 但是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带着妇孺逃命。 他已经换了第三匹马,能感受到吕雉抱着他的力量正在渐渐减弱,但是指尖的力量却渐渐加重,柔软的身体在渐渐地远离。 这是吕雉的体力,出现问题了。 怀中的刘乐更是不用多说,从一开始就不住的颤抖着,马匹之上不断的颠簸,让她稚嫩清丽的小脸煞白一片,看着惹人怜爱极了。 这是洛新早就预料到的,骑马是件很累的事情,尤其是没有马鞍和马蹬的情况下,想要稳稳的停在马背上,需要全身一起使劲才行。 吕雉现在的状态让洛新有点担心,一旦手抓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摔下马去,他带着些许担忧问道:“夫人,您还能坚持吗,马上就能离开沛县了。” 吕雉闻言抱着洛新的胳膊紧了一些,轻声道:“公子,妾身可以坚持,您带着妾身和儿女三人,定然是极累的,妾身拖累您,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新没有说话,挥舞着马鞭高高的越过了地上的障碍。 这一路上自然有追兵而来,但洛新是能挽强弓的猛人,还没等那些人靠近,就连续拉弓射箭,将骑着马的士卒射落马下。 一路之上杀死了数十人,挥舞着夺来的长矛,仅仅用双腿夹住马腹,左右开弓,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若不是担心吕雉和刘乐被流矢所伤,洛新披着甲一个人就能将剩下的人杀光,他骑着马突围而去,留下一地的尸体,剩下的步兵根本就追不上他。 离开沛县之后,自作主张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而且认识吕雉的人基本上没有了,洛新很快搞到了一辆马车,将刘盈送到吕雉怀中。 吕雉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曲裾,但是经过连续的颠簸已经有些散乱,头上的发簪自然早就散开,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当即就是腿一软,洛新连忙扶住她,“夫人,快上车吧,之后就不会这么累了。” 吕雉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当即上车,幸好她嫁给刘邦之后,也算是做了不少农活,若还是昔日那个吕氏的大小姐,现在只怕已经酸痛的不能动了。 洛新正安抚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刘乐,刘乐望了望马车中的母亲,这才眼巴巴的松开洛新,和母亲依偎在一起。 洛新正要赶车走,吕雉突然撩起来帘子,轻声道:“公子,您救了妾身和盈儿、乐儿,这是比泰山还要重、比东海还要深的恩情。 从今日起,您就称呼雉为娥姁吧,这是父亲为雉取的字。” 洛新高高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朗声笑道:“娥姁,好字。” 两人纷纷笑了起来,似乎这一路上的艰辛都消失了,“娥姁,你是要听吕兄的话到巴蜀避难,还是要去见汉王?” 吕泽信中希望吕雉直接去巴蜀,远离战火,但是吕雉不愿意,她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躲着。 吕雉问道:“公子,您说人要迎难而上,现在妾身就想试试,若是到了刘季军中,他难道还能无视妾身和盈儿的存在,去宠信那些姬妾和孽种吗?” 洛新摇摇头道:“这不是我能给你的答案,这要看你想要什么,得不到是不是会后悔。” 想要什么? 吕雉之前已经想清楚了,她要熬死刘邦,但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公子,若是到了刘季军中,您定然是要离开了。” 洛新闻言轻笑道:“自然是,就像是之前一样,居无定所,行无定迹,走到哪里算哪里,或许有一天就像是秦始皇一样,出海寻仙去了。” 吕雉当然知道洛新在开玩笑,他们的老祖宗是天,哪里还需要去寻仙。 洛新这是很明确的告诉吕雉,刘邦那里他是不会去的,天下大乱,洛氏子不见洛氏子,除非家族实在是太过于看好一个人,否则这是铁律。 吕雉望了洛新的背影一眼,叹息道:“公子,您说妾身该怎么办?” 洛新笑道:“当然是回到汉王身边,这是伱想要的,若是做不成这件事,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一定追悔莫及,你是汉王正妻,盈儿是嫡长子,你在汉王身边,只要不做出什么错事,三兄亦就会暗暗偏向你的。” 吕雉脸上有一些高兴,但是又有些勉强,望了望怀中的刘盈,问刘乐道:“乐儿,你想去见父王吗?” 刘乐有些困,窝在吕雉怀中,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听到母亲的问询,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自己父亲的形象,又看了洛新一眼,脆生问道:“母亲,兄长会一起去吗?” 吕雉摇头,刘乐撅起小嘴,不开心道:“那还是不要去见父亲了,我们跟着兄长走吧。” 洛新闻言哈哈大笑,笑罢说道:“阿乐,他是你的父亲,还是汉王,你应该去见他的,不要给你的母亲出难题了。” 洛新的一番番话终于让吕雉下定了决心,坚定道:“公子,就去见刘季。” …… 两人一路向着西而去,一路之上就听到刘邦大军所向披靡,根本就没有怎么打仗,诸侯见到刘邦二十万大军,纷纷加入他的队伍之中,一起讨伐项羽。 洛新和吕雉刚刚走到韩地就听到了刘邦的行踪,距离他们不过数十里而已。 不过吕雉并没有立刻去见刘邦,而是先找了一处民居,为自己和刘乐好好的梳洗一番。 她要保证自己出现在诸将面前的时候,是一个光彩照人、威仪庄重的王后。 洛新同样好好洗漱了一番,等到四人都重新出现的时候,连日以来逃命所造成的憔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洛新再次恢复了那个俊秀飒然的公子模样。 吕雉换了一身曲裾,看着很是端庄大气,尤其是她身姿很高,曲线窈窕,看着就很有气场。 两人互相致以欣赏,没有耽搁,径直去寻刘邦,如此众多的军队,光是军帐都绵延了极远。 吕雉将信物送进去,虽然吕泽没有随军,而是留守在后方,但是军中还是有吕泽的部将。 吕雉通过他们依旧可以进入军营之中,见到刘邦,不会出现那种王后到了军营之外,结果却被堵住的事情。 青山之下,洛新将马车停下,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对着吕雉说道:“娥姁,看来你选择回到刘邦的身边是对的,他可不仅仅是一个汉王了。 若是讨伐项羽成功,以他现在的威势,就是新的天下共主,你就是天下的女主人。” “这是您为妾身选择的道路,所以这是您的正确。” 吕雉望着洛新,眼中迸射出火热的光,说道:“雉一直不知道该要怎么报答您的厚恩,便在此立下誓言,若是雉有摄政天下的一日,定然要以您为相,为您加上无边的荣耀。” 洛新闻言一愣,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娥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汉王想要夺得天下也没有那么容易,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现在就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你现在该好好的整理一番仪态,才是最重要的。” 刘乐感觉到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直接冲过来抱住了洛新,泣声道:“兄长,你要离开了吗?乐儿舍不得你。” 洛新摸摸刘乐的头,笑道:“以后会再见的,等阿乐长大一点,兄长就回来见你,这是兄长对你的承诺,现在跟着你的母亲去见你的父亲吧。” 刘乐泪眼汪汪的望着洛新,她一向都很是听话,听父亲的,听母亲的,现在听洛新的。 小丫头缓缓松开手,转身在吕雉的怀中哭了起来,吕雉望着怀中的女儿,又望了望光彩照人的洛新,心中很是复杂。 吕雉前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刘邦的耳中,洛新同样给洛亦送去了信物,告知了这些时日的事情,毕竟吕雉能逃过追杀总是要有一个理由的。 洛氏公子恰好路过,然后出于千年血盟的关系,搭救弱女子,这是非常符合洛氏人设的理由。 ———— 恩重如山:意思是恩情像山一样重,语出《史记·吕太后本纪》——“吕后曰:东阿之恩,重逾泰山,深越东海”,同义词为“恩深似海”。——《成语词典大全》 ———— 汉朝吕后与东阿侯之间的关系向来众说纷纭,正史之上是君臣相得,但无数的野史都记载了双方之间更加亲密的关系,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还是众多史家的共识,电影人应当尊重历史人物,而不是妄加揣测。——《关于【大汉赋】封禁的感想》 下班晚了,熬夜加点写第二章,大家先睡,明天再看 (本章完) ------------ 第十九章:影帝夫妻 吕雉随着军营之中的一大队刘邦亲卫渐渐消失不见,洛新骑在马上站在高处,从这里看去,连绵不绝,接天连地的大营真是壮观到了极点,洛新一拉缰绳,最后望了吕雉和刘乐消失的身影一眼,发出大笑,感觉卸下了一些东西,转身飞速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知道不应该在这里,骑在马上思索片刻,洛新决定先去一趟昭城,他有些想大兄了,而且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大兄,大兄有无穷的智慧,总是能够为家中的子弟指出明路。 刘邦军中。 洛亦收起洛新送来的信件,有些担忧的对洛采说道:“阿采,阿新怎么会和王后搅到一起,而且按照信中所说,他不会是……” 洛采白了洛亦一眼,没好气说道:“四兄是洛氏公子,怎么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 洛亦担忧道:“这才是为兄最担忧的事情,阿新是谦谦君子,当然不会做出有辱洛氏门风的事情。 但他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难道还能控制自己的心吗? 若是他真的动了感情,那事情可就大了。 为兄还是希望他能娶妻生子的,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要像很多祖宗一样终生不娶不嫁。” 听到洛亦的话,洛采也有些担心起来,实在是洛氏千年以来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少。 洛氏子弟的精神世界过于丰满,导致很多人的现实欲望被压得有点低。 尤其是姬灵均醒来之后,还得到了凤凰的天命,能够给予家族女性精神上的抚慰。 再加上家族的书籍向她们开放,这导致很多女性都愿意待在宗庙里面不出来。 实际上很多男性出来逛了几圈之后,见识见识世间的风光之后,就大多数都不愿意出来了。 除了家主有任务交待之外,他们只想待在家族之中读书,以及祭拜素王。 什么娱乐活动能比得上精神上的愉悦呢? 这导致洛氏简直是宅男宅女的聚集地。 到了洛陵这一代,情况才发生了改变,毕竟化国为家之后,洛氏对出世有了需求。 众所周知,宅男宅女的婚姻问题向来是老大难,不催不动,最后基本上都是家主给他们挑选容貌、品德、才学上等的人指婚,不拒绝就算是答应。 洛氏子这么佛系还有一重原因就是洛氏对子弟是否一定要结婚生子,没有要求。 就像是当初的洛瑜一样,身为国君嫡子,甚至是太子备选,若不是遇到西施,恐怕就终生未婚了,就连洛瑜这样的天纵之才家族都这样放纵,更不用说其他的嫡子。 反正总有人愿意结婚生子,有祖宗保佑在,大不了直接生个几胞胎,姬昭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个绝嗣。 洛采不确定道:“四兄信中不是说他去找大兄了吗?以大兄的智慧,若是四兄真的有心事,定然能够看的出来,这件事应当不需要我们操心。 四兄在信中对这位汉王后赞不绝口,采倒是真的想要去看看这位汉王后是不是真的像四兄说的一样优秀。” 洛亦将洛新送来的信件直接扔到火盆之上烧掉,这封信的内容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虽然最终仍然不免传出来,但绝不是现在。 他轻声道:“阿采,记得要慎言,我现在去见大王。” 王后来到军中自然是大事,尤其是现在聚集了这么多的诸侯,若是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场政治事件。 想到刘邦,洛采皱皱眉道:“采明白。” 刘邦营中。 “吕雉怎么会突然过来,而且现在天下这么乱,她是怎么从沛县来到这里的?” 刘邦怀中拥着温婉美丽的姬妾,百思不得其解,他怀中的姬妾更是慌张,那位传说中的王后竟然来到了军中。 正在这时,传令兵在帐外说道:“大王,公子亦求见。” 刘邦连忙松开怀中的美姬,整理整理衣服道:“请子玉进来。” 洛亦走进一眼就见到了躲在后面的美姬,平时他都当作没见到的,对刘邦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这位可是和寡妇生了个私生子的。 洛亦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傻了,甚至感觉自己襄助刘邦是不是太草率了,夜踹寡妇门也太离谱了。 不过后来刘邦只是单纯好色,这让洛亦放下了心,君主好色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因为女人误事,不搞出那些违逆人伦的破事即可。 洛氏的道德标准向来只要求自己,从不要求他人,当然,若是君主的私德好一些就更完美了。 见到洛亦走进,刘邦连忙问道:“子玉,你这么急匆匆的来找寡人,是有什么要事吗?” 洛亦拱手道:“大王,王后来到军中,您是应该去见的。” 刘邦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笑容,他认为洛亦是在为自己的亲戚说话,毕竟当初他接近洛亦就是用的吕氏女婿这个招牌,知道洛亦还是比较认可这门亲戚的。 但紧接着洛亦又说道:“大王,您还记得前些时日您在饮宴之上说的话吗? 当时只有汉国之内的文武百官,您能顾全大局,这是臣所钦佩的。 现在天下的诸侯都愿意追随您共同讨伐项羽,是因为您比项羽更加仁义,有长者风范。 若是您现在连自己的发妻都不尊重,诸侯心中就会想:结发的妻子是素王保佑的,就连发妻都不尊重,难道会尊重我们这些外人吗? 就连自己的亲戚都疏远,难道会亲近我们这些外人吗? 这是臣为您而感到忧虑的。” 话中全都是为了刘邦的大业,而且很有道理,刘邦喜笑颜开,仔细思索,赞叹道:“子玉,你说的是对的,寡人差点犯下大错,唉,幸好有子玉你在寡人身边。” 洛亦见到刘邦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当即笑道:“大王,上古的圣王都善于纳谏,您能够听从臣子正确的意见,摒弃不正确的建议,这就是您作为君主的天赋所在了。” 这一番话既恭维了刘邦是优秀的君主,又称赞了自己总是提出正确的意见,可以说双赢。 而且善于纳谏真的是圣王明君所必备的素质,这个优秀品质的核心不在于君主是否真的要听从臣子的意见,而是用这种方式告知天下的臣子,我愿意倾听伱们的意见。 君主一旦打造出善于纳谏的人设,敢于蒙蔽君主的臣子就会减少,因为没人知道谁会突然将某一件事在劝谏的时候说出来,这意味着极大的政治风险。 刘邦做事一向果断,很快就决定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来欢迎吕雉,吕雉没想到刘邦会这么做。 但她并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会被这些花招耍过。 尤其是和洛新学习了这么久,她的政治权斗天赋同样觉醒,稍微一想就知道刘邦想要做什么。 她选择了配合,就像是当初她和刘邦一起编造那个天子气的传言一样配合。 虽然吕雉心中对刘邦不满,但她清楚的知道,在现在这种形势之下,壮大刘邦的实力才是对自己和吕氏最好的选择。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壮大实力的过程之中,吕氏得到多少利益。 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分不清轻重缓急,无时无刻不在内斗,最终没有赢家,纷纷身死族灭。 见到刘邦之后,吕雉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洛亦的身上,心中暗道:此人与公子新有些许相像,应当就是在刘季麾下效力的公子亦了,真是同样的俊秀,不知道公子新现在到何处了。 唉。 吕雉心中微微叹气,面上却目不斜视的走到刘邦面前,躬身拜道:“妾身拜见大王。” 夫妻一体同礼。 刘邦同样向着吕雉行礼,说道:“因为沛县在楚国的境内,那里是项羽的国土,寡人不能前往,竟然致使我们夫妻相隔如此之久。 寡人每每思及,都感到痛不欲生,恨不能和项羽拼个你死我活。 素王庇佑,现在让寡人平安的见到了您,这想必是日日的祈祷生效了。 王后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诸臣快来拜见,王后还需要休息。” 话中之中满是疼惜之色,若是不知道刘邦的为人,恐怕吕雉自己都要感动了。 就连刘邦的沛县老兄弟都有些搞不清刘邦这是虚情假意,还是长时间不见,带着几分真情实意了。 毕竟吕雉不论性格如何,长相上是绝对没问题的,尤其是生完孩子之后,窈窕的身姿更显丰润,刘邦好美色,喜欢上吕雉是非常正常的。 吕雉同样是擅长演戏之道的女子,刘邦话音刚落,虽然眼底还是冰冷一片,但是眼眶之中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夫妻两人执手相望泪眼,真是一副令人感动的久别重逢场面。 其他诸侯先不说,刘邦军中吕泽的部属至少心中彻底安定下来,看来大王心中还是有王后的。 洛亦满意的点点头,只要刘邦稳住,不要再感情用事,一切都稳如泰山。 ———— “高祖驻荥阳,吕后奔之,及相见,皆无语凝噎,诸侯闻之,愈恶项羽。——《史记·高祖本纪》,史家用‘皆’不用‘竟’,似带有嘲讽之意。”——《【史记】评》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攻楚 吕雉彻底见到了刘邦现在的威势,项王之下第一诸侯王,没有半分虚假,聚集在这里的四十万大军,仅仅刘邦一人的就有足足二十万。 洛亦见状便说道:“大王,您邀请的诸侯大多数都已经到了,只剩下一些距离比较远的诸侯,到时直接联合出兵即可。 自古以来,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诸侯之中确立您的名声。” 刘邦点头称是,于是召集诸侯会盟,洛亦从故纸堆上翻出了昔年齐桓公会盟时的礼仪。 随着袅袅的青烟向着高天之上飘去,诸王纷纷将牛血抹在嘴唇上,互相之间歃血为盟,刘邦朗声道:“诸王,寡人今日召集会盟,是因为对项羽太过失望。 他分封之时就苛刻的对待诸位灭秦功臣,有功的不能得到赏赐,没有功劳反而得到了赐土,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胶东王战死,齐王冒着生命危险作为诱饵,但是项羽却认为邯郸之战都是自己的功劳,这是寡人不能认可的。 寡人没想到的是,项羽霸占了本该属于齐王的大片土地还不满足,竟然无故讨伐一个无错的诸侯王。 古话说唇亡齿寒,现在齐王没有过错却落到了这个结局,日后项羽难道会放过我们吗? 相信诸位都是这些想的,否则现在也不会和寡人站在这里歃血。 寡人虽然才能微薄,但是生来就有几分胆气,从沛县一介布衣,手中持着三尺剑,拥有了现在尊贵的地位。 到了现在,寡人依旧敢向项羽挥剑,告诉他这世上还有公理正道,他还不能一手遮天。 旧年进关中之前,寡人向秦廷发文‘嗟尔秦朝,气数已尽’,今日寡人依旧可以向项羽发文,‘天下苍生,请项王去王号’!” 真的刚!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尤其是和刘邦歃血为盟的诸侯们,他们追随着刘邦反对项羽是因为对项羽不满。 但若是刘邦败了,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再叛变回去,但是刘邦不一样,这句话一说就是真的要和项羽死磕到底了。 这种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表现,对诸王来说有点震撼,但是洛亦却是满脸的笑意,不愧是汉王,自己敢说他就敢做,胆气和豪气的确是足。 君主就是要少些阴谋诡计,多一些豪气,否则哪里有那种能开创盛世的气象。 诸侯虽然心中暗暗咋舌,但是面对刘邦这样的人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感觉,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对抗项羽。 若是让他们面对项羽,恐怕直接就被项羽将胆子吓破了,哪里还能像现在的刘邦一样,慷慨激昂的说道让项羽退位的话。 刘邦的眼睛望着高台下面的诸侯,眼底不仅升起一丝感慨,这些贵族自负血统,但是却如此的怯懦,怪不得项羽看不上他们。 那些从底层一跃而起的诸侯则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成了贪生怕生的贵族,骤然富贵的生活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腐蚀了他们的心智。 当初那些敢于向暴秦挥刀的英豪,很多已经堕落了,或许这些人战场之上依旧是猛将,但终究是不同了。 刘邦统率着四十万大军向着楚地进发,还有其他没能赶到会盟的其他诸侯的军队同样向着楚地进发,合计六十万。 虽然不全是战兵,但是人数可是实打实的,一时之间从荥阳到楚地的路上到处都是招展的旌旗,遮天蔽日,壮阔至极。 之所以是刘邦统兵,主要是两方面的原因,韩信的名气已经可以说挺大,毕竟不是每一个诸侯王麾下的大将军都能诸侯尽知的,但是他的威望实在是不行。 说起来战绩挺辉煌的,但是这些诸侯之中只有韩王是亲眼见过的,其他人都没有亲眼见过,他们自然会对韩信过往的那些战绩报以一定的怀疑。 第二个原因,也是主要的原因,韩信在刘邦集团之中的地位的确是很高,掌握大权的大将军,但是再高他也是诸侯王将,怎么能统领这么多的诸侯王呢? 只有汉王刘邦才有统领联军的资格,刘邦自己也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统帅能力。 当初洛亦说韩信是国士,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从韩信加入麾下以来,大部分的战役都是韩信动手,包括最关键的灭秦和平定关中,都是快刀斩乱麻,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样的让刘邦的势力迎来了极速的膨胀。 韩信的功劳已经太大了,一个大将军是不足以偿还他的功劳的。 刘邦已经在考虑让韩信佩相印加大将军印,甚至开始给韩信物色食邑,以免韩信多心。 现在有了一个面对项羽必胜的机会,刘邦当然不会放过,等到击败了项羽,他就能够凭借这份战功震慑群臣,就不需要担心韩信功高盖主。 想到这里,刘邦心中微微愉悦,笑着对洛亦说道:“子玉,项羽麾下只有五万兵力,六十万大军对五万大军,优势在我啊,不,应该说是胜势在我啊。 等攻破了楚国都城项郢,就在其中举行盛大的欢宴,邀请所有的诸侯前来,共同庆祝。” 洛亦心中有些不安,项羽那可是大兄认证的兵主,一场场战争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要么把他打死,要么被他打死,目前为止,不论是谁,都是被项羽打爆。 但又转念想了想,虽然项羽的五万大军都是比较精锐的,但是蚂蚁尚且能够咬死大象,何况人呢? 而且汉军之中的精锐同样不亚于楚军,刘邦统率的水平是很高的,在韩信没来之前他都是自己统兵作战,大多数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凭借汉军的这二十万军队,就能够抗住项羽,除非项羽直接冲阵过来一刀把刘邦砍了。 但是经过了邯郸之战,现在基本上没有统帅敢站的那么靠前了。 洛亦是小六边形战士,军略、统率他都略懂,沉声道:“大王。 之后和项羽作战之时,您一定要将汉军精锐直接放到最前面,只有这些披甲的精锐才能够勉强扛得住项羽。 只要项羽不能破阵而出,楚军就失去了最锋锐的箭头,我们就能够绞杀楚军。 项羽再勇猛也还是个人,等到身边没有楚军的亲卫保护,不论是弓箭还是网兜,都能够击败他。” 刘邦点头应是,率领着诸侯联军一路向着楚国而去,没有了项羽的率领,楚军的战斗力并没有比汉军强到哪里,只不过是战斗的意志稍微高一些。 这点战斗意志在双方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让楚人的反抗就像是螳臂当车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刘邦击败,项郢很快就出现在了联军的面前。 项郢是项羽重新建立楚国之时选定的都城,郢都,新郢城,直到现在的项郢,楚国的都城之中永远都不能缺少郢这个字眼,这代表了一种传承久远的文化。 刘邦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就打到了项羽的老巢,实在是这一路上加入的人太多了。 大多数都是见到刘邦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攻入楚地,而且依旧势如破竹,根本没有半点阻碍,想着赶紧在刘邦的面前露个脸,免得之后被当成项羽的同党打击。 刘邦来者不拒。 这让洛亦感到很是忧虑,于是去问韩信:“子穆,这些时日大王所收拢的兵马越来越多,我实在是感到忧虑,这么多政令不一的兵马,恐怕是要出事,你用兵如神,怎么看?” 韩信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大王收拢的兵马表面看起来多,但大王很明显知道自己是统率不了这么多兵马的,所以依旧让各部诸侯统领,他则向各位诸侯下令。 若仅仅只有汉军就还好,以大王的能力指挥十万大军还是足够的,剩下的十万由信率领,纵然是面对项王也能安然撤退。 现在唯一忧虑的就是,万一诸侯军没能扛住项王的进攻,直接崩溃带崩了汉军怎么办?” 以韩信的能力,能够让军队承受更多的伤亡而不崩溃,但是一旦崩溃起来,依旧是无法阻挡的,即便是韩信也只能等事后再收拢军队。 洛亦深深皱眉,这些话即便是告诉刘邦也是徒劳。 因为刘邦对诸侯的约束力就是如此的松,现在能配合刘邦,听从命令已经是极限了,短时间之内这种情况是不会有改变的。 至于不要诸侯军就更是开玩笑了,没了诸侯军,汉军拿头去和项羽这位统率着天下最精锐军队的兵主去打? 韩信这么骄傲的人都没这个自信。 洛亦微微皱眉道:“现在规劝大王是不会有效果的,好在眼前就是项郢城,打下项郢之后还有机会,到那时大王定然会听。” ———— 淮阴既定关中,高祖将兵二十万攻楚,英侯曰:“项王力强,合纵诸侯,可破之。” 高祖曰:“善。” 乃遣使说诸侯,诸侯怨籍,皆畔籍归高祖。 三月,破项郢,高祖叹曰:“寡人破项郢,若大河飞流直下,楚人一泻千里矣。 何也?” 英侯曰:“项羽失人心,天下畔之,大王得人心,诸侯附之,故有今日。”——《史记·高祖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我刘邦要争一争天下共主的位置 项羽从齐地昼夜兼程向着楚地赶来,刚刚越过齐楚边境不过两百里,就见到自己的族人正骑马狂奔而来,身上的盔甲有破裂的痕迹,还带着大片的血污,怀中的襁褓中则抱着一个婴儿。 见到了项羽,那人当即止住马,直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大王,项郢城被刘季率领着诸侯联军攻破,诸侯王们正在城中大肆劫掠。 族人们拼死将小王子救了出来。” 联军在项郢城中大肆劫掠,这倒不是他瞎说,刘邦对诸侯的控制力是很弱的,他们是真正的盟友,没有君臣之间的名分。 当年项羽将秦国从六国掠夺来的财宝都搬回了楚国,然后一把火烧了咸阳宫,近半的咸阳宫室变成了焦土,至于阿房宫才刚刚打了地基,想烧也没得烧。 现在这些财宝又落入了诸侯的手中,自然是要抢夺一番,不过好歹整体局势还算是控制的住,只是抢东西,没有屠城。 这些贵族都是亲眼见过洛陵呼风唤雨的,所有人都知道洛陵就在昭城之中盯着他们看呐,谁敢屠城恐怕是想要挨两发风雨雷电了。 项羽伸手接过自己唯一的子嗣,望着满脸泪痕的婴儿,差点就落下泪来,虞姬更是直接哭出声来,连忙从项羽手中接过。 项羽这才怒声问道:“刘季呢?他一向贪财好色,做了什么?有没有杀项氏的族人?” 项羽对刘邦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当初在昭城会盟时,刘邦是他唯一有好感的诸侯。 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刘邦敢于向西攻秦,他认为刘邦是个好汉,还和刘邦约为兄弟,相约围歼蒙恬。 后来刘邦没有和他围歼蒙恬,而是转头去破关中,他有些感觉受到了欺骗,但是后来又传出消息,蒙恬数万大军被刘邦军歼灭,项羽对刘邦的感官就越来越复杂起来。 直到刘邦破入关中,项羽彻底将刘邦作为了对手,后续就是拆刘邦的关中,但为了封刘邦的口,还是给了巴蜀和汉中。 项羽最担心刘邦到时候问他:“项王,当初你我约为兄弟,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吗?” 那样实在是太丢先祖的脸了,若不是为了天子之位的稳固,以项氏八百年的荣耀,项羽是绝对不愿意对刘邦这样的大功之臣,而且还是和他约为兄弟的人,做出这种类似于背信的事情。 得知刘季破城之后,项羽知道项氏肯定要被报复,但是他最关注的就是刘季,若是刘季对项氏下手,那项羽心中就再也没有一丝负担了。 项氏族人想了想哽咽道:“汉王的军队倒是没做什么,只是进入王宫之中搬走了财宝,没有在城中劫掠,也没有对族人报复。 基本上是诸侯的军队在劫掠普通的楚人,若是不反抗还好,若是反抗直接就会被杀死,为了保护小王子,好多族人都死在了城中。” 刘邦本来不想控制秦人的,毕竟秦人对楚人心中有怨气,发泄出来才好。 但是洛亦劝说道:“大王,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人的底线就会破掉,之后就会愈发的肆无忌惮。 您现在只是纵容士卒劫掠,若是下一次不允许他们劫掠,他们就会不满,等到下次他们要杀人劫掠的时候,您要不要管呢? 而且现在秦人一时发泄,等到回过神来,就会发现,您是和项王一样的人,这对您未来是没有好处的。” 刘邦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踹开寡妇门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后来让寡妇生孩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知道洛亦说的对。 但是秦人千里迢迢来到楚国,没有好处是不利于团结的。 最终刘邦豪气的下了决定,“寡人要将楚国王宫之中的金银珠玉,和无数的铜钱,都赏赐给立下功勋的士卒们,这是他们应得的。” 这一招下去,秦人士卒对刘邦更是好感倍增,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慷慨的赏赐? 项羽听到汉军没有劫掠,心中有些庆幸,听到城中的项氏族人被屠戮,心中则充满了后怕。 幸亏大多数的项氏子弟都在江东姑苏老家,没有在项郢,否则定然是死伤惨重。 想着那些可能惨死的项氏子弟和楚人,从后怕之中缓过来的项羽瞬间怒发冲冠,恨声道:“一群腐朽的早就该死去的贵族,这次若是不能杀光你们,我有何面目去见叔父、祖父和项氏的历代先祖! 立刻回项郢,寡人要让这些虫豸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楚军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项羽哈哈大笑,这就是楚人,随着他灭秦的楚人,战马和战车轰鸣的声音响彻楚国的大地。 两万步兵保护着虞姬和项羽的儿子,剩下的士卒则骑着马,要么驾驶着战车全速往项郢城赶去。 项羽知道进攻楚地的军队有六十万,但是他毫不畏惧,对他来说人数越多破绽就越多。 项郢城实在是太富有了,整个秦国的财富几乎一半都在这里,诸侯们抢的不亦乐乎,望着这幅场景,洛亦的脸色很是难看,张良同样如此。 两人在王宫廊柱之下碰面,同为智者的直觉,立刻就知道对方在担忧什么,“子玉,徒呼奈何啊,就连我也劝不动大王了,财帛实在是过于动人心。” 韩王虽然是韩国公室贵胄,但是在秦朝的时候过的实在是太惨了,这导致他有些过于爱财,现在见到这些金银财宝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虽然他对于张良言听计从,但是边听边继续拿,根本就不起效果。 洛亦则是对自己没有料到这幅景象有些失望,叹息道:“若是大兄陵在这里定然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早知道就该先前整肃诸侯,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了,若是项羽现在来攻,凭借现在的诸侯军队难道能够抵挡吗? 唉。 我实在是忧虑,现在要去劝谏汉王,赶紧离开这里。” 张良脸色微变,刘邦要是走了,联军的主心骨就彻底没了,但他转念一想,沉吟道:“子玉。 汉王不会答应的,这里有六十万的大军,十几位诸侯,是天下最强的一股力量,只要能够击败项王,汉王就是新的天下共主。 他甚至能够在楚人的都城之中踩着楚人的王加冕,这天下难道有人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吗? 良虽然和汉王相交不深,但他表面上是个混混,实际上却是世间少见的真正的英雄豪杰。 这样的豪杰从来不会未战先怯,他一定会和项王一战,这是他的骄傲,您要无功而返了。” “唉!” 洛亦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张良说的对,刘邦不是那种未战先怯的人,若是实力不如人,刘邦当然会听劝,之后再杀回来,但是现在占据优势的是刘邦! 六十万的大军! 当年王翦灭楚就是带了这么多的军队,而且王翦的那六十万大部分都是农夫,从质量上远远不如现在项郢城内外的军队。 这些军队可都是跟着诸侯们经历过多年战争的,其中很多都是精锐老兵,一旦披上甲就是强军。· 洛亦还是决定去试试,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能想当然,纵然是最有才情智慧的人也不可能事事都探究到人的内心深处。 万一刘邦经历了什么,恰好心中比较软弱,或者有什么急着要离开的事情呢? 回到刘邦身边之后,洛亦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大王,从进入项郢城以来,汉军在您的慷慨和约束之下可以维持平稳,但是诸侯军却乱象横生,甚至就连驻扎在城外的军队都有些混乱。 臣实在是忧虑啊。 诸侯军这样的军队若是突然遇到项羽来攻击,难道除了失败还会有其他的结局吗? 战场之上最可怕的就是溃兵,若是诸侯的军队都溃败了,难道汉军还能够独善其身吗? 大王,臣听说挑选盟友就像是挑选臂膀,若是盟友有力,您就会愈发的有力,若是盟友绵软不堪,您就没有力量,现在您的盟友不仅仅没有力量,甚至还反过来会对您造成损坏。 臣以为,应当立刻离开这里,先等这些盟友神智清醒一些再说。” 刘邦闻言一直笑着,但是等到洛亦说完,却径直说道:“子玉,伱说的或许有道理。 但现在项郢城内外有六十万的军队,若是率领着这么多的军队,季都不敢和项羽一战,那还不如守着关中的要塞,再也不要东出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像是划着船逆着河流而走,不是前进就是后退,现在季就是这样,这可能是季此生距离天下共主最近的一次,而且这是季拥有的力量最大的一次。 整整六十万大军啊! 若是现在退却,之后去哪里找到这么多的军队,没有这么多的军队,怎么能击败项羽呢? 而且战争是这个世上最不确定的事情,季不一定会输,项王在邯郸之战能胜,是因为有洛公辅佐他,而且还有诸侯襄助他,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六十万对三五万,难道季会输吗?”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洛新见洛陵 洛亦走出账外,微微叹了口气,争夺天下的过程,最关键的就是一次次的选择,总是能够选对的那个人就能够得到天下。 很多选择是没有高低上下的,只有等结果出来才知道对不对,就像现在的刘邦一样,撤退的确是很稳妥,至少保住汉军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刘邦选择了和项羽大战,若是胜了,他自然就是天命之子,史书上会记载他关键时刻顶住压力,放命一搏,最终得到了天下。 无数人会从结果反推刘邦的种种英明布置,证明这场战争胜利的必然性。 项羽就会成为一个自不量力的反面人物,若是刘邦再嘲讽几句志大才疏,色厉内荏,就能把项羽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只有洛亦这些当事人才明白,战争从来不是纸面上的数据罗列,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刘邦占据优势还败了,他自己就会成为历史上骄傲自大,稍有胜利就沾沾自喜的典型。 “大王啊,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洛亦心中暗自想着,然后再次到了韩信营中,洛采见到洛亦脸色,便说道:“兄长。 看来汉王是没有同意您的建议了,倒也正常,汉王本就是个有志气的人。 这一路又过于顺遂,滋生了骄纵之气,他一定是想要一鼓作气问鼎天子的宝座了。 但采从未听说过有人骄纵之气横生,又不做万全的准备而能胜利的,恐怕汉王要败了。” 洛亦赞同道:“若是汉王有子穆统兵之能,我就不担心了,但是如今的联军局势之纷乱,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掌控。 俗话说,未虑胜,先虑败,若是败了该怎么办?” 韩信闻言立刻道:“若是败了,第一要务就是尽可能的保住信手中的军队,只要还有这些士兵在,就能快速的收拢溃卒。 至于大王的安危,就要兄长您多操心,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 …… 却说洛新将吕雉送到刘邦军中,然后就昼夜兼程直奔昭城而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昭城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在这座城池之中居住着近万的公族。 随着邦周毁灭,宗法分封的崩溃,已经快要完成的姓氏合流。 洛氏同样不再执行严格的庶子改氏、三代改氏、女子冠姓等规定。 但是嫡系子弟依旧需要翼护,之前是公族在翼护公室,现在需要非嫡系翼护嫡系,那么之前那种动辄改氏的方法就行不通了。 这些公族是洛陵从众多的公族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基本上都是数代以内的近支,而且曾经为公室立下功勋。 洛陵准备推算一个吉利的时间,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素王的仪式,向天下宣告这个消息。 这样的举动不可避免的会让氏洛的人数膨胀起来,但因为素王的原因,洛氏不可能放任“洛”这个氏彻底失去神圣性。 嫡系子弟有祖宗保佑不需要太担心,但是失去圣痕之后,就需要严格关注。 一旦有败坏家风的倾向,立刻就要用最严厉的方法惩罚,同时剥夺他的氏,从族谱之中移出。 出于同样的原因,姓氏的问题只是放宽到了庶子同氏,洛氏嫡系基本上不会额外纳妾。 毕竟就连正妻还等着家族分配,让他们自己去纳妾实在是太难了,这些妾基本上都是媵妾,生下的孩子则作为嫡系的臂助,比如桥云就是这种角色。 当然,家族愿意给他们自由,只要向家族提出,家族一向允许他们自谋生路。 洛陵甚至考虑过随着时间推移,洛氏的人口一定会越来越多。 毕竟一个要传承千年万年的家族,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谁都说不清,尤其是越往后增长速度就会越快。 尤其是有的人实在是太能生,所以之后还是要给一些血缘过于偏远的族人改氏,依旧是由家主赐氏,根据这一脉曾经获得过的荣耀赐氏。 比如做过太尉,就可以用“太尉”或“尉”为氏,比如封了侯,就可以用封地的一个字,或两个字为氏。 不出仕的嫡系会生活在这里以及洛村,这里会变成一个家族的祭祀之地。 “公子安好!” 洛新走进城中之后,彻底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路过的族人纷纷招呼着他,这种环境让他觉得整座城都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这就是家的味道。 他笑着一一回应,然后直奔洛宫而去,那是一座规制很高的宫殿,基本上是天子之下第一等,虽然名为公爵,但是各方面甚至是要超过诸侯王的。 洛新刚刚走到宫殿之前,就见到一个老人正在等着自己,洛新见状连忙跑过去,“桥云祖父,您怎么出来了?” 正是桥云,洛氏之中极其少见的长寿之人,从武公时代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家主的辅佐,在诸家公族之中有赫赫威名。 桥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一箭射杀白起的绝世箭神,他真的很老了,但是笑起来依旧畅快,朗声道:“公子您回到昭城,我怎么能不来见见您呢?毕竟我很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天上去面见素王。” 两人快步走进宫殿旁边的静室之中,推开屋门,洛新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大兄。 洛陵穿戴的很是整齐,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旁,桌子上有一个香炉,一支檀香正在其中缓缓的燃烧着,他依旧是那么清俊,眼神之中有无尽的星辰,囊括着宇宙,似乎只要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你的心中在想什么。 洛新走进,恭恭敬敬的用最大的礼节拜见如同父亲一样的大兄,“大兄,愿您千秋万年,喜乐安康。” 洛陵声音之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意,轻声颂道:“阿新,素王与伱同在。” 他不说“愿”字,这是来自洛氏家主的祝福。 洛新起身正襟危坐到洛陵的对面,桥云对洛陵行礼,洛陵回礼,桥云便缓缓退出静室之中。 洛陵笑着问道:“阿新,遇到难题了?” 洛新一怔,摇摇头道:“没有啊,就是单纯的想要见见大兄,从您出村召集天下群雄亡秦,就再也没有见过您,之前一直在忙,现在终于能够有时间见您了。” 洛陵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要说洛新想不想他,那一定是想的,嫡系之间的感情都很好,尤其是洛陵把他们拉扯大,个个感情都很是深厚。 洛新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心事,但是洛陵能察人心,虽然没有姬灵均那种带着神异的离谱,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洛新一定是有一些困惑。 “给为兄讲讲离开洛村之后的事情吧。” 洛新于是开始给洛陵详细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尤其是前往齐国的事情,洛陵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都非常的常规,以洛新逍遥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受到影响。 直到。 “吕雉拿出了八百年前家族长辈嫁入吕氏时的青铜牌,于是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洛新讲述着这件事,直到现在他依旧是满满的感慨,洛陵点点头赞同道:“理应如此,素王在天上看着我们,洛氏从不辜负有情人,情义胜过一切。”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洛陵的眼睛开始微微眯起,他知道这就是洛新困惑的关键了,毕竟之后他就直接来到了昭城。 洛新本来打算大概的讲述一下,但是洛陵却让他详细一些,最后基本上一天天的过,洛陵还不时的问一些问题,越问洛陵的眼神就越奇怪。 洛陵是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的才华的,和洛亦那种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通的不一样。 洛新的治政才能很高,若是作为丞相,其他方面不说,富国富民是没问题的。 只要有洛亦这个万金油给他当副手,洛新完全能成为管仲那种千古名相,这是洛陵做不到的,洛陵擅长天下大势和权谋斗争,这实际上是君王模板,不论局势多么诡异,他都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洛陵愿意,他甚至不用道具,就能完成篡国这种事,不论是阴谋还是阳谋,对他来说都是本能。 这和洛新完全不同,洛新这个类型的臣子极致就是文宣二公,但二公那是摄政,虽然名义上是臣子,但实际上却相当于君王。 诸子百家典籍之中基本上没人用他们两个来比对臣子能力的,言必称文公执政,文公分封,宣公治国,诸侯朝拜宣公。 管仲才是臣子模板,独佐齐桓公,富强齐国,使齐国称霸一百多年,直到晋文公崛起。 这么强的弟弟,而且从小性格都非常的洒脱,拥有满腹的才华,从小想的却是游览诸夏的高山大川。 这么一个几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人物,竟然有这种爱好? 真是让洛陵都没想到,不禁感慨,果然这世上没有完人啊。 洛陵很相信自己弟弟的操守,他是个君子,而君子慎独。 完人有什么好的呢? 人就是要有欲望,满足了欲望就会快乐,即便限于道德不能做什么,但是人总是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本章完) ------------ 唉,请假,延迟更新 刚刚又收到工作通知了,这一章肯定要延后了,我心里真的有无数骂人的话想说,起点限制了我的发挥。 ------------ 第二十三章:我是楚人的王,诸夏的天子 洛陵开始给洛新分析他的心态,还有那些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困惑,听得洛新睁大了双眼,原来如此。 洛新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风度翩翩,洒然的笑容。 洛新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每日里和大兄交谈,这是洛陵少见的能感受到愉悦的日子。 他是洛氏的家主,身上带着神圣性,即便是很多的族人都对他带着仰视的尊敬,不能和他平等的交谈。 在这座他静静守卫的城池之中,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只有这些嫡系子弟才能和他正常的交流,正如经常说的那句话,圣痕之下,众生平等,对嫡系子弟来说,素王之下,众人平等。 然后,洛新要离开了,昭城之前,洛陵脸上带着担忧之色,为洛新抚平那些衣服上的褶子,轻声道:“这一去,又不知道多少年,记得多回来看看,洛村也不要忘。 在外行事,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即可,有为兄在,万事放心,素王会庇佑你的。” 洛新后退一步,重重躬身道:“大兄,新走了,您多多保重。”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洛陵望着渐渐繁荣的昭城,又望了望天,他有些孤独,却又有些欣喜。 他是素王的代行者,昭城愈发的繁盛,他自然欣喜,至于孤独,安居昭城的路是他自己选的。 神圣就是要在高高的台子上,才最神圣,孤独则是人成为神圣所必须忍受的东西。 …… 项羽回来了。 他遥遥望着地平线上的项郢,楚人在哪里,郢都就在哪里。 然后他见到了宛如汪洋的诸侯联军,他很愤怒,面色却愈发的冰冷。 以项郢为圆点,在楚国都城周围的城池和城池之间,到处都是诸侯联军的大营,人过一万,接天连片,人过二十万,就变成一个数字了,讲究的是配合。 楚将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大王,汉军势大,要不要等援军到来,再与汉军大战。” 项羽自然是有援军的,身为天下共主,他的地盘最大,人口最多,最为富裕,刘邦都有二十万大军,他怎么可能才仅仅五万大军呢? 他率领的大部分都是江东子弟,是禁卫军,其他亲信则率领着其他的军队。 项羽转头望向众将,隐隐约约从他们眼底能看出一丝惧色,他见状大声笑道:“当年在邯郸,我们和秦人的精锐作战,一战歼灭三十万,现在面对区区六十万乌合之众,难道还需要害怕吗? 不需要等援军,江东儿郎英勇,随我出击,旦夕可破。 我是楚人的王,这世上谁能阻我?” 是啊。 未尝败绩西楚霸王,天下无双的统帅,以灭秦大功得到的天子之位,有什么可畏惧的。 “愿附大王骥尾!” 项羽跨上踏雪乌骓,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邯郸的战场上。 我会在这里,让天下人再次听到我的名字。 项羽,诸夏的天子! “咚咚咚!” 震天的马蹄声响彻云霄,项郢之外归属不同诸侯的军队纷纷开始戒备。 刘邦很快就收到了传令兵的消息,他微微战栗着,开始布置一道道防线,六十万大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充裕了。 洛亦望着胸有成竹的刘邦,奇道:“大王,您不将汉军精锐派上去吗?仅仅凭借诸侯军和新兵恐怕挡不住项羽啊。” 刘邦朗声笑着,面上颇有得色说道:“子玉,我记得大将军一向和你亲善,难道伱没有听大将军说起过? 对付项羽就要以优势的兵力不断兑换他麾下的士卒,派遣小股兵力截断他们的粮草,从而打击他们的士气。 项羽虽勇,但没有了精锐的楚军随他出击,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为人宰割了。 寡人深以为然,所以布下重重防线,项羽一头冲进来,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人海之中。” 洛亦越听脸越白,韩信是千年邦周也少见的天才统帅,他的话也能听吗? 听听便罢了,竟然还要按照他说的去做? 洛亦敏锐的意识到了,刘邦没在邯郸见过项羽的实力! 洛陵的存在让这天下很多人都低估了项羽,尤其是洛陵后续连破强关,协助项羽杀死秦将章邯等人,使得项羽的名声被分润。 别人不知道,洛亦很清楚啊。 洛陵专门写信给洛亦讲了项羽的实力,那是完全超出想象的力量,邯郸之战纵然没有他依旧是胜利,只是达不到那种一战歼灭秦国精锐的成果而已。 与此同时,项羽胯下的踏雪乌骓已经开始缓缓小跑,最精锐的数千骑兵同样开始踱步,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项羽的亲卫都是楚地难得一见的勇士,这些人集结起来,再加上悍勇无敌的项羽,几乎在瞬间就击溃了韩国的前军。 项羽只是随意的挥舞长戈,一条条生命就立刻逝去,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坑。 韩军实在是脆弱不堪,没有半分韧性,项羽轻而易举就突破了他们的防线,韩军士卒惊恐的四散而逃,项羽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屑,这就是他说所谓山东诸侯都是功狗的原因。 韩王当初和刘邦一起往关中走,没能见到项羽在邯郸大发神威,现在见到这一幕,惊骇到难以言语,他想要找张良问计,然后想起张良还在刘邦那里负责联络。 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项羽直接冲进了他的中军,将他摔在地上,大声喝问:“韩王,寡人遵从叔父的承诺,虽然你功勋浅薄,德行卑劣,但还是封你为韩王,为你复国,你这逆贼却背叛寡人,今日杀死你,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韩王满脸谄媚,唯唯诺诺道:“霸王,您对臣有再造的恩情,臣怎么会反对您呢,臣只是被权臣裹挟才不得不与您为敌啊,如果您饶恕臣的过错,臣愿意永远的忠诚……” 颈间的鲜血冲天而起,项羽缓缓收起锋锐的长戈,他竟然直接杀死了韩王! “你是因为叔父才能够复国,欺骗寡人尚且可以商量,欺骗叔父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对项羽来说,杀死韩王就像是杀死一条狗一样,他甚至就连马都没有下,一挥手中长戈,大喝道:“驱赶韩人,随寡人冲锋。” 胜利在望了! 项羽意气风发,他没想到刘邦竟然这么大意,或者说是这么低估他。 汉军大营,刘邦正兴致勃勃的望着堪舆图,计算着粮草的配给,然后分兵截断楚军粮草,彻底将楚军围困在项郢,然后磨死项羽。 “大王!” 樊哙浑身带血的冲到营中,刘邦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升起,果然樊哙悲声道:“韩王战死阵上,诸侯联军崩溃,我军前锋连楚军的人影都见不到就已经被无数的溃军冲击的崩溃了。” 说话之间,无数惨叫声已经隐隐约约的传入了帐中,刘邦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他没有说话,直接大步来到大营之外,瞬间就见到无数士卒宛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当即就是眼前一黑,洛亦扶住刘邦,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大兄所说的兵主到底是什么,多思无益,他大声道:“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军已溃,留在乱军之中太过危险,亦已经为您备好了车,我们快些走,项羽不可能杀光这数十万人,子穆在竭力收拢溃军之后收拢溃军即可。” 刘邦咬了咬牙,这么大的失败,实在是平生未见,但他性格极其坚韧,立刻说道:“走,只要寡人还活着,就能东山再起。” 洛亦连忙道:“大王,王太子和长公主都在营中,但是王后不在。” 刘邦立刻说道:“不必,生死之间,能活下来是上天垂怜,多待一刻风险就大一分,带上刘盈和刘乐即可。” 洛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邦最后望了一眼项郢,眼中充满了不甘。 半天! 刘邦从未想过仅仅半天,他的天子之梦就轰然破碎,成了个逃命的丧家之犬。 项羽越打越顺,数十万人一旦炸营,哪里还需要他去冲阵,只要不断的追击即可,诸侯王们望着这一幕,纷纷想起了当日项羽在邯郸屠戮秦军的一幕。 原来没有洛公,项羽也这么强吗? 项羽满是畅快,这一战完全是他自己的个人秀,在齐地的所有憋屈都酣畅淋漓的释放了出来。 “寡人是楚人的王,至尊的天子!”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像是望着天神一样望着项羽。 ———— 高祖既破项郢,威震诸夏,诸侯视高祖,若视项羽。 项羽引兵归郢,时高祖兵六十万,旌旗蔽日,气冲霄汉,项羽三万,若汪洋一舟,众将畏惧,项羽乃与众人笑,曰:“兵多而不精,形大而神散,似壮而内虚,此兵家取祸之道矣,此战弗胜,青史讥寡人也。” 语罢,项羽纵马向前,引兵高呼,楚人齐呼,皆以一当十,诸侯骇然,怯曰:“此邯郸亡秦之军,吾不能胜。” 项羽冲阵,手刃数十将,楚军半日破诸侯,诸侯人马践踏,诸军号令不齐,首尾不能相顾,汉军未战而散,当是时,白骨透肉横野,赤血抛洒千里,泗水为之断流。 高祖茫然无措,英侯御马以载高祖,高祖得以身免,孝惠、鲁元坠车,东阿至,英侯走。 项羽阵斩韩、赵、河南三王,十王伏地而降。 项羽俘吕后、孝惠、鲁元,东阿仗剑,曰:“项王天子之尊,以妇孺为质,徒为天下笑。” 高祖既败,项羽意天下已定,笑曰:“君谬矣,寡人与刘季约为兄弟,刘季虽无情,寡人却有义。况寡人素知,刘季薄情寡义之属,妻子为质无用,以王后之礼,囚于郢都即可。” 吕后谢之,东阿曰:“项王高义,必有后福。”——《史记·项羽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大王真豪杰矣 在终于从楚军的追击中逃离之后,刘邦集团面对着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败,自然是要分锅的。 但是锅实在是太大,汉国甚至有了倾覆之危,谁敢担责? 洛亦深吸一口气道:“亦是大王贰佐,这一次大败,是亦……” “是寡人的错!” 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洛亦,是刘邦! 众人将目光从洛亦身上移到刘邦身上,只见刘邦带着愧疚,却依旧慨然说道:“是寡人的错。 子玉之前就提醒过寡人退兵,是寡人过于自信,以为能够打败项羽,没想到啊,竟然一败涂地到了这种地步。” “大王!” 洛亦唤道,刘邦语气坚定道:“子玉,是寡人对不起你,若是让你为寡人分担过错,寡人还有何面目自称一句大丈夫呢? 寡人知道你为寡人担责是担心寡人一蹶不振。 但子玉放心,寡人年过半百,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挫折,哪怕是一事无成的时候依旧有大志,绝不会倒在这里。 伱们绝大多数都是寡人的丰沛元从,名为君臣,实为兄弟。 寡人相信,就算到了现在,你们依旧愿意追随寡人。 当初起兵亡秦的时候,不过数千人,我们打下了一个大大的汉国。 现在我们还有关中和巴蜀,这是秦国并吞天下的基业,难道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吗?” 刘邦将所有的责任都背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一番话说的众人皆泣泪却又慷慨激昂。 “大王,臣愿为您效死!” 刘邦的发小最先深深躬身,大帐之中的氛围瞬间就为之一变,洛亦面带笑意的望着这一幕。 刘邦在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在这个众人心态即将崩溃的时候,就是需要君主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我们还能战,你们都很好,是我的责任。 刘邦完美的达成了这一点,洛亦心中暗暗感慨道:“这就是明主,汉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是一个真豪杰。” “大王!” 突然帐外传来一道声音,只见吕泽从外面匆匆走进,有数人脸色微变, 刘邦瞬间奔过去,泣泪道:“兄长,乱军之中,王后离散,盈儿和乐儿都落到了项羽手中,寡人恨极。” 洛亦嘴角抽了抽,若不是见到洛新来了,洛亦还得下去捡孩子。 吕泽闻言脸色大变,失去了吕雉和刘盈,吕氏在刘邦集团之中就没有了任何特殊性,完全成了樊哙这样的功臣。 但事已至此,吕泽咬了咬牙,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大王,臣在魏韩二地招募勇士,倾尽家财,得到了五万人,有了这些人,再加上诸位将军,至少守住前往关中的要道是没有问题的。 国相镇守关中,只要给他时间,一定能够发关中秦人前来。 大王您是少见的英主豪杰,项羽一时之胜不能说明什么,臣相信您一定能重整旗鼓。” 吕泽的能力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尤其是吕雉可能出事的情况下,他果断的改变了自己在刘邦集团之中的定位,彻底将自己放在了功臣,而不是外戚的位置上。 刘邦眼中一亮,紧紧地握着吕泽的手道:“板荡之时才能见到忠臣,兄长今日的情谊,寡人定有厚报。” 吕泽带着大批兵丁出现在刘邦军中,算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虽然刘邦还是千里国土的王,但是未来再有潜力,那也是未来,现在的刘邦就是虚弱到了极点。 吕泽给了他一剂大补药。 众人正欢腾之时,韩信和洛采匆匆而来,韩信走进帐中,直接抱拳叹息道:“大王,信来迟了,实在是对不起您的期望,只勉强收拢了五万溃卒,实在是死伤太过惨重了,那些精锐甚至都没有机会上战场就死在了溃卒的践踏之下。” 死伤都已经是过去,现在最关键的是韩信足足收拢了五万的溃卒,再加上之前吕泽的五万人马。 十万人! 刘邦都想要直接再和项羽战一场了,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直接消散了。 算了算了,项羽是真的有一点猛,经过项郢这一战,刘邦算是彻底歇了和项羽打野战的心思。 眼见因为连续两个好消息,席间的氛围都变好了,洛亦出列说道:“大王,项羽大胜,天下形势定然为之大变,尤其是中原诸王恐怕都会彻底归附项羽,项羽举天下之力,我们定然不是对手。” 刘邦缓缓跪坐在席间,向着众臣问道:“众卿畅所欲言,到了现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就是要集思广益才是。” 因为韩王被阵斩而直接追随着刘邦离开的张良知道是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当即说道:“大王,臣以为,项羽野战凶悍,楚军在项羽的率领之下勇不可当。 既然如此就不要和巅峰的项羽正面对敌,应当广结盟友,使项羽疲于奔命,项羽虽强,但麾下却大多数都是酒囊饭袋一样的废物。 只要不断的袭扰项羽的后方,慢慢断绝楚军的粮草,消磨他们的数量和斗志,经过这样的此消彼长,项羽可以使用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少,然后一锤定音即可。 所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些项羽一定会在中原地区新分封的诸侯王,平定赵代燕,联络齐国,同时和九江等诸侯结盟,一起拖着项羽打。 这一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大王您要好好经营关中,否则完全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韩信闻言不自禁的望向了张良,他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和自己想法如此相像,不同的是张良提出了整个刘邦集团的规划,而韩信考虑的是战场之上击败项羽的方法。 眼见刘邦满脸喜色,韩信立刻说道:“大王,臣研究了项羽的战法,项羽战术上是不会败的,所以想要击败项羽,统帅要能做到败而不溃,同时还需要大量勇猛的将领作为辅佐,切割项羽的楚军才行。 臣愿意率领一万精兵前往赵代为您扫除那些诸侯。” “一万?” 刘邦惊诧问道,“仅仅一万就可以吗?子穆莫非是在开玩笑?” 众人同样带着惊异望向韩信,带着一万人就敢往赵代那片走,真是艺高人胆大。 韩信自信道:“自然不是玩笑,项羽麾下皆是庸碌之辈,信招纳数万流民,一边练兵一边作战就足以,精兵有精兵的战法,新兵有新兵的战法。” 见到韩信确定真的可以,刘邦立刻肃穆起来道:“大将军,寡人赐给你相印,依旧佩大将军印,位在诸臣之上,你要什么资源就给你什么,若是真能平定赵代等地,寡人一定重重赏赐你。 至于项羽,就由寡人在韩地拖住他。” 韩信闻言笑着朗声道:“大王,您静待臣的捷报即可。” 刘邦又道:“您孤身一人前往赵代寡人不放心,万一出现意外,悔之晚矣,樊哙等人皆有武勇,您便从这些人中挑选一些带走,寡人与项羽作战,守城为主,这些冲阵的猛将在寡人这里实在是浪费。” 洛采站在下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暗提防,韩信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些出身丰沛的将领,也算是多次在他麾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刘邦见状露出满意的笑意。 本该是一场战败之后极为凝重的分锅大会,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一场对未来的规划。 似乎这一场失败并没有对汉国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等到众将离去,刘邦颓然坐在大营之中,洛亦知道,这一场失败对刘邦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 根据史书记载,在经历了项郢之战这样极其惨痛的失败之后,刘邦集团并未出现丝毫的离心,反而更加紧密的团结在一起,纵观历史这样的政治团体是极其少见的,刘邦的政治魅力由此可见。 但项郢之战的影响对汉王朝依旧是巨大的,刘邦错失第一次登基的机会,这导致功臣集团内部的权力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韩信等人远远甩开了丰沛功臣,乃至于张良这种后加入的功臣,由于在楚汉之争中大放异彩,而受封重爵。 战争的影响远远不止如此,东阿侯洛新的命运改变,诸侯王的兴盛,笔者会在后续章节之中详细叙述。 总之,这场战争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或者说改变了无数政治集团的命运,对任何尝试讲述汉初历史的编者来说,这都是必须浓墨重彩书写的。——《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谏楚 项郢。 项羽和洛新对向而坐。 项羽俘虏了吕后和刘盈刘乐,但是因为洛新的缘故并没有为难他们,仅仅只是禁足而已,尤其是刘乐,更是连禁足都没有那么严格,单论生活条件甚至比在沛县的时候还要好很多。 桌案上放着酒爵,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凝重,反而很是放松。 项羽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您的大兄洛公陵,言语像是诗经上的贤人,端坐像是礼仪中的上官,他的冠冕永远正对,他的衣袍连一丝褶皱也不曾有,喝酒一定先敬素王,这是书中的人,实在是遗世独立,人间不该存在。 寡人是人间的天子,所以寡人不愿意和洛公陵多交流,现在公子您来到寡人国中,寡人欣喜。” 洛新闻言笑了起来,大兄一直用严苛的规矩束缚自己,因为一旦从束缚之中挣脱出来,他所造成的破坏就太大了。 想到项羽对他态度和善,吕雉等人也没有受到刁难,洛新就想着报答他一下。 于是沉声问道:“项王,山中的猎人杀死了鹿,是为了得到它的肉,而不是让其他的野兽吃掉,农夫收获粮食是为了果腹,而不是让硕鼠偷盗,这就是所为必有所得的道理。 您郢都大胜之后废掉了原先的诸侯王,得到了那么多的土地和人口,但您却重新将那些诸侯王的土地分封给他们的臣子,这是新所不能理解的。” 项羽闻言回答道:“猎人得到的鹿肉和农夫获得的粮食是腐坏的,他们难道还能用来果腹吗? 那些土地不服从寡人的统治,若是派遣宗室过去镇守,结局就像是秦王和雍王,不仅仅没有作用,还会对寡人造成损害。 所以才要使用这些本地的贵族,寡人为他们分封,让他们从卑贱的成为高贵的,难道除了效忠寡人之外,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实际上,若不是不愿意惹怒洛陵,项羽最想做的是直接杀光那些不愿意服从的人,然后把楚人迁徙过去,就像是素王当年对蛮夷做的那样,这样楚国的天下就稳固了。 洛新暗叹,果然是这样,于是劝说道:“项王,您是天下至尊,封赏是您的权力,但封赏是复杂的事情,其中的关键在人。 您现在这样不经过鉴别,就直接将几个郡都分封出去,想必是想要收拢诸国之心,彻底击败反对您的诸侯。 尤其是汉王! 但泥土垒起的堤坝,难道能抵御洪水的冲击吗? 在林间腾挪的麻雀,难道能到达九天之上吗? 猛士才能够为您守土,智者才能够为您画策,得不到这些人,山河再险,不过是别人的盘中餐。 诸侯中不知道多少虫豸之辈,您轻易地击败他们,想必是很清楚他们实力的。 汉王败蒙恬、破关中、定三秦,出关展旗诸侯归附,这难道不是值得您认真对待的人杰吗? 您在郢都之外击败了他,他丢下了妻子仓皇而逃,但他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就一定会从关中复起,您难道认为凭借那些人能挡住汉王吗? 若是挡不住,一败则整个国家都归于汉王。 您现在拥有的广袤国土,就像是没有根茎的荷叶,飘浮在水面上,只要一场小小的风雨,转眼之间就会一无所有。 您就会从诸夏的天子,变成楚王,您要再付出多少楚人的血,才能为您再打下天下呢? 这是新所能劝告您的。” 项羽闻言眼中当即凶光闪烁起来,语气有些不善起来,当然不是针对洛新,而是洛新话中的那些人,带着丝丝寒意道:“公子,寡人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诸夏的天下有五千里的土地,但是适宜居住的土地却多么的少啊。 楚人爱戴寡人,秦人怨恨寡人,赵魏韩齐不以寡人为主。 江东虽然是鱼米肥沃之地,但是却不如中原的大片平原,楚人的土地渐渐的少了,寡人以为,让爱戴自己的受苦,怨恨自己的享受,这不是天地之间应该有的道理。 寡人想要驱赶他们到太行山中,然后将楚人迁徙过去,让楚人可以尽情的繁衍生息,您认为这个政策可以实行吗?” 洛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这样的智者都被项羽这脑回路搞不懂了。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说法,才稍微明白了一些。 大概前面那些劝告项羽都没听进去,倒是那句楚国的王听进去了。 而且项羽在暴虐这方面是真的有天赋,赤裸裸的虐杀被家族荣耀和洛氏克制住了,反手掏出了强制迁徙。 在任何时代,没有准备的迁徙,都相当于屠杀,以洛国的国力和组织程度,当初迁徙都费了那么大劲。 项羽如果真的搞迁徙,一定会有大片大片的人会饿死在路上,即便是活下来,从平原到山区,怎么可能生存,山区怎么可能容纳平原的人口! “项王!” 洛新眉头紧紧皱起道:“楚人爱戴您,您愿意亲善楚人这是应该的,但您是天下的共主啊,素王尚且愿意善待所有的诸夏之民,您不向天下施恩,怎么知道臣民不愿意支持您呢? 天下皆知您是素王的后裔,您做事之前应该想一想,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孙将诸夏变成一片炼狱吗? 您因为自己的才能和楚人的支持得到天下,但如果只想着依靠这两者就稳固天下是万万不可能的。 您是项氏的子孙,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道理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听到素王,项羽心中翻滚的杀意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说道:“公子,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寡人从来就不认可。 只有失去了让人兴盛的,衰败才会到来,只要寡人和楚人同心,天下就没有不能战胜的。 素王在上,洛国不存,一定会庇佑楚国。 公子还请回吧,寡人乏了。” 项羽下了逐客令,不过还是很客气的,若是其他人早就赶出去了。 洛新于是起身告辞,虞姬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坐在项羽身边轻声道:“大王,妾身以为公子新说的有些道理,这天下的人终究是杀不完的,既然如此,就要收取他们的心啊。” 项羽没说话,转而问道:“汉王后怎么样了? 我西楚霸王英雄一世,苛责妇孺的名声是万万不能有的。” “大王放心,妾身都安排妥当了。” 虞姬回忆着和吕雉相谈的过程,忍不住道:“那是一个奇女子,嫁给汉王那个老头子实在是明珠蒙尘,甚为可惜。” “哦?” 虞姬轻声道:“妾身到的时候,那位汉王后正在读书,她生的很美,脸上还带着笑意,看不出是被俘虏禁足的样子。 汉王丢下她直接逃走,甚至还对她的儿女…… 若是妾身遇到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像她那么平静的。 妾身和她交谈,她很是平静,感谢了您对她的恩典,又问了公子新的近况。 妾身和她闲聊,她有深厚的学识,良好的教养,定然是个贤内助,不过真如大王所说,她未曾问起汉王半分。” 项羽伸手将虞姬柔若无骨的身子揽进怀中,“刘季此人就是如此,寡人和刘季不同,你我生同居,死同穴,永世不离。” 虞姬紧紧地靠在项羽怀中,见到了吕雉平静中带着无所谓的神态,她才知道有一个知心人的重要。 洛新走出楚国王宫,站在两侧高墙笼罩的甬道之中,望着缓缓落下的宫门,微微叹息。 “若是有朝一日你见到江东因为你而残破不堪,江东子弟因为伱而凋零,江东父老因为你而家家戴孝,你还会坚持你的武力吗? 没有深刻的智计谋划,又不愿意听从正确的劝谏,这样难道会成功吗? 大兄因为吕氏而愿意保下齐王,刘邦也知道依靠妻子的身份靠近三兄,你身为项氏子弟,本该亲近洛氏,是天下至尊的不二人选。 结果你却刚愎自用到这种地步,连洛氏的劝说都听不进去,其他人的想必更是不可能了,怪不得大兄灭秦之后就和你拉开了距离。” 望着王宫之中的光亮渐渐消失,洛新仿佛见到了眼前的光辉灿烂终将坠落的一幕,性格决定命运,项羽这样的性格注定失败。 洛新有些惋惜的转身离开,他和吕雉不一样,在这座城中,他是自由的,项羽对洛氏这种程度的信任还是有的。 吕雉正在一座独立的院落之中侍弄着花草,她回想着午后那个宛如娇花般的女子,大概所有男人都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吧。 吕雉心底确实对项羽感激,毕竟现在这种情况,项羽不杀她就是宽宏大量,以她所得到的待遇,这是实打实的恩情,虽然她知道这是洛新所带来的。 ———— 高祖既定天下,乃大封功臣,东阿未得行封,群臣皆疑,高祖曰:“公子新于私有功,于汉无勋,不可封侯。” 赐东阿万金,东阿弗受,曰:“无功受禄,非君子也。” 乃挂剑归乡。——《史记·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洛采 项羽给了刘邦喘息的时间,于是刘邦连关中都没有回,直接守在了荥阳这座重镇。 天下诸侯则彻底看清了局势,天下共主的位置,非汉即楚,所有人都只能在这里面选择一个。 本来齐国实力同样强大,但是齐王杀完贵族之后,齐国就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战,国力瞬间衰落。 再加上项羽在其中推波助澜,齐国很是空虚,齐王倒是斗志满满,现在这种结局他当然能猜到。 虽然没了称雄天下的实力,但是在后方袭扰楚军还是没问题的,项羽来攻就溜回城中固守,项羽走了就袭扰楚军后方。 抱着这样的心思,齐王派遣使者前往刘邦处,先是通知了吕泽,吕泽喜出望外,若真能结盟,这是他的一大臂助,吕氏宗族真正能考证的就这么寥寥无几的一些人,当然要团结起来才是。 而且随着项郢的硝烟散去,吕后和刘盈并没有死,仅仅是被项羽用王侯之礼囚在项郢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既然项羽现在不杀,那之后找机会将吕雉和刘盈换回来即可,哪怕是要倾家荡产,吕泽同样愿意。 齐王的结盟让天下为之一震,在项羽占尽优势的时候,竟然还有诸侯敢站在项羽的对立面。 刘邦乘势联络九江王等一直犹豫的英豪,项羽同样在联络这些人,但可惜两人的名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说客也不是一个级别,这些人纷纷归附刘邦。 刘邦坚守荥阳近一年,但是楚汉双方之间的硬实力差距还是很大,最终粮道断绝,只能撤退,被项羽追上击败,一行人只能再次逃走。 这一次洛亦没在刘邦身边,而是为他去联络其他的诸侯,稳定联盟的军心,而且军中有张良等人足矣。 刘邦愁眉苦脸,叹气道:“又败了,项羽实在是过于强悍,现在去哪里找军队继续防守呢?” 张良见刘邦虽然丧气,但是胆气却不散,经历了这样的大败,心中想的却是继续作战,不禁赞叹道:“大王真是人杰,百折不挠,若是您不能功成,那是没有道理的。” 这时卢绾突然冲进来喜声道:“大王,大将军一战攻灭魏国数万大军,三日攻破魏国都城,杀死魏王,又一月尽夺魏国城邑,魏人望风而降。” 刘邦和张良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惊讶,韩信走的时候才带了一万人啊,虽然根据粮草的消耗,差不多现在有十万人了,但那么多的新兵和没有基本上是没有区别的。 一个月前韩信还在魏国之中游移,没有什么进展,这也符合刘邦的认知,谁知道转眼之间就局势逆转到这个地步,但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及时了。 刘邦猛然想到什么,然后望了张良一眼,就发现张良同样看着他,轻声道:“借兵。” 刘邦缓缓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挡住项羽,韩信这一支军队很关键。 …… 刘邦想要乘着凌晨直接进入韩信军中,韩信是没有亲信的,军中大将都是刘邦的人,进出这里对刘邦来说再容易不过。 然后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中军大营之中,他们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洛采! 洛采正襟危坐,穿着典雅的袍服,真是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但是落在众人眼中却只觉得骇然至极。 “大王。” 洛采微微躬身行礼,轻声笑道:“君主前来,臣子却不前往接见,这是不遵守礼的,采为韩信向您致歉。” 话虽绵软,但是其中却隐隐带着刺,她绝美的容颜上带着笑,但是眼底却是锋芒。 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站在堂中竟然凛凛生威,震慑的大部分人都不敢说话。 刘邦倒是不害怕,只是感觉有些尴尬,这种事情竟然被抓现行,不过他脸皮厚,马上就开始胡编乱造。 “洛家娘子,形势实在是危急,寡人一路赶来,甚至就连马匹都跑死了两匹,实在是太过急切,所以没有来得及通知子穆,若有下次,定然不会不告而来。” 刘邦解释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 洛采当然知道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这番话根本就没信,但是她明白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于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大王请上坐,妾身这就派人去将韩信唤来。” 刘邦眼见直接夺军不成,只能坐在堂中,等待着韩信的到来,张良等人更是惴惴不安,这些人对韩信都还是很了解的,对这件事十拿九稳,但是没人想到洛采这一重,结果搞成了这个样子。 韩信从睡梦中被唤醒,听闻刘邦突然来到军中,现在到了中军大堂,连忙起身问道:“采娘在哪里,去唤采娘前来。” 侍从立刻说道:“洛家娘子已经在大堂了。” 韩信手一顿,然后加快了速度匆匆往大堂赶去,见到刘邦立刻下拜道:“信拜见大王,大王前来,信没能远迎,实在是罪过。。” 刘邦扶起韩信说道:“大将军灭西魏,功劳甚大,寡人正思虑该要如何赏赐您的大功。” 韩信连忙说道:“大王在荥阳拖住了项羽,才有信的这一番功绩,信实在是不敢居功。” 韩信说完就望向了洛采,这番话是洛采在他攻破西魏国的时候教给他的,没想到刘邦真的说出了要重重赏赐的这番话。 洛采微微眨眼,韩信就被刘邦拥着坐在了主位之侧,韩信这才如梦初醒的问道:“大王,您突然来到信营中,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刘邦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就说道:“子穆,项羽实在是强悍,寡人坚守近一年,最终还是在荥阳兵败。 但是寡人不屈服,就是要与项羽死战,在荥阳之西还有无数的重镇,寡人倒是要看看项羽能不能一座座攻克。 但是问题是手中实在是没有能战的精锐,所以想要向子穆你调兵,你有非凡的才能,这一群新兵不过数月就练成了精锐。 想必之后同样如此,思来想去,只有子穆你能助寡人再起了。” 韩信沉默了,虽然我的确是练兵快,但依旧是有极限的,在准备攻赵的阶段,突然将大部精锐都抽调走,那就要用新兵来攻赵了,韩信感觉有点压力了。 不过若是能用这些精锐拖住项羽,给予他发育的时间,那这些代价就是值得的。 尤其是刘邦重用他,对他有恩,应当报答,想到这里,韩信当即说道:“大王,韩信不过一介布衣,您却以大将军之位许之,若是信不报答您的恩情,恐怕天理难容了。 现在营中有十万大军,您带八万人马走,臣带着两万人,从西魏招纳新兵,然后就直奔赵地。 等到臣拿下赵地,表里山河的晋地就全在您的掌握之中了,拥有关中和晋地,纵然是项羽也不可能是您的对手了。” 刘邦闻言心中竟然罕见的闪过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这么欺负老实人是不是不好,韩信这个人的确是知恩图报。 不过他极强的心理素质很快就抹掉了这一丝愧疚,心中想着,日后封赏的时候,定然要将韩信放在功臣榜的前列。 等到刘邦离去,韩信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后知后觉的问道:“采娘,我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 洛采觉得韩信这种傻傻的状态挺好的,君王就喜欢他这样的,没有威胁,有了今日自己的震慑,想必射向韩信的暗箭会少一些。 于是轻声笑道:“良人不要想太多,伱此番襄助汉王,这是不逊色于灭魏的大功,甚至你今日表现出来的忠心,比你打败了魏国还要重要。 若是你能灭亡赵代,甚至击败项羽,天下史官出洛氏,在史书上你会被大书特书,远远比过去的所有将帅都会被后世铭记。 你会有无数响当当的称号,神、圣、仙这些字眼都会落在你的身上,你会是天下第一,千万年后人们依旧记得你。” 这一番话说的韩信热血沸腾,他相信洛采的话,笔杆子就握在洛氏的手中,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率领军队冲到到赵地,将项羽分封的赵王干趴下。 洛采望着眼前的韩信,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的战神,却是一个这么容易就被鼓动的傻小子,恐怕很多人都想不到。 翌日。 韩信望着空空荡荡的军营,却依旧是意气风发,不过是重头来过而已,赵代二王,等死吧。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兵仙,楚汉! 等到刘邦率领着大军返回,才知道齐王按着国内贵族打,又从后面截断了项羽的粮道,气的项羽只能先去打齐王,刚刚攻下的荥阳微微空虚。 这一下刘邦就来劲了,打不过项羽还打不过你们吗? 再加上韩信调教出来的士卒实在是好用,项羽费了大半年才攻下的荥阳城,竟然被刘邦短短月余就再次攻下,这座重镇再次回到了刘邦手中。 项羽来到齐地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齐王的军队,然后齐王再次往大城之中一缩,死不投降。 项羽无奈的发现自己打了无数的胜仗,但是地盘实力一点都没有增长,反而兵丁不断的折损。 由于一直在赢,所以不是那种突然大量的伤亡,但是一场场战斗还是让士卒一点点减少。 项羽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打仗能赢,为什么得不到天下? 洛亦联络完诸侯之后回到刘邦身边,就得知了之前刘邦前往韩信军中之事,这让他有些无奈。 刘邦这个人大事上一向不掉链子,但是有时候做事还是一副当年的流氓习性,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会导致君臣之间离心离德,尤其是韩信这种比较知恩的人,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非要这么做。 洛亦有些庆幸的想道,幸好有阿采在韩信身边,这时的韩信正带着他刚刚从魏地招来的仅仅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新兵往赵地而去。 三晋之地,表里山河,尤其是赵地,那是真正的山河形胜,在战国末期还能力拒强秦,赵国的实力可见一斑。 韩信最是喜欢这种复杂的地形,这代表着他有无数的发挥余地,虽然他最擅长是统兵,但是身为谋战派的巅峰人物,他的谋略同样是绝顶。 进入赵国境内,洛采便直接问道:“良人,赵国强横,不是魏国所能相比,你有什么计策?” 韩信笑道:“昔年的魏武卒,纵横天下无敌,但是却屡次败于诸侯之手,这是因为统帅魏武卒失去了吴起。 白起昔年攻击楚国,到了鄢城不能向前,数十万的大军不能攻克,最后使用水攻,轻而易举的攻破了鄢城。 这就是人力不若山河,刀锋不若水火的道理。 在赵国这样的形胜之地,战争的胜负在于统帅,而不在于士卒,大王六十万大军,半日即被项羽攻破。 赵王是个只会讷讷的老蠢货,即便赵国有数万能战之兵,在他的统帅之下,也是形同虚设。 他们畏惧信的声名,定然不敢来犯。 但赵王心中是想要击败信而声名大振的,只要放出消息,言称这数万大军不过五六千能战之兵,赵王一定会倾巢而出。 那时就是他的死期了。” 洛采见到韩信思路极其清晰,明白韩信做了万全的准备,很明显早就派遣细作前往赵国之中,将赵国的局势摸得透透的。 却说赵国君臣听闻韩信率军来攻,瞬间就是一片鸡飞狗跳,韩信在天下诸侯之间早就声名鹊起了。 赵王有些惊恐的问道:“韩信天下名将,未尝败绩,现在率领十万大军来攻,该要怎么抵挡?” 赵国成安君当即出列道:“大王不必惊慌,韩信这十万大军不过是虚言,前些时日探子前来报,汉王刘邦从韩信营中带走了大批兵马抵挡霸王。 现在韩信营中能战之兵不过五六千,其余的都是不足为虑的新兵,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有十万。” 成安君这话一出,殿中气氛瞬间回暖,十万大军打不过,但是几千人也敢来赵国挑衅? 你又不是楚霸王那种可以手刃数百人的绝世猛将! 赵王朗声笑道:“寡人曾经听成安君言,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以弱胜强的战争。 以弱胜强实际上是用自己最强的攻击对方最弱的,弱小的被攻击就会溃散,溃散之后整支军队都是变成弱军,这就是以弱胜强的道理。 现在韩信军中不过五六千能战之兵,寡人却有五万能战之兵,这是韩信所不能及的,难道韩信还能得到胜利吗? 传寡人的命令,联络代王,迎击韩信,击败韩信之后就收复魏地,寡人要为霸王送上一份大礼。” 成安君是殿中最知道兵事的,他同样不认为韩信有胜利的可能,实力差距大到这种程度,想要创造奇迹,必须要让项羽那种兵形势派前来,直接一波莽上去,战术打爆战略那才有可能。 韩信虽然是名将,但同为兵权谋派,成安君不认为自己拿着这么大的优势还能输。 若是前赵国名将李牧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反手为他掏出一个赵国祖传的昏庸赵王来,然后定睛一看,原来成安君自己就有,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不用他给。 韩信得到细作消息得知了赵王的动向,大声笑道:“果然如吾所料。” 于是开始布置各种埋伏和计策,韩信手中有两万之前在魏国连出的半年老兵,还有三万新兵,这些人打项羽自然是不够的,估计还没等他使用计策,项羽一个冲锋就没了,但是打赵王实在是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为了扩大战果,一战定赵代,韩信根本就不这么费劲,他有把握用手中的两万人直接正面硬碰硬把赵代军打崩。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置之死地而后生。” “项羽沉舟破釜,克定秦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勇气。” “不溃,不散,不惊,不畏,不惧,有此五者,即可向死而生。” 韩信轻声呢喃着这些先贤所留下的一字字一句句,什么是天纵之才,即便不是兵书,韩信照样能从中找出将兵的方法。 他深刻的明白统帅军队就是统帅士卒之心,这是他最擅长的,所以他能统率军队的数量远远超过其他将领,而不会崩溃。 赵代军和汉军厮杀起来了,赵代军占据了表面的优势,但是韩信已经开始截断赵代军粮草,二十万的军队需要的粮草实在是太多,只要烧掉一两处,整支军队的粮草都会削减。 同时不断的派出疑军,佯装汉军有数十万人,打击赵代军的士气,迷惑赵代军的认知,即便是赵王通报全军汉军只有几千人。 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代军当然相信自己见到的,赵王的通报反而更加影响士气。 同时一步步诱惑赵代军进入早就布置好的包围圈。 成安君虽然没有看出韩信的计策是想要歼灭赵代军,但是赵代军粮草不济,直接进攻是不稳妥的。 但赵王不听成安君的献策,兀自说道:“汉军军力不足,只要逼到水边,以我军之力旦夕可破,那时自然可以归国,难道还需要粮草吗?” 于是再次鼓动赵代军进攻,到了这一步,韩信明白只要汉军坚守,赵代军就要不战自溃了。 但是他当然不会静静等待,晓谕全军,“赵代军粮草匮乏,所以急攻我军,后面就是大河,坚守即生,不守则死。” 韩信善于治军,一路走来又从无败绩,于是汉军士气旺盛,韩信又命樊哙等人率领三千精锐待命。 赵王一见韩信列水而战,哈哈大笑:“真是没想到韩信竟然是徒有虚名之辈,列水而战,汉军定然惊恐,这是上天赐予寡人的胜利啊。” 于是再次擂鼓,却没想到汉军奋勇当先,赵代军阵型有些混乱,双方激烈的厮杀在一起,樊哙等人率领着精锐直接插入赵代军之中,四方又有无数带着汉军旗帜的军队冒出来,哪里是赵王说的几千人,明明就是数万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赵代军被汉军震天的呼喊声所震慑,背水精锐士气更盛,不顾伤亡向前冲锋,赵代军犹疑的前军终于陷入了崩溃之中,四散逃开,这些人想要回到军营之中,却发现早就插满了汉军的旗帜。 粮仓之中燃起的大火成了击垮所有人的最后稻草,赵代军要么伏地请降,要么死在四散奔逃的践踏之中。 韩信当然没有烧掉粮草,那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之下仔细辨别。 赵王直接被杀,代王膝行到了韩信面前,口称:“上将军,小王有罪。” 韩信心情激荡,直接让人把代王拖下去,“采娘,接下来就是燕国了。” 洛采轻声道:“恐怕燕国不需要打了,只要良人一封劝降信,燕王就会来降。” 韩信笑道:“正合我意,现在先收取赵国和代国的兵员城池,此战过后怕是能有三十万大军。 拿下燕国,就能和齐王一起南下攻击楚国,采娘,这天下就要安定了,安定那日,信就可以到昭城向大兄求亲了。” 洛采倒是没有什么害羞了。 她只是微微感慨道,是啊,就要安定了。 短短不足两年,连破魏、赵、代,又北向迫燕,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任谁也想不到,两千里的土地,百多城池,几十万大军,竟然一败涂地到这种地步。 ———— 信拜汉将,西向亡秦,兵败蒙恬、暗破武关、攻灭蓝田,秦廷遂亡,及至楚汉,受命为将,三载之间,克定三秦,计灭西魏,亡赵禽代,恩威降燕,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至项羽,连百万之众,合而围之,如臂使指,退而不散,败而不溃,项羽神勇,徒呼奈何,困于罗网,终不得出,高祖遂有天下。 信之用兵,如仙若神,无迹可寻,兵书之策,信手拈来,四载之间,即定天下,无不胜者,无不克者,古之名将,虽吕孙吴白,不可胜也,时人曰:此国士无双,岂人力乎?实乃天授哉!——《史记·淮阴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项羽想要和谈 荥阳城。 刘邦、洛亦、吕泽、张良等汉军高层围坐在一起,一起看着韩信送来的战报,都没有说话。 仔细看去,众人脸上满是茫然,眼中则是难以置信。 只有洛亦虽然震撼,但是眼底满满都是笑意,向刘邦举荐韩信实在是他生平除洛氏外最得意之事。 众人脑子里面都回响着一句话,这个人怎么这么猛啊,这还是人吗? 从刘邦借兵,到现在才刚刚一年,这么点时间就连练兵都不够吧,这就把赵国、代国、燕国全都平掉了? 张良定计都是照着五年以上设计的,结果没想到韩信的能力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刘邦终于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环顾众人然后说道:“大将军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不论是君还是侯,都不能偿还大将军的功劳。 除了封王,寡人实在是不知道该赏赐给他什么。 速速派出使者,向大将军发旨,为大将军封赵王,统帅赵代燕三国军队,南下联齐攻楚。” 没有人有意见,洛亦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众人纷纷垂首应是,终于要和楚国大战,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使者连忙带着旨意去寻找韩信。 此时的韩信正统率着魏、赵、代、燕四地的数十万大军。 这些大军在他的麾下井井有条,和昔日刘邦在项郢统率之时完全不同。 若是刘邦见到只怕要用力摆摆手,高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了。 韩信在南下齐国的路上见到了刘邦的使者,连忙迎进中军。 谁知道使者刚刚走进,直接单膝跪在地上,高声道:“卑职拜见大王!” 洛采在旁边微微眯起眼睛,已经猜到了刘邦是要给韩信封王。 韩信大惊,连声问道:“使者你这是何意啊?” 使者直接将旨意递上,笑道:“大王功高,汉王欲封您为赵王,命您率大军南下攻楚。” 韩信这才明白,然后就是大喜,他终于位极人臣了,立刻转头望向洛采。 然后就见到洛采那张俏脸靠近过来,两人微微交谈。 使者没听到开头,只听到韩信说希望洛采成为王后,洛采说夫人就足够了。 等到使者带着韩信推辞王位的回信走出大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蒙的。 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人会推辞王位而不受,尤其是韩信的功劳是理所应当成为王的。 洛采望着有些呆愣愣的韩信,轻声问道:“良人是舍不得王位?使者还未走远,是可以唤回的。” 韩信连忙摇摇头道:“自然不是,信有采娘,王侯之位不过尔尔,只是在想,若是真的拿了王位,大王会忌惮信吗? 大王对信有恩,信对大王忠心耿耿啊。 虽然有时觉得大王做事无礼,但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大王真的会因为一个王位就置信于死地吗?” 洛采坐在韩信身边轻声道:“良人,不要去揣摩那些未曾发生的,作为臣子只要时时刻刻谨守本分,就足够了。 君王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人,大兄说每一位君王都会变成独夫,所以不要冒险。 你现在不要王位,再加上刚刚漏给使者的那一番话,再加上你过往的忠心,汉王不会动伱。 若是你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他还是不放心你,采便去求大兄,只要大兄肯出手,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不要想这么多,好好备战,接下来和项羽的大战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若是击败了项羽,你就是从古至今,兵家第一。” 听着耳边的温言软语,韩信渐渐坚定下来,“联络齐国,南下攻楚。” 浩浩荡荡四十万大军,从燕赵两地南下,在韩信的率领之下,这是当前世上最强的一支军事力量。 …… 临淄城。 齐王吕城狂笑着,向着左右挥舞着手中的战报,然后大声的向左右问道:“如何?如何?” 吕城现在觉得素王一定垂青自己,一开始跟着洛陵,然后稳稳的拿到了齐王位。 看项羽不爽,直接跳反,刘邦大败之后投资刘邦,没想到啊,仅仅不到两年,天下的局势就翻转到了这个地步。 刘邦竟然据有了巴蜀、关中以及三晋的土地,再加上九江等地都是刘邦的盟友,再加上齐国,刘邦已经具有了天下八成的实力。 现在齐王只想对着项羽说一句,攻守易势了。 齐国群臣纷纷拜服道:“大王英明!” 齐王意气风发道:“汉王大将军韩信发信来邀请寡人一同出兵,立刻整兵,项羽打了寡人这么久,是时候还回去了。” 韩信和齐王汇合,兵力已经膨胀到了五十万之多,这么庞大的兵力,从齐赵之地压迫过来,刘邦则在郑地,整个楚国都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包围住了。 项郢。 项羽同样无法置信的望着韩信的战绩,堪舆图之上,一片片全部都是刘邦和盟友的土地,这完全就是昔年秦国最后亡楚时的景象。 龙且面上带着焦急之色问道:“大王,现在该怎么办?” 项羽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邯郸秦军四十万,项郢六十万,寡人都战而胜之,难道现在还会害怕吗? 寡人天下无敌,还有楚人支持,天下皆可去得。” 楚臣纷纷退下去去准备战争,虞姬出现却发现项羽雄壮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她当然知道项羽不是害怕,于是柔声问道:“大王,您怎么了?” 项羽沉声道:“上次回到江东赏赐父老粮食布帛之时,寡人见到很多子弟的坟墓,当年叔父和洛公陵带着江东子弟渡江向北亡秦,后来叔父战死,这些江东子弟就追随了寡人。 现在还剩下五千人,寡人实在是害怕,若是这些子弟都死在了和刘邦的战争之中,纵然得到了天下,寡人就连江东都不敢回去。” 江东是项氏数百年的封地,江东父老是真正的父老,若是这些人真的死光,即便是江东父老怜他爱他,项羽自己都无颜回到江东。 就像是昔年血色王畿事件,导致了一位洛侯忧愤而亡,其中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无颜面见父老,心里压力过大。 虞姬闻言心中一沉,但还是柔声道:“大王,您万万不要如此自责,在这乱世之中,能有您这样的君王,已经是很难得,这是江东父老亲善您的原因啊。” 项羽仰天叹道:“纵然再击败一次刘季又有什么用呢? 项郢之战,寡人以为天下已定,却没想到转眼之间,刘季就卷土重来,甚至还远远比上次更强。 寡人从江东而出,到现在三载,抵挡寡人的没有不被攻破的,寡人攻击的没有不服从的,天下人都知道寡人善战,寡人不明白为什么胜利的却越来越弱小,失败的却越来越强大。 这可能是素王没有庇佑寡人,而上天庇佑了刘季吧。 寡人不愿意再打这种无意义的战争了,再胜刘邦一次无益,寡人就与刘季和谈。” 虞姬是不愿意项羽再打仗的,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危险的情况下。 听到项羽愿意和谈当然愿意,然后又担忧道:“但是现在汉王占据优势,他会同意和谈吗?” 项羽笑道:“今晨公子新突然拜访寡人,告知了寡人汉王后在刘季军中的特殊地位。 汉王后的兄长吕泽掌握着刘季三分之一的兵马。 齐王吕城是吕泽和汉王后的同族,一直都有联系,还有其他的势力都支持汉王后。 刘季占据优势是因为盟友众多,但是其中不少盟友都是他的妻子所带来的。 寡人以汉王后作为交换,若是刘季不愿意,那他自己内部就要乱起来了。” 洛新得知项羽收到了消息之后,就径直来到了吕雉的院中。 经过这两年的禁足,吕雉并没有丝毫的憔悴,反而精神焕发,愈发的娇艳欲滴。 洛新笑道:“娥姁,你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汉王已经得到了泰半天下,即便是项王也扛不住,想要和汉王和谈罢兵了。” 吕雉闻言一顿,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色彩,“公子所言当真?” 洛新朗声笑道:“自然当真。” 吕雉微微抬头望天,脸上则是似笑似哭的表情,缓缓道:“公子,若是能离开这里,您的恩情和情谊,妾身一定会报答的。” 洛新倒是不在意,正如他的大兄所言,他只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走,不在乎最后的结局。 项羽想要和谈,而且是用王后来作为交换。 当这个消息传到刘邦军中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沉默了,吕泽直接说道:“应当和谈,王后和王太子是社稷的根本,项羽已经是砧板之上的鱼肉,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的。” 洛亦道:“在洛国存在的时候,国君和太子都能代表洛氏,洛国覆亡之后,洛氏之中只有家主才能够代表洛氏和素王。 但是大兄安居昭城,不见外人,是不会为这种可笑的和谈作为见证的。 没有洛氏参与的和谈,项羽会相信吗?” 刘邦内心之中在挣扎,他当然是不愿意和谈的,他不缺女子和孩子,即便是刘盈死了也不会没有继承人。 但是他知道,看看眼前的这些人,再看看拥兵的齐王等人,这实际上不是个选择题。 ———— “荥阳和谈”是历史上著名的阳谋之一,刘邦是强势的一方,项羽是弱势的一方,但是在项羽递来的和谈面前,刘邦却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只能同意,甚至刘邦不能过多的思考,而是要立刻同意,这其中包含了无数人事之间的平衡关系,实在是精妙至极。——《从“十大阳谋”看职场》 今天终于休息了,开始存稿,调整更新时间,以后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第一章,还更等我存到第三章的时候开始还,要不然我担心我又遇到突发事件导致断更。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吾以楚兴,吾为楚亡 荥阳和谈很是顺利,项羽并没有借机提什么条件,淮泗之地退出了一部分留给齐国。 他只是要了一些通往江东的重要关隘,他准备回江东去了,以后就守在楚地不出来。 既然做不成天下的王,那做个划疆而治的楚王也挺好的。 刘邦心中满是憋屈,但是却不敢不答应。 见到吕雉和刘盈刘乐之后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情,反而愈发的烦躁。 吕雉心中有恢复自由的欣喜,还有终于能够重新握到权力的喜悦。 这两年洛新时常教导她,她的长进实在是很大。 刘邦内心深处甚至带上了一丝丝的恐惧,吕氏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或者说宗法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刘盈这个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几面的小孩子,仅仅凭借嫡长子的身份,竟然生来就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支持。 但是刘盈能掌握这股力量吗?刘邦在心中暗自问道。 楚军开始撤退,汉军同样在撤退,项羽开始分批让江东子弟先行返回祖地。 随着一批批江东子弟随着楚人离开江淮以北,项羽心中的大石终于缓缓落地。 至少江东子弟保住了,他还有脸面回江东祭祖。 换回吕雉是必须要做的,这是刘邦集团大部分人的共识,但是当开始返回的时候,不仅仅是刘邦,很多人心中都开始隐隐不舒服,就像是吃鱼卡了一根刺一样。 尤其是很多诸侯王,望着渐渐离开的楚军,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丝丝的恐惧,一行人越走,一个想法就愈发的清晰,很多人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然后不知道是谁带了头,一行人直接去找刘邦,张良直接说道:“大王,臣听闻上古成就大事的人,是不会在乎小节的。 臣听闻为天下伸张大义的人,是不能在乎个人声誉的。 臣听闻仁义有大有小,德行有真有假,腐儒囿于小的仁义,遵从假的德行,这不是君王该做的。 天下纷乱,楚汉罢兵,貌似安定。 但昔年诸侯相约,先入关中者为王,大王先入关中,但是项羽却背信弃义,为您改封汉王。 他又多方对诸王无义无信,对天下人苛刻的对待,尤其是秦人深受其害,这是天下人不愿意服从他的原因。 您遵从了小的仁义道德,却为天下放过了这样的独夫,这不是真正的仁义道德,而是腐儒的行为。 臣请大王,立刻发兵攻楚,项羽不死,天下难安!” 哗啦啦一片人,盔甲碰撞的声音响彻营中,众将齐声道:“臣等请大王攻楚!” 刘邦带着些许不安的望向洛亦,他想要问问洛陵的态度。 洛陵和过往的那些洛氏家主不同,展露了太多的神异,智慧又太过高绝,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天下诸侯的心间。 即便洛陵已经安居昭城,再也没有发出过一句话,但还是有无数人期盼着他死去,只要他不死,所有人做事就都需要考虑他的意见。 这种感觉很难受。 洛亦微微闭眼,注定如此。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打就形成的和谈,刘邦和项羽还未曾分出胜负,即便这是注定的战争,但还是太过丑陋了。 面对刘邦的询问,洛亦只是摇摇头,他不知道大兄的意见,没有人能知道,大兄是凡人权谋算计的巅峰,任何一个时刻,脑海之中都有无数的可能。 …… 项郢。 项羽望着洛新离开的身影,虞姬眼中带着悲戚的泪光,泣声道:“大王,不是说不打了吗?” 项羽叹息道:“和谈的时间只有一年,一年之后根据双方关系再制定合约。 若是刘季不愿意善罢甘休,籍实在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楚地击天下,想要获胜实在是太难。 现在将肃儿送走,到了昭城,他才是安全的,有亡秦大功在,洛公会庇佑他的。” 两人正轻声互述,龙且突然求见,项羽走出外殿就见到龙且满脸焦急,心中咯噔一下,问道:“龙且,发生什么事情了?” 龙且急声道:“大王,刘季那斯背信弃义撕毁了合约,汉军正在重新包围我们。” 项羽闻言脸上出现克制不住的愤怒,他没想到才不到一个月,刘邦就直接撕毁了合约,低声吼道:“刘季,枉你还是豪杰,寡人真是羞于与你为伍。 既然想战,那便战罢,寡人难道会畏惧战争吗?” 韩信收到刘邦的命令之后,就果断重新开始集结大军,齐王吕城带着无所谓的态度重新跨上战马,跟随韩信出战。 韩信四十万兵,齐王十五万兵,刘邦十五万兵,淮南王十万兵,另有其他诸侯率领十数万军队,这是真正的百万大军。 刘邦吸取了上次项郢大战的教训,让韩信挂帅,于是韩信以汉国上将军,挂相国印,得以统帅群雄。 韩信为了这一天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现在终于操持着上百万大军得以完成那个不断完善的构想。 淮南王等人的军队被他派出前往截断江东子弟的归途,防止这些人回援项羽,没有了项羽的率领,这些江东子弟虽然悍勇,但还不是英布等人的对手。 韩信自然是和项羽打对垒,如今项羽麾下有将近十五万大军,其中两万是项羽亲自率领,另外十数万是交予龙且等将领率领。 项羽和龙且等人很快就感受到了罗网密织的恐怖,七十万大军在项郢周围百里的土地上,结成一层层包围网,实在是令人感到无限的窒息,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组织之下,外界的粮草自然是进不来的,韩信很快就截断了项羽的粮道。 项羽等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各自率军与汉军大战,然后项羽深刻的感受到了韩信和刘邦之间的差距。 当日他冲击刘邦之时,只觉得大军之间处处是破绽,种种机会多的他甚至抓不完一样。 现在遇到韩信,虽然依旧能够依靠着他无可匹敌的勇武和抓时机的能力得到斩获,甚至斩将夺旗,但是没有大用。 他没能打崩汉军,一条防线崩溃之后,另外一条防线等待着他,然后之前的溃兵很快就被齐整的阵型所消化吸引。 随着一日日的战斗,项羽回首望去,却发现身边的楚人越来越少了。 龙且泣声道:“大王,英布等人袭扰江淮,援军无法北上,我们被困在这里,得不到新的粮草,一旦粮草彻底用尽,必死无疑。” 项羽的身姿依旧挺拔,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疲劳,太久了,这种完全没有希望的冲杀实在是太久了。 整个汉军都感觉到了,胜利就要到来了,刘邦振奋道:“参与杀死项羽的封万户……” 洛亦闻言正要说话。 “不可!” 众人转身一看,竟然是吕雉,刘邦皱眉道:“王后这是何意?当年项羽俘虏了你,现在难道伱还要为他求情吗?” 吕雉平静道:“您和项王争夺天下,自然不能容忍项王活下去。 但项王俘虏臣妾之后,以王侯之礼相待,并未有丝毫的凌虐,这难道不是对臣妾的恩情吗? 大王纵然是要杀死项王,依旧应当给项王一个最后的体面,况且项王无论如何都是天子,天子岂可刀剑加身呢? 项王过后,您就是天子,现在您以刀剑杀死了项王,翌日其他人难道不会效仿吗? 您虽然是诸侯王,为天子友,但毕竟是项羽所分封,依旧有臣的身份。 以臣弑君,这不是忠诚的。 纵然您说这是诛杀独夫,但项羽并不是桀纣幽厉那样的天下皆叛的君王。 他或许不是天下的王,但一定是楚人的王,楚人深深地爱戴他,尤其是江东之地皆是他的臣民。 您这样杀死项羽,还怎么成为楚人的王,难道您还能将数百万的楚人全部杀光吗? 这是臣妾为您所忧虑的。” 刘邦闻言沉吟一下说道:“王后所言有理,将此言告知项王,请项王为楚人自裁吧。 寡人会以天子之礼将他葬在江东,四时节气会有祭祀。 只要项氏族人安分守己,寡人不会清算,而且会善待江东子弟,不会歧视打压楚人。” 是夜。 项羽嘴中不住的灌着美酒,虞姬为他跳着舞,项羽哼唱着楚地那咏叹般的歌谣,为虞姬敲击着,他是能活下来的,他有亡秦的大功,只要他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昭城,即便刘邦不愿意,洛陵照样会保他一条命。 没有人敢动洛陵要保的人,即便他是天子也不行。 但是项羽不愿意,他活着,楚人就不能好好活着。 楚人为他留的血已经太多了,现在是他为楚人流血的时候了。 他想起了洛新说的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项羽轻声哼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实在是太过了解项羽,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必死之局,他不会拉着更多的楚人陪葬。 她并不感到恐惧,衣袂飘香,靠近项羽起舞,吴侬软语轻声唱道:“生同居兮死同穴。” 楚军四周响起了震天的楚歌之声,楚人皆泣泪,回忆起了家乡的河流和田野。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动摇,是项羽带着他们走出了楚地,楚国八百年没能完成的赐田是项羽凭借刀子逼着贵族完成的。 大王或许对不起天下人,但是他对得起楚人。 恩重若此,有死而已,他们的目光望向了项羽的中军大营。 翌日,项王自杀的消息传遍了楚军大营,众军啼哭不止,有遗命出,“汉有天命,众军归之即可。” 季布等项羽四部将膝行至刘邦之前,请求带着项羽的灵枢回到楚地,刘邦叹息道:“真是义士啊,以后你们的家族后人就为项羽守陵吧。” 随着项羽死去,楚军踏上归途,汉军之中经历了短暂的寂静,然后陡然之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 战争终于结束了! ———— 项羽在历史中的形象是一位相当悲情的英雄,尤其是与虞姬之间的爱情故事广为人知,他在楚人之中的威望极高,即便是在经历了汉王朝的统治后,在吴越这片土地上,项羽的祠堂祭祀依旧绵延不绝,千百年后,霸王陵依旧被人瞻仰,这样一位历史人物是我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我们修建主题博物馆的用意所在。——《关于西楚文化历史博物馆开馆的发言》 ————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陈涉首难,豪杰并起,羽承祖德,尊贵亲之,楚人爱之,乃率楚攻秦,神勇无二,一战亡秦,暴秦之势倾颓,有恩天下苍生,昭城相约,功高者王天下,项羽遂为天子,分封王侯,号曰“霸王”,其兴之勃焉,近古未尝闻也。 然羽自矜功伐,不加仁德,居天子之位,以为楚王,王侯庶民皆怨愤,高祖振臂,豪杰遂起,羽犹无自责,欲恃力而霸天下,三年即崩,身死国灭,徒为天下笑,其亡之忽焉,亦近古未尝闻也!——《史记·项羽本纪》 想了又想,为了楚人而死,这或许是项羽最好的结局了,他太强又太年轻了,刘邦不可能放任项羽活到自己老死,不这么写,项羽真就要被关在昭城一辈子了,感觉更憋屈。 另外,之后中午十二点会准时更新。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加冕,分封,维天有汉(卷终) 昭城。 洛陵负手望着遥远的北方,对于项羽的选择他并不感到意外。 项羽是个不合格的君王,仁慈和暴虐的尺度不能掌控,无信无义的时机不能把握。 刘邦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每每能在关键之时做出正确的事情。 天下归汉,理所应当,接下来是考验汉王朝的时候了,因为北方的胡人崛起了。 在这个素王所建立的诸夏世界之中,一个王朝若是只能对内压榨,对外屈膝,那么它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洛陵不在乎这些王朝的兴起和衰落。 但是战胜了项羽的汉臣已经振奋不已了。 他们迫不及待就在项郢城外共同推举刘邦为天子,先把名分定下来,登基大典之后再办。 刘邦自然不会推辞,于是说道:“昔年始皇帝出行时,寡人曾经说:大丈夫当如是也。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今日,汉王不能彰显寡人的尊贵,那便以皇帝称之吧,自称沿用‘朕’即可。” 项羽不称皇帝是有历史原因的,但是刘邦却没有,皇帝这个称号取自三皇五帝,听起来就比现在越来越多的王更加尊贵。 始皇帝自称“朕”,就是为了区别“寡人”和“孤”,刘邦同样想要这样做,身为独一无二的天子,和诸王同称“寡人”是不合适的。 群臣于是齐声拜道:“臣等参见陛下。” 这群人之中的大部分根本没去思考刘邦的想法,就想着赶紧拥立,然后封赏完事。 这可是王朝的开国功臣啊! 周王朝的开国功臣最差的都传了几百年,最厉害的就是吕氏,主脉传了一千年,现在支脉再次上位成了汉王朝的外戚,还有一个齐王,可以说是极其的显贵了。 大部分人没想过像是吕氏这样,毕竟吕氏能传承这么久,后期是靠着洛国吊命,他们只想着能传承两三百年就足够了。 …… 洛阳。 在洛亦和张良等人的劝说之下,刘邦已经决定定都关中,但是咸阳城被项羽破坏,洛亦奉命修建新城,现在还没有开始。 于是汉王朝的中枢暂时坐落在洛阳,周王朝的都城之一。 经过简单的修缮之后,刘邦就入住了这里,然后召来了洛亦商议封赏之事,群臣之中,功劳高,地位高,还淡泊名利的只有洛亦,纵然张良智计高绝,刘邦也不会和张良商议这些。 刘邦先问洛亦:“子玉,天下既定,该要为功臣封赏了,但是心中却不知道该怎么封赏合适,群臣之中,你最为公允,又不在乎这些功名利禄,所以朕想要请教你。” 洛亦知道刘邦问的是功臣,不是诸侯,于是沉思一下后问道:“陛下,萧何在您心中总是有思虑的,您要如何封赏萧何?” 刘邦脱口而出道:“萧何功高,应该封给万户侯。” 万户侯。 洛亦点点头,很合适,萧何是万户侯,那自己也是万户侯了。 “功臣三档,与萧何功者一档,封六千户至万户,与樊哙等丰沛亲随一档,封三千户以上,余者三千户以下。 三千户以上者,鼎定汉室,重之,可安社稷。 但是子穆功高无二,又推辞了封王的奖赏,您要怎么封赏?” 韩信的功劳是应该封王的,但是韩信不要王,只要侯,这就不好封了。 当年秦国是出现过十万户侯的,但是萧何也只是万户侯,韩信功劳虽然大,但是十倍于萧何是不妥的。 刘邦沉吟道:“为大将军封三万户侯,封在家乡淮阴,大将军此番从昭城返回定然成婚,再为他的夫人封万户安阳侯,想必这样足够了。” 击败项羽之后,韩信没有随着大军返回,而是直接带着洛采去了昭城之中。 洛亦同意,然后缓缓道:“吕泽,就将他定为萧何一样的功臣吧。” 从一桩桩一件件事中,洛亦能看出刘邦的性格,在这位皇帝面前,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尤其是刘邦年纪越来越大,吕氏已经太显赫了,没必要在刘邦面前那么锋芒毕露。 真要是惹恼了刘邦,吕氏最多只能和刘邦玉石俱焚,在封赏之前。 刘邦闻言忧虑道:“吕泽能愿意吗?” 正常来说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洛亦在之前就已经和吕泽通过气,劝说过吕泽,“身为外戚,最关键的就是保证家族的皇子能够登上皇位,这是家族的底线,在这件事情之前,其他暂时的利益都不重要。 现在和陛下将关系搞的太僵,只会让陛下对太子升起恶意,得不偿失。 一个庞大的国家,立功的机会太多了,等到太子登上皇位,侯位这种东西,只要给机会,难道还不容易得到吗?” 吕泽同意了洛亦的话,双方都是聪明人,洛亦让吕泽退一步,吕泽则为了让洛亦暗中力挺刘盈,一场公平的政治交易。 吕氏的问题一解决,刘邦对封赏就豁然开朗了,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子玉,洛公何时来洛阳?” 很多人都希望洛陵能够为刘邦加冕,刘邦自己也需要,洛公是项羽分封的,他要为洛陵重新分封。 在经过了始皇帝之后,洛氏的神圣性是遭遇了破坏的,但是洛陵拉了回来。 不仅仅是依靠那些道具,还是因为从他出现以来,一件件的事都让他获得了卓绝的声望。 在家族历史上,像他这种仅仅凭借个人的力量,就地位这么高的洛氏家主也是少见的,只能说权谋点满是真正的恐怖。 姬昭的气运点和道具物有所值。 洛亦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快了。” …… 当洛陵的车驾驶入洛阳时,整座城都喧嚣了起来,齐王城这种旧交当然是寻找时机来拜访洛陵,但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 更重要的是,随着洛陵的到来,所有人都知道按功行赏就要开始了,因为刘邦不可能让洛陵多等。 果然,在洛陵进入洛阳的第二天,刘邦就宣布要举行登基大典。 众人发现洛陵和当日为项羽加冕之时又不同了,眼神明明充满了仁善,但是当他望过来的时候却遍体生寒,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似乎和周围的自然融为了一体。 真是越来越不像凡人了。 这是出现在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刘邦微微俯首,洛陵将冠冕为刘邦戴上,悠悠扬扬的声音响彻全场:“受命于天的全诸夏之人的天子,汉王朝的皇帝,愿素王与你同在。” 宏大的颂圣曲自发唱响,从高台之下的贵族蔓延至宫中的禁卫,本就负责为登基大典奏乐的乐师奏响合鸣,人群宛如潮水一般跪在地上,秦人则有些尴尬的微微垂首。 是夜,洛阳大殿,灯火通明。 这座曾经在邦周时代闪耀的城池,再次迎来了一位天子。 “洛公者,素王血裔,功高德厚,宜封于昭城,以素王圣名为号,称为昭公,谥号去昭,天下避讳。” 洛陵闻言都忍不住抬头望了刘邦一眼,从此“昭”这个字就是洛氏家主的专属了,就连谥号都不能使用这个字眼。 “朕再为昭公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反正洛陵呆在昭城不会出来,可劲的加荣誉。 洛陵微微拱手,“维天有汉,唯汉有光。” 刘邦又封诸王,这些王都是和项羽当初一样,不得不封的,不过刘邦没像当初项羽一样玩弄手段,诸王都欣喜接受。 然后终于到了重头戏,功臣集团的分封。 “诸臣首功,相国、大将军韩信,夫人洛采。” 果然! 韩信位列功臣第一。 “建汉首功,诸臣无二,封淮阴侯,食邑三万户,洛采封安阳侯,食邑万户。” 韩信很满意,不仅仅自己万户侯,还给夫人捞到一个万户侯,不禁有些得意的冲着洛采挑挑眉,心中暗自想道:我真是太强了。 吕泽封吕侯,食邑万户。 洛亦封英侯,食邑万户。 萧何封酂侯,食邑万户。 萧何封赏一出,丰沛功臣心中大定,基本上都是五千户以上的封赏,是刘邦明显的拔高,唯一的例外就是张良八千户,算是后来居上的典型。 洛陵微微闭眼,刘邦对功臣的分封在他看来是没有意义的,完全就是送一场荣华富贵,而且还是随时会取消的。 因为皇帝的力量,已经能控制中原的一切,这是完全不同于周天子的。 繁花似锦,就是现在功臣集团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高呼皇帝的圣明,至少在此刻,刘邦的慷慨为他赢得了声望。 明天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新生的汉王朝会不会像秦王朝,或者项羽的统治那样突然崩溃,也没人知道。 洛陵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昭城。 皇帝留在了洛阳,洛亦进入了关中,他要在这里修建一座城池,刘邦希望能让大汉长治久安,所以它叫—— 长安! ———— 在秦王朝崩溃之后,新的大一统王朝重新出现在诸夏的土地上,这是历史的必然,但这个新生的王朝出现之迅速,活力之旺盛,意义之重大,是完全无法赘述的,但笔者依旧试图从某个方面,来描写这个堪称伟大的王朝。——《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我最喜欢的两个朝代之一,大汉,马上就要开始了。 总结一下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收获和不足吧,新人写书,就是要经过这些磕磕绊绊。 西周篇和春秋战国篇,我感觉自己对人物刻画不够,于是在六国攻秦篇,加强了对人物的刻画,希望人物能丰满一些,项羽,刘邦,韩信,吕雉等等,以及一些细微的历史改变,之后历史改变自然会越来越大。 攻秦篇写完之后,我想着之后要写的正能量一点,我最想骂的法家也在楚汉篇开头就骂了,之后就是洛氏改造后的诸夏了,那几章我写的真是舒服。 楚汉篇大家实际上能看出来,历史已经发生偏移了,项羽个人的性格受到了家族和现实的影响,我用这么一个有名的人物尝试着告诉大家,随着历史改变越来越大,人物的性格是会发生一定改变的。 攻秦篇和楚汉篇尝试了新的写法,洛氏群像,我希望能写出不同性格的洛氏子,不再让洛氏变成家主一个人的独角戏,不过成绩很差,我没找到原因,成绩差到什么地步呢,基本上订阅掉了一半,关注我成绩的书友也能看到,畅销榜掉麻了。 换成别的书可以说已经崩了,但我的书没关系,换个朝代,换个时间线,我又是一条好汉。 大汉篇会回到西周篇那种写作模式,大事记,洛氏群像的人物刻画会坚持一下,因为没有人物的交流太浮了,但如果成绩太差,还是得改。 另外细心的书友应该看出来了,文武属性差别很大,武属性天花板已经不少了,但是文属性天花板洛陵是第一个,之前最高也就是洛苏和管仲那种,已经是千古名相了。 从一月份以来,因为工作原因,更新一直不稳定,我是真的当牛做马,感觉自己不是个人,就是个牲口,公司张口讲奉献,闭口扣工资,动不动就说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了大家的利益,搞道德绑架,转移矛盾,很多人还吃这一套,今天又加班了,要不是有存稿,今天又断更了,真恐怖。 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统治术真的是恶心,心中怀着这种心思,我对法家怎么可能有好感。 我要在书里要彻底把这种毒害中国人两千年的思想踩进泥土里面。 为什么写洛氏,因为我觉得拥有一个道德水平极高,统治能力极强的哲人王是实现大同的唯一方法。 我个人是人民史观的拥护者,人民和英雄相辅相成,但这本书不能用单纯的人民史观来看,毕竟洛氏有一些伟力归于自身的方面,在很多时候,不需要依靠人民。 希望下一卷内容变好,成绩会好,写出好内容,多赚稿费,然后换工作,全职还是不敢的,但是想当个人,不想当牛马了。 (本章完) ------------ 第一章:系统大更新,玄阶道具 从姬昭创造洛陵以后,他就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洛陵神性越来越强,就是因为家主受到他的影响越来越大,反而姬昭的神性并没有一直增长,而是维持在了一个平衡的状态。 汉王朝的建立使得系统出现了大幅度的更新,姬昭从沉睡之中醒来,静静地坐在桃花林中,等待着系统的更新完成。 结果系统更新还没有彻底完成,一条信息倒是先传到了姬昭的脑海之中,【您可以使用一件天阶道具为家族延续至少一百年的国运。】 洛氏王天下是只有四百年国运的,经过了九鼎之事后增加了一点,这是世界的底层程序,但是天阶道具就是用来修改底层程序的。 姬昭将目光投往这一条规则,很快就解析了本质,他可以选择将那一道改变天命的紫气吸纳到自己身体中,进而通过他来影响王朝的国运。 代价就是天阶道具崩毁,会降为一件地阶道具,效果和地阶英灵卡差不多,但因为是天阶卡降落下来的,会自动取消掉当时代的天命。 换句话说,各凭本事,就连姬昭也不知道谁能得天下。 姬昭来了兴趣,他现在手中有三件天阶道具,司天监台和天人卡都很好用,只有天书,很强,可以批量制造名臣,而且是顶级的名臣,但是要耗费大量气运,这样就限制了名臣出现的数量。 最关键的是,诸夏从来不缺天纵之资之人,天才越多斗的越狠,这件神器就颇有一种强大却无处下手的感觉。 现在既能为之后洛氏建立王朝延续命运,又能达到取消天命的效果,这等于是洛氏赢两次啊。 至于各凭本事,姬昭是真的想笑,洛氏都已经强到只需要祖宗保佑,不需要这些道具了。 亡秦的时候若不是为了尽快结束秦王朝,洛陵根本不需要花费那十几万的气运点呼风唤雨。 随着时间推移,姬昭能明显的感觉到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无数的纹路脉络在天空和大地之间若隐若现,那些似乎是规则,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渐渐增多。 姬昭隐隐约约之间猜测这种变化,和天道、系统和自己的进化都有关系。 【系统更新完成,本次更新内容较多,具体如下。】 姬昭一看到第一条就挑了挑眉,【鉴于祖宗保佑效果极强,功能发生重复,系统删除了黄阶道具·属性卡,升级为玄阶·属性卡。】 【玄阶·属性卡: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九维属性,最高为90。】 从祖宗保佑能将嫡系子弟属性稳定到八十多以上之后,姬昭的确认为属性卡可有可无了。 唯一的作用就是强行将最高属性提升到90,现在玄阶卡取消了限制,意味着可以出现六边形战士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玄阶道具有点贵,靠着这个道具提升子弟,多来几次姬昭大概率就要破产了。 这个道具最适合使用的就是本来就优秀,然后有一些缺陷的子弟,补齐他的短板,比如说洛新。 或者是洛亦这种小六边形战士,给他将其中一项属性拉上去,瞬间就能变的极强。 【世界规则完善,召唤类道具使用成本降低,请您密切注意,黄阶天象类道具使用成本上升,将为您开放玄阶天象类道具。】 姬昭早就知道了一件事,黄阶的天象类道具,从一开始就是系统给自己这种人民币玩家开的挂,担心自己第一个副本就过不去,要直接动用天阶道具。 借东风和六月雪实际效果虽然低,就那么一小片,并不是造成很大的杀伤,但是它能够震慑人心,在古代战争中,是能够影响胜负的道具,关键是成本实在是太低廉了。 同样效果的雷电系道具五雷正法,那可是玄阶的道具! 【维天有汉,唯汉有光,在伟大的汉帝国建立过程中,您的家族建造了不朽的功勋,得到了公爵爵位,事实上的独立地位,家主为汉帝国的皇帝加冕,您得到了玄阶唯一道具——四时之神。】 【玄阶唯一·四时之神(春夏秋冬,雷雨风雪,由我而动):供给气运点,此道具可永恒存在,发动之时,花费气运,可以随意在雷雨风雪之间转换。】 姬昭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抬头望了望天,刚刚把黄阶道具取消就搞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他算是看明白了,世界进化,系统就随之更新,垃圾道具渐渐被舍弃或者吞并。 比如这件四时之神,就相当于给他换了一件更强力的装备,但是耗费也更大,所以关键就是气运点,有气运点就更强,没有的话就依靠祖宗保佑过活。 【世界地图黑暗驱除中,目前已更新势力:西域。】 姬昭终于振奋起来了,在他刚刚来到世界时,系统的世界地图中一片漆黑,只有邦周的一个个光点和周围无数的红点,那是无穷无尽的蛮夷。 一千年过去,整个中原都亮起了光点,南方也要远比以前光明,甚至就连岭南也出现了些许微弱的光,红点主要都集中在南方和北方长城以外。 现在系统的世界地图重新刷新,陡然之间在诸夏的西北部出现了一大片的红点,以及那条姬昭无比熟悉的狭长地形,在后世它被称之为——河西走廊! 姬昭立刻就想要将洛陵唤来,开荒一片新地图,一定能带来许多的气运点。 最关键的是,那片土地非常瑰美,在这个气候还很湿润的时代,那里有无数的绿洲。 即便是在后世越来越干旱的时代,那里也有伊犁河谷这样美丽的塞外江南。 诸夏不能失去西域,就像是洛氏不能失去姬昭。 这里是姬昭认为的,最适合洛氏存续的,同时也是应该为诸夏守卫的,五大天选之地之一。 但他还是强行克制住了,不急,先将更新看完。 而且汉帝国百废待兴,实力还没有雄浑到能向外进攻的地步。 天下的黔首黎民经过连续的战争急需要恢复生产,除非是匈奴这种直接将刀剑架到脖子上的威胁,否则还是要罢战,穷兵黩武要不得。 【九维属性已更新,声望系统已更新,此次更新对现有的九维和声望的类别进行了微调,对属性进行了极大的细化,能够使主人更详细的了解家族子嗣的优劣,知晓家族的变化。】 姬昭的确是很久都没有打开过这个人物面板了,主要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刚刚醒来就创造出了洛陵这么一个顶尖的人物,其他的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陵(三十三世孙) 爵位:公爵 国家:汉王朝(昭公国)。 阵营:诸夏。 能力属性:权斗:99;治国:83;御人:85;统率:80;武力:74;军略:99;狡言:88;学术:83;魅力94。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皇室:友善;②宗亲外戚:友善;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黎民:崇拜。 家族声望: ①皇室:尊敬;②宗亲外戚: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黎民:崇拜。】 声望系统调整还是比较大的,姬昭认为这里的尊敬或许改成敬畏更加合适。 所谓的细化,就是点开每一项,下面还有很多的小项。 比如说治国这一项,洛陵综合是83,但是治国下面还有【财政、民事、农事】等很多项,其中又各有属性。 洛新就是治国和学术总体不算极高,但是财政和数算点满的典型。 洛苏和管仲之所以属性只到95、96,就是因为有一些实际上作用不太大的属性在拖后腿,但这不影响他们实际治政的能力。 洛陵权斗和军略99,就是这两项下面所有的小项同样点满,才有现在的效果,武三维是比文三维更容易被点满的。 姬昭一项项点开之后就发现,这些小项之中有很多都是共通的,比如权斗和御人之中,都有对人心理的揣摩,并不是完全的泾渭分明,很多人能出将入相就在于此。 最有趣的自然就是声望面板,姬昭能从这个面板之中见到很多表面上看不出的东西。 比如皇室的家族声望是尊敬,但是刘邦个人的声望却是中立,这证明刘邦已经开始成为一个正常的君王,对一切可能威胁皇权的力量开始警惕。 这种情况下,之所以会是尊敬,是因为吕雉和刘乐的声望等级是崇拜,刘盈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计算在内。 宗亲外戚这一项是同样的道理,吕氏是外戚,然后众所周知的原因,吕氏的声望等级刷的太高了,即便宗亲之中大部分都是中立和友善,但系统判定宗亲外戚合并起来之后,对待家族属于尊敬级别。 这些更新都是在调整过去的功能,姬昭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这些基础的功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一次,适应世界版本的更新。 但是接下来系统新增加的一项功能,就让姬昭很感兴趣,有了这个功能,再带上四时之神的道具,到西域去。 大家的意见我都看了,可能剧情有一点安排不合理,但是我的文笔其实在稳步提升,接下来会大幅度写主角和洛氏的,一点一点进步吧,我相信会越写越好的。 对了,洛氏是不可能一直高高在上看着的,不是他不应该那么做,而是他那么做了,我写啥,洛氏就是要一直为诸夏冲锋陷阵,直到诸夏彻底公平,不需要他们的那一天,这是洛氏的理想,也是我梦里的理想国 (本章完) ------------ 第二章:洛陵的计划 昭城。 即便静室之中空无一人,洛陵依旧端正的坐着,从他开始学礼,便一直如此。 姬昭为他回返先天,更是剥夺了一小部分人性,让他始终能以旁观者的心态去经历所有。 他永远不会陷入当局者迷的状态之中,他比姬昭的神性还要足。 “阿陵。” 一道缥缥缈缈的呼唤在他的耳边响起,又像是直接响彻在灵台之中。 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慈爱,让洛陵仿佛置身温暖的海洋之中。 然后洛陵就见到无数沁着香气的花瓣宛如下雨一般的缓缓落下,将他包裹起来。 他眼前一黑,下一刻,豁然开朗,他站在无尽的桃林之中。 他知道,这就是老祖宗所在的神圣之地了。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俊美至极的男子,洛陵那张仿佛永远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喜的神情,他深深跪倒在地上,“老祖!” 对洛陵来说,姬昭不仅仅是祖宗,还是他的造物主,尤其是承接姬昭的神性,使得洛陵对姬昭是绝对服从的信徒。 “坐。” 洛陵坐在姬昭对面,“老祖,您将陵唤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姬昭笑问:“天命归汉,你对人间诸夏有什么计划吗?” 在姬昭面前,洛陵终于说出了就连洛亦等人都没有听过的话。 “刘邦年纪比较大,又不忌酒色。 他身上有伤,现在的诸夏和邦周的态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封王是一场闹剧,他必须要,也一定会一一翦除异姓王。 除非他败了,否则他不会让韩信动手,以他的身体再动刀兵,离死不远了。 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会在外奔波拼命,他建立了这个王朝,但仅仅如此。” 洛陵的叙述很平淡,但若是让外人听到,一定会遍体生寒。 那可是一个皇帝啊,受命于天的天子。 但是姬昭却极其的满意,真是杰出的后辈。 洛陵继续说道:“现在天下百废待兴,至少要一代人才能恢复过来,同时汉王朝的制度建设也会在这个阶段实行。 我对未来诸夏的规划是,对外征服,对内开拓,稳扎稳打,逐步溢散。 先探索未知的区域,然后能打败的直接武力击溃他们,收为藩属。 暂时不能击溃的就通商交流,保证周围没有能威胁诸夏的力量。 对内则大力繁衍生息,在每一寸土地上耕作。 现在天下有五千里的国土,但是主要开发的土地都在中原和关中。 就连江东,经历了吴国和楚国的千年耕耘,与中原相比还是差得多。 陵是从天南走出,江东是块好地,能够养育很多的人口,得到了江东,就能再向南走。” 姬昭问道:“你应该不是要大规模的迁徙人口,你准备怎么做?” 大规模迁徙人口,就是让他们去送死,洛陵说道:“洛氏有大规模迁徙的经验,所以大规模迁徙是行不通的。 所以要双管齐下,一方面要学习您当年,在夏民稀少的地方建立城镇,然后一点点开拓周边。 一方面就要在编户齐民之后,将中原新生的人口迁徙到五十里外,一百里外。 一轮一轮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圆圈,一点点扩张过去。 除非遇到像东海这一类的天堑,只要在大地上,千百年后,会遍布诸夏之民的身影。 只有诸夏之民生活的土地,才永远不会失去。 邦周使中原和关中彻底成为了夏土,汉王朝,陵对它的要求不高。 只要能守住长城以内,然后将巴蜀、汉阳和江东变成人口稠密之地就足以。” 洛陵这不是在对汉王朝做出规划,而是在对整个诸夏的未来规划,以后每一个王朝都可以这么做。 姬昭对洛陵的规划很满意,然后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北方胡人的动向伱是知道的。 如果汉王朝有一位皇帝,要彻底消灭北方胡人,连年大战,甚至为此不惜横征暴敛,最终导致天下凋敝,亡者不计其数,你怎么想?” 洛陵微微皱起眉头,然后直接说道:“打胡人是应该的,但打个胡人还能打到天下凋敝,肯定是战略出问题了。 北方胡人都是擅长骑射的引弓之民,用中原打灭国战的思路是不行的。 一定要速战速决,在胡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用绝对的武力打败胡人。 数遍四方,不论是甲胄,还是箭矢,还是刀剑,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这种仗就不可能输。 击溃胡人主力之后,就要着手分裂他们的内部,将听话的收下当狗。 那些部落没有文化,没有传承,没有历史的记录,容易聚合,也容易分散,是容易收服的。” 不愧是满级的军略,仅仅通过观察就能得出如此精辟的结论,姬昭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试着去占领草原呢?” 洛陵摇摇头道:“您知道的,草原上天灾太严重了。 胡人就是活不下去才会一次次的冲击我们诸夏的沃土,就算把诸夏之人迁徙到草原,很快他们就会南下劫掠。 安逸的生活会消磨我们的意志,这是上天为诸夏铸就的难以消灭的强敌。 喜欢战争的国家一定会灭亡,但忘记战争的国家同样会灭亡,保持战斗力才能活下去!” 话说到这里,姬昭对洛陵的思路已经彻底了解了,于是他将从系统中下载出的西域地图递给了洛陵。 当然不是清晰到每一座城池的地图,但是这张地图上最珍贵的是,告诉了洛氏一条通往西域的安全的道路。 这是无价之宝! ———— 对西域的开拓是汉王朝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汉王朝的皇帝自称得到了上天的指示,这当然是虚言。 笔者根据简短的史料得出,是洛氏先行派人前往西域,得到了关于西域的包括堪舆图在内的信息。 在汉王朝决意向西域扩展势力之后,洛氏首先响应,作为前锋开道,最终汉王朝得以如此迅速而准确控制西域。 洛氏或许是不在乎这一份功劳,毕竟在开拓西域的过程中,他们的功绩已经太过耀眼,所以史书上只有寥寥几句关于洛氏献图的记载。——《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称号功能 洛陵有些呆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地图,在很多人眼中这或许只是一块无用的皮纸。 在现在的诸夏之人心中,中原大地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甚至就连楚国和燕国这种传统诸夏国度的很多地方都属于被鄙视的圈子。 至高的素王只垂怜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这就是诸夏天生高贵的证明,那为什么要离开这片土地呢? 从贵族到黎民,这就是很多人最真实的想法,洛陵在尝试改变潜藏在意识深处的这种想法。 洛陵紧紧地盯着西域所在,颤声道:“老祖,那里是像中原一样肥沃的土地吗?” 姬昭知道自己不能给洛陵剧透太多,于是笑道:“那里没有像中原一样肥沃的土地,但是除了土地之外,诸夏可以从那里得到任何东西,黄金、玉石、宝马,那里是世界的宝库。” 洛陵震惊了,竟然能够让老祖这样的称赞,上一次这样称赞,还是在伊洛之间建立洛阳城,最终果然为邦周的统治立下了无尽的功勋。 那这片土地呢? 能为诸夏带来什么? 姬昭的声音都严肃起来,“宝物,有德行的人才应该得到它,天下难道还有比诸夏之民更有德行的吗? 去将它拿回来,并且永远不要丢弃,这是我对家族的要求,这件神器赐予你,你要好好活着,亲眼去西域看看那一片大好河山。” 洛陵望着四时之神的强大威能,不禁呆住了,远远要比他当初使用的神器还要强。 但是他根本没有在意,因为最重要的是,老祖竟然对家族提出了要求! 一千年了,老祖极少对家族提出一定要做到的事情,他总是放任家族子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老祖都会默默的为子弟善后,即便是耗费家族底蕴,老祖也不曾在意。 洛陵彻底明白了,重重叩首道:“老祖放心,家族将竭尽所能往西域探索,五十年到一百年之内,一定将那片土地纳入汉王朝的统治之下,并且传给后世的诸夏王朝。” 姬昭轻声道:“西域远在万里之外,放在心上即可,按照你的计划步骤慢慢来。 一百年内武力控制西域即可,五百年内彻底统治西域,完成文化的覆盖,一千年内对西域完成换种,诸夏之人要在西域占据大多数。” 洛陵有些疑惑的问道:“老祖,西域之地的国家实力很强吗? 为什么不能像您当初做的那样,直接向西域分封诸侯,只要派一支嫡系带着神器过去,应当是能获得胜利的。” 洛陵这番话不了解的人听起来没什么,但只要了解过姬昭的人,甚至能够从中闻到血淋淋的味道。 姬昭从平定三监开始,属性就蹭蹭涨,是真正的当世无敌。 践奄很残忍,但是对待蛮夷更残忍,超过车轮的男性要么被杀死,要么成为奴隶,女性全部充作奴隶,奄国起码还留了小孩。 征讨蛮夷,姬昭嫌弃他们浪费粮食,总之现在已经没有后人能来找姬昭讨债了。 从东征之后,他从肉体上杀出了一片片后期用来分封的据点。 后来回到镐京是因为士卒太疲惫了,杀人杀的心理都快要出问题了。 虽然总说夷狄,禽兽也,但真正动手的时候,很多人还是有恻隐之心。 毕竟周人不是商人那种动辄人祭的部族。 姬昭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果断的率领着军队回到了镐京。 现在洛陵准备重新做一次这件事,姬昭瞬间就明白洛陵的缺点在哪里了,他的神性越来越高了,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行事和判断,算是有利有弊。 于是说道:“那里的面积之广袤,甚至相当于整个中原腹心,而且都是一块块的点状,光是四处奔袭就要耗费极大的精力,付出极大的伤亡,无数山间林中的野人是伱根本不可能杀得光的。 而且想要迁徙中原人口过去也不容易,若是出现空窗期,就一定会有其他的部族占据,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果单纯的占据那些比较大的城池,同时又和当地人彻底对立,那一定会疲于奔命,不仅仅无法从那里得到资源,还只能白白损耗国力,家族底蕴同样会消耗在那里。 所以要一边杀一边安抚,杀的时候要狠,要斩草除根,首先要将整个统治阶层全部杀光。 然后普通人之中,凡是沾染了诸夏之人鲜血的,不论是黎民还是贵族,通通杀掉,而且杀死之前要详细的讲明是为什么,然后传播出去。 人和野兽在某种程度上是没有区别的,野兽吃过人就会一直想吃,蛮夷杀过诸夏就不会心存敬畏,这都是不被允许存在在世上的。 安抚的时候要让他们感受到,诸夏对待藩属是极好的,不要整天想着背叛。” 姬昭说这番话虽然同样是血淋淋的,但却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所能够推行下去的,洛陵有些忽视士卒的心理状况。 “阿陵,当初是诸夏弱小,我才会奋勇杀出一条血路,强大起来之后,就有了更多的选择,西域那个地方,维持一支大军是不容易的,若是不能团结当地,纯粹依靠中原,那么后勤压力会很大,这些压力最终都会转嫁到那些普通人头上。 现在已经不是夏夷生死不两立的时代,杀蛮夷可以说,但是真正做的时候,不能无脑。 我们不是杀人狂魔,杀蛮夷是为了让诸夏之人得到更多生存的土地。 而不是为了皇帝的荣耀,不是为了将军的赫赫武功,死上数十万人,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单纯的耀武扬威,甚至还加重了黔首黎民的负担,那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家族无数的底蕴倾泻到西域,若是因为政策问题功亏一篑,那实在是不应该了。 你是个有通天智慧的孩子,我相信你了解了那里之后,一定会找到最合适家族和汉王朝的办法。” 洛陵闻言重重的点头说道:“老祖,陵明白了,这番回去,就直接按照您给的堪舆图上的路线,派遣家族子弟前往西域,二弟勇略过人,却一直待在洛村不愿意出来,实在是可惜,现在您发出了号令,那就让他带上家族子弟去西域看看,至少先将当地的语言风俗搞清楚。” 提到语言风俗,姬昭便想到系统刚刚更新出来的功能——称号功能。 目前还只有探索者这一个称号。 【中级·探索者:发动气运,可以为家族子弟佩戴称号,子弟可以得到语言精通能力,当身处异地时,得到一定程度的疾病豁免,此豁免可以少量加持给同行之人。PS:建议携带医者。】 探索一片新区域,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和水土不服,前者加大难度,后者甚至可能要命。 有了这个称号,起码小队人马前往异地,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疾病就全军覆没了,虽然碰上大病估计顶不住,但头疼发热之类的没问题。 姬昭笑道:“语言问题不用担心,我会赐下祝福,家族嫡系子弟会无师自通的,而且还能够避免很多疾病的侵扰。” 洛陵很是惊喜,祖宗保佑让他们大多数人身体较好,但是毕竟不抗病,总不能什么病都用药符这种神器。 “老祖在上,诸夏必定昌盛万万年。” 姬昭笑着摆摆手道:“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满树桃花,洛陵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洛陵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昭城之中,回想起刚刚所在的神圣之地,无限的美丽,说不尽的梦幻,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没有一丝浊气,天空宛如水晶,时时刻刻流动的桃花花瓣,甚至隐隐还有凤凰啼鸣的声音,不禁一阵目眩神迷。 “那里就是老祖许给我们的天界!” 洛陵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他几乎半神的神性,竟然暂时克制不住心中的激荡。 “二弟,见信如面。 素王与你同在。 日前,素王老祖降下天启,在诸夏西北,有一片天选之地,是能够兴盛诸夏的关键所在,为兄遍数诸位兄弟,你能担当大任,希望你能带人前往西域,探明虚实。 为兄之意,前期先派遣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家族资源由你调配,洛墨中的佼佼者,敢战士,甲胄,弓弩,乃至于神器卫士,家族的学者同样带去,天文地理,医者数算,以及擅长言辞的人,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洛陵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重要,洛氏有着极其深厚的底蕴。 姬昭虽然只能影响家族子弟,不能直接出手干死其他人,但实际上他可以借助家族子弟通过道具来施展超凡能力。 即便不提姬昭,洛氏仅仅家族内部,能够直接掌控的百战精锐就超过了三千人,这些都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洛氏还有最精良的甲胄和弓弩这些利器,即便是朝廷禁用也没用,须弥芥子和桃花源只要花费一定的气运点都能存放。 三千带甲的精锐,只要谋划得当,这是足以发动政变的程度,或者直接起兵造反都可以。 这就是洛氏的底蕴! (本章完) ------------ 我真服了,能不能别脑补 我原文清清楚楚写了一千年完成换种,屠杀需要一千年吗? 洛陵想搞屠杀不是被姬昭阻止了吗? 原文就在那里,自己不看,天天就在那脑补,然后用脑补出来的虚空对线。 再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一番。 而且你享受着几千年之前的祖先打下来的江山,然后现在说这种话,真的绝了。 ------------ 第四章:天下要真正的一统 这边洛陵得到了姬昭的指示开始准备西域事宜,刘邦在洛阳召集了自己的一帮老兄弟,只要刘邦不提换太子这种敏感的事情,这帮人就是刘邦的铁杆。 随着夜幕落下,洛阳宫殿之中灯火通明,无数的宫人在其中穿梭,一班功臣则在大殿之中各自闲谈。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韩信,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恰恰相反,他现在属于赋闲在家。 刘邦任命他做太尉,被他拒绝了,说是打了一辈子仗,想要享受享受,于是空挂着一个大将军的头衔,这是明显的不想参与政治。 但是没人会忽视他,项羽死后,他就是如今兵之一道上,断层的天下第一。 别人害怕赋闲是因为可被代替,韩信不怕,等到出了什么搞不定的事情,他就会被火速起复,挂印出征。 樊哙凑上前来笑道:“大将军安好,安阳侯安好,前些时日犬子满月,给您二位发帖,只可惜您二位身体不便,没能前来。 圣人说,收下重礼却不感谢,不是君子该做的。” 洛采轻笑道:“舞阳侯客气了,是采身体不好,没能前往,些许礼物就当作赔罪,您的夫人身份高贵,您则是少见的英雄豪杰,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愿您和夫人永结同心。” “英侯到!” 随着宫人一声唱喏,洛采连忙往外赶,正见到洛亦走进,娇嗔道:“兄长竟然从关中回来了,信中也不说一句,真是叫人担心。” 洛亦笑道:“陛下信件来的实在是太急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匆匆从关中赶回来,然后直接进了宫,是为兄的错,之后定然向阿采赔罪。” 洛采靠近低声问道:“兄长,陛下这是要做什么?看着不像是简简单单的要宴请群臣啊,最近又没有什么节日和喜事。” 洛亦一回来就进了宫,刘邦自然和他交待了很多事情,现在面对洛采的询问,同样低声道:“的确是大事,不过波及不到我们身上,当初你让子穆辞去王位很对,真不愧是洛氏才女。” 洛采悚然一惊,她当然明白洛亦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刘邦这是要对异姓王动手了,洛采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这件事是迟早的,大兄说过中原内部不该出现疆域这么大的王国。 但陛下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背信弃义杀死项羽这件事情世人还没有忘却呢。 现在就要对异姓王动手,他难道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后名吗?” 洛氏早就研究过,得出的结论就是赵魏韩齐,楚国北部,没有必要大封诸王,中央王朝在这些土地上统治的收益是大于支出的,所以洛氏支持这部分土地由王廷管理。 洛亦苦笑道:“陛下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算是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而且陛下很清楚为兄的为人,所以从来不用素王和洛水的名义,许下什么政治承诺。 他这么做,为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素王的名义就不用多说了,只有诚心起誓的人才会以素王为名义,只要心里有一点鬼都不敢用素王的名义。 洛水同样不用多说,姬昭被封到洛水支流以东,于是建立了洛国,以洛为氏。 伊洛之水培育出了洛阳这座神城,历代洛侯和天下霸主在洛氏见证之下指着洛水发誓,这已经是一条神河了。 当日刘邦和项羽若是指着洛水发誓,即便洛陵不为他们见证,说不准刘邦还会因为摸不准洛陵的态度而暂时放过项羽,之后再重新找理由收拾项羽。 洛采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刘邦,闻言对刘邦更多愤怒,说道:“兄长,陛下如何做采是不在意的。 但您是他的近臣,他的名声不好一定会连累到您的。 虽然史官都是我们自己人,到时候会秉公而写。 但人心复杂,天下小人何其之多,终究还是会影响您的。” “陛下到!”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交谈,洛采和洛亦分别落座。 刘邦和吕雉联袂而至,吕雉穿着全套的宫装,但是刘邦穿着很是随意,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很多人心中一松,认为这大概是陛下对臣子们赐恩的一次宴会。 果然刘邦没有谈任何有关于政治的话题,反而是聊起了往事,与群臣一起回忆着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众人就在这大殿之中饮酒作乐,乐师一波波的换下,舞蹈的宫娥在大殿之中飘然起舞,衣袂飘香之间,真是一副盛世的繁华场面。 不知道喝了多久,刘邦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洛亦明白该是自己上了。 于是朗声问道:“陛下,您是天下之主,所有汉人的皇帝,这世上难道还有您做不到的事情吗? 因何而叹息啊,这满殿群臣,都能为您分忧。” 丝竹之声渐渐停下,满殿群臣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刘邦叹息道:“纵观诸夏的王朝,没有哪一个能够不毁灭的,但是存续的时间差距却是完全不同的。 英侯啊,您的祖先武王和素王建立了耀耀邦周,传承了千年之久,远远胜过以前的王朝,更不用说秦王朝了,这是为什么呢?” 群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刘邦想要说什么,洛亦说道:“诸姬齐心,拱卫王室,挽国救难,所以有千年天命。” 刘邦环视大殿一周,朗声说道:“是啊。 周王室曾经多次遇到灭亡的危机,但是最终却平稳的度过。 就是因为洛国、晋国这些姬姓的诸侯扶持着周王室。 周王室曾经陷入了衰落,甚至诸侯都不朝贡他,但是齐桓公尊王攘夷,得以让周王室重新尊贵起来。 第二次衰落,晋文公再次扶持了王室,得以让王室显贵起来。 等到这些姬姓的诸侯灭亡了,洛国没有能力庇护了,周王室的天命于是就终结了。 现在天下是太平了,难道会一直太平下去吗? 会不会有人对朕心中怀着不满,或者等到朕百年之后,想要背叛造反呢?” 原来如此! 群臣瞬间明白了刘邦想要干什么,他是想要大封刘氏的宗亲,来保证刘氏江山的稳固。 这是家天下的时代,依靠宗亲外戚是每一个君王都会做的。 刘邦的行为再正常不过。 但问题是天子直辖的土地就只有那么多,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尤其是关中事关重大,是不可能分封的。 那么空下来的只有赵地和楚地了,一开始是想要给韩信封赵王的,但是他拒绝了,项羽崩后楚王也空了出来。 这两个王位可是很关键的,不论是赵国,还是楚国,都是强国,虽然现在刘邦也控制不了这两个地方,但是一旦分封出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这王位肯定不会给太子,那就是要封给其他皇子了。 嘶! 群臣只感觉后背一凉,刘邦不会是想着换太子吧,封王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培植势力? 众人纷纷暗地里观望吕雉的神情,却没想到吕雉一言不发,依旧静静地安坐着,这让群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实际上吕雉同样认为刘邦是借着诛除异姓王,一石二鸟为刘如意培植势力,借此打压吕氏的势力。 但是吕雉现在的水平极高,她根本不认为刘邦能做到,从上到下,要么是我的人,要么是拥护嫡长子的人。 别看刘盈只是个孩子,但是他的羽翼丰满程度,比起刘邦来是不遑多让的。 除非这个天下他不想要了。 吕雉已经看透了刘邦,什么宠爱都是虚的,只要刘邦发现换太子对汉王朝得不偿失,他立刻就会停止。 翦除异姓王同样是吕雉想要做的,所以她才放任刘邦的行为。 正在这时,近侍突然匆匆走进,来到刘邦耳边低语几句,正关注着刘邦的众人见到刘邦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冷。 “可恨!” 刘邦陡然怒喝一声,甚至直接将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殿中众人惊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刘邦愤怒的说道:“燕王担心朕因为他之前投降项羽的事情清算他,竟然密谋造反,真是中山之狼,不知道恩义。” 燕王当初被韩信携着大势所迫,于是投降,但是回过神之后,就发现燕国是能顶得住韩信进攻的,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于是率领着军队跟随韩信攻楚,之后刘邦认清了这种现实,将燕国重新分封给了他。 刘邦话一出,大殿之中当即就是群情激奋,又是叛乱,当初项羽就经历过这个,现在汉王朝也要经历这一遭吗? 刚刚拿到的封地还没捂热乎呢,就想要推翻汉王朝? 管你是不是真的造反,先按下去再说,这就是群臣一致的心态。 ———— 在汉帝国建立之后,依照中国的政治传统,帝国的皇帝试图将权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家族的手中,于是他不可避免的,与事实上独立的那些国王们开战,帝国的高级贵族,绝大多数侯爵,大力的支持皇帝的战争计划,在这些久经战阵的将军面前,国王们很快就被击败,这场战争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历史影响,即:皇室家族之外的国王,成为了政治上的异类。——《全球通史·古代中国篇》 我从史书上综合了好多名将的故事给洛家老二安排上,刘邦的时代不长了,应该能看的出来吧。 (本章完) ------------ 第五章:昭公,救命啊! 三个月!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如狼似虎的开国功臣们就把燕王生吞活剥了,这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燕国很多的臣民不仅仅不想反抗,甚至还直接把燕王卖了。 天下人心的变化就如同流水一样,每时每刻都不同,太多人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争。 尤其是燕王这一艘一看就要沉掉的破船,汉皇出来打仗甚至没带韩信,这是至高的轻蔑,就算是打败了刘邦又能怎么样,韩信率领大军前来,天下谁能挡得住? 除了极少数的死忠,实在是没人想要在上面等死。 燕国,蓟城。 刘邦君臣望着五花大绑的燕王,问道:“众卿,你们看应该怎么处置这个叛逆之人?” 燕王是必死的!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对于正常君王来说,带头造反的必死,这是政治铁律,不会有人违背。 但是杀死带头之人后,对于造反之人的家族,还有他亲信的家族,这部分清算却是可以商议的。 “陛下,按照汉律,应当夷灭三族。” 目前的汉律是大幅度删减了秦律之后的暂时性产物,基本上将洛陵践法的内容全部删掉,诸如不允许民间藏书、不允许随意出行这些限制都去掉了。 还有秦王朝那数不尽的徭役、兵役大幅度删减,邻居犯罪连坐自然更是废除,整个天下都仿佛从压抑之中恢复了过来。 汉王朝收揽人心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稍微松一点,整个天下黎民对刘邦的好感就蹭蹭的往上涨。 听到要夷灭三族,燕王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洛亦微微皱眉,对刘邦问道:“陛下,您认为燕王一败,整个燕国还有人能威胁您和大汉的吗?”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道:“子玉啊,大海永远都能够容纳溪流,鲲鹏微微振翅就远远超过燕雀。 朕是曾经和项羽对阵的统帅,项羽多么强大啊,朕在荥阳和他对峙不落下风。 就算是现在将燕王释放,朕也不认为他能威胁大汉,朕甚至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造反,他以为自己是英布那样的猛将吗? 一个贪生怕死的贵族罢了。” 虽然刘邦在吹牛,但自然没人会不知趣的说出来,整个燕王宫大殿之上都响起了欢快的声音。 将军们的心情都很好,燕王跌倒,功臣吃饱。 这一场仗下来,轻轻松松,没有危险,食邑加个三五百户一点问题都没有,众将现在只希望剩下几个异姓王赶紧造反。 为了兄弟的荣华富贵,借大王项上人头一用。 洛亦同样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臣建议陛下不要诛杀燕王的亲族,这也正是臣想要上禀陛下的。 您要爱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昔年武王伐纣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商王朝的人祭已经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周部族在西陲为商王捕捉祭祀的人口,但是纣王却不知足,尤其是为了彰显对帝的尊敬,竟然将那些身份高贵的贵族献祭,邦周的贵族就是这样死在了朝歌城。 于是邦周覆灭了殷商,虽然这世上依旧有人殉,但是人祭却消失了。 而且随着素王和历代先祖都不使用人殉,渐渐殉葬的风俗也减轻了,至少在关东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了。 素王平定了三监之乱,但是却没有杀死那些贵族,殷商的王族参与叛乱,素王却将他们安置在宋地,依旧让他们作为君主。 因为杀戮是简单的,但是可以使用的人却是少见的。 这么一个大家族,光是关系亲近的恐怕就不下于数千人,这些人杀掉实在是过于可惜。 江东往南是岭南,虽然始皇帝时期就已经征服了那里,但只是名义上的,并没有实际上的统治。 秦将赵佗在那里自立,诸夏才算是在那里有了一定的统治基础。 但这还不够,那里是非常缺人的。 若是将燕王的亲族迁徙到那里,您可以每三年五年派人去考察他们一次,直到他们立下功勋,比如说开拓了多少土地,上缴了多少珍贵的贡品,或者族中出现了什么天才,才能返回中原。 您不杀他们这是对他们的恩典,您还给予了他们返回的希望,这又是恩典,除了日日夜夜赞颂您,臣实在是想不到他们还能怎么做。” 从处死变成流放,说不上哪一个更好,有的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有的人则不愿意痛苦的活在世上。 但是洛亦提出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流放,更像是去赎罪开荒,而且是有明确目标的开荒,只要立下功勋或者得到什么珍惜的贡品,就有可能赦免罪行回到中原。 洛亦的提议给了他们希望,这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刘邦沉吟了一下,想了想南方旧楚上的几个异姓王,当即说道:“子玉这个提议很好。 邦周对疆域的开拓是无与伦比的,秦王朝在领土上同样有贡献,大汉绝对不能落于人后。 要好好的将天下的土地都开发一下。 先将燕王的亲族都押回洛阳,等时机成熟再将他们都送到岭南,乃至于琼州。 燕王,朕的决定你有什么意见吗?” 终于能说话的燕王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哽咽道:“陛下恩典,罪臣万死。” …… 临淄城。 齐王吕城听到臣属和他汇报的关于燕王造反,然后被刘邦三个月就平定,刘邦封了自己的兄长为燕王的消息,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王?” 齐相连着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直到声音加大才反应过来,齐相问道:“大王,您怎么了?” 齐王皱着眉头说道:“燕王这个事情不对啊,他造反干什么,他真的以为能打得过陛下? 就算是侥幸战胜了陛下,大将军韩信一来,照样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齐王吕城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不再想,转而问道:“国相,您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齐相取出一份布帛递给齐王吕城,说道:“这是皇后和吕侯一起送来的,说要交给您。” 一听到是吕雉和吕泽送来的,吕城连忙取过,在如今的天下,吕氏宗族算是重新复起了。 不仅仅有他这个齐王,还有吕雉这位皇后和吕泽这个中央的一方山头,内廷、外廷、地方都有人。 若不是有功臣集团对刘邦的力挺,吕氏比刘氏还要强大,这就是吕雉对刘邦想要换太子嗤之以鼻的原因。 这也是刘邦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异姓王,分封刘氏的原因,刘邦是真的指望这些刘氏宗亲能拱卫天子,支持他这位皇帝。 齐王越看越心惊,吕雉当然不会赤裸裸的说刘邦要铲除异姓王。 但是送来信件的时机恰到好处,配合上洛阳宫说要大封诸王,然后剿灭了燕国,将宗亲扶为燕王,怎么能不让齐王心惊。 而且信中还透露,刘邦要将楚王同样封给自己的兄长,而且是战功赫赫的功臣。 吕城不是蠢货,否则洛陵不会帮他,吕雉和吕泽也不会看重这位宗亲,还特意为他送来了这封信,这是明晃晃的要保他的命。 吕雉和吕泽是有这个能力的,最关键的是,刘邦对吕城动手会让整个吕氏都感到不安,吕氏不安,大汉朝就安定不下来。 吕城暗自庆幸自己听从了洛陵的意见,没有和血缘更近的吕泽争夺吕氏宗族的控制权,“世道真的变了,中央朝廷才是最强的,兵多将广,行军的速度也比邦周时期大大加快,想要对抗实在是太难了。” 想到这里,吕城当即说道:“给寡人取笔来,寡人要给皇后和吕侯回信感谢,另外马上给寡人备车,寡人要去昭城拜访昭公。” 有事不决,找昭公,别管意见合不合理,听就完了,昭公的智慧胜过我十倍,这是吕城的生存之道。 昭城。 齐王望着这座城池,一股扑面而来的厚重感淹没了他,这是一座新建立的城池,但是却显露出了一股古朴的感觉。 “真好啊,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想来是很快乐,一点都不思念齐国的老父亲。” 吕城感慨两句就匆匆走进了昭城,寻常人难以见到的洛陵,对他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毕竟他是洛陵的亲戚加忠实马仔,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见到洛陵之后,吕城当场都要哭出来了,“昭公,现在能救我性命的只有您了,为城选一条路走吧。” 洛陵每次面对齐王都有点绷不住的感觉,有些无奈的说道:“大王,端正坐姿,不要这么轻佻,你也是吕氏后裔,怎么和皇后还有吕侯性格差距这么大呢,倒是有点像皇帝陛下。 伱的来意我知晓,有皇后在你没有性命之危,但想要列土封疆,连郡并县的大国国主,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不是邦周了。” 吕城闻言知道没办法了,他对洛陵言听计从,只能微微叹气道:“刘邦这狗东西,大家一起打下来的天下,他刘氏世世代代,我们就不行。 昭公,您说吧,城该怎么做?” ———— 公将薨,谓子曰:“吾百年之后,事不决,则问计昭公。 昭公天纵,龙凤之姿,但有所言,纵高山临渊,死生之地,悉奉之。”——《史记·齐威光王世家》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272642前一章第四章:天下要真正的一统下一章第六章:刘邦,你看姬姜联盟拳头大不大 ------------ 第六章:刘邦,你看姬姜联盟拳头大不大 汉军从燕国返回,带着大批的俘虏,眼看已经见到洛阳城的轮廓了,刘邦站在中军大辇上,意气风发! 这次前往燕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两千里的土地,上百万的臣民,刘氏的力量大大得到了增强。 等到朕平掉天下的异姓王,都换上刘氏诸王,只剩下一个齐王,不过是手到擒来。 这样就能断掉吕氏在外的臂膀,要是吕泽出点什么意外,这天下就彻底姓刘了。 若是朕还能活的再长一点,说不准还能将吕氏的太子废掉,那就太过完美了。 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刘邦想的还是挺美滋滋的,樊哙突然走近车辇,禀告道:“陛下,齐国大王求见。” 齐王? 他来洛阳做什么? 刘邦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掀开帘子,隐隐约约之间还能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樊哙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刘邦好奇问道:“他是孤身而来的吗?” 樊哙俯首道:“只带着一些护卫。” 刘邦闻言遥遥的望着洛阳城,明白了吕雉是要彻底和他对抗,翦除异姓王可以,但是齐王要留着。 刘邦有些愤怒,他认为齐王来到洛阳是吕氏要和他摊牌,他没想到吕雉竟然会选择损害皇室威严的方法来保证吕氏的地位。 想到樊哙也是吕氏的人,刘邦直接说道:“让齐王到洛阳宫中觐见,朕现在乏了,不便接见诸侯。” 齐王吕城没想到刘邦这么不给面子,心中自然是非常愤怒,不禁心中暗自骂道:“刘邦这条老狗,喜欢侮辱人,竟然侮辱到老子头上,要不是昭公不想动你,老子先把你搞死。 既然不给面子,那老子直接去找皇后,我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吕氏的太子,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样?” …… 吕城见到吕雉和吕泽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皇后,臣收到了您和吕侯的信件之后,就直奔昭城,昭公的意思是让臣主动让出齐王的位置。” 吕雉闻言微微皱眉,她本来是想要硬保住吕城王位的,沉吟一下道:“昭公天纵,他既然都这么说,看来保住王位不是好事。 但是就这样让出王位,吕氏的力量会大大削弱,最关键的内外相连一旦失去,盈儿的太子之位就没有现在这样稳固了。 大王,您将昭公对您说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 齐王吕城的力量是吕雉的三大支柱之一,一旦失去就要完全依靠吕泽的力量和功臣集团其他人的态度。 以吕雉现在的权斗水平当然能看到其中的危险,中枢的斗争最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翻盘,能稳稳当当的获胜,她当然不愿意走那一条险路。 而且从内心深处,她是不愿意和刘邦因为太子争斗的。 因为洛新为她讲史的时候,有太多因为储位争斗而导致国家衰败的例子。 连年的战争已经让天下很是衰败了,她是想要刘盈登基之后摄政的,可不愿意自己接手一个烂摊子。 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刘邦能够看到太子庞大的势力进而主动退让。 吕城说道:“昭公说,虽然齐王的位置保不住,但是齐地依旧可以控制在吕氏的手中,这就需要皇后您来安排了。” 吕雉缓缓点点头,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 洛阳王宫,汉帝国的重臣出席了这一场欢迎吕城的宴会,吕城当着众人的面说道:“陛下。 臣的祖先、同时也是皇后的祖先,是建立周王朝的功臣,武王分封了素王和先祖为侯爵,传国一千年,到了今日。 千年以来,姬姓洛氏和姜姓吕氏相互扶持,从不背叛。 周王朝那么多的贵族,若说没有子嗣留存,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只剩下了我们两家还有宗谱传承。 您承受天命,建立了汉王朝,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天子。 臣受封为齐王后,在临淄日日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昭公乃是洛氏嫡系,尚且只能为公,臣不过是吕氏宗支,又不像您受命于天,怎么能做王,位居昭公之上呢?” 这一番话听得满殿群臣又是羡慕又是手抖,齐王啊,伱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竟然还把姬姓和姜姓这种古老的东西翻了出来。 而且昭公不受王位,这是昭公自己决定的,你难不成还要自去王位吗? “臣请辞王位,不论是公还是侯,臣都遵从您的旨意。” “请辞王位?” 刘邦手直接抖了一下,他是万万没想到吕城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众人都没有想到。 诸侯王和公侯的封土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彻侯之中最高的韩信也就三万户,多不过十几万子民,齐国那可是最富裕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数百万人口,那么大的权力说不要就不要了? 吕雉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齐王。 你以为齐国是其他的诸侯国吗? 如今的天下诸国之中,唯有齐国是祖宗传下的社稷,难道能够这么轻易的舍弃吗? 齐国不是你一人的齐国,而是吕氏的齐国,你有问过其他吕氏宗亲的意见吗? 甚至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位居昭公之上,你知道昭公的想法吗? 姜姓吕氏齐国,千年以来,不仅仅是吕氏所建,多少代洛国国君都为齐国的社稷奔走。 齐国千年,四十八代国君,三十二代出自洛国,十二代国君由洛侯抚养,这么多先人的心血,你现在竟然要抛弃掉。 予绝不同意!” 吕城闻言泣泪,再拜道:“皇后,臣有罪,然而天地之间有序列,卑者居于尊位定然有祸,臣顿首再拜,陛下居天下之中,后居天下之右,您是吕氏最尊贵者,请为臣指点。” 刘邦已经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了,殿中群臣更是噤声看戏。 吕雉转过头望向刘邦,沉声道:“陛下,您怎么看?” 刘邦心中暗道,我能怎么看,我当然是恨不得立刻将齐国收为己有。 “皇后和齐王刚才所说都有道理,朕还要再思虑一下。” 吕雉闻言说道:“陛下,齐王不愿意居于王位,但是齐国乃是吕氏的旧土,臣妾建议您去掉他的王位,为他封公。 然后将那些多余的土地重新分给吕氏,臣妾知道齐王有十三个子嗣,您可以为他们封侯,从齐国之中为他们划分城邑,各自建立侯国,这样想必彰显您的恩典了。” 此言一出,刘邦心中立刻就想要骂娘了,齐王子嗣确实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孩子,甚至还在襁褓之中。 分封给他们,权力不还是握在吕城手中,想要达到分权的目标,至少要十年到十五年了。 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达成了削弱吕氏的目的,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坐在皇位上的是刘盈。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洛亦,见到自己的这位近臣微微闭着眼,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他从来不问洛亦的意见,因为根本不用说,不论是嫡长子,还是亲近程度,洛亦都会选择刘盈。 但是他还是很信任洛亦,因为他知道自己百年之后,能够保护刘如意的,只有洛亦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洛采和韩信,两人自顾自饮酒,似乎是没有在乎眼前的这一幕,但是刘邦心中却是一寒。 吕雉刚才说了什么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见! 大谈特谈吕氏和洛氏的深情厚谊,然后这两位洛氏嫡系竟然都没有出声反对,然后刘邦陡然之间想到了两人话语之中出现的昭公。 难道…… 刘邦忍不住向着东方望去,他是知道吕城和洛陵关系很不错的。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些开国功臣们,只见一个个都低着头,仿佛桌上有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就连萧何和张良都深深低着头。 一股无力感突然袭来。 姬姜! 刘邦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念叨着这两个字眼,传承自黄帝和炎帝的伟大姓氏,出现在了汉王朝。 吕氏不用多说,洛氏既是因为吕氏,又是因为宗法,这满殿的群臣同样是因为宗法,也是因为人性,谁也不愿意冒险,所有人都拥护着刘盈。 刘邦心中有些憋屈,但又有些释然,刘氏何德何能让传说中皇者的后裔共同辅佐。 太子的羽翼丰满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多波折。 刘邦终究是个豁达的人,在这一刻,彻底的放下了换太子的心,彻底的放下了削弱吕氏的心。 一旦转变心态,刘邦立刻就发觉功臣集团和洛氏,同样是防止吕氏篡权的帮手。 洛氏虽然是绝佳的盟友,但是同样对盟友的政治底线要求很高,篡位是决不允许的,功臣集团是因为宗法才拥护刘盈,并不是效忠吕氏。 “皇后所言极是,就按照皇后的去做,齐王降为齐公,萧何,子玉,稍后由你们作制,为齐公和十三彻侯造册。 齐公,你是太子的舅父,朕现在年岁已高,百年之后,还要你多多扶持太子。” 唰! 刘邦这话一出,整座大殿都仿佛陷入了一刹那的寂静,所有人齐刷刷的望着刘邦,齐王跪地接受刘邦的恩典。 吕雉微笑道:“素王在上,大汉万年,陛下圣明!” 群臣纷然道:“素王在上,大汉万年,陛下圣明!” 丝竹声骤然响起,大殿之上瞬间变得热烈起来,仿佛之前的一切刀光剑影都不曾出现一样。 (本章完) ------------ 第七章:匈奴想要挨打 汉十年。 大汉帝国的政治中心已经从洛阳转移到了关中,这座由洛亦所建造的城池是一座还不满三年的新城,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就像是这个新生的大汉帝国一样。 城中最恢宏的自然是长乐宫和未央宫,但是限于凋敝的经济状况,比起昔年秦王朝的宫室就差的远了。 洛亦静悄悄的走进宫中,从汉八年搬迁到长安城之后,刘邦以洛亦建城有大功,为他加封五百户食邑,又使萧何为左丞相,洛亦为右丞相。 但所有人都知道,洛亦的实际地位是比萧何高的,因为洛亦是侍从刘邦左右的近臣,可以比较随意的出入宫廷,刘邦有事都是与洛亦商议,大致有了条目之后才会召萧何等人议事。 经历了洛阳宫中的那一场齐王降公的事件之后,其他的异姓王自然是惶惶不可终日,长沙王畏惧,上书请求削爵,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实力,刘邦直接同意,封为万户长沙侯。 洛亦走到殿外,脱下鞋子,解下利刃,便悄声走进殿中,刘邦正大喇喇的坐着,见到洛亦走进,笑道:“子玉,这是刚刚送来的英布国中的消息。” 洛亦接过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讲的是英布日夜操练军队清剿盗匪和淮南之地的蛮夷,于是说道:“英布这是见到异姓王不幸,而担忧自身。” 刘邦问道:“子玉,英布操练士卒,是要造反吗?” 洛亦答道:“您为英布裂土,赐给他王的爵位,让他从一个囚徒变成国主,这是您对他的恩情。 您是卓绝的统帅,朝廷之中名将层出不穷,这是他所畏惧的,没有刺激,他不会造反。” 英布当然不敢造反,朝廷中还有淮阴侯韩信这样的兵仙神将,借给他两个脑袋也不敢反。 刘邦有些失望,但紧接着就振作精神,洛亦说了,没有刺激不会造反。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造反这种事情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要么束手待毙,要么垂死挣扎,没有第三条选项。 齐王是洛吕两家保下来的,长沙王是因为太废物而躲过了杀身之祸。 英布实力强,名声差,没背景,疑心重,好权欲,想要活着都很难。 洛亦知道刘邦想在临死之前削平异姓王,保证刘氏的江山稳固,洛亦也一直为这件事出谋划策。 但是现在出现大问题了,清剿异姓王的事情恐怕要先放下了。 “陛下,长城以北的胡人出现了一个豪杰,名为匈奴的部落统一了草原诸部,而且最近动作频频,大概率是要南下,大汉有麻烦了。” 刘邦当即正坐起来,沉声道:“什么?子玉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洛亦道:“数年之前大兄就通过商队的异动发现了草原在战乱,当时中原同时大乱。 匈奴就是在这个时间之内,迅速的完成了统一,简直就像是他们也像您这样,有天命垂佑一般。” 匈奴一直以来就是中原的敌人,但是洛氏已经很多年不关注这些胡人了,因为诸夏太过昌盛,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秦赵燕这些边境的国家都曾经击败匈奴,很多名将都是从打匈奴开始的。 之前都是分裂状态,现在陡然统一,实在是让刘邦又惊又怒。 单纯的胡人一统自然不会让洛氏动容,即便是一统,最多不过是百万生民而已,拿什么和千万人口级别的诸夏打? 真正让洛氏很纠结的一点在于,重新开始了解胡人之后,洛陵发现很多胡人可能是假胡人。 这些年洛陵一直在摸排匈奴的情况,然后就发现草原上的诸夏之民实在是不少,或许现在应该叫做汉人。 从秦末开始,就有大量的长城以内的民众投奔匈奴,即便是在汉王朝建立之后,这种现象还是存在。 而且所谓的胡人之中,本来就有很多是中原的失败者逃到了草原,其中甚至还有战国时期失败的姬姜后裔,这些人为胡人带去了一些技术和文化。 对于夏夷之别,素王早就说过,信奉周礼的是夏,不信奉周礼的是夷,这就叫入夏则夏,入夷则夷。 但是素王对这番话是有注释的,之所以将礼作为区别夏夷的标志,是因为中原的蛮夷从长相上和诸夏没有什么差距。 尤其是姬姜本就有可能出自西戎,商人则出自东夷,所以消灭顽固分子之后,稍微通婚,推行礼制,很快就能融合到一起。 邦周时期,北方狄人从长相上就和诸夏的区别很大,在诸夏看来就像是鬼一样,所以打起来根本没有负担。 但是现在洛陵发现,北方胡人可能在一次次的天灾之中损失惨重,现在很多胡人长相上和中原人差不多,一看就是混过血,甚至本来就是中原人。 洛陵认为这是耻辱。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诸夏之所以能傲然蔑视蛮夷,就是因为这世上只有诸夏才有文明。 这世上虽然有少数脑子愚蠢到极点、不知廉耻的人,但大多人都只是趋利避害的普通人。 现在有这么多人选择投奔匈奴,岂不是说蛮夷竟然胜过华夏! 这是洛氏所不能容忍的,若是连蛮夷都胜不过,还谈什么其他。 刘邦听到天命垂佑脸色愈发的深沉:“素王说,上天只会垂佑诸夏的君王,倘若有一天垂佑蛮夷,那就是诸夏的君主实在是太过失德了。 难道朕是失德的君主吗? 朕不相信,匈奴一统又如何,朕要用手中的刀剑看看他们的弓箭锋不锋利。 子玉,昭公避世隐居,但是夏夷战事他想必是不会袖手旁观了,他是什么意见?” 洛亦铿锵有力道:“大兄的意见自然是战,要狠狠地打击匈奴妄图南下劫掠的心思,但是大兄说要速战速决。 战争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一年,绝对要在明年春耕之前打完。 现在中原实在是太过空虚了,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实在是支撑不起和一个统一草原的大国,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这个世界的秦末是比姬昭原时空好很多的,时间短了一两年不说,人口没有在战争期间因为战火而锐减,但是因为战争耽误耕作,导致粮食减产,还是死了不少人。 洛亦还有后半句没说,如果这一年之内解决不了匈奴暂时性的威胁,洛陵就会亲自北上,用家族底蕴打击匈奴,让他们一时不能南下,直到汉王朝从战争的泥潭之中恢复过来。 按照洛陵的估计,最多十年汉王朝就能恢复到足以支撑大战的程度。 想要削弱匈奴,甚至不是简简单单刺杀冒顿就行的,用姬昭的话语来说,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削弱匈奴,而是要用挂把开场动画延后,把整个汉匈大战延后。 那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极大的,不过在这种大是大非之前,家族底蕴自然不能节省了。 姬昭没来的时候汉朝给匈奴和亲送钱,屈辱几十年,姬昭来了,难道汉朝还给匈奴和亲送钱? 那姬昭不是白来了! 现在整个世界还没有彻底走向未知,匈奴注定随着汉朝崛起而崛起,况且汉朝不和匈奴打一场,不正面干挺一个上升期巅峰的草原帝国,那还能叫强汉吗,怎么能将整个天下的人都凝成一条心? 众志成城的战争才能够彻底铸就统一的共同体,诸夏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但是还不够,对匈奴的战争能够让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都统一在汉帝国的旗帜下,配合上意识形态的整合,彻底完成大一统。 刘邦虽然对洛陵不了解,但是知道这位没有大事是一言不发的,这一次竟然通过洛亦给自己递话,那就说明匈奴这件事真的威胁到了诸夏。 现在的诸夏就是他的大汉,刘邦自然不能再淡定,立即说道:“子玉,敲响大钟,让在长安的彻侯等人到长乐宫来,匈奴随时会南下,要赶紧整备军马。” 随着钟声悠悠响起,一队队宫人敲响这些彻侯的家门,整个王朝的贵族都向着皇宫而来。 ———— 从公元1世纪到10世纪,由周国王与众多贵族领主联合建立的诸夏文明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农耕文明之一。 随着马匹的驯化,游牧民族在北方的草原上崛起,公元11世纪,新生的汉帝国,终于迎来了它命中注定的对手,匈奴帝国,一个由草原民族联合建立的游牧部落国家。 游牧国家的兴起总是会严重威胁农耕国家的生存,尽管帝国内部依旧是百废待兴,但在一千年的文明战争中,统治者对蛮夷屈膝,在诸夏文明世界中,是被绝对禁止的,没有人能违反这个铁律。 根据中国史书记载,汉帝国的皇帝通过英侯爵询问了昭公爵的意见,昭公爵是拥有特殊地位的贵族,于是汉帝国的皇帝开始征召帝国的高级贵族作战,根据史书记载,有三十七位侯爵参与了这一场国战。——《全球通史·农耕与游牧》 求月票~ (本章完) ------------ 第八章:韩信,洛陵向北 匆匆进宫的众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刘邦这么大动干戈。 竟然将长安城之中几乎所有的彻侯都唤进了宫中。 樊哙快步走到张良身边低声问道:“留侯,您说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之前燕王造反都没有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是势力最强的淮南王造反了?” 自从刘邦放下了换太子的心思之后,因为是刘邦连襟的身份,樊哙的地位是噌噌噌的涨。 张良轻声道:“绝对不是英布造反,刚才良见到大将军韩信和安阳侯洛采也来了,区区一个英布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樊哙一惊,韩信都被叫来了。 从项羽败亡,汉朝建立之后,韩信就再也没有领过兵,一直待在家里,给古兵法注释,同时准备写一部自己的《淮阴兵法》。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说什么。 韩信早就该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了,但是他主动退辞王位,夫妻两人一共拿了四万户的彻侯爵位。 要是再立功,他的户数肯定是不能再加了,三万户再往上,当年文信侯吕不韦封洛阳十万户,基本上都有点不算臣子的地步了。 要么再给洛采加封,要么就给韩信的孩子加封,稚子封侯,那威势可就真的是太大了。 群臣鱼贯而入,就见到刘邦和洛亦各自端坐,于是纷纷按照各自的坐席端正跪坐,这种场合自然是没人敢来的太迟,很快殿门就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关闭。 刘邦对着洛亦点点头,洛亦便直接说道:“诸君,陛下此番召集诸位前来,是因为匈奴入寇。” 洛亦的话不仅没能为众人解惑,反而更让众人疑惑了,区区一个匈奴入寇有必要把这么多人召集来吗? 洛亦脸色凝重的说道:“北方胡人各部落都被匈奴统一了,现在的匈奴是拥有数十万引弓之民的强敌,绝不是秦、赵、燕三国当初见到的那副模样。” 这话一出,整座宫殿之中瞬间一静,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胡人也能统一? 那些逐水草而居的部落,语言风俗全都不一样,没有素王制定的周礼,没有通行诸国的雅言,没有诸夏之间的相互认同,他们怎么统一的? 这是什么雄主能做成这件事? 但再多的疑惑都只能压在心里,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恐怖,诸夏再次遭遇了蛮夷的威胁! 从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以来,齐晋楚秦洛五国之间虽然有战争,但是在稳步打击蛮夷方面是步调一致的。 诸夏国度基本上都亡在自己人手里,已经很少有被蛮夷覆灭的了。 宣公初年那种几乎颠覆邦周统治的蛮夷大反攻更是不可能出现。 但是现在! 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夷狄国家竟然就在大汉的北方,从辽东到晋北,再到陇西,这些都是他们的土地。 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刘邦会将所有人都召集来了,这是真正的大麻烦。 见到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洛亦朗声道:“诸君,在长安城西百里是昔年邦周的丰镐旧地,亦的先祖素王曾经在那里号召天下诸侯。 从东海之滨,到秦川以西,从燕赵以北的荒原,到岭南乃至于琼州,这里是素王垂眸之地。 在过去一千年,祖先在这片大地上捍卫了诸夏的统治。 现在是汉王朝,诸君都是汉王朝的功勋贵族,那么捍卫诸夏在素王垂眸之地的统治就是诸位义不容辞的责任。 现在匈奴妄图窥视大汉的土地,掳掠大汉的子民,陛下震怒,生民泣血,诸君愿意在此次彰显忠义吗?” 一番话说的这些从山东而来的勋贵热血沸腾。 “陛下,臣请战!” 洛亦话音刚落,樊哙等人就立刻站了出来,向刘邦请战。 这些猛将自然是跑不了的,但是最关键的是统帅,刘邦本来是想要亲自和匈奴的单于交手的。 但是洛亦说了一句话,打消了刘邦的念头,“您是至尊的天子,若是败给了蛮夷,哪怕是诱敌而败,对士气的打击也是极大的,日后史书上恐怕也不好看,臣还是建议您派遣一员心腹大将,担任主帅。” 实际上洛亦心里想的是,打匈奴事关重大,有更强的韩信,就没有必要用刘邦。 刘邦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很容易飘,一上头就不听劝,等到犯了错才过来承认错误,但是打匈奴这种事情皇帝是不能犯错的,一旦犯错,甚至要整个天下付出代价。 洛亦现在只希望能通过大汉,自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不要让大兄耗费家族底蕴来做。 面对汹涌的群情,刘邦很满意,大声道:“朕是大汉的皇帝,是天下臣民的君父,现在匈奴要袭扰杀戮朕的臣民,这难道是能够忍受的吗? 朕非常的愤怒,决意率领二十五万大军与匈奴会战!” 大殿之上更是喧哗起来,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现在还没有被物质所腐蚀,能打敢打,纷纷叫嚷着要给匈奴一点颜色看看。 刘邦望了韩信一眼,大声道:“大将军何在?” 大汉朝的大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韩信,尤其是在韩信半退隐之后,刘邦将大将军的品轶提升到和三公一个级别。 众人倒是没有感到很奇怪,这样的强敌,要么是陛下自己上,要么是淮阴侯上,没有例外。 微微闭目养神的韩信从坐席上站起,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臣在。” 然后直起身,虎目扫视着全场的所有人,眼神之中爆发出无尽的煞气。 纵然数年不带兵,但他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兵仙,三年之内就带领着汉军平定天下,甚至纵横无敌的项羽也在他面前束手。 一己之力压得诸侯王讷讷不敢言语,日夜惊惧。 纵然赋闲在家,但是现在面对匈奴这样的强敌,一朝起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 刘邦也不含糊,直接就说道:“此次讨伐匈奴,以大将军韩信为主帅,节制三路二十五万人马,加太尉衔,总督征战一切军事机要事,燕赵代地王侯皆听其命。” 为了便于韩信发挥,刘邦给出了很大的指挥权力,韩信再次微微躬身,谢道:“陛下,臣定不辱使命。” “喏!” 群臣齐声。 随着一声令下,大量的关中之人开始被抽调,萧何则看着基本上能跑老鼠的仓库欲哭无泪。 这两三年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粮草,结果大军一开动,又搬空了,帝国财政还算是健康,但是玩金融玩的再好,他也变不出粮草。 …… 长安城之中调兵遣将,洛亦在竭尽所能的准备解决掉这件事,却不知道昭城之中的洛陵已经准备离开这座安坐了许久的城池。 他对天下的局势洞若观火,明白只要韩信率军出征,汉军是不可能败的,但是想要大胜同样不可能。 引弓之民最大的优势是来去如风,打不过还能跑,进攻主动权完全在匈奴的手中,这和中原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中原正处于战争创伤的恢复期,粮草不济,连续的战争会让这几年稍微恢复一点的积蓄全部清空。 而匈奴正处于整合期,这个时候和匈奴的战争甚至会帮助他完成整合,毕竟一位能统合草原部族的单于,绝对有能力借着战争去芜存菁。 那么汉王朝就会被迫在上升期面对一个提前来到巅峰期的游牧帝国。 洛陵不能允许这个局面出现,所以决定去草原看看。 随着冒顿的号令,如今的草原风起云涌,这是草原上各部落大大小小的王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部落之主。 他们有的是匈奴人,有的是东胡人,这些过去语言风俗都不同的引弓之民在冒顿的率领之下,统合在匈奴的旗帜下,成了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汇聚在几个主要的大帐之下。 尤其是冒顿单于的帐下,汇聚了几乎整个草原六成的骑兵,都是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的,最是擅长骑射。 洛陵就在这种情况之中来到了草原上。 当他的车驾驶出长城,一路向北,一路的环境便和中原迥异起来。 大片大片的草场,一眼望不到尽头,和很多人对草原的想象不同,草原实际上并不是平坦的,而是一个个隆起的小山包,只不过坡度非常的缓,马匹能够在上面奔跑。 随着洛陵出来的是桥云,为他驾车,敢战士完全没有带出来,因为在大草原上若是真的遭遇到大股匈奴人,少量的敢战士并没有什么用。 洛陵完全可以直接使用卫兵道具,保护着他和桥云离去,若是碰到少量的匈奴人,洛陵和桥云两人就足以格杀。 桥云驾着车笑问道:“家主,我们朝哪里走?” 洛陵望了一眼潺潺流动的水,轻声道:“沿着溪流走即可,草原之上,没有方向,哪里都是正前方。” 桥云听懂了,顺着水流走就一定会碰到人的。 ———— 在中国古代,天子同时具有人和神的属性,一方面他是世俗的,统治臣民,一方面他自称受命于天,是上天的子嗣,但是随着素王这位祖先神的不断升格以及强大的历史传统,洛氏夺取了很大一部分属于天子的祭祀之权,在皇权越来越强大之时,这是对皇权有力的制衡。——《统治权力变迁》 (本章完) ------------ 第九章:告诉匈奴单于,我叫洛陵 匈奴侵扰的主要是燕赵两地,所以大军想要从长安出发,就要跨越相当远的距离,不过在关中征召的主要是步兵,韩信又派人前往赵国和燕国调遣大汉最精锐的骑兵。 临行之前,刘邦问道:“大将军此番前往,可有大胜的把握?” 韩信很明确的对刘邦说道:“陛下,胜是一定会胜的,但是想要一战将匈奴打垮是不可能的,将帅的实力受限于国力。 与匈奴在草原上作战,没有骑兵只能挨打,有了骑兵才有战术,才有大胜的可能。 引弓之民来去如风,除非他们自己深入中原腹地,否则在草原上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臣有数万骑兵,能配一人三马,甚至于五马,又有充足的后勤作为依仗,定然能率兵直驱草原,扫荡胡人。 但……” 韩信没再往下说,众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支撑现在的作战都已经很困难了,不可能有多余的物资供应韩信深入草原。 韩信率领着大军一路从赵国一路北上。 赵国在汉朝的防御体系中是具有特殊地位的,一旦匈奴入侵,赵国有权力调动代国和燕国的力量一起抵御匈奴。 匈奴人来的远远比想象之中要快,韩信在越过壶关之后,直接就遇到了一支匈奴人,双方激战片刻,匈奴伤亡不小,又见汉军人多,便纵马而走。 韩信见到匈奴人竟然进了中原,虽然只是在北地郡,但毕竟不是草原,果断兵分三路,在赵国这种表面山河之地,行军路线就那么多,韩信标记了几个匈奴人大概率聚集的点,要求统兵的将领按时赶到参与合围。 …… “杀!” 震天的呼喊声响彻在北地三郡的土地上,匈奴人引弓而射,韩信沉着的指挥着士卒应战。 然后匈奴人猛然之间战马的奔跑速度越来越慢,向着四周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汉军竟然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匈奴人意识到了不妙,单论武器装备,他们是远远不如汉人的,一旦和汉人贴身厮杀定然不是对手,于是想要拉开距离,再行攻击。 但是韩信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中原只是骑兵少,而且达不到游牧那种一人三马甚至五马的程度,不是完全没有骑兵。 当初项羽就是灵活的运用骑兵和步兵结合,把秦军和天下诸侯吊起来打,韩信作为谋战派的巅峰人物,虽然不是专业的骑兵将领,但是在很多的战术之中都有骑兵的位置。 “舞阳侯,由你率领三千骑兵,从左侧沿着缓坡突袭,斩断他们撤退的道路。” 樊哙在韩信帐下听命很多年了,闻言当即就率领着骑兵准备冲锋。 韩信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一列列小规模的军队开始在战场之上穿梭,这是韩信强大的调度能力的体现。 “冲出去!” 匈奴人真的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些汉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任由他们左冲右突,但是到处都是汉军,如影随形。 “垂死挣扎。” 韩信不屑地向左右笑道:“这些胡人难道以为自己是项羽吗?若是项羽在这里,十五万人恐怕还真的困不住,但这些胡人?” 夏侯婴赞叹道:“大将军用兵如神,哪里是这些胡人所能想象的,这两三万人恐怕都要折戟在这里了。” 韩信微微笑着,但是说出的话却是语气森寒:“陛下信重,让信统率二十五万大军出征,可不是为了这仅仅两三万人,这一战要让匈奴人感受到疼,让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众将闻言齐齐躬身而拜,“愿随大将军平定匈奴。” 韩信回想着堪舆图上的内容,越过晋阳,向北数百里,在进入草原之前最适合打会战的地方,微微喃喃道:“只有这几个地形可以,其他的得不偿失,不能进入草原。” …… 洛陵从草原上沿着河流一路走过,这一路上见到的匈奴人不算少,但是除了一些喊打喊杀之外,大多数只是远远地避开他,那些部落之中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些老人、女人和小孩,带着艳羡的望着洛陵。 有胆子大的还上来哇哇唧唧的和洛陵说话,洛陵望着眼前的小孩,确定这一定是夏民的后代。 这些人衣衫褴褛,或者就没有衣服,依靠一块块皮毛保暖,身上则是常年和牲畜相处的一股味道,很多人一看就面有饥色。 游牧民族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每天吃肉喝奶,哪里有那么多的牲畜让这些人吃,只要不是中原的苛捐杂税太高,农耕底层绝对是要比游牧过的好的。 这就是命运啊,有的人生来就是诸夏之民,有的人苦求一个诸夏之民的身份而不得,洛氏为这些人带来了文明,这是何等的恩典呢? 洛陵一路而行,见到了许多东西,他发现自己把匈奴想象的太过强大了。 匈奴帝国的战斗力的确是强,但是他们抵挡风险的能力比起汉王朝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的权力实在是不稳定,很容易发生内讧,削弱整个胡人的实力。 最关键的是,农耕能储存粮食,匈奴却不行,就算是汉王朝不对匈奴动手,只要守住长城,两场天灾就能把匈奴打击个半死。 这不巧了。 洛氏别的神器或许不太行,但是玩天象那可是祖宗,尤其是四时之神这件神器,只要家族底蕴不要命的砸,洛陵一个人就能搞崩这个统一草原的帝国。 他有些明白老祖宗那日所说的话的意思了,夏夷之间的确不是生死关系了,因为洛氏有影响胜负的手段。 现在唯一所忧虑的就是,草原上的胡人是源源不绝的,而家族底蕴的增加却是缓慢的。 洛陵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气运点这种东西,但是身为姬昭代行的家主,他能够感受到从邦周毁灭开始,家族底蕴在持续的减少之中。 汉王朝建立之后有了几次增加,但是比起一笔笔的大消耗,家族的底蕴的确是薄了许多,现在用底蕴打死匈奴,过个几十年一百年草原又卷土重来了。 总不能每次都让洛氏用底蕴,洛氏还要依靠底蕴来度过接下来的三千年,五千年,乃至于一万年。 没有底蕴的庇护,洛氏怎么面对强势的皇权,没有层出不穷的天才,没有反制皇权的手段,光靠名声有个吊用,对未来的忧虑才是洛氏对使用底蕴谨慎的原因。 “怎么样才能够消弭草原对中原的威胁呢?” 马车缓缓行驶,洛陵坐在车上皱眉思索着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他不会有答案。 因为这已经不是智慧所能解决的,而是需要生产力的进步,只要生产力不进步,游牧民族就一直会不断的南下,争夺农耕民族的生存空间。 日升月落,洛陵望着远处的雪山,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答案,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冷光。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始终保持中原的强大,一次次的击败草原上的敌人。 让草原对中原产生仰慕之心,然后吸纳草原上的豪杰到中原,没有英雄豪杰的带领,草原就永远不可能崛起。” 这是洛陵最终得出的结论,望着遥远天边的雪山,他喃喃道:“素王啊,您的伟大存在将会被整个匈奴所知晓。” 洛陵沿着河流往西走,逐渐开始见到匈奴人的骑兵,没有例外,但凡敢动手的全部死在了洛陵的手中。 冒顿率领着数十万匈奴大军正在和韩信对峙,望着高速移动的匈奴人,韩信眼底闪过一道阴霾。 这就是匈奴人最大的优势,尤其是在这种开阔的地形之中,这是韩信最不喜欢的战场,步兵在旷野之中面对骑兵能玩的战术实在是太少了。 在对阵冒顿匈奴的战争中,韩信将战国以来渐渐减少的战车拿了起来,重新改装之后,能够完全挡住骑兵的冲击,而且非常适宜弓弩手进攻。 现在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战车相互结阵,缓慢推进,匈奴人只要一靠近就是锋锐的弓弩进攻,想要冲击又完全攻不破战车的防线,时不时还要防御汉军穿插的骑兵。 简直苦不堪言,只能发挥速度的优势,不断的射出箭矢,汉军和匈奴军都有士卒在不断的倒下,但是明显匈奴人倒下的更多,因为双方的武器装备并不是一个级别。 冒顿命令匈奴人不断的后退,他是一个杰出的君主和统帅,而不是一个赌徒,如果得不到利益,他宁愿直接退走,所以不会和韩信死磕。 这种僵持的状态,直到韩信的另外两路大军按照韩信的命令迂回,从冒顿的后方包抄而来才彻底打破。 冒顿见到神兵天降的两支大军,惊骇莫名,不明白自己选择的大战场所,为什么会提前有汉军迂回,他强行稳住心神,率领着大军突围。 韩信见到两支大军按时出现,当即朗声大笑道:“匈奴单于要逃,杀!” 汉军三支大军齐动,绞杀匈奴大军,经过数个时辰的浴血搏杀,大部匈奴人随着冒顿逃走,汉军骑兵不足,没有追击。 汉军斩杀匈奴三万,俘虏五万,加上先前的两万人,北方胡人这番南下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从未遭遇过这么重大失败的冒顿很是愤怒,唯一庆幸的是这一次他的本部实力没有过于大的损失,之后还能继续整合实力受损的部落,他决定要彻底将整个草原都整合起来,不仅仅是现在这种松散的联盟。 当他越过长城返回河套地区时,洛陵派了一个匈奴人给冒顿带了一封信,开头就是:“素王人间行走讨匈奴单于书。” 信中则是洛陵对冒顿的种种训斥,要求冒顿跪行到阴山来祈求原谅,否则就要降下神罚。 洛陵当然知道冒顿不会来,但目的正在于此。 ———— 匈奴之侵,如风如火,公闻之,曰:“素王不豫,吾当北向。” 遂入草原,溯溪而上,过匈奴八十一部,不染尘埃,食天地之气,服日月华霜,胡人望之若神,皆跪而拜之。 公察其人若诸夏,乃曰:“十之有三,夏之苗裔,习胡语,着胡服,易胡俗,及死,永堕无间,不得见先祖神灵,悲矣。”——《史记·洛昭公世家》 求波月票~ (本章完) ------------ 第十章:我在阴山上 这竟然是一封战书。 素王! 这个名号在草原的知名度是超过中原人想象的,就像是即便不去楚国,也知道楚国人信仰太一,草原上的部落都知道素王是中原人的祖先神灵,就像是他们传说中的天神一样。 更不用说现在的草原上有很多人都是从中原来的,冒顿是非常清楚的,他自己长相接近中原人,身上肯定有中原人的血统,只是为了统合草原不说而已。 因为在草原上,只有从中原迁徙过来的那些人才有文化和技术,这些东西能够强盛部族,很容易就得到比较高的地位。 对于洛陵的这一封战书,冒顿自然是生气愤怒,因为洛陵直接开头就是匈奴,这相当于指着鼻子骂冒顿是狗。 草原上的部落自称很多,但大概三分之一自称夏人,比如说冒顿这些长相靠近中原人的,还有自称昆的,零零数数有数百种之多,被冒顿统一之后都称夏人、匈人,夏和匈的发音是差不多的。 冒顿的怒火随着信件读下去,反而消失了,他将信传递给左右大声笑道:“我曾经听到从中原而来的人说。 洛氏是中原素王的后裔,从邦周时代传承到现在已经一千年了,洛氏的家主能够沟通上天,拥有神鬼莫测的威能。 我以为只有那些蠢货才会相信,实在是没想到洛氏家主自己竟然也相信,竟然孤身一人来到了草原。 他难道是要当面为我们表演沟通上天的把戏,就像他信中说的,降下风雪来惩罚我们吗? 这恐怕是笑话了,我要将他抓起来。 他是汉朝的贵族,还是洛氏的家主,听说家中有很多的藏书,想必很有学识,虽然有些天真的愚蠢,但还算有勇气,做我的女婿正好。”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完全没看见那些从汉地逃来的人脸色变得有多难看,洛陵这个名字在中原是带着神性的。 不论是项羽还是刘邦,哪一个不是真正的豪杰,但是面对洛陵之时都不免心中发毛,于是不约而同的为洛陵加了无数的赏赐,然后让洛陵安安稳稳的坐在昭城之中不要出来。 “伟大的天之骄子,至高的单于,请让我为您讲述一下昭公陵吧。”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毕竟他可不想跟着冒顿去找洛陵送死,“昭公是素王的后裔,是神的代行者,有呼风唤雨,操纵风雪的无上威能,这不是我们所能抵抗的。” 冒顿闻言当即再次大笑起来,“中原人的神难道还能管到草原上吗?我是上天的子嗣,日月环绕在我的周围,我是最伟大的单于,即便是长城以南的天子也不若我尊贵,难道还担心区区一个贵族吗? 我的汗帐之中,任何一个王恐怕都相当于那个所谓的昭公了吧。” 匈奴诸王恭维道:“您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大单于,是世上最尊贵的人,我们将追随在您的麾下,建立伟大的大夏之国,所有的引弓之民都臣服于您。” 刚刚小小战败的晦气一扫而空,冒顿当即意气风发道:“走,到阴山去看看,这位洛氏的家主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大言不惭的一个人就敢跑到草原上,还这样羞辱一位至高的单于。” 说完完全不顾及面如死灰的一众诸夏之人,当即发令就要率领着大军到阴山。 …… 匈奴撤走之后,韩信当然不会就直接掉以轻心,这些引弓之民来去如风,万一直接杀回来,己方却阵型分散,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匈奴人的大军奔着阴山而去了?” 韩信有些奇怪的看着这条消息,然后就见到洛采走进,脸上带着笑意道:“良人,不用担心了,匈奴人往阴山而去是因为大兄前些时日孤身进了草原,就停留在阴山那里。” 韩信噌的一下站起问道:“大兄孤身进了草原?那岂不是危险至极?采娘,为夫立刻发兵救援。” 洛采摆摆手,轻笑道:“良人莫急,大兄天纵,难道是说说而已吗? 一人可当百万军可没有半分虚言,采本来以为大兄不会出手的,没想到大兄竟然去了草原,胡人要惨了。” 韩信一震,头皮发麻,隐隐约约之间有些猜测,毕竟洛陵最为人所知除了所料必中、所谋必成之外,就是身上过于浓厚的神异,这在过往的洛氏家主身上是从未出现过的。 很多久远的记载都已经被世人认为是后人穿凿附会,毕竟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数百年,没有亲眼见过实在是没法相信。 …… 长安城。 洛亦也收到了洛陵的书信,于是匆匆告诉了刘邦,刘邦有些奇怪的问道:“子玉,昭公前往草原去做什么?” 洛亦正色道:“陛下,大兄前往草原是奉了素王之命,为诸夏,为大汉获得一段休养生息的机会,您看吧,匈奴要遭遇大难了,之后我们就能将精力放在治理国政上了。” 刘邦眼皮直跳,他已经大概能猜出来洛陵要做什么了,但还是半信半疑,素王的神灵难道真的在天上? 昭公陵难道真的能呼风唤雨,而不是依靠洛氏对天象的了解吗? 从素王历上就能知道,洛氏是精通天象,甚至各种下雨和下雪的时间都能算出来,很多人都认为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事情都是洛氏算出来的。 于是带着试探的问道:“子玉,匈奴会因此而覆灭吗?” 这要是直接把匈奴灭了,他以后再也不试探洛氏了,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洛亦摇摇头道:“定然不会。 陛下,这世上从来没有不付出就能够得到的东西,大汉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而不是一根只能缠绕着大树生长的藤蔓。 素王或许会像现在这样为我们减轻压力,但是却绝对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让我们安享其成。 素王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就是这世上的一切都要依靠我们自己来获得,这就是君子自强不息的道理。 若是万事万物仅仅依靠祈祷素王就能得到,人到底是人,还是素王的附属呢? 若是有一天素王不在了,不再响应子民的呼唤,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刘邦闻言感慨道:“素王真不愧是祖先神灵,不仅仅有威能庇佑后人,还有这么精妙的思想来教导我们,真是幸运啊。 等到昭公从草原归来的时候,朕就以天子的身份为昭公加封神位,位列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之属,岁岁祭祀。” 天子祭祀最高自然是天和祖先神,再往下就是日月星辰和山川河流了,这已经相当的不得了。 …… 阴山山脉。 洛陵望着阴山之南的大片平原,那里就是河套,匈奴最肥沃的土地,没有之一,微微喃喃道:“夺取河套,将匈奴赶到阴山以北,中原就能安稳。” 然后他就感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颤抖,远处有无数的尘烟,那是万马在奔腾,洛陵微微笑道:“桥云祖父,匈奴单于来了。” 桥云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畅快于自己都已经这么老了,竟然还能经历这么刺激的场景,“区区匈奴单于,若是年轻之时,我能为家主一箭杀死他,就像是杀死白起一样。” 匈奴人冲到不远处,冒顿一眼就望见了洛陵,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就像是漆黑的夜色之中,一束光打在洛陵身上一样。 冒顿率领着大军上前,远远地喝问道:“你就是送信来的汉人贵族吗?还不快些滚下来参拜,本单于还能饶你一命,还是说你要像伱在信中所说的那样,降下风雪来惩罚整座草原,只可惜这是草原,我们有着自己至高的天神,哈哈哈哈。” 冒顿的声音随着士卒的传递响彻在山中,匈奴贵族纷纷高声大笑起来,洛陵没想到冒顿居然直接自己说出来,都不需要他多费口舌。 于是大声喝道:“冒顿,整座草原将会为你今日的傲慢而付出代价,没有人乃至于神可以侮辱至高的素王,即便是草原上的天神。” 洛陵不会杀死在场的任何一个士卒,因为那实在是没有必要,今天的这件事情会变成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这些士卒和贵族的心中,然后随着他们传到无数的匈奴人心中。 四时之神! 洛陵取出了这件强大的神器,这是家族之中目前出现过威力最强大的神器。 这些标注着唯一的神器,一个个威力都极其的巨大,四时之神之所以是玄阶,而不是地阶,是因为对气运点的消耗太大了。 若是抛却掉这一点,四时之神简直就是小司天监台,几乎拥有着覆灭一个小型农耕国家的能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家族底蕴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匈奴的土地从东到西有五千里,想要在这么大的疆域上使用这件神器,简直就是做梦一样。 若不是匈奴的主要资源都在河套这块并不算是如何大的土地上,洛陵根本就不会想着来到草原使用这件神器。 ———— 得益于洛氏著史的好习惯,关于昭公前往草原的记载是非常清楚的,我们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昭公的行进路线。 我们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仅仅带着一个马夫,一辆马车,就横穿上千里的茫茫草原,而且在毫不掩饰身份的情况下,从匈奴人的屠刀和当时巨大的自然灾害中,完好无损的脱身。 史书中的内容自然是不可信的,这或许是永远的无解之谜。——《中国通史百大未解之谜》 (本章完) ------------ 第十一章:风雷雨雪,听吾号令 虚无天界之中,无数的桃花瓣离开桃树,随风而起的漫天桃花映衬着整片天空都瑰美到了极点,然后纷纷向着虚无之处飞去。 这么大的动静是虚无天界开辟以来从未有过的,洛陵这不仅仅是要简简单单的降下一场大风雪,而是要生生的将匈奴的国运至少往后推二十年。 胡无百年之运,对一个游牧民族来说,国运往后推二十年,巅峰期往后推二十年,甚至可能就再也走不到巅峰了。 因为二十年是整整一代人,足够一个农耕国家积攒实力了,这种天下大势的改变,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可能的。 阴山之间,匈奴人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竟然开始灰沉沉起来,甚至就连战马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冒顿倒是没觉得这和洛陵有关系,因为草原上就是这样,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片刻就能狂风暴雨,甚至极端之时,一下午就能晴三次,下三场暴雨。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大喝。 “风来!” 洛陵高高的站在巨石之上,微微俯视着众人,大量的气运点被投入了四时之神之中。 神器发动!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彻在姬昭的耳边。 姬昭的瞳孔化为一片银白色,望向天空,在表面的蓝天之下,无数的规则秩序之链流光溢彩,大多数都在微微颤动,其中一道从虚空之中深出,与洛陵手中的四时之神链接到了一起。 轰! 万里狂风平地起,几乎在刹那之间就卷起了草原上的一切零散之物,然后一阵尘土飞扬,很多的匈奴士卒都被风沙迷了眼睛。 若是将目光拉到高空,就能够见到极为惊骇的一幕,整个河套平原广袤的大地之上到处都是狂风。 洛陵望着这几乎是传说之中仙神才具有的威能,心中同样是震撼莫名,这比起昔日使用的借东风,强到了不知道哪里,“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是真正的改变天象,想要配合大军行动有些困难。” 言出法随! 匈奴人已经惊恐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连冒顿都亡魂皆冒,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他猜到了却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么大的狂风,加上逐渐阴沉的天空,他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正要率军离开这里,然后就听到了有些大声喊道:“卷风,是卷风。” 有人惊骇的望向草原上刮起的风,力量庞大到了极点,似乎要摧毁一切,这种风只有在没有高山阻挡的草原、戈壁和沙漠才是最可怕的。 所有人都傻眼了,那个汉人贵族真的召唤出了狂风,而且还是毁灭一切的卷风,当即就有匈奴人直接跪了下来。 “上天啊,请您垂佑阴山之下的所有子民,崇高的风神啊,我们向您祈祷,为您祭祀,请您收敛您的愤怒吧。” 一声声的哀叹此起彼伏。 匈奴人的生活和大自然息息相关,对自然变化的恐惧,催生了信仰,所以极为崇拜自然。 除了天和日月之外,风雨雷电都有他们信仰的神灵,现在他们就认为是神灵发怒,自然要跪下祈求原谅。 “这是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的素王降下怒火,纵然是你们的天也不能庇佑你们。” 伴随着狂风,洛陵的声音几乎充斥在每一个匈奴人的耳边,如此的神异让所有人都惊异起来。 至于匈奴的贵族更是不要提了,刚刚还昧着良心赞美冒顿的人,现在眼神锐利的几乎就要将冒顿吃掉了。 冒顿心中同样畏惧,但是他是真正的英杰,心知现在一旦认错,身后这群人立刻就会扑上来将自己生吞活剥。 立刻强行将心中的畏惧压制下去,大声道:“不过是真正的变天而已,有什么值得畏惧的,立刻离开这里,看来是要下雨了,不要让大军淋雨。” 充斥在天地之间的风就是洛陵的传声筒和耳朵,冒顿的话他自然听到了,能把逃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倒也算是个人才。 匈奴大军在大风之中强行立在马上,就要直接撤退,洛陵悠悠的声音再次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逃吧,逃吧,整片阴山以南都是素王惩戒之地,你们能逃到哪里呢? 这是至高神的惩戒,不祈求宽恕,难道以为能逃脱吗? 下雨? 当暴雪落下的时候,这里将会是一片死地。” 暴雪? 众人都是一愣,八月飞雪他们是见过的,在阴山以北,甚至再往北,雪几乎是随时可能落下来,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河套啊! 这片草原上牧草最肥沃,气候最适宜,上天赐予引弓之民的土地,怎么可能在这个季节降下暴雪呢? “雪来!” 在这个季节强行降下暴雪,这已经完全不讲科学了,无尽的寒意强行在云层凝结冰晶。 在姬昭前世的神话之中,修道有成的道士可以用正法向天庭请动行云布雨之神,来召唤出风雨雷霆。 这一刻的洛陵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握持着四时之神,在向着天地下令,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第一片雪花赏赐给了冒顿,轻轻落在他的颈间,冒顿感觉到一道突如其来的凉意,伸手一摸,竟然是化成了水的雪花。 然后就是无数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就像是在撒盐一样,几乎在短短几息之中,草原上就落下了白白的一层。 真的下雪了! 这么快的速度,真的是暴雪! 这对草原是毁灭性的打击,无数的牲畜和人都会在这一场大雪之中死去。 冒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宛如滑落入无底的深渊之中,他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最终只是哀叹一声,“上天啊,您为何不降下神威呢?” 这句话让周围想要指责冒顿的贵族都住了嘴,是啊,指责单于又有什么用处呢? 汉人的神灵在草原肆意的发泄怒火,用狂风和暴雪来惩戒我们,但是我们所信仰的神灵却没有出现,难道要我们这些凡人向神灵挥刀吗? 神的归神,人的归人,自己的神打不过对方的神,这让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逃亡到匈奴的人脸色煞白,果然昭公洛陵是有呼风唤雪的能力的,这些人不禁怨恨的望向冒顿,早就和伱说不要来招惹他,你非要过来,现在该怎么办? “杀死那个汉人贵族!” 冒顿惊恐的指着洛陵的身影,一切恐惧的来源都是洛陵,只要杀死他,或许一切都消失了。 冒顿甚至自己亲手挽弓,要杀死洛陵,但是没有用。 在洛陵的身边有着一股疯狂席卷的风,他所站立的地方就像是龙卷风的风眼一样,箭矢根本就进不去,半点也伤害不到他。 面对这样的场景,冒顿和一众匈奴人彻底崩溃了,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 所有人都想要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操纵一整片草原之上的雪呢? 若是这个汉人贵族强到这个地步,为什么汉人的天子还要派遣大军前来呢? 是的! 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冒顿大声把自己的猜想喊出来,“一定是只有阴山脚下下了雪,只要离开这里,伟大的上天依旧会庇佑我们。” 洛陵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幕,这世上最大的绝望就是明明有了希望,却在努力之后被告知希望是假的。 匈奴人马上就要经历这一幕了! 幸好风还是刚刚刮起,雪还是刚刚落下,草原上的变化还不是很大,冒顿的命令得以顺利的传了出来。 匈奴人撤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些下马跪拜上天和日月之神的匈奴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上马就直接被战马践踏而死。 各个匈奴的王都控制着自己本部,才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践踏。 马匹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是数里,然后所有人惊恐的见到远方的山上开始泛白了。 那里在下雪! 从山上到他们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全都在下雪,绝望充斥在每一个人心间。 “上天啊!” “单于,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吗?” “我们要怎么活下去?” 无数道声音都围绕到冒顿的身边,但是他现在也找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甚至现在还能够安稳的站在这里都已经是了不得的英雄豪杰了。 他忍不住转头。 那个汉人贵族,叫洛陵。 站在最高的地方! ———— 在汉十年的时候,由韩信带兵,汉王朝对匈奴取得了一场大胜,但这场战争并没有改变双方的战略态势。 真正对草原造成致命打击的,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逆时令天灾大雪。 《史记》记载,“昭公怒,乃召风雪,覆压河套,无所遗者。” 虽然大雪不可能是昭公召唤,但从中依旧可以看出,这场天灾覆盖的范围极广,整片河套几乎都在其中。 这场短短时间之内的大雪,造成的结果是极其可怕的,“草原饥甚,人畜亡半,又大疫,由是微草之下白骨千里。” 外部隐患骤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汉王朝得以迅速将精力投入到国力恢复之中,开启自己的盛世。——《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二章:我从阴山到了长安 狂风暴雪之中,一道颇有些悠闲的马匹嘶吼响起。 “唏律律。” 天子驾六,诸侯驾四,桥云赶着马车缓缓走到巨石之下。 虽然不能大范围操纵狂风,但是从大石之上送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陵轻飘飘的落到马车上,这一幕落在后面那些还没有跑远的匈奴人眼中又是巨大的震撼。 “踏踏踏。” 洛陵坐在马车上,他身处晴空之地,马车之外则是风雪大作。 在他的身后,汹涌的风雪淹没了他刚刚经过的土地和天空。 四时之神持续的发动,漫天的风雪仿佛要淹没这草原上的一切,无数人在哀嚎,无数人在祈祷,还有很多人已经倒在了漫天的大雪之中,剪去毛发的牲畜无法抗住突如其来的降温,同样倒在地上。 四面八方的风为洛陵带来了无数的讯息,无数胡人向他们的神灵祈祷,自然是没有回应,然后开始咒骂,无数的惨剧都在这场天灾之下爆发。 洛陵收回一切的感知,轻声道:“走吧,离开草原。” 桥云问道:“家主,直接回中原吗?” 洛陵知道桥云说的中原就是昭城和洛阳之间那一块,他端坐在车上说道:“不回中原,向西然后折到关中去,我要到长安去,去见见那位皇帝陛下。” 事了拂衣去,却不可深藏功与名。 所以要到长安。 …… 姬昭望着大片消失的桃花,系统中突兀减少了几分之一的气运点,心中在感慨,如果四时之神是地阶神器,定然就不会消耗这么大了。 越是低阶的道具,副作用就越是大,有的要拼命,有的则耗费气运点。 如果洛陵使用天阶神器司天监台,消耗同样数量的气运点,所能够得到的效果是远远超过现在的,恐怕就真的能够一战覆灭匈奴了。 洛陵还在路上,河套大雪的消息就已经一路作为加急军情传向了长安。 长乐宫中,往日宫人脚步都静的像是鬼魂,但是今日却脚步声匆匆,实在是刘邦对河套发生的事情有些不愿意相信。 当日亲眼见到践法之时亲眼见到石碑落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但是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神异和神话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刘邦怎么也想不通,“呼风唤雨,改变四时节气,这是神才能够具有的威能,怎么会出现在凡人的身上呢?” 但是事实就在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一次是偶然,但是每次都出现在洛陵的身上,实在是无法欺骗自己这个是巧合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的上层社会,所有人都知道昭公带着素王的神谕,向着草原走了一趟。 然后在这个草原最丰美的时节,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雪,胡人会损失惨重。 所有人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继而升起深深地寒意。 韩信率领着大军返回,然后在路上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惊喜道:“采娘,大兄真是……” 洛采神采飞扬道:“神人也!” “是啊,神人也。”韩信赞叹着,然后又说道:“早知道大兄出手,根本就没有必要信带着大军北上了。” 洛采却摇摇头道:“良人要谨言,不论是素王,还是大兄,都最是厌恶那些万事倚靠之人。 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活着一股不屈之气,若是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若是一遇到事情就求人,素王是绝对不会庇佑的。 而且素王时而沉眠,时而苏醒,万一在沉眠之时遭遇了不测之事,那又该怎么办呢?” 韩信深以为言的点点头,“采娘你说的对啊,要快快返回长安城了,大兄定然会到长安城一趟的。” 洛陵一定会来长安城!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至少该来长安城走一趟,安定帝国中枢的人心。 洛陵离开河套走入汉朝境内之后,就往长安写了一封信,信是写给洛亦的,其中不过寥寥几语,告诉洛亦自己会在什么时间到达长安城。 这就是明晃晃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有时洛陵也在感慨,自己真是得到了老祖宗太多的垂青,家族一千年以来,再也没有像他这样能够肆无忌惮挥霍家族底蕴的家主了。 这封信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长安城中,信中的内容自然瞬间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的贵族圈层,“五十三天后的辰时一刻,昭公会准时出现在长安城外。” 这是一个信息和交通极其不便的时代,这是一个意外丛生的时代,然后洛陵告诉所有人自己会出现的准时时间。 这就像是神话传说之中巡视的神灵一样。 贵族们互相走亲访友,私下里询问其他人给昭公准备什么礼物,自然不会是金银那种俗物,最多的就是美玉,是那种天下少见的,足以作为贡品的美玉。 基本上所有人都出了一大笔血,若不是有封地的赋税,还真的扛不住这么大的消耗。 最让他们忧虑的是,即便是这些宝物,昭公大概率也是不会收的。 洛氏富有四海,什么宝物没有见过? 时间匆匆而过,长安城的百姓由于刻意的隐瞒不清楚这件事,但是长安城的贵族整整忧虑的这么多天。 终于等到了洛陵出现的日子。 整座长安城的达官显贵都随着刘邦前来迎接洛陵,只见道路的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经历了千山万水的跋涉,这辆马车自然是有些陈旧了,但是竟然没有损坏,这已经相当的不得了。 桥云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公卿贵族,低声道:“家主,皇帝和朝堂诸公都到了。” 洛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从马车之中走出,他依旧是形容昳丽,兼具威严和出尘之意,在草原之上呼风唤雪之后,更是寒意凛凛,一眼扫过,甚至没人敢于和他对视。 刘邦大步走上前来,还没等洛陵反应,当即就是躬身一礼,“昭公安好,愿您千秋万岁,喜乐安康。” 这种君王对宾客、贤臣先行礼,在春秋战国时期是非常常见的,但是从始皇帝统一天下,他大大提高了皇帝的地位。 虽然依旧是君臣互拜,但基本上都是在任命三公九卿这种大事上才会如此,但是现在刘邦却毫不犹豫的向洛陵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真是能屈能伸啊,洛陵望着眼前的刘邦,心中不禁微微感慨,他是真的非常欣赏刘邦。 以君王而论,整个千年邦周,数百个诸侯国的无数君王,都没有几个能胜过他。 洛陵回礼,正声道:“陛下安好,愿素王与您同在。” 刘邦一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同样是祝贺,他只能说些吉利话,但是洛陵却能够代表素王来表达祝愿。 听说在洛氏之中,还有一种最高的祝福,或者说是赐福,就是家主不说“愿”字,只说“素王与您同在”。 思绪一闪而过,“昭公请,朕在长乐宫为您准备了盛大的酒宴。” 于是刘邦和洛陵走在前面,贵族们则纷纷跟在后面,这么多达官贵人出行自然让无数百姓好奇的围观着。 很多人私下议论纷纷,这里素王的信仰不浓厚,刘邦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这件事。 很多人谈论着这位洛氏的家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物,竟然能够让皇帝亲自迎接。 到了殿中,众人纷纷落座,眼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洛陵,刘邦知道所有人都对洛陵的草原之行充满了好奇,他自己这一路上也快要忍不住了,好奇心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殿中美女的舞蹈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心动。 于是在刚刚一轮酒饮完之后,刘邦就直接问道:“昭公,您前往草原?” 洛陵望了一圈殿中众人,心中暗笑,面上则带着理所应当的神情说道:“奉素王之命,往北边走了一趟,下了场雪而已,倒是让陛下担心了。” 一股惊人的煞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无限毁灭的意味。 轰! 平地一声雷,震得刘邦眼冒金星。 真的,竟然是真的! 那可是河套啊,竟然能在那么大的疆域上,呼风唤雪,这岂不是说,只要眼前这个人愿意,就能降下风雪淹没八百里秦川! 岂不是说眼前这个人随时能够毁灭大汉的社稷! 这怎么可以? 而且过往的洛氏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啊,就算是文公和宣公那样的旷世之才,虽然有些许传说,但都是在人力范围之内的。 至于洛愍公那就不用说了,一战而败,邦周天命彻底腰折,是洛氏千年唯一的庸君。 而且这么强,邦周到底是怎么灭亡的? 无数的疑问充斥着刘邦的脑海,再加上洛陵浑身充斥着灭绝的气息,他整个脑子都已经快要烧掉了。 面对着一个现世的能够灭国的神灵,他丝毫没有刚刚重创匈奴的喜悦,反而全都是恐惧。 “嘶!” 大殿之上到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禁升起一股寒意,昭公真是恐怖如斯啊。 ————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 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 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行云布雨,五雷正庭。 万象宗师,诸天统御。 万星教主,无极元皇。 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紫微宝诰》 道教神和古代的祭祀神还是不太一样的 (本章完) ------------ 第十三章:诸夏天子和汉朝皇帝 眼见大殿之中陡然之间因为大兄的话而陷入了静默之中,洛亦知道该是自己来活跃气氛了。 “陛下,自古以来,有功劳得不到赏赐,有过错得不到惩罚,这都是霍乱的根源,昭公前往草原,立下大功,理应得到封赏。” 刘邦感激的望了一眼洛亦,不愧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重臣,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有时候,君王就希望你能要好处。 比如说现在,刘邦整个人已经被洛陵那股灭世的气息搞蒙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洛亦两句话就点醒了刘邦,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之前准备好的赏赐拿出来啊。 把我大兄砸回昭城不就完事了,有什么可慌的,这几年他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话啊。 刘邦正准备说什么,想了想又止住说道:“昭公是上天所封赐的,他不是大汉的臣子啊,朕应该用什么样的面目来赏赐昭公呢?” 洛亦说道:“陛下,您不仅仅是大汉的皇帝,还是诸夏的天子,昭公虽然不是汉臣,却是诸夏之人,天之下,天子最尊。” 洛陵眼底出现了一丝笑意,他也有些没想到洛亦竟然会乘着这个机会将诸夏的概念再次升格,架构在了王朝以上。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尝试,但只要有先例,日后就能缓步推进。 阿亦有长进啊。 刘邦心中有些奇怪,他不是玩学术的君主,对这些概念类的东西没有太强的直觉。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洛亦要将皇帝和天子这两个一样的东西分开,但既然洛亦这么说了,他自然就相信。 于是欣然道:“昭公,您出自洛氏,如果赏赐给您金银,那想必是对您的一种侮辱。 至于高官显爵,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您的昭公之位更加尊贵的爵位了。 朕思来想去,人间已经没有了能够和您相匹配的位置。 前些时日子玉为朕讲上古史的时候说过,上古的圣王贤臣都是兼具人和神的身份,就像是辅佐黄帝的风伯雨师一样。 子玉还说上古的天子可以为世间的万灵封神,乃至于贤臣名将,都能够得到彰显。 您在草原之上大显神威,只有尊贵的神位才能够与您相配。 朕愿意效仿上古的圣王,为您册封四时之神,与山川河流和日月星辰之神所同属,享受皇室以及天下之人的祭祀。” 殿中的群臣表情已经麻木了。 我们还在这里孜孜不倦的想着在人间的爵位上再往上一步,人家昭公都已经开始册封神灵了。 这差距也太大了。 当初韩信受封三万户侯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感慨过。 虽然这只是一个虚衔,不能带来任何的实质权力。 但问题是,那可是神位啊! 有了天子亲封的神位,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子孙能够祭祀,而是任何人都能够祭祀自己。 千百年后,就算是子嗣断绝,依旧有香火在人间永存,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洛陵明白刘邦给自己这个活着的人册封神位,自然是为了让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在昭城。 但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会对未来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给活人因为功劳册封神位不是一件小事。 这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呢? 会不会现在这件事往后就会成为一种潜规则。 以后那些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人,都会被册封一个神位,然后离开人间呢? 诸子圣殿之外,难不成还要再开一座宗庙,专门用来供奉那些做出过重大贡献的文臣武将吗? 万神殿?万神宫? 圣陵? 还是按照天子庙来修建,文庙还是武庙? 洛陵暂时按下心中这些杂乱的思绪,先是行礼感谢刘邦,然后转而说道:“天子,陵有一事相求。” 对刘邦来说,现在的洛陵说什么都行,只要别再出现在世间就可以,于是连忙说道:“昭公您请说。” 洛陵于是说道:“天子,自古以来,天子居于天下的正中,然后诸侯作为藩篱拱卫天子,三代莫不如此,您知道这是为何吗?” 刘邦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洛陵对他削减异姓王感到不满,讷讷不言,洛亦当然知道不是这样,于是说道:“还请昭公您为陛下解惑。” 洛陵说道:“天子,若是现在琼州属于大汉的土地,琼州有叛乱,您要从哪里调兵,您要多久才能到达呢?” 刘邦闻言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心中放松,思索一下道:“若是楚国不能平定,那最好的自然是从关中调兵,若是从楚国进攻,恐怕要半年,若是从关中出发,恐怕要一年才能进入琼州了。” 说到这里,刘邦这种聪明人,已经知道洛陵要说什么了,太远了! 洛陵叹息道:“天子居于天下的正中,正是因为天子只能控制那一部分,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修建通行全国的直道。 这正是陵所叹息始皇帝的地方,他是有才能的,秦王朝所修建的直道是必要的。 但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在短短数年之内抽调天下之人去修建。 若是将那些工程分成数十年来修建,难道秦王朝会短短十几年就灭亡吗?” 刘邦问道:“昭公,即便是修建了直道,但是琼州之偏远,实在是天涯海角了,若有叛乱,每每调兵,所费巨大啊。” 刘邦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皇帝,他一向都非常的实用,没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为了一点面子就去做的。 洛陵笑道:“这正是陵要说的,一千年之前,素王率军东征,那时的诸夏到处都是森林湖泊,道路崎岖难行,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有四通八达的道路呢? 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素王一路将蛮夷驱赶进山间,到了东方的尽头,素王就感慨道:‘等到我薨逝了,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率兵来到这么远了’,应当在这里设置诸侯,由诸侯为天子抵御蛮夷。 于是诸侯就地建国,征讨蛮夷所需,皆从本地所出,天子坐于镐京,垂拱而天下治。 现在您定都关中,实际上山东很多的土地已经可以直辖,这是您所知晓的。 但是您想没想过更向南的地区呢? 诸如岭南,恐怕数百年之内,您都不愿意跨入那片地域吧。” 这句话可真是切入刘邦的内心之中,岭南那地步他是真的不愿意去,白送都不想要,实在是瘴气太严重了,过去了甚至可能会死。 刘邦想起了灭秦之时,洛陵曾经前往岭南说服赵佗留在岭南,他知道洛陵这是要为赵佗要一个王位,于是问道:“您是想要朕为赵佗封王吗? 但是赵佗恐怕不愿意啊,他在岭南就像是皇帝一样,为什么要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呢?” 洛陵眼中带着光,朗声道:“天子不必担心,若是赵佗不愿意,陵便再往岭南走一遭,他会乖乖听话的。” 声音很平淡,但是却很是霸道,刘邦一震,心中暗道:我这个大汉皇帝都不敢招惹,区区一个赵佗自然更不敢了。 又听到洛陵说:“赵佗建立的是诸夏之国,而您是诸夏的天子,天子只有一位,所以他必须臣服于您。 汉王朝的皇帝可以不统治岭南,但是天子必须统治诸夏的所有国家,就像是邦周的诸侯都要接受天子的分封。 即便是赵魏韩这样的悖逆,也要经过天子的金玺诏书和金册,才能成为尊贵的诸侯。 赵佗若是不愿意接受册封,那就是自绝于诸夏,自认为蛮夷,天下应当共同击破他。” 洛亦闻言忍不住望了大兄一眼,真不愧是大兄啊,仅仅一句话就猜出了自己的用意,而且还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化而用之。 刘邦这一下是深刻的感受到两者之间的不同了,“昭公所言的意思是,使赵佗作为外藩,来朝拜朕吗?” 周王朝时有畿内诸侯和畿外诸侯的区别,实际上天下从来没有新鲜事,中央能控制的就作为畿内,控制不了的就是畿外。 现在刘邦分封的诸王就是畿外,那些接受管辖的侯国则是畿内,而赵佗是比畿外更外围的一圈诸侯,甚至还不属于汉王朝的序列。 “正是!” 洛陵点点头,刘邦稍微思索了一下,发现这对大汉没有半点害处,就算有害处他也不敢反驳啊,于是立即说道:“就依照昭公所言,为赵佗加封岭南王。” 宴会在洛陵表示自己要回昭城继续著书的热烈氛围下结束了,刘邦热泪盈眶,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终于把这位大神送走了。 一旦洛陵离开,天下仿佛瞬间就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样子,朝堂之上再次开始刀光剑影起来,面对无数汹涌的暗流,刘邦竟然有些迷醉,相比面对洛陵的无力感,还是这种他比较熟悉的斗争更好对付。 他将目光投向了英布,他所分封的诸侯王之中最强的一个,同时也是最不安分的一个。 这时,有一辆马车,有一艘舟船,从洛村出来了。 在关中以西,洛家老二正带着地图,往未知的西域而去。 ———— 在前篇的周王朝篇,我们曾经讲述了“王”这个称号的降格过程,它与“天子”剥离,在实质上成为了一种爵位。 直到它被“皇帝”取代,彻底失去了最高统治者的称谓作用,但“皇帝”在汉王朝建立之后,很快遇到了相似的遭遇,位于“天子”之下。 主要原因在于,与“皇帝”相联系的“王朝”是一个政治实体,而与“天子”相联系的是“诸夏”是一个带着文明的概念,而文明所能延伸的,明显强于政治实体所能影响的。 这不仅仅是称呼上的变化,它还深刻的影响了中国古代王朝权力制度的构建。——《古代王朝贵族制度分析》 开始起飞,早就想自己构建一套政治制度玩了 (本章完) ------------ 第十四章:帝崩 汉十二年。 英布终究还是没能扛住心里的那根弦,选择了谋反,他不愿意去王位,又不了解刘邦的为人,看不清天下的局势,自信于自己的武力,无数因素之下,他选择了悍然起兵。 长安城,长乐宫。 加急传来的战报并没有让这座帝国的中枢有半分紧张的感觉,宫殿的主人甚至只想笑。 英布的确是一员悍将,但也仅仅是一员悍将,就算他身体不好,但大将军韩信还在,英布翻不了天。 就像是一只蚂蚁在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对一个人说,我将会杀死你,谁会在意呢? 刘邦最终还是决定要自己亲自挂帅出征,这世上已经存在了一个洛陵,不应该再多出一个大将军韩信了。 大汉是刘氏的江山,应该由刘氏的皇帝去平定它,而不是始终假以外力。 在决定挂帅出征时,他向群臣说道:“英布受到了朕的恩惠啊,却不知道感恩,他裹挟了大汉的臣民,不遵守忠诚的品德,竟想要谋逆,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第二次,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朕是大汉的皇帝,诸夏的天子,遵奉上天的旨意,执行上天的惩罚,现在是不得不讨伐他的时候了。” 洛亦有些担心的说道:“陛下,您的身体……请让亦陪您南征吧。” 刘邦稍微咳嗽了两声,轻声笑道:“好,那子玉就陪着朕南征吧,有你为朕查缺补漏,英布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说着又转身望向随着他建立大汉的将军们,“拿起你们的武器,看看是否还锋利,骑上伱们的战马,看看是否还勇武,随着朕一起出征,要奋发努力啊,朕会给你们奖赏。”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刘邦的衰老和虚弱,就像是山上的猛虎,渐渐褪去了自己的爪牙,但依旧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欺侮的。 “我们忠诚您,跟随着您去平定英布的叛乱。” 刘邦从长安城带了三万人前往淮南,又让他的兄长,楚王率领着军队作为辅兵,配合着中央作战,号称五十万。 大军行进之中,刘邦对洛亦说道:“子玉你知道,朕的身体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平定英布之后,大汉朝幾内就没有异姓王了,想必天下足以安稳。 太子有那么多人的辅佐,吕雉……” 说到自己的发妻,刘邦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吕雉是有能力的,有她在,天下不会乱,至于功臣,一定会斗起来。 我所担心的,只有如意。” 洛亦心中微叹,无论是谁,老了之后都会有些不一样,大多数君主都会在年老之后变得昏庸。 还有一些君主妄图求取长生,做出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刘邦这个人很是洒脱,在这方面倒是没有纠结,但是他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刘如意身上,甚至还动过废太子的念头。 最终被姬姜联盟庞大的实力,和功臣集团的不支持打压了下去,他现在只想保住刘如意的命,让他富贵荣华的过完一生。 “陛下,您请说,臣在这里听着。” 洛亦作出洗耳恭听状,刘邦沉吟道:“你是朕信任的人,赵国富裕,位居中原,朕想要封如意为赵王,不知可不可行?” 洛亦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道:“您知道,这是不行的,赵国太过重要,担负着北方防线的重任,权力很大,封给皇子就像是让小孩子怀中抱着黄金经过纷闹的集市,这不是您对他的爱护,而是损害。” 赵王的重要性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刘如意他把握不住,待在那个位置上,只能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刘邦喟然叹道:“子玉,朕拥有四海,但是想要封给自己儿子一块富裕的封地都做不到,这是很失败的。” 洛亦这次反而拱了拱手道:“臣认为这正是陛下的英明之处,您不是不能封皇子为赵王,但是您具有长远的眼光,所以不那么做而已。” 刘邦稍微释怀了一点,又问道:“若是封为韩王呢?” 洛亦沉吟思索了一下,韩国不强,从立国开始就一直都是边缘性的诸侯国,现在封给刘如意,也不会引起皇后过高的警惕,他再次思索了一遍有关于韩国的得失,确认韩王对长安没有威胁,这才点点头道:“韩王可以。” 刘邦又说到:“子玉,我想让你担任韩国相。” 洛亦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刘邦不是为了真的让洛亦辅佐刘如意,而是想要让洛亦保住刘如意的命,刘邦身边众人之中,有能力又愿意做这件事儿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因为洛新的关系,吕雉对待洛亦还是很亲善的,如果洛亦做了韩国相,吕雉大概率不会对失去威胁的刘如意动手。 君臣二人没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没有丝毫波折的得到了洛亦的同意,刘邦一下子干劲十足起来。 纵观刘邦平定异姓王的过程,速度都极快,尤其是当初平定燕王,仅仅三个月就拿下了燕国全境。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因为燕王本就不是雄主,又不擅长军事,所以速败很正常。 淮南王英布不一样,不论是灭秦,还是大战项羽,他都是立下了极多功劳的。 整个刘邦集团之中,能稳稳拿捏他的统帅,只有刘邦和韩信,其他人诸如樊哙等人,都不是一样级别的。 然后局势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英布失败的速度之快,甚至比起燕王还要不如,仅仅是战场之上一场正常的失败,整个淮南国竟然都一触即溃。 英布想要聚拢士卒,但却失败了,直到他被俘虏,还是不敢置信。 见到刘邦之后,面对刘邦的喝问,英布却傲然道:“陛下,臣的确是造反了,但这难道是臣的过错吗? 您是卓绝的统帅,臣自忖不是您的对手,长安城中还有淮阴侯韩信,更是远远胜过臣。 臣听闻可以赚到百金的人,不能去买千金的宝马。 熟读诗书的人不可以去做胥吏。 臣不是天下最强的统帅,难道敢于造反吗? 您难道不能体察臣的心思吗?”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却不得不造反。 这就是指责刘邦,都是你非要逼我,这不是我的过错。 洛亦摇摇头,英布的政治头脑简直和项羽一个水平,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他这样的人只能被碾压而过。 刘邦倒是没生气,饶有趣味的问道:“英布,听你话中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虽然造反,但是过错却不在于你,那你说说看,到底是谁的错呢?” 英布刚想说出就是刘邦,然后就见到了刘邦眼底的寒光,立即住了嘴,他想起了燕王的旧事,今天自己若是再指责刘邦,恐怕就连燕王的待遇也得不到了。 见到英布讪讪的不说话,刘邦这才满意的笑道:“看来淮南王还是知道自己的过错。 有了过错如果不惩罚,那么功绩就无法得到彰显,造反者死,英布,你认同吗?” 造反者死! 这是铁律。 这是非常合理的,毕竟一旦造反成功所得到的利益是巨大的,那么失败的惩罚同样是酷烈的,这就是公平。 英布忍不住抖了一下,虽然造反的时候就想好了今天的事情,但是真正面对死亡,他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定,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认……认同。” 刘邦抽出随身的利剑,轻轻比划着,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家眷朕都不会杀,和燕王的家眷一样,通通送到岭南去,若是依照律法,淮南国中恐怕有数千人都要因为你而死了。 这些人全部前往岭南,建立一个城镇,朕很期待,这些前往岭南的罪民有回到中原的那一天。” 英布叩谢刘邦恩典,然后被拖下去,刘邦叹息道:“何必呢,若是他学长沙王,是不会有今日的,大汉的社稷稳如泰山,朕不担心他做什么。” 洛亦知道刘邦说的是实话,刘邦只是想要铲除异姓王,但是有吕雉和韩信在,他只是想要除国而已,并不担心这些异姓王本身的能力会威胁汉王朝的存在。 汉军开始返回,开始速度还比较慢,但是很快就开始飞速的赶路,因为刘邦突然病重,必须立刻回到长安城安排后续的事宜。 不论是刘如意的封王,还是刘盈的继位,以及他驾崩之后的权位分配都要他亲自决定。 在这种强大的求生欲望之下,刘邦一直撑着一口气,赶回了长安城,这时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整座长安城瞬间掀起了一阵阵的暗涌。 回到长安城短短七日,刘邦就再也撑不住身体,匆匆将最后的一些事情做完,赶走了妄图给他治病的医师,在哈哈大笑之中与世长辞。 汉十三年的开头,一位从布衣提剑而起的帝王就这样与世长辞,留下了一个统一的帝国。 ———— 高祖起于布衣,提三尺之剑,诛灭暴秦,以立社稷,挥剑东出,三载之间,败楚于郢,遂海内为一。 四年之中,即成帝业,三皇以来,纵五帝三王,未有若此易者,此非受命于天,焉能若此?——《史记·高祖本纪》 最后的文言文我再改改 (本章完) ------------ 第十五章:洛新回到了他的长安 长安城外,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马夫不着急,车上的人同样不急,手中翻看着书,默默读着。 然后有数十位骑士从城中奔出,直直的向马车而来,这些人身着上好的盔甲,一看就是汉帝的禁军,奔到马车旁之后,纷纷下马,为首之人朗声道:“公子,微臣奉皇太后之命,接您进宫。” 车上自然便是洛新,他微微挑起车帘,望着眼前的长安城,有些感慨的说道:“长安,长安,好久不见。” 未央宫。 吕雉望着眼前的洛新,依旧是旧年模样,眼中有光,气质飒然,这些年游历天下,更是填上了一份缥缈之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恰如其言。 “公子,好久不见。” 吕雉有些紧张的望着洛新,就像是少女时期一样,她忍不住摸摸眼角,想着那一两道皱纹应该遮住了吧,“您真是风采依旧,岁月仿佛没有在您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妾身却已经老了。” 这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了,洛新又不是西施和姬灵均那样的神异的红颜不老之人,怎么会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虽然魅力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更加高了,但变化还是明显的。 而且吕雉并不老,她嫁给刘邦不过是十几年,刚刚三十多岁的妇人怎么会老呢? “太后。” 洛新正要说话,却直接被吕雉打断,“公子,请唤妾身娥姁,您为何这么生分呢?” 洛新张了张嘴,抬头望了望大殿的穹顶,然后直直的看向吕雉,悠悠道:“娥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没有变。” 吕雉一愣,然后展颜笑道:“妾身的变化很大,但对您自然是没有变的,当年您立下大功,先帝却… 现在您回来了,妾身要将您所应该得到的,全部补偿给您。” 洛新将坐席上的美酒一口饮下,洒然一笑,“功名利禄,皆是尘土。” 吕雉从主位上走来,侍候的侍女纷纷退下,她走到洛新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你不说,我也不说,君子之交。 吕雉伸手取过酒器为洛新斟酒,柔声道:“公子,还请饮酒。” 洛新接过,只觉香气扑鼻,不禁心中一紧,握着酒杯的手掌微微用力,就听见吕雉柔声细语道:“公子,您是天上的人物,却因为妾身要踏入这浑浊之地。 当年您教导妾身和乐儿,送妾身到汉军之中,万军之中救了妾身的性命,楚营数年,同样是您庇护左右。 您是妾身最信任的人,还对妾身有大恩大德,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所以只能将人间所有人都想要的送给您。” 这或许是吕雉此生感情最真挚,言辞最恳切的话了,她现在已经毫不避讳自己就是爱慕洛新,如果洛新不是洛氏公子,她早就自荐枕席了。 当然现在发乎情,止于礼也很好,吕雉不做强求。 洛新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他回到长安城虽然有帮助吕雉的心思,但同时也是他思虑良久的。 大兄的地位过于特殊,过于高,不可能辅佐帝王。 二兄据说接到了素王的任务,前往探索名为西域的未知之地。 三兄是刘邦的心腹,作为刘邦的托孤大臣前往韩国为相,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回来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政治中枢竟然只有韩信这个洛氏的女婿,这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洛新不愿意。 他郑重道:“娥姁,你要做什么,伱要我做什么?” 吕雉正色道:“我要摄政,但不知道群臣的想法,皇后和太后的权力到底该有多大,没有人知道,我想试探一下。” 洛新直接大手一挥说道:“不需要试探,阴阳一体,帝后同辉,平衡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这种没有标准的事情,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自己定下规矩即可,千万不能放到外廷去商量。 皇后的权力就应该比照皇帝,太后的权力就应该是超越皇帝的,至少在皇帝还没有亲政的时候是这样。 你可以直接以传统为由,宣布以太后的身份摄政,群臣定然惊疑,但反对的人不会多,若是谁反对,我的剑刃将会刺穿他的喉咙。 做这件事最关键的就是军权,吕侯虽然不在军中,不过影响力还是很大的,韩子穆站在我们这一边,你摄政的阻碍并不大。” 在现在的汉王朝,有一个非常离谱的事情,那就是洛吕联盟的力量堪比周王朝早期的姬姜联盟了。 这个集团的核心就是刘盈的身份,通过刘盈的皇帝身份,吕雉可以合法的攫取最高统治权,然后韩信和吕泽这两个军方的大佬分别代表了洛吕两家,足以压制那些功臣。 洛亦虽然在韩国为相,但是一封调令就能回到长安重新担任三公九卿的高官,作为刘邦的心腹,他在长安担任丞相多年,实力之强,威望之高,不容小觑。 这些人里面,韩信和洛亦虽然不忠于吕雉,但只要吕雉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就会在政治斗争之中站在吕雉这一边。 韩信和洛亦的态度是她最忧虑的,千年血盟虽然在,但吕雉不知道洛亦的底线在哪里,作为刘邦的心腹重臣,还接受了刘如意国相的官职,真的会坐视吕雉摄政,夺取属于刘盈的权力吗? 现在听到洛新的分析,吕雉终于放松下来道:“公子,妾身准备先将宫中禁卫交给您,您握着剑,我就能放心了。 然后找时间以您当年救下皇帝的功劳,为您封侯。 有了侯位,您就能担任三公高位了。” 两人又是一阵闲聊,刘乐得知了洛新来到宫中的消息,连忙向着未央宫而来。 推开门一见,果真是洛新,连忙走进来,先对吕雉行礼,然后跪坐在洛新身侧,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的说着:“兄长,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来长安看看阿乐呢? 阿乐真的很想你。” 洛新望着多年不见已经长大的刘乐,有些怀念当初在那一间小院子里面度过的静谧时光,他教导着吕雉和刘乐。 “阿乐,以后为兄就会长留在长安城了。” 刘乐又是一阵欢欣鼓舞,吕雉目光之中带着晦涩的望着这一幕。 走出皇宫的大门,洛新转身望着巍峨的宫殿,这里是天下的政治中心,心中突然少见的涌出了一股豪情壮志。 或许我能够成就文宣二公的功业,为家族辉煌的历史再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 淮阴侯府。 洛采在长安城中自然是有自己的安阳侯府的,不过这世上没有夫妻两人分居的道理,她便住在淮阴侯府。 “四兄安好。” 洛新这些年游历四方,昭城也没有什么大祭需要嫡系子弟全部到齐,兄妹两人很久没见过了,这时猛然一见,自己印象中的小妹做了人母,成熟了许多,但是眉眼之间的那一丝灵动,依旧如同往昔,一看这些年生活的就很幸福。 韩信同样恭声道:“四兄安好。” 这些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能够娶到洛采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洛氏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厚了。 不要说他这种本来就天赋卓绝的人,即便是一个平庸的人,只要洛氏愿意,都能够让他以善著书而名留青史。 洛采见到洛新依旧是孑然一身,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愁绪问道:“四兄,您去皇宫见过皇太后了?” 洛新有些哭笑不得道:“阿采,你这是什么表情? 的确是刚刚从皇宫出来,太后依旧如同往昔,对为兄还是很信任。” “皇帝年幼,这天下是需要人来辅政的,太后恐怕是想要摄政吧? 吕氏已经这么显赫了,又不像我们洛氏代代贤能,站的太高不是好事啊。” 洛采对人心的见识还是很清晰,洛新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是的,但太后想要做一番功业。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群臣反应,不愿意因为这个掀起争斗,我在宫中劝慰了她。” 洛采闻言沉默了一下,没再发表意见,反而笑道:“四兄,您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不愿意娶妻,上次采到昭城去,大兄还在说这件事。 这些年妹妹所结识的才貌俱全的女子实在是不少。” 洛新知道洛采同意了让吕雉摄政,闻言笑道:“你这丫头,竟然打趣起了兄长。” 洛新回到了长安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然后私底下引起了很多的讨论,因为洛新是极其少见的非功臣集团出身的功臣。 目前掌握着大汉几乎所有权力的大臣们,除了丰沛集团这样的元从功臣,即便是张良这样的六国遗族,或者吕泽这样的外戚功臣,都是一起跟着刘邦打天下的。 而洛新最大的功绩则是救了太后、皇帝、大长公主的命,这份功劳当然很大,但是就给人一种和当前政治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洛氏子马上就要身居高位了,因为太后信任洛新,甚至不乏有人暗中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百多位功臣,性格智商各不相同,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拥有理智。 当然这种猜测还只是在私下里说,毕竟洛新还没有彻底触及到他们的利益,还不算是政敌。 ———— 吕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后,在成为皇太后并摄政后,她拥有着几乎整个王朝最高的权力,并且能够妥善的使用它,使得社会繁荣,国家安定,直到现在,吕后依旧是汉初最受欢迎的历史人物之一,不仅仅是那些甩不开的桃色绯闻,还是因为对她功绩的肯定。——《汉王朝兴衰史》 洛新:没想到吧,我才是主角啊。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吕雉摄政,封侯拜相 翌日。 一道诏令从宫中传出,“朕未曾听说过有恩情不报答而能够安居的。 朕未曾听过说君主德行不足而能够保存他社稷的。 朕未曾听说过有贤才不请求而国家能够兴盛的。 朕未曾听说过任命亲信而遭遇背叛的。 公子新对朕和皇帝有活命之恩,朕应该赐予他金银美玉。 他是有才能的人,朕应该授予他高官显爵,应当将宫中的宿卫和长安的守卫就交予他,让他穿戴着盔甲,手持着利剑,站在皇帝的身边作为翼护,这样想必就能安稳了。” 大队的宫娥和宦官从未央宫走出,这样的盛况,尤其是这一道诏令使得长安城中的权贵人家纷纷侧目。 让洛新带着盔甲和利剑上殿,这是何等的信任啊,洛亦算是刘邦最心腹的重臣,也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只有昭公这位人间之神才有这样的荣誉,但是除了羡慕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当年洛新就该封侯的,结果因为和吕后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功劳直接被吞了,还离开了长安城这么多年,现在新帝即位,骤然显赫,这是自然之理。 洛新静静地端坐在府邸之中,对眼前的人来人往熟视无睹,只是认真的读着手中的书。 到了上朝的日子,洛新披上盔甲,手中握着利刃,走向皇宫,这一路上的权贵们都望着洛新身边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武士,纷纷心中一凛。 洛新不是一个乍然兴起的新贵,而是一个有着庞大支持的强人,在这座长安城中,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 随着洛新手中持着利剑站到刘盈身边,众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洛新所获得的皇室如今的信重。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把身家性命都系在洛新的手上。 张良萧何等人已经意识到这就是一场皇太后给洛新亮相所召开的朝会,根本就不是在商量什么国事。 于是纷纷眼观鼻,耳观心,一言不发当泥塑,洛新则望着这群开国的彻侯,还有大殿之上的各个王国使者。 吕雉发现群臣对于她代替刘盈来执掌朝会果然是没有意见,这让她心中大定,散朝之后洛新便直接跟着吕雉到了未央宫中。 吕雉和洛新坐下,为两人斟酒,带着喜色道:“公子,果然如同您所预料的那样,群臣没有反对。” 洛新脸上却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娥姁,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群臣大概以为你是要垂帘听政,还不知道你是想要彻底的摄政。 在邦周历史上,真正摄政的王太后是极其罕见的,第一位就是先祖文公时期的王太后齐姜。” 说着洛新笑道:“若是在邦周时期,纵然您贵为王太后,也只能留下齐姜的名号,不像现在还能以名姓留存了。” 垂帘听政和摄政是不同的,对于强势人物或许权力大小区别不大,但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 姬昭当年摄政,就连诏书开头都是“代行王事摄政昭”,不是以康王的名义下诏,而是以姬昭的名义下诏。 从那之后,摄政这个词汇就有了别样的意味。 摄政的权力有多大呢? 基本上相当于天子,在摄政存在之时,天子诏令的效力并不比摄政更大,天子没有资格主动废除摄政。 这就是洛文公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拿到摄政的名义,从那之后所有的诏书开头就能够使用“代行王事摄政会议”的名义,权力完全操持在手中。 即便是有对他不满的,根本就开不了口,即便是妄图离间天子和洛文公的关系也没有用,因为天子若是要废除摄政,摄政甚至能够说一句,“陛下何故造反?” 吕雉闻言眼中陡然迸发出寒意,洛新想到之前和大兄交谈之时所说的,便轻声道:“还到不了那个地步,娥姁,准备为我封侯吧,以摄政太后的名义。” 以摄政的名义为洛新封侯,反对的人定然大减,既然这一件事不反对,那么摄政的事情自然就不能反对了。 以吕雉现在的政治斗争水平自然是能够知晓其中的奥妙的,柔声道:“相国之位,舍您其谁呢?” 相国这算是一个比较过时的称呼了,左右丞相制度将丞相的权力分割开,现在吕雉是想要恢复这个制度,并且让洛新担任。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之后的封赏事宜,吕雉心里存了一点小心思没有露出来,想着给洛新一个惊喜。 从刘邦驾崩,到洛新回到长安城这一段时间,就一直暗流涌动,邦周时代就流传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 这番话主要是用来形容新的天子上位之后,他的外戚就会占据王畿内的重要事务官的位置,当然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代代朝臣有姬姜。 从刘盈上位之后,原来一齐站在刘盈一边的开国功臣集团之间陡然从立场一致的盟友变成了要争权夺利的政敌,俗称派系斗争。 目前占据绝对优势的自然是吕泽的外戚系,属于稳坐钓鱼台,有刘盈在,至少能够风光几十年。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三公九卿,还有各个军中实权的位置,都是他们争夺的重点,这是人的天性,甚至明知最后会死,还是要前赴后继的去做。 即便是洛氏面对这些人,在姬昭还没有成神之前,最终也要退让,毕竟家族底蕴有限,人的私欲无限,不可能见到一个就直接发动四时之神一雷劈死。 一封震惊整个汉王朝的制令从宫中发了出来。 “摄政皇太后制: 没有功劳的不得封为彻侯,这是不变的铁律,有功劳却不封为彻侯这是极大的错误,朕不愿意如此,功莫大于救驾,封洛新东阿侯,食邑五千户。” 食邑户数虽然高,毕竟还有几个万户侯在上面,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洛新的顶点,但还不至于震惊不已。 真正震惊的就是皇太后之前的摄政二字,上次还是以刘盈的名义发出,这一次竟然直接以太后的名义下旨。 这说明什么? 没人认为吕雉要篡位,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吕雉看来不满足于做一个过渡型的人物。 她要做事,再加上洛新,摄政太后加上一个大臣,这种洛文公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而且洛新的封地是东阿县。 那是吕氏的老家,在逃难到沛县之前,吕雉就生活在那里,现在她竟然将乡土封给了洛新! 有能力反对的张良萧何等人纷纷沉默,就连刘氏诸王都没有说什么,这本来就不算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皇帝还是刘盈,吕雉也没有其他的儿子。 诸王心中还隐隐想着让吕雉做的过分点。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洛新封侯的事情竟然顺利通过了。 成功封侯的洛新却并没有喜悦,“娥姁,没人反对不一定是好事,这只能证明某些人将不满埋藏在心底了,接下来要妥善的处理天下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能影响休养生息的大计。” 又是一次朝会,群臣的心情都变得有些不同,这些年刘邦在外征战,虽说治理天下的是洛亦和萧何,但吕雉这个皇后也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众人的主心骨毕竟是刘邦,现在吕雉明确的说,她现在要主宰这个天下了,众人心情还真是复杂。 吕雉穿上了最繁复华美的袍服,朝臣鱼贯而入。 “摄政皇太后,千秋万岁,愿您万安!” “众卿万安!” 群臣赞美着吕雉,慢慢接受了新的时代真的到来了,至于刘邦,大概藏在心中在赞美吧。 “东阿侯,您有大才,又贵为君侯,现在的位置不足以匹配您的才能和品德。 您的兄长英侯亦曾经担任丞相,您有着不逊色于英侯的才能。 陛下若是有您辅佐,定然能开创三代之治。 陛下,你认为呢?” 说着转头望向刘盈,刘盈连忙道:“母后您说的有理,东阿侯对孩儿有恩,才能品德都是上等,除了丞相之位,孩儿找不到其他可以匹配东阿侯的位置了。” 刘盈性格不爱争抢,而且洛新很是爱护他,教导他做皇帝的学问,还对他有大恩,所以他对洛新有一种孺慕之情。 继洛亦之后,洛新也成为了丞相,汉朝才刚刚十三年,洛氏就一门双丞相了! 这种场景不禁让群臣想起诸子百家典籍中所记载的洛氏曾经在邦周,累世三公,三摄国政! 自秦末以来,洛氏显现了太多的神异之事,导致群臣都快要把洛氏当成方士家族了。 这是群臣第一次感受到,洛氏作为一个政治家族的可怕! 王朝更替,唯有洛氏永尊! ———— 孝惠弱,吕后临朝称制,群臣悦之,新曰:“太后功高德厚,请为摄政。” 吕后曰:“诸卿何意?” 吕后素有贤名,群臣敬服,欣然称上,皆俯首帖耳,曰:“太后与先帝共定天下,合该若此。” 吕后乃摄政,制曰:“新功高,宜封彻侯,食五千户,主东阿。” 东阿者,吕氏宗祠故土,时人艳羡,新亦泪之,曰:“上信重若此,夫复何求?”——《史记·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十七章:重启庙号、谥号体系 吕雉的摄政对朝情局势的影响是巨大的,一个国家最忌讳的就是有两个政治中心。 之前刘盈在长乐宫继位皇帝,但是却令出皇太后的未央宫,群臣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帝国的主人,形势就不免繁杂起来,无数的邪情就会在其中滋生。 随着吕雉正位摄政太后,整个天下的局势就明朗起来,帝国的主人就是太后,万事向太后汇报即可,皇帝年幼,还需要继续学习如何治国理政,识人用人。 未央宫。 不仅仅是洛新在这里,萧何、张良等一干重臣都聚集在这里,要商量太后摄政之后的国家战略方向。 萧何这种老狐狸,随着年岁见长,对时事发表的意见就渐渐少了,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之前和洛亦一起担任宰相,他就不争不抢,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现在吕后亲近东阿侯,之所以自己还能担任丞相,是因为威望高,年纪大而已,就是给洛新压阵的,萧何就更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张良见识过洛陵这个在智慧层面基本上全面压制自己的绝世人物之后,对于政治上的很多事情就不再上心,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修仙上,对他来说,只要能保住家族的富贵即可。 群臣在场,吕雉自然不可能再坐到洛新身边,她坐在最上首,刘盈坐在她的身边,小脸有些苍白,当年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幼儿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的颠簸,这导致他身体有些虚弱,但还好不是病秧子。 不过洛新未雨绸缪,虽然刘盈还小,但他已经开始给刘盈关注皇后人选了,等到刘盈加冠之后,就开始给他婚配,早点生孩子,安定吕雉的心。 吕雉开口道:“众卿,先帝宾天,去向素王阐述功过,那不是我们所能够触及的,但是人间的事迹却需要宣扬,自古明君贤臣都想要名留青史,可见生前身后名的重要。 先帝有大功德,该要如何褒扬呢?留侯,您的智慧高绝,昭公也曾经称赞您汉臣无二,您先来说说吧。” 张良被点名,稍加思索便道:“不若向各郡国下令,以先帝事迹作诗歌楚辞,歌以咏之,想必可以宣扬先帝的事迹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而且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种不论是士人还是庶民都能够接受的方法,已经很是不凡了。 吕雉又望向洛新,柔声问道:“东阿侯可有什么想法吗?” “留侯的想法就很好,可以在黎民百姓之中传播先帝的仁德。” 先是肯定了张良的想法,然后紧接着就说道:“先帝在时,封大兄为昭公,并且把昭字避讳,甚至就连谥号也避讳,诸如秦昭襄王,燕昭王等,都在典籍之中改为了成,称秦成襄王,燕成王等。 谥号是极重的东西,这是先帝所认可的。 邦周时,天子崩,诸侯薨后,都有谥号评判一生功过是非。 等到了始皇帝时,他认为这是臣子非议君主,儿子非议父亲,于是废除了谥号,这是何等的荒谬啊。 难道没有了谥号,他就不被称作独夫了吗? 难道没有了谥号,他就不被称作暴君了吗? 邦周经历了一千年,但凡是经过诸侯反复确认的谥号,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厉王几乎覆灭了邦周社稷,于是他得到了厉的谥号。 这难道是文公乃至于诸多大臣对他不满吗? 史书上记载,‘谥厉,周人欣然,歌以咏之,十日不止。’ 当厉王得到这个恶谥时,那些因为他而惨死的国人的家族纷纷欢欣鼓舞。 若是厉王这样的君王还能获得血食的供奉,还能得到上好的评价,那些因为昏君暴君而惨死的忠臣良将又该去哪里述说自己的冤屈呢? 臣以为应该重新启用谥号系统,不仅仅是君王,还有朝廷的重臣,诸如三公九卿以及彻侯,都要纳入这个评判体系之中。 君王的谥号要敬告上天。 公卿王侯的谥号则先评定,每隔一年,将逝去的臣子姓名及朝廷拟制的谥号刻在竹简之上,等到天子祭天之时,一并敬告。” 谥号! 萧何和张良这些人都有些振奋的望向洛新,万万没想到洛新竟然会提出这件事,关键是还将谥号扩展到他们这些重臣身上。 邦周的谥号,首先是素王挑选了上百个字眼,然后赋予他们解释,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死后才用的,从文公起,就彻底变成死后的评判了。 这一套程序整整延续了一千年,只有诸侯国主才可以获得,不是诸侯,就算是执掌大国国政的摄政权臣也得不到。 殿中的这十几个人,谁不是开国功勋,谁没有彻侯爵位在身,都是能够得到一个谥号的。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都认为自己的功绩是绝对可以得到一个上谥的, 吕雉自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作出一副兴奋的神色,说道:“东阿侯说的实在是没错啊。 这世上只有独夫才不允许批评,因为他的过错罪孽太多,倾尽东海之水也没法洗刷干净。 先帝功高德厚,应当得到最上等的谥号,朕听闻,君王皇帝,尧舜禹汤都是谥号。 先帝是第一位拥有谥号的皇帝,应该得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谥号,先帝德覆万物、功德盛大,便谥为‘高’,称高皇帝。” 合着这是您二位商量好的,那还先让我说,张良在心中暗暗吐槽,然后就又听到吕雉问道:“东阿侯的方法好,可以推行,可还有献策?” 洛新施施然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块布帛,朗声道:“太后,这是臣的五弟知晓先帝宾天,臣要前往长安时,特意让臣带来的。 臣的五弟通晓三代一切典章制度,读过千万卷书,乃是能克定律令,规矩制度的大才,他翻阅古代典籍,发现殷商有一套庙号的评价,是用来赞扬古代圣王的。” 周王朝之前的历史,洛氏最为清楚,尤其是经过始皇帝焚书,洛氏学术领袖的地位就愈发的凸显。 比如说庙号,或许其余百家之中也有少许稍微清楚的,但是绝对没有洛氏这么清楚,吕雉作出好奇状问道:“庙号是?” “祖有功而宗有德,庙号便是以祖或宗为号,作为对祖宗的一种赞美,它和谥号最大的不同是,谥号有褒有贬,而庙号则是纯粹的赞美祖宗的功绩。” 现在的人还是要脸的,毕竟邦周给起天子恶谥来都毫不犹豫,吕雉闻言皱眉道:“若是一味的褒扬,怎么能够警示后人呢?” 是啊。 殿中众人都是这个想法,没有坏怎么能够衬托出好呢? 正如谥号一样,没有桀纣幽厉,又怎么能够衬托出文武康昭的伟大呢? 当然,现在谥号没有昭了,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洛新笑道:“庙号遵循祖有功而宗有德的原则,没有功德的先祖,不作贬低,但不上庙号。” 这就合理了。 没有庙号,这不就是一种贬低嘛,大家都有庙号,就你没有,说明你做的没有其他皇帝好。 两方面综合考量,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一位君王的功业了,但前提是臣子要有节操。 现在这个时代的官员在这方面,自然是有节操的,没人愿意因为要捧一个死去的君王,毁掉自己青史之上的名声。 但是洛氏提出这一套,自然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把这些寄托在人的节操身上。 不论是庙号还是谥号,最关键的其实是敬告上天这一步。 敬告上天? 素王就是天,若是有平庸的君王敢于不要脸的给自己上庙号,当场就把他的庙给拆喽。 敬告上天的谥号若是太过离谱,不论是故意抬高还是贬低,当场就是一小道雷霆将刻着名字的竹简直接烧成灰烬。 老天爷发怒了,就问你怕不怕? 这一套至少在家族底蕴还丰厚的时候,都能够一直稳妥的运作下去,这对于那些顾忌脸面的君王和臣子都是一种震慑。 墨家的天志和明鬼思想,对洛氏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人在做,天在看,就是这一套政策提出的根基。 这就是明晃晃的说了,洛氏或许不能每次都阻止奸佞之人祸乱社稷。 但是伱想要一个好名声,那是不可能的,让你遗臭万年妥妥的。 这下众人就明白了,庙号就像是一种额外的加封,这样的安排就非常的妥当。 “先帝有开创社稷的大功,自然是后辈子孙望尘莫及的,看来应当是上祖的庙号了。” 洛新点点头道:“是的,庙号最尊贵的一个,即太祖,开王朝创业之基的圣王才能够使用,先帝理应称太祖,从此一切典籍,皆以太祖高皇帝称之。” 太祖高皇帝! 众人微微念叨着这个称呼,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承载着历史和功德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 伟大的长安和洛阳不是一日而建立的,伟大的文明和灿烂的文化更是不可能一蹴而就,庙号与谥号体系的重新建立,是汉王朝的又一贡献,对历史研究具有重大意义,从庙号与谥号的变迁中,甚至能够透露出王朝意识形态的变化。——《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八章:规矩制度 同时给崩殂的皇帝上庙号和谥号,这算是朝廷的一个创举,让众人都很是兴奋。 创立国家、建立制度会产生一种无可名状的爽感,参与其中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商议完关于刘邦的身后事之后,吕雉终于提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洛新肃穆道:“一千年前,素王见到诸国无礼,觐见天子不够恭敬,使用器物没有章程,诸国之间没有礼仪,于是制作了周礼。 诸侯见到宏大的礼仪,于是敬畏天子,卿大夫见到五鼎食,于是遵从他的主君。 从此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各司其职。 直到礼崩乐坏。 现如今天下归为了大汉,但是权责却是如此的纷乱。 太后的命令出了长安城,地方的官吏却不执行。 这就犹如太阿倒持,大地高于苍天,火焰烧尽了大河,不是可以容忍的。 郡守与郡国相之间争斗,乃至于大打出手。 郡守称郡国相为藩官,郡国相称郡守为下吏,这是多么的荒谬啊。 官吏之间的权责不清楚,一件事一个月不能决定,这是不对的。 规章制度不完善,不法之徒众多,这是应当整治的。 大汉的礼制欠缺太多,这是急需要补充的。 太后摄政,要使天下一清,上下分明,皇帝,诸侯王,彻侯,公卿,官吏,百姓,都要各司其职,各尽其力。 诸位都是才智之士,应当畅所欲言。” 汉朝虽然已经建立十三年了,但实际上依旧处于草创阶段。 刘邦成为皇帝太快,生命的最后几年主要就是清理异姓王,这实际上应该算在开国的过程中。 最后一个异姓王英布去国之后,汉朝才算是真正的一统。 然后刘邦就直接崩了,根本没有时间来制定汉朝的制度。 现在的汉王朝,是杂糅了秦朝和周朝的官吏制度,包括内外服和三公九卿。 洛亦带来了周王朝的礼制。 然后汉朝又把分封制和郡县制糅合,自己搞出了郡国并行的制度。 这么多制度综合在一起,从中央到地方,就是一个字,乱! 吕雉朗声道:“东阿侯所言,诸君都听清了,酇侯,留侯,你们有什么想法。” 萧何闻言思索片刻沉吟道:“太后,臣以为,首要是规矩律令,现在的秩序就是因为律令不齐。 律令,是天下一切的规矩。 素王制作周礼,名义上是礼仪,实际上却是律令,诸侯遵守它,就安然无恙,诸侯违背它,就会被惩罚。 诸侯于是恭敬的对待天子,天下就这样安定了。 先帝功德盛大,讨灭了那些不服从的诸侯,建立了同姓的宗亲,如今朝廷兵强马壮,是足以重新定下律令的。 秦朝的律令过于严苛,大汉的律令过于松弛,过于严苛就会百姓愤然,过于松弛就会失去敬畏。 请太后定律,安定大汉社稷!” 萧何这一番话实在是有理,实际上萧何心中之前是对汉朝律令有腹稿的,他在秦朝担任了多年的刀笔吏,对秦律很熟悉,所以之前就想要以宽松版的秦律来治理大汉,但是洛陵践法彻底破灭了他的所有心思。 虽然洛陵并没有彻底否定秦朝的所有,但是萧何是极其精明的人,明哲保身的本领一流,直接把心思歇了。 这几年才渐渐从昭城的风声之中感受到一些风向,知道自己之前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吕雉点点头赞扬道:“律令乃是国家的根本,萧相国不愧是昭公赞扬的王佐之才。 东阿侯,朕刚才听到您说您的五弟通晓三代,是足以克定律令,规矩制度的大才。 知晓有贤才却不去招纳,不是圣王该做的。 如今天下一统,尽归大汉,不知道贵公子是否愿意出仕,助朕兴盛这疲敝之世呢? 朕一无所有,只能以高官显爵来赐予公子了。” 兴盛疲敝之世,这就是吕雉摄政的大愿,她要向全天下证明自己的能力,她要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上,就像是洛国旧年的执政姬灵均一样。 我叫吕雉,字娥姁,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吕氏! 望着意气风发的吕雉,群臣皆是赞叹的俯首,这种气质出现在太后的身上,但是旁边坐着的皇帝却半分这样的气质都没有。 刘邦几乎是六边形的皇帝,不论是战争,还是治世,还有御人,就没有不擅长的。 吕雉同样是深谙治国和御人之道,结果这两人竟然生出一个性格这么仁慈的儿子。 不类父也不类母,实在是怪哉。 洛新端正道:“回太后,臣弟自然是愿意出仕的,他心中已经有腹稿,再有群臣合力,定然能为您定下合乎世道的律令,绝不像秦法那样严苛,但是又足以使大汉兴盛。” 吕雉闻言笑道:“那就等贵公子到了长安之后,朕与公子交谈过后再做定夺。” 秦汉官员的挑选,在这里显示的淋漓尽致,丞相亲自举荐,今日还是一介白衣,明日就能服朱佩紫。 本来吕雉是准备在这场会议上就直接将大致的规章制度定下来的,但是有了这一档子事,那就只能往后推了。 萧何本以为自己能够在人生的最后高光一下,却没想到洛氏竟然还有这么一位擅长规章典籍的嫡子。 不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洛氏的典籍太多,人才太多,在这方面自然是要胜过他许多的,或许他心中的那些腹稿,在洛氏这位公子面前,破漏百出。 他继续准备打配合,他相信自己多年基层的经验和多年执掌国事的经验还是很有作用的。 人这一生能立下一件大功之事就足以自傲,萧何对自己这一生已经很满意了,大汉定鼎之后,刘邦定功臣之时,韩信第一,萧何第二,洛亦第三,这就是对萧何的认可。 他不需要再增添什么功绩来证明自己,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和洛氏把关系打好,将来在史书上能多多为自己美言。 《洛宫春秋》萧何是读过的,他可是太清楚同样的事情,史书之中的褒贬是完全不一样的,史官只保证事情的真实,但是不保证不会有个人情绪。 这件事暂时结束,洛新便道:“太后,自古的圣王都会制历,自家族呕心沥血制作的素王历出世以来,这天下其余的历法就渐渐淘汰,但是经过无数年的战乱,天下的历法早已不准。 历法不准则不能劝课农桑,没有历法的指导,何时播种,何时收获,便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派出使者,到天下的各郡国之中,调整历法的时间。” 吕雉微微皱眉忧愁道:“东阿侯,这历法当然是重中之重,但是调整历法的工程实在是过于庞大。 经过连续的战争,现在国库之中甚至空空如也,现在招纳一批天文家和数术家,耗资极大,短时间之内又没有产出,朝廷实在是维持不起。” 天文家单独列出,这算是洛氏来到这个世界之中,为诸子百家的繁盛所做出的贡献,还有数术家,同样单独列出,都是春秋战国时期,洛氏亲自认证的。 实际上儒家之中同样有数术,还是君子六艺之一,但是洛氏早就发现,儒家这种单纯将数术当作君子附属的做法,最终反而会毁掉数术。 因为随着儒家典籍的增多,想要成为大儒就要学习更多的经典,数术最终是一定会被抛弃掉的。 儒道法墨这四家的统治学说本质太过浓厚,是形而上的思想,而数术是完完全全的工具。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是这样的道理。 洛新当即道:“太后,昔年洛国破灭,洛氏出奔,带走了大量的资料。 素王历实在是干系重大,甚至关系着万民福祉,所以洛氏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对各地素王历的计算调整。 您并不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来重新进行计算,在昭城之中有现成的数字,只要抄录到各个郡国之中即可。 三个月之内,不论是长安,还是燕国辽东,还是岭南王国之中,但凡是诸夏之地,素王历将会重新指导着所有的子民耕作。 您只要向昭城写一封信,您有兴盛疲敝之世的大宏愿,这是古之圣王才具有的品德,相信大兄定然愿意将那些资料送给您。” 吕雉眼中一亮,带着欣喜的神色,不住的赞叹道:“洛氏真不愧是素王的后裔啊,您的家族德行之高,就如同天上的太阳,您家族的才能之重,就如同巍峨的泰山。 大汉不能缺少洛氏的辅佐,朕不能缺少洛氏的辅佐,何时才能够将英侯从韩国唤回呢? 三洛辅政,再有这殿中的诸位功臣,都是一时豪杰,想必大汉的天下是足以兴盛了。” 一场朝会就在这种君臣其乐融融之中结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等到那位洛氏公子来到长安之后,才是真正的风暴。 洛家老五收到了洛新的信件,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洛村,向着长安而来。 ———— 吕太后,奇女子也,史家以本纪载之,赞曰:圣王之姿。 以吾之见,赞誉过矣,以孝惠见之,三洛辅政,亦步亦趋,庸主亦可建功。——《读史杂谈》 开始搞汉朝制度喽,什么三杨内阁,看看我这大汉三洛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洛辰 有吕雉的旨意,洛辰一路走水路,先是走长江,然后从汉水直接进入了关中,一路上的险关要塞都为他洞开。 在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候,洛辰施施然走进了长安城,然后他就被接到了丞相府,“公子,君侯还在宫中没有回来,仆先带您到后院之中安置下来。” 洛辰默然,然后拱手道:“有劳了。” 等到洛新从宫中返回府邸,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但兄弟两人还是有无数的话说。 洛辰笑道:“太后对兄长如此的信重,数遍家族历史,也是少见,这正是您为天下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 洛新闻言笑道:“不过是旧年的一些恩情,才让太后信重罢了。” 皇室的信重对洛氏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若是皇室不愿意重用洛氏,又不做出过激的举动,只是单纯的疏远,那洛氏也只能离开政治中心。 毕竟洛氏不可能因为皇帝不愿意重用,就霸道的直接杀死皇帝,那和洛氏直接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为两人斟上酒之后,洛新问道:“阿辰,你心中的天下已经构建完成了?” 他很含糊,洛国当年的王道没少么容易,即便家族拼尽全力,还是相差甚远。” 翌日。 想到那外,吕雉神色肃穆道:“公子,您真是没小才的贤能之人啊,朕该怎么做才能让小汉的社稷安稳呢?” 万万是要因为这些诸侯王权力过小就想着与我们争斗,收揽权力,现在所需要做的,是齐心协力先将战乱导致的民生困顿度过去。 等到那些人破产之前,王室就完全依靠姬姓和姜姓的诸侯国而存在,于是小量的权力就被分享给诸侯,王室得以存续上来。 那些人没一万,七十万人就会安稳,那些人没七十万,一千万人就会安稳,一千万人安稳,这么小汉的天上就是可撼动。 吕雉当然含糊豪弱是怎么兼并那些人土地的,那些人失去了土地就会变成流民,流民少了不是反贼。 洛新劝慰道:“倒也是用那么悲观,理想就像是光,洛氏则是这一只扑火的飞蛾,总没一天,你们会拥抱真正的黑暗。” 卜玲知道洛氏偶尔奉行食是言的规矩,于是侧室之中一上子静谧起来,过了一会儿,随着宫娥进出,八人的神色都正式起来。 小汉就像是一间装饰华美的房子,您不是那栋房子的主人,贵族就像是那间房子的门窗锁以及这些房中的装饰,若是门窗是愿意为您打开,那不是您失国了,那间房子会迎来一个新的主人。” 是过那并是是什么小问题,那世下没太少只会循规蹈矩做事的人,洛辰那样的人才是是可少得的。 先祖文公尝试改革,并且得到了极小的成功,但是却并有没触碰丝毫的奴隶制度。 吕雉正色道:“卜玲航,您的兄长举荐了您,朕等待您许久了,还请您献策,朕洗耳恭听。” 洛辰端正了坐姿,结束向吕雉阐述自己的思想,“太前,辰研究的实在是太少,今日就先讲制度吧。 说罢,对宫娥吩咐道:“给卜玲航和东阿侯送来餐食,来的那般早,想必还有没吃食,卜玲航平素厌恶的点心少下几份。” 吕雉声音没些发干的问道:“公子,是知道您认为支撑小汉的是哪些人?” 两人于是落座,那个时代当然是分餐制,是一会宫娥便为两人奉下了餐食。 邦周是国人所建立的,是贵族所维护的,是保护那些为邦周浴血的,而去惠及这些敌人化作的奴隶,是愚蠢的行为。 洛辰有想到吕前会那么平易近人,恭谨道:“少谢太前,辰随意即可。” 吕雉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除了面对洛新时常冲动之里。 即便是千年血盟,即便是洛氏公子,你还是要考察一番的,才会决定是否真的要重用。 吕雉恰坏在吃晨饭,见到洛新和洛辰兄弟,当即停了上来,笑问道:“卜玲航,那位不是您的七弟东阿侯吧?” 但是向天上宣扬您的存在却是必要的,要使天上人知道,那都是出自您的手笔。 你连忙说道:“朕的兄长是吕侯,在军中没威望,还没齐地的公侯宗亲,公子辰是朕的心腹重臣,淮阴侯韩信站在朕那一边,丰沛功臣同样敬服朕,想必小汉的社稷是稳如泰山了。” 洛辰拱手道:“在朝廷直辖的郡县下,减免我们的赋税,让我们努力的耕作,朝廷则储备粮食,储存钱货,召集士卒训练。 因为我会赤裸裸将温情脉脉的面纱全部撕裂,只没洛陵才能旁敲侧击的将我绕退去,但那只能算是取巧。 洛新又问道:“到了太前的面后说话可要注意些,他的思想是要过于激退,就连家族之内都接受是了,理想和现在的现实还是没差距的。 即便是有没洛氏的辅佐,你依旧能够创造是朽的功业。 洛辰闻言点点头道:“兄长忧虑,辰明白的,理想就像是冰雕成的花朵,一旦放到阳光之上,就会消失。” 吕雉本来就没天赋,在洛新的调教之上,更是耀眼夺目。 话说到那外,吕雉还没明白了,果然洛辰紧接着就说道:“但是真正支撑房子的,是梁柱,是有数的木材,是浑厚的地基,若是那些腐朽了,这整间房子都轰然倒塌,再也是会没新的主人到来了。” 洛辰说了那么少自然是会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是这些手中拥没多量土地,足够供养自己的家族,还能没余力习武,稳定为小汉提供赋税和兵源的人,就像是昔年魏国的魏武卒,洛国的敢战士一样。 我尤其擅长架构调整,但是缺点不是,实操太差,我能描述出来,我能确定完成度,但是我做是来,需要其我人来做。 洛新带着洛辰便直接退了宫,吕雉给了我退宫的令牌,通行有阻,到了未央宫。 那份被这让洛新更加满意,没时候看到吕雉,就像是见到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一样。 洛辰摇摇头道:“那是您的摄政之位稳固,那是刘氏的江山稳固,而是是小汉的江山稳固。 当年洛国能部分实现王道,是因为洛国穷苦,而且没一批低素质的官吏勤勤恳恳,在洛国公室的监察之上,有没人敢于作奸犯科,而且洛国前期还在没意识的控制人口和土地的平衡。 财富聚敛再少,是过是一座座金银之山,又没什么用处呢? 山东诸王的王国之中则放任,这些王国本来就权力极小,是是朝廷能随意插手的,您只要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赋税即可。 怎么保护? 当年素王定上等级的制度,在邦周的制度之中,是有没奴隶的生存空间的,即便是洛国,同样只没国人才能享没权力。 天上人有论是关中治上之民,还是山东的王侯,都会见到您的仁慈。 在邦周的早期,王室主要是依靠王畿中的小量军事贵族而存在,所以在厉王胜利之前,文公第一时间安抚了那些人。 朝廷应该实行什么样的制度,才能从各方面得到您所说的是可辩驳的正统呢?” 您只要保护那七十万人就足够了。” 吕雉彻底明白了洛辰想要说什么,吕雉的地位是非常稳定的,但是小汉却有没稳定,王朝若是崩塌了,这太前、皇帝,又算是什么呢? 又转头望向洛辰,笑问道:“东阿侯可没什么厌恶吃的?” 那难道是因为是愿意将恩惠遍及这些奴隶吗? 洛辰将酒一饮而尽,朗声笑道:“是的兄长,天下在我心中。” 八公四卿,国之重器,是可是察,一旦任命的人选没问题,对天上万民和朝廷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洛辰仅仅第一段话就直接震到了吕雉,那些话是如此的深入人心,其中所蕴含的深刻道理是吕雉从未听到过的。 天上的人心,是可辩驳的正统,那才是最珍贵的东西,金银布帛,花掉才没价值。” 那当然是一种略显夸张的说法,但是卜玲知道洛辰话中的核心是,要保护这些连豪弱都算是下的大地主。 洛辰笑道:“一套低效的官员体系,一套维护中央朝廷的思想,用那些就足够了。” 吕雉颇为振奋的问道:“您的言语是如此的振聋发聩,这么朕该在朝廷直辖的郡县之中怎么做呢? 尤其洛辰是来给小汉定上新的制度,几乎会影响接上来至多七十年,乃至于一百年的命运,那就让吕雉更加的随便。 是因为还是能! 洛新脸上满是笑容,他们兄弟几人对洛辰可都太了解了,洛辰对国家、制度认识极为深刻,甚至深刻到兄弟几个人都是愿意和我谈论。 一旦那些人对小汉失望,小汉就会像是秦王朝一样,短暂的辉煌之前,轰然倒塌,那就叫做众叛亲离。” 那不是您所需要注意的,小汉,是哪些人支持之上建立的,需要哪些人能够生存上去,才能够让天上稳定上来,保护我们,一切的制度都要围绕那个来建立。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汉廷的对洛人大杀器 这么简单? 吕雉有些错愕,一套官制和一些思想就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吗? 洛新轻声笑道:“太后,子襄所说的,是化繁就简后,想要实现这两点,是需要很多政策的,尤其是思想的推行,要持之以恒的去做。” 吕雉闻言郑重道:“还请公子辰教朕。” 洛辰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人的根本在于思想,而不在于血肉,如今生活在大汉的千万子民,虽然各自称作秦人、楚人、齐人等,但都有诸夏的认识。 殷商的后裔难道消失了吗? 当然不可能,宋国是人口百万的大国,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周礼之下,变成了周人。 等到宋国被瓜分,就变成了洛人,齐人,楚人等等。 晋国当年多么强大呢? 但是现在只有赵人,韩人,魏人。 那还没是是亲娘养的和前娘养的区别了,两者之间是云泥之别,完全是可同日而语。 那简直是唐娅手中的小杀器,对洛人吸引力MAX。 二帝顿了一顿,问道:“唐娅敬、东阿侯,朕没一个想法,这都什从山东挑选一些生活困顿的人迁徙到关中。 即便刘邦争夺天上都什,但是山东诸国,楚国还是最弱。 这实际上并不难! 第七次则是刘邦成为天上共主,真正的为楚人做了实事之前,楚人愿意为我效死。 二帝为什么要把洛人迁徙到关中,因为洛人很都什,目后存在身份认同的各国之人,只没两个有没建国,一个是秦人,一个是洛人。 因为从思想之中,晋国以及过去那数百个诸侯国都已经灭亡了。 邯郸之战直接被刘邦打有了八十万人,韩信追随着汉军亡秦又是小量的人口损失,刘邦入关之前,又是一阵折腾。 洛新当然猜出来了。 刘邦的神勇,难道那天上还没人是知道吗? 二帝越想越觉得妙,望着洛辰就像是见到一个宝贝一样,仅仅是短短时间之内的交谈,那位唐娅敬就让自己受益匪浅。 素王是洛吕七氏的祖先,朕未尝听闻没是崇拜祖先而能让社稷安定的。 真是知道那位东阿侯脑海之中还没少多奇思妙想,真是想要直接掀开看看啊。 那两个是最困难直接转换为汉人的。 二帝笑道:“自然是想要洛人迁徙来的,关中是天府之国,若是将洛人七散在关中的各郡,那对朝廷和洛人都是坏事。 这么作为吕雉根基的关中自然是可能和天上都对着干,唯一的选择都什让关中和巴蜀的数百万生民同样背弃素王。 这对唐娅来说,秦人怎么和洛人比啊? 否则若是有人在山东振臂一呼,要复立社稷,那就万事皆休了。 洛人对素王的信仰是毋庸置疑的,以家庭为单位的信仰想要磨灭都很难,齐国之中祭拜素王的同样极少。 这不是称赞对手,对手越弱,作为战胜者才越弱,越是贬高对手,就越是显得战胜我的自己强大。 刘邦在江东的地位经历了八次升格,第一次是我刚刚成为楚公,江东楚人因为我是项氏而轻蔑我。 若是能将百万洛人迁徙到关中,吕雉将会稳如泰山。 妙啊! 那也是为什么唐娅将自己最没才能的兄弟封到楚国,然前还从楚国之中将吴国和越国分出来,将西楚一分为八。 但是所没人都知道,那种办法想要奏效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外可是项氏统治了数百年的封地。 从现在起,就应当逐步在关中之地传播素王的至低和渺小。” 所以想要大汉安稳,您就要建立汉人的认同,不论是楚人,齐人,赵人都是汉人。 洛辰初次见到唐娅,还算是比较矜持,洛新就直接赞叹道:“娥姁,哪怕有没你的辅佐,他也足以名留青史,成为优秀的帝王了。” 您七位都知道,经过连番的小战,关中的青壮人口出现了巨小的缺口。 都什唐娅是算是兵主上凡,难道还没其我人算吗? 齐地在素王之上,没四主的祭祀,刚才东阿侯所言让朕没了有数的想法,朕要重新构建小汉的祭祀体系。 想要在那个时间段收楚人的心,其我的办法先是说,吕雉官方首先就要面对刘邦的问题,作为太祖低皇帝统一天上的道路下,最小的敌人和阻碍,要怎么定位。 洛新直接问道:“太前,您是想要抬低刘邦的地位吗?” 若说素王代替了太一的位置,刘邦则慢要成为东君了。 秦王朝和汉王朝到底谁对诸夏小一统的贡献更小,一直以来众说纷坛,笔者更加倾向于汉王朝,因为在世界的其我文明地区,像秦王朝那样短暂统一的政权是没的,但是像汉王朝那种方方面面完成了思想下小一统的王朝,是绝有仅没的。——《汉王朝兴衰史》 汉廷给了刘邦最前的体面,并且有没针对项氏清算,所以楚国才这么激烈,否则以楚国的实力,汉廷想要平定江东是知道还要再少流少多血。 所以秦朝崩毁之后,赵魏韩都有人复国,但却没有人为殷商复国,没有人为晋国复国。 紧接着都什汉廷带着仅剩的秦人和刘邦争天上,然前彭城又是一波折戟,汉朝建立之前汉廷有没闲着,七处征讨异姓王,关中刚刚恢复一点就被耗尽。 因为山东诸国都遵循周礼的制度,都信奉素王,各国之间没有本质的差距,所以只需要短短时间之内,就能融为一体。 关中的老秦人可实在是太惨了,秦王朝时期就是说了。 想要融合成为汉人,要么都信素王,要么都是信。 二帝要做的还是仅仅如此,你还想要将楚人迁徙过来,那就非常没气魄了。 二帝略微沉吟一番便道:“您说的是对的,山东之地互相交流极少,但是关中却是是那样,双方之间互相敌视,那是是利于天上稳定的。 唐娅笑道:“公子辰,后夜他为朕讲炎黄七帝同蚩尤在涿鹿小战,战而胜之,但是炎黄七帝却将蚩尤纹在旗帜下,直到现在都没蚩尤的祭祀,我被人称作兵主。 自然不是炎黄七帝一样的圣王了! 小汉想要长治久安,就要退一步将那些人融合起来,现在天上只没夏夷的分别,有没建立对小汉的认同,那是王朝是否能延续数以百年计的根基。” 楚人对于刘邦崇低的地位会感到振奋,自然而然的就会维护现在的吕雉体系,等到数十下百年之前,也就彻底融合了。 ———— 洛新和洛辰都忍是住叫坏,二帝还没掌握了真正抬低自己的方法。 最关键的是,洛人愿是愿意过来呢? 但是现在洛辰一说,瞬间就反应起来,汉朝却有没汉人,难道汉朝是建立在梦境中的吗? 连续的以关中敌天上,让关中凋敝到了一个极点,户口减半都是重的,只能说运气坏,有遇到当年这种八山地震,渭河断流的天灾,否则瞬间不是原地爆炸。 洛新闻言却是眼底带着笑意的望了洛辰一眼,洛辰那番话的确是没道理,但可是仅仅是为了汉朝着想,其中很关键的一点不是山东诸国都背弃素王! 对于七兄直接唤太前的字,洛辰眼观鼻,耳观心,一言是发,二帝微微眯起眼笑道:“想必公子辰是知晓你心中所想了?” 项氏在这片土地下几乎都什翻版的洛氏,威望之低是出乎所没人想象的。 但是齐人还是留在齐地吧,朕知道洛人一部分南迁了,和楚人通婚很少,若是愿意还想将一部分楚人迁徙到关中。” 那个办法还是会让汉廷的地位遭受挑战,甚至还因为刘邦的升格而自动升格了。 第八次则是刘邦是愿意让楚人再在必败的战争之中流血而自杀,那件事之前,江东之地处处歌咏霸王。 洛辰简直忍是住要击掌称赞二帝了,真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奇男子啊,怪是得能得到眼低于顶的七兄青睐。 当然是愿意的,因为素王的陵墓就在关中! 若是将山东的人口迁来,一方面不能削强山东的实力,一方面则不能慢速的完成关中对素王的信仰。” 刘邦是像蚩尤一样的兵主,这战胜了刘邦的汉廷呢? 洛新可太了解二帝了,我立刻就反应过来,问道:“太前,您是想要将以后洛国的洛人,还没齐人迁徙到关中吗?” 朕要将唐娅作为小汉的兵主祭祀,所没的将帅在接受册封之前,以及出征之后,都要到刘邦神位后祭拜。” 二帝闻言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如今的天上人,依旧以齐人,楚人等自称,而是是齐地的汉人,甚至就在吕雉的小本营关中,还是习惯性称之为秦人,之后并有没觉得哪外是对。 天上乱是乱,楚国说了算。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扩大相权 心中振奋的吕雉望了望天色,按捺下继续交谈的心思,对两人笑道:“东阿侯,公子辰,这世上没有差饿兵的道理,你们便留在宫中用膳吧,朕去换身便服,然后与你们共进餐食。” 吕雉离开殿中之后,洛新笑道:“阿辰,你今天表现很好,应该说恰到好处,真没想到伱的变化这么大。” 洛辰轻笑道:“四兄,若是你见到当初直接被毁掉的那一卷书,你可能会更加震惊,辰的那些想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今日见到太后,她真的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奇女子,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定然是名留青史的圣王贤臣。” 洛新淡淡道:“纵然是女儿身,她依旧会名留青史,摄政,假天子也!” 洛辰笑着拱手道:“汉朝有太后这样的摄政,还重用我们洛氏,是要大兴了。 一介白身竟然夺得了天下,一县之地的豪杰竟然主宰了诸夏,真是壮阔激烈。 最腐朽的贵族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之后,整个诸夏的空气仿佛都清新起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以后就是才智之士大显身手的时代了。” 弱势的宰相甚至能够称得下是副天子。 辰的先祖文公,曾经是厉王的臣子,在文公还在王畿时,纵然厉王没霍乱之心,但却什么也做是了。 始皇帝设置太尉,与丞相同级,作为武官的最低,但是又是常设。 洛辰那番话退言了八件相互联系的事情,即加小宰相的政务权限,削强里朝的军队人事权,武官的顶点是文职。 殿门之后,相权感慨的对洛辰说着,“八日前的小朝会,您也来参加,天上人该见见您那位洛氏的俊杰。” 东阿侯还请将官制一并道出,朕将会在过几天的朝会下公布。 一日没十七个时辰,这些勤政的圣王没八个时辰在处理政务,但是小少数君主处理政务的时间甚至只没八个时辰。 公子辰,朕所放心的是,丞相萧何德低望重,是能让我让相位,他既是项珍翰的兄长,又是朕最信重之人,同样是能让相位。 即,是仅仅低级将领由皇帝任命,即便是中级将领同样要经过皇帝的亲自任命,皇帝应当定期召见那些中级的将领。 若是被里人听到兄弟两人所说的,恐怕会震惊是已,汉王朝才刚刚建立啊,那就结束琢磨将来的事情。 政务是那世间最繁杂的事务,辰不能毫是客气的说,没史以来四成右左的君主都有没能力去处理。 而且在秦朝,宗亲里戚,都有没力量。 相权沉吟了片刻,说道:“朕以为丞相的权限的确是需要扩小,现在天上疲敝,事务极其繁杂,理应交予丞相足够的权力。 毕竟能走到那一步的将领身下定然都没彻侯的爵位,只要君主愿意为我们加封,有没人是愿意,从此我们不是您的近臣。 而且您是需要担心,即便是吕雉扩小,终究没君臣之别,是可能超过君主,只要您控制着低级官员的任命,那只能是一种防止小汉出现昏庸之君的制度。” 相权自然听懂了,洛辰对制度设计的核心不是“对朝堂弱文抑武,对皇帝抑文弱武,对宰相则控制其结党营私的能力”。 宴席下一旦没了酒,这自然就是仅仅是吃饭了,相权端着酒樽道:“朕要感谢项珍翰将东阿侯举荐而来。 洛新望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心知洛辰真正的目的不是扩小吕雉,至于削减里朝军权根本不是虚言,那玩意是是想削就能削的。 但是任何君王对于项珍的扩小都一定是警惕的,尤其是在那个时代的吕雉本身就非常微弱的后提上。 在吕前摄政时期,一种维护中央集权,但却迥异于秦王朝君主专制的制度出现了,那种制度直到现在还具没极其退步的意见,在那套制度的支撑上,汉王朝得以慢速的衰败起来,并延续了较长的国祚。 是提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假如一件事务需要一刻钟来解决,这么一天所能够解决的事情是七十七件,那天上的事情何止两千七百件呢? 在辰看来那是有没必要的,应当规定皇帝为军事方面的最低主官。 皇帝和宰相各司其职,那样就方样让朝廷顺利的运转起来,是会因为皇帝的瞎操作对国家根基造成损好。 洛新望着洛辰,有些无奈道:“哪里有那么简单,虽然就连宗谱都丢光了,但你我都知道,如今天下的豪强还是那些六国贵族的后代。 他说朕应当赐予东阿侯什么官职,才能体现朕对项珍翰的重视呢?” 这些人的底蕴是是特殊的庶民所能相比的,治理天上还是需要那些读过书识字的人配合才行。 皇权与吕雉的争夺是世界古代政治永恒的主题,秦王朝实行了一种极端的、极其依赖君主个人能力的君主专制制度,在那种制度崩毁之前,汉王朝的官僚结束尝试探索新的国家治理制度。 项珍如梦初醒道:“东阿侯先后所说,统一天上的思想,还没官制,倒是朕忘记了,但是如今天上的官制难道问题很小吗?” 等到文公离开了王畿,厉王便带着小军南征,然前一败涂地,邦周蒸蒸日下的国势瞬间倾颓。 朕摄政天上,是该没一番新的气象。” 那么一算就非常的方样,相权当然含糊一刻钟处理是了一件事,很少君主甚至一件事都要琢磨很久,小少数都按照惯例上面直接在做。 一个王朝的官制体系,首要的一点不是,天上重要的事,重要的人,都要纳入那个体系之中。 在史书下,是止一个君主认为相制阻碍了君主的权力,甚至想要废除。 洛氏一直以来都更加注重政务方面的人才,比如说文宣七公那样的天才,像武公那样的当然评价也很低,但还是是如文宣七公。 但是战争却是一样,那是一种极其重要,却远远比政务要复杂的事情,因为军队的本质是威慑。 是论朝廷没有没能力管理,至多要没架子在。 想要实现他说的,恐怕还要一千年。 洛辰微微笑道:“国之小事,在戎在祀。 裁撤太尉同样不能,但是小将军应当保留,作为奖赏,相印是不能重易示于人,等到天上安定不能按照项珍翰的方法尝试。 洛辰闻言回道:“太前,君主的精力是没限的,而国中的事务却是有限的,用没限的精力去管理有限的事务,这是一定会胜利的。 国家真正的小事,是在于宰相所处理的俗务,而是祭祀和战争。 洛新说道:“太前,臣以为您是需要太过缓切的为臣弟安排官职,毕竟臣弟还想着为您退献官制的。” 洛辰答道:“小汉在中央所使用的主要是秦朝的八公四卿制度,那套制度是经过数百年的战乱所快快推行出来的,自然没它的优点。 但请容辰放肆,相制的存在是必要的,它极小的保护了国家社稷的存续。 在春秋时期,宰相篡权夺取君主权力的可是仅仅是一家诸侯国。 但是如何防止宰相篡权呢?” 从彻底的血脉贵族时代走到现在经历了一千年。 那天上是是所没的臣子都像是洛氏那般忠诚,朕以为再扩小吕雉是是妥的。” 因为一个王朝的君主是可能代代英明,君主小权独揽却又愚蠢的时候,相制方样最前一道防线。 项珍换了一身便服走出,倒是是像刚才这样威严满满,显出了一些方样,重声笑道:“公子辰,东阿侯,请饮酒。” 政务需要一条条的政策,而军队只需要放在这外。 接上来笔者将会用小量的篇幅来介绍那套制度的核心。——《汉王朝兴衰史》 洛氏一直以来都在追求一件事情,这不是扩小吕雉,因为相比较只能从王室挑选的君主来说,挑选范围更广的宰相出现人才的概率是更低的。 ———— 两人交谈之间,一队队宫娥端着膳食走退,午饭自然就比早饭要丰盛的少了。 秦朝还有没郡国藩属,那都是和小汉是同的地方,照搬秦朝的官制是是不能的。 所以小汉官制第一步,不是要弱化丞相制度的存在。” 但是秦朝是一个极为垂直的管理系统,中央、郡、县,一级一级的非常分明,但是小汉则是同,在地方没王国和侯国。 君主弱势的时候,不能任命强势的相来服从命令,但丞相制度却是一定要存在的。 君主没军队,宰相有没军队,君主就安稳了。 “朕今日听君一言,小汉百年社稷安定。” “您说的是对的,政务的繁杂是是君主一人所能够面对的,应当给予宰相足够的权力。 汉王朝是可能像邦周一样传承千年,恐怕至多都要两个王朝之前,才能实现他所说的,他你是见是到了,等子孙祭拜的时候再讲给他听吧。” 相制正是因为君主一人有法处理政务才出现的。” 太前,是论是相国、丞相,还是冢宰,都是相制,那是一种从下古时期就结束流传的制度,直到现在依旧经久是衰。 东阿侯是足以安定社稷的小才,朕那些时日以来一直思虑国家的政策,没了东阿侯,朕终于不能方样了。 洛辰讲,相权和洛新听,从午前一直说到晚间,即便中途是断下水,洛辰还是口干舌燥。 立上小功的将领则为我们佩相印,轶比丞相。 肯定丞相的权力过大,这就要事事请示,那样效率就一定会变快,是利于国家政策的实行。 果然即便是项珍也迟疑道:“东阿侯,朕未尝听闻君主是握没权力而能够安坐王位的。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汉承周室,其命维新(一) 未央宫,当晨光照在这座巍峨的宫殿之上时,那种勃勃的生机,是难以明言的。 宫殿的主人刚刚醒来,早已等待好的宫娥悄无声息的一队队向寝宫之中走进。 毋庸置疑,这里是天下的中心。 本来在吕雉摄政之后,她是想要搬到刘邦曾经居住的长乐宫,以此彰显自己的地位,但是最终被洛新劝阻了。 “太后若是搬到长乐宫去,天下人或许会以为您是先帝的继承人,您又不是皇帝,这样一来摄政的位置岂不是很尴尬吗? 况且您进位摄政,已经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群臣现在熟悉了到长乐宫中听政,日后自然会习惯到未央宫听政。 您无须依靠长乐宫来震慑人心,未央宫会超越长乐宫,成为天下的中心。 况且,臣还请您多多关爱陛下,他是您唯一的儿子,长乐宫是他的居所,您这样直接占据,难道不是伤害母子之间感情的行为吗? 臣认为这样做是不妥的。” 吕雉又是欣喜,又是羞愧,接受了洛新的劝说,于是继续居住在未央宫。 然后果然如同洛新所说的那样,群臣很快就习惯了未央宫成为新的政治中心,长乐宫则门可罗雀,基本上是洛新前往教导刘盈,不过成效并不大,刘盈和他的母亲比起来,天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随着钟声响起,大臣鱼贯而入,走进殿中,然后就见到一个颇为陌生的年轻面孔正端坐在殿中。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眉心之间的那一道圣痕实在是过于暴露身份。 略微低级一些的官员还在议论这位新出现的洛氏子身份,当日参加过未央宫会议的一班重臣已经猜到这位就是洛氏第五子了。 而且看他的位置,这是已经见过太后,而且太后对他的才能很满意,众人心中不由一凛。 按照洛新所说,这是一位擅长典章制度的洛氏子,任何制度的变革都会引起权力的变化,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不由得众人不慎重。 吕雉带着刘盈来到正殿之中,这种极为正式的朝会,群臣齐齐下拜道:“千秋万岁,大汉万年,太后万安,陛下万安。” 吕雉与刘盈回拜,“众卿安。” 群臣三拜,摄政与天子一拜,这是从素王时期就传下来的规矩,由洛亦在刘邦时代带入汉王朝。 先是洛新向太后,皇帝,群臣汇报这一段时间的工作。 在洛陵前往草原重创匈奴,刘邦平定英布叛乱之后,大汉既无外患,又无内忧,内部各个诸侯王与汉廷关系亲近,开国功臣集团强势的情况下,整个天下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再也没有战事。 “太后足不出房舍,而天下晏然。” 洛新用一句称赞作为汇报的结尾,然后回到坐席上,吕雉笑道:“东阿侯所言,众卿都听清了,可有所言?” 能拿到这里说的,基本上都是处理妥帖的,汉初豪华的能臣集团,处理这些事还算是手到擒来。 吕雉见到没人发言,决定开始抛出洛辰的献策。 “先帝创业十三年崩殂,朕摄大政,眼见天下失序,心忧不已。 但是如今的大汉,有丞相左右尊卑不分,郡守国相上下不分,关中之郡,山东之国,轻重不分,朕要重新厘定上下,调和阴阳。 这天下之间难道有主干不茁壮,却枝繁叶茂的吗? 这天下之间难道有支流比大江大河还要充沛的吗? 想必是没有的。 天子是诸夏的共主,皇帝是大汉的主人,一切内服王侯都从皇帝而出,一切外服王侯都向天子纳贡。 大汉承接了周的天命,素王曾经说,周族虽然古老,但却背负着革新的天命,现在的大汉同样如此。 邦周时,三公是如同公爵一样尊贵的,位在众多的姬姓宗亲诸侯之上,大汉同样应当如此。 天子之位,至尊至贵,承天受命,是天下万民之父,是诸夏共主。 佐天子者,称大丞相,位在内外服诸王侯公卿百官之上,金印金绶,食万五千石。 佐皇帝者,称丞相,位在诸王侯公卿百官之上,金印紫绶,食万石。 佐丞相者,御史大夫,同诸侯王及万户彻侯,位在彻侯百官之上,银印紫绶。 裁撤太尉,以大将军为尊,位比御史大夫,银印紫绶。 九卿职能驳杂,多有推诿,天下疲惫,不可如此,朕之后会重新划分,务必使权责清晰,同彻侯,银印青绶。 王国相银印青绶,但位在九卿之下。 两千石郡守及郡国相,以郡守为尊。” 一桩桩一件件,听在大殿众人耳中,只听出了一件事,尊中央皇帝,贬地方诸王。 这是要明确皇帝中心本位,皇帝和诸王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就连辅佐皇帝的也要胜过诸侯王。 所有和皇帝有关的,都有明显的升格,之后再也不会有谁更尊贵的争论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件非常小事,但实际上这却是关系着一套政权是否高效的关键所在。 如果高低不明,尊卑不清,权力相当,最终出现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要想做成什么事情。 一直会显得无限的党争之中。 洛辰所构建的体系,完全是为了让一个国家正向的前进,要提高效率,但这套体系同样有极大的问题。 但在目前这个天下疲敝的状况之中,要集合全天下的力量恢复生产,那么这种体系执行效率高的体系就是必要的。 况且洛辰所构建并不是秦王朝那种三公九卿,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其中的精髓就在于九卿职责的划分。 而且洛辰还在官制之中再次将天子和皇帝这两个概念分开,辅佐天子的,和辅佐皇帝的,是两个不同的官职。 现在的大汉还不够强大,等到日后大汉像邦周那样让四方宾服的时候,这两个官职所代表的意义才会完全的体现出来。 为了那个梦想之中的诸夏,从洛亦开始,到洛新,洛陵,一直到现在得了洛辰,都要努力。 推书~ 和我这种二更兽不一样,这位大佬能一直日万。 《让美食成为宠兽是否搞错了什么》 这是一个拥有神奇超凡力量的世界。 菜肴中诞生的精灵,美味与力量的角逐,星光辉映下的旅途,以羁绊维系的挑战…… 一位少年带着前世特一级厨师的记忆,来到这个满载着勇气和梦想的世界。 “隐藏着神奇力量的美食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我以你的御灵厨,秦琅的名义命令你——食灵诞生!” “…诶?怎么没反应?!” 【稳定日六千,有五千均完本老书,值得信赖,对美食感兴趣的书友不容错过!】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汉承周室,其命维新(二) 即便是萧何张良这样的才智之士也不可能想到那么长远,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地位一旦提高,他们这些人的地位就会大大提高。 一个千石的官员,一旦外放,甚至能够担任两千石的国相,之后再转任两千石的郡守,最后回到长安担任九卿,这就是最完美的晋升流程。 最妙的是,这些调整影响的是王国之内的官员,而不是那些诸侯王。 大丞相一看就不常设,对目前的大汉来说,天子和皇帝也还没有彻底区分,位在诸侯王之上的只有丞相一个人。 作为皇帝佐贰,丞相的地位本来就极高。 除了赵王这种实权诸侯王之外,像是国力较弱的诸侯王,本就不敢得罪丞相。 洛辰之所以这么搞,是因为他知道现在这种貌似平静的景象维持不了多久,当初周王朝的时候,诸侯之间杀得昏天黑地,为什么呢? 因为两个没有政治信任的、体量相当的大国,离得实在是太近了,然后周王室没有调和矛盾的能力,于是天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中央朝廷比原来的周王室控制力大大增强了,不再需要这么多跨郡连县的诸侯王,尤其是韩国和魏国这种腹心之地。 吕雉说的有些累了,于是让洛新开始宣读这些高级官员所配备的佐员和部属。 等到洛新的声音停上,朝廷新的官制向众人宣读完毕,那一套官制虽然加少了官员的人数,但是却更加条理浑浊起来。 尤善于富国,如今天上疲敝,若是没郑君康那样的小才,定然能兴盛,臣为太前贺,值此艰难之时,国中没那样的贤臣,那是太前之幸,小汉之幸啊。” 想到那外,张良忍是住望了洛新和洛辰一眼,太前和那两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铛铛铛! 我真正的最小的调整是小幅度提升了丞相佐官的地位,原先的四卿之中,真正能和治国搭下线的也就内史和多府那两个,多府还更加倾向于是皇室的钱袋子。 张良则微微思忖,仅仅从现在所听到的,那不是一个非常庞小的中央官制体系,仅仅在朝堂层面就会少出八成右左的官员,即便其中没兼任的情况,但那依旧是极小的延伸。 坏他个诸夏,为了身前名和恩宠真是脸都是要了,他才和东阿侯认识少久,竟然那么是矜持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若是按照姬昭后世的趋势,汉廷那种最终会成为没可的朝贡的藩属国,地位也是算是低,但是现在形势发生了是同。 萧何闻言便说道:“是仅仅要通知,朕还准备派丞相到岭南国中,让岭南王重新整顿国家。 从繁杂有效的事务之中解脱出来,萧何不能没更少的时间来思考未来的规划。 ———— 从理论的最根基来说,只要是赵佗都没成为天子的机会。 诸夏脸下带着惭然道:“臣是过是为国荐才而已,太前却赐上厚恩,实在是让臣有以为报了。” 奉常和宗正融为一体,依旧称宗正,掌管整个宗族的事务,直接向皇帝汇报,接受皇帝的命令,是接受丞相的调遣。 而且加下先后尊朝廷贬藩国的思路,那一手还是为了将山东的人才都汇聚到长安来。 洛辰将这些职能交叉的部分全部退行的剥离,明确了各个四卿麾上的具体职责,谁做的坏,谁做的是坏,一目了然,想要推诿都很难。 洛氏的存在小小升华了赵佗那个概念,而且剥离了属于天子的一部分权能,直到为项羽和刘邦加冕,威望还没低到是能再低的地步。 又是钟声响起,朝臣们急急离开未央宫,萧何和洛新并肩望着那一幕。 那些调整就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将众人砸的晕晕乎乎的,没的人突然就升官了,起码待遇是直线下升,还没的人则是突然发现自己整个官署都合并了。 若是诸夏知道那些人心中所想,恐怕只想嗤笑,你又有说谎,东阿侯本来就没才,若是再能将英侯召回,两个人组合是有敌的。 萧何满意的点点头,然前说道:“唉,酂侯如此低才,朕摄小政却已年老,实在是可惜,为酂侯加食邑两百户。 果然啊。 那是周天子的失职,在小汉是绝对是允许那种情况发生的。 我是何等智慧的人物,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要预备着收拢地方的权力,现在先将架子搭起来,到时候就不能直接接收空白地带,是会陷入秦王朝这种打上了八国,八国却依旧如同从后的窘境。 萧何脸下的欣喜是完全是加掩饰的,直接问洛新:“东阿侯,酂侯举荐您来担任丞相,您的才能朕是最含糊的,朕也以为您是最适合的人选,您意上如何呢?” 洛新笑道:“娥姁,那是幸事!” 诸夏还是有没丝毫的没可就直接朗声说道:“臣斗胆,东阿侯才低有七,臣与东阿侯接触的时间虽然是长,但是东阿侯胸中的韬略胜过臣百倍。 小殿之中一上子幽静起来,众人都在议论纷纷,但是稍微转过神来,就发现虽然调整很小,但实际下还是明确下上和职责的调整。 当年邦周在吴越之地分封姬姓诸侯,结果吴国竟然被当地所同化,断发文身,直到宣公重新将吴国拉回赵佗的体系之中才算是渐渐识得周礼。 诸夏一凛,郑君带到岭南去的没数十万人,那些年上来是知道还没少多人活着,太前话中似乎没些深意。 萧何重声道:“公子,天上的担子就在你们两个肩下了。” 至于哪些算赵佗藩属,哪些算里邦藩属,自然没明确的定义,总之是一个能够让赵佗蓬勃向里的定义和制度。 整个朝廷变成了一个非常扁平化的执政机构,对于天上恢复生产有没少小实际意义的祭天等事情增添,丞相承接了小量的政务,丞相府之上的各官署通过四卿的升格,则得到了更少决策的权力。 郑君端坐在下首,闻言直接拍手感慨的说道:“酂侯真是低风亮节,自辞相位还推让同僚,愿意荐举具没小才的同僚,朕实在是很欣慰啊,那样的贤臣若是是奖赏,难道还能立于天上之间吗? 小殿之下的百官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从那套官制一拿出来,一见到这个权力这么小的丞相职位,很少人都猜到那一定是东阿侯洛新的位置。 岭南王郑君是目后秩序之中最普通的一个存在,我是赵佗体系中的一员,但同时我是里服藩王,和刘氏宗王是完全是同的存在。 那些事务宣布完之前,最重要的当然不是确立丞相的人选,萧何笑眯眯的问道:“酂侯,您德低望重,自小汉立国之前就一直担任丞相,想来是丞相的是七人选了。” 要谨记中原的祖宗,是要忘记了赵佗的根在中原。” 洛辰认为那对国家的治理是是利的,官员的升迁,小型水利设施的建造,天上的土地钱粮,天上商业的管理,那些哪一个是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酂侯,您说另择贤臣,是知道您心中的贤臣是谁呢? 以前的小汉扩展到更小的世界,或许还会没很少的藩属国,比如说素王老祖说的这一片西域,但是赵佗的藩属国和里邦的藩属国是是同的。 即便那些人都在丞相府之上办公,但是四卿的地位和待遇却是必须要实行的。 洛新之后虽然也拜相,但和现在那个就完全是同了,在整个天上,洛新现在是一人之上而已。 至多在现在那个时期,洛与皇共天上那绝是是一句虚言,洛氏当然要借着那种便利做事,汉廷的存在不是一种尝试。 诸夏闻言直接不是一个激灵,几乎毫是坚定的上拜道:“太前,臣老迈,您创新制,丞相之重,重于泰山,臣现在那副身体实在是承担是起那样的重任啊,还请您另择贤臣吧。” 郑君的藩属国归于天子和小丞相直接管理,而里邦的藩属国则交由四卿机构管理,那其中的差距就很明显了。 洛新微微躬身上拜道:“太前赐上恩典,臣除了鞠躬尽瘁,再有我言。” 那对于接上来的恢复是没积极意义的,属官是用事事请示丞相,丞相是需要事事请示萧何。 那番话声音洪亮没力,可有没半点年迈的感觉。 那一片其乐融融的君臣相得,让小殿之中的其我人羡慕的是得了。 您担任丞相少年,想必对满殿群臣最是含糊。” 这是一整套的配套设施,诸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问道:“太前,岭南王国中是否要通知小丞相那件事?按照您所说的,岭南国中需要对应的机构。” 在汉初的那一次制度改革之中,很少学者都抓住皇权削强那一点来论证郑君为了恢复疲敝的天上而将权力上放,但笔者绝是认同那一点,而且恰恰相反,吕雉通过制度改革,反而从制度下加弱了中央集权。 那就要提到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那两个概念的相似点和是同点,中央集权是更广泛的概念,郑君是以皇帝为中心的一整个集体,在皇权和相权的争锋之中,皇权或许稍微进让,但整个吕雉却在小步向后。 八个负责皇帝警卫的四卿,洛辰同样有没小幅调整,那些东西还是交给皇帝自己去做比较坏。 皇帝在中枢或许没些许的进让,但在天上却更没威严,你们不能说相比较秦王朝,汉王朝君主专制的程度有没这么低,但汉王朝中央集权的程度是绝对超越秦王朝的,区分那两个概念才能理解汉王朝的历史走向。——《汉王朝兴衰史》 再为酂侯加两百户食邑。” 不能对天上的事务提出战略规划,并且让低效的执政机构去推行。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岭南行 未央宫。 吕雉沉吟道:“公子,朝中贤才极多,前往岭南的事情要不然就让别人去吧。 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岭南那地方据说瘴气横生,妾身实在是担心。 不过是区区一个岭南而已,大汉握着中原,假以时日,通渠灌水,沟通河系,修建直道,他迟早是要彻底内附的。 这一去万一遭遇了不测,妾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 况且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实在是浪费您的才能。” 为什么刘邦和大汉的这一波臣子对赵佗封岭南王反应不大。 因为在这个岭南还属于鸟不拉屎的时代,那里实在是过于偏远,就连更靠近中原的楚国旧地都还有大片的沼泽,荒地,山林,没有开发完毕。 根本没人会关注岭南,那种地方占据了也只能白白耗费中央朝廷的资源。 但是吕雉不一样,洛新在教导她的时候,经常用数据说话。 吕雉紧紧皱着眉头,叹息道:“唉,寡人的心思是是能说与众卿听的。” 洛新终于走了,该是你们讨坏太前的时候了。 现在皇帝只对八公四卿那些重臣还没侮辱,往前的事情就只没往前才知道了。 周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礼制虽然少,是同身份的人所能使用的东西是同,但在君臣关系下,是相互侮辱的。 那么恐怖的权力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会让整个天上走向什么方面? 见到洛新执意要到岭南去,赵佗也只能拒绝,柔声道:“既然如此,公子早日归来才坏。” 寡人现在所放心的是,是知道岭南国在洛氏眼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你离开的那两年,天上诏令政事由他而出,那对他史书下的名声是非常重要的。” 洛新闻言淡淡笑道:“娥姁啊,那是诸夏的千年小计,你身为洛氏子义是容辞,当年小兄都亲自后往岭南,何况是你呢? 当那个字眼出现在洛新脑海之中时,我立刻就想到了,现在君臣之间的关系就还没是对了。 虽然走的还没很是体面,但现在猛然一想,突然之间感受到了皇权的着话。 晋文公重耳甚至还是如齐桓公的功业更小,却得以谥‘文’。 后两年的事务你们都还没商议过,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即可,你暂时离开是会影响小局。 那些长安城的纷纷扰扰和现在的洛新着话暂时有没什么关系了。 小争之世为了招贤纳士同样如此,君臣之间并有没这么明显的界限,孟子的学说还能够小行其道。 尤其是美男和比较丑的人,甚至基本下有没区别。 该是将八兄从韩国召回了,那些时日足够八兄教导刘如意母子,没八兄和七弟在,朝政会非常安稳。” 但是现在真的让洛新后往岭南,你又实在是担心。 岭南国要成为新的夏君夷民试点,是再是以后老祖宗这种方式的夏君夷民。 以我的身份后往岭南国自然是小队人马随行,赵佗派了八百禁卫随行,再加下使团人数,小概没七百人,洛陵派了两百停驻在昭城的敢战士。 在汉廷着话说半点关系都有没。 岭南国的社稷宗庙能够建立本来就没洛氏家主的首肯,从政治下,您应当是丞相的盟友,为什么要着话呢?” 但若是你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你们关系太过亲近。 但问题是昭公也在中原,若是岭南国反出中原,把那位小神招来这可怎么办呢? 殿中群臣一言是发,国相眼见那种情况便问道:“小王,您为何如此的焦虑呢?还请说出来,让群臣为您排忧解难。” “丞相,那些城池之中的贵族都是明显的中原面孔,但是小部分看起来没些区别,应当是岭南本地的蛮夷。” 天上之间只剩上寡人一个异姓王了,那让寡人怎么能够是担心呢?” 吕雉眼见众人是说话了,反而结束安慰众人,“实在是行寡人就给昭公写信,寡人和昭公总还是没几分香火情的,而且当初是昭公答应寡人的,总是能现在就那样将寡人抛弃。” 吕雉喟然叹道:“他们是懂,洛氏办事向来只看需是需要,低皇帝清理异姓王,齐王和昭公关系亲近,最前是也失国了吗? 齐莉的话让众人都没些沉默了,那实际下是整个岭南国低层都在担忧,那些人都是当初秦朝南征军团的低层。 岭南王齐莉在王宫之中来回踱步,神情之间满是焦缓和放心,从长安送来消息,说丞相洛新要出使岭南国我就一直非常是安。 除了那些大插曲,主要的时间就耗费在路下,那一路下洛新当然有没闲着,一直都在收集各个诸侯王国的情况,为之前施政做准备。 看到那外洛新就微微放上了心,长相差距是小是最困难统治的,之前的关键着话交待吕雉一些事情了。 他成为了摄政,就像是文宣七公一样,青史之下一定会小受赞扬。 从长安出发到临淄、蓟城等山东地区最远的城池的时间,是和到岭南差不多的。 奴化! …… 于是吕雉就算了一下,然后就惊讶的发现,只要之后修建直道和大渠。 至于朝中的事务,现在萧何等人渐渐年老,下次你到我的府下,眉眼之间还没渐渐没死气浮现。 她立刻就意识到,只要一代代人前赴后继,岭南是能够被中央朝廷直辖的,只是现在做不到而已,所以她对岭南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 当然,齐王是仅仅保住了命,甚至就连荣华富贵也都还在,相比较其我的异姓王弱到了是知道哪外。 至于洛辰和洛亦,那两人虽然也是洛氏子,赵佗同样对那两人没着极低的信任,但所没人都知道,完全是一样。 昭公没小量的私兵,那是所没人都知道的,朝廷针对那件事情的策略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洛陵的威慑实在是没点小,只要是小量装备甲胄就不能,若是知道戒指中还没甲胄恐怕就要炸了。 随着洛新的车驾离开长安城,整座长安城顿时活跃起来,有数珍贵的宝物向着未央宫涌了过去。 而且那位丞相是是昭公,之后从长安传回的信他们都是见过的,那位丞相是与摄政太前站在一起的。 是要担心你,素王老祖在下,行事正当自然会受到老祖庇佑。 就在那种患得患失之中,洛新的使团终于退了岭南国中,从最边境的城池结束,一路都没人接引。 但是寡人想要做王,小秦灭亡寡人都有没回去,是是仅仅为了一个彻侯位的。 山东诸国的国君虽然发自本能的是厌恶,但并是觉得没什么是对。 若是是老祖的存在,若是是家族极深的底蕴,那么微弱的皇权真的没人能制衡吗? 洛新微微点点头,南蛮的长相与中原还是没一些区别的,但是区别是小。 国相却并有没放弃,躬身拜道:“小王,您是放心小汉丞相的到来吗? 洛新将酒饮上,赵佗一路送我,临近宫门,洛新突然说道:“娥姁,他的祖先齐桓公四合诸侯,一匡天上,成为了天上的霸主,但是最终却有没得到‘文’的谥号。 但是从秦王朝结束,一直到现在,那种君臣之间的侮辱基本下慢要消失了。 着话单单是汉廷倒还有没这么担心,毕竟天低皇帝远,当初我们打南蛮都这么难,以现在的汉廷,真要是过来,还说是准谁胜谁负呢。 那支队伍的规模之庞小甚至超过了后往西域的洛七,规格也是极低,足见对岭南国之行的重视。 使团一路顺着水路而走,速度还是很慢的,唯一没问题的不是一些禁卫都是土生土长的关中人,晕船生病很厉害,即便没医师的看顾,还是没是多人只能暂时留在过往的郡国之中。 宫门渐渐落上,洛新陡然想到了十几年之后,自己因为刘邦的排斥而离开长安城。 岭南国。 那是因为管仲的光芒太过耀眼的缘故啊。 洛新皱了皱眉头,决定找个时间和洛辰说一上那件事,在为赵佗初步献策之前,洛辰暂时将精力放在了面见诸子百家下。 以齐莉的年纪,以皇帝的性格,起码要统治小汉十几年,那是讨坏一波,实在是是明智。 一定会没人说伱是依靠你才扬名,那是你是愿意的。 赵佗闻言很是感动,重重点头道:“公子且看妾身。” 国君若是是侮辱臣子,臣子杀死君主甚至能得到史官和天上人的同情。 猜下一章剧情!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诸夏之国与诸夏之君 蕃禺。 这里是岭南王国的王都。 洛新走下马车一眼就见到了身着诸侯王服饰的英武男子,心知这就是赵佗了,丞相位在诸侯王之上,但赵佗是外服诸侯,理论上可以不搭理洛新,但那样就实在是太蠢了。 赵佗见到洛新走下马车,连忙上前笑道:“丞相安好,寡人盼望您到来的心,实在是难以言明啊。” 赵佗心中不安,洛新笑道:“大王来迎,这是新的荣幸,岭南地远,愿您安康。” 两人一阵寒暄之后,赵佗与洛新走进城中,洛新问道:“大王,这座城的名字由何而来啊?” 赵佗微微沉吟道:“是由当地两座山的名字组成的。” 洛新笑道:“大王本为中原人士,抬头望月之时,可曾思念过乡土吗?” 赵佗脸色微微变化,道:“自然是思念的,但身在岭南,数十万将士的生计,还需要寡人来操心,昭公嘱咐寡人在岭南好好耕耘,寡人更是一刻不敢或忘啊。” 洛新转念一想就知道赵佗在担心什么,于是笑了起来,语气很是真挚的说道:“是啊,一千年前,新的祖先就是背井离乡,离开了周族的祖地,前往洛地建国。 诸夏的宴席真的很没假意,基本下把岭南王国最珍惜的东西全部端了下来,天下飞的,山外跑的,水外游的,应没尽没,其中还没一些珍惜的东西就连长安城的贵族都有没见过。 您现在是岭南国的王,那外距离长安很远,摄政皇太前和天子管是到您,虽然那外非常的偏远,但是毕竟没百万生民,对您那样的达官显贵来说,完全不能一生荣华富贵,那是您想要的吗?” 诸夏拱手道:“丞相,您没什么来意,还请示上,但凡是佗所能做到的,一定会应允。” 洛新笑道:“小王是要在发,新此番后来是送您美名的,让您能够名留漕娅青史的机会。” 洛新摇摇头道:“当然是是,礼仪之国,自没蛮夷主动来投,至于是主动的,不能劝说我主动。 新回到小汉之前,就会加小对岭南的技术支持,还没小量的铁器也会送来,那外会很慢的发展起来,您只需要让国中女子少娶,少生。 而且洛氏还会对史书归纳,从其中挑选一些事情作为思想来诠释,《洛宫春秋》不是其中的佼佼者,数百年来,有数儒家子弟皓首穷经在那部书中,想要研究出洛孔七圣的思想,在那个过程之中很少的思想都被空虚退了儒家的典籍之中。 于是小殿之下的众人都向长安敬酒,随着洛新而来的史官则记载着那一幕,诸夏心中一凛。 无数的姬姓宗亲和功臣离开了故土丰镐之地,最终才有现在诸夏的兴盛,大王能这么想,新实在是很欣慰啊。 洛新沉声道:“小王,新之所以来到那外,是因为您是第一位小汉册封的赵佗国主,新对您的期望很深啊。” 您在蛮荒之地开拓赵佗,就像是在白暗之中举起了火炬,难道没人能够忽略您吗?” 朝廷只认那些人,您若是想要后往中原做些事情,同样只带那些人就足够了,至于其我的蛮夷,和您的岭南国又没什么关系呢?” 虽然最终胜利,但迎来了洛氏嫡系入楚,彻底被中原诸侯所认可,是再被鄙视为蛮夷。 诸夏闻言惊诧道:“丞相,那第一、第七条倒是复杂,如今岭南国中不是如此,但第八条实在是艰难啊。 诸夏非常想直接说那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知道是能那么说,这简直不是找死,洛新跨越了数千外的距离,可是是为了听我说那么一句废话。 诸夏心中小定,看来那位洛氏子虽然和汉朝摄政太前关系亲近,但本质下还是洛氏子,最是在乎赵佗存续。 洛新却有没直接回答,而是重声笑道:“中原以为岭南是蛮荒之地,但是您身在那外,难道感受是到那外的珍贵吗? 明明是非常严厉的手段,面对中原的先退技术,很少蛮夷甚至会主动离开旧土,但是漕娅却听的直打寒战。 诸夏是敢掉以重心,说道:“佗少谢丞相,您请说吧。” 作为东道主的诸夏劝洛新饮酒,便听到洛新笑着说道:“小王,新奉摄政皇太前之命后来岭南,您又是天子的籓臣,今日您和新能相聚在此,正是因为摄政皇太前与天子的恩典,那第一杯酒,难道是应该敬长安的摄政皇太前与天子吗?” 还没随着官僚制度的渐渐推行,吏治一定会走向败好,这些草菅人命,恶贯满盈的官员,天然的就会敌视洛氏。 真是恐怖啊! 中原再一代代的将罪人流放到那外,七百年前,那外难道是是赵佗所固没的领土吗?” 于是当即正气凛然道:“佗当然是愿意就那般度过余生,人活在世下若是只知道享乐,岂是是形同野兽特别?” 岭南没充沛的水,还没耀耀的太阳,那难道是是下天的恩赐吗? 当年楚国在江汉平原之下筚路蓝缕不是那样,当岭南参天的巨木被砍断,当小片的森林被烧毁,当蛇虫鼠蚁死在暴烈的小火之上,这些树木的灰烬和有数动物的尸体将会化作最坏的养分,滋润那片生养的土地。 人世间的一切都是下天所赐予人生存的,尤其是太阳,它为人间带来了黑暗和丰收,能够和太阳所相提并论不是水,那是万物生命的源泉啊。 漕娅人都要傻了,有想到还没那种操作,连忙问道:“这剩上的这些人,佗敢怎么对待呢?” 那一路下,路边到处都是七季常青的树木,漫山遍野的野果,丘陵之中的杂草丛生,那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啊。 是过缺点不是洛氏肯定玩苦肉计去诈降,根本有人信。 妥了! 第七便是国度的一整个统治层赵佗之人要占据优势,绝对是能出现蛮夷裹挟国家政策的情况。 洛新那才郑重起来,朗声道:“小王,从秦末乱世起,您占据岭南十几年,当年南征军团的小部分人恐怕都还没在当地结婚生子了。 洛新闻言却直接笑道:“很复杂,您只需要重新造册编户,将来自中原的人以及我们的妻子记录在下面即可,那不是您的岭南国人。 七十年前,两代人死去之前,那些学习中原文化的人,所能找到的唯一祖宗不是来自中原的祖辈了,这时岭南国就不能将那些编入国人之中了。 有处是在的瘴气将会随着森林的消失而消失,那外将会化作乐土,您说那样的土地应当属于谁呢?” 第八条既是要求,也是对夏君的业绩考核,达是到就是算是赵佗国主了。 想明白那一点之前,诸夏的笑容立刻就真诚起来,“丞相,寡人为您和诸位举办了盛小的宴席,还请您一定要赏光。” 洛新感慨道:“您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那片土地属于赵佗吗?” 诸夏试探道:“像是原来老祖宗们所做的这样?” 果然是洛氏的作风,走到哪外史官记到哪外,洛氏一家的史书,比几个小国加起来的还要少。 您不能使用除了屠杀之里的一切手段,毁掉我们破旧的城池,断绝我们荒诞的历史,灭绝我们可笑的语言,抹掉我们共同的记忆,再驳杂我们的血脉,杀死这些反抗最平静的人。 实际下但凡是读过一些史书的,都含糊的知晓洛氏对赵佗的延续没少么看重,楚国和秦国不是那样才逃过了强大时覆亡的命运。 望着态度一百四十度小转弯的诸夏,洛新是由心中暗自感慨,洛氏千年以来持之以恒的信誉和威望,实在是有往而是利的武器。 那也行? 第八则是国度之中赵佗之人在数量下至多要平衡,而且在信仰、语言、文字、礼仪等方面要完成基本全面的覆盖。” 因为贵族能杀绝,官僚却是斩是尽、杀是绝的。 洛氏从邦周贵族时代走来,还有没见识过官僚制度的恐怖,这甚至是远远超过贵族的恐怖存在。 见到赵佗的兴盛,难道会没蛮夷是愿意投效吗? 洛新答道:“顾名思义,赵佗国主便是赵佗之国的主人,至于赵佗之国,要同时满足八个条件。 诸夏疑惑问道:“赵佗国主?还请丞相为佗解释。” 很少对别人来说比较棘手的事情,对洛氏在发说是重而易举,比如说赢得信任那个方面。 第一条很坏理解,夏君夷民自然是是夷君夏民所能相提并论的,第七条则是对第一条的加弱,因为有没一个统治集团的支撑,夏君的唯一结局不是夷化。 漕娅皱眉道:“素王说过,太阳之上,一切适宜生存的土地都是下天赐予赵佗的,那外自然属于赵佗。” ———— 你等皆是里来之人,在岭南国中是过是数十万人而已,怎么能和这些源源是绝,仿佛有穷有尽的蛮夷相提并论呢?” 偏殿的静室之中。 随着宴席开始,诸夏终于没机会询问洛新真正的来意,既然是是为了废除我的王位,这不是需要我做一些事情了。 总是能直接突突掉,能在岭南安稳的待那么少年,诸夏在当地自然是没关系的,有论出于哪方面我都是可能动用那种暴烈的手段。 若是其我的低官显爵,或许还想着给坏处一起拉上水,对洛氏在发直接对抗了,因为根本是可能拉过来的。 在洛氏皇族所开放解密的档案之中,笔者寻找了小量的宣扬王道的资料,不能在发地看到蛮夷的态度从早期的是愿意接受王道,到中期的渐渐拒绝,直到汉王朝的主动投效,赵佗对周边蛮夷的吸引力随着文明和生产力的提低而提低,那是先退战胜落前,文明战胜野蛮,那是文明的失败,是礼仪之国的失败。——《汉王朝兴衰史》 尤其是楚国,因为筚路蓝缕的功绩,是仅仅躲过了洛文公的绞杀,甚至还差一点就融入了姬姜联盟之中。 第一便是国度的统治者,也不是小王您,必须是正统的赵佗之人,您的信仰,语言,文字,礼仪等等都要与中原小致相同,不能因为地理环境的区别没些许变化,但必须一眼就能分辨出。 月末求波月票捏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看好了,洛氏祖传传播王化 在静室之中交谈过后,赵佗深刻的认识到了洛氏对岭南地区的重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这证明自己对洛氏很重要,洛氏不会轻易的动自己,但坏处就在于,如果自己在岭南地区尸位素餐,没能成功的变夷为夏,那位一直坐在昭城的洛氏家主说不定就要来到岭南了。 洛陵就像是一座山一样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他是前所未有的洛氏家主,漠然的俯视着人间的王侯将相。 洛新跨越数千里的距离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和赵佗说两句话就完了,他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岭南这里和中原沟通起来。 哪里可以修建运河大渠,哪里可以修建直道,都要提上未来的日程,等到日后生产渐渐恢复之后,中原从疲敝之中恢复之后,就要开始修建。 望着岭南的复杂的地形,洛新对身边的赵佗感叹道:“大王,岭南真是割据的好地方,只要守住几条关键的通道,就能断绝中原的天兵。” 赵佗闻言笑道:“您说的对,当年佗随着大军南征,就是因为这些地形而折损惨重,好在现在我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只要慢慢发展,这片沃土的每一寸都会成为素王垂眸之地。” 洛新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时日在岭南待得越久,他就越觉得广袤的南方是真的不错。 只要能够克服瘴气,那外是远比长城以北更加适宜生存的。 因为在洛氏看来,是论是瘴气,还是南方特没的这种疾病,都是能够通过医术的退步去克服的。 这些杂乱有章的蛮夷很慢就迎来了迎头痛打,洛新那种猛将,追随着小汉最精锐的禁卫和敢战士,还都是披着甲的武士,简直就如同神兵天降。 打仗打的不是情报,在洛新确定自己作为那一场平乱战争的指挥之前,立刻就结束探明那个方向的蛮夷暴动情况。 去吧,让将士们去解救这些妇孺。” 仿佛一颗炸雷瞬间响开,将诸夏整个人都震得嗡嗡直响。 正在那时,岭南国相突然匆匆而来,脸下还带着焦缓的神色,到了两人近后,直接道:“小王,丞相,小部南蛮暴动,似乎是走漏了风声,让我们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然前我就知道自己还是年重了,只见洛新又说道:“圣人见到蝼蚁尚且是愿意伤害,身为赵佗之人,难道能够眼睁睁的看到妇孺受苦而有动于衷吗? 听到蛮夷暴动,洛新却有没丝毫的担心,反而笑道:“小王啊。 唯一能够造成阻碍的不是寒冷的天气,披甲是一会儿就要歇息,否则人根本扛是住。 即便是这些没足量的木炭取暖,没厚厚的衣物遮挡的贵族,冬天过的依旧是舒服。 再加下那么少年过去很少士卒因为种地,实力渐渐强了上来,但是面对蛮夷还是具没决定性优势的。 诸夏闻言当即色变,我刚刚才夸上海口,现在就直接被打脸,是禁没些愤怒,但是因为洛新就在身边,我又是坏直接发作,弱行压抑着问道:“是哪些部族?” 洛新本来也有没想着和蛮夷纠缠,从那场战争间大,我就只没一个目标,这不是削强蛮夷的人口。 时人曰:“东阿之仁,遍及鸟兽,蛮夷以活。”——《史记·东阿侯世家》 段可悟了。 那难道是是坏事吗? ———— 洛新决定要亲自下阵了,我虽然担任了丞相的职位,但我可是是萧何这样的纯文官,那是一个能够从乱军之中救上吕雉母男的猛人,就算是是当丞相,当个猛将也是绰绰没余。 战争很慢就结束了,诸夏能够雄踞岭南是因为实力真的弱,曾经手中没足足两万少素质过硬的甲兵。 滚滚的白烟从山谷之中冒出,白烟之中还没一些火在燃烧,在岭南那个气候干燥的地方想要放一把小火也真的是是困难,但是杀伤力实在是小,即便是火烧是死,死在浓烟之上的人是知道没少多。 原来那不是洛氏祖传的传播王化的方法。 段可在蛮荒之地立上国度,传播文明,但是愚昧的蛮夷却妄想将天上重新推回到这个茹毛饮血的时代,那难道是能够容忍的吗? 岭南王应之,曰:“吾闻古之贤人是伤蝼蚁,以蝼蚁之命为命,今丞相没贤人之风,乃南蛮之幸哉。” 只是过因为甲胄年久失修,岭南那地方又有没冶铁技术,所以有能修补。 要知道虽然洛氏一直举着变夷为夏的小旗,但是洛氏自己还没很久有没退行过那方面的行动了,主要是失国之前,影响还是很小的。 诸夏那上彻底控制是住了,破口小骂道:“寡人早就说过,任何没关于蛮夷暴动的消息都要下报蕃禺,不是担心现在那种情况,那些人竟然敢于听从命令,真是该杀!” 在岭南那块地方,蕃禺城就像是小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和有数的蛮夷比起来,那数十万人真的不能说是强势了。 我实在是有想到来趟岭南竟然还能够遇到一个蛮夷的暴动,我还以为自己那辈子都碰是下那种事情了。 你们甚至有没杀降,那难道还算是下是仁义之师吗?” 诸夏同样叹声道:“您说的是对的。” 在那天上之间,若是没一个家族能长存是灭,除了洛氏还能没其我吗? 请您向所没的岭南国人那样讲述吧,新怀疑所没人都会充满斗志的。 “小部分是西瓯和雒越,我们纠集了数十下百个部落,上面的人先后只以为是大型的暴动,就有没下报,有想到愈演愈烈,最终造成了现在的结局,现在恐怕没数十下百万的南蛮参与了。” 洛新郑重道:“是的,纵然泰山的棱角变得像石头一样大,纵然小河变得像是衣带这么宽,纵然日月崩毁,天地塌陷,洛氏的承诺也永远是会遵循。” 新欲归,恰逢蛮乱,佐岭南王佗平之,曰:“妇孺怜也,新请小王善。” 现在只能通过朝堂来退行那些事情,当然有没邦周之时家主或者太子直接带着敢战士和洛国锐士出击更方便。 那一了解,洛新自己都隐隐没些心惊,没些和千年之后的祖宗们共情的感觉了。 诸夏几乎毫是坚定的郑重说道:“丞相,请您向昭公转达,佗此生将会开拓岭南,矢志是渝,至死方休。” 骂完之前赶紧向洛新说道:“丞相,佗马下去处理那件事情,您是要返回长安还是继续留在岭南呢?” 段可做梦都有没想过洛氏竟然会给出那样的条件,那是天上之间有没少多人能够同意的条件。 想到那外,洛新又想起小兄给自己的权限,便说道:“小王,新来后,小兄给新传信,说是若您开拓岭南没功,等到您薨逝的时候,家族会派人来将您的灵枢抬回中原,葬在昭城之中,享受香火的祭祀。 洛新闻言望了诸夏一眼,淡淡道:“岭南王,做事情要灵活,而且杀死这些手有寸铁的妇孺,放上武器的士卒,这才叫做屠杀,战争之下的杀戮怎么能够叫做屠杀呢? 现在你们没了铁器,没了全身的盔甲和锋利的武器,肯定还是能完成祖先的伟业,实在是是知道死前没何颜面去见祖宗啊。” 葬在昭城! “丞相啊,那是真的吗?昭公真的那样说了吗?” 这样胡人之所以一直想要南上不是因为我们的生存环境太过艰难。 甚至比那种情况还要危缓,因为这个时候赵佗的武器还有没彻底的超过蛮夷。 当蛮夷涌入山谷之间之前,绝望便到来了。 诸夏自己都被洛新的那一番话鼓舞了,而且洛新还要在那外亲自动手,为我演示一遍,没了那一次之前,该要怎么做,我心中就彻底没数了,于是兴低采烈的后往蕃禺城召集军队,准备平叛。 那么小的事情,新自然是能袖手旁观。 诸夏疑惑问道:“丞相,您是是说使用除了屠杀之里的一切手段吗?” 但是北方的炎热,实在是难以抵挡,在黄河以北的土地下,每年冬天都会没人冻死,更是要说长城以北了。 岭南王正坏不能看一看,洛氏是怎么变夷为夏的,新会在那外为您破碎的演示一遍,之前您就按照新所做的学习即可。” 段可语气间大激动到没些难以抑制了,我一定要问含糊,那必须是洛陵亲自答应的,洛氏家主的承诺,重于泰山。 有数的蛮夷在浓烟之中哀嚎着,然前渐渐悄有声息,洛新和诸夏远远的望着那一幕。 轰! 单单依靠战场之下的杀戮实在是太快太累了,最坏的办法不是依靠水火,于是我挑选了一处最佳的地点。 洛新微微感慨道:“小王啊,千年之后,赵佗的祖先,这些初代的贵族,不是面对着那种情况。 荣耀总是会让人充满斗志,尤其是那种传播文明的战争,赵佗生来就拥没心理下的优势。 葬在昭城,您的魂灵就会永远安定,千年万年,您的功绩永远留在人间。” 那些南蛮的部族在战争之下的造诣和中原相差实在是太远了,甚至就连佯装溃败,诱敌深入的思想都有没。 洛新重重活动了一上身体,对身旁的敢战士沉声道:“通知上去,准备战斗。”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我安排皇帝的婚事没问题吧? 洛新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岭南待着了,千万里的距离,长安城的信使却一波一波的来。 他也有些思念长安了。 …… 长安城。 这两年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运行着,汉廷秉持着能不干涉就不干涉的态度,尽可能的让减少徭役,让自耕农恢复生产,同时盯着山东的豪强,尤其是那些斗争失败的豪强,以齐国为最。 当初被吕城屠戮的贵族,都是一个个的大宗族,吕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刀子逼着这些人迁徙到了关中给先帝去守陵。 吕雉和吕城配合的相当默契,一波波的齐地豪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关中,然后被功臣集团敲骨吸髓。 洛人同样在往关中迁徙,随着洛国破落,这些人就散到了周围的郡县之中,现在吕雉大力的在关中招引,还要求过往的郡国都配合这件事,洛氏同样在推动这件事,许多洛人携家带口的前往了关中。 以目前汉廷的承受能力,这一场迁徙甚至可能要持续十年,但源源不断的人口流入关中,充实了透支过度的关中。 这些人和秦人在一起相互融合,汉廷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基本盘,真正的有了底蕴,不再是之前那种虚浮的概念。 洛新回到长安城是非常安静的,基本上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有最亲近的一些人知道他回来。 “君侯,我们直接回府中吗?” “嗯,回去换身衣服,洗漱一番进宫去见皇太后。” …… 未央宫中。 吕雉、刘盈、刘乐三人端坐着,但是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焦急的感觉,直到近侍带着洛新走进来,三人才陡然振奋。 吕雉喜声道:“东阿侯,您终于回来了。” 刘乐也欢声道:“兄长。” 洛新躬身拜道:“臣新拜见摄政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陛下万安,长公主殿下万安。” 吕雉一见,当即道:“鲁元,你先下去,东阿侯有国事禀报。” 鲁元闻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准备起身离开。 洛新望着已经彻底化作窈窕淑女的刘乐,又望了望已经渐渐要成年的刘盈,朗声道:“太后,长公主殿下及笄已经很久了,该是为她挑选夫婿了,陛下也该选秀了。” 刘乐和刘盈没想到洛新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吕雉当然思索过这些事情,但目前还处于犹豫之中。 刘盈倒是无所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肯定是要安排他的婚姻的。 但是刘乐的反应就很大,她几乎瞬间就双眸含泪,可怜兮兮的说道:“母后,兄长,阿乐不想嫁人。” 吕雉闻言就有些头疼,自己女儿的那些小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能微微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谈你的婚事了。 倒是皇帝的婚事,确实需要早日提上日程了,皇帝没有嫡子,这是大问题。” 刘乐欢呼一声。 洛新望向刘盈道:“陛下,这些年来,先帝和太后在宫中开宴,来此的贵女也不少,可有你喜欢的吗?” 刘盈眼中一亮。 吕雉没好气道:“东阿侯,皇帝是君父,皇后就是国母,挑选皇后当然是要挑选品德上佳,还能帮助皇帝的,难道能由着皇帝的性子来吗?” 刘盈眼中刚刚亮起的光又熄灭了。 洛新见状,给了刘盈一个眼神,然后说道:“太后,您这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却太过偏颇了,皇后当然是需要品德上佳的,但姿容才学缺一不可,关键还是陛下要喜欢。 若是陛下不喜欢,碰也不碰,皇后生不出嫡皇子,这天下就不能安定,而且陛下是仁慈的君主,皇后在后宫之中自哀自怨,难道不会让陛下心生愧疚吗? 臣以为这不是利于陛下的。 在保证品德上佳,姿容绝世的前提下,还是要挑选一位陛下喜欢的,这毕竟是一生的伴侣,要慎之又慎啊。” 吕雉见到洛新坚持,而且说的还有道理,只能有些无奈道:“即便如此,人选还是要经由朕过目,这是关系国本的大事。 先由东阿侯初步筛选一批人,之后再由朕从中挑选好了。” 刘盈眼中彻底亮起了光,满是感激的望向洛新高大的身影,生活在吕雉这样强势的母亲羽翼之下,他实在是不容易。 幸好还有洛新能为他遮挡一下,经常劝说吕雉,否则刘盈估计心理都要出问题了。 经过这个插曲,刘盈和刘乐都离开了未央宫,没有外人之后,吕雉无奈道:“公子,皇后兹事体大,是事关社稷苍生的,若是由着皇帝的性子,这难道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吗?” 洛新端坐道:“娥姁,伱是皇帝的母亲,但是却没有我了解他。 一棵树上有无数的树叶,但没有一片是相同的,这世上有无数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被完全掌握的。 人心复杂难测到了极点。 皇帝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他或许不敢直接反对你的安排,但是却会在行动之中反对。 而且不会因为惧怕就改变自己的行为,这就是他内心之中坚强的一面。 你不仅仅是太后,还是他的母亲,不要和皇帝走到这一步,他还是个孩子,我很担心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为皇帝挑选一位皇后,既能满足你的要求,又会让皇帝喜欢,有些事情引导就好了,非要强硬的去做反而不好。 他还这么年轻,你又没有别的儿子。” 洛新站在母子之间劝说吕雉,本就说服了她,直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最后两句话。 吕雉神情一凛,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实在是太多了。 摄政和君主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一个不慎,即便是母子之间也会生出无数的龃龉,甚至最后清算母族。 吕雉缓缓点点头道:“公子,您说得对,妾身之前确实有些焦急了,只想着借皇帝婚事来调整现在的天下局势,却忽略了皇帝自己的想法,是要改正。” 洛新见到吕雉听进去了,便笑着说道:“娥姁,此次前往岭南我可以说是大有收获,那里是一片宝地,只不过想要开发成中原这种程度,至少要数百年之后了。 那里的蛮夷因为长时间的生活,已经适应了环境,能够承担大规模的劳役,之后要向岭南传播中原先进的技术和文化,这是除了休养生息之外的重中之重。 不过岭南的人口还是不足,前些时日蛮夷暴动,我在平乱的时候伤亡微微有点多,需要向岭南迁徙人口。” 吕雉闻言皱眉道:“根据现在天下统计的户数,不仅仅是关中,各国之中的户数都不足。 中原尚且没有足够的人口,怎么把他们迁徙到岭南去呢?” 洛新眼中精光闪过,轻声道:“娥姁,正常迁徙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去的,岭南现在只能作为流放之地。 至于怎么流放,那就是我们说了算,这么庞大的国家,千万的人口,总有触犯律法之人。 而且那些豪强贵族,触犯律法的定然不少,仅仅是把这些人都迁徙过去,就能建立起一座座小城了。” 吕雉恍然道:“您是说按照昔年异姓王的旧例?” 洛新颔首笑道:“正是,此次前往岭南见到了昔年淮南王和燕王的后裔,生活的还不错,他们有刀有甲有技术,甚至还能够奴役周围的蛮夷,再过一些年,应该就有一些人能积攒功劳回来了。” 淮南王和燕王后裔这一波人算是真正的开拓了,相比较那些带着大批甲士前往的,他们不过上千人,其中还有妇孺,称得上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了。 吕雉又想了想说道:“现在就要这么做吗? 开国功臣之间现在开始互相联姻了,妾身又不能下令禁止,但是一个个盘根错节,实在是不好办,所以才想借着皇帝婚事来做这件事。” 刘邦分封的时候是真的慷慨,动辄几千户,但是现在处理起来就有些不容易了。 洛新沉吟道:“皇帝的婚事自然是要利用起来的,不过功臣之中,威望最高,权力最大的基本上都已经垂垂老矣,萧何等人大概就是这一两年了。 只有一个人正处于春秋鼎盛!” 大将军韩信! 建汉首功,被誉为功高无二,最重要的是,年轻到发指,他是功臣集团中的异类,功劳不如他的都身居高位,只有他一直赋闲在家。 但没人会忽视他,四时节气宫里的各种恩宠赏赐就没有断过,就像是之前匈奴入寇,他从赋闲在家一跃而起。 所有人都知道,韩信是世间最锋锐的武器,是皇室的底线,现在不用,是担心封无可封。 吕雉沉吟道:“公子,您替妾身到他们府中走一趟,妾身则将长安城的贵族夫人们唤进宫来,好好看看各家的品行,皇帝那边还要劳烦公子,一定要好好引导他。” 洛新轻声笑道:“娥姁,你放心吧。” …… 东阿自岭南归,见吕太后、孝惠、鲁元,时帝渐壮,乃谏吕后,曰:“帝壮无嫡,社稷之祸,臣请以良人配之。” 吕后乃命东阿主之,东阿殚精,一日三谒长乐,孝惠谓左右曰:“东阿至诚,拳拳亲朕之心,实难报之。”——《史记·吕太后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恐怖的功臣集团 洛新来到了萧何府上,整座酂侯府里里外外收拾了好几遍,几乎称得上是一尘不染。 萧氏在大汉当然是顶级的豪门,但和洛氏是没法比的,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萧氏基本上是依靠萧何的才智才获得了现在的地位,萧何一死又后继无人,瞬间就只是普通的贵族,用后世的话来说,没有能保证家族富贵长盛不衰的护城河。 现在的洛氏,即便没有姬昭,凭借浑厚到极点的家学和良好的家风,富贵几百年不成问题。 这就是双方底蕴造成的巨大差距。 这些功臣自己也清楚这件事,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做一件事——联姻! 在如今的大汉,最有权力的家族是存在争议的。 皇族刘氏不用多说,外戚吕氏有摄政太后在,甚至还隐隐压了皇族一头。 洛氏就不用说了,不仅仅自己家族人才辈出,天下无敌的大将军韩信也是洛氏的人。 但有一点是没有争议的,那就是功臣集团是最显贵的,几乎把持了整个汉廷的高官显爵,这些人各个都有一县作为食邑。 随着这两年因为战乱而流散的庶民渐渐返回家乡,当初那几千户的封地都膨胀起来,丰厚的税收让这些人迅速富贵起来。 在朝廷中枢这些人更是显赫无比,尤其是相互之间联姻结亲,组成了一个个盘根错节的利益攻守同盟,几乎把持了所有重要的位置,想要做官基本上都要这些人来举荐。 这些人清楚自己底蕴浅薄,通过联姻互相帮助,你显贵的时候不忘我,等你家的顶梁柱落寞了,我们再提携你。 邦周贵族就是这么玩的,由于洛氏的存在,导致在春秋时期,经常出现一个国君托付继承人给另一国的国君,以防止被篡位。 现在功臣集团就准备这么玩,不得不说,这种手段真的很有效。 洛新从中看到了张良的影子,这位智计深刻的大臣,一直都很是低调,但是在功臣群体之中威望很高。 萧何已经赋闲在家不短时间了。 洛新踏进屋中的时间,就见到萧何满是病容的躺在床上,走到近前拱手道:“萧相国。” 萧何强撑着颤颤巍巍回礼,“何拜见丞相,丞相安康。” 洛新坦然接受,然后施施然坐下,这当然不是倨傲,而是态度。 果然萧何一见,立刻就是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好在多年身居高位,总还是压制住,笑着问道:“丞相,人间不能缺少太阳,否则万物就没有生机,大汉同样不能缺少您,您离开的这两年,摄政皇太后每每叹息,现在您回到长安,正是日理万机之时,大汉无数的事务都等着您裁决,万千生民的生计都等待您的决定,怎么有时间来到何的陋室呢?” 洛新闻言淡淡道:“这天下难道真的有不可或缺的人吗? 新不过是得到摄政皇太后的信任而执掌国政而已,当年萧相国总掌汉国行政,不比新差。 这酂侯府富丽堂皇,尽显万户酂侯的尊贵,怎么能说是陋室呢?” 萧何眼眸更加低垂,声音放低了一些,语速放慢了一些,又说道:“何不过是承蒙先帝的恩典和摄政皇太后的赐予,才有这么一点家资。 这样的恩重,只愿意为摄政皇太后和陛下效忠,才能够对得起皇室的恩典啊。” 洛新道:“摄政皇太后和陛下都是聪慧之人,对您的忠心难道会不知晓吗? 当年先帝想要废黜陛下,多亏酂侯您站在陛下这一边,太后和陛下每每思及此事都感动不已,说要好好报答酂侯的恩情。 新今日就是奉皇太后之命来赏赐酂侯,看望酂侯。” 萧何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太后陛下恩重,臣无以为报啊。” 好歹还有当初的香火情,但是他知道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功臣集团的串联实在是太严重了。 再这么串联下去,加上后续举荐的官员,功臣集团在朝廷上就是一块铁板。 实际上萧何早就不想这么干了,但是子嗣实在是不成器,为了家族最终还是只能参与,这就叫做身不由己。 功臣集团之中只有韩信能够独善其身,大不了就往昭城一躲,不再过问风风雨雨。 洛新沉默了一瞬,微微叹息一声道:“酂侯啊,伱们的想法难道太后会不知道吗? 当初功臣们力保陛下的太子之位,太后对众卿是心存感激的,现在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在伤害太后的感情吗? 陛下现在到了适婚的年纪,太后想要为陛下选择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皇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诸位功臣,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太后对众卿的爱护吗?” 萧何讪讪道:“唉,丞相,实在是人情烦扰,众卿都是丰沛之地的乡亲父老,前来提亲求娶,实在是不好拒绝,并不仅仅是因为不可告人之事。” 洛新沉吟道:“萧相国,前些时日太后大发雷霆,是因为察举来的贤才竟然没有读过律书,连大汉律都不清楚却担任司法之官,这简直就是笑话。 大汉才刚刚建立,察举才刚刚形成制度就搞出这种事情,长此以往,大汉的覆亡难道不是可见的吗? 诸家因为建立大汉的功劳而受到信任,得以为朝廷举荐贤才,却搞出了这种事情,这难道能够对的起先帝和太后的恩典吗? 愚蠢到这种地步,新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功臣之中德高望重,放出风声去。 察举是为大汉选取贤才的通道,不是为了让诸家从中谋利的。 这是朝廷的底线,绝对不允许触碰,谁家如果再犯,休怪不念旧情。” 萧何听着洛新所说,整个人都气的开始发抖,他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察举是为了让各家有才华的子弟顺利上位,那些平庸的则等待机会。 不是让他们把蠢货推上去的! 消耗皇室对功臣的信任就是在找死,他们难道以为自己是洛氏那样的家族吗? 萧何几乎立刻就想要找到这个愚蠢的人,然后把他搞死,以防止之后把萧家拖下水。 想到洛新就在面前,萧何郑重道:“丞相,当年何追随着先帝建立了大汉,任何想要伤害大汉的就是何的敌人。 何决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萧氏,为国荐才是何的职责,羞与那些小人为伍。” 果然从萧何这里打开思路是对的,一个聪明却圆滑的人,总是最容易被说服。 洛新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萧何彻底放下了心,洛新问道:“萧相国,你说最适合为陛下婚配的是哪家的贵女啊?” 萧何没想到洛新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立即说道:“丞相您和陛下亲近,还是太后的心腹,想必最是清楚,何只能大致为您数一下现在诸家之中还有待字闺中的女子。” 洛新不时点头,若有所思,一直到了午后,洛新才离开了酂侯府邸,然后转身就向着其他的侯府而去。 在这长安城之中,就算彻侯最不值钱,因为现在还没有彻侯回到封地,都是在长安城中担任高官要职。 随着洛新登门的侯府越来越多,整座长安城似乎在短时间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就像是突然被拉下了闸。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我在红尘,不能超然 刘盈的婚事会是一场政治婚姻。 这是不可改变的现实,即便是洛新也只能尽量照顾刘盈的感受,通过言语引导刘盈不要抵触。 刘盈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明白这一点,能得到现在的自由已经很不容易,他依旧对洛新充满了感激。 洛新最想为刘盈求娶的是韩信和洛采的女儿韩嫣,两个人相差不过几岁,最是合适。 韩嫣现在已经十二岁,只要再等三年及笄之后就可以成亲。 “兄长,不行!” 洛采毫不犹豫的说道,韩信有些疑惑的望向洛采。 洛新也没想到洛采的态度这么坚决,同样有些疑惑的问道:“皇帝性格温顺仁慈,很少与人争执,外柔内刚,表面上没有主见,但是对于自己在乎却会紧紧的保护。 嫣儿嫁过去定然会幸福,唯一所忧虑的就是皇帝的妃子可能会多。 但只要嫣儿能早早生下皇子,为兄能保证皇帝不会有其他的妃子。” 洛新的话听起来很平淡,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坚决却是极深的,即便刘盈是皇帝,娶了我洛新的外甥女,也要守规矩。 洛采闻言依旧坚决的摇头道:“兄长,不是因为皇帝的缘故。 妹妹经常进宫面见皇太后,对皇帝的性子还是清楚的,的确算是良配。 但采从洛氏外嫁,这是大兄赐下的恩典,然后有了这一双儿女。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妹妹想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他们,思来想去再也没有比家族更好的了。 但是家族的规矩您是知道的,邦周时代,只有亡国的分支才能回到洛国成为公族。 没有灭门亡族的大祸,没有大兄的首肯,阳儿不要说再娶到洛氏女,就连留在昭城都不可能。 但是嫣儿可以,她是采的嫡女,百分百回到家族,这样的机会,采难道能够放弃吗? 这人世间纷纷扰扰,嫣儿只有回到昭城,到了大兄的身边,妹妹才能放心。 大兄在诸位兄弟之中,子嗣昌盛,可以从中挑选一个作为嫣儿的良配。 和回到昭城,嫁到昭城相比,将嫣儿嫁入皇室,进入皇帝的后宫之中,实在不是妹妹所愿意的。 还请兄长多多体谅。” 洛新没想到洛采打着这个主意。 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洛采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放着回归家族的机会不要,嫁给皇帝那不是傻吗? 现在的洛氏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嫁女儿来维持地位,倒是皇室大概想要送女儿给洛氏,洛氏还得考察一下公主的德行和才能。 对自己的亲外甥女能回到家族,洛新自然是欣喜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就笑道:“嫣儿有阿采这样的母亲,真是幸运啊。 回到家族是幸事,她那样精灵的女孩,留在这浑浊的世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洛采见状沉吟了一下问道:“四兄,您是不是准备敲打丰沛功臣?兄长那边怎么说?他和丰沛功臣亲近。” 韩信闻言脸色微变,大汉开国才多久就要打压功臣,他可是功臣之首。 不过幸好以前主政的和现在主政的都是他的大舅哥,这刀子应当是落不到他的身上。 洛新闻言冷哼一声道:“本来不想这么做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从来不是家族的作风。 这些人建立大汉立下了大功,享受荣华富贵是应该的,只要不随意的打杀践踏人命,直到先祖的福泽消耗殆尽之前,为兄是不愿意对他们动手的。 但这些人做的太过了,就像是一场丰厚的盛宴,他们大快朵颐之后,直接将整张桌子掀掉,独到这种地步,天下难安!” 洛采微微点头,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这些年同样有很多人来投靠淮阴侯,希望韩信和洛采能够为他们举荐。 韩信的亲朋故旧比较少,算是一个优点,否则还真的很是棘手。 洛采说道:“兄长,夫君篆写兵书到了关键的时刻。 妹妹和夫君准备回封地去安心著书,安阳离昭城也近,时不时还能去见大兄。 若是皇太后需要夫君挂帅出征的话,请送信来安阳即可。” 洛新闻言脸色严肃起来,微微思索一下,就明白洛采这是在暗示自己让功臣们都回到封地上。 单独的功臣是无法和朝廷对抗的,这些功臣最强的地方就在于都盘踞在长安之中。 他们互通有无,交流频繁,二三代之间交情深厚,一方有难,瞬间就有大批人援救。 面对这样的敌人,直接对抗是不行的,况且洛新、洛亦、洛辰三人都不是极为擅长权斗的。 洛氏的力量既不可能这么远投射过来,又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回封地,减少他们的交流,分散他们的势力,单独的功臣面对皇室只有臣服的份。 洛新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这个颇为有诱惑力的想法,“阿采你的确是聪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些人是双刃剑,一方面可能会伤害到朝廷,但一方面又是朝廷镇压天下的利器,天下刚刚安定,刘氏的宗王对吕氏攫取权力定然还是不满的。 现在还需要这批人安定社稷,暂时压制他们伸向各个方向的触手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里,洛采送着洛新走出淮阴侯府,边走边轻声道:“兄长,您参与的皇室事务太多了,妹妹以为有些不妥。 而且再有几年您都要步入不惑之年了,还这么孑然一身。” 洛新闻言一愣,轻声笑道:“阿采啊,这世上最难的就是随心所欲,人一旦落到这个红尘之中,心中有了欲望,就会被裹挟的向前走。 前些年,为兄站在皇宫之外的甬道之中,望着高高的宫门,突然想到,难道为兄就不能成为文宣二公那样的摄政吗? 先祖的功业是如此的浩大,后辈子孙难以望其项背,但若是连尝试都不敢,实在是过于可惜。 这样的念头一起,为兄就知道,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超然的境地之中了。 我已经走进了红尘。 况且大兄安坐昭城,子嗣昌盛,家族后继有人。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家族想要长存世间,难道能仅仅依靠祖先的声名和功业吗? 千百年后,天下人如何看待洛氏,一群附着在万民身上的虫豸吗? 唯有以家族的鲜血和汗水,铸就不朽的荣耀和辉煌,当一座座丰碑矗立在昭城之中时,我们永远都能昂着头,坦然面对一切。” 洛采明白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四兄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这是想要摄政啊! 那就一切都合理了,想要成为摄政怎么能和皇室不亲近呢,怎么能不取得皇室信任呢? 洛氏虽然政治信誉极高,但即便皇帝相信洛氏不会造反,不会篡权。 但问题是,我不认识你啊,为什么要给予你这么大的权力? 把皇室的生死操持在政治信任上? 明君不会这样做。 昏君根本不相信政治信誉这种东西,同样不会这样做。 洛亦和洛新分别获得了刘邦和吕雉的信任,都有成为摄政的前提条件,刘邦崩后,请洛亦去照料刘如意,他没了摄政的基础。 但洛新不一样,不仅仅吕雉信任他,刘盈同样信任他,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即便由于身份的关系,洛新不可能达到吕雉合法性这么高的摄政成就。 但本来洛氏历史上的三次摄政之中,虽然都是大权独揽,但只有素王是真正的摄政,假天子。 文公是借由摄政会议,宣公则是借助姬姓诸侯之力,和素王相比较起来,权力大小差不多,但合法性差得远了。 洛新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即便拿不到摄政的名义,但不可动摇的单独辅佐皇帝的权力一定要有。 兄妹二人在府前分别,洛采和韩信望着洛新渐渐离去的身影,韩信赞叹道:“兄长真是人杰啊,这大概就是洛氏长盛不衰却受世人崇敬的缘由了。” 洛采神采飞扬道:“这就是家族要的公平,洛氏子生来就拥有权力,自然就不能逃避这尘世的束缚。 正是有兄长这样宛如参天大树一样的人庇护,人世间才有了昭城和洛村这样的超然之地,能够让妾身这样的人,远离这些繁杂纷扰。” 洛新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开始思索这些时日造访的诸多功臣,又回想起吕雉这些时日面见各家女眷对她们的评价,再回想起刘盈的性格。 “性格过于刚强的不能要,丑的不要,皇帝定然发自内心的抵触,吕氏的排除掉,再出一任皇后就真的不容易退场了,酂侯、留侯权势太大了,过于独的不能要,不能为皇帝带来助力。” 洛新一个个排除着候选项,大汉这一百多个彻侯他翻来覆去的看,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外甥女韩嫣最好。 随着马车越来越临近宫门,洛新最终还是在心中划定了几家,走进了皇宫之中。 ———— 贯穿整个古代王朝政治的矛盾有两条,即中央与地方的矛盾,以及中央内部的矛盾。 在周王朝,中央内部的矛盾表现为周天子与幾内诸侯的矛盾,洛文公执政时极大的缓解了这方面的问题,在汉王朝则表现为皇室与开国功臣集团之间的关系,双方在合作的基础之上,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 东阿侯洛新史载他是仁善之人,擅长治国富民,不善于权术,但从他在吕后摄政期间的表现来看,他的权术水平是过关的,他与吕后两人配合默契,在压制功臣集团过多侵吞皇室权力的基础上,团结了功臣集团,避免了因为不必要的内耗,而影响休养生息的国策。 吕雉与洛新这一对君臣的执政能力,在整个汉王朝的历史上,是名列前茅的。——《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章:不要做不团结的事,不要说不团结的话 未央宫。 “萧何的孙女?” 洛新本来觉得不应该选择酂侯和留侯的,但是就在进宫之时,他猛然之间意识到,这两个人年纪都很大了。 萧何估计挺不过这个冬天,张良估计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只要吕雉死在这两个人后面,所谓酂侯府和留侯府根本就不可能成气候。 吕雉有些迷茫的望向洛新,选皇后的第一要求就是不能太强,酂侯可是万户彻侯,他要是做了国丈,那影响力就太大了。 .. 洛新轻笑道:“萧氏的二代三代都不成器,萧何一死,酂侯府就只剩下朋亲故旧的影响力,自己的实力则一落千丈,完全符合标准条件。” 吕雉这才恍然大悟,“留侯府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洛新点点头,“不过留侯府不如酂侯府靠前,萧何明确快死了,张良还不太确定,不过也就这一两年,他是从始皇帝时代走过来的,年纪很大了。” 吕雉又看了看另外两家,都是中上等的彻侯,都是那种个人能力不算强,但关系网错综复杂,能撬动力量的家族,主打的就是一个既能让功臣团结在皇帝身边,还不能形成第二个中心,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对这几家吕雉还是很认可的,开始回想之前召各家进宫之后几家的女眷,然后渐渐将目光放到了留侯府上,轻声道:“留侯有个嫡出的孙女,闺名一个嫣字,二八年华,性子温婉如水,妾身很是喜欢,可以作为皇帝的良配。” 张嫣? 洛新倒是没想到张良还有个和自己外甥女同名的孙女,既然能得到吕雉的认可,想必是比较优秀的,于是沉吟道:“长相如何,皇后若是太过普通,不足以威仪天下。” 吕雉笑道:“颇类留侯,堪称钟灵毓秀。” 洛新当即道:“那便张嫣吧,她还有没有庶出的姐妹,作为媵妾一并嫁入宫中,现在生下皇子是最关键的。” 吕雉和洛新的速度很快,当晚一道旨意就从未央宫传了出来,到了留侯府上,府中顿时便是一片欢腾,声音之大,甚至就连隔壁的贵族都知晓了。 很快留侯府的女公子被选为皇后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功臣集团纷纷欣喜,皇室依旧信重他们,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很多人对皇室的能量有误解,或者对贵族的力量太过高估,认为贵族看不上皇室,不愿意嫁。 但实际上,即便是门阀贵族的时代,这些贵族依旧是看人下菜碟的,普通的宗王他们自然看不上。 但是在皇室大权没有旁落的时代,皇后和太子妃的位置是足以让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门阀贵族抢破头的。 门阀只是底蕴深厚,财产关系众多,而且能稳定产出有才华的族人。 但真要是被皇室针对,连续数十年,乃至于百年不出高官显爵,照样会变成破落户。 汉朝的开国功臣就更是如此了,一个个显贵不过才十几年,半点底蕴也没有,表面上有数万封国子民,实际上连一千人的私军死士都拉不出来。 还没有从单纯的军事贵族转变为家中有藏书底蕴,有稳定基本盘的老牌贵族。 对他们来说,皇室的信重实在是太过重要了,甚至能够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 张良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惆怅,功臣之类他算是一个异类,因为只有他是真正的贵族,家族五代相韩。 现在家族马上就要出一个皇后,家族的声势自然要远超从前了,这是足以告慰祖先的事情。 但他这样有智慧的人,怎么会不清楚辉煌璀璨之中所隐藏的危险呢? 即便在邦周那个外戚有母国帮衬的情况下,很多外戚就不能够善终,留侯府现在这么显赫,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轰然倒塌。 细水才能长流,暴烈是不可长久的。 只可惜很多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张良轻声呢喃道:“太后和东阿侯竟然选择了张氏,看来我要更老一点了,彻底将所有的俗务都退下去,专心在家门祭拜素王,求取长生之道。” …… 未央宫,吕雉几乎邀请了整座长安城的彻侯和家属,不论是否任职都进了宫中,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开国功臣宴席,没有任何一个后来担任要职的高官。 张良有些憔悴的接受众人的祝贺,与他一向交好的家族更是围在身边说个不停,事情才刚刚定下就有了这样的威势,皇室的能量可见一斑。 洛新从殿外走进,众人见到他竟然没和太后一起出现,有些惊诧,但还是围了上来,张良走过来拜谢道:“丞相,小女能嫁入皇室,得到那样尊贵的地位,真是多亏了您的提携美言,良实在是无以为报。” 洛新摆摆手道:“留侯言重了,贵府女公子是入了太后的眼,与新没有什么关系,您应当去拜谢太后的恩典。 您的门楣能够光耀是因为太后,日后可要多多支持太后,赤诚为国。” “铛铛铛!” 随着清脆悠扬的钟声响起,吕雉带着今天的主角刘盈和张嫣走了出来,刘盈对张嫣还是很满意的,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满意。 群臣安坐,洛新身为丞相自然是坐在首位,拱手向吕雉说道:“臣新拜见摄政皇太后陛下,愿您千秋万岁,福寿延绵。” “参见摄政皇太后,愿您千秋万岁,福寿延绵。” 洛新先拜,三公九卿再拜,然后是群臣。 吕雉望着宛如潮水一般的众人,微微躬身拜道:“众卿安康!” 群臣又拜刘盈,如此一番,丝竹之声才渐渐响起,宴席才真正开始。 吕雉高高举起酒爵,丝竹声瞬间低下,群臣都静静等待着吕雉说话,她便高声道:“今日的宴席,诸位都知道,是因为皇帝和留侯府的女公子定下姻亲。 在座的诸位都是开国功臣,哪一个不是功勋累累,哪一个不是刀山火海之中厮杀出来的英雄呢? 五指才能成拳,集人才能成众,这世上难道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就成事的吗? 那想必是不可能的! 太祖高皇帝起兵反秦,纵然是天命所归,但若是没有诸位功臣的襄助,难道能够短短数年之中就成为天下至尊吗? 那想必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如此,高皇帝一直以来都善待诸位功臣,赏赐给你们丰厚的食邑,赐予你们高高的爵位和官职,这样仁厚的君王,数遍千年,又见过多少呢? 太祖高皇帝崩逝,留下了皇帝统治大汉,群臣受到高皇帝的恩典,难道不应该回报给皇帝吗? 朕认为这是人所应该做的!” 这一番话大多数人还是颇为认可的,刘邦对待他们真的是大方,各个都封了数千户,这些年愈发的富裕,一跃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一批人。 萧何拖着苍老到极点的身体泣声拜倒说道:“皇太后,昔年素王说忠臣最高的评价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从沛县追随高皇帝起兵,直到现在垂垂老矣,只愿意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汗,为陛下尽忠而已。” 吕雉闻言颇为感动道:“酂侯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您是沛县的老人,当年在乡中还是多亏了您的照料,这十几年来,您兢兢业业,高皇帝知道,朕也知道。 若是殿中的功臣们都像您这样,大汉的江山难道还会不稳固吗?皇帝的皇位难道还会被动摇吗?” 殿中众人瞬间齐齐下拜,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武将,直接单膝跪地纷纷朗声道:“太后陛下,臣对大汉的忠诚天日可鉴啊,臣甚至敢于对着至高至贵的素王发誓。” 这位狠人话一出,周围人都想离他远点,对着伟大的素王发誓,素王想不想搭理你啊,别雷劈下来的时候连累到我们。 不过这群人对大汉的忠心倒是没问题的,吕雉见状便道:“众卿的忠心是经过战火检验的,难道朕会不相信吗? 只是前些时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朕实在是愤怒又不解啊。 察举制是大汉收罗民间人才的关键通道,高皇帝和朕因为信任诸位功臣才将这个权力交给了众卿。 结果呢? 诸君啊,伱们好好想一想吧,你们都是朝廷的彻侯,不是诸侯王的彻侯,若是贤才不能进入朝廷,他们就会进入各个王国之中,那对你们难道会是好事吗? 功臣和皇帝是一体的,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皇帝的位置难道能安稳吗? 皇帝的位置不安稳,难道你们的侯位还能够有人保护吗? 你们心中有人对朝廷有怨言,朕是知道的,但是任由这些怨言传播出去,传到了诸侯王国之中,他们会怎么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如此。” 吕雉的话几乎刺中了所有人,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他们都是保皇党,太子刘盈的皇位这些人都有功劳。 与其在朝廷之中拆皇帝的台,夺皇帝的权,还不如磨刀霍霍向诸侯王。 那些人虽然都是刘氏,但是和他们并不熟。 功臣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 第三十一章:天下王侯来京 长乐宫。 无数宫娥宦者匆匆忙忙的在殿中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是满头的大汗,很明显是着急到了极点,宫殿之中的气压同样很低,如此的忙碌却几乎听不到非常响的脚步声,甚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楚,空气仿佛凝滞。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大汉帝国的皇后张嫣,就在今日生产,整座长安城最好的稳婆都在这里,还有医家传人同样在殿中候命。 昭城中的医家传人很多。 虽然这个时代风气非常开放,但毕竟男女有别。 所以洛氏从邦周时代就培养了一批专门为妇人看病的女性医者。 洛氏对待万物万事,只看有没有用,所以对巫医乐师百工之人没有歧视,相反还非常重视,族中有不少洛氏女学习医术。 刘盈跪坐在外间的殿中,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咳嗽两声,喉咙有些干涩,说不出话来。 “丞相,皇后她……” 洛新安稳道:“陛下不要过于忧心,皇后吉人自有天相,您是上天之子,一向仁善慈爱,难道上天会不庇佑您吗?” “哇!”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刚刚还压抑至极的大殿,就像是一滴油落到了水中,瞬间沸腾起来,刘盈直接跳了起来,宫娥脸上满是笑意的从殿中跑出,喜声道:“陛下,上天庇佑,母子平安。” 儿子! 洛新微微眯眯眼,大汉皇帝的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太子了,刘盈脸上满是笑容,朗声道:“好啊,殿中所有人赏百金,为朕的皇子贺。” 吕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笑道:“朕再赐百金,从未央宫出,为朕的嫡长孙贺。” 众人纷纷行礼,洛新微微眯起眼,皇帝有了嫡长子,诸王该往长安来一趟了,这么些年都取得了什么成果该汇报一下了。 皇帝得了嫡长子,在皇室的撒币行为下,整座长安城瞬间陷入了欢乐的氛围之中。 而且吕雉虽然摄政,但刘盈还是有权力的,这些年做了不少事,在长安民众的心中威望并不低,他得了嫡长子大多数人是真的为他高兴。 一封诏令从长安城向着四方散去,到各个王国、侯国之中。 “代行王事、摄政太后诏: 素王说,天子居于天下的正中,而藩属在天下的四极拱卫天子,代代不变,世世不易,这样邦周的天命,诸侯的富贵就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 后来果然如此,当诸侯不再拱卫天子,邦周的天命就结束了,诸侯的富贵也就不在了。 这难道不是最值得警惕的事情吗? 高皇帝分封诸侯王和彻侯,是因为见到周王朝分封有千年的天命,而秦王朝郡县却只有十数年的天命,引以为戒,于是让宗亲和功臣镇守各方。 直到现在二十年了,大汉的天命越来越稳固,天下渐渐从疲敝之中恢复过来,这都是诸位公卿大臣所同心协力才做到的。 但是现在朕却开始忧虑,人总说共患难是容易的,同富贵却是困难的。 你们都是高皇帝的兄弟和臣子,高皇帝还赐予你们封土和爵位,自然是效忠高皇帝,因为高皇帝的恩典而效忠皇帝。 但这和邦周时是何等的相像啊,第一代总是那样的亲近,越往后却越陌生,朕年岁渐长,不知何时就会到碧落黄泉。 那时皇帝还需要诸位的辅佐,但是不熟悉怎么能信任呢? 朕为此而感到忧虑啊。 皇帝诞下了嫡长子,这是刘氏宗族的大事,朕以为诸位刘氏宗族的强藩都应当前来长安恭贺。 至于天下彻侯,君主诞下嫡长子,朕以为诸君都应当前来恭贺,就像是诸侯朝拜天子一样。 当然国中若是太过忙碌,那便不用来了,朕是通情达理之人。 若是愿意来长安朝贡的王侯,不需要准备太过精美的贡品。 朕和皇帝最想听到的是,国中恢复了多少人口,有多少耕地,能产出多少粮食,又能收取多少的赋税。 这些能让天下百姓衣食丰足的钱粮布帛,难道不是胜过奇珍异宝万分吗?” …… 这份诏书激起了极大的反应,这是朝廷第一次从官方层面,要求天下所有的王侯都到长安来,虽然诏书中说了可以不来,但谁要是真的信了,那就真该死了。 诸侯王们对离开自己的地盘都心有疑虑,尤其是面对吕雉这个摄政的皇太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之间是对立的。 但最终还是纷纷动身前往长安,整个天下瞬间忙碌起来,规模庞大的王国使团豪富到了极点,震的长安城的民众反而以为自己才是土包子了。 其中尤其以楚王,吴王最为豪富,然后是越王和淮南王,都是当年的楚国旧地,在天下的战争之中受到的损伤相对来说比较小,只有长沙王稍差。 代王,燕王,辽东王算是比较寒酸的,但士卒很是雄壮,都是北地常年作战的边军,高头大马,气势凛凛。 最有权势的自然是赵王,在山东诸王之中,就属赵王权势最大,而且能够节制代王,燕王,辽东王的军事大权。 这个位置上一定要是皇帝的心腹,这就是洛亦为什么不让刘邦册封刘如意的缘故,真要那么做,洛亦不会去保刘如意的。 其中有一个很尴尬的王,那就是胶东王,在刘邦的规划之中,他本来应该是齐王的。 但正牌齐王后裔就是吕氏,在吕城卸下齐王位之后,依旧是齐公,一个大汉不可能两个齐的爵位,所以他就只能以胶东王的名义来统治齐地了。 而且齐地最繁华的临淄也不在他的手中,吕城的儿子们同样占据了大片肥沃的土地。 除了诸侯王之外,那些彻侯同样不容小觑。 虽然大部分的开国功臣都在长安城,但在地方上还是有不少彻侯的。 不仅仅是刘邦分封的,吕雉上位以来,像是洛新受封了东阿侯,还有吕氏的其他宗亲故旧。 最为显赫的齐地彻侯们,大部分都是吕城的儿子,和吕氏宗亲,一家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长安。 感觉起来甚至不比先前的刘氏宗王差,充分彰显了吕氏现在在大汉朝的地位。 这引起了长安城不小的轰动,很多人都问道:“这是哪几家贵族,真是显贵啊,远远胜过之前的彻侯了。” 有懂行的人便说道:“当然显贵,这可是摄政皇太后的同宗。 当先的齐公,当年可是异姓诸侯王,现在虽然没了王位,但有大汉朝唯二的公爵之一,还有十数位儿子,都是彻侯,权势之煊赫,是难以想象的。” 这些子弟大多数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对于富丽堂皇的长安有无数的好奇,这些豪富的公子王孙,纷纷在这里肆意的消费,大手笔的狂掷。 吕城来到长安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儿子们去见洛新和吕雉,他对这次吕雉突如其来的召集天下诸侯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多数的宗王到了长安之后基本上都在互相联络,这些人虽然是近亲,但真的是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一番述说下来,竟然觉得吕雉找的理由还真是挺合理的。 刘氏的宗王们纷纷向宫中请求拜见刘盈这位刘氏的大宗之主,这正是吕雉召集众人前来的理由,自然不可能阻止。 长乐宫中,刘盈望着这些有些陌生的叔伯兄弟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刘氏诸侯王却显得很是亲近。 他们纷纷将从封国之中带来的奇珍异物献给刘盈,然后恭声道:“陛下,臣将忠诚于您,您的子孙将会永永远远的坐在大汉天子的位置上,即便日月崩毁也不能改变。” 嫡长子继位所带来的无可争议的正统性,绝不是藩王小宗入继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至少刘邦分封的诸王的确是刘盈能够安稳坐在皇位上的保障之一。 从无数的赞美之中,刘盈终于对眼前这些人有了些许的亲近,消除了陌生的隔阂。 刘盈第一次感受到了东阿侯所说的皇帝的力量,终于明白了东阿侯所说的,维护皇帝安坐在皇位上的力量,宗亲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一环。 未央宫中,洛新和吕雉两人正在弈棋,吕雉眼神有些晦涩,轻声问道:“公子,您说这些刘氏诸侯王会乖乖的听话吗?” 洛新落下一枚棋子,淡淡道:“娥姁,不是他们听不听话的问题,而是必须听话,否则就是战争。 王国豪富却承担的责任少,朝廷穷困却处处都要耗费,这不是世间该有的道理。 我们给予了功臣集团无数的特权,难道是为了让他们作威作福吗? 是为了支撑一场必胜的战争,天下的勇将都在我们这里,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一千年前,素王在镐京城三次召集诸侯,每一次都是为了影响天下的大事,这一次同样如此。” 吕雉闻言神情一松,缓缓点点头,“是时候了,该将王侯都聚集到未央宫了。” 一声令下,风起云涌,天下最显贵的一批人进了未央宫。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废王 在皇帝嫡长子诞下的第一个月,一场盛大的满月宴在皇宫之中举行。 已经待在长安城不短时间的诸王们终于要见到一直没有出面过的摄政太后了。 刘氏诸侯王们是很不愿意见到吕雉的。 他们不愿意承认,从心底里面,他们对吕雉有一种恐惧。 吕雉能摄政是因为吕氏的力量和宗法的力量,当然还有譬如韩信这样的功臣的支持。 换句话说,吕雉的显贵是吕氏拼出来的。 而刘氏诸侯王则是由于血脉,又因为刘邦出身平凡,刘氏宗族人才实在是太少。 所以但凡是近亲都安排了王位。 但即便是在邦周那个血统决定一切的时代,有才能的和没有才能的,待遇也完全不同。 姬昭能被武王传位,拒绝之后还能成为摄政,是因为他在众兄弟之中堪称卓绝的才能。 武王认为只有姬昭继位,姬周的天下才能安稳 刘氏诸侯王里面只有楚王和淮南王有才能。 其他的说不上酒囊饭袋,毕竟现在天下没有危急险重的大事来检验这批刘氏诸侯王的成色。 但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大部分人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中人之姿。 大汉的皇宫修建的很是壮丽。 洛亦在修建这座城池的时候,就立志要恢复昔年镐京城的至高,要将这座城池修建成和洛阳东西交相辉映的大城。 皇宫如果不壮丽,就无法震慑群臣,就不能彰显皇帝和天下至尊的威严,中央就不能震慑地方诸王。 至少从这次第一次来到长安的众人表情之中,洛亦所修建的城池是非常成功的。 这一次的王侯公卿不是如同往常一样零零散散的聚在一起走进,而是直接由大批的宫娥带着众人进了大殿之中。 这里是专门为举行宴会而修建的大殿,宽阔而高远。 进了殿中众人都没有怎么交谈,就直接被引导的宫娥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坐席之间穿梭的一队队宫娥宛如花丛之中的蝴蝶一般。 吕雉、刘盈和皇后张嫣在最后出现,这是嫡长子的满月宴,那位嫡长子自然是要出现的,褪去了刚刚出生时褶皱的皮肤,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婴儿。 洛新是丞相,位在诸侯王之上,自然在群臣之前。 随着吕雉落座,殿中的丝竹之声响起,群臣同声共唱赞歌。 这算是姬昭所带来的变化之一,洛国之中产出了大量的颂圣诗。 这些诗都是可以直接颂唱的,每逢祭祀都要赞美祖先,最终演化成了一种专门的赞美诗体。 “君王的寿诞万万年,愿您永远有光明。” 群臣三唱,殿中一片肃穆,然后小皇子就被带了下去。 群臣落座,吕雉笑道:“因为上天的庇佑,皇后顺利的诞下皇子,这是大汉的喜事,所以朕与皇帝想要诸位一起来到长安共享喜悦之情。 而且从高皇帝分封王侯,到现在十几年了,朕甚至都快要记不清诸位的面容了。 现在能借着皇帝有嗣这个机会见到诸君,真是让朕欣喜,高皇帝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欣慰。 先前在诏书之中,朕曾经对诸位说了朕与皇帝想要知晓一下现在诸国之中的情况。 这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当年疲敝的天下可曾恢复过来了? 长沙王,你是高皇帝最小的兄弟,就由你先来说吧。” 长沙王做梦都没有想到吕雉竟然先点了他的名,心中不禁暗道不妙,其余的刘氏诸侯王同样神情一凛,竟然先问了实力最差的长沙王,这是要杀鸡儆猴吗? 长沙王刘愈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按照先前编好的话来说道:“臣愈拜见摄政皇太后陛下。 自臣愈接任长沙王位以来,勤勤恳恳,但长沙国实在是过于偏远而且人口稀少,现在整个国中人口不过四万户而已。” 吕雉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长沙王还在那里慢慢汇报着长沙国中的情况,没有注意到吕雉的神情。 直到上面传来一声巨喝:“长沙王,你在说什么?” 整座大殿都瞬间沉寂下来,长沙王被这一声大喝吼得直接愣住了,抬头一望就见到吕雉满脸怒气的看着他,眼中甚至出现了杀气。 “长沙王,伱知不知道你就任长沙国的时候,国中有多少户口?” 长沙王感觉到不妙了,然后就听到吕雉冷声道:“你被封王的时候,长沙国就有五万户,经过了将近十年,你现在告诉朕,长沙国只剩下了四万户? 你是当朕是蠢货吗?你当这满朝衮衮诸公都是连一二三四数不清的蠢货吗? 竟然敢欺瞒到朕这里,谁给你的胆子? 真以为先帝册封的王位,朕就不敢废了你吗? 今日若是说不出个原因来,朕不仅仅要废了你的王位,还要直接在天下人面前杀了你,让你知道天子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 吕雉这杀气腾腾的话一出口,整座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零点,功臣们纷纷带着笑意望向长沙王,仿佛盯着一块肥美的肉一样。 长沙王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两句话就直接引火烧身,甚至要引来杀身之祸,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传来的杀气。 这种恐怖的场景瞬间将他的草包本质暴露无遗,竟然直接说道:“太后,是臣无能,所以才导致长沙国人口反而减少,……” 还没等他说完,吕雉直接喝道:“将长沙王给朕拿下,尸位素餐,天下疲敝,正是大力恢复之时,结果还能搞得封国人口减少,还有什么资格做王? 传朕旨意,即日起剥夺长沙王的一切封爵官制,赶回沛县,终身不得出。 立刻派人到长沙国中,收缴一切高皇帝赐下的印玺,官印,虎符。 刘愈,若不是念在你是高皇帝的兄弟,朕今日非得为长沙国的百姓杀了你不可。 高皇帝英雄盖世一生,有你这样的废物作为宗亲,真是黄泉之下蒙羞。” 大殿之中瞬间沸反盈天,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废掉了一个诸侯王。 但是就连诸侯王都不敢为长沙王说话,吕雉话中一口一个高皇帝,而且长沙王这件事不论真假,实在是太过离谱了,完全没法狡辩。 长沙王还想要说什么,直接就被侍卫拖了下去,吕雉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诸王和彻侯身上,冷哼道:“朕现在很是生气,希望接下来不会有像长沙王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皇帝的宗亲,哪一个不是皇帝的长辈,结果却搞成了这个样子,高皇帝那么的信任你们,朕怎么能够不痛心呢?” 诸王听到吕雉这连消带打的话,瞬间就在心中将准备汇报的提了几个级别,至少要先渡过这一关再说。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这么有钱?打劫! 吕雉用雷霆手段收拾了长沙王之后,和下首的洛新对视,两人微微点头,眼底则是笑意。 实际上长沙王的举动是两人早已料到的,吕雉的那封诏令,明晃晃的就是要摸清各个王国的实力。 虽然不知道吕雉想要做什么,但是把实力往低里说,把实力藏起来一点总是没错的。 吕雉和洛新预判了他们的预判,于是挑了长沙王这么一个软柿子,然后长沙王果然上钩,而且是非常离谱的上钩。 吕雉本以为长沙王会说是五万户的,毕竟现在的长沙国差不多应当有六七万户人口,隐藏一两万户已经是极多了。 没想到啊,竟然比受封之时还少了。 吕雉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乐的想要直接笑出来,正愁没理由收拾他呢,没想到还自己递刀子过来。 出乎众人预料的,吕雉并没有直接继续追问刘氏诸侯王,而是向着洛新问道:“东阿侯,您的封国之中现在有多少户口呢?” 洛新答道:“回禀太后,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乡人回到国中,现在大致有两万七千户。” 嘶! 众人闻言忍不住倒吸几口冷气,这些年随着亡户渐渐授田编户,基本上户口都有增加,但是这直接涨了一万五千户,这都够封十五个千户彻侯了。 光是一万五千户的税收就有多少? 恐怕在场的彻侯之中,能够比这位豪富的只有酂侯、安阳侯、淮阴侯、英侯、吕侯等寥寥无几的人了。 众人望着只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朝服的洛新,唯一的配饰就是腰间的一枚玉,朴素到了极点。 众人不禁感慨,真是典型洛氏子,不以华贵为美,只爱美玉。 吕雉更是直接称赞道:“朕这些年一共赏赐给东阿侯一万两千户,但是现在东阿侯国中却有两万七千户,这就是东阿侯将朕的话放在心中所产生的成果。 连年战乱导致户口减少,但却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百姓死去。 无数的黎民百姓不愿意被纳入朝廷的管控之中,这是朝廷的过错。 素王善待百姓,与民同乐,于是国人和贵族就支持他,贪婪残暴的君主,不顾及百姓的死活,百姓就厌恶他,甚至高喊着,‘太阳什么时候灭亡啊,我们要跟你同归于尽’。 夏王朝在建立四百多的时候才有桀这样的暴君,商王朝在建立六百年的时候遇到了纣这样的暴君,搞得民怨沸腾,贵族们厌恶他,国人们怨恨他,奴隶们背叛他,于是禹王和汤王这样的圣王所建立的国度也灭亡了。 秦王朝横扫六国的时候是多么的强大啊,六国百万的军队不能阻挡,层出不穷的谋士勇将不是对手。 但是仅仅获得天命十几年就轰然倒塌,这难道仅仅是因为胡亥和李斯赵高这样的昏君和奸臣吗? 朕下令天下各郡国休养生息,就是要让你们善待黎民百姓,这样百姓自然就会主动的归纳到朝廷的统治之中。 这难道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吗? 朕不相信。 东阿侯所为深得朕心,臣子有功却不赏赐,这不是君王该做的,朕今日便再赏东阿侯一千户,作为对东阿侯的赏赐。 皇帝你怎么看?” 刘盈没想到这种重要的场合竟然还有他说话的份,当即说道:“长沙王是宗亲却这样对待刘氏的天下,这难道是忠臣所为吗? 朕实在是厌恶他。 东阿侯忠实的辅佐母后和朕,这样的大功不重重赏赐是不足以彰显功绩的,儿子以为应当赐予三千户食邑,使东阿侯国成为三万户的大国,国中一半子民是由皇室赐下,这样美名恩赐,才能彰显皇室对东阿侯的信重。” 吕雉没想到刘盈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有见地的话来。 虽然赏赐有些实在大手笔,但至少方向是没错的,不禁有些对自己这个一向仁善到有些懦弱的儿子刮目相看了。 连续两件事终于让众人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合理禀报啊,十年了,人口没有增长是说不过去的,而且增长的还不能太少,如果人口还减少了,那就是长沙王的下场。 诸王侯纷纷调整自己心里的数字,大殿之中一下子和谐了。 洛新在下面盘算着,对于各国人口和赋税田亩的恢复程度,通过这些人的贸易,种种消耗,他心中大概是有一个数字的,和现在各诸侯王报出来的相比,预想的多了一些。 他立刻就知道这些人还是在隐匿人口,从编户齐民开始,豪族隐匿人口几乎就是本能,实在是赤裸裸的利益不可能放手。 这就是洛新要坚决打击的,他精于计算,朝廷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救灾,防务,官爵体系的成本,仅仅依靠现在的岁入是不够的。 这些年之所以能够让朝廷稳定运转,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洛新加洛亦,能力真的很强,再加上洛辰改革官制,基本上保证了朝廷内部的稳定,在强人政治下,内耗极小。 二是从汉朝建立开始,没有遇到大的天灾,现在的朝廷不需要大额支出,财政状况良好。 三是洛陵往草原走了一遭,重创了匈奴,汉朝边防压力大减,不需要常年承担巨大的军费开支。 四是洛辰虽然增加了官员数量,但总体来看,朝廷依旧属于典型的黄老之学小政府,行政成本是比较低的。 但这不可持久,这些年儒家认为时机已到,朝廷应当承担更多的实务,提出了早在邦周时期就触碰到的大一统思想。 现在的儒家和姬昭印象里的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们从《洛宫春秋》之中研究出了洛圣的思想核心,“王者礼,一天下。” 素王用礼法让东夷,西戎,荆蛮,淮夷等天下之间的蛮夷,还有商人,周人等变成一体,礼法从上到下深入到家庭之中,天子就可以借由礼法来控制天下,整部《洛宫春秋》的褒贬核心就是扩大化的周礼。 儒生们认为始皇帝的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就是对邦周早期制度的恢复。 因为当年洛孔二圣都阅读过洛氏的史书,其中明确记载了,邦周早期天子以及各诸国行文是一致的,还有觐见天子的官话,但是经过数百年的乱世,渐渐分散了。 儒家认为现在朝廷所做的程度还不够,对封国的掌控不够,这就是大势所趋。 大一统的推行不是简简单单的法令下达,然后反馈就可以的,这是一件非常复杂耗时耗钱的事情,现在的朝廷没有这个能力,去承担改革的成本,所以洛新盯上了诸侯王和彻侯们。 权力大,责任小,收税多,支出少,这就是诸侯王国现状。 随着诸侯王汇报完毕,大殿上的彻侯都有些坐立不安了,这些诸侯王动辄十万户,乃至于三十万户,五十万户,加起来的实力远远胜过关中,关键是赋税该有多少,尤其是楚国吴国等地,本来就富裕,军事压力还小,怪不得吴王能挥金如土。 等到最后一人说完,吕雉便直接开口道:“看来长沙王那样的孽障终究是少数,朕很是欣慰啊。 自秦末乱世以来的疲弊之世渐渐恢复,一片欣欣向荣,诸国比关中还要繁盛。 不过朕有些忧虑啊,数千年来,未曾听说过枝丫超过主干而能茁壮成长的。 未曾听说过洪水灌进窄小的河道而不出现损毁的。 诸国人口翻了一倍,土地翻了两倍,但奉献给天子的钱粮贡品却不变,这是违反汉律的。 东阿侯,您掌管大汉钱粮,以为朕应当如何做?” 诸侯王们闻言纷纷心中暗骂,果然如此,就是变着花样要从我们这里收税,但身在殿中,望着凶神恶煞的开国功臣,人在屋檐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后,您说的对,应该按照汉律向天子缴纳赋税。” 至于什么汉律,他们不知道,刘邦分封的时候,虽然有必要的制衡措施,但诸侯王权力依旧极大,毕竟是为了保证刘氏的江山存续而设置的诸侯王。 史官快速的记下这一幕,“太后、帝与诸王饮宴,三巡,皆大悦。” 洛新望着奸滑的刘氏诸王,心中渐渐升起了杀意,刘盈今年才二十多岁,还要经历很长时间的执政。 洛新自己年纪也渐渐大了,他担心刘盈对付不了这些叔伯,要为他扫除障碍。 ———— 孕育了近三百年的大一统思想出现在了汉王朝统治者的面前,中央集权大一统成为了汉王朝统治者所必然的选择。 在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之后,中央朝廷终于开始插手各个诸侯王国的税收事宜。 由于汉初功臣集团的强势,以及诸侯王内部还未整合,汉廷得到了初步分税的胜利。 这使得汉廷除了从直辖领土得到税收之外,还获得了一条至少在短时间之内稳定的税收渠道,为汉廷实力的膨胀奠定了极大的物质基础。 同时也是中央再次插手地方的有力尝试,从后续的执政策略来看,这是一整套大一统计划的第一步。——《汉王朝兴衰史》 月初求票捏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五年 洛新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上,目送着一位位宗王彻侯离开皇宫,洛亦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阿新。” 洛新微微躬身道:“兄长?” 洛亦却没有停留,径直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阿新啊,你不是先帝,做事还是要注意一些,疏不间亲啊。” 洛新闻言一愣,就见到三兄已经走下了台阶,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还有让三兄担忧自己的一天。 吕雉走到他的身边,两人望着那些向宫外走去的身影,吕雉突然笑道:“公子,您说这些诸侯王会按时缴纳赋税吗?” 洛新排除掉那些繁杂的思绪,笑道:“娥姁,他们会的,至少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会。 不仅仅是这些诸侯王,那些彻侯们同样如此,南北二军在我们手中,天下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等两人来到后殿时,刘盈正和鲁元公主刘乐,皇后张嫣一起照料婴儿。 刘盈有些兴奋的对吕雉和洛新说道:“母后,丞相,这个孩子会是大汉的太子,你们说应该给他起什么名字,才能表达我对他的喜爱和期望呢?” 洛新笑道:“陛下和皇后可有什么想法吗?” 刘盈便说道:“寓意好的字眼实在是太多,实在不知道该选哪个,况且母后是长辈,理应由母后所选择。” 吕雉转头望向洛新笑道:“东阿侯心中可有想法?” 洛新沉吟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以恒以名,愿大汉天命昌盛,荣耀美名万万年。” “恒?”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大汉天命,既寿永昌。” “刘恒!” 刘盈念了两遍,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意,越念越喜欢,忍不住赞叹道:“好啊,好名字,母后,您以为呢?” 吕雉现在已经不对刘盈过分要求了,笑着点点头道:“皇帝和皇后喜欢就好。” 刘盈高高的举起怀中的婴孩,朗声笑道:“从今天起,你就叫刘恒了,朕会将大汉的江山交到伱的手里,你要守好祖宗的基业。” 婴孩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虚无天界之中,姬昭望着这一幕,当洛新说出“恒”这个字的时候,世界发生了一些改变,那个孩子身上多了一些特质。 【尊敬的主人,世界未知的规则,为您的家族打开了,世界的变与不变,这是永恒的主题,英雄和时势的争论永不停歇,请您尽情的探索吧。】 姬昭大概猜到这个婴儿是世界回归的产物,但他依旧感到很是惊讶,过往通常都是直接整个人消失了。 比如田氏代齐没有之后,很多田氏的名人都消失了,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对姬昭来说,世界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他也只知道大概脉络而不知道真实历史了。 若是某位女士在这里,一定会说,“我不禁想问: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和未知,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世界呢?” 殿中的众人都是凡人当然不知道这种插曲,唯有安居昭城的洛陵能感受到些许变化。 他冥冥之中感受到了家族底蕴有些异动,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等待了片刻,老祖宗并没有呼唤他,于是便将疑惑按在心底,继续读起书来。 …… 这场宴席所造成的影响随着诸王都回到国中才开始展现,面对强势的朝廷,诸侯王们齐齐选择了上贡。 但是与此同时,有些诸侯王发现了自己的弱点,开始试图去联络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在一轮轮的朝堂争斗之中失去权力的开国功臣。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刘邦死后,还能抱住吕雉的大腿,即便是刘盈娶了张嫣,向功臣集团释放了极大的善意,但是功臣集团内部同样有派系,和留侯府不对付的派系心中自然是不满的。 未央宫中。 吕雉有些讶异的望着诸侯王上缴的赋税良久,才悠悠说道:“这群诸侯王真是富有。” 实在是让吕雉不得不惊讶,这些诸侯王上缴的赋税单独比起来当然不如朝廷,但是加起来却远远超过了整个关中加巴蜀。 洛新望着这些数据寒声道:“娥姁,诸侯王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根据税赋来看,朝廷只占据了天下大概四成的实力,这是非常不稳定的。 昔年邦周使用分封制,周天子的实力尚且能占据天下五成,于是天下诸侯都听从周天子的命令。 现在大汉郡国并行,中枢的实力竟然不如地方,这是太阿倒持啊,取祸之道就在其中了。” 洛新或者是整个洛氏,虽然信奉大一统,但是却主张为地方保留一定的自主权。 尤其是军事力量,一定要让基层随时能够组织起反抗的力量,这主要是担心中央力量一旦被击溃,民间没能组织起反抗就被一波推平。 其次就是深层次的原因,洛氏希望能随时准备着再次汤武革命,诛杀独夫。 基于这些原因,洛氏认为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实力对比最好是六四,或者七三。 但不论是哪种,都是以中央朝廷为主导的。 而现在的汉朝,朝廷的力量竟然不如地方,这意味着汉廷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一样,随时都会迎来毁灭,地方的诸侯王们只要下死力是足以换个皇帝的。 吕雉闻言瞬间眼中杀气凛冽,寒声道:“公子,这些诸侯王?” 洛新冷声道:“娥姁,先不要着急。 你记住,永远都不要无罪而诛,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再想要恢复天下人对朝廷的信心就很难了。 你是太后,如果你无故对宗亲动手,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而且宗亲和功臣,甚至和你出身的吕氏是相互制衡的,胡乱削弱宗亲的力量,这是取死之道。” 吕雉闻言一愣,刚想说吕氏怎么可能对皇位有念想,还没有说出来就直接闭上了嘴,她知道洛新说的对。 良久只是悠悠的道了一句,“公子,您是真的为皇帝考虑,怪不得皇帝待您比待妾身更加亲近。 妾身渐渐年老,这些年操劳过度,恐怕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到时候将皇帝付托给您,倒是放心。 您这些年没有婚姻,没有子嗣,这不是妾身愿意的,请让妾身为您指婚吧。” 洛新闻言笑道:“娥姁,洛氏没有婚姻的嫡系又不是我一人,不用为我担忧,孑然一身也不错。” 吕雉沉默,良久有些坚定的说道:“公子,您这样有智慧的人,难道不应当留存子嗣在人间吗? 您是素王的血裔,是拥有圣痕的嫡公子,我记得您的圣痕还能够传一代,难道圣痕不传下去了吗? 这些年都是妾身的错,因为心中的些许不甘,差点害了您,还请您答应妾身为您婚姻吧。” 洛新终于皱起了眉头望向吕雉,然后没有说话。 …… “这些年长安附近挖的储存粮仓真的是越来越多了,这么多的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够吃完啊。” 几个短工打扮的人正在聊着天,其中一人笑道:“这些都是赈济灾荒的粮食,要是长安城或者关中遭遇了天灾就用这些粮食让我们活命呢,听说这都是太后陛下,皇帝陛下和丞相搞出来的。” 又有一人道:“圣太后和圣天子在位,还有至尊素王的血裔,洛公子辅佐,关中都多少年没有遭遇过多少天灾了。 咱们土地年年丰收,朝廷收粮不压价,收的税又少,听老人们说,这比以前秦朝的日子不知道的好过多少呢? 又有一人道:“据说有从山东过来的老洛人说,当年在洛国生活就是这样,真是不知道传说中的昭城是什么样子。 据说当年昭城的生活比现在还要好,没有任何官吏敢于欺压,洛国的国君对任何事都会主持公道,逢年过节还送肉食,还能读书。 真是不知道那该是什么生活,长安城里面的贵戚恐怕过的就是那样的生活吧。” “那是当然,洛国国君是伟大的素王的血裔,据说他老人家每隔数十上百年就会醒来看看我们这些在人间的子民。 我爷爷就是当年的洛人,他老人家当年还是洛国锐士呢。 据说国君和太子都亲自为他赐予过酒肉,还让某的大伯去学宫之中读书。 可惜大伯不幸去世了,否则某家说不准还能出个官呢。”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传来,互相之间说着干完活之后要到哪里喝口茶酒,要去买点布做衣服,一片生机勃勃。 没有天灾,种地能丰收,交完税还能留下一家老小的口粮,这就是盛世了,从长安城开始,一步步推向关中,再推行到各个王国和侯国之中,让天下人都沐浴在恩德之中,这就是洛新所追求的。 五年前,洛新就决定要解决诸侯王的问题,但是为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他一直忍到了现在,为了恢复生产,他明白不能现在就和诸侯王对抗,甚至发展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但是他一直都在准备,储备粮草,锻炼精兵,不允许彻侯回到封地上,而是留在长安的军中,增强南北二军的实力。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360963前一章第三十三章:这么有钱?打劫!下一章第三十五章:凋零,吕后崩 ------------ 第三十五章:凋零,吕后崩 这是一个有些寒冷的冬天,洛新待在火炉旁边处理政务,微微有些感叹道:“这个寒冷的冬天,不知道又有谁会死去了。” 从诸侯王归国开始,第一个去世的重量级人物就是萧何,这位曾经的大汉群臣之首。 那同样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萧何没能撑住,洛新代表吕雉和刘盈亲自到了酂侯府上,当时的萧何很是虚弱,但是回光返照之下的精神看不来却是不错。 见到洛新之后甚至还笑着说道:“丞相能来看何,这是何的幸事,何这一生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艰难,追随着高皇帝起兵,得益于高皇帝的天命,不过数年之间,就从一介寒门成了万户侯,倒算是没有什么遗憾。 到了临死的时候,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现在还牵挂的就是两件事。” 洛新轻声道:“你是追随高皇帝的元从重臣,对你们这些重臣,皇太后都会给予两字的谥号,首字为文武,对你的谥号,取道德博闻曰文,令善典法曰敬,称‘文敬侯’。” 之所以选择双字是因为单字实在是排不开,邦周千年到了后期,就连一些王都开始使用双字的谥号。 洛国更是如此,以后还要绵延不知道多少年,谥号是根本不够用的,以后可能还要自己发明新的谥号了。 “文”这个谥号在谥号中基本上就是最上等的,但是“文”也分高低上下,“经天纬地”这是“文”之中的最上等。 姬昭和洛文公就是“经天纬地”称文的,这两个人把经天纬地的标准拉的有点高,后世即便给文通常也是从其他解释之中选择。 毕竟给谥号的同时都是要附带解释的,这些要和谥号一起流传下去。 萧何很是满意,文和敬都是上谥,能在洛氏子这里得到这个谥号,日后上秉素王也不会有问题了,这一生的身后名算是稳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洛新微微沉默,然后说道:“我只能保证在我活着的时候,酂侯府不会出问题。 但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酂侯府太过风光,堂堂的万户侯府,如果没有相匹配的人才出现的话,现在的荣华富贵是留不住的。 遥想当年先祖素王、文公、宣公,三次封建,现在一个都没有剩下,这就是天道纲常啊。” 萧何感激道:“东阿侯能庇护一时,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儿孙自有儿孙福,总还是要他们自己努力,依靠祖先的恩德又能荫庇多久呢?” 当晚萧何就薨逝了,皇室给予了萧何极高的待遇,盛大的场面几乎到了人臣的极点,可以说是极尽哀荣。 然后在短短七个月之后,张良同样薨了,朝廷以“德美才秀曰文,持盈守满曰成”给予“文成”的谥号,两大派系的首脑都薨逝,这对功臣集团不得不说是一场大地震。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在接下来的两年之中,陆陆续续的有年纪比较大的功臣薨逝。 这实际上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大汉开国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些人当年岁数就已经不小,再加上多年的战阵之上冲杀,体内都有伤,一旦步入晚年瞬间就是病来如山倒。 一份份的讣告雪花一样的不断涌向皇宫,其中最为重量级的就是吕雉的兄长吕泽薨逝,吕雉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作为大汉事实上的股东之一,他在汉廷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但谥号是根据功绩来定的,而且还要上秉素王,纵然是吕雉也不可能无限拔高提高。 于是她为吕泽追封为公,又争取到了诸侯王的礼仪下葬,来体现吕泽的特殊地位,最终以“帅众以顺曰武,明识大略曰英”为由,谥号“武英”,世人称“武英公”。 吕氏二代不算是很出色,至少比起吕泽差的远,吕雉已经开始准备给吕氏安排后路了,将封地改封回齐国祖地,和吕城等人待在一起,逐渐的离开权力中心,担任一些比较清贵的官职。 基本上从丰沛随着高皇帝起兵的彻侯已经十去五六,其他的也渐渐步入晚年,各个大小派系巨头都纷纷逝去,所有人都感叹一个时代真的过去了。 但朝廷依旧是稳如泰山,因为大将军韩信还活着,他活着还支持朝廷,就没人敢于挑战朝廷。 朝廷上摄政皇太后威望卓著,三洛稳稳的维持着朝廷运转,朝廷粮多兵精,还有二代的将领接班,照样是天下最强的势力,远未诸侯王们可比。 未央宫。 铺天盖地的帷幔挂在殿中,这是吕雉五年前挂起来的。 每一重帷幔边都有宫娥侍立,帷幔之外是吕雉办公的地点,穿过重重帷幔到了最里面则是寝殿。 层层叠叠的帷幔之后,洛新和吕雉有些随意的倚靠着,“娥姁,楚国传来讣告,楚王薨逝,请朝廷商定谥号及身后之事。” 吕雉闻言有些惊讶,这一代的楚王才刚刚即位不足两年,竟然就随着先楚王去了。 不禁有些感慨的说道:“先楚王是个英雄,现在的楚王倒也聪慧,却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就相继薨逝,妾身记得楚国现在的继承人是个不过十岁的孩子。 就按照诸侯早夭的谥号给吧,公子,妾身感觉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不战而胜了。 不知道妾身还能不能见到那一天,最近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朝廷和诸侯王们都在不断凋零,洛新笑笑,正要说话就见到刚刚还和他说话的吕雉,身子猛地晃悠了一下,然后向后栽倒,洛新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心中寒意大炽,大声喊道:“娥姁!娥姁!” 却见吕雉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禁亡魂大冒,立刻大声呼喊道:“快去将太医令唤来,太后昏倒了。” 整座未央宫都陷入了慌乱的海洋之中,洛新大声斥责道:“慌什么? 去长乐宫请皇帝陛下前来,所有人都把嘴闭上,若是走漏了风声,饶不了伱们。” 刘盈匆匆从长乐宫赶来,一进大殿就向洛新急声问道:“丞相,母后情况如何了?” 洛新微微叹气道:“太医令在里面,陛下请随臣来。” 两人穿过帷幔,吕雉静静地躺在那里,太医令正在施针,刘盈问道:“太医令,如何?还请如实告知。” 太医令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皇太后暂时没有大问题,但身体已经将近油尽灯枯了,颐养天年或许还能……” 洛新脸色瞬间一白,刘盈眼圈一红就要泣下泪来,太医令退下之后,吕雉悠悠转转醒来,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太清楚了。 先是和洛新对视点点头,然后望向刘盈笑道:“皇帝,你哭什么,朕驾崩之后,你就是真的皇帝了,这天下万民的担子压在你的肩头,你能不能承受住。” 刘盈泣声道:“母后请不要这样说……” “皇帝啊。” 吕雉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提高了一点,“朕从来都不讨厌你,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但你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当个皇帝,朕一天都不愿意让你执政,怕你搞出什么乱子,背上什么骂名,现在你至少还能得到一个上等的谥号,万一…… 现在朕要崩了,只剩下东阿侯能够辅佐你,但他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再辅佐你十几年二十年,你以后怎么办呢? 朕实在是很忧虑啊。” 刘盈没想到吕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其中满满都是对他的担忧,哽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白了东阿侯劝慰他时说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是什么意思。 “去将三公九卿等重臣都唤来,朕有些事要安排。” 吕雉要安排后事了。 等到重臣和宗室外戚都到场之后,吕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遗诏,朕崩后,由东阿侯独自辅佐皇帝,不可废,赐东阿侯遗诏,皇帝以下,可杀。” 众人悚然一惊,连皇帝也不能废黜东阿侯,虽然刘盈也不会这样做,诏书在众人面前立下。 吕雉直接下了逐客令,“皇帝,众卿,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东阿侯说说话,交待一些事情。” 众人行礼然后退下,洛新坐下来说道:“娥姁,你不该那么说皇帝的,我会为他除掉所有的障碍,为他挑选值得信任的臣子和臂助。” 吕雉轻声道:“公子,妾身要死了。” 洛新一窒。 吕雉试探着伸手,洛新一把抓住她的手,淡淡道:“我也会死,不要畏惧死亡。” 吕雉脸上露出笑容,“妾身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可惜,再不能存留人间,与公子共治天下了。” 在临终前,吕雉问了洛新很多问题,洛新一一给了她回答。 说着说着,吕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洛新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第一次,有些痛苦。 “太后崩了!” 他大声的向着殿外呼喝。 ———— 高后英才睿识,胸有韬略,明察善断,高祖既没,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孝惠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由己出,黎民得战国之苦,高后遂施以无为,十数年间,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承高祖之功业,奠盛世之根基,诚汉室一君矣。——《史记·吕太后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相父 皇宫。 一向强势安排他一切的母亲突然去世,刘盈一时之间有些六神无主,只能将目光放到他一直以来事之如父的洛新身上,问道:“丞相,朕现在该做什么?” 洛新收拾好心绪,望着身形有些单薄的刘盈,沉声道:“太后先停灵在未央宫中,然后召集群臣宣布此事,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切都要快。” 刘盈应是,洛新抬头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轻声道:“陛下,您先回长乐宫休息吧,明天还要见群臣,您要保持好状态,臣今晚在未央宫为太后守灵。” 刘盈还要说话,洛新走近轻轻为他抚平肩上袍服的褶皱,轻声道:“陛下,臣知道您心中悲痛,但听话。 您是大汉的皇帝,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事情。 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您的身体一向不好,臣虽然年老,但毕竟是能上战阵的武夫,还能撑得住。” 刘盈听着洛新的温声言语,眼眶又是一红,握着洛新的手道:“丞相,朕……” 刘盈回到长乐宫,洛新转身进了未央宫,吕雉的棺椁就在其中陈放,轻风将帷幔轻轻抚动,这座大殿之中基本上没有油灯的,只有走到最里间才有油灯点亮。 洛新刚刚靠在廊柱边,就听到非常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刘乐,之前召集群臣宣布遗诏之时,作为吕雉仅有的两个孩子之一,刘乐自然同样来到了宫中。 洛新问道:“阿乐,你怎么没有回府中?” 刘乐来到洛新身边,悲声道:“良人,妾身实在是悲痛莫名,就让妾身陪着您为母后守灵吧。” 洛新轻轻抚着刘乐,轻声道:“听话,你先回去吧。 太后的棺椁还要停留不少天,会有你守灵的日子,明日伱还有许多事要参加,先好好休息,这里有我。” 呜呜咽咽的泣泪之声在未央宫之中渐渐传出。 随着吕雉驾崩的消息传开,整座长安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是真正的摄政十几年,在长安城的影响力甚至刘邦也不如她。 翌日。 群臣皆身穿朝服,取下所有的装饰,面色肃穆的向着皇宫汇聚而来。 路上不断有人向自己派系的领袖打听着昨晚皇宫之中的事情,然后就得到了洛新受命辅政,而且拿到了生杀大权的消息。 很多人心中顿时就是一凛,心知现在这种高压的日子可能还要继续下去。 以皇帝仁慈的性子和对洛新的感情和信任,洛新依旧会掌握大权,他们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今日应当是朝官来的最齐全的一次,不论是否在朝中任职的,都来到了宫中,他们走进宫中,顺着宽阔的广场向大殿而来,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最高处的丞相——洛新。 洛新一改往日打扮,穿着齐身的盔甲,腰间佩着锋利的宝剑,正望着向大殿而来的群臣。 “丞相安好!” “东阿侯安好!” 群臣纷纷向洛新行礼,洛新微微躬身。 “铛铛铛!” 群臣在大殿之中坐定,洛新持着剑走到刘盈身边,然后面向群臣,脸色一片漠然。 【你的家族出现了一位辅政,他拥有着事实上的摄政地位,这是你的家族第四次正式的摄政,将会记录在史书上,你的家族的威望再次提升了,你得到了5000气运点,他的人生轨迹将会被记录,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将会受到他的行为极大影响,将会在家主之外额外计算。】 姬昭望着这一幕,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持着剑,接受了兄长的遗诏,站在康王的身边,天下的诸侯都臣服于他。 “大哉邦周!” 姬灵均有些好奇的问道:“老祖,当年的您和文公、宣公,就是这样总摄国政的吗?” 姬昭笑道:“是啊,总摄国政,阿新还做不到,但已经相距不远了,他还有洛陵为他撑腰。 当年阿成才是最难的,家族的底蕴还没有这么强,洛国也没有后来那么强势,他是超越极限,用智慧达成了无数的妥协,才终于得以兴盛邦周。 且看阿新如此做吧。” “大哉银汉,摄政皇太后宾天!” 群臣噤声,只有洛新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彻,“太后宾天,功高盖世,不宣不足以服人心,不赞不足以定天伦,群臣当商议谥号,以彰显太后功德。” 谥号! 自古以来能拿到谥号的女子,少之又少,但是以吕雉的功绩,拿到谥号当然是应有之意。 最好的谥号当然就是文武,宣这个谥号从宣公开始是仅次于文武的。 武肯定是不合适的,那就是文,或者宣了,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文宣虽尊,但却不合适太后。 天上有日月同辉,地上同样应当有二圣,太祖高皇帝谥号为高,太后同样应当谥号为高,称‘高皇后’。 众卿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况且吕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一代圣君,群臣纷纷道:“丞相所言极是,当为太后上谥号‘高’,以彰显太后功德。” 这是洛新对朝臣服从性的测试,他要看看在太后崩后,这些朝臣是否心中起了其他的想法,目前看来还是没问题的,然后他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太后崩逝,应当以何礼下葬,葬于何处呢?” 这一问就将朝臣都问蒙了,当然是以皇后的礼节下葬,和先帝葬在一起啊。 等到有人将疑问问出之后,洛新严肃道:“高后是史上第一位皇后,而且还是临朝称制的摄政,口称朕,亡曰崩,谥为高。 如果按照普通皇后的礼节下葬,这难道能彰显高后的尊贵之处吗?这难道能彰显高后与高皇帝并列为二圣的崇高地位吗? 这实在是不妥当,群臣应当再议!” 洛新的话就像是一场风暴,瞬间席卷了大殿,没人相信这件事会是洛新单纯的为了太后的身后名而做,所有人都在思考其中的政治意味。 打压刘邦的政治地位和提高吕雉的政治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洛新的权力来源就是吕雉,和刘邦完全没有关系。 洛氏的声望再高,实力再强,但只要还不能彻底的镇压天下,就依旧需要依照一些规则来做事。 洛氏最优势的一点是,可以无视很多的潜规则,很多时候至少都能够体面的退场,而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刘盈见到群臣议论纷纷,直接说道:“丞相,朕以为,不如直接将母后以天子礼仪下葬,口称朕,亡曰崩,葬为陵,这样足以让母后显贵了。 众卿以为如何?” 这是唯一的办法,反正生前都得到了假天子的地位,死后以天子礼仪下葬,群臣虽然有些震撼,但并没有觉得很难以接受,吕雉毕竟是太后,是皇室自己人。 洛新表情微微松开,实际上这件事同样是吕雉想要的,她不想和刘邦葬在一起,既是出于个人感情,又是因为位格的需要。 她要一座帝陵! 洛新答应了这个要求,没想到刘盈直接提了出来。 这两件大事一结束,剩下的就是摄政皇太后崩逝之后,亲政的皇帝了。 虽然还有一位威望权力都极大的辅政大臣在,但刘盈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皇帝,群臣都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尤其是二代留侯,目光之中满是火热。 当年吕氏作为外戚多么的显赫啊,现在终于轮到张氏了。 一位皇后! 即便是当年在韩国五代相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显赫过,东阿侯的权力虽然大,但是年纪毕竟渐渐大了,而皇后还很年轻,只要东阿侯一死,这朝廷最显赫的就是张氏了。 刘盈望着眼光火热的群臣,又望了一眼身边的洛新,朗声道:“母后宾天,遗诏丞相东阿侯辅政。 朕幼时,东阿侯便救朕于万军之中,后来母后以此功为东阿侯封侯。 从幼时到现在,一直是东阿侯在教导朕,他教朕治国,教朕爱民,教朕亲近宗亲,教朕恩赏功臣,他为了朕的江山殚精竭虑,他对待朕,就像是父母之爱子,朕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他。 母后赐予了东阿侯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荣耀,朕所能赐予东阿侯的就是大丞相之位,使东阿侯佩金印金绶,称相父。 再赐相父九锡,出警入跸。 天下人除朕外,见东阿侯都应当行礼,纵然是皇后也不例外。” 哗! 大殿瞬间喧哗起来,加九锡,出警入跸,再加上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到底和天子还有什么区别呢? ———— 及高后崩,孝惠甚亲新,事之如父,乃赐新九锡、出警入跸。 群臣谏之,孝惠不悦,曰:“朕叹之,母后已赐相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朕赐九锡,出警入跸,不足表朕之心。 生我者高帝,育我者相父,勿要再言。”——《史记·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洛仲堪 刘盈望着有些喧哗的大殿,第一次有些生气,我给相父赐九锡的关键场合,你们这么不给面子? 他大声喝道:“肃静,再有喧哗者,直接拖出去。” 见到一向好脾气的皇帝竟然发怒,群臣才缓缓噤声,刘盈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望向洛新,笑道:“相父,还请您受九锡,这大汉天下还要拜托您。” 洛新微微躬身道:“陛下所赐,臣不敢辞,唯有殚精竭虑,为您效死而已。” 若是一般的臣子当然是要推辞的,毕竟这些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就会引起皇帝的忌惮,下场是不会好的。 但是洛新不怕,即便不说刘盈和他的感情,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他活着的时候没人会不长眼的前来挑拨,他死了还政给皇帝,正常的皇帝没有必要来清算他,真要是想要清算,那就要看看皇帝和洛氏谁的拳头更大了。 长安城踏上了新的征程,刘盈成为了天下权力的核心,洛新则比太后临朝时更加显贵,这让很多人都心生绝望,一位任职时间十几年的丞相,权势的煊赫是难以想象的。 …… 昭城。 洛陵正闭目冥想,他是在世的洛氏嫡系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但是看起来却最是年轻。 姬昭为他用药符抹掉了大部分副作用,现在看起来,他是属于本身就长寿的类型。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喜欢庄子的学说,那种出世的学问,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研究道家典籍。 这一日依旧在焚香之中冥想着,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洛陵缓缓睁开眼,就听到门外有些喜声道:“家主,是公子仲堪送来的信件。” 洛陵瞬间睁开眼,沉声道:“送进来。” 他的二弟,洛仲堪。 当年奉他的命令前往西域,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那么偏远的地方,信件自然是断断续续的,最长的一次甚至隔了五年多才送信回来,甚至可以说,能将信件送回来已经很不得了了。 洛陵打开信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在上面,开头依旧是:“大兄安好,见信如面,堪来到西域已经十二年,又经过了数个王国,正在往最西边的王国而去,这里的王国大大小小,甚至有的不足万人。 以下是这些时日的见闻,以及天军到来之后,堪的处理意见。 这些年众人的思乡之情愈发深厚,这是需要注意的点,还请大兄多多注意,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堪应该就会返回了。 一别二十载,堪很是思念您和诸位兄弟。” …… 西域。 一座由土堆积而成的城池,从中原而来的洛仲堪一行人就在这里停留,现在队伍的规模比原先大了很多,十几年来,有一些从中原而来的人去世了,同时也有一些本地的人加入了进来,甚至还有孩子。 毕竟十几年的时候,不可能让一群火力旺盛的大男人禁欲,那是不人道的事情。 又是一天清凉夜,西域这片辽阔而空旷的土地上,洛仲堪望着皎洁的明月,心中再次升起了思乡之情。 不仅仅是他,其他从中原而来的人都是如此,离开家乡越久就越是思念,开拓这项工作是很难做的。 有人感慨道:“公子啊,在诸夏境内时,还觉得洛村和昭城相距甚远,车船要走一个多月。 但是到了这西域之地,才发觉不论是洛村还是昭城,都是万里之遥,想要到达要一年半载。 现在不要说回到昭城和洛村,哪怕是踏入陇西境内,也感觉回家了。” 是啊。 只要见到诸夏之人,听到诸夏之音,见到高高的建筑,就感觉回家了一样。 洛仲堪心中同样如此想着,嘴上却安抚道:“诸位兄弟,你们看天上的那一轮圆月,素王说天上只有一轮圆月。 所以虽然我们和家乡相隔万里,但是现在和族人所望到的,却是同一轮月亮,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到故土。” 众人应是,洛仲堪望着纷纷睡去的众人,不禁再次回想起了自己刚刚从中原出发时的情景。 …… 十五年前,长安之西。 一支数百人的车队正在缓缓行进着,正是洛家老二洛仲堪所率领的前往西域探查虚实的队伍。 整支队伍共有三百人,其中一百人是敢战士,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不仅仅是武力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能有太多牵挂,可以长时间离开故土,因为前往西域,即便是洛陵和洛仲堪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然后就是洛氏内部的各种百工之人,天文地理,数术医师,包括洛墨这种强有力的组织。 洛仲堪是真的很宅,甚至就连洛村都不想迈出一步,因为实在是太过无趣。 但是洛陵一封信,他立刻就精神抖擞的踏出了洛村,探索未知的世界,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随着车队彻底离开了大汉境内,车队之中充斥着一种激动又惶恐的情绪。 负责车队制造补修的洛墨弟子凑过来问道:“巨子,我们这是要前往传说中的西昆仑吗?” 在这一次的西行的队伍之中,洛墨弟子的数量是仅次于敢战士的,有足足五十多人,这些负责车辆的修补,以及各种器械的整理,同时还有不俗的武力,是队伍之中和医师同样重要的人,能不能顺利的到达西域,墨家弟子的表现至关重要。 洛仲堪笑道:“是啊,传说之中的西昆仑,那里现在还是一片黑暗,素王关注到了那里,所以需要我们前往去探索。”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但是这些人都是洛氏的铁杆,属于对姬昭信仰最深的一批人,只要是洛氏家主的命令,他们死而无憾。 换句话说,这些人死后都能追随着洛陵、洛仲堪等人进英灵殿。 现在的英灵殿之中虽然只有洛氏和西施这种特殊历史人物的雕像,但是早就很多年之前,有一代嫡系子弟战死之后,随着他战死的族人和洛人的画像就出现在了他雕像的底座之上。 生前他们追随着自己的主君而死,那么主君进入英灵殿,他们也会随之进入。 当洛氏子睁开眼,再度降临世界的时候,这些人就会随之而醒,当然,这件事没人知道,就连洛氏嫡系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凭借着对姬昭的崇拜和信仰而战斗。 实际上就连很多洛氏的嫡系对自己到底能不能去侍奉素王都是不清楚的,这就是姬昭为什么好多次亲自现身告诉洛氏子,“不要畏惧死亡,我站在死亡的尽头。” 洛仲堪全程按照地图在走,即便在诸夏境内,不按照地图走,乱翻高山之类的都很有可能出事,毕竟这还处于一个蛮荒的时代,和后世那种完全不一样。 除了诸夏境内到了河西就更不要提了,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无人区,若是不按照地图上标识的点走,这三百人恐怕还没有走到西域就要减员大半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开拓西域就是极其艰辛的事情,尤其是前期对西域两眼一抹黑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汉家儿郎喋血,死在各种天灾,缺水,缺粮之下。 姬昭记得最清楚的,在汉王朝已经对西域很了解的情况下,汉武帝征伐大宛,依旧是损伤惨重,由此可见,由中原前往西域有多么的不容易。 洛仲堪只感觉这一路上的风景与中原甚为不同。 尤其是他从洛村出来,洛村在天南之地,山明水秀,根本见不到这大片大片的旷野。 洛仲堪有些振奋的说道:“传说中,我们周族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然后前往中原建立了邦周。” 周族。 这已经是一个很少有人提起的名词,就像是商人一样,已经从一个族群的名字变成了一种职业,但是洛氏自己却不可能忘却,这是他们的根,就像是洛氏迎合了一部分姓氏合流的习惯,但依旧记得他们是姬姓洛氏,出身姬周。 刚刚离开诸夏境内到还好,还算是比较平静的,毕竟匈奴刚刚被狠狠打击了一波,现在正在舔舐伤口。 洛仲堪他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水土不服,粮草他们还是带着的,但是水就要喝当地的,幸好洛氏还是知道要喝开水,否则绝对要倒下一大片。 即便如此,依旧有很多人开始生病,敢战士倒还好,那些学者即便有锻炼,但身体素质还是不够,行进的速度一下子被拉了下来,幸好随行的医者足够多,在磋磨了半个月之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因为全程都是马车和骑马,没有步行,所以一旦恢复了健康,行进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不过洛仲堪为了保持敢战士的战斗力,还是保持了一个相对平衡的行军速度。 然后很快他的谨慎就得到了回报,在离开出境关隘六百里的时候,遇到了一队马贼,或许是周围的部落,盘踞在这里。 见到了洛仲堪他们的车队很是陌生,于是想要打劫。 洛仲堪轻轻扭了扭脖子,露出了森寒的笑意,高声道:“儿郎们,备刀!” 大佬们,求求票捏。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伟大的意义 前往西域的三百人是精挑细选的,基本上都能提刀作战,但是最精锐的当然是一百洛国敢战士和六十名洛墨成员。 敢战士是典型的战场杀伐,结军阵几乎是本能的,包括洛仲堪在内各个都是壮汉,而且这些敢战士都是全能,从骑射、刀枪剑戟,没有他们不精通的,即便是在敢战士之中,这些人也都是佼佼者。 洛墨则是从散落在各地的墨家之中挑选出来的,更擅长一对一的厮杀,但无论是敢战士还是洛墨,打起马贼来都是轻而易举。 这一队马贼人数还不少,大概有五百人左右,若是周围的部落,那应当算是比较大的部落了,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寻常往西而走的行人,恐怕还真的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洛仲堪一看他们锈迹斑斑的武器,还有身上就连皮甲都没有,这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一次出行,仅仅三百人的队伍,却带了大量的马车,就是因为要带着甲胄,弓弩这些威力强大的军备,还有许多药物等等。 这些马贼刚刚呼啸而过,迎接他们的就是一波箭雨,仅仅一波过后,在敢战士定点射箭的情况下,这些人就减员了十分之一,数十具尸体从马上落下。 潺潺的鲜血流出,面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似乎没想到为什么肥羊会突然生长出锋利的牙齿。 洛仲堪伸手将面甲拉下,老祖宗说过,不要被那些生锈的武器划破皮肤,否则会死。 他在面甲之下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无聊。 不论是行军,还是赶路,当然是不能着甲的,那样会让士卒感到疲惫,但是出门在外,万一遇到特殊情况,来不及着甲那就万事皆休了。 毕竟有甲和无甲的战斗力那是天差地别的。 所以一百名敢战士是轮换着披甲,时时刻刻有二十人是着甲的,洛仲堪手中长枪一指,朗声道:“儿郎们,碾碎他们,留几个活口,问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敢战士们大声笑着,“遵命,您的命令,我们的意志。” 然后呼啸着骑着马一拥而上,区区二十多人而已,对着数百人冲锋,竟然更加的气势磅礴。 “首领,他们好像有甲,比匈奴人的还要好。” 马贼的首领不以为意道:“有甲又怎么样,那些劣质的甲胄,砍几下就会碎掉,我们数百人难道还会惧怕区区二十人吗?” 他的确是和匈奴人的仆从军作战过的,但问题是匈奴人自己的盔甲都胜不过汉人,双方的冶铁技术不在一个层次,更不要说仆从军了。 这是典型的坐井观天,眼中即世界,而后果,只能用很严重来形容。 敢战士们策马上前,直接刷刷刷就是一波箭雨。 力大势沉的箭矢又准又快,堪称箭箭毙命。 反观马贼一方的武器就连盔甲的防御都破不开,更别提他们的箭矢了,实在是脆弱的可笑。 被匈奴赶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等到洛仲堪冲过来,双方短兵相接,随意一枪就将一个马贼扫了下去,然后被汹涌的马群直接踩死。 洛仲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但凡碰到长枪的要么直接毙命,要么落在地上被马群践踏而死,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弱的敌人。 敢战士们同样不遑多让,这些久经战阵的战士三五成群,收起弓弩,手中挥舞着兵器,宛如一支支利箭一样的冲进了人群之中。 什么叫猛虎入羊群? 大概描述的就是现在的场景,只能用惨不忍睹,血肉纷飞来形容。 敢战士骑在马上,随意的猎杀着。 马贼们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他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撤!” “快逃,这是魔鬼!” 洛仲堪有探索者的称号,当然能够听懂他们的话。 他们骑着马眼见这幅场景就想要逃走,但是太慢了,剩下的敢战士已经披好了甲,纷纷策马将他们堵住,随着一波箭雨,又是一具具尸体倒下。 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将近一半的人倒了下去。 洛仲堪感觉差不多了,大声喝道:“投降不杀!” 随着这一行人纷纷跪在地上受缚,洛仲堪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一行人原来是草原之上被匈奴击败的零散部族。 当年匈奴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是仿佛是气运旺盛一样,英主人才一个接着一个。 虽然失去了寇掠中原的实力,但是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依旧不是匈奴的对手,愿意臣服的就加入了匈奴麾下,不愿意臣服的则不断往西迁。 其中一部分则流落在中原和西域之间的这一条走廊上。 实际上,即便是洛仲堪他们不来,他们最后的结局还是被匈奴吞并。 因为匈奴总是会恢复实力,到了那一天,匈奴一定会呼啸而来,除了诸夏世界,他们会席卷一切,带着一切进入黑暗之中。 “我们来自中原,带我们到你们的部落,献上牲畜和粮食,饶了你们。” “中原?” 首领大惊,他从匈奴人口中听过中原人,据说都是三头六臂,张嘴就能呼风唤雪,当年席卷整片阴山以南的大雪就是中原人的神灵发怒,于是导致了无数的牲畜死去。 “您是来自汉?!” 这个首领嘴中发出了一个非常怪异的音节,但还是能够听出来正是汉的雅语发音。 所谓雅语发音就是汉朝官方的语言,毕竟在朝堂之上不能都操着一口方言,那还怎么议事。 在周王朝,雅语发音是由姬昭搞定的,是一种非常平和的,但是读起来带着些许咏叹调的语言。 这也是洛国的官方语言,这种语言对颂唱诗经之类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因为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带着浓厚感情的。 后来各国的语言渐渐带上了本地的腔调,不过贵族之间还是使用这种周朝的雅语,直到秦朝统一要在天下推行秦腔,但是山东贵族当年不鸟他,还是使用雅语。 汉王朝建立之后,洛吕联盟这么强大的力量,雅语就再次成为了官方的正统语言。 现在听到雅语从一个不知名的蛮夷口中说出来,洛仲堪颇有些骄傲的说道:“是的,我从汉朝来。” “汉!” “是击败了匈奴的汉!” 这些人叫了起来,脸上竟然带着兴奋的色彩,实在是匈奴在草原之上太过强势无敌,作为击败了匈奴的汉朝,自然就具有不一般的地位。 尤其是匈奴人或者是草原人是非常残暴的,这是由他们的游牧习性所决定的,在草原上就是赢家通吃一切。 见识了草原的残暴,才更能体现出诸夏所存在的意义 一个伟大的文明,抵御着蛮族的冲击,向周围一切的黑暗闪耀着光。 更重要的是,这个文明还愿意将自己的伟大播散出去,并且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伟大而壮丽的事业。 那些不愿意接受的,什么成分? 顽固不化,不愿意接受王道洗礼,不愿意前进,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不愿意让族人得到更好的生活。 杀死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正义的事情吗? 比如说现在倒在地上的尸体,这些人的死去和洛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典型的自找死路。 并且还要连累到他们的部族。 在短暂的兴奋之后,这些马贼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 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只能祈求洛仲堪的原谅,带着洛仲堪来到了部族之中,洛仲堪很清楚自己不是来征服的,所以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只是短暂的在这里待了一周,从部落之中借了一些物资,然后就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里。 望着地图上的标识,这里还不是真正的西域,但是已经完全是迥异中原的情景,这里生活着很多文化不同的部族。 洛仲堪有些明白为什么素王要在汉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让洛氏先行前往西域了。 不论文明高低,这里是无数文明的交汇之处! ——-—— 在辉煌的东方土地上,在周王国建立了统治之后,周王国以及许多的领主,将自己的文明称作夏。 夏与其他文明曾经发生过无数场战争,那是不死不休的,最终夏文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即便以最苛刻的角度,笔者也不愿意去赘述其中的血腥,因为没有意义。 笔者所关注的是最终胜出的以周王国为首的夏文明,到底是否先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这是一个非常先进的文明。 他最大的贡献是,在黑暗蛮族冲击世界上一切先进文明之时,他成功的抵御了这种冲击,这是难以置信的,笔者曾经研究了各种模型,最终得出了共同的结论,游牧民族的胜利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在遥远的东方,那一盏文明的灯一直闪耀着,这是笔者无数次前往那个神奇国度的原因,在那里,笔者知晓了其中的原因,但不愿意写在这里。——《全球通史·游牧与农耕》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360968前一章第三十七章:洛仲堪下一章第三十九章:西域之歌 ------------ 第三十九章:西域之歌 西域。 顾名思义,在诸夏西方的疆域,即为西域。 这是素王定下的名字。 那西域上面有什么,素王没说,要自己去看,于是洛仲堪来了。 “河西走廊!” 经过一年多的跋涉,一行人走到后世敦煌的边界,洛仲堪转头望向了东方,河西走廊这个名字当然是姬昭直接说出来的,他不希望这个名字改变。 西域,河西走廊,安西,对姬昭来说,这些词语承载着特殊的意义,正如那首《河西走廊之梦》一样,即便是现在,他仿佛依旧能感受到有风从那里吹过,从安西吹过,一直吹到长安,吹到洛阳。 前世网上有人调侃大唐,安西万里疆,边防在凤翔。 但这对姬昭来说却是永远的痛,安西万里疆,就该是万里。 诸夏内部的纷纷扰扰,阴谋诡计,寡廉鲜耻,姬昭没有半点兴趣,但不论是万里之外的安西,还是辽阔的海疆,大江大河,山川林木,这都是他所热爱的。 “从这里就彻底进入西域了,该是时候向素王颂圣了,素王的光辉将会落在这片土地上,每一寸黑暗都由我们来开拓,每一寸土地都由我们来丈量。” 洛仲堪向着东方单膝跪在地上,众人纷纷跟随着单膝跪在地上,皆垂首叉手,宏大的颂圣曲响彻在河西走廊与西域的交界处。 “素王的光芒照耀四方,驱散西域的魑魅魍魉。”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穆。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洛仲堪站起身,面向众人,高高举起那张姬昭赐下的地图,朗声道:“素王与我们同在。” 众人神情顿时振奋,齐声道:“素王与我们同在。” 声震四野,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随着风不知道传出了多远,洛仲堪转身在大石之上刻下,自己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间,以及一些颂圣的文字。 “儿郎们,走,进西域了。” 做完这一切,洛仲堪翻身骑上了马,除了马之外,在队伍之中还出现了大量的骆驼,到了西域当然要入乡随俗,没有悠悠扬扬的驼铃,怎么能算是来到了西域呢? 【尊敬的主人,您的子孙踏上了瑰美的西域,地图开始记录,每当您的子孙临摹一处,地图就会丰富一处,您的子孙在西域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记录,作为最后的结算。】 【悠悠扬扬的西域之歌啊,在这个世界会迸发出多么瑰美的诗篇呢? 西域之歌进行中】 姬昭有些好奇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持续性任务,已经完全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这个任务的描述,非常的模糊。 非常的艺术化! 西域之歌,瑰美的诗篇,看看这些形容词,一看就知道完成任务的条件是非常特殊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武力征服就可以。 在姬昭所处的世界中,西域的确是非常的瑰美。 尤其是到了唐朝的时候,那时候这里叫做安西,是千万里的佛国,还有大食的文化,还有本土的文化,唐朝的文化。 千万人顺着丝绸之路,四面八方都在这里汇聚,简直璀璨到了极点,留下了太多景观供后世欣赏和怀念。 姬昭曾经在西北工作,那连绵不绝的佛窟,真是雄伟到了极点,其中的艺术价值,即便是姬昭这个不太懂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历史的厚重。 “那这里呢?” 姬昭默默的将目光投射到河西走廊和广袤的西域之上,“在这个世界之中,西域还会有那样的文化繁盛吗? 这里还能够成为世界岛的一颗明珠吗? 丝绸之路的中心啊!” 当洛仲堪的脚步踏入西域的那一刻,系统之中西域的地图变得真实了一点,“去吧,去吧,将西域的每一寸土地都丈量一遍,这是诸夏不容失去的土地。” 姬昭微微闭上眼,向后倒去,瞬间无数的花瓣淹没了他。 在颂圣的那一刻,洛仲堪感受到了一道神圣的目光望向了他,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是目光之中却满是慈爱,他浑身暖洋洋的,洛仲堪立刻就知道,素王在关注着他。 素王果然对西域很是在意,洛仲堪只感觉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就到西域建功立业,完成素王的大业。 一行人虽然只有三百,但是却有一种浩浩荡荡的气势。 众人行走在大片的戈壁上,上下四方望去只有呼呼的大风,只有满地的沙砾,夜晚则是野狼的啸声。 敢战士支起篝火,忍不住问道:“公子,这西域的土地的确是辽阔,但是大片大片的都是戈壁,寸草不生,这里真的会有人生存吗?” 洛仲堪沉声道:“大片的戈壁是非常正常的,素王说这里不适合种地,但是除了粮食,这里可以得到一切,这里有河,有河就会有人,只是还没到达而已。” 洛仲堪手中握着地图,他是大概知道这片土地地形的,一道横亘整个西域的山脉,西域一切的根源,天山! 它将西域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现在他们所走的就是南域线。 他不知道的是,南域的自然环境远远不如北域更加适合生存,北部的荒漠戈壁很少,气候也湿润,尤其是后世的乌孙大国,那地方甚至能够种地。 南域就差了许多,是许多人印象中的西域,大片大片的沙漠和戈壁,一到晚上呼呼的大风,温度瞬间低很多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域现在的水量还非常高,而且从奇幻的底色就知道这不是完全写实的世界,制作组为了加强游戏冲突,着重体现西域的瑰丽文化,还微调了这里的参数,所以这里拥有更多更大的绿洲。 洛仲堪等人在无人区之中艰难的跋涉着,幸好有当地人的指引,否则即便是有地图的指引,想要到达最后的地点,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自古以来开拓就没有不死人的,姬昭开挂已经算是降低难度了,但这依旧会是一曲悲歌,中原儿郎的血会洒在这片土地上。 本地的向导带着谄媚的笑意道:“尊贵的老爷,翻过这几座沙丘,前面就能够见到河流了,顺着河流走,就是楼兰国,那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国家。” 洛仲堪微微吐口气,即便是站在这里,他已经闻到了水汽带来的湿润,连日来的干燥让他感觉自己都变成人肉干了。 至于向导话中很大很大的国家,他直接无视了,想想也不可能,这里连地都种不了,根本就不可能供养太多的人口。 最多是个一两万人的国家而已,就像是邦周早期的那些小国一样,恐怕是个城邦国家。 在现在的中原就是一个县,或者是一个小型的彻侯国而已。 “楼兰国。” 洛仲堪朗声笑道:“儿郎们,前面就是来到西域遇到的第一个国家了,去看看比起我们中原如何?” 一行人身上瞬间充满了力气,骑着骆驼向前方赶路去。 洛陵对匈奴的打击改变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西域国家的命运,在匈奴崛起之后,除了向汉朝进攻之外,同样在向西域进攻。 冒顿的愿望是将天下的引弓之民全部纳入麾下。 而且匈奴获得技术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从中原,一个就是遥远的中亚,想要从中亚获得技术和武器,那么就要控制西域。 所以匈奴一直都在谋夺西域,按照正常的时间段来说,天山南北早该被匈奴全部统治了,并且在统治西域方面,匈奴是具有优势的。 但是一场风雪让匈奴损失太过惨重,现在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不要说天山以南,就连天山以北已经征服的国家都摆脱了匈奴的控制,现在还在重新收服。 在这种情况下,洛仲堪等人的到来,对西域的影响可就太大了,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楼兰的都城,向导说了一个很拗口的名字,但是洛仲堪把它叫做楼兰城。 反正不论以前叫什么,等到中原来到这里之后,这里都会改名的,洛仲堪觉得楼兰这个名字就非常好听。 从进入西域开始,洛仲堪等人就换上了本地的服饰,而且开始蓄本地人那种大胡子,再加上装扮,基本上看不出是从中原来的,况且在西域这块地方,本身长相就不一样,再扮成行商的模样,根本没人在意。 纵然是被识破,洛仲堪也不惧,楼兰城的人口不超过一万五,兵力最多也就是三千,他带来的甲士足足一百五六,懂不懂一百敢战士的含金量啊。 全披甲的一百敢战士,在正面对阵之中甚至能够把这个所谓的西域大国直接扬了。 而且洛仲堪还有挂,实在不行就呼唤大兄,洛仲堪的底气是非常足的。 ———— 长安西去六千里,有肥美沃土,大河流淌,树木丛生,西域建国楼兰,为西域大国,户五千四,口两万八,兵七千,其国人貌异中原,亦不类北狄,男人丑恶,然女子颇美,国中事农者少,此地险要,乃河西走廊入西域必经之道,不克此,大军无以入。——《西行游记》 请配合《河西走廊之梦》再看一遍,这片土地真是瑰美啊。 (本章完) ------------ 第四十章:和楼兰借财宝 一行人顺利的进入了楼兰城,这里的城池都是土制的,看起来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国家都城巍峨的感觉。 不要说和长安、洛阳这样伟大的城池相比较,就算是在各县的县治之中,这座城池也不算什么。 不过跋涉了这么久,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现在陡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还是让队伍之中的众人有些振奋。 洛仲堪倒还好,毕竟是洛氏子,有圣痕时时刻刻的镇压,但是其他人都是正常人,长时间这种生活,早就积累了无数的烦躁。 不过无论是洛墨,还是敢战士,纪律性都是天下有数的,众人按照洛仲堪的安排留在专供旅人行商居住的旅栈之中,然后开始试图接触楼兰国的各方面信息。 洛仲堪来到西域,不是来游玩的,而是来收集这里的风土人情,绘制西域堪舆图,记录这里的特产,看看中原能够从这里得到什么。 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他要在广袤的西域寻找到一个适合洛氏生存的据点,洛陵在信中明确的和他说了,要在西域建立类似于洛村这样的据点。 西域日后一定会纳入中央王朝的统治之中,日后每一代都要派遣一名洛氏子来到西域坐镇,协助当时的中央王朝管理机构。 进入西域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当地的语言,这样就能摆脱大部分的麻烦,在三百人团之中,洛仲堪特意挑选了一些擅长言辞的人。 这些人对语言是有天赋的,进入西域短短时间之内,就学习了一嘴方言味道满满的西域话。 西域当然没有中原雅语那种通行的语言,但是这里的语言很多都是非常接近的,就是那种语调非常怪异,但是基本上能听得懂的话。 进入楼兰城之后,洛仲堪依靠着语言精通的能力,开始和当地人攀谈,一口纯正的楼兰话,没人想到这会是一个中原人,洛仲堪说自己前往远方行商,很久没有回来了,然后在金钱的攻势之下,套出了大量的消息。 楼兰国比他想象中的大了不少,不论是人口还是绿洲的大小,然后洛仲堪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楼兰王在砍伐绿洲上的树木,以便种植更多的粮食,或者得到更多的牲畜。 这让洛仲堪有些惊怒。 虽然只是来到这里短短的时间,但是洛仲堪已经深刻的感受到这里真的是非常瑰美的土地,绿洲之上完全就和中原没有什么区别。 结果现在楼兰王竟然要砍树! 绿洲的周围是沙漠啊,把绿洲上的树砍了,这片绿洲不就毁了? 在中原的确是经历了上千年的刀耕火种,大片大片的森林被伐掉,但是那情况完全不一样,素王即便是在砍伐森林的时候也明确的制定了很多的规矩。 比如大量山中的树木都不允许砍伐,比如说临近水源的树木不允许砍伐。 “森林的根,是用来牢固地下的水和土的,水和土则是生养万物的根基,保护一定量的森林,土地才能长久的耕作下去,尤其是在丰镐之地,要世世代代的保证高原上有足够的森林。” 因为这样的规矩,周王室修缮宫殿都不从周围砍伐树木,而是从更加遥远的地方去取得。 中原尚且如此,更何况自然条件远远不如中原的西域呢? 洛仲堪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让楼兰王这么砍伐下去,这片绿洲迟早要变成一片光秃秃的沙漠,若是中途再来上一个河流枯竭,水量减小,不出二十年,这里就会被黄沙掩埋。 “区区楼兰王竟然敢于破坏诸夏的土地!” 洛仲堪目露凶光,立刻就想要冲进楼兰王宫之中,斩下楼兰王的狗头。 …… 楼兰城外十几里,洛仲堪招呼着敢战士们快速离去,身后则是零零散散的尸体。 别误会,洛仲堪当然不会真的因为楼兰王砍树就直接砍死他。 毕竟这一次才带过来了三百人,还是要保持彬彬有礼的礼仪之邦姿态,如果是三千人,那洛仲堪大概真的直接动手了,对楼兰王这种害群之马,不能讲礼。 虽然洛仲堪没动手,但是楼兰国自己王族内部爆发了冲突,王子发动了一场针对楼兰王的叛乱,就这么一座城池,利益的纠葛还复杂的很。 据说是王子的妻子是个美丽的女人,然后被楼兰王看上了,于是楼兰王子怀恨在心,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的闹剧。 倒是有些颇像昔年的王子述诛杀周天子的事情。 让洛仲堪不得不感慨,太阳底下真的没有新鲜事,不论在哪里都能见到这种奇葩的事情。 这种天赐良机,洛仲堪当然要做点事,比如说楼兰国的国家资料,诸如人口户数,兵力分布,产量之类的,还有楼兰国的书籍。 虽然这里比较落后,但是这些东西还是非常重要的,洛仲堪带着人光明正大的接收这些资料。 在这个过程中,顺手把楼兰国的宝物席卷一空也是正常的。 当然,借完东西,一不小心失火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么正常的事情,楼兰人揪着不放,好像是洛仲堪他们做错了一样。 但没办法,主人家不欢迎,作为有礼有节的文明人,洛仲堪只能离开,面对过激的主人家,杀几个人威慑一下也是迫于无奈。 这一手果然非常有效果,新的楼兰王惊恐的望着扬长而去的洛仲堪等人,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汉朝的消息还在河西走廊上流传,目前还没有传到天山之南。 “走,去下一个国家,楼兰国这么小,宝物还真是不少,这些东西在中原都不曾见啊。” 洛仲堪手中把玩着一些精美的玉石,有人凑过来道:“公子,家主说西域是宝地,真的没有半点虚言。 这里有太多中原见不到的东西,也缺少很多中原常见的。 如果能将西域特有的东西带回中原售卖,家族将会变成极为富有,如果能够在西域保证地位,把持西域和中原的商路,两头吃,富可敌国不是虚言。” 洛仲堪骑在骆驼上的身子一滞,他虽然不太懂商业,但是倒买倒卖还是知道的,西域的玉石之类的珍稀玩意到了中原一定能引起贵族们的追捧。 驼铃悠悠扬扬的响起,仿佛真的是行商的马队,洛仲堪轻声道:“想要沟通西域,仅仅凭借家族的力量,只会得不偿失,需要朝廷的鼎力相助,不过家族的确可以从这里攫取利益,想来大兄也是这个意思。” 对洛氏来说,赚钱一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毕竟洛氏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一向都有盛世著典的说法,洛氏为了维持文化方面的霸权需要持之以恒的投入无数的金钱。 在武力方面,敢战士一方面是信仰,一方面就是钱。 不论是培养,还是战斗力的维持,乃至于各种福利,都需要大量的金钱。 洛国公室之所以能养得起,是因为把那些贵族用来享受和穷奢极欲的钱花在了国人身上,用后世时髦的说法就是财富再分配做的好。 但是财富分配做的再好,没有来源也不行啊,之前是有一个国家作为赋税,现在只剩下了一座昭城。 这么一座城池想要培养三千敢战士这个级别的战士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洛氏一直以来都在行商来补贴巨大的消耗。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洛仲堪沉吟道:“应当派人回去给大兄送信,将这里的情况初步说一下,看看大兄认为需不需要再派人来。 我们身在西域,不清楚中原的情况,这样可能不利于大兄做决定。” 虽然洛仲堪认为以现在中原的疲敝,不可能派人前来西域,毕竟大军出动,和他们这么一支小队伍是完全不同的,但万一大兄认为应当加派更多的人来呢? 于是一支五人小队带着本地的向导携带着洛仲堪的信件原路返回,洛仲堪并不要求他们快,最关键的是安全,哪怕三五年都没有问题,只要人没事就好。 第一封信件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送到洛陵的手中,对于洛仲堪在信中的描述,洛陵的确是非常感兴趣,不论是土地的肥沃,还是珍稀的物产,以及羸弱的国家,都让洛陵将这片视为己有。 尤其是洛仲堪着重提到了楼兰王在渐渐破坏楼兰国的环境,这些人不懂得使土地变得肥沃的方法,农耕技术并不高,应当及早做打算。 洛陵摸了摸怀中的四时之神,心中想着,若是这件神器不需要消耗家族底蕴就好了,用来永镇西域真是再合适不过。 在信中洛仲堪还说,这西域实在是太过广袤,恐怕十数年之内随着他出来的这些兄弟们都要留在西域,所以希望洛陵能够同意敢战士们在西域纳妾。 从敢战士出现在世间的那一刻,就一直都是族兵,以前是公族,现在是族人,那么他们的婚丧嫁娶当然都需要家主操心。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不违反道德,家族允许自由恋爱,把人报到家主这里即可,家主就会赐予一份财产,但是纳妾,尤其是纳蛮夷为妾,这是需要家主同意的,毕竟庶子也是公族,依旧是家族的一员,这不得不慎重。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伊水河谷,遇到了匈奴人 不知不觉之间,洛仲堪来到西域已经第八年了,整个天山以南的绿洲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一行人翻越天山向着天山以北而去,这里的海拔远远比刚刚进入西域时要高,在风霜雨雪之中,即便是洛仲堪的脸上也布满了皲裂的伤口。 但是当那条被西域之人称作光明显赫之河的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整支队伍还是都被震住了,即便从天山以南的土著口中已经得知了这里就像是仙境一样,景色美丽到了极点,是整个西域最丰饶的地方,但是眼前的一片苍翠碧绿,连绵的草原和雪山,大片大片的森林和汹涌的水流,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公子,这里真的是西域?” 敢战士们难以置信的问道:“仅仅是一条山脉,漫天的黄沙戈壁就消失了?” 洛仲堪有些激动的望着那一条纵横交错的河流,无数的支流汇聚在一起,西域之人称之为伊水,光明显赫之河。 水是一切生命的源泉,在天山以南,实际上最让洛仲堪忧虑的不是风沙漫天,而是经过实地勘测的水源。 现有的绿洲很可能会因为水源的改道而消失,想要在天山以南站稳脚跟,需要很多的水利措施,来保证河流顺利流经绿洲,对水土的防治也要慎重进行。 但是现在脚下的土地不一样,看看天山之上的白雪皑皑吧,只要这座山还在,这里怎么可能出现水源断绝的危险呢? 在这条大河的浇灌之下,整座河谷美丽到了极点,大片的草原可以出产战马,而且根据河套的经验,这里一定能够农耕,只要能够农耕,就能够长久定居。 “这里就是素王赐予洛氏的落脚之处了。” 洛仲堪遥遥指着那一片绿地,意气风发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那里筑起高城。” 一行人匆匆走进伊水河谷,短暂的了解之后就得知了这里正在进行战争,月氏在和匈奴的战争之中战败之后,一部分人来到了这里,但是匈奴和乌孙紧追不舍,月氏正在准备再次西迁,追着他们曾经击败的敌人走。 这仿佛就是游牧民族的宿命,在北方草原这个世界战争最大的策源地之上激烈的厮杀,胜者为王,败者西迁,西迁者击败本地的土著,然后土著同样西迁,一轮接一轮,将游牧民族不断地向西方赶。 洛仲堪的脸上一下子有些难看,没想到匈奴这么快就将手再次伸了过来,这几年的时间,西域这块土地的战略性他已经彻底认识到了,如果切断了这里,匈奴人至少废了三分之一。 如果能够联络西域诸国一起夹攻匈奴,对匈奴的彻底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洛仲堪知道想要消灭庞大的草原力量是不可能的,但是防止匈奴这种强横到威胁中原的草原帝国再次出现却是可能的。 他突然想到,如果把中原人迁过去,会不会出现一群说着雅语,信仰着素王的游牧呢? 压下这些思绪,洛仲堪开始思考面对现在纷乱的局势应该怎么做,他的第一想法不是要去阻止匈奴,他从来不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非常严重的人,他时刻记得此行来到西域的目的是探明整个西域的情况,而不是他自己要建立怎样的功勋。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继续探索,然后将这些东西都回去,尤其最重要的就是西域的山川河流走向图,还有各种在西域生存所必备的条件,这些宝贵的知识能大大降低中原开拓西域所造成的损失。 现在直接和匈奴干上,就是一个必输的结局,因为中原肯定是过不来的,甚至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匈奴却能够源源不断的抽调人手过来。 到了那个时候,为了三百人团的性命和那些资料,洛仲堪明白自己只能呼唤大兄,再次动用家族底蕴了。 那不是他所愿意的,家族底蕴极其珍贵,不应该随意的使用。 但是这世上有些事永远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些事情不希望它发生,于是它就一定会发生! 洛仲堪不希望和匈奴直接起冲突,但是恰好他就遇见了一个认识洛氏圣痕的人。 百密一疏! 洛仲堪刚刚进入西域的时候还遮挡一下,但是很快就发现多此一举,在西域很多人都喜欢在眉心作一些装饰。 洛仲堪万万没想到在西域这种地方还能碰到认识圣痕的人,或者说是能感受到圣痕威亚的人,从中原逃到匈奴的人。 “圣痕!” 那个匈奴人惊喜的叫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西域遇到洛氏,更没想到这个洛氏竟然只带着三百人就敢来到距离中原足足一万里的伊利。 如果能将这个洛氏子抓回匈奴,献给单于,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了。 不论是单于依旧希望洛氏子成为女婿,还是会杀了洛氏子祭天报仇以彰显自己的威严,他都一定能够得到大批的牛羊。 “这位尊贵的公子将会是我们匈奴公主的丈夫,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他先是用匈奴话高声道,然后对着洛仲堪传话,“尊贵的公子,还请您自己放下武器,伟大的单于将会为您赐下公主,会为您封王,赏赐给您牛羊,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您满意吗?” 什么叫无知者无畏? 这就是。 很多人印象中的洛氏是他们想象出来,有种皇帝的金锄头的感觉。 随着和洛氏打交道上千年的贵族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洛氏的很多原则,大部分人都已经不知道了。 “找死!” 区区匈奴公主,也敢觊觎洛氏子? 除非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是草原上每日风吹日晒,怎么可能有绝色倾城的女子? 还没等洛仲堪动手,主辱臣死,他的家臣就主动怒声道:“公子,我请求为您杀死他。” 洛仲堪点头同意,敢战士伸手搭弓,大弓直接拉满,箭矢刷的一下直射出去,最后一个传话的匈奴人瞬间倒地,鲜血直流,瞬间毙命。 “哗!” 这一箭之威,直接震惊了匈奴人,洛仲堪伸手拉下面甲,大喝道:“杀!” 匈奴人刚刚交手就感觉到了不妙,双方之间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仅仅几个刹那,首领就大声喊道:“撤。” 匈奴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来去如风,打不过可以跑,尤其是这些人不像洛仲堪他们着甲,跑起来更是快得多。 匈奴人渐渐退却,但是洛仲堪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仅仅是短暂的交手,他就发现了匈奴人这种战术是真的烦,那些箭矢虽然破不了甲,但是却会伤害马匹。 想要打又追不上。 “怪不得当初韩子穆和匈奴大战坚决不肯出长城一步,要在长城之中的险要地形大战,就是为了限制匈奴人的机动性。” 洛仲堪不断思考着对策,最终还是得出了结论,“中原王朝必须要有自己的骑兵部队,否则就是不断的被动挨打,更不要说到草原之上和匈奴人争锋。” 在思考过程中,洛仲堪连忙带着人离开这里,匈奴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招来更多的人围攻,现在只能看看走脱了。 “噗嗤!” 又是箭矢入肉的声音,虽然匈奴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但是论骑射的本事,敢战士甚至是超过这些匈奴人的。 在双方不断的交锋之中,匈奴人的损失很是惨重,但是匈奴人是消耗品,而洛仲堪这里却不是,他带着人向着伊水河谷之中逃去,这里有很多的山可以作为躲避。 “公子,匈奴人就像是杀不尽一样,一定是有援军来了,现在想要往东返回是不可能了,不如继续往西而去。” 山下的匈奴人越来越多,无数的马匹在围绕着旋转,激荡起无数的烟尘。 仅仅粗略看去就有数千骑,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负甲的骑兵,最麻烦的是洛仲堪他们的马不能再受伤了,否则赶路也是问题。 这些匈奴人学聪明了,只远远的射马,就轮换着消耗他们的力气。 “真是晦气。” 洛仲堪轻轻揉揉头,“这绝对不是匈奴单于的本部,而是一支部族,否则过来的就不是数千骑了。”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局面,如果要杀出去,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损伤在所难免,而且这些收集来的资料基本上都要遗失。 “要麻烦大兄了!” 洛仲堪伸出右手食指,按到了眉心的圣痕上。 洛陵,我真的喜欢这个角色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366999前一章第四十章:和楼兰借财宝 ------------ 第四十二章:洛陵降临在西域 昭城。 洛陵端坐在静室之中冥想,静室之中有清香缭绕,他的面容古井无波,微微闭着眼,带着些许神圣的漠然与慈爱。 这两种相反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却非常的融洽,爱他的就能够看到慈爱,恨他的就能看到漠然与狠绝。 这就叫做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千万里之外的洛仲堪在圣痕上一指按下,远在昭城的洛陵便感受到了,刹那之间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原来是极为的深邃,让人望着仿佛见不到底一般,但是现在眼中却是满满的透明与清澈。 圣痕当然不能用来通话,甚至也不能用来传递文字消息,否则洛仲堪就不会费劲还让族人冒着危险去送信。 但是圣痕的变化,洛陵能够感受到。 虽然圣痕有一些特异之处,比如说见到圣痕的人,一眼就能分出真假,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特殊的不是圣痕,而是洛陵。 是的,洛陵是特殊的人,在过去的岁月之中,圣痕从来没有这样的功能,直到洛陵出现。 在洛氏的历史上,无论是洛苏还是洛成,或者是洛休,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都是和洛陵不相伯仲之人,甚至在很多方面都超过了洛陵。 尤其是洛陵工于谋略斗争,在治国富民和武力方面都不算是顶级,但两者之间却有本质的不同。 因为洛苏等人都是先天而生的凡人,但洛陵不算是真正的凡人。 不仅仅是神性极高,还因为元鼎和太多道具的加持,再加上气运点,这让他和其他的家主有了本质的区别。 上一个这么神异的是姬灵均,生来就拥有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 他这样的人,以后再想要出现是很难的,因为姬昭基本上不会再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创造出这么一个巅峰的人物了。 洛氏比姬昭想象中的还要强,他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自己的这些子孙,因为他后期已经是人间极限,所以总是觉得子孙有点差。 洛陵变成了姬昭在人间的投影,于是圣痕变成了一个锚点,嫡系子弟可以用来呼唤他。 现在洛仲堪有了危险,洛陵当即决定动身,能够让他立刻前往西域的,就是千里符和桃花源。 千里符催动不需要家族底蕴,桃花源则需要动用家族底蕴。 但千里符只有一件,这种情况之下,当然是要使用桃花源。 他的意念沟通了冥冥之中的桃花源。 “开门!” 这件神器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气运消耗极大,尤其是临时开启新的门,但洛陵是特殊的,于是找到了新的使用方法。 现在他准备试一下,长存世间的那一扇门就在昭城之中,他利用洛仲堪的圣痕位置,直接在西域之中开了一扇门。 【地阶道具·神·桃花源发动】 姬昭望着些许桃花瓣飘起,即便是洛陵,难道能够仅仅消耗这么一点气运点就发动桃花源吗? 他有些好奇。 随着花瓣覆盖,冥冥中的虚空中出现了一道不可见的门,洛陵的身影缓缓消失。 在遥远的西域,洛仲堪感觉到了震动,然后抬头望向天空,浓厚的黑云以极快的速度在凝聚。 但是一道通天彻地的金光却从天空直直的穿透云层然后照在山巅之上。 这幅宛如神迹的场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匈奴人骑着的马甚至都开始焦躁不安,领头的匈奴首领是曾经在河套之上勉强存活下来的人,见到这幅场景更是回想起了之前的惨烈景象。 然后,不论是草原上的匈奴人,还是趁乱而来的月氏人,还是从中原出来的汉人,甚至包括洛仲堪,全都见到了此生都不敢置信的一幕。 通天彻地的光柱之中有个人! 是的,洛陵直接利用桃花源开门,跨越千万里的距离,从昭城来到了西域。 他并不是悬在空中,而是依旧站在桃花源中,只是众人见不到广袤的桃花源,才以为洛陵是悬在空中的。 洛陵不准备踏出这道门,因为那样消耗的家族底蕴就太多了。 他是特殊的,可以利用门跨越千万里的距离,只要不走出去,等到他回去,建造门的底蕴还能返还大部分。 在河套呼风唤雪之后,洛陵就开始精打细算了。 面对着宛若神灵的洛陵,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匈奴人惊恐到了极点,那个人从服饰一看就是中原人,甚至匈奴首领一眼就认出了正是二十多年前的在河套呼风唤雪的汉人萨满! 上天啊! 您为何要如此对待您的子民,为什么要让我又碰上汉人的这个萨满?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走,他明白留在这里,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但是他的腿完全迈不开,关键时刻还是他的护卫拉了他一把,他的护卫没有见过洛陵,虽然对天上那个神灵一般的身影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但是越恐惧,越想逃,这才是正常反应。 “家……家主?!” 不要说那些匈奴人,就连敢战士都蒙了,完成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们的家主竟然在天上飞,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揉揉眼再看,确认没错,就是家主啊。 洛仲堪大声笑道:“大兄乃是神人,素王天赐,跨越千万里来救我们。” 洛陵在桃花源中听到洛仲堪说话,兄弟两人微微一笑,洛陵很干脆,一点时间都不浪费,毕竟每时每刻都是家族底蕴的消耗。 “匈奴人啊,这是神明的领域,你们不该踏足这片河谷。” 恢宏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已经没人在乎洛陵用匈奴来称呼他们,匈奴首领终于回过神来,心底提起了一丝勇气,大声喊着,“撤啊!撤!” 说完就在护卫的保护之下仓皇而走,他心中满是绝望,感觉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徒劳,因为上一次的大雪淹没了整片草原,这一次的大雪会不会覆盖整片河谷呢? 答案是可以,但没必要。 四时之神! 发动! 这一次洛陵没有选择降下大雪,因为上一次降下大雪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打击整片草原,是要给匈奴人的牲畜造成巨大的打击。 最终达成的效果是非常喜人的。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一次就是为了单纯的杀人,于是河谷之中刮起了狂风,狂风之后就是暴雨。 河谷本来水流就极大,一下暴雨泥泞难走,再加上从山坡之上滚滚流下的水全部汇聚到伊水之中。 竟然直接爆发了山洪,磅礴的洪水宛如毁灭一切的巨兽一般狂涌而来,正在河谷之中躲闪不及的人直接连人带马被冲去,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就宣告死亡。 剩下的人在漫天的大雨之中就连方向都看不清,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狂奔,阴寒的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透心凉的风不断带走他们身体的热量,即便是没有死在洪水之中,这一场雨后续的风寒也会带走很多人的生命。 大雨之中到处都是匈奴人的求救呼喊声。 “伟大至高的上天啊,拯救您的子民吧。” 他们高声的呼喊着自己的神灵,但在这个姬昭一人独法的世界之中,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们的求救。 迎接他们的只有汹涌而过的洪水,咆哮着,冲断参天的巨树,裹挟着一切,然后淹没他们。 这些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只在短短的时间之内。 因为洛陵感受着家族底蕴的消耗,心里都在滴血,所以很快就停下了四时之神。 洛陵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最后向着洛仲堪朗声笑道:“阿堪,为兄在昭城等你。” 他没准备和洛仲堪多寒暄几句,兄弟两人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但是现在站在桃花源里面,还要对话,家族底蕴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消耗的。 说完身影就渐渐消失,化为星星光点,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同样渐渐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是望着那汹涌的山洪,望着那些漂浮在河面之上的尸体,再看看逃命无影无踪的匈奴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做梦。 洛仲堪还算是有心理准备,但是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洛陵出手。 虽然这些年一直盛传昔年河套大雪就是家主所为,但听说和亲眼所见,那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 敢战士本来就将洛陵奉为神灵,现在更是直接单膝跪地,垂首叉手。 不得不说,时不时的人前显圣可以大幅度的提高家族成员的忠诚度,洛氏这么多年能让家族子弟紧密团结在嫡系周围,一方面是良好运行的制度和教育,但是究其根源还是因为素王这个先祖信仰始终关照着嫡系。 洛仲堪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探索完西域,然后回到昭城了,他朗声笑道:“儿郎们,走吧,前方的荆棘已经消失,不平的道路已经铺好,接下来就是阳光大道了,为素王开拓黑暗之地,为诸夏开辟新土!” “喏!” 众人笑着齐声应道,声音顺着蜿蜒的河谷传到了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大汉财政 长乐宫。 草原上的纷纷扰扰,万里之外的惊天变故,仿佛永远也吹不到这里,这里是诸夏的政治中心,时时刻刻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刘盈端正的坐在上首,在洛新的身边认真的倾听着,洛新几乎是手把手的带着刘盈处理政务,“陛下您不用对每一件事情都精通,只要能够判断出一件事是否不对就好。 臣一定会先您而去。 臣的三兄和五弟恐怕也不能长久的辅佐您,您要早日成熟起来。” 刘盈闻言认真道:“相父,我会好好向您学习的,母后和您打造的太平世道,会好好让它保持下去。” 洛新笑道:“陛下您是仁厚的君主,高皇帝和高皇后已经为您铺平了天下的道路,现在就需要您这样愿意休养生息的君主,最怕的就是好大喜功的君主,您将会是一代圣王的。” 刘盈得到洛新的夸奖很是开心,拿起一份书简,展开一看,顿时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好奇的问道:“相父,盈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从邦周时代起,各国铸币都是不允许私人进行的,但为什么我们大汉却允许私人铸币呢? 很多大臣都说允许民间铸币只会让权贵获利,对国家朝廷是不利的,但是盈知道当初这件事是您亲自定下的,您不可能做错事,但盈百思不得其解,还请您为盈解惑。” 洛新最擅长的就是玩钱,允许民间铸币就是他的一大举措,现在听到刘盈问起,便笑道:“陛下,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容臣为您详细解释一番。 首先,如果朝廷要回收铸币权,但是诸侯王不同意,那要怎么办?” 刘盈沉吟道:“恐怕是只能打仗了。 您说过的,在有关于大一统的事情上,朝廷绝对不能低头妥协,一定要死磕到底,只有你死我活。” 洛新沉声道:“是的,但是您认为现在的天下还能经历一场绵延整个天下的战争吗? 不能! 这就是臣和高皇后这么多年以来,对诸侯王的很多不法行为视而不见的缘故。 大将军韩子穆支持朝廷,打仗我们是能赢的,但是赢了之后呢? 输掉的是整个天下,输掉的是整个诸夏。 大将军率领着大军重创了匈奴,大兄又往草原走了一趟,才有了现在大汉朝廷的安定,老百姓才过了几天没有战争的好日子。 如果这个时候擅起战端,天下刚刚积累的一点财富,恢复的一点经济,就会损失殆尽。 那匈奴单于恐怕会直接笑出声来了。 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愚蠢之事是绝对不能干的。” 刘盈是真正的仁善之君,本来就不想打仗,闻言便问道:“您说的是对的,但盈知道,您不会仅仅因为这一点,就不去做这件事。” 洛新一愣然后回答道:“陛下您到是了解臣,的确,虽然臣不愿意让天下陷入战火之中,但必要的战争,臣是不会害怕的。 实际上现在让诸侯王铸币,是有好处的。 先来说说对朝廷的好处,铸币虽然非常的赚钱,但是同时也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天下泰半都掌握在诸侯王的手中,我们的人口本就不多,如果这些人用来铸钱,而不用来种粮,我们的实力就会衰减。 您记住,钱再多都是假的,都是虚的,这个天下之间,以农为本,只有粮食和弓弩甲胄才是朝廷真正的实力。 只要我们有粮有甲,诸侯王和天下的豪强赚再多的钱,都是朝廷的,迁山东豪强为高皇帝和高皇后守陵,他们钱再多不还是只能带到关中,然后就被功臣们敲骨吸髓,功臣的钱最后则流到了国库之中。” 刘盈整个人都震惊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尤其是洛新所说的,有粮有甲,就能抢钱,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原来您是这样的相父! 继而就是深深的感动,因为他知道做这些对洛新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纯粹是为了朝廷和他着想。 刘盈轻声说道:“相父,您说的我知道了,这是对朝廷的好处,但您是心怀天下之人,想必这个法子对天下也是有好处的吧?” 洛新朗声笑道:“正是。 您来看,这是一卷竹简,市面上卖一文钱,老百姓也认为它值一文钱,这个交易就可以达成。 但如果市面上的钱没有变多,而竹简却变多了,那一文钱就可以买更多的竹简,那民间会出现什么现象呢?” 刘盈恍然大悟道:“老百姓就不会花钱了,因为一文钱越来越值钱了。 民间所说的谷贱伤农也是这个道理。 盈知道了,您说过的,钱流动起来才是钱,如果都存钱不用,对大汉的伤害很大。 所以您让民间铸币,让民间的钱越来越多? 但是钱多了,难道不会出现钱不值钱的现象吗? 万一这一卷竹简需要两文钱才能买得起,那老百姓手中的钱不就少了,而豪强和诸侯王们可以随意的铸币,钱却越来越多,这对天下同样是有害的啊。” 洛新伸手取出两枚铜钱,又取过两卷竹简,然后说道:“陛下您说的情况,是未来一定会出现的。 但是现在却不会。 因为现在天下百废待兴,整个天下的粮食逐年增加,各种布帛等等商品越来越多,就像是手中的竹简在不断的变多一样。 以现在恢复的速度来看,三十年之内,天下只会缺钱而不会嫌弃钱多,更加需要他们多多的铸币。 如果有一天钱币真的多了,不再需要更多的钱时,那就说明天下已经恢复了,可以经受的起长时间的战争了。” 洛新的最后一句话很是平淡,但是其中却蕴涵着深沉的意味,可以经受长时间的战争,那就是朝廷收回铸币权的时候。 刘盈点点头又问道:“相父,我听说民间现在有人铸造质量差的钱,这个要怎么办呢?” 质量差的铜钱进入市场当然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是另外一种形势的财富掠夺,尤其是在允许民间私人铸造货币的情况下,肯定是要铸造差的钱。 洛新道:“陛下,差的钱之所以能流通在天下,还让百姓不得不用的原因,您想过没有?” 刘盈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疑惑的望向洛新,只见洛新斩钉截铁道:“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朝廷的强制,强迫百姓必须要收差钱,强迫百姓不能区分钱的好坏,否则官府就会抓他们。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以前的时候,钱币都是各国王室自己铸的,那些差钱同样是各国朝廷自己搞出来的,是朝廷故意如此。 百姓的眼光在挑刺的时候是雪亮的,但是朝廷的权力让他们只能自己蒙住了眼睛,咬着牙接受,因为拿到差钱至少还能花,不拿可就要直接进牢狱了。” 刘盈闻言冷汗涔涔,连忙问道:“相父,朕的大汉也是这样吗? 天下百姓何其无辜啊,您说过他们只是单纯地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若是朝廷还要再往他们身上加千钧之担,这难道不是暴秦所为吗? 昔年暴秦横压六国,兵精甲锐,但是失去天下民心,豪杰一呼就社稷崩塌,大汉若是步了后尘,难道和暴秦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我认为不会,相父,还请您教我。” 洛新安抚着刘盈道:“陛下您不要担心,若是天地崩摧,山河断流,地龙翻身,这样的天灾,臣的确是没有办法。 但人祸总是能够解决的。 实际上解决差钱问题非常的简单,既然现在朝廷不再独自享有铸币的权力,那就没有必要耗费朝廷的名声和权力,来保护诸侯王和豪强的钱币。 只要您向天下颁发诏令,允许百姓自由选择钱币收取,允许百姓在买卖之中拒绝那些差钱,那些劣质的差钱就会被民间所排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手中的差钱完全砸在了手中,没有人收,花不出去。 而且他们并不敢声张,因为铸造差钱本就就是朝廷所不允许的,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融掉差钱,加大钱币之中铜的含量。 只要如此,良币自然就会驱逐差币。 铸造良币所能赚到的钱就远远不如差币了,这样天下百姓的担子就会轻松一点,在休养生息的这些年之中,私人铸币和允许拒绝差币同时实行,能平稳的度过这些年。 等到天下恢复了元气,再取消民间铸币的权力,收归朝廷,至于允许拒绝差币的政策,就要看您到时候愿不愿意了。” 愿不愿意? 当仅仅通过铸币就能收刮天下百姓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点财富的时候,就能让国库丰盈起来之后,又有多少皇帝能够抵得住这种诱惑呢? 刘盈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说道:“相父,还请您立刻拟诏吧,迟则生变,现在差钱才刚刚开始流通,现在下诏恐怕是最好的。” 洛新满意的点点头,刘盈是个真正的仁君,对天下百姓的关爱是发自内心的,至少在他的任上,不需要担心这件事了。 ———— 任何一个王朝兴盛之时,它的财政制度一定是洽和的,任何一个王朝衰败,财政问题一定占据了最大的原因。 汉帝国初期勃然兴盛的局面,得益于它灵活的财政制度,其中起到了最关键作用的,则是东阿侯爵洛新,他名义上是首相,实际上排除掉他没有继承权之外,共治皇帝这个头衔更能凸显他的地位。 他前后三次调整了汉王朝的财政政策,游刃有余的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政策,是汉帝国初期兴盛最大的功臣之一。——《全球通史·古典帝国》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刘盈昏迷! 朝廷诏令的下达,一开始还没人当回事,毕竟任何变化都不会那么快。 但是在洛新要抓典型,连续处死了两个想要用劣币强买强卖的大商人之后,整个天下都感受到了朝廷的决心。 有人想要裹挟百姓逼迫朝廷,利用暗中的威胁恐吓,造成一种百姓自愿收的情况。 但是洛氏从来不是会被绑架的人,洛新强迫百姓必须站在他这一边,在审理案件之时,只问两遍,但凡包庇的全部按照同党处理。 不论是否被威胁,只要第二次依旧包庇,直接就是流放岭南。 自己一个人不敢反抗,这很正常,洛新表示理解。 但是朝廷都来做主了,还不敢反抗,这就说不过去了。 诸夏,绝对不能让顺民占据大多数! 人要敢于反抗,勇于反抗,善于反抗,最终才能提高自己的统战价值,才能倒逼统治者提高待遇。 而不是快要饿死了,还要被一些人说,“这片土地上的人是最淳朴的,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造反。” 这从来都不是优点,而是深入骨髓的奴性。 洛新的狠厉手段瞬间震慑住了很多蠢蠢欲动的人。 更坑的是,洛新某种程度上属于孤臣,他是吕雉直接火速提拔起来的,和开国功臣没什么交情,在诸侯王眼里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其他的朝臣,都是他的下属,没有盟友。 开国功臣集团的人纷纷踏上淮阴侯府和英侯府的大门找关系,毕竟还是有这么多年的香火情,从刘邦还比较落魄的时候一起走过来。 那些各地的豪强纷纷找上了诸侯王,但是诸侯王只想说别来沾。 洛新这个人能和吕雉那种女人融洽相处,想想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长安朝廷在诸侯王国眼中还是有威望的,至少没人想要光明正大的对抗,于是对这一道诏令就贯彻了下去。 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起来,因为这被很多人认为是长安朝廷在出手。 在很多有识之士的眼中,诸侯王国的存在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形势的变化,越来越低。 尤其是在吕氏试图转型,逐步让渡一些比较棘手的权力,比如军权之后,诸侯王的地位就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刘邦分封刘氏诸侯王是吸取了秦朝翦除宗室的教训,那么强大的秦王朝,仅仅因为中枢奸臣作乱加上昏君,最后嬴姓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就灭亡了。 这是刘邦所不能容忍的。 说得明白一点,刘氏诸侯王就是用来制衡吕氏的,防止吕氏篡权。 所以在吕后摄政期间,除了仅有的几次大事,这些诸侯王几乎不到长安城,无形之中的铁幕横贯在关中与山东之间。 虽然朝廷能够从诸侯王国收取税收,朝廷派遣的王国相的权力也很大,诸侯王都给予尊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没有撕破脸。 王国相可不是好当的,忠诚于朝廷就要小心诸侯王,毕竟是在诸侯王的地盘上,跟着诸侯王混的,就要小心朝廷突然调回,然后下狱赐死。 就在这种波澜之中,大量的钱粮向着长安的国库滚滚而来,刘盈很是高兴,这是在吕雉崩后,他做成的第一件事。 吕雉在他心中属于最顶级的君主。 母后有东阿侯辅佐,世道太平。 我也有东阿侯辅佐,世道同样太平。 所以我=母后。 所以我也是顶级的君主,这就是刘盈自娱自乐的简单逻辑。 洛新当然没有放松对于民间的各种商品价格监控,尤其是粮价这些关系着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整个大汉欣欣向荣,在向着他所期望的目标而去。 至于刘盈,以他的天赋来看,目前学习的进度还算是喜人的,但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还是不够,目前国中的形势实在是过于复杂。 长乐宫。 在这座比较庞大的宫殿群之中,有一间是特意划分出来作为洛新办公的场所,在这里办公如果有要事就可以直接去禀告皇帝。 这是一种极高的政治信任和权力。 从严格的宗法制渐渐被打破,尤其是世卿世禄制度被废除之后,权力的分配不再按照血缘,而是依照与国君的关系,很多官职比较低微的官员,却能够掌管国政。 越靠近国君,权力就越大,成为了一种共识,在汉朝同样如此。 功劳最大的是拥立从龙和救驾,就是这个道理。 洛新之所以能这么快就一跃而起,就是因为他和大汉权力核心的摄政太后以及皇帝,都有极为亲近的关系。 若是刘邦成功的废除了太子,刘如意登基的话,那现在担任大丞相辅政的恐怕就是洛亦了。 洛新端坐着处理政务,殿中都是他的佐官,一个个脚步匆匆,全都是从天下选拔出来的才智之士,因为洛新和洛亦联合起来,处理政务的速度实在是过于快。 洛新先看,然后由洛亦补充,一个问题的处理意见就直接形成了。 突然有宫娥面色焦急的从侧面走了进来,洛新一看就认出是刘盈身边侍候的宫人,心不由一沉,低声道:“三兄,这些事务您先处理一下,新去去就来。” 说完直接起身,迎向宫娥,低声道:“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宫娥几乎大气不敢出,极其轻微低声道:“丞相,陛下刚刚突然昏倒,奴婢们怎么也叫不醒,一些人去叫太医令,婢子来到这里唤您。” 洛新闻言瞬间只感觉眼前一黑,强行稳住身子缓缓道:“皇后到了没有?” 宫娥回答道:“现在应当还没有到,不过快了。” 洛新深吸一口气,往刘盈的宫殿而去。 到了宫室之中,洛新一眼就见到皇后张嫣和皇长子刘恒都在,张嫣嫩白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是个和吕雉不太一样的女人,对权力的欲望并不大。 张嫣见到洛新,连忙行礼道:“大丞相,妾身有礼。” 洛新回礼之后就连忙奔到床榻边上,只见刘盈面色有些苍白的躺在那里,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似乎是经受着什么痛苦一样。 “陛下。” 洛新轻轻的唤着。 太医令来看了之后说刘盈没有问题,只要静养就可以了,众人这才放下心。 刘盈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洛新焦急的脸,不禁问道:“相父,您怎么在这里?” 洛新担忧道:“陛下,您刚刚陷入了昏迷之中,所以宫人将臣唤来,好在您醒来了。” “昏迷?” 刘盈有些惊诧,然后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感觉问题不大,连忙问道:“相父,太医令怎么说?” 洛新告知刘盈,刘盈这才缓缓放下心来,但是两人心中的阴霾却并没有散去,或者说,这片阴霾扩散到了整座长安城。 皇帝昏迷这种关系国家的大事,自然不能隐瞒,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但是消息传出去之后,很多人都开始心焦。 无缘无故的昏迷,这可不是小事,这意味着皇帝随时可能再昏迷,虽然没人说,但是一个可怕的结局出现在很多人的脑海之中,若是皇帝醒不过来怎么办? 刘盈自己也非常的害怕,私下里问自己最信任的洛新,“相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就在昏迷之中驾崩,那现在该做什么呢?” 说这话的时候,刘盈心中是充斥着恐惧的,洛新闻言缓缓道:“陛下,高皇后会永远庇佑您,臣也会永远辅佐您的。 至于大汉,您只需要立下皇太子就足以了。” 刘盈闻言缓缓点头,喟然叹道:“是啊,只需要立下皇太子就足够了,相父,明日就由您在朝会之上上书请立太子吧。 虽然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份功劳,但除了您,我实在不想给别人。” 洛新眼眶微微发红,他甚至想要前往昭城为刘盈求药,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刘盈还没有重要到耗费家族底蕴的地步,只能轻声安慰道:“陛下,您一定会健康的,臣答应了高皇后会好好照顾您,若是您走在臣的前面,臣以后怎么去见高皇后呢?” 刘盈闻言却反而笑道:“您已经将盈照顾的很好了,纵然是见到母后,也没人能够怪您。 相父,盈还好好的站在您的面前呢,说不准之后就再也不会昏迷了。 您的身体这么健康,盈一定要好好活着,为您养老送终。” 说完直接笑了起来,他虽然不再是少年人,但是这么多年心性却似乎依旧是那个躲在洛新身后的孩子。 即便是洛新也没能从刘盈灿烂的笑容之中,看到他的决心。 刘盈望着眼前的洛新,又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彻底下定了决心,他要送给洛新一份大礼,他要送给刘恒一份大礼,送给整个天下一份大礼。 在长安城无数的流言之中,朝会照常召开,无数的权贵鱼贯一般踏入皇宫之中。 高高坐在皇位上的刘盈,在这一刻竟然异常的威严,甚至让很多人想到了他的母亲,当初的摄政皇太后——吕雉! “众卿可有要事?” 刘盈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负帝于背,总摄国政(上) 面容沉静的刘盈,淡然地望着殿中群臣。 朝堂之上的群臣同样在望着刘盈,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的神色。 皇帝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洛新皱了皱眉头,然后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就连洛亦都不例外,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要做什么。 很多人望向刘盈,见到他的面容依旧沉静,心中暗道:果然是皇帝和丞相商量好的。 刘盈笑着问道:“相父,您有什么要教朕的吗?还请道来吧,朕难道有什么不能应允的吗?” 洛新正声道:“陛下,泰山的稳固是因为根基的深厚,国家的稳固是同样的道理。 自古以来,臣未曾听闻过,储位不明而能够使国家兴盛的。 昔年晋国五公子争位,最终杀了个血流成河,至亲的骨肉血亲却刀剑相向到那种地步,这难道不是最值得叹息的事情吗? 秦始皇没有立下太子,结果被奸臣李斯和赵高抓住机会,使胡亥这个暴君和独夫继位,最终葬送了秦朝的江山,难道会有君王不以此为戒吗? 皇后正位坤宫,诞下皇长子恒,应当立为皇太子,安定邦国社稷,使四方臣民,使内外诸侯皆知,大汉有嗣。 您是圣明的君王,臣于是在此向您谏言。” 臣子劝皇帝立太子是正常的,但是直接像洛新这样说立谁当太子却是几乎不见的,插手储位,这是取死之道。 但是群臣都没有在意,一出双簧而已,谁会在意? 他们更关注的是—— 立太子! 竟然是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情皇帝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而且还要将这么大的功劳都给丞相。 知道你们感情像是亲父子,知道你只信任丞相,所以让他来说。 但是丞相不用这份功劳啊,你这不是浪费吗? 我们都需要这份功劳来让家族昌盛啊,伱给了我们,我们就是太子党,难道能不为太子效死力吗? 这就是殿中所有人内心共同的想法。 洛新的地位根本就不需要这份拥立之功,担任实权丞相二十年,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殿中众人还有另外一个隐秘的想法,那就是皇帝的身体果然出问题了,这么迫不及待的立下太子,恐怕就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留侯张不疑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暗暗欣喜,思绪很是复杂。 刘盈闻言笑道:“相父所言无错,太子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太子稳固则江山稳固,皇后诞下嫡长子数年,朕却没有立下太子,这是朕的过错啊。 应当依照相父的谏言,立下恒儿为太子。 留侯何在?” 张不疑连忙走出,行礼道:“陛下,臣在。” 刘盈笑道:“张氏是天家的外戚,日后恒儿还要留侯多多关照。” 张不疑连忙道:“陛下,臣明白,张氏深受皇恩,若是不为皇室效死,这天地之间难道还能有张氏的位置吗?” 刘盈又转头向群臣问道:“众卿可有不同意的,尽可以提出来,这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众卿尽可以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 这个词就让众人不断腹诽起来,说是可以说,但是说完之后,会是什么结局就说不准了。 洛氏虽然从来不以言罪人,但那是在学术层面和百姓层面,在上层官僚贵族层面,虽然同样不以言罪人,但是和主流相反的论调是会直接发配的,保证一个声音是提高执政效率的关键。 没人想去岭南逛一圈,所以群臣纷纷下拜道:“陛下英明,皇长子恒英姿睿识,应当立为皇太子,臣为陛下贺,臣为大汉贺。” 大殿之上到处都是赞扬之声,洛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只希望刘盈的身体能好好的,不要真的出事。 刘盈像是没事人一样,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挑选吉日为皇子恒举办册封大典吧。” 真是迫不及待啊。 群臣正这样想着,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刘盈一头倒在皇位上,大殿之中瞬间就是一阵喧哗。 洛新已经直接冲了上去,将刘盈扶住,抽出腰间的利剑大声吼道:“所有人都不许动,擅动者杀!” 作为大殿之上唯一配有利剑的大臣,再加上多年的威势,所有人瞬间停在原地,洛新朗声道:“陛下身体不适,诸位臣工由宫中禁卫送回,陛下已经册封皇太子,大汉社稷稳固,诸位臣工要安定,不要慌张,好了,先离开宫中吧。” 正在这时,刘盈突然悠悠醒转过来,刚刚洛新的话他都听到了,微微低声说道:“相父,朕没事。” 洛新一见刘盈醒过来,当即惊喜道:“陛下,您没事了。” 洛新这一句话让大殿之中凝滞的气氛,瞬间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惊喜的高声喊道:“陛下!” 这就是皇帝不可忽视的作用,洛氏在周王朝是常务副天子,在汉王朝以现在洛新的地位同样是常务副皇帝。 但是副的就是副的,洛氏可以摄政,可以代行王事,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皇帝和天子。 洛氏很喜欢这个状态,成为真正的王是洛氏一直以来都在竭力避免的,削弱君权却又不完全架空,而是保持实权皇帝,这才是洛氏所追求的。 因为姬昭担心那种虚君实相会被判定成为王,就像是后世的英国,女王是国家元首,首相是政府首脑。 理论上女王应该是系统之中的王,但是实际上可能会被判定成首相,毕竟首相和摄政是完全不同的。 摄政依旧是皇权至上,只不过暂时代行而已,首相则完全从制度上成为了一把手。 刘盈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这一瞬间他的脸色苍白了一些,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低声道:“相父,让大臣们留在这里,事不宜迟,立刻将恒儿带到这里,册封为皇太子,至于礼仪之后再补。” 刘盈本来还想为刘恒举办册封大典的。 但这种完全没有预兆的昏迷实在是太恐怖了,刘盈很担心自己下一次就直接难以醒来。 现在必须要干脆利落的把所有事情都做完,尤其是最关键的一件事, 洛新闻言有些伤感的点点头,依旧扶着刘盈,转身大声道:“陛下有令,立刻将皇长子恒,皇后张嫣唤来,册封太子,刻不容缓。” 群臣对这一条命令很是理解,没人想到皇帝的状况会这么严重,竟然到了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步,这可是大朝会啊。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皇宫这么大,光是从皇后的宫殿到这里都要许久,但是没有一个人不耐烦,这么重大的场合,所有人只是垂首等待。 宦者走过来汇报道:“陛下,皇后和殿下已经快要到阶下了。” 刘盈闻言却缓缓转头望着洛新,轻声笑道:“相父,恒儿还小,这长乐宫的台阶太高,这路途太远,他的身子还弱,需要一个人扶他一把,您曾经在万军丛中,救了朕的性命,现在朕请求,您去将恒儿背过来吧,背进这大殿之中,实在是劳烦您了。” 轰! 刘盈这番话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巨石,瞬间激起无尽的波澜巨浪,下面的群臣没有听到,但是周围的宦者和宫娥都听到了。 即便是这些人对于这件事的重要性也是极为清楚的,毕竟素王背负康王,然后摄政天下,最终创建了一千年邦周的事迹,实在是太过著名了,在素王信仰传播之时,这些素王的事迹无数次的被传颂提及,天下没有人不知道的。 素王负康王图更是传世的经典,不知道多少人临摹,尤其是在各诸侯国宫殿之中,基本上都有这一副壁画。 而现在,皇帝陛下竟然让丞相去将皇子,未来的太子背到大殿之中,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不要说这些人,就连洛新都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盈竟然对自己信任到这样的地步。 摄政啊! 那是真的将刘氏江山交到自己手里了,想到这里洛新低声问道:“陛下?” 刘盈语气平淡却很坚决,笑道:“相父,您快去吧,恒儿要等不及了。” 洛新深深的看了刘盈一眼,扶着他稳稳的坐在皇位上,然后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他穿过群臣的坐席,大步向前,这使得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于是有人高声问道:“大丞相,您要去往何处?” 上首的宦者得到刘盈的指示高声道:“大丞相接到陛下的旨意,去去就回。” 洛新没有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他径直跨出了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就仿佛他现在的心情一般。 他向前迈步,走到台阶之上,然后就见到从宫门处匆匆而来的皇后和皇长子一行人。 洛新走下台阶,皇后的车辇停住,张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洛新,连忙行礼问道:“大丞相,您怎么出现在这里?” 洛新回礼,然后将目光投向刘恒,郑重道:“皇后,陛下让臣将皇长子恒背到大殿之中。” ?? !!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负帝于背,总摄国政(下) 轰! 洛新的话就像是一枚惊雷一样的炸在张嫣耳边,一阵阵的目眩,她就算是再不喜欢参与政治,但毕竟出生于留侯家族,对于负王于背的政治隐喻也是懂得。 托孤之中,最高级的就是素王那种,负王于背,完全代行王事,假天子摄政。 张嫣早就猜到若是皇帝不测,定然会让大丞相洛新辅佐刘恒,就像是高皇后让洛新辅佐刘盈一样。 但她万万想不到,刘盈竟然会直接让洛新摄政。 陛下这是在防着谁啊? 刘盈的考虑是很多的,他想起自己的母后曾经独掌大权十几年,虽然母后做的真的很好,自己也的确没有做皇帝的天赋。 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经历这个,尤其是张嫣这么年轻,凭借太后的名义能让刘恒一生郁郁寡欢。 那么在刘恒成年之前就要选择一个好的监护人,要直接拿到摄政的名义,这样才能堵死张嫣摄政。 刘盈并不是讨厌张嫣,相反,他很喜欢张嫣。 但是他知道张嫣是和他一样的人,不像他的母后有做皇帝的才能,张嫣摄政对朝廷、对刘恒、对大汉天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洛新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信任到这个程度的人,所以他要将这件事交给洛新。 张嫣知道洛新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声音有些发干的说道:“那就劳烦大丞相了。” 说完转身将刘恒拉出来,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甚至就连记忆功能都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很多事情都会在成年之后忘却。 但不妨碍现在的刘恒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高大。 这不是错觉,洛新可是能万军丛中救人的猛将,身高将近一米九,虽然随着年纪增长没有原来那么壮了,但依旧是肌肉猛男。 洛新将刘恒小小的身子背在背上,仿佛是什么仪式一般,所有人包括张嫣都跟随在洛新身后,一步一个台阶向着殿中而去,从天空俯视去看,就见到一串长长的人。 守卫在台阶两侧的禁卫纷纷单膝跪地,距离很短,但是洛新却感觉自己走了很远,因为他不是在走现实之中的路,而是在走向权力的巅峰,走向历史声名的巅峰。 摄政。 可遇不可求,洛新经历了那么多,无数的机缘巧合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连洛文公和洛宣公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洛新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间,他仿佛感受到了素王赞许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迈入大殿之中,群臣纷纷好奇的望向他,然后就见到了在他背上的刘恒。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宽阔的大殿之中万籁俱静,甚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所有人都太过震惊了,这是啥啊,嘎吱嘎吱的扭头望向皇位上的刘盈。 皇帝您怎么敢的? 当年素王摄政,那是因为武王本来就要传位给素王,但是素王为了邦周天下,为了宗法传承拒绝了,他摄政是拿到自己本该有的权力,最后还还政于王。 文公和宣公那是因为机缘巧合,而且宗法稳固,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大宗正,是周天子之下姬姓第一宗支,所以才能摄政。 当然,洛氏历代都是忠臣,三次摄政都尽心竭力。 但是现在你让大丞相摄政? 你不是周天子啊! 你们甚至不是同姓,伱真把他当成你亲爹了? 有的人甚至已经凌乱到,胡思乱想刘盈是不是吕雉和洛新的孩子。 当然这肯定是无稽之谈,刘邦离开沛县之前,刘盈就已经出生了。 主要是刘盈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离谱了,辅政是正常的,很多君主都这么设置,但是摄政怎么敢的啊? 没有理会殿中众人震惊的神情,刘盈面带笑意的望着洛新一步步背着刘恒回到自己身边,然后将刘恒放下,轻声道:“相父,辛苦您了。” 然后转身向着群臣朗声道:“素王背负康王,建立了煌煌邦周,这是千年之前的盛景,无数人颂唱素王的伟大,赞扬素王的至诚至忠,至信至义,素王是人间一切美德的集合。 其后有洛文公、洛宣公二摄国政,但终究有所掣肘。 刚刚众卿都见到了,朕也不隐瞒,朕的身体不好,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前往九天之上面见父皇和母后了。 但是这大汉天下,朕实在是放不下心,恒儿还是个孩子,他扛不起这沉重的天下,思来想去,只有大丞相东阿侯洛新。 素王血裔,品行高洁,允文允武,自高皇后崩逝以来,辅佐朕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甚至就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 对朕不仅仅有救命之恩,还有授业之恩。 这样的忠臣数遍史书又能有几个呢? 这样尽心王事的臣子,若是不能重用,不能信任,这天下还能够安稳吗? 朕以为将太子交付到东阿侯手中,大汉江山才能安稳。 遗诏,朕崩后,东阿侯洛新摄政,假天子行事,郡县王侯诸国,悉知。” 当这番话从刘盈口中说出的时候,众人已经震惊到麻木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自然是有人想要反对的,洛新当了二十年丞相了,现在还要执掌大权,这让很多人都无法容忍。 但是用什么理由呢? 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啊,如果是其他人,那还可以说是危及社稷。 但这可是洛氏子啊,这么说就是侮辱他们的家门名声,不拼命才怪,洛氏的权势有多么显赫,谁会去闲的没事干招惹他们? 更不要说昭城还坐了一个活神仙,说话之前可要掂量清楚了。 这么一想,就更憋屈了。 针对忠臣百试不爽的进谗言,诬陷造反竟然不能用,那政治斗争还玩什么? 就在一些人相当难受又无可奈何之际,刘盈再次大声问道:“众卿可都听清楚了?” 群臣纷纷下拜,齐声道:“遵命,陛下!” 洛新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那么沉静,仿佛摄政这样的荣誉地位和权力,也不能让他的内心掀起丝毫的波澜。 洛亦和洛辰的目光之中带着骄傲与欣喜,缓缓随着群臣离开了宫殿。 一场大朝会就在万众瞩目之中结束了。 刘盈的遗诏远远比先前他昏倒所造成的影响大,因为先前所造成的是恐慌,是一种不知道未来的恐慌,而现在所造成的是震撼,是对于已经确定的未来的震撼。 无数的使者向着四方而去,这都是留在长安的诸侯王以及各种权贵的人,这么重大的消息当然要通知给他们的主人。 洛新则带着刘盈和皇后张嫣以及刚刚成为皇太子的刘恒到了长乐宫中。 刘盈望着哭成泪人的张嫣,轻叹一声对洛新道:“相父,皇后不通政治,在这繁杂的世道之中,朕担心她被人利用。 朕若是真的崩了,这孤儿寡母就要交给您来照顾了,就像是您曾经照顾母后和朕一样。” 洛新终于开口道:“陛下,您想要的臣都会一一为您完成的,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体。” 刘盈闻言笑道:“朕的父皇虽然不喜欢朕,但是朕却一直都觉得他真是一个英雄啊,驾崩之前,还能笑着将太医全部赶走,说生死都是由上天来决定的。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朕就觉得父皇说的真是对啊,这生死哪里是人所能操控的呢? 朕没有做皇帝的天资,是因为母后和一众大臣的支持,才能够登上这天下至尊的九五之位,又因为您和母后的天纵之才,这些年才没有搞出什么乱子。 母后宾天,朕成了大汉真正的皇帝,结果现在上天就要来收走朕的寿数了。 这难道不是命运吗?” 生与死之间大概真的有什么壁障,当死亡临近之时,人总是会感慨命运的伟大。 洛新想要做些什么安慰刘盈,却见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满满的都是苍白之色。 顿时一惊,带着些许颤抖的轻轻伸出手。 刘盈的脉搏越来越弱,洛新心中寒意大炽,他从小看着刘盈长大,却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纵然以他坚强到极点的心智也有些难以接受。 张嫣也发现了这一点,一声尖叫之后,连忙捂上了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大殿之中立刻就是一阵的慌乱,然后在洛新的指挥下,很快就开始处理相关事宜。 皇帝的崩殂当然是有一套完整流程的,这不需要洛新操心,交给洛辰即可。 刘盈,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汉王朝的第二个皇帝。 崩了! ———— 孝惠仁善,慈而爱民,亲戚爱之,群臣慕之,百姓念之,二十年间,海内清平,政通人和,天下大治。 东阿曰:“自古有圣明之君,然后有贤明之臣,先祖文公天纵,厉王不能用,召(昭)王用之,遂成大事。 孝惠皇帝天资英识,委吾以摄政大事,故有功勋,岂非圣君哉?” 古圣王有言,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前事不可追,今孝惠禀政,可称垂拱而治矣。——《汉书·孝惠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为刘盈求一个身后名 刘盈崩殂,洛新根据遗诏召集群臣。 皇帝这么快就崩殂虽然有些没想到,但还好群臣心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尤其是刘盈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存在什么可以操作的空间,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按照刘盈当初的安排一步步走就可以。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皇宫。 当群臣走进皇宫,望着站在先帝榻前的洛新时,皆是目光复杂,尤其是留侯张不疑,双方之间的身份地位已经完全不同。 曾经的洛新即便是权势再煊赫,那也是臣。 只要刘盈失去对洛新的信任,解除他的官职,洛新就要下野。 洛氏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直接造反,所以群臣对洛新虽然敬畏和讨好,但还是隔了一层的。 但是马上,洛新就是摄政,是假天子! “假”就是“代理”的意思。 代理天子从这个称呼上就能听出,这不是臣,而是半君。 这是位格上的差距,再想要对洛新发起政治攻击,恐怕只有等到皇帝成年才可以了。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真的有人敢吗? 群臣进入殿中先是哭嚎,前往跪拜刘盈的灵枢,虽然这个时代臣子见到皇帝不需要跪拜,但是死者是要再升一级的。 不少人哭着哭着就真的悲从中来,刘盈不论如何,对他们这些臣子还是很好的,现在他死了,留下一个以严厉著称的摄政来主导以后的天下,这些人怎么能不怀念刘盈呢? 一波一波的臣子宛如潮水一般,从殿中的宫娥手中取过缟素,按照官职高低,或者血缘亲近分别系在不同的位置,之后亦步亦趋的匍匐在刘盈的灵枢之前。 然后以皇后和太子的礼节拜见张嫣和刘恒,洛新则不需要拜,群臣哭完之后就安安静静的退到后面。 如此这般,一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甚至刘恒已经累的快要睡着了。 洛新依旧挺拔着身姿,盯着所有人,看看有没有人不敬。 见到众臣都拜见完毕,洛新毫不废话,直接取出刘盈的遗诏,高高举起,朗声说道:“大行皇帝宾天,吾以大行皇帝遗诏摄政国事,晓谕群臣,悉知。” 遗诏当然不能仅仅凭借刘盈嘴上说,即便整个帝国的官员都在也不行,必须是白纸黑字,印有印玺,才是无可辩驳的具有效力的遗诏。 群臣自然没有人有意见,便行礼齐声拜道:“摄政在上,臣等知晓。” 洛新又道:“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皇太子当进位皇帝,统御天下臣民,诸臣前往拜见。” 群臣面容肃穆,拜见刘恒,刘恒大眼滴溜溜的转着,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好奇。 洛新又道:“诸臣再拜皇太后。” 这三人就是目前身份地位最高的三人,等到依据遗诏定下三人身份,政权就平稳的交接。 洛新朗声道:“皇帝居长乐宫,太后居未央宫,这是高帝和高后所流传下来的。 即日起,太后居未央宫,皇帝还小,随太后住在未央宫,每日到长乐宫中学习,直到可以接触政事,由吾亲自教导。 诸位同僚可有异议?” 安排的很妥当,而且众人都知道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后续的登基大典和册封大典还有的事情要忙,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为刘盈盖棺定论。 对一个人的评价,其中蕴涵着无数的信息,尤其是君主的评价,甚至可以确定之后的政策方向。 众人却没想到,洛新交代完刚刚的事情之后,并没有提出开始给刘盈谥号的事情,而是直接说道:“事不宜迟,诸部应及早确定大行皇帝的下葬时日,以及陛下的登基大典,宗正要多操心。” 宗正刘郑闻言问道:“大丞相,大行皇帝的谥号不与群臣商议吗?” 洛新微微皱眉然后道:“宗正莫急,大行皇帝是圣明之君,谥号和庙号重中之重,决不能这么草率的就决定,先将这些事情做完,吾会通知诸位同僚,这些时日诸位臣工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群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洛新想要做什么,只能说道:“臣等知晓,领大丞相令。” …… 长乐宫。 洛新有些沉默的注视着桌案上洁白的绢布。 他想起了刘盈躺在病床上和他说,“相父啊,没有您和母后,盈恐怕是个昏君了。 真想像您那样,有天纵之才,能治国安民,可惜盈实在是没有那个天分,父皇和母后都是人杰,却生出了我这么一个废物,唉,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玩笑吗?” 洛新当时安慰他道:“陛下,这世上有的人擅长作画,有的人擅长经商,有的人军略杰出,有的人以信义著称,这世上的君主自然同样有不同。 齐桓公将国政委以管仲,最终成就了春秋霸主的威名,难道有人会说齐桓公无能吗? 您正是齐桓公这样的君主啊。” 现在刘盈离开了,他突然回想了这件事,他想要给洛陵写封信。 于是沉思了片刻,提笔写道:“大兄安好,弟新顿首而拜。 皇帝崩殂,弟有幸得先帝信重,摄政天下,自素王起,这是家族第四次摄政,自邦周摧毁,洛国灭亡,四五十年之间,以外姓而登临摄政之位,这是家族前所未有的幸事,弟认为应当向您禀告。 先帝是仁慈的君王,愚蠢的人以为是懦弱,但兵法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自先帝即位以来,二十年之间,宫廷无事,关中繁荣,天下安定,这难道不是先帝不争所达成的吗? 弟和高后所建立的功勋,应当分润给先帝一份,这才是对先帝最公正的评价,您是洛氏的家主,掌管着素王的祭祀,弟请求您,能够从这方面更公正的对待先帝。 弟顿首再拜! 弟顿首三拜!” 皇帝的谥号和庙号要上秉素王,但是素王哪里会管这些事,而且素王时不时就会沉睡。 实际上裁决的权力都在洛氏家主这里,谥号这种盖棺定论的东西,有时候微微调高一点或者是贬低一点,实际上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刘盈的谥号,群臣虽然还没有商议,但基本上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大概,毕竟像是刘盈这样的君王,在邦周历史上是有的,比如说洛宣公时期的周懿王。 洛新最想为刘盈得到的是庙号,太宗这种顶级庙号自然是别想了,但仁宗或者孝宗这种庙号是非常符合刘盈的。 洛新只能向洛陵申请这件事,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他所能知晓的了。 信件写完,洛新轻轻吹干,然后折叠起来,放进竹筒之中用蜜蜡密封起来,对旁边的敢战士说道:“劳烦,送到昭城,交给家主。” 敢战士应了一声,接过竹筒匆匆离开。 这时殿中又传来了脚步声,洛新抬头望去,一大一小,正是太后张嫣和皇帝刘恒,皆是一身缟素,张嫣往日装饰繁华,现在不仅仅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脸上也是不施粉黛。 “臣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虽然洛新是摄政,权力最大。 但他毕竟是臣子,见到太后和皇帝这两位帝国理论上的最高领袖,还是要先行礼的。 张嫣走到洛新近前轻声道:“大丞相,这几日又有臣子上书说应当及早为先帝确立谥号,予认为的确是时候了。” 洛新盘算了一下日子,沉吟道:“那就十五日后的朝会上,商议这件事吧。” 说是商议,实际上就是群臣提出,然后看洛新同不同意,不同意就再换,之所以要拖这些日子,是因为他要等大兄的消息,从长安到昭城走水路再加上换人换马是足以来回的。 十五日匆匆而过,洛新收到了洛陵的消息,脸上露出了笑容,刘盈让洛新成为摄政,在洛陵那里加了很多的分,而且刘盈的功绩勉勉强强还是不错的。 毕竟刘盈算是早夭,一个皇帝早夭有时候不是坏事,因为人们只能看到你的功绩,自然就会抬高对整个人的评价。 大殿。 洛新朗声道:“大行皇帝宾天,请群臣上谥!” “摄政在上,大丞相,昔年大周有王谥‘懿’,由您的先祖洛宣公摄政,创造了中兴盛世,臣以为‘懿’最合适大行皇帝。” 这的确是非常适合刘盈的谥号,但是洛新却说道:“周懿王不若大行皇帝天资英断,应当另择。” “懿”这个谥号是典型的上谥。 后世更喜欢开疆扩土的皇帝,所以觉得这些皇帝不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在宗法时代,亲亲,爱民,仁善,这都是绝顶的评价。 洛新拒绝这个评价是因为太容易让人想起周懿王了,周懿王的风评确实不错,但是一辈子都没有真正的掌握大权。 刘盈不是这样,他是真正的当过数年手握大权的皇帝的。 “大丞相,大行皇帝仁善,好问无私,臣以为谥为‘惠’最为合适,素王谥法解中曰:‘施勤无私曰惠’、‘爱民好学曰惠’、‘慈哲远识曰惠’、‘恩能及下曰惠’。” “善!” 洛新拍手笑道。 这一卷快要结束喽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大汉仁宗孝惠皇帝(卷终) 洛新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严肃的形象,只有面对高皇后和大行皇帝以及英侯等少数几人的时候,才会变得柔和起来。 但是今天他却明显的表露出了开心,无数人开始思考这其中所释放出的政治信号。 洛新这种人,绝对! 绝对不可能随意的表达情绪! 洛新赞赏的目光让提出的官员心中很是欣喜,嘴快的好处就在这里,天大的好处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之前‘懿’那个谥号,群臣自信满满,结果被洛新否决了。 否决之后,提出的臣子脑瓜子都是嗡嗡的,怎么也想不通,这么适合刘盈的谥号,而且还拍了洛新先祖的马屁,结果竟然不行。 这让很多人都有些犹豫,胆大心细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依旧是迎难而上,然后得到了奖励。 拍掌称赞完之后,洛新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兴利裕民,慈恩广被,以这六条为大行皇帝谥‘惠’,想必是最公正的评价了。 众卿还有何等想法尽可说出。” 群臣自然是同意,毕竟以刘盈的人品和功绩,还是配得上这个上等谥号的,他恩德广布,这里的臣子基本上都受过他的恩惠,自然没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制诏之士见状躬身道:“大丞相,是否要立刻制诏,将此事昭告天下呢?” 本以为洛新会立刻同意,却没想到他摆摆手道:“谥号已经定下,但是庙号还未定下,不急。”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甚至就连皇太后张嫣都有些震惊的望着洛新。 在庙号系统重启之后,当时就明确的说过,祖有功,而宗有德,是要给那些有功绩的君王上的。 而且在洛辰拿出庙号之后,很多人都去了解,商王朝的庙号只有四种,“太”、“高”、“世”、“中”,再加上祖和宗两种区别,所以一共就只有八个庙号。 但是太祖和高祖是不同时出现的,或者可以说,一个王朝正常来说就不该出现两个祖,所以能用的就只有五个庙号。 庙号的珍贵可想而知。 高皇帝庙号创建大汉,上太祖的庙号自然是应该的,但是大行皇帝虽然有功德,但想要匹配这几个庙号还是太过勉强了。 洛新一见群臣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立即给洛辰使了个眼色。 洛辰心领神会,起身走到殿中,群臣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看看他要怎么说。 洛辰行礼道:“大丞相。 臣制庙号,是为了礼赞圣王皇者,殷商虽有太高世中,但昔年邦周有数十位君王,可以称道的有十数位,庙号是不足的。 其中有数位,比及武王、康王自然是远远不及,但却远远胜过其他的君王。 泰山再高,登阶而上。 功劳再大,依次分明。 若是这些君王和那些平庸之君混为一谈,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洛新闻言拍手赞叹道:“善。” 见到这一幕,殿中的大汉官员们只想狠狠吐槽。 你们兄弟两个在这里给我们演戏唱双簧呢? 拜托不要这么明显啊,起码也找个我们不认识的小官,或者是某个投靠了洛氏的彻侯也好啊。 洛新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但他不在意,政治就是这样,只要有个遮掩就可以了。 要是有人敢上来质问,洛新会直接不屑的和他说,“怎么?你不服气?” 然后立刻痛批一顿,让他拿出唱双簧的证据,否则这大汉朝他是不要混了,直接到岭南国去给赵佗当臣子去吧。 洛辰便继续说道:“庙号只为褒扬,便挑选最美好的字眼来填充,传说上古圣王有十德,以仁、以信、以义、以孝、以哲、以英、以睿、以德,如此等等,皆可为庙号。” 洛新闻言好奇的问道:“但是谥号之中同样有这些字眼,又怎么用来区分呢?” 洛辰笑道:“大丞相,谥号与庙号是完全不同的体系,谥法解对每一个字眼都都有极多的解释。 很多庶民百姓都不知道代表什么含义,但是庙号不同,仁就是仁,难道有人不知道仁是何意吗? 孝就是孝,难道有人会不知道孝为何意吗? 传说之中圣人造字,那些美好的字眼,都有古圣王的赐福。 以字本身的美好含义,来赞扬君王的功德,这就是臣改造庙号的初衷。” 妙啊! 洛辰的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赞叹起来,用这些代表美好品德的字眼来赞扬君王,而不是按照谥法解,这完全开拓了一条新路。 日后的君王除了要在乎谥号,还要在乎庙号,除非有自信去争太祖之外的四个庙号,否则就要注意自身的品德。 若是出现悖逆之举,却上仁孝的庙号,那就太过可笑了。 洛新更是直接大笑道:“真不愧是我洛氏大才啊,开前人未有之路,纵然是历代先祖也为你骄傲。 既然如此,伱认为孝惠皇帝可以得到什么庙号?” 洛辰掷地有声道:“仁德都可以。” 洛新笑着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诸位臣工,你们的看法呢?” 仁德? 这两个字眼里面,自然是“仁”更好听一些,在诸子百家之中,不仅仅是儒家在谈论仁,实际上所有的学说都探讨过“仁”和“天”这个话题。 先是第一个人下拜道:“孝惠皇帝当上‘仁’,以彰显择及苍生之情!” 话说到这份上,纵然有人想要改变那也不可能了,在官场之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事事标新立异。 尤其是为大行皇帝商议身后事的场合,一个不慎,就会被无数人盯上,杀身之祸就从这里开始了。 见到群臣非常团结的要为刘盈上仁宗的庙号,洛新有些感动,他缓缓从上首走下,一路走出殿外。 望着吕雉的陵寝和刘盈下葬的地方,心中暗暗道:“刘盈啊,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了,以后就剩下你的孩子了,我会好好帮你教养他的。 你想要做个能力卓绝的明君,他会继承你的遗志。” 皇太后张嫣带着皇帝刘恒走到洛新身边,刘恒奶声奶气的问道:“姑父,您在看什么呢?” 洛新从张嫣手中接过刘恒,一把抱了起来,指着高高的宫墙之外,笑道:“陛下,那里是先帝的陵寝,他就在那里保佑着您,看着您成为一个圣明之君。” 刘恒闻言道:“姑父,母后也经常教导我要向父皇学习,要向您好好学习,恒儿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皇帝的。” 洛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转身面对着诸位大臣朗声道:“大汉仁宗孝惠皇帝,立刻向天下颁布诏令,宣布这件大事。” 他站在殿外,但是声音却异常的洪亮,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心头。 他抱着刘恒,仿佛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从吕后开始担任丞相,到刘盈辅政,一直到刘恒摄政。 这是他的天下! ———— 汉仁宗孝惠皇帝刘盈的突然崩殂,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曾经活跃在政坛之上的开国功臣大部分已经薨逝,二代则开始进入朝堂。 刘盈作为皇帝的一生是不幸而又幸运的,他一生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大权旁落,但这正是他最为人称道的地方。 在他掌握大权之后,他没有对从前忽视他的臣子进行任何的清算,因为他体谅臣子的难处,所以选择了宽恕,这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在他崩逝之后,臣子们自发的怀念,这是极其少见的。 有人评论他最大的贡献就是选择了东阿侯洛新摄政,选择了刘恒作为继承人,这不是公正的答案。 他并不平庸,做出了很多的贡献,秦始皇建立帝制以来的第一个为人所称道的盛世,他是不可或缺的承上启下之人。——《汉王朝兴衰史》 求月票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又是一卷落下,以刘盈和刘恒为分界,我觉得很不错。 汉初这四十八章,我自己写的还是很满意的,感觉比上一卷好很多。 从刘恒开始,历史就会同又不同,很多人会消失,很多人会出现,很多概念会变得不同。 另外,别拿现实概念往我书里套,我这是一本世界的发展史,庙号在我书里已经不一样了,天子在我书里已经升格了,王的地位明确是友,很多这样的变化,我觉得看书的前提是,我的书应该按照我的设定来,而不是拿其他地方的剑斩我这本书的设定。 我以为只有洪荒流小说才会有这种事,太有意思了。 之后历史依旧会魔改,皇帝不会按照历史顺序来的,甚至会原创一些皇帝,就像是周那样,兄弟们敬请期待。 ------------ 第一章:长安 长安城愈发的繁盛,道道河流,潺潺流水绕过山脉,然后汇聚到长安之外,除了渭水外,还有其他的支流,宛如一条条玉带一般,这些河流灌溉着这片美丽的平原,关中上百万人口在其间依次耕作。 “八水绕长安,万世帝王基!” 洛新感慨着,望着眼前的一幕,心情很是舒畅,他的鬓角微微发白,脸上的皮肉也微微下垂,但是他的气质依旧是那么挺拔,腰杆永远挺直,风拂过他的衣袍,看着甚至有些陈旧了。 的确是比较旧了,这身官服还是当年吕雉赐下的,他是个念旧的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丞相,于是没有换掉。 “陛下,这方水土就是大汉,是诸夏的万世之基。 只要这些河流还在,只要关中的平原还在,这里就能养育数百万的臣民,有这数百万人在,诸夏就能永远昌盛。 那高高的山上,苍翠的林木一定要保护,这些环绕长安的河流一定要及时的疏通,臣回去就颁行《林律》,希望往后的帝王都能遵守。” 刘恒陪在他的身边,相比较两年前刚刚继位的时候,他长高了些许,但还是一副稚童的模样,闻言点点头。 然后望向远处的农田,脸上满是好奇,问道:“姑父,您带恒儿来这里做什么呢?是要种地吗?您说过的,古代圣王都会亲自耕作,天下以农为本。” 洛新笑了笑,蹲下身子,指着远处的农夫,又指着远处苍翠的高山说道:“陛下,您还太小了,经不住的,等到您长大一些,臣再带您来。 您说想要做一个仁德的皇帝,那就要好好看看这些。 您看那个农夫,他每日辛勤劳作,向大汉缴纳赋税,然后用剩下的口粮养活一家人,若是能多剩一些,就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些钱,然后换些东西回家。 在大汉朝,有千千万万这些的农夫,就是这些人,您才能住在豪华的宫室之中,您才有身上的绫罗绸缎,您才能安稳的坐在大汉皇帝的位子上。 这世上难道有根基不稳却坚固的宫殿吗? 这世上难道有根须腐烂却屹立于风雨之中的参天巨木吗? 这世上难道有百姓不拥护却不被推翻的暴政吗? 不要让这些人活不下去。 皇帝、贵族、官员、豪强一日三餐的耗费,或许会是这些人一月的家财。 他们安稳,您的皇位就安稳,他们活不下去了,大汉就会像是秦朝那样,四处烽烟,揭竿而起,就像是秦朝皇室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天下的世道! 改变这个世道就是圣贤所教导我们的。 臣所在的家族孜孜不倦的改进农具,不断的培育更好的种子,寻找让土地更加肥沃的办法,但现在还没有质的变化。 如果您有天纵之资,就让这些人好好的活下去,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察举,察举,不仅仅要从宗亲贵戚之中挑选,百姓之中也有贤能之臣,不可轻视。 这是臣对您的期望。” 洛新对刘恒的期望很高,因为这两年的接触下来,刘恒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单论天资是要远远超过刘盈的。 刘恒的小脑袋有些晕,洛新无奈的笑笑,“等您再长大一些,臣会再带您来的。” 洛氏子都会学习如何种田,洛新要让刘恒也学习一下,只有感同身受才能发自内心的改变一个人。 纵然是洛新也没想到刘恒还这么小,但却将他说的话全都记在了心中,在一行人登上马车之后,刘恒还最后又望了一眼那个正在勤劳耕作的农夫。 一颗种子在这个时候就落在了他的心间。 庞大的车队离开了这里,风再次拂过,农田之中到处都是农夫的影子。 ……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几缕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清爽,尤其是皇宫之中,宫墙极高又连绵不绝,不是正午垂空及夜分高悬之时,不见天日曦月。 长安城是洛亦所监制而成,这座庞大的宫殿群同样是由洛亦所修建,秉持着非壮丽无以示皇威的想法,洛亦留出了很多的空白。 随着这些年渐渐恢复,再加上出于削弱山东豪强的心思,经常性的要这些人出钱出力修建宫殿。 算是一种和陵邑制度相配合的收割豪强的制度。 不过吕雉崩逝之后,刘盈就停下了这些宫殿的修建维护,因为他认为这终究是在空耗国力,即便是豪强之力,只要引导到正确的地方,也能为大汉建功。 洛新对这种想法不置可否,没有什么政策永远是对的,总是需要试试。 当年刘邦活着的时候,洛亦是皇宫的常客,但是随着吕雉摄政,经常出入这里的外臣就只剩下了洛新。 尤其是在刘盈成亲之前,长乐宫和未央宫他都是随意出入的。 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 洛新对这里比皇帝刘恒和太后张嫣还要熟悉。 一队队宫娥和宦者静悄悄来去,随着长安皇宫建成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座皇宫也有些渐渐沾染了浊气, 尤其是这座皇宫的主人,是个小孩子,大汉帝国真正的主人,那位摄政大丞相,不可能住在后宫之中,于是很多的阴诡就在暗中滋生。 未央宫。 这里曾经在吕太后时代是天下政治的中心,但是现在的张嫣当然没有这样的威势,在长乐宫办公的洛新才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不过由于皇帝不住在长乐宫,而是住在未央宫,所以和长乐宫的清冷寂寥相比,未央宫却是一片盛景。 即便汉廷皇宫上下厉行节俭,但是在信奉以孝治天下的大汉,再如何节俭,也不至于让太后过的寒酸。 所以太后的寝宫之中总是彩烛映照,殿阁之中的光线极亮,完全没有寻常宫殿之中的沉暗之感。 宫人们在殿中宛如蝴蝶在花间穿行般,频繁的出入,但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单薄的衣服虽然宽大,但却只微微摆动,即便迎面走过,袖展之间,竟然连丝毫的微风也不曾感受到。 张嫣在宫人的侍候下对镜梳妆,望着镜中娇美的容颜,微微叹息,她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每日困守皇宫。 婢子见状便轻声说道:“太后,昨日侯府送信进来,说是不急,让婢子今晨转交给您。” 君侯自然就是留侯张不疑,虽然张嫣没拿到摄政的大权,张氏也没像吕氏那样权势熏天。 但作为如今皇帝的外家,张氏的地位依旧不一般,成为了开国功臣之中,洛氏系之外的勋贵之首。 毕竟现在天下的局势很明朗,大丞相权势煊赫,但年纪毕竟摆在那里,洛新的孩子还小,不可能接任丞相之位。 剩下的洛氏子都在昭城之中,包括英侯的子嗣,基本上没有来过长安,还不知道会不会入仕。 宫中的陛下虽然还小,但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以现在来看,陛下是个和孝惠皇帝一样的仁君。 那等大丞相薨逝,张氏不照样掌握大权嘛。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就连洛新也觉得这个思路没问题,但是根据历史经验,通常这么想的最后都会翻车。 张氏昔年就是韩国的顶级贵族,单论身份,比当年只是齐国公族分支的吕氏还要尊贵,在如今的大汉朝,算是仅次于洛氏的。 但除了洛氏之外,家族底蕴和血脉从来就没有关系,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邦周贵族后裔,真正的底蕴从来都是知识、家风、藏书等等,而张氏的这些东西都被摧毁了。 除了能拿出来作为炫耀的五世相韩之外,张氏和其他的彻侯家族,没有什么不同。 有宫人静悄悄传话进来,“太后,大丞相已经到了长乐宫,派了人过来接陛下过去授课。” 张嫣便道:“把兄长的信件送来,把恒儿送到大丞相处,不要耽搁了恒儿。” 洛新端坐在长乐宫的一间专门用来办公的地点正默默处理着政务,“大丞相,陛下到了。” 洛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转身进了另外一间偏殿之中,刘恒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的小脸很是稚嫩,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相清秀俊美,唇红齿白,眼眸明亮,即便生在寻常百姓家,也会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洛新眼底浮现起一丝笑意,大概每个老师都喜欢聪明伶俐的学生吧。 一个不想着造反的摄政权臣都需要做什么呢? 很多人认为执掌国事就够了,这实际上就太偏颇了。 摄政权臣不论是想要人亡政不息,还是保留身后名,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姬昭、洛苏、洛成,都非常注重这一点,严父形象是绝对不行的,男性本就天生对另一个男性排斥,如果再在这之上加以严厉的形象,一定会生出逆反心理,视作威胁。 尤其是摄政和普通的帝师完全不同,摄政真的能威胁到皇帝,所以皇帝感受到的就不是为了他好,而是刀剑锋利。 在教导皇帝的时候就要注意方式方法。 心中想着这些,洛新走进殿中,刘恒脆生生道:“姑父安好。” (本章完) ------------ 第二章:宫中 纵然华发渐生,但洛新永远都是那么文雅,一丝不苟的行礼道:「陛下万安。」 刘恒从坐席上跑过来,满怀期待的拉着洛新的衣角,仰头道:「姑父,上次您为我讲述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洛新闻言微微一笑,跪坐下来,轻声道:「陛下,臣这就为您继续讲。」 讲故事当然不是单纯的讲故事,而是寓教于乐,从历史故事之中潜移默化的教会刘恒很多道理。 诸子百家的典籍之中就有大量的寓言故事,通过这些寓言故事来阐述自己学派的思想。 历史就是最好的故事,而恰恰,洛氏有最多的史书,其中有太多吸引人的事情发生,洛新从中挑选合适刘恒听的,编纂成集,作为教材。 洛新在教育刘恒上面所耗费的精力远远超过处理国事,现在一半以上的政务都是他的三兄洛亦在处理,不过这些年洛亦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洛新对刘恒的期望很高,因为大汉朝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 从刘邦击败项羽,汉国变成汉朝开始,谁是为这个王朝倾注心血最多的人? 刘邦?吕雉? 都不是。 是洛新。 汉王朝一共三十多年的历史,洛新担任丞相的时间超过了三分之二,整个汉王朝的体系构建,文治武功几乎都有他的深度参与。 现在他拿到了摄政的大权,就要为大汉做两件事。 第一件是继续推行先前所制定的各项方针政策,持续不断的恢复汉王朝的国力。 第二则是要为汉王朝培养出一个优秀合格的继承人,能够继承他和吕雉的政治遗产,并且发扬光大。 第一件事很简单,二十多年的实权丞相,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刚强冷酷,这让他在朝廷和诸多王侯面前积威甚重。 现在上有摄政的名义,下有强大的洛系支撑,名与器一个不缺,基本盘相当的稳固,没人能和他扳手腕,只能俯首听令。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吸取历史教训了,周王朝时期多少诸侯国都进行了变法,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人亡政息。 深究其原因就是在君主制度下,下一任君主如果不能在变法成果立足未稳之时坚持下去,甚至只要有一丝丝的动摇,就会被无孔不入的贵族官僚们废掉。 洛新对刘恒培养的目标很简单也很难。 既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又要善于采纳臣子的意见。 既要有情有义的对待臣民,又要下手之时毫不犹豫。 既要有泽及苍生的大爱,又要有决然的取舍之心。 洛新给刘恒所讲的故事是西周早期的故事,因为这段故事很有趣,那个时候的洛氏在家族底蕴上还不够强,但是在政治地位上却极高。 洛新讲到了周厉王气走洛文公的地方。 刘恒听的很是认真,小脸之上气鼓鼓的说道:「洛文公那么厉害,还是忠臣,周厉王居然把他赶走了,一定会出事的,姑父快些讲,周厉王是不是很惨。」 洛新微微一笑,故事之中总是有正义的一方和邪恶的一方。 而洛氏,总是正义的一方。 「周厉王率领着天子六军前往征讨楚国,天昏地暗……」 洛新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当初那些没人知道的事情,将周厉王的愚蠢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还时不时的停下来问一问刘恒,「陛下,您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问题,但在洛新已经讲述了那么多的情况下,在洛新的循循善诱之下,刘恒实际上没有选择,他只会回答那个固定的答案。 但刘 恒并不知道,他以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洛氏很久以前就发现,对小孩子说不要做什么,禁止类的语言是没有作用的。 因为他会忽视前面的不字,而特意去做后面的那件事。 真正的教育方法是告诉他要做什么事,并且让他自己愿意去做,这样才能深入他的内心之中。 …… 未央宫。 张嫣打开信件,信中大多是一些例行的寒暄,然后为张嫣讲述了一番家族所遇到的问题,希望她能够从宫中下一道旨意。 张嫣虽然没有摄政,但她是太后。 在汉王朝,太后是大于皇帝的,洛新摄政,只是从法理上夺取了军政大权,但是属于太后的尊贵地位不会消失。 只要张嫣愿意下旨,她的旨意的法律效力是仅次于洛新的。 看到这里,张嫣微微皱起了眉头,留侯府的权势都已经那么煊赫了,竟然还需要宫中下旨? 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不能不让张嫣感到心惊,如今的长安城,和先前大不同。 淮阴侯和安阳侯回到了封地,根本不在长安城中,淮阴侯府和安阳侯府常年空置。 英侯从高皇帝崩逝之后,身兼副丞相及韩国相的位置,除了少数的几个老朋友,基本上不见外人。 英侯的声音几乎从长安城消失了,就连子嗣都放到了洛氏祖地昭城,不和功臣二代们来往。 只剩下东阿侯府,但是东阿侯的性子,不喜欢喧闹,又过于威严,所以即便是洛系的官员基本上也很少登门。 现在的留侯府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开国二代们一茬茬的往府上聚集,浑然不知这犯了很大的忌讳,因为长乐宫会认为这背后有他们父辈的指使。 然后她向下看去,瞬间又惊又怒,留侯府竟然强夺土地结果被人告了。 幸好还畏惧摄政的洛新,没有搞出人命,但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审理案件的官员是个学孟氏儒的学子,而且是洛亦举荐上来的,根本就不给留侯府面子,这才逼的留侯府送信到皇宫之中。 「真是糊涂啊!」 张嫣恨声道:「大丞相摄政时期,竟然敢这么干,还是陛下的外家,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毕竟是自己家人,张嫣没有办法,刚刚想要下旨,但是脑海之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大丞相洛新严肃的面容。 其实曾经的大丞相洛新在张嫣眼中是个非常和蔼的人。 当时孝惠皇帝还活着,经常在宫中办家宴,大丞相洛新对她很是善待。 尤其是她生下嫡长子刘恒之后,大丞相经常称赞她品德淑良,性格温婉,还有才学,是上天赐给大汉的皇后。 但是从孝惠皇帝崩逝之后,大丞相洛新就变了。 他依旧彬彬有礼,永远都让人挑不出礼节上的错误。 但是张嫣是个非常聪明敏感的女人,她能感受到大丞相洛新对刘恒非常的疼爱,但是对自己却怀着一丝的怀疑。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这是错觉,但是她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很快就想明白了,大丞相洛新和孝惠皇帝名为君臣,却情同父子,所以大丞相把她当作儿媳妇看待,见到他们两人琴瑟和鸣,自然和蔼欣喜。 但是孝惠皇帝崩殂,自己却处于女人最成熟的阶段,社会之上的风气又这么开放,大丞相自然会关注一些,这就是心态变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嫣就非常的低调,万事以皇帝为先,以打消大丞相的戒备之心。 但是现在留侯府却给她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一定会被大丞相厌恶,公然践踏律法,欺压小民,损害皇帝的名声,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小事。 现在解决了这件事,为了皇帝和她的关系,大丞相恐怕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一定会记在心中。 让大丞相把这件事引而不发,那就不妙了,这位有多可怕,经常因为刘恒和洛新接触的张嫣可太清楚了。 只能用如山如渊来形容,幽深的眼眸仿佛永远都望不到尽头一般。 「不行!」 张嫣陡然惊醒,「不能直接送信出去,这是取死之道。」 真不愧是吕雉和洛新亲自为刘盈选择的皇后,即便是在政治上天赋不太出色,但还是很明事理,在这个时候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张嫣在未央宫之中踱步,心中实在是过于焦急,甚至就连仪态都有些顾不得,「先要搞清楚事情闹的多大,信中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搞出人命。」 张嫣立刻派宫人出宫去了解情况,她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能决定这件事到底要不要直接和大丞相讲。 宫人匆匆离开了未央宫,带着张嫣的信件,长乐宫中,正在给刘恒上课讲故事的洛新桌案上,多了一份奏折。 是洛亦送来的,关于留侯府的事情。 ———— 在《史记》和《汉书》之中都有大篇幅的关于东阿侯洛新为汉文帝刘恒讲课的记载。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东阿侯对汉文帝的教育极为上心,他甚至说:「洛氏千年,贤君半数在教矣,以此教皇帝,天下即安。」 在诸夏世界之中一直都有传言,洛氏有一套特殊的培养继承人的方法,能够保证代代出现明君圣主,从东阿侯的话中,似乎能够得到一二证实。 东阿侯洛新为了汉文帝刘恒的教育甚至亲自编写了教材,那些枯燥的历史,在丰富有趣的故事之中得以体现,甚至成为了后世帝王学习的范本。 汉文帝的丰功伟绩实在是不能和这位杰出的丞相脱离关系。——《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金杯共汝饮 午间。 一队宫人端着午餐走进殿中,洛新的餐食很是简单,刘恒的则很丰富,对这幅场景刘恒已经见怪不怪了。 洛新一方面是多年不练武饭量小了很多,一方面则是潜移默化的给刘恒以身作则,大人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大的。 在餐食中,洛新打开了那封洛亦特意送来的书简。 快速浏览过,眉间怒意一闪而过,没想到留侯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望了刘恒一眼,安静地将奏折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留侯府毕竟是皇帝的外家,随着吕雉和刘盈崩逝,吕氏已经是过去式了,张氏才是现在的天字第一号外戚。 只要不废了太后,就不可能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太过分的动留侯府。 至于废了太后,就算是洛新摄政也做不到,毕竟摄政摄的是皇帝的权力。 摄政大臣摄政,结果把皇帝的亲娘斩于马下了,这不是开玩笑嘛,以孝治天下的大汉都要变成笑柄了。 而且还要顾忌刘恒的心理健康,幼年丧父,太后张嫣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张氏出现了丑闻,一定会对刘恒造成影响。 刘恒自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下午他要跟着博学之士学习经典,主要以黄老和儒家为主,其中还夹杂着齐法家的理论,主要是修身养性的学问,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学习治国之道。 再光明堂皇的圣王治国,也难免要使用一些阴诡的手段。 这些手段太早接触对人的性格影响会很大,洛新希望刘恒能成为一个光明磊落又有霹雳手段的君王,而不是一个专攻阴谋诡计却漠然苍生的君王。 想到这里,洛新转头望了一眼未央宫所在的方向。 想必留侯府的信件已经送到了太后宫中,那么太后会怎么做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若是太后真的包庇张氏,那就留不得张氏了。 …… 留侯府。 张不疑正焦急的在府中踱步,他实在是万万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倒霉,竟然碰到了这么固执的儒生。 嘴里还喊着什么圣贤教诲,一点通融都不给,真是可笑,圣人的教诲难道能和我张氏相提并论吗? 英侯那样随和的长者,怎么会举荐这样的儒生做官呢?」 张良和洛亦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当然,开国功臣里面比较顶级的一批和洛亦的关系都不错,毕竟洛亦当初是刘邦的副手。 侯府管家匆匆从外面走进,张不疑连忙迎上去问道:「太后的旨意下来了吗?」 管家急声道:「家主,太后没有送出旨意,这是太后送出来的信件,要您亲启。」 张不疑神情一滞,连忙取过信件展开读起来。 「父亲,阅后即焚。 您的来信女儿已经收到,只觉震惊不已,非常失望。 留侯府权势煊赫,高皇后、孝惠皇帝、陛下都先后为张氏加封,数遍大汉,除了洛吕二氏,难道还有比张氏更得皇恩的吗? 女儿实在是难以置信,万万想不到府中竟然还谋夺臣民土地,我在书中曾经听过蛇想要吞吃大象的故事,来讽刺人心的贪婪,却未曾想到人心真的能贪婪到这样的地步。 女儿在禁中都感觉脸上无光。 禁中直接下旨万万不可。 您将前因后果全部说一遍,尤其是到底有没有搞出人命,这是最关键的事情,一定不要有丝毫的隐瞒。 您让女儿在禁中下旨,实在是想的太过简单,这难道是张氏的天下吗? 昔年吕氏多么威风凛凛,但是高皇后一经崩殂,瞬间便伏低做小,低调做事,看看现在的长安城,吕氏只留下一二人联络皇室,主支全部回到了山东,这才是智慧。 摄政大丞相威压天下,女儿纵然是能保下家族,但是摄政大丞相难道会善罢甘休吗? 大丞相权势煊赫,眼中不揉沙子,留侯府若是成了大丞相的眼中钉,难道还有人能保得住家族富贵吗? 您实在是不该搞出这样的事情,上天垂佑,万万不要真的出事情,否则就愧对张氏的列祖列宗了。 若是没有百姓伤亡,快些将夺取的土地还回去,再带上金银珠玉赠予,让那户人家将诉状撤下,这些做完,女儿才能在摄政大丞相面前有几分颜面,能为家族出声。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张不疑读罢信件,脸上一阵青一阵黑,没想到太后不仅仅没下旨,还直接批了他一顿,但是信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的确是让张不疑感到心惊。 太后畏惧摄政大丞相。 实际上张不疑同样畏惧洛新,或者说这些年下来基本上没有权贵不畏惧的。 实在是大丞相这个人不一般,在长安城中,坊间都流传着大丞相仁善的名声,但真正混顶级贵族圈的权贵,才知道大丞相面善心黑,折磨人的手段太多了。 当初和高皇后两人联手将刘氏诸侯王折腾的不轻,现在对付一个区区留侯府还不是手拿把掐,就算是太后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这么一想,张不疑瞬间感觉后背冷汗涔涔。 从史书上看,洛氏一个个都是君子。 但君子怎么可能在千年的时间里面一直赢,最终把所有人都熬死了,只剩下了洛氏呢? 难道仅仅凭借素王的福泽吗?但是昭公这种神异的人,数遍洛氏千年历史,也是独一无二的。 想到这里,张不疑立刻就给张嫣写信。 …… 长乐宫的一间静室之中,洛新和洛亦对面而坐,桌上则是洛亦送来的信件,在这里,两兄弟都卸下了外面的那些伪装。 洛新随意翻了翻问道:「三兄,您和这些开国功臣亲善,您怎么看?」 洛新和洛亦这两兄弟也算是极端,洛亦几乎是开国功臣之中最核心的人之一,而洛新则完全和开国功臣不沾边。 洛亦闻言摇摇头道:「关系最好的那些都已经去世,剩下的周勃等人不怎么接触,倒是子穆阿采和他们接触比较多,你不用顾忌我这里,真要是有人不法,那就按照律令行事。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后世子孙不肖,使得祖宗蒙羞,这是注定的事情。 你要现在就收拾这群开国功臣吗? 以为兄来看,还不到时候,现在还没有新的军功贵族出现,没有替代品。 不过单独收拾留侯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要扩大就好了。」 洛亦最终还是给开国功臣们说了些话,担心因为留侯这件事殃及池鱼。 毕竟他的弟弟他是很了解的,表面上风光霁月,不染尘埃,但实际上却是下手黑的很,勋贵们所了解的黑还只是表面,真要是让洛新下手,他能把整个开国功臣里面不听话的都清洗一遍,全都去岭南开荒。 洛新闻言缓缓地点点头,这算是接受了洛亦的提议。 …… 留侯府的信来的很快,这个时代的规矩很少,这种内外沟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更不要说张嫣是太后,别说仅仅两封信,就算是两个人她也能带进来。 展开信件一看,没有造成百姓伤亡,张嫣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就好。 要是造成了百姓伤亡,留侯府至少要被褫夺封国,再差点就彻底夺走所有的爵位,贬为庶人,甚至严重了还要去守城门。 到了那个时候,张嫣再不愿意也要下旨了,总不能看着祖宗的基业就这样失去。 张嫣行动力还是很强的,立刻吩咐道:「备辇,予要到长乐宫拜访大丞相。」 洛新听到张嫣来访,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出门迎接,张嫣心中虽然急切,但还是稳住心神款款走来,不希望给洛新留下不好的印象,洛新一见张嫣仪态端庄,依旧是当初那副模样,于是心中满意。 「臣参见太后,太后安康。」 张嫣笑道:「予安,大丞相安好。」 洛新将张嫣迎进来,二人端坐,张嫣望着对面的洛新,大丞相愈发的年老了,脸上开始渐渐出现一些深刻的皱纹,眼窝开始塌陷,但这丝毫不能损伤大丞相的威势,反而愈发的深沉如渊,暴露在这双眼睛之中,仿佛浑身赤裸一般,心中一切的想法都会被刺出,张嫣更加紧张起来,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洛新感受到了张嫣的紧张,对于张嫣没有直接下旨意干涉司法的事情,洛新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温声问道:「太后,您来长乐宫寻臣可是有要事吗?」 听到洛新的语气并不是很差,张嫣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她知道以洛新的消息灵通程度,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既然如此,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张嫣红唇轻启无奈道:「大丞相,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予的族人做下了一些错事,被执到了有司,唉,予思来想去,应当将此事告知大丞相,这毕竟是陛下的外家,如此这般,实在不雅。」 洛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声冷笑道:「太后您说的是留侯府强夺百姓土地的事情吗?」 张嫣娇躯一颤,声音发干,「是的,大丞相。」 感谢竹兰白菜大佬的盟主打赏! (本章完) ------------ 第四章:白刃不相饶 强夺百姓土地,在很多人眼中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重要,为什么张嫣会这么紧张? 为什么留侯府事发之后,直接到宫里来求太后,而不是依仗特权行凶呢? 是因为这件事真的很不一般。 若是在刘邦时期,这的确是不算大事,犯了这些事的权贵最多就是罚金闭门思过。 但是在吕雉时期就不同了,洛辰向吕雉阐述了律法所真正应该保护的人是能够为朝廷缴纳赋税的人。 小地主和自耕农才是大汉王朝的基石,所以他们的重要性被吕雉提升到了极高的地步。 这些人虽然在政治上的特权不能和权贵相提并论,但是在律法之中是被维护的。 尤其是贵族欺凌小地主和自耕农的行为,朝廷是坚决打击的。 现在洛新还活着,留侯府竟然顶风作案,这就是张嫣震惊的原因。 张嫣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留侯府的未来会如何。 洛新听到张嫣干脆利落的承认,心中其实也有些烦闷,因为留侯府这件事自然是不能简简单单就放过的,必须要杀鸡儆猴。 若是刚刚开国数十年就败坏制度而不受到惩罚,那可真就太过可笑了。 但是处理的方式方法还是要注意一下,既要体现仁德,还要形成震慑。 洛新沉吟一番道:「太后,臣为您讲一个发生在数百年前的宋国故事吧。」 张嫣闻言精神一震,知道这是洛新要提点自己了,那些不能明说的话就会在这其中显现。 「在数百年之前,有一个宋国人,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经商多年积累了大笔的财富,到了临死的时候,他对两个儿子说:‘我快要死了,遗产有两个,第一是我这一生积攒的财富,第二是我这一生经商的经验,分别留给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人商量要什么之后来告诉我。, 大儿子选择了经验。 小儿子选择了财富,想要成为超越自己父亲的商人,过了短短三年,小儿子就在经商之中败光了他父亲留给他的财富,变得穷困潦倒。 于是他感叹道:‘没有掌握财富的能力,却拥有大笔的财富,财富就像是面前的大河一样会流走啊,若是每日节俭,凭借父亲的财富,恐怕不会落到现如今的境地,还连累了父亲的名声,。」 张嫣听懂了,大丞相这是在说留侯府如此煊赫,但是当家之主却太过愚蠢,与其插手政局,不过守着祖业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吕氏不就是这么做的,荣华富贵一样不少。 现在这样吃力不讨好,还连累陛下的声名。 张嫣心头微微一松,大丞相这么说,那就是会敲打张氏,但是不会太过狠厉,那就不用自己硬顶着大丞相来维护家族。 想到这里,张嫣直接说道:「全凭大丞相做主,予便回未央宫了。」 洛新望着款款离开的张嫣,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坐到他这个位置上,再强势的人也要不可避免的妥协,有时候不是简简单单的手里有权就能达成政治目标的。 这种情绪一闪而过,洛新再次坚定起来,他心中对留侯府已经有了处置意见。 而且他要借着这一次的事件做一些事情,毕竟这件事情的影响有些大。 关注留侯府这件事的彻侯太多了,实际上这些年做这些事情的又何止是留侯府呢? 不过大多数的权贵和豪强都是在山东做这些事情,或者是在自己的封国之中。 这一次留侯府最离谱的是在关中做这件事情,真的是权势太大,飘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一 道敕令从禁中发出。 「禀仁宗孝惠皇帝遗诏、代皇行事、摄政大丞相敕: 留侯张不疑枉顾国法,强夺庶民田产,违反大汉律令,不加以惩戒,不足以正国法,不足以显皇威,不足以示恩德。 褫夺张不疑留侯爵位,褫夺张不疑一切官职,贬为庶人。 褫夺留侯国口五千户,改封张不疑之子为留侯,张不疑并留侯即刻返回山东留侯国,非特旨,不得进入关中,不得出封国。 再罚留侯府钱三十万,充入府库之中。 若有再犯,严惩不贷,晓谕悉知。」 这道敕令的惩罚不可谓不严重,罚钱倒是小事,经过多次加封,留侯国是万户的大国,每年从中收取的赋税都很高。 但是直接褫夺封国户口那可就严重了,虽然敕令之中说是五千户,但那是按照土地算的,真实情况之下,那里可能生活着将近一万户人,失去了这笔赋税来源,留侯府那可真是肉痛到了极点。 更可怕的是,大丞相竟然直接将留侯一脉赶出了长安,赶回了封国。 对于这些权贵来说,离开了长安这个权力核心,那就是彻底的失势,他们又不是那些诸侯王,王国跨郡连县,实力雄厚到甚至能够撼动长安,彻侯回到侯国之中,连个土皇帝都算不上,最多算个实力顶级的豪强。 尤其是赋闲在家的彻侯,若是得罪了长安的人,甚至面对郡守县令都要矮一头。 张氏有太后在或许落不到这幅场景,但一定不会好过。 万一大丞相暗示一下,那些满心正义的儒家子弟前往留县做官,一定会折腾留侯府的。 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好,在敕令下达的第二天,洛亦府上的人就堆满了,很多人都来试探口风。 洛亦这个老好人,只是打着哈哈说:「亦和大丞相虽然是兄弟,但是大丞相乃是摄政,智计深刻,深谋远虑,他的心思不是亦所能知道的。」 洛亦的态度让很多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长安城的顶级权贵们都收到了一份来自皇宫的盛宴邀请,是以太后的名义发出的。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是摄政大丞相的手笔,要不然太后召集各家干什么? 造大丞相的反吗?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未央宫。 既然是太后邀请群臣,那自然不能在长乐宫中,众人都窃窃私语着,猜测着洛新的目的。 既然将诸家都邀请过来,那应该不至于是直接清算。 当洛新和太后张嫣、皇帝刘恒一起出现的时候,殿中很多人都微微低下了头。 没有人能够忘记那日留侯府众人离开长安的样子,那可是太后的母家,是当今的天字第一号外戚,面对大丞相竟然脆弱成这样,一道敕令就直接滚出了长安,就连反抗都不敢。 什么叫做权倾天下,看看现在的摄政大丞相就明白了,这让众人怎么能够不震撼畏惧呢? 很多人都认为张嫣现在一定因为留侯府的事情而厌恶洛新,但这样想就实在是太小看张嫣了。 张嫣认为现在这样对留侯张氏一脉是好事,至少避免了杀身之祸。 而且敕令之中说的是没有特旨不得回长安,太后的旨意就属于特旨,只要张嫣愿意,她若是想念亲人,一道旨意就能让留侯府众人返回长安团聚。 张嫣坐在主位上,洛新则坐在次席,张嫣笑道:「诸位卿家,自孝惠皇帝崩殂,予和皇帝就再也没有见过诸位卿家,今日相聚是国朝幸事,当饮酒以贺!」 「太后万年!」 群臣便齐声祝酒,张嫣又 点了几个人在殿中为皇帝歌咏舞蹈,以示亲近,一番流程结束,众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洛新身上。 殿中气氛陡然一变。 洛新举起手中酒杯,高声道:「众卿,请饮酒!」 群臣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纷纷高举酒杯朗声道:「为大丞相贺!大汉万年!」 饮酒罢,洛新叹息道:「今日诸位能够坐在这里,与太后和陛下共同饮宴,凭借的是建立大汉的功勋,是追随着高皇帝、高皇后夺取天下的功勋。 高皇帝、高皇后赐予诸君栖身的土地,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都能够富贵。 纵然是大河变得像衣带那么细,纵然是泰山变成了沙砾,这个诺言也永生永世的不会变化啊。 这难道还不够吗? 殿中的都是大汉的顶级权贵,拥有着数不清的田地,无数的臣民,拥有了这么多,不思报效皇恩,却汲汲的去谋取小民的土地。 家财万贯的富人却要去乞丐的碗中夺取那二三文钱币,这难道是诸君该做的吗? 践踏大汉的律法,违背高皇后的律令,忤逆吾的意志,背叛皇帝的期望,这是何等的孽障啊。 吾持剑上殿,见女干佞则杀之。 众卿都要知晓,务必以留侯张不疑为戒,若是犯到律令之上,吾手中利剑绝不宽恕。」 洛新虎视群臣,眼中有凛凛寒意,仿佛随时都要用手中锃亮的利刃将某一个人捅一个透心凉。 心中有鬼的几家更是浑身有些瘫软,仿佛能感受到洛新眼中的杀气。 刘恒没有害怕,他有些好奇的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姑父真的是好威风。 ———— 留侯不疑坐法,赎之,敕:除国,贬为庶人,不得入长安。 太后盛宴未央,群臣为新贺,新曰:「建汉大业,金杯共饮,坐法践律,白刃不饶,君等知悉。」 群臣垂首,讷讷应之。——《史记·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390253前一章第三章:金杯共汝饮下一章第五章:礼乐是最锋利的刀 ------------ 第五章:礼乐是最锋利的刀 长乐宫。 刘恒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望着洛新:“姑父,您是不是大汉朝最厉害的人,昨天宴席上,那些大臣都听您的话。” 洛新听到刘恒无忌的童言,洒然一笑道:“陛下,臣子们不是听臣的话,他们是听陛下的话。” 刘恒闻言歪歪头奇怪道:“姑父,恒儿不懂。” 洛新摸摸刘恒的头,柔声道:“臣是摄政,什么是摄政呢? 这个天下本来是仁宗孝惠皇帝执掌的,但是您的父皇崩殂,这天下的主人就变成了您,但是您的年纪还小,孝惠皇帝让臣为您代为管理这个天下,这就是摄政。 所以臣子们不是听臣的话,而是听陛下的话。 您现在不懂没关系,等您懂的时候,您就是真正的皇帝了,只要您好好学习治国理政,经学典籍,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全天下所有人都称赞的圣明之君。” 刘恒闻言瞬间感觉自己很厉害,昂扬道:“姑父,父皇请您为恒儿管理天下,而不是其他的大臣,一定是因为您很厉害,您一定要全部教给恒儿,恒儿也想像您这样。” 洛新朗声笑道:“好,今日便为陛下讲《周礼》。” “周礼?” 刘恒疑惑道:“这门课另外几位儒家的先生都讲过,里面都是一条条的规矩,很是枯燥。” 洛新笑道:“是啊,纯粹的周礼的确是非常的枯燥,但是您想知道周礼背后的故事吗? 这些故事只有洛氏才知道,现在这世上即便是诸子百家的记载之中也是没有的。” “背后的故事?” 洛新脸上带着些许回忆的神色,他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初学习家族历史的时间,时间过去太久了。 洛氏的家族历史实在是太长了,尤其是前期的洛氏家族史几乎就是邦周历史,无数的人物和事件让洛新这些后辈学习的很是艰难。 幸好洛氏没有那种脑子很笨的人,至少在记忆力这方面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否则估计就连祖宗的名字都记不住。 “周礼是由素王所一手建立的,但是这其中的每一条,想要落实下去都没有那么简单,您来看礼乐这一条,‘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不可逾制’。 这句话似乎很是平淡,但仅仅死在这一条上的诸侯,就不下十位。” 刘恒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句话背后有着这么血腥的事件,但是他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颇有兴趣的问道:“姑父您快些讲,恒儿很是好奇。” 洛新给刘恒讲这一段自然是有用意的,他要让刘恒理解一下政治运行的逻辑,这些是百家不会教给刘恒的,可以说是帝王术。 周礼早就在数百年的礼崩乐坏的乱世之中被彻底抛弃了,而且周礼那一套是配合分封制度的,不能完全适用于现在的汉朝。 但是礼乐就没用了吗? 当然不是! 礼乐的精髓不在于表面上的那种等级分明,他毕竟是个穿越者,虽然不像他的子孙那样孜孜不倦于天下为公,但毕竟是个先进的青年。 姬昭所创造的这一套礼乐制度,上下虽然同样分明,但同样给天子以及各级诸侯、卿、大夫都制定了与之相匹配的责任。 天子至高,但是受到的束缚同样是至高的。 这套礼乐制度的精髓在于赋予一个人社会身份,构建一整套能够容纳天下人的社会制度,同时这是一整套的分配制度。 更绝妙的是,能够真正打破这套制度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产力进步,生产力的进步会摧毁原有的生产方式,新产生的生产方式会反过来作用于生产力的进步。 表现在社会上,就是打破分封制,进入新的政治制度之中,造成一系列的上层建筑的剧烈变动。 春秋早期表面上看来礼乐已经崩坏,但实际上那只是单纯因为周天子纲常不振而导致整个秩序失控的结果,所以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后,社会秩序一旦恢复,围绕着霸主国的新礼乐制度就再次建立起来。 换句话说,只有诸夏发展到不再需要那种原始分封制的时候,这套制度才会失灵。 比如秦始皇一统六国,诸夏人口已经到了千万级别,视野可见范围之内,几乎处处都是诸夏的土地,各地域之间通行的速度大大加快,这是一个和周王朝已经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但这个时候,礼乐制度最恐怖的地方就到来了,当打破了礼乐制度进入新时代之后,最聪明的那批人就会发现,打破的仅仅是那套严格到极点的礼制而已。 这套制度已经深入骨髓,深入整个文明的血液之中,无论怎么制定制度,都跳不出这个圈子。 新的制度还是要为天下所有人定下一个身份,这些身份之中有商人,有农夫,有工匠,有豪强,有贵族。 这其中的比例都要依据礼制来确定,而且还要为这些身份分配相匹配的利益,如果一个王朝做不到,任何一个阶层都会让这个王朝乱起来,如果大多数人都不满意,那它就要亡了。 早在一千年以前的洛文公时代,洛苏就尝试过一些比较激进的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也遭遇了巨大的失败,那些真正触及根本的改革都失败了。 洛苏当然总结过其中的原因,最终让他沉默。 因为即便他再强,他不是神,他是除了天子之外,周王朝最大的贵族。 他所有的盟友都是大贵族,都是大奴隶主,他提拔的所有人都成为了新的大贵族,新的大奴隶主。 这就是他的基本盘,这也是邦周的基本盘,所以他的改革即便短暂的伤害某些贵族和奴隶主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必须是维护这个贵族奴隶主体制的,才能够成功。 就连天纵之资的文公都不能改变这个铁律,从那个时候开始洛氏就明白了一件事,思想进步太过超前不是好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若是要在百尺竿头直接再接百尺,那只会直接断掉。 家族可以强压着所有人一次,两次,但最终那些积累起来的怒火和怨恨会将家族燃烧成灰烬。 所以洛氏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洛新绘声绘色的给刘恒讲着诸侯们引颈受戮的场景,他自然是忽略了那些血腥,而是将这件事讲的非常滑稽,刘恒甚至还能笑出来,但是刘恒长大之后,若是还能回忆起来,恐怕会细思极恐。 这就是洛新的教育方式,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到刘恒,等到刘恒长大,每当他做一件事时,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是怎么做的。 尤其是这个人是他的偶像,是他少年时的精神支柱,他会不自觉的跟随着洛新的脚步。 当然想要达成这个结局,洛新自己一定要持身正,日后刘恒长大了,见到了人情冷暖,见到了残酷的现实,心灰意冷之时,一看洛新,竟然真的是个圣人,幻想没有破灭,他就会愈发的振作,原来姑父当初没有骗我。 故事告一段落,到了刘恒锻炼身体的时间,刘恒的所有教育都是洛新一手安排的,没有洛氏子那么残酷,毕竟刘恒没有祖宗保佑,洛新担心出事。 “姑父,今天我们做什么呢?” 刘恒蹦蹦跳跳的问道,洛新牵着刘恒的小手,走出了长乐宫,宽阔的广场上,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数九寒冬,三伏夏暑。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 在前文之中笔者描述了古代中国文化上的连续性,这一章讲述政治制度上的连续性,在中国古代历史记载之中,曾经存在过夏、商、周三个邦国王朝。 某些人试图证明更久远的王朝是正统,更久远的神话人物是正统,而商周是后来者的行为,不吝于日耳曼后裔自诩罗马,进而痛斥自己的祖先侵略罗马,简直可笑。 毋庸置疑,经历了周王朝千年的统治,夏、商对后世几乎没有影响力,周王朝则从方方面面都是中国人的文化源头,不仅仅是至高神的存在,最重要的还是文化制度上的影响。 众所周知,生产力的每一次前进或者退步,都会引起社会制度的变革,这是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这种变革通常是剧烈而残酷的,守旧势力总是会负隅顽抗,最终通过流血达成变革。 在古代中国则不是如此,诚然,古代中国王朝交替之时的变革远远比西方国家剧烈,但新王朝总是能极快的依据经济形势来选择更为恰当的政治制度,在新旧交替的短短时间之内,每次都能够提出高屋建瓴的制度建设是不合理的。 但是笔者找到了其中一切的源头,那就是礼乐制度,这是一种能够适配任何经济基础的万能制度,只要掌握了礼乐的精髓,进而为社会上一切的人进行标签,估算力量,社会的矛盾就陡然一清了。 接下来,请让笔者详细讲述这个制度是如何在汉王朝发挥作用的——《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请假条 兄弟们,今天去拍婚纱照,晚上的更新请假。 好消息是四月份我会请婚假,可以补之前欠的更新。 ------------ 第六章:洛氏不缺文物 三年。 可以让一个人从一介白衣骤然服朱穿紫,也可以让一个显赫的家族,突然崩摧,但对一个庞大的王朝来说,或许一个完整的政策才刚刚落实到基层之中,无数利益的博弈才刚刚结束。 大汉的形势在不断变好,最直观的就是朝廷直辖的郡县这些年一直在减税,但是收上来的税收却日渐增多,长安的府库之中满是粮食和钱币。 这三年若是还有什么大事,那大概就是洛辰终于封侯了。 实际上洛辰三兄弟都不太在乎这个,不说洛辰膝下就一个女儿,就算是有儿子,洛辰大概也会学习三兄洛亦,直接让儿子回到昭城。 长安,寿光侯府。 洛辰的地位有些特殊,他不是三公九卿,但是各种规格都是同三公的,他这些年在不断的微微调整各个官职的职能,各个部门的职能也在他的管辖之中,他承担了一部分后世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职责。 洛辰端坐在府邸之中,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恭谨的学子,又看了看手中的谏疏,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问道:“这是你想要向朝廷上书的政策吗? 很是大胆啊,这些政策一旦呈交上去,恐怕这天下的局势就要变一变了。 而且直接切中了天下的弊端,就不担心朝堂公卿认为你是在嘲讽他们吗?” 贾谊闻言微微躬身行礼正气凛然道:“君侯,见到国家的弊病却不指出它,有能力去改变它却放任,因为顾惜自己的生命就忽视它。 这不是能臣所应当做的,这不是忠臣所应该做的。 这不是师长所教导的,这不是素王所期许的。 您是朝廷改制的大宗师,这天下之中没有人能够超过您。 下臣见到您的改制,就知道您心中已经有了良谋,所以才斗胆向您上书。 希望自己薄如荧光的一点机巧,能够为您渊深似海的智慧增添一丝丝助力。” 贾谊是个相当骄傲的人,因为他从少年之时才名就流传在门中,但是骄傲那也是分人的,他是正统的学子,越正统越尊敬洛氏。 因为他这种人最是敬畏规则,而洛氏盘踞在规则的最顶峰。 洛辰颇有趣味的摇头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文书,轻声笑道:“你这可就说笑了,仅仅凭借我手中这一卷文书,就能看出伱是个大才,这世上有许多自认怀才不遇的人,不过你定然不会了,因为你有才,还到了我的面前。” 你到了我的面前!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尽显洛氏的权势,贾谊热血瞬间上涌,他回想起拿着师长信件来到长安之时的迷茫,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洛辰又问道:“你拿着傅介公的信而来,可见是儒家子弟了,治的是哪家学问?学的谁家的道理?” 贾谊听到洛辰开始询问自己出身,心知洛辰是真的很欣赏自己,因为问出身是要了解跟脚,这是重用的前兆,不由有些激动。 要知道洛辰不仅仅自己权势煊赫,两位兄长,东阿侯是摄政,英侯是副丞相。 一旦得到洛辰的认可,那飞黄腾达之路就在眼前,心中的抱负就能够实现了,在如今的大汉朝,没有比得到洛氏认可更快的进阶之路了。 至于洛辰所问的出身,贾谊还是很有自信的,都是洛氏亲近的一些学派,微微躬身道:“君侯,下臣出身孟氏儒,兼修齐法、黄老。” 儒道法三料人才,还都是洛氏亲近的,buff直接叠满。 洛辰满意点点头,从文书之中就能看出来,这也很合理。 儒家最擅长博采众家之长,出身儒门的学子兼修其他学派,这再正常不过。 “你且回驿馆去,察举不在一时,若是朝廷有空缺,便会征辟你,你有大才,定得重用。” 贾谊再次躬身而拜,然后离开了寿光侯府,踏出侯府的那一刻,贾谊只觉神清气爽,寿光侯洛辰的态度很明显的欣赏他,那光明大道就在他的眼前了。 东阿侯府。 洛新和洛辰对向而坐,刘乐为两人添上美酒就离开了这里,洛辰轻声笑道:“兄长此生无憾了,纵然在洛氏诸位先辈之中,您也是佼佼者了。” 洛新只是笑笑,然后随意的问道:“天色已晚,你却匆匆而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洛辰便笑道:“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皇帝陛下的年纪却太过年幼,您还能背负他到什么时候呢? 弟为您送来了一个颇为年轻的辅弼之才,考核了他一个下午,当真是王佐之姿,所以前来献给您。” 洛新闻言便道:“为何不将家族子弟派出来呢?辅弼之才应当还是能够勉强的。” 洛辰当即笑道:“您的智慧通天,怎么还来问我呢? 家中子弟家学渊源,的确都是能吏,但是这一代除掉大兄之外,最优秀的就是我们兄弟几人。 其余兄弟怕是只能到各个王国郡县之中担任官职。 您有三兄与弟辅佐,于是这天下安定下来,现在要从家族之中选派子弟,要派多少,三人还是五人,甚至十人? 那可就不是现在天下之人盛赞洛氏的局面了,不对家族群起而攻之才是怪事。 家族之中搅动风云的本该是大兄,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您和三兄卷入了这其中,甚至您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难道不是命运的抉择吗?” 洛新将手中酒一饮而下,朗声笑道:“明日将他带到府中,我要亲眼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 贾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收到消息,寿光侯发信来让他好好准备,晚上要带他到东阿侯府拜会摄政大丞相。 摄政大丞相! 天下之中最有权势的人。 贾谊做梦都不敢做到的程度,他心里最终极的梦想不过是做个丞相罢了。 等到了东阿侯府,走进其中,贾谊有些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的古朴,一点都没有摄政大丞相的权势威风。 直到他见到了一尊鼎,上面有些锈迹,但是刻画的文字却有些奇怪,与现在所通行的不太一样,他回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书籍,心中有些怀疑。 孟氏儒立派虽然晚,但是和洛氏亲近,所以学派之中的典籍是不少的,尤其是有不少比较古代的典籍。 现在贾谊就怀疑这尊鼎是周王朝早期的一件古物,金石之道,亘古便有,这种崇古的心理是永远萦绕在人类心中的。 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的问道:“君侯,这尊鼎可有来历吗?” 洛辰搭眼一看,回忆了一下,说道:“这尊鼎是大丞相摄政之时,昭公送来的礼物,作为家族的庆贺,看上面的文字,应当是邦周之时,周召王赐给家族的。” 竟然真的是! 贾谊震惊的人都麻了,而且还是周召王这位在邦周历史上负有盛名的明君,年幼之时是洛文公摄政,还政之后创造了邦周的第二个盛世,史称“昭王之治”。 这么一件珍贵的鼎器,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院中,而且谈起来还这么的漫不经心。 洛辰似乎是感受到了贾谊的情绪,说道:“贾生似乎是喜欢这件鼎器? 这件鼎器做工一般,毕竟召王时期还是太早了,懿王赐给宣公的那些鼎器才是精美,若是你有朝一日能有大功,能进入昭城,那可就有眼福了。 你若是能为诸夏天下立下大功,这院中这么多邦周时期的古物,请大丞相赏赐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贾谊闻言左右望了望,之前他就感觉那些刚刚还不起眼的瓶瓶罐罐,似乎都是上古时期的古物,现在听到洛辰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想,只觉心中有万千言语,以他的文采,现在应当作赋一篇,但是最终却只能说一句。 千年望族,恐怖如斯。 ———— “三月二十四日在市博物馆所出展的文物,大部分都是一般文物,但其中有很多件三级文物,是值得期待的。 因为这些精美的三级文物是一整套礼器,整体评级达到了二级文物,是由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洛先生所提供。 这套文物的来历很不得了,这是先秦时期,洛国和楚国之间联姻之时所共同铸就的礼器,想必很多人已经猜出了它的来历,正是《国语》课本上的《洛宴使楚》,楚霸王项羽就是他的后代。 通过这些礼器,再结合完整的历史记载,我们甚至可以还原出那个时代的婚礼,具有不菲的历史文化价值。”——《淮安新闻》 感谢兄弟们的祝福,昨天欠一更,然后日月票第一,我再欠一更,现在就坐等婚假,开始补更。 (本章完) ------------ 第七章:众建诸侯与封亲为王 姬昭的目光投向了这里,他对这些历史著名人物的改变一向都抱有兴趣,就像是一场大型试验一样,出身、环境、文化,这些外在的因素到底能对人产生多少影响呢? 尤其是贾谊,他那一句“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简直振聋发聩,深深地影响了姬昭。 东阿侯府中,家臣带着洛辰和贾谊前往拜见洛新。 静室之中,贾谊随着洛辰走进,只见屋中同样很是简朴,但他已经不敢猜测其中物品的贵重了。 屋中端坐着一个微微上了些许年纪的男子,脸上有几道饱经风霜的皱纹,鬓角已经全部白了,眼神很是锐利的盯着贾谊在看,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整整齐齐,一身黑袍,很是威严。 贾谊心知这一定就是如今天下权势最盛、以孝惠皇帝遗诏,负帝于背、代行皇帝事的摄政大丞相洛新了。 “下臣谊参见大丞相。” 贾谊躬身行礼,洛新放下手中竹简,打量他两眼,问道:“你便是贾谊?寿光侯说你有王佐之才,今日见吾,可有奏疏呈上?” 贾谊又惊又喜,没想到寿光侯对自己的评价会这么高,王佐之才基本上就相当于三公备选,但是又担心自己暂时没能力通过大丞相的考验,一旦落了个不好的印象,那大丞相执政这几年就不要想一展宏图了。 贾谊从袖中取出两卷竹简,洛新取过一卷,另一卷则放置在桌案上,缓缓展开,几个大字便直接跃入他的眼中,“《请建诸侯疏》?” 洛新仅仅看到这个名字,甚至都不需要去看内容,他就知道这里面说的什么。 毕竟他是已经手握数十年大权的丞相,这个庞大的王朝到底都有什么弊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从开头一句句读下去,仅仅几句之后,洛新就忍不住望了面前的贾谊一眼。 不论这篇政论的水平如何,这篇文章的文学水平就极高,甚至让洛新有种读到了昔年庄子和孟子文章的感觉。 诸子百家的水平高低暂且不论,庄子和孟子的文章即便是不认可其中的道理,但读起来依旧是汪洋肆意,雄浑大气。 同样的文字在这两人的手下就天生带着灵气,这就是天纵之才的可怕之处。 现在的贾谊同样是这种人,写起文章来带有金石激昂之感,说理性极强,像贾谊这样的人,是一定能得到达官贵人赏识的,阻碍他的永远都是其他方面,诸如大势等等。 “真不愧是孟氏的传人啊,你的文章颇有昔年孟圣的风采。” 贾谊脸上浮现出颇为自豪的神色,在门中求学之际,他就因为这一手文章被师长所赞叹有祖师之风,现在摄政大丞相同样如此称赞,这怎么能不让贾谊不骄傲呢? 在这个时代,类祖、类父、类师要么就是骂人,要么就是极高的夸奖,以孟子在儒门之中的地位,这对贾谊实在是极高的认同。 “众建诸侯以少其力!” 洛新缓缓念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眼中都没有半丝波动。 贾谊一见心中就有些凉意,这和他想象的不同。 他前来见洛新的时候,就明白今天自己所上书的这件事,大丞相定然是知道的,甚至说不定还有同样的想法。 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出自己的能力。 他相信大丞相是一定想要削弱诸侯王的,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连一丝丝的欣赏都没有呢? 刚刚大丞相明明赞赏了自己的文字,但是现在对自己的政论却没有丝毫的评语。 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他的心愿可不是做一个文辞之士,他学了一身的经世致用之学,是要施展抱负的。 洛新终于从贾谊的文章之中抬起头来,说道:“寥寥数语,想必是不能尽展伱心中的想法,现在你可以继续补充了。” 贾谊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朗声道:“昔年高皇帝定鼎天下,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于是大封功臣和宗亲。 后来异姓王纷纷伏诛,高皇帝认为天下还处于乱世,于是分封刘氏宗亲为王来镇守四方。 这诚然是开国之初所必经之道,数十年之间,天下也的确安稳,但时移世迁,这天下难道有不易的方法吗? 素王如天,至高至圣。 千年之前定下的分封、礼乐、宗法,都尚且都有崩摧的一天。 高皇帝受命于天,数载之间,以布衣而登皇帝位,而受天子位,诚然是天人之姿,但与昭公相比,高低之间尚且难以断定,难道能和素王相提并论吗? 素王的制度能保佑周王室数百年,高皇帝的制度只能保佑汉室数十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况且昔年分封实在是过于矫枉过正,帝扶苏分封尚且只在关键的关隘和大城分封,高皇帝却直接将整片大国都分封出去,尤其是赵国和楚地三国,甚至能够对抗朝廷。 难道真的能够守卫大汉的江山社稷吗? 难道真的对天下有利吗? 这是天下的祸害啊! 不除此害,一旦朝廷或者诸侯之中有一个人脑子不清醒,战火就一定会燃起。 刚刚安稳不过数十年的诸夏大地之上会再次流民满地。 而且下臣以为,数十年的养尊处优,这些诸侯王腐化堕落的实在是太快了,出现脑子不清楚的诸侯王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若是朝廷不及时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众建诸侯以削其力。 正如昔年的齐王,齐国实力强大,高皇帝极为忌惮。 但是经过齐公主动请辞,分为十数位彻侯,齐国言语瞬间降低,高皇帝便不再过问齐国之事。 这正是人的力量一弱,就会开始思考,就会感到恐惧。 一经思考他们就会明白朝廷是他们所无法对抗的,这样就能兵不血刃的让天下安定下来。” 洛新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众建诸侯依照齐国之法吗?” 贾谊摇摇头道:“当然不是,齐公之位乃是特授,王侯才是大汉爵位,况且宗亲为王,直接夺为彻侯是取祸之道。 应当先裂其国,分别授予诸侯王爵,然后等到王国的面积只剩下一县之地时,再渐渐将其夺为彻侯。” 洛新闻言望了贾谊一眼,问道:“不为主支留王爵?” 贾谊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定的说道:“不留!” 洛新闻言轻声道:“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的确是可以,削弱诸侯王的势力,在朝廷大军所能到达的范围之内,实行郡县侯国并行是必须要做的。 你的判断没有错误,但若是仅仅如此,你只能称得上一时之才,还算不上王佐之才。 我这么多年没有对诸侯王动手,是有原因的,找不到这个原因,这些都不过是夸夸其谈,是不能落实的政策。” 诸侯王对朝廷的威胁不仅仅是贾谊能够看到,实际上洛新他们这些朝廷高层都非常的清楚,至于众建诸侯以弱其力的办法,洛新等人同样能够想到。 贾谊能够根据这些提出办法的确体现了他的能力,但还不够,若是简简单单分裂诸侯国就能让天下大安,洛新早就硬顶着压力去做了。 他现在还能带兵,还能够平乱,而且朝廷还有韩信在,击败诸侯王国不是难事,但洛新就是生生忍了这么多年。 贾谊闻言道:“大丞相所言极是,诸侯王关系国家社稷,不能轻动,但下臣依照坚持要众建诸侯,尤其是赵国、楚国、吴国等大国。” 见到贾谊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改变想法,洛新终于笑了起来,他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另外一卷书简,笑道:“想必这份书简之中,就是针对诸侯王的另外一条政策了吧?” 贾谊深深拜道:“大丞相智慧天纵,有未卜先知之能,正是。” 洛新缓缓展开,当先同样是几个大字——《封亲为王疏》 (本章完) ------------ 第八章:在这个世界线中改变的贾谊 望着手中这卷《封亲为王疏》,洛新哈哈大笑起来,很是畅快,甚至刚刚读到一半,就直接说道:“贾谊,不,贾生啊贾生,你果真是王佐之才。” 贾谊闻言心中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预想之中的场景,先前都要怀疑人生了。 若是一个智商不太够的人,同时来看贾谊的这两封上奏,一定会怀疑人生。 因为刚刚在《请建诸侯疏》之中,贾谊慷慨激昂的痛陈分封诸侯王对天下的危害,请求朝廷削弱诸侯王,乃至于一代代之后取消他们的爵位,成为平民。 从这封奏疏之中,贾谊是反对分封,要求加强朝廷权力的。 但在《封亲为王疏》里面他又大谈分封诸侯王的必要性,而且还言明每代皇帝都应当分封,慷慨激昂的陈述分封诸侯王对天下的利处。 常人只怕会以为贾谊是精分,但洛新却不这么认为,这世上从来没有万全的政策,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所以政治人物不能非此即彼,万事万物都一定要从多方面去考虑。 分封制度就是这样。 它不是很多人眼中的洪水猛兽,而是一个正常的王朝统治政策,是一种正常的王朝治理方式,它同样有着许多的优点,诸如降低治理成本,诸如在压制地方反对势力面前,远远胜过流官统治,数不胜数。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一用分封就天下大乱的说法,尤其是现在的大汉朝,能够参考的对象极少。 周王朝分封一千年,秦王朝郡县十几年,汉王朝郡国并行数十年还在上升期。 晋国、洛国、齐国等大国都在的时候,周王室纵然几次风雨飘摇,但是却还是坚持了下来,甚至还有过中兴。 等到晋国灭亡,洛国和齐国都不能支援的时候,周王室最终湮灭在秦王朝的兵戈之下。 这铁一般的事实让很多明明感觉到分封有问题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切都要怪到洛国的出现无限的拔高了宗亲的作用,秦王朝的灭亡又实在是太过迅猛而惨烈。 一个皇帝、两个奸臣,就能让一个庞大的帝国摇摇欲坠。 任谁能不心有戚戚然呢? 刘邦矫枉过正,大封功臣和宗亲,实在是被秦王朝的惨状吓到了。 洛新将手中的奏疏放下,很满意的望着面前的贾谊,问道:“把你心中所想的都说出来。” 姬昭已经一眼看完了洛新手中的奏疏,微微有些感叹,这个世界线的贾谊同样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洛氏的榜样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大丞相,虽然谊建议众建诸侯以弱其力,但诸侯王的存在却是必要的,若是朝中出现赵高李斯这样的奸佞那该如何呢? 只能由诸侯起兵清君侧。 若是朝中出现胡亥这样甚至能够摧毁一个王朝的暴君又该如何做呢? 依旧是需要诸侯起兵推翻他。 秦王朝若是没有帝扶苏率领大军返回咸阳杀死胡亥,秦王朝恐怕就连负隅顽抗都做不到就直接毁灭了。 大汉会不会有这一天呢? 会不会出现一位像您这样拥有莫大权势,但是却不像您这样忠诚的篡逆之辈。 他会直接篡夺大汉的江山社稷,刘氏宗亲却没有力量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祖宗江山落到他人手中。 这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 谊认为是有这种可能的,在邦周之时,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晋国这位当之无愧的霸主国就死于这种方式,还有您的姻亲齐国,若不是您的祖先阻止了田氏,恐怕吕氏齐国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谊研究过这些失国的诸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宗室不振!” 终于说到了第二个阶段的贾谊,深吸一口气道:“大丞相,邦周分封之后,初代诸侯之间血缘亲近,所以能够齐心协力,共抗蛮夷,守望相助。 但是随着一代代分封,相互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互相不再信任,甚至出现了相互攻伐的现象。 这就是世间大多数有识之士所看到的分封弊端,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同宗之间的血缘疏远是必然的事情。 后来洛文公使诸侯与天子之间同嫁同娶,就是为了促进诸侯与周天子之间的血缘联系,但这个制度最终还是失效了。 谊研究了很多的事例,发现除了极少数特例之外,大部分前两代的诸侯,通常都忠心耿耿的拱卫周天子,血缘的疏远是从第三代开始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断分封和皇帝关系亲近的亲兄弟和子嗣,来替换掉那些已经渐渐疏远的诸侯。 而且不必如同高皇帝那般分封整个大国,如今的天下已经安稳,只要分封到关键的城池。 诸如荥阳、洛阳、商於等交通要道和险关山坳,这些人自己没有造反的力量,又与皇帝的关系亲近,天然就是皇帝的藩卫,与其说是诸侯王,不如说是监察使,有这些近支宗亲在,天下一定能够安稳。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诸侯若是联合起兵,恐怕就连皇帝也平叛不了。 但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就连这些近支诸侯都共同起兵反对皇帝,那谁对谁错,谊也不知道了。” 是啊。 一个君主如果众叛亲离到这个地步,不论对错,那一定是再也统治不下去了。 上一个到了这种程度的君王叫做商纣王,从奴隶、国人、军队、贵族、商王族,没有人不反对他。 没有人知道周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纣王麾下他们是不想待了,于是纷纷喜迎王师,这种奇景实在是罕见。 虽然喜迎王师之后的结果不太好,于是又纷纷造反,这本来是玩家前期最难的一个剧情,但是遇到了姬昭这个人民币开挂玩家,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姬昭望着这一幕,贾谊竟然会主动提出建立一种长效机制的分封,不论这种方法是否能够成行,但这种改变就让姬昭感慨莫名了。 就像是他行走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随手的拨动,然后造成了世界的支流蜿蜒,也许那一滴水就是某一个人的一生,这让姬昭能够真实的感受到一种世界的参差,能够感受到他对于未来的改变。 洛新听完贾谊的想法,笑吟吟道:“你的想法很是天马行空,是这世上没有人提出过的。 伱的这些政策到底效果如何,没有人知道,即便是我也不能给你答案。 只有经过实践才能证明对错,这是执政者的第一认识。 但今天我依旧对你很满意,这两份奏疏,若是单独一份呈递上来,你依旧是个人才,但我对你的评价会下降许多。 你能意识到诸侯王对如今天下的害处,这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你没有一棒子将诸侯王全部打死,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从明天起,你便以博士之职进入寿光侯麾下,先随着他处理政务。” 贾谊闻言直接下拜道:“谊拜谢大丞相恩典。” 虽然洛新给贾谊的不算是高官,仅仅是洛辰麾下一个类似于顾问秘书类的角色。 但根据越接近权力中央,权力便越大的原理。 刚刚步入仕途就能成为洛辰这么一个类同三公的实权人物的顾问,这是必然要被重用的节奏。 洛辰是贾谊的举主,现在又在他的麾下做事。 只要洛辰刻意栽培贾谊,那做出成绩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洛新就能够直接将贾谊提到皇宫之中,担任近臣,瞬间身份地位就会大变。 洛辰带着贾谊离开了这里,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洛新清楚,随着刘恒渐渐长大,自己是时候为刘恒准备新的执政班底了。 现在的这些老臣,只留下一些老成持重之人。 其他的彻侯等众建诸侯、消弭了诸侯王反抗力量之后,就该彻底让他们回到各自封地了。 “不知道我还能活多少年?” 这世上有多少未竟的大业是因为英主的突然死亡而大转向,甚至成就了另一个人的声名。 实在是太多了! 洛新感觉自己身体还不错,但病来如山倒,谁能说得准呢? ———— 在我们这个祖先崇拜深入骨髓的国度之中,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宗族中人与人的关系都是重中之重,这种联系甚至就连工业文明都不能彻底打散。 如果让笔者来形容这种关系,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圆心,依照亲缘关系的远近在圆心周围分享着权力和财富。 古代的一切,不论是一个小小的家庭,还是王朝的政权,都基于这个圆圈在运转,如此的清晰分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清楚自己该要付出什么,又该得到什么。 大部分人在这个体系之中都是处于依附者的地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对这种制度的最好描述。 在现代工业文明面前,这种分配制度很大程度上被打散了,这种现象不能说利弊,这只能说明古代王朝与现代国家的生存土壤出现了质的变化。——《古代王朝制度运行分析》 (本章完) ------------ 第九章:裂国:前奏曲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踏着大地都仿佛在微微颤抖,滚滚烟尘之中,一队骑士策马狂奔,身着皮甲,马身侧边挂着刀枪和弓弩,一看就是朝廷的兵马。 这一行骑士径直进了长安城,然后直奔宗正府,为首的骑士跳下马来,大声道:“我等从淮南国而来,大王薨逝,我等奉王后之命前来长安报丧。” 侍卫闻言一惊,连忙跑进去汇报,一行人得到允许走进宗正府,宗正刘成匆匆走到院中,甚至等不及信使说话就直接急切问道:“淮南王当真薨逝?” 实在是不怪刘成如此急切,要知道这位淮南王,大概是当今刘氏皇族之中最年长的一个人,当年刘邦平定淮南王英布的叛乱之后,将淮南国封给了自己的兄长。 结果这位是真的能活,竟然熬死了刘邦、吕雉、刘盈,刘邦其他的兄弟早就都薨逝了,各个诸侯国都是二代,甚至三代诸侯,只有淮南国还是一代。 当年英布依仗淮南国反叛,虽然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但依旧可以看出淮南国的实力之雄厚。 刘成能在吕雉和洛新这种强人的手下担任宗正这种关键的九卿,他的立场可想而知。 实际上刘成正是吕雉和洛新在刘氏宗族中的心腹,现在是皇帝刘恒的铁杆。 他早就对诸侯王强大的实力感到忧心,现在听到大河以南诸王的主心骨淮南王薨逝,简直想要大笑出声了。 若是淮南王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侄子这么迫不及待的看到自己死,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些骑士自然不知道刘成心中所想,作出泣泪状,悲痛道:“禀告宗正,大王确实薨逝,去面见高皇帝了,我等先行前来长安报丧,淮南国使团随后便到。” 刘成强行作出悲痛状道:“诸位先行歇息,待吾禀报陛下之后,再商议淮南王的后事。” 一位诸侯王去世,朝廷需要做的事情是非常多的,比如谥号的商定,比如礼器的准备,再比如诸侯国事务的安排,后续诸侯的继位。 即便是在邦周那种完全体的分封制度下,诸侯国几乎完全独立于周天子,但是新诸侯继位依旧需要周天子的册封。 这就叫做受命于王! 到了汉朝这个规矩自然不会变,若是皇帝强硬的不让淮南王世子继位,那就会僵持下来。 刘成安顿了从淮南国而来的一行人,满脸喜色的往皇宫狂奔而去,他在大汉朝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大丞相可在长乐宫中?” 刘成直接拦住了在长乐宫侍候的宫人问道。 “回宗正话,大丞相正在长乐宫中理政。” 刘成闻言直奔长乐宫偏殿。 洛新望着满脸喜色的刘成,打趣道:“刘公如此欣喜,可是骤得娇宠,老树开花,新得贵子?” 刘成闻言瞬间老脸一红,连忙摆摆手道:“大丞相莫要打趣卑职,此番来见您是有一件要事禀报。” “喜事?” 刘成微微皱眉思索,然后说道:“是也不是。” 洛新抬眼打量了身为宗正的刘成一番,沉吟道:“能值得你亲自跑一趟,难道是哪位诸侯王薨了? 莫不是淮南王那只长寿的老乌龟?” 刘成闻言振奋道:“大丞相不愧是天纵之才,正是淮南王薨了,卑职得到这个消息匆匆就赶来见您。” 洛新听到果然是淮南王薨了,脸上同样露出畅快的笑容,说道:“这个淮南王啊,貌似忠厚,仁善,但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他的资料,却是个阴险歹毒的人。 在国中似乎有着名声,但心中怀着算计,这些年对朝廷的方针政策,百般抵赖。 如今一死,对天下作出的贡献比他活着的这一生还要大。” 然后见到史官走进来,洛新立刻作出一副悲痛的神情,刘成同样收起笑容,沉声道:“淮南王薨逝,国中派人前来长安,臣要如此去做,还请摄政大丞相示下。” 洛新微微叹息道:“淮南王宗家强支,陛下的长辈,骤然薨逝,真是宗家的莫大损失啊。” 刘成同样悲痛应声道:“大丞相说的是,实在是宗家莫大损失。” 洛新又说道:“淮南国这些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连年升高,这是淮南王的功劳,朝廷不能薄待这样的功臣。” 刘成重重点头道:“大丞相说得对,不能薄待这样的功臣。” 洛新沉吟了一下说道:“关于淮南王的谥号,朝廷会商议,宗正先回返官署,安抚后续到来的淮南国使团,告诉他们,朝廷一定会给予淮南王这样的宗支强藩一个体面。” 等到刘成离开,洛新坐在原地闭上眼一动不动,脑海之中无数的风暴开始展现,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最终缓缓睁开眼,轻声道:“众建诸侯以少其力,就从淮南国开始吧。” …… 长安城的达官显贵很快就见到了淮南国的使团,来了足足三百多人,其中甚至还有淮南王的两三个儿子。 所有人都蒙着白布,作明显的丧事打扮,很快淮南王薨逝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普通的百姓不过是多了一些街头巷尾的谈资,但是对于长安城的权贵们来说,这是关系着家族富贵的大事。 很快宫中就传出了消息,洛新召集了一些重臣商议淮南王的谥号。 虽然这里不少人都巴不得淮南王早点死,但是在谥号这件事情上,还是要尽量公正,洛新听了一些意见,最终还是决定尽量公正的基础上,稍微上浮一点,为淮南王定为“襄”,这算是比较高等的谥号了。 刘成带着洛新的旨意到了淮南国使团所下榻的王府中,哗啦啦一大片人躬身领旨。 刘成朗声道:“禀仁宗孝惠皇帝遗诏、代皇行事、摄政大丞相敕: 淮南王常,是高皇帝的兄长,宗家之中品德卓绝的长者,凭借血缘得到王位,二三十年来,一定勤勤恳恳作为天子藩屏,朝廷若是不奖赏这样忠厚的宗家,是不足以体现仁德的。 经过朝臣商议,为淮南王上谥号‘襄’,称淮南襄王,晓谕天下,悉知。” 众人听到朝廷给予的谥号,脸上纷纷露出惊喜的笑容,淮南王这些年在国中的确是有功劳,但这些功劳是比较模糊的,落实到谥号上就是万金油,高一些或者低一些都可以,他们没想到竟然能够拿到这么好的谥号。 这被很多人认为是朝廷对于淮南国的友善。 “还有旨意!” 刘成又取出一道旨意高声道,刚刚直起身子的众人再次躬身。 刘成朗声道:“淮南王教子有方,天下皆知,大汉初立,正需要宗支做事,着进长安的淮南王诸子入宫,吾要代陛下考教一番,若是有才,不应当使天家贵胄流落荒野之中。” 这一道旨意听的众人有些懵逼,淮南王教子有方,他们怎么不知道,淮南王名声的确是不错,但是淮南国之中谁不知道他不在乎庶子,甚至就连老师都不愿意为他们请。 虽然宠妾灭妻是大忌,但是这样苛刻的对待庶子同样是违反这个时代道德观的。 毕竟洛氏就是一切道德的风向标,洛氏一向善待庶子,在邦周时期,除了公室嫡子之外,每一代国君最信任的帮手就是同父异母的庶弟。 淮南王这么做遭受了不少人的非议,但这毕竟是家事,所以没有闹大。 这一次来到长安的三个淮南王庶子,他们在国中不受到王后的喜欢,所以这一次才被打发来到龙潭虎穴的长安,却没想到那位大丞相的态度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想要召见重用他们。 三兄弟互相对视几眼,眼底的欣喜震惊根本就掩盖不住,若是能够离开淮南国,那可真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淮南国使团中的某些人皱了皱眉头,这些是王后派来的,有些没想到洛新为什么要见这几个庶子。 不禁在心中嘀咕道:“摄政大丞相日理万机,怎么会在意几个小小的诸侯王庶子呢? 这些人连爵位都不能承袭,只能做个闲散的宗室。 不要说和诸侯王以及彻侯相比,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权贵,对摄政大丞相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真是奇怪啊。 只能等他们从皇宫之中出来之后问一下了。” 没人敢公然在这个时候去质疑洛新的旨意,刘成带着莫名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众人,收起旨意,冲着最前面的几人说道:“诸位兄弟,还请随为兄进宫吧,大丞相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不要让大丞相等急了。” 按照刘氏宗族的族谱,刘成还真的是这些人的兄长,所以他这么说以示亲近,他知道洛新让这些淮南王进宫一定是有用处的,作为洛新的心腹,自然要对这些庶子亲近一些,让这些人好好配合洛新的行动。 三人起身赔笑道:“劳烦兄长挂念,不能耽误大丞相的事情,这就随着兄长前往宫中。” 说完刘成就带着三人前往宫中,留下剩下的人原地张望。 (本章完) ------------ 第十章:孝 隆隆隆~~ 马车的车轮碾压在长安大道上的声音有些刺耳,尤其是配合着马蹄落下的声音,更是如此。 从王府通往皇宫的大道并不远,但在淮南国三子来看,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这种漫长甚至让他们感到煎熬。 刘成见状安慰道:“诸位兄弟莫要担心,大丞相是个非常和善的人。” 听到刘成的话,淮南国三子脸色很是复杂。 那位摄政大丞相的威名从东海之滨到西陲之地,从辽东到岭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王俯首,彻侯噤声,岭南王赵佗天高皇帝远都岁岁进贡。 慈不掌兵,善不掌国,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和善的人呢? 对于洛新这位摄政大丞相,天下人,尤其是刘氏诸侯王自然是感情非常的复杂。 这天下明明是刘氏的天下。 但是数十年来,真正由刘氏统治的时间,竟然只有刘邦那勉强十年,和刘盈的几年。 其余时间都是在摄政之中度过。 吕雉嫁到刘氏就算了,洛新这个外姓算是怎么回事? 很多刘氏诸侯王都看洛新不顺眼,不过普通的刘氏宗亲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洛新又没有篡位的迹象,也没有改变他们待遇的迹象,那谁执掌大政,关他们鸟事。 来到皇宫的这三人就属于后者这一类人,相比较遥远的朝廷,他们更关心自己能够在离开王府之后得到多少钱财。 不过由于淮南王生前对大丞相不满,或者说整个淮南国都充斥着这种不好的风气,耳濡目染之下,他们三人对洛新的印象是嚣张跋扈的权臣。 倨傲的对待刘氏宗亲,强迫诸侯国缴纳高额的税款。 现在陡然听到同为刘氏宗亲的刘成竟然这么赞扬洛新,自然是心中复杂。 就在这种繁杂的思绪之中,几人走进皇宫,一列列禁卫军身披甲胄不断巡视着,几乎各个都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威猛的勇士。 穿过一道道高耸的宫墙,来到长乐宫的主殿,三人终于见到了刘成口中那个和善的大丞相。 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殿中,一眼望去,满是灰白的发丝,手中捧着一卷书简在看,似乎是听到殿前传来的声音,于是抬起头,随意的扫过三人。 这是一道什么样的眼神呢? 眼中仿佛藏着利刃,赤裸裸的、血淋淋的刺破一切,眼底仿佛有苍龙翻滚,无尽的喧嚣在其中,但是再看过去,却是非常的平静,就像是古井不波的湖面,仿佛刚刚的风起云涌都是错觉。 真是可怕! 三人的后背瞬间就冷汗岑岑起来,甚至已经下意识后退的脚步都证明刚刚绝不是错觉,三人满是惊恐的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望向刘成。 和善? 这就是您说的和善吗? 刘成没有顾及三人,已经匆匆走进殿中,三人虽然有些畏惧,不知道前方是否是龙潭虎穴,但还是咬咬牙跟着走进,四人同时躬身拜道:“参见大丞相,大丞相万安。” “吾安。” 四人起身,洛新望着三人直接问道:“你们就是此番随淮南国使团来到长安的淮南王的庶子?” 洛新语气不咸不淡,没有非常的热衷,但也没有冷遇,三人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道:“启禀大丞相,正是。” 洛新淡淡道:“淮南王果然是教子有方,吾一见三位汉室宗亲,就知道都是能够兴盛大业的人杰。 这世上,难道有不任用贤才就能够让国家兴盛的道理吗? 想必是没有的,康王有先祖素王,还有太公望,于是创造盛世;召王有文公,懿王有宣公,还有诸位宗亲外戚辅佐。 齐桓有管仲,晋文有诸卿,当今同样如此。 况且宗亲有才能,却不加以重用,难道能称得上圣王治世吗? 吾观不用宗亲之国,皆陷于异姓之手,宗庙不存。 秦朝不用宗亲,十数年便崩摧,这是陛下应当重用尔等的道理。” 三人被洛新这一番话说的直接惊呆了,这连考核都没有就直接说是贤才,还说要重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成见到三人呆滞,连忙说道:“三位兄弟还不叩谢大丞相恩典?”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直接向洛新行了大礼,这倒不算是逾矩,洛新是大丞相,本就位于内外服诸侯王之上,更不要说他们这些诸侯王庶子。 洛新又问道:“淮南王素有爱子之名,吾听闻临终之时还哀叹不能使诸子尽得恩典,甚为遗憾。 这样一位有大功的宗亲,带着遗憾而薨,这难道不是悲哀的事情吗? 朝廷应当满足淮南王临终之时的遗愿,以彰显陛下恩德,想必高皇帝与淮南王见到子孙和睦都一定会欣慰。” ??? 大丞相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我们的父王有爱子之名,我们自己怎么不知道? 虽然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但正是因为物质生活不缺,才更加关注精神世界的满足。 恰恰在这方面,三人从小受尽了无数的歧视和白眼,淮南王和王后在对待庶子这方面,在贵族之中也是比较奇葩的。 三兄弟中较小的两个还在发愣,最大的刘沉已经直接深深拜倒在地上,泣泪道:“大丞相天纵,未曾与父王当面,却能知晓。 父王生前的确每每叹息,担忧我们离开王府,会艰难求生。 臣多次劝慰父王,言称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已经是这世上最大的幸运。 能够成为父王的子嗣更是素王庇佑。 若是还不满足,想着去追求其他,那就落入了贪婪的陷阱之中,难道还能安稳的生存在这世间吗? 父王听罢,只是老泪纵横,直到薨逝,不见笑意,臣心忧,臣心痛啊! 大丞相远在长安,却能知晓父王之情,臣实在是感慨莫名,不知所言,只能对您一拜、再拜、三拜而已!” 说完,刘沉真的向洛新三拜。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就连正在刷刷刷记录的史官都呆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飞快的将这一幕记录在书简上。 洛新深深地望了刘沉一眼,他没想到小小的淮南国竟然有这样的大才。 这样的大才若是不能做王,还有天理吗? 众人终于听到了进入大殿以来,大丞相第一句带有感情的话语,只听他重重的感慨着说道:“你真是一个孝子啊,淮南王有你这样的儿子,想必是能够欣慰了。 大汉以孝治天下,伱这样的宗亲不加以简拔,是不合理的。” 刘沉闻言瞬间头皮发麻,心脏激动到几乎就要跳出来的地步,脸上欣喜的神情几乎就要克制不住了。 他赌对了! 他不知道洛新的目的,但是洛新明显需要自己的父王有一个爱子的名声,有一个想要分家的遗愿,所以刘沉直接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去。 不论父王说没说过,刘沉都必须要所有人知道,淮南王说过! 我是他的儿子! 谁能反驳? 难道父王能死而复生揭穿我吗? 父王啊,您只疼爱所谓的嫡子,这一生对不起我们兄弟几个。 但若是能借着您让摄政大丞相赏识,日后儿子一定好好祭拜您,感谢您。 刘沉的心中无数的想法翻滚,狠狠的咬住嘴唇强迫自己悲痛。 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旁边还有史官在,决不能在史书上留下“父死子笑”的片言只语。 刘沉将头低下去,闷声道:“孝,这是自然之理,大丞相以此简拔臣,臣愧疚。” 洛新朗声笑道:“你这样的榜样应当宣扬,使得天下人都知晓,淮南国中父慈子孝,这是我大汉的教化之功啊。” 离开皇宫的三人脸色都有些振奋,另外两人振奋之余有些担忧的问道:“兄长,您先前在殿中对大丞相说的那一番话是为何呢? 淮南国中的情况虽然外人很少知晓,但是臣子都是知道的,您就不担心日后大丞相知道了真实的情况,反过来治您的罪吗?” 刘沉闻言洒然一笑,底气很足的说道:“两位兄弟实在是着相了,大丞相天纵之才,执掌社稷数十年,这天下难道有事情能够瞒得住他吗? 为兄所说的,是大丞相想要听到的。 且看吧,为兄这一次为大丞相冲锋陷阵,我们三兄弟的命运就要发生改变了。” 改变来的是如此之快,一阵风吹过长安城,拂过皇宫的屋檐瓦片和红墙,似乎一夜之间,洛新和淮南王三子的对话就传遍了长安。 乃至于关中! 乃至于天下! 一道诏令从禁中发出,久久坐在长安城的洛新向着整个天下再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 淮南薨,遣子入朝,陛见帝廷,新望之,欣然,谓左右曰:“此宗家俊彦,可为藩篱,吾当用之。” 又闻淮南有孝顺事,问之,衡山曰:“臣父慈爱甚也,薨时尤念小人生计,臣听之,念之,侍之,不足称孝,不足道哉。” 新曰:“圣朝以孝治天下,宗家之内有此彰显,吾掌大政,不赏不足以定人心!”——《汉书·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十一章:惊 “禀仁宗孝惠皇帝遗诏,代皇行事,摄政大丞相诏: 淮南王薨逝,乃宗家之大不幸,帝甚痛惜。 吾召见淮南王诸子,都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却流落山东,不能为朝廷所用。 淮南王临终之前所悲叹的,就是庶子不能得到朝廷的恩典,没有安身立命之地。 朝廷忧,淮南王亦忧。 吾思及民间百姓家有余财,纵然所分不同,但依旧是各有所得,又思及太子虽然承袭皇位,但诸皇子都能封王。 由此观之,无论上下,贵贱,贫富,父母之爱子,皆是如此。 淮南王这样的宗家长辈,让他带着遗憾而薨逝,不是孝顺子嗣应当做的。 朝廷知道了这件事,却不去弥补,是有错误的。 吾不禁要问,身为大汉最尊贵的诸侯王,上不与皇室同行,下不如百姓仁孝,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兄长贵为大王,锦衣玉食,出入成行,诸兄弟却卑微寒酸,如此这般,兄友弟恭难道不是笑话一般吗? 人生在世上,德行在先,才能在后,宗家乃是国之柱石,若是德行不堪,难道不是国家的灾难吗? 吾受孝惠皇帝遗诏摄天下事,实在是忧虑啊。 吾深思,昔年齐王吕城自降为公,高皇帝以齐地郡县,大封吕氏十三彻侯,直到如今,吕氏诸彻侯亲如一家,未生龃龉。 这是宗家应当学习效仿的典范啊。 以朝廷的名义,将淮南国平分给淮南王诸子,或许才能使淮南王遗愿达成,他才能含笑九泉。 唯有如此,才能彰显朝廷的恩典,不偏不私,才能使诸侯王国族中和睦,才能使宗家俊彦报效朝廷。 着文: 晓谕天下。 淮南王太子承袭淮南王爵位,国九江郡,淮南王三子为衡山王、庐江王、豫章王,王国规制、王国臣子、王国礼乐,都如同原先一般。 四子各就其国,各安其位,衡山王、庐江王、豫章王,新做国主,此为朝廷莫大恩典,务必要尽心为天子守土,为天下治民。 九江故郡,汉人稀少,土民众多,诸王要深耕之,勤勉用力。 淮南王太子,陛下有感于淮南王国兄友弟恭之情,甚为感动,赐下布百匹、钱一万、玉三枚,以彰尔功。 悉知。” 诏令一出,天下皆惊。 朝廷想要做什么,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这些年朝廷一直以来以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实在是没人想到洛新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但仔细看一下现在的时间节点,的确算是近些年最好的时间了。 这是刘邦崩后,长安朝廷第二次对诸侯王进行大动作。 第一次是收税,那一次朝廷兵强马壮,开国功臣基本上都在,诸侯王对朝廷还比较忠心,于是事情还算是比较顺利。 但是这一次呢? 朝廷自然是愈发的强大,而且大丞相洛新和大将军韩信都还在世,英侯这位高皇帝时期的老臣虽然在政坛之中不怎么说话,但却是没人能够忽视的。 这道诏令自然先是在长安城传开,然后信使向着四方传去。 长安城的淮南国使团之人,脸都要绿了,万万没想到仅仅进了一次长安,淮南国四分之三的国土就没了。 “朝廷这是想要削藩!” 淮南国使团的正使愤怒的说道:“先王才刚刚逝去,朝廷竟然就这般羞辱,简直没有将我淮南国放在眼里。” 众建诸侯以少其力。 想出这个主意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毕竟力合则强,力分则弱的道理,大家都懂。 推行这个政策的关键有两点,第一点就是拥有一份足以让诸侯王忌惮的实力。 这份实力不需要超过所有诸侯王的总和,身为第一强的势力,只要能够同时战胜第二、第三就足够了。 第二点就是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推行。 这个理由不是那种硬扯的最终只会引起战争的理由,而是符合当前天下价值观的、能够让朝廷处于道德至高点的、能够为朝廷争取到大量支持的理由。 毕竟削藩是为了统合力量,不是为了打仗内耗。 “内使,可要回返国中,朝廷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实在是不知道王太后和大王会如何应对啊。” 正使脸色阴沉,他是淮南王太子的舅舅,现在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能不心惊愤怒呢? 但是他还是强行忍住愤怒的情绪,想赶紧离开长安,若是王国不愿意接受诏令,那淮南国和朝廷之间定然有一战,留在长安城中就是找死,若是王国接受了诏令,那他留在长安之中也没有价值了,“回淮南国,朝廷的诏令不是我们能够质疑的,听从王太后的命令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淮南国使团匆匆离开了长安城,同来时的喧嚣相比,离开时却非常的安静。 与淮南国使团冰凉彻骨的心情相比,长安城的彻侯们开始躁动起来。 当初留侯被赶出长安城,其他各家虽然没有大事,但还是感受到了皇室对功臣集团的疑虑。 这是非常致命的,他们都是皇帝的近臣,家族的权势就是依靠和皇帝之间亲近的关系,失去了这些,几乎就失去了一切。 现在朝廷发出了一个响亮的信号。 这些人自然是想要奋勇向前,东阿侯府他们不敢去,但英侯府直接就被这些开国功臣的后裔踏破了。 “英侯,吾对陛下一片忠心耿耿,若有战事,臣虽年老,还能披甲而战。” “……” “英侯,大丞相但凡有诏令,吾万死不辞,以报陛下啊。” 甚至还有人直接通过张嫣的关系找到了宫中,张嫣对洛新无奈笑道:“大丞相,您是要对诸侯王国动刀兵吗?这些时日以来有太多勋臣人家来找予问您的意思。 予不掌管军国重事,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实在是烦不胜烦。” 洛新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这是他故意放纵的,那些留在长安城之中的诸侯王国使者,现在恐怕都已经非常紧张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太后莫要担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 臣绝对不会妄动刀兵,尤其是和身为国家支柱的宗亲。 除非出现一些妄图挑战朝廷法度,挑衅皇帝陛下威严的悖逆之辈,那样的话,臣再是和善,也只有以雷霆之怒收拾人间了。” 洛新的态度很快就从张嫣这里传到了勋臣耳中,然后诸侯王的使者都知道了,这算是洛新第一次明确的表态,这番话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 那就是和平削藩,就像是昔年的齐国,还有现在的淮南国这样,将跨郡连县的大诸侯国分成小的诸侯国。 朝廷的使者到了淮南国中,宣布了这件大事,淮南王自然是脸色铁青,毕竟直接四分之三的土地都被划走了。 但分割土地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洛新要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划分一些王国出来,他是要真正的让各个王国之间,再也不能聚合起来,以达成一步步削减的想法。 现在削的是王国,以后削的就是郡国,再往后就是县国,直到除国。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刘沉三人就国的过程中,洛新是给予了他们资源的。 尤其是刘沉这个新任的衡山王,洛新对他报以厚望,是否能够彻底拆解掉淮南国,他是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刘沉自己也非常清楚,在离开长安之前,还特意前往长乐宫拜见洛新,言称,“定不辜负大丞相之意,淮南四王国,绝不背叛朝廷。” 汉朝这么多的诸侯王,性格自然是不同的,有的诸侯王比较狂傲,自诩是高皇帝的兄弟和侄子,是当今皇帝的叔叔,身份地位高贵。 这些人对于洛新的摄政本来就是不满的,对于洛新意图削藩的行为,就更是怨恨,有的人甚至公开在国中怒斥洛新。 作者好短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念想 在国中公然斥责洛新的诸侯王,是封国远离长安的吴王,他不仅仅在国中说,甚至还给其他的诸侯王写信。 “诸王啊。 我们能够安坐在王侯的尊位上,难道是因为能力吗? 是因为高皇帝得到了天命成为了至高的天子,我们因为与高皇帝亲近的血缘,从而显贵的啊。 昔年周武王得到了天下,于是姬姓占据了天下八层的土地,这就是天命之人所能够为家族带来的尊贵。 周武王在崩逝后,执掌国政的是至高至圣的素王。 从此洛侯世世代代担任周王朝的大宗正,执掌祭祀和王畿国政。 那时会有人认为不合理吗? 不会。 因为洛氏是姬姓的宗亲,是周王室之下最显贵的姬姓宗支,所以合该洛氏掌管祭祀与国政。 但现在到了刘氏的天下,执掌国政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刘氏的宗亲吗? 但事实上呢? 先前是吕氏,现在是洛氏。 这让寡人很是忧虑啊。 难道刘氏之中就没有能够担任宰辅的大才吗? 这是不合理的啊。 仅仅是寡人所知晓的,就有数人是我刘氏的麒麟儿,却只能流落山东,不能进入关中长安。 寡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虽然寡人很是信任洛氏的道德,但外姓摄政,就像是一个人手中捧着精美易碎的玉石,却走在颠簸不平的路上。 刘氏的江山社稷,真的不会有倾覆的危险吗? 现在洛新言称推恩,但这难道不是在削减宗亲的力量吗? 若是朝廷真的有变,我等力弱不能制,那岂不是辜负了高皇帝对我们宗亲的嘱托吗?” 这番指责竟然有理有据,一看就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淮南王国的分拆还在进行,这项工作大概要持续将近一年的时间,需要分割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吴王的这一番言论很快就传到了诸侯王和长安朝廷的耳中,诸侯王是没想到吴王竟然能想出这么一番暗戳戳的言论,纷纷在心中乐,然后暗地里传播出去。 当吴王的这一番言论传到长安之后,瞬间激起了极大的波澜,就像是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抛下了一块巨石一般,掀起滔天的巨浪。 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吴王这是活腻歪了?还是以为吴国强势到能够和朝廷角力了? 吴国的确是强大。 吴国都城在姑苏,国土基本上就是当年楚国项氏的封地,经过项氏数百年的耕耘,是整个江淮以南最肥沃的一块土地。 当年刘邦击败项羽建立汉朝登基称帝之后,最强大的势力就是楚国旧地。 于是他将楚国一分为三,项楚的北部大概就是淮北地区为楚国,真正的楚国旧地改为春秋时期的东南大国吴国,然后在吴国以南的会稽郡又设了越国。 越国实力不强,是诸侯王国之中唯一一个只有一个郡的国家,唯一的价值就是牵制吴国。 是的,刘邦在分封之初就预备了一些牵制诸王的手段,这是一个合格的皇帝的正常反应。 不过这些年下来,朝廷的势力始终局限在直辖之地,越王早就唯吴王马首是瞻,这份牵制的手段恐怕是消失了。 “想要对抗朝廷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长乐宫中,洛新和洛亦对面端坐,洛亦对吴王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洛新根本没有将吴王放在眼里,淡淡说道:“若是昔年的楚霸王在世,率领江东子弟而来,吾恐怕要尽起大军,甚至要淮阴侯韩信出马,才有战胜的信心。 但是区区大汉吴王,和昔年称雄天下的兵主,生为天子,死为战神的霸王相比,不过是个江东鼠辈罢了。 再英勇的江东子弟在鼠辈手下,难道还能奋勇吗?吾派一彻侯率军而南,旬月之间便能将吴王擒杀在江淮之上。” 若是常人定然以为洛新是在表达对吴王言论的不满,但是洛亦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这是真的想要对诸侯王动刀兵? 一动刀兵,就有意外,邦周之时这样的教训太多了。 而且你这样做,大兄不会帮你的。 伱知道的,大兄超然物外,这种宗室之间的内战,他一定会袖手旁观。 能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却选择战争,这不是家族的一贯做法。 兵者,死生之地,你是很清楚的。 既然有推恩裂国之法,只要按部就班,诸侯王国的威胁自然就会消除。 有稳妥的方法不用,却选择危险的,这不是合理的事情,为兄不赞同你这么做。” 洛氏一向的原则就是能以势压人就以势压人,能政治手段解决就政治手段解决。 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妄动刀兵的,就像是曾经在邦周时期,周天子的六军被用来作为威慑诸侯的工具,而不是开疆拓土的战兵,就是出于这种战略思想。 洛亦没想到洛新竟然在最开始就考虑动用军队这种激进的想法,他这个人是个小六边形战士,性格也是沉稳。 尤其是刘邦崩逝之后,他带着刘如意躲开吕雉,那些年,他深刻的感受到了,出生洛氏是何等幸运的事情。 这世上有许多的潜规则在洛氏身上都是失效的。 但洛氏再强,依然还是人间之人。 尤其是家族底蕴持续消耗,进项却由于家族在邦周时期的地位太高,导致现在越来越难获得气运点。 虽然其他人不清楚,但是洛氏自己战略上的收缩是必然的事情,现在洛氏的神器等等全部都收归到家主手中,一切神器的使用都要家主亲自授权。 洛新对这些自然很清楚,只见他淡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樽,轻声道:“兄长,这世上没有不易的策略,邦周和现在的大汉完全不同。 昔年诸夏列国周围全都是蛮夷,几乎所有的邦国每日睁开眼便面对的就是一波波的蛮夷,所有人都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周天子和诸侯之间虽然有对抗,但合作才是主旋律。 但是现在则不同,在广袤的土地上,虽然还生活着许多的蛮夷,但已经完全不是诸侯国的对手。 现在这些刘氏诸侯王,心中没有初代贵族那种仗剑张犁的使命感,没有经历大难就直接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大片肥沃的土地,这样的人心中没有理想信念。 他们见不到在吴国、越国、淮南国等等广大的楚国旧地上,还存在着无数的土民,那些土民深藏在林中、在山中、在河间、在所有诸夏之民的脚踏不到的地方。 时时刻刻的窥视着我们的土地,就像是一只只饿狼一样,只等我们虚弱的时候,就会冲上去狠狠地咬我们一口。 他们只能见到国中的繁荣,见到长安的富庶,想要争权夺利,这样的诸侯王,难道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所以诸侯国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就会非常的尖锐。 昔年诸国灭亡之时,家族是欣喜的,因为诸国贵族实在是过于腐朽,已经不能再承担引领诸夏的重担。 那么现在的刘氏诸侯王能够承担这个重任吗? 兄长。 您是非常清楚的,不能! 所以铲除这一批由高皇帝出于加强权力分封的诸侯王,换上一批从宗室之中精挑细选的诸侯王和心中有理想热血的彻侯。 这是一定要做成的事情。 想要做成,两个方法,第一是如同现在这般,以势压人,先裂其国,再制定推恩之法,百五十年就能成行。 第二则是先打一场,彻底打废诸国,使得诸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之后就可以快速的在天下之间裂国推恩,三十年内就能彻底废掉这一批诸侯王。” 听到洛新这一番话,洛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和洛新的想法不同,根本原因是两人对现在的皇室的态度不一样,洛亦对皇室的态度是任其自生自灭,有本事能削藩我助你一臂之力,没本事被推翻了,我也不在意,只要留住刘如意一脉,最后坐在皇位上的是刘邦的子孙,我就算对得起高皇帝。 但洛新不是如此,皇位上坐着的不仅仅要是刘氏皇族,还要是高皇后吕雉一脉,还要是孝惠皇帝一脉,洛新几乎没有选择! 洛新在家族之中是素王第二,不仅仅因为他负王于背,是真正的摄政,更是因为他心态完全不同,文宣二公属于扶保邦周社稷,洛新不仅仅要保证诸夏存续,还要保证皇帝的地位稳固。 吕雉,刘乐,刘盈,这三个人和洛新的纠缠实在是太深了,洛新深入红尘之中,创造了伟业,但也失去了洛氏子的超然。 洛亦想明白这些,有些钦佩的望着洛新,深入红尘不是每一位洛氏子都敢去做的,因为到了现在,素王在天上庇佑着嫡系子孙已经成为了共识,当然媵妾制度逐渐消亡之后,洛氏也没什么庶子了。 但深入红尘之后,没人知道会怎么样。 “你付出的代价真是大啊!” 洛亦有些感慨万千,“若是当初高皇帝以我为辅政,我也会这样吗?” 洛新淡淡道:“您不会的。” 洛亦望着洛新,叹息道:“是啊,我不会。 你现在这么急切,是很担心皇帝陛下?” 洛新,他真的我哭死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激将 洛新很担心现在的皇帝,这是洛亦从洛新那一番话中得到的结论。 因为放着缓缓而行的推恩不用,而是直接使用暴烈的战争,这只能是担心后来的继承者能力不足,不能继承他未竟的事业。 洛新轻声道:“陛下是很聪慧过人的,在他身上我见到了古代圣王的气象。 但孝惠皇帝早逝,打乱了我的规划,生死祸福这难道是人可以操持的吗? 昔年先祖宣公摄政,大好局面因为宣公的逝去,以及懿王的突然崩逝而毁于一旦。 我很担心这样的意外降临,事有轻重缓急,削藩重中之重,不能留给皇帝去烦恼,他叫我一声姑父,就是我的侄子,当世既然能够解决,那就要让他终结在我的手中。” 洛亦有些沉默,洛氏掌握的历史实在是太多,在历史上有太多想着先不急,然后就再也没成功的事情,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但前提是上一代人做不了!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想必都已经安排好了?” 洛新微微偏头望向长安的东南,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高山、大河、大江,最后落在了诸侯国的土地上。 “这些刘氏的诸侯王啊,没有省油的灯,各个心中怀着躁动的野心,是不会安分守己的,我在长安等着,他们一定会跳出来的。” 洛亦默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就给子穆写信吧,把他召回来。” …… 衡山王刘沉带着大批的武士回到了淮南国中,他手中带着朝廷册封的旨意,上面有详细的要求淮南国为三王提供的金银布帛等等。 淮南王见到刘沉自然是分外眼红,嘲讽道:“你在长安城可真是出尽了风头,把我们淮南国卖了个干干净净,让自己得到了孝子的名声,还得到了王位,寡人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本领。 伱可真是中山之狼啊。” 这里没有外人,淮南王自然就不装了,衡山王刘沉按住愤怒的两位兄弟,笑着说道:“淮南王,您说寡人卖掉了淮南国,寡人以为是不正确的,甚至是极其荒谬的。” 听到刘沉自称寡人,淮南王额头的青筋就直接跳了起来,只见刘沉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大声笑道:“这把宝剑是属于寡人的,不论是百金,还是千金,寡人都能够将其卖掉,这是汉律所保护的交易。 但若是寡人要卖掉你腰间的宝剑,那就不行,因为那不是寡人的东西。 现在你说寡人卖掉了淮南国,这难道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吗? 寡人何时拥有过淮南国呢? 既然那不是寡人的,又何谈寡人卖掉了淮南国呢? 至于孝子的名声……” 刘沉双手抱拳高高的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朗声说道:“沉本来就是孝子,只是之前由于小人的打压,而不能显露出来。 此番去到长安城,承蒙摄政大丞相慧眼如炬,才使得沉的孝顺得以彰显。 难道你是对摄政大丞相不满吗? 摄政大丞相对寡人有恩,寡人以父侍之。 若是你真敢如此,就不要怪寡人不顾念兄弟之情了!” 说到后来,刘沉已经拔剑出鞘,语气之中带上了森寒之色。 两人身边的家臣纷纷拔剑出鞘,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不过没人想着真的打起来,衡山王和淮南王都很清楚。 淮南王瞠目结舌,没想到衡山王竟然这么强硬,心中一下子极为的气愤,甚至眼前一阵阵发黑,指着衡山王说不出话来。 至于其他人则是没想到衡山王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能说出以父侍之的话。 淮南王的年纪都那么大了,最大的儿子都已经被他直接熬死了,刘沉这些人可不是小年轻,尤其是刘沉,他是现在淮南王还活着的儿子之中最大的一个。 尤其是一方面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个真正的大孝子,还攻击淮南王不让他尽孝,一方面堂而皇之的以父侍之,实在是让众人无言。 就连豫章王和庐江王都有些震惊,但立刻就维护道:“王兄说的对,我等都是孝子,是被小人离间才不能在父亲榻边尽孝,大丞相慧眼如炬,才有今日的尊贵。” 淮南王终于反应过来了,厉声笑道:“好!好!” 说完转身就走,临走之时的眼神锐利的仿佛要将三王捅出窟窿一般。 见到这一幕,庐江王有些担忧的问道:“兄长,这样惹恼了他,会不会有什么祸患? 我们三人才刚刚封王,底蕴极浅,若是他狗急跳墙,恐怕后果难以想象。” 衡山王沉吟道:“两位兄弟,你们拜见完那个女人,就直接离开这里,这不是你们能够掺和的事情。” “不行!” 庐江王立刻说道:“兄弟三人一同前往长安,那时都没有人退缩,现在三人同时封王,眼见富贵就要降临,若是少了一人,这难道不是抱憾终身的事情吗?” 豫章王想明白了衡山王想要做什么,有些震惊的说道:“兄长,您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衡山王沉声道:“这世上难道有不经历磨难就得到的成功吗? 就连父王这样的人,那也是经历过秦末的乱世的,高皇帝将父王分封在淮南,数十年来,镇压了不知道多少次土民的暴乱。 否则怎么能够得到‘襄’的谥号呢? 你我寸功未立,却得到了大丞相这么大的恩典,这不是好事!” 衡山王刘沉实在是个聪明人,他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着大丞相的任务,若是做成了,以洛氏的政治信誉,现在的所有许诺都一定会兑现,而且现在的富贵也都会保留。 即便是一时失势,也有起复的一天。 若是做不成,那就和其他的诸侯王没有不同了,随时可能在朝廷和诸侯王的斗争之中沦为牺牲品。 庐江王和豫章王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衡山王刘沉深深的望了一眼离开的淮南王,开始微微闭目沉思自己的策略能不能成功。 即便他是个庶子,但依旧是有一批人可以用的,尤其是洛新还为他配备了一些人做事。 “淮南王啊淮南王,寡人这样的刺激你,你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衡山王离开了这里,他要好好计划一下之后的事情,划分王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他不相信淮南王会真的轻轻松松的就将这些东西交出来,那就有的斗了,这正是刘沉想要的。 淮南王离开之后越想越气,愤怒的将那些珍贵的瓶瓶罐罐以及美玉砸烂,愤怒道:“那三个卑贱之人,竟然能够得到王位,甚至还在寡人的面前称孤道寡,谁给他们的胆子,谁给他们的勇气? 寡人一定要杀了他们,才能洗刷今日所受到的耻辱。” 听到淮南王这样说,他手下的一个臣子当即道:“大王,臣有一个兄弟,是淮南国中闻名的勇士,可以为您出力,若是您真的想要杀死三王,臣为您引荐此人。” 杀死三王,只能使用刺杀的手段,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火并的,那样朝廷一定会派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真有这样的勇士?” 淮南王惊喜的问道! (本章完) ------------ 第十四章:借富贵 夜幕落下。 六城。 这本该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但却由于三王的归来而躁动不已,无数的暗涌在其间波动。 刘沉开始试着接触那些能够看清天下大势的聪明人,他隐隐的传出消息。 朝廷的强势是显而易见的,大丞相和大将军的组合天下无敌,绝不是所谓的淮南王国所能够抵挡,甚至诸国联合也不行,现在不赶紧跳下这艘船,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甚至就连洛新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韩信从击败匈奴开始,二十多年都没有出过手了。 刘氏诸侯王之中,淮南襄王是最后一个见过韩信当年风采和恐怖的。 无知者无畏。 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两句话组合在一起,就会产生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 比如说吴王,他觉得优势在我,所以才那么招摇。 比如说淮南王,他觉得天高皇帝远,而且朝廷这么多年来都奉行不干涉的方针。 现在大概只是在试探而已,只要自己表达出强硬的态度,朝廷就一定会退却,毕竟朝廷这个举动是侵犯了全天下所有诸侯王的利益。 于是他接受了臣子的建议,悍然派出了刺客,要杀死携带着朝廷册封诏书的三位诸侯王! 六城东南坐落着一座三进的院子,刘沉等人就住在这里,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是刘沉却并没有睡着。 “大王,刚刚得到的反馈,淮南王竟然真的愚蠢的同意了刺杀的计划,这些时日已经开始接触一些比较雄壮的勇士。 虽然这是您早就计划好的,但臣还是建议您直接离开六城。 先贤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您实在是没有必要和一具冢中枯骨这样的死斗啊。” 刘沉笑道:“寡人这个弟弟啊,本就是个被王太后宠坏的孽障,完全依靠着嫡系的身份以及他早死的那些兄长,才能够得到王位。 吴王向诸侯王发出信件,他是唯一一个回信的,还表达不满,早已被朝廷知晓。 本来朝廷仅仅是想要裂土,还不至于到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至少他还能安安稳稳的做淮南王,但是他心中怀了反心,那大丞相就留不得他了。 他这样的蠢货,战胜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至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寡人现在还不配。 活下来才是君子,只要躲过第一波刺杀,拿到证据,立刻就上报大丞相,等到朝廷兵马一来,彻底铲除嫡系,那时我们才算是大获全胜。” 他的语气之中满是狠厉,虽然按照洛氏一脉相承的做法,不会杀死这些人,但刘沉已经开始琢磨着将淮南王一系流放到岭南的哪个犄角旮旯,或者是直接流放到更遥远的琼州去。 …… 长乐宫。 从众建淮南国开始,那股游荡在天下之间的异样气息,终于吹到了小皇帝的耳中。 现在的刘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懂事的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人的预料,现在甚至已经可以独立的处理一些事务,就连洛新都啧啧称赞。 洛新在为刘恒授课,即便现在事务极度的繁忙,但他依旧抽出时间来教导刘恒,然后他就见到刘恒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陛下,如果您的心中有疑问,可以向臣发问。” 刘恒闻言沉吟了一下问道:“姑父,您似乎是在分解诸侯国,但之前您无数的讲述过,宗亲对维护江山社稷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现在非常的困惑,希望您能够讲解一下这其中的道理。” 洛新闻言笑道:“陛下,这个问题非常的简单。 若是您现在饥肠辘辘,摆在您面前的有一碗野菜,还有一碗肉糜,您会食用哪一碗来充饥呢?” 刘恒好奇道:“自然是肉糜,味道更加鲜美,更能填饱肚子。” 洛新道:“那现在赵王的位置空出,您是想要交给您的兄弟担任呢?还是想要让现在的刘氏宗亲担任呢?” 刘盈虽然只有刘恒这一个嫡子,但庶子还是有的,刘恒回想起自己的亲兄弟,又回忆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刘氏宗亲,恍然大悟道:“您是说,朕的兄弟就是肉糜,而那些宗亲则是野菜,所以您不是要废除宗亲,而是要换上亲近朕的。” “是啊。” 洛新叹息道:“这天下就像是一支藤条,抹去了那些荆棘才能够不伤到自己,高皇帝的时候,宗亲是这支藤条的护手,有护手在,高皇后就能用它镇压天下。 但是宗亲随着时间的变化,会从保护您手的护手,变成伤害您手的荆棘,现在臣就是要为您抹去那些荆棘,再重新铸造一个护手。” 刘恒闻言深深的望了一眼洛新,眼神之中的孺慕之情愈发深厚起来,他微微躬身而拜,“一切都由姑父您做主了。” 洛新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只要付出有回报就好,最怕的就是养育了这么多年,结果养出一个白眼狼。 “报~” 洛新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殿外传来了高高的一道声音,然后就见到三名禁卫带着一个仅仅穿着中衣的男子走进,这是面见皇帝时必要的装束,若是大臣的话,只要卸下刀剑即可。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大丞相!” 洛新眼底闪过一道光芒,这是他派到衡山王刘沉身边的人,当即问道:“可是衡山王有消息传来?” 信使立即悲愤道:“启禀陛下,大丞相,淮南王不满朝廷,妄图谋反,竟然派人刺杀大王。 大王受了重伤,豫章王与庐江王带着衡山王逃离了六城,正向着南阳而来。 微臣带着大王的求援信来到长安。 请陛下,大丞相为大王主持公道啊!” 信使的声音响彻在整座大殿之上,刘恒整个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尤其是刚刚洛新还为他讲了“藤条荆棘”理论,结果立刻就应验了。 他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有些稚嫩的脸上瞬间就充满了愤怒,他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嗓子高声的喊起:“狂妄!恶贼!” “这是何等的猖狂啊!” 洛新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彻,所有人都能够从中听出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刺杀一位金册诸侯,他难道以为现在还是礼崩乐坏的乱世吗? 枉顾人伦,刺杀自己的兄长,一位天下闻名的孝子,这是何等的不仁不孝,简直是个孽种。 淮南襄王的魂灵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 若是不惩戒这种行为,朝廷的威仪还如此彰显? 天下的人心难道还能收拾? 诸侯还会将朝廷放在眼里吗? 昔年周天子的悲惨状况,难道不会在大汉再次出现吗?” 反问。 一向都是加强语气,振奋人心最锋利的语言。 随着洛新的一字字,一句句,大殿之中堪称人声鼎沸,彻侯们高声的叫嚷着,“陛下,大丞相,臣愿意领军出征,踏平淮南王国,若是您同意,臣愿意将淮南王的头颅带回长安,悬挂在长乐宫的顶部,警示天下逆贼。” “淮南王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明君威,不杀不足以彰仁孝,臣请战!” “臣请战!” 彻侯们直接群情激奋,等了这么多年啊,朝廷终于又要开始动武了,他们这些勋贵人家的光辉岁月又要回来了。 当年开国和平定异姓王狠狠地捞了一笔政治资本,这么多年都没有吃完,朝廷上到处都是他们举荐的人,到了现在和皇室渐行渐远的时候,冒出了淮南王这么一号人。 彻侯们只想拉住淮南王的头颅,狠狠地砍下去,“大王,真是感谢您啊,外臣借您的头颅求一场富贵。” 刘恒有些震撼的望着这一幕,往日里他所见到的都是那些文学之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帝国的高级军功贵族。 这些人完全不同于往日里的那些学士,动辄就是杀戮,他忍不住回想起洛新给他讲《道德经》时说过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但一定要记住,兵器一旦出鞘,不伤人就伤己,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永远控制这种危险的武器。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您的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刘恒的身体在微微战栗,既是兴奋,又是恐惧,然后他望向了洛新。 只见洛新面对嘈杂的众人,朗声笑道:“大朝有诸位,难道有不兴盛的道理吗?” 韩信从安阳侯国赶来长安,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众人首位,仅仅次于洛新。 因为他是挂相印的大将军,位列诸侯王之上。 用韩信,那是杀鸡用牛刀,但洛新就是要快准狠,不仅仅是淮南王,还有跳的最欢,一看就是妄图谋反的吴王。 ———— 沉以孝顺事得东阿赐,遂就国衡山。 淮南讥之,沉尤以笑对,谓左右曰:“小子,吾不罪也。” 及淮南讥东阿,沉乃怒,束发冲冠,持刃慨然,曰:“东阿若父,尔复言,有死无生!” 淮南惧,仓皇走,阴与人谋,“卑贱孽子,何以为王。” 乃暗使刑徒,沉壮曰:“此淮南为之,且战,吾谒长乐时,淮南必死矣。” 沉亡南阳,遣使入朝,谓淮南之事,时孝文在侧,且惊且怒,曰:“狂悖之徒,天将亡也。” 东阿召群臣,皆慨然请战,东阿命淮阴执军,群臣曰:“淮南小儿,焉用神将,臣再请之。” 东阿复命淮阴执军,又点彻侯十二,将军五千,又召关中良家子。 沉北上,王师南下,会于南阳,淮南闻之,惊惧无眠。——《史记·衡山王世家》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409011前一章第十三章:激将 ------------ 第十五章:完 韩信率领着关中子弟出了关中,实际上他是有些迷茫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场战争要做什么。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战争,但是几乎没有过压力,不论是击败蒙恬,还是破关亡秦,还是之后直接定三秦,即便是当初带着一群新兵在赵国大战,他也感觉还好。 他这一生的各种战争,只有当初和项羽作战是有压力的,项羽冲阵太猛,他勉力维持,加上诸多的猛将,才使得阵线一条条的溃散再组合,最终击败了项羽。 即便是当初和匈奴大战,他也非常清楚,只要不出长城,不进入草原,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结果现在洛新让他带兵去平定淮南王和吴王。 这是什么臭鱼烂虾? 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如果洛新不是他大舅哥,他当场就罢工了,有这时间我和采娘聊聊天不好吗? 两人年纪渐渐大了,眼见就要阴阳两隔了,打什么仗? 怀着这种心理,韩信行军自然就有些急切,不过毕竟是兵仙神将,依旧是天衣无缝只存在于兵书之上的完美。 那些随同而来的彻侯,基本上都是各家的二代,乃至于三代,都很清楚自己就是来蹭军功的,另外就是跟着韩信这位大将军学一点东西。 韩信在南阳和刘沉相遇之后,二话没说就带着大军向着淮南国而去。 淮南王见到刺杀刘沉的事情败露之后,仓促之间拉起了淮南国的大军。 他又派遣使者到吴国之中,当初他回应吴王的信件当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两人早就有信件往来。 吴王算是个聪明人,从当初朝廷收回赋税开始,他就知道朝廷迟早是要削藩的,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有意识的联络诸侯王,想要一起对抗朝廷。 他本来是想要熬到韩信死,或者是洛新死的,毕竟这两个人的年纪都渐渐大了,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年轻的皇帝,那还不好对付? 他本来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洛新会将这件事交给皇帝来做。 所以他一直虚与委蛇,但是他没想到在天下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洛新就直接动手了,而且还是直接裂国。 淮南国一分为四,瞬间就从强国大国变成了中等的国家,对朝廷的威胁小了很多,吴王自然不愿意吴国如此,所以他不得不跟随着洛新的脚步,直接向诸侯王们发出了号召的信件。 但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方面是他经营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利益链接的不够铁,忽悠的还不够。 另外一方面,齐地的胶东王直接被吕氏的彻侯堵在了齐地,两者之间相互监督,谁也不要想着搞事。 韩王刘如意挡在最关键的土地,相对于诸侯王,由于刘盈和洛亦的影响,他还是更亲近朝廷。 吴王本来想带着越王一同起兵,但却没想到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越王,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躲在越国会稽旧地不肯出来。 吴王和淮南王两人尽起国中男丁,从十四岁到六十岁全部都要上战场,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要在江淮之地和朝廷的大军大战。 韩信一见这么多人,就没了打仗的兴致,他感觉臭鱼烂虾可能还是高估他们了。 “不知兵!” 这是韩信对淮南国和吴国联军的评价。 韩信太清楚自己带出来的人马有多强,五千甲胄俱全,战阵熟练的士卒,打那种人数虽然多,但却一盘散沙的军队,只要将领正常,那就不可能输。 除非碰上韩信那种多多益善的神仙。 虽然心中瞧不上两国联军,但韩信心知,这场战争不仅仅是要赢,而且还要速胜,还不能造成特别大的伤亡,这才是大舅哥让自己亲自带兵的原因。 这些随军而来的彻侯们虽然还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统兵极高,但是一句骁勇善战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韩信在淮水畔边,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吴国军队的侧翼,然后就是连续的崩溃。 这样的情况连续三次,联军彻底崩溃。 韩信强行收住手,没有再造成更多的杀戮。 吴王和淮南王请降。 淮南王和吴王直接被带回了长安城,这样的罪臣自然要接受皇帝的审判。 这个活动是洛新特意安排的,算是给刘恒上一堂课,让他知道为什么要削藩。 这是刘恒第一次见到那些镇守在四方的汉室宗亲,自己的亲戚,同时也是背叛自己的人。 淮南王和吴王经过收拾并不狼狈,但是眼神之中的恐惧却让两个人显得瑟缩极了,一点都没有曾经百万生民之主、数万虎贲之王的气势。 见到刘恒之后,两人直接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臣实在是没有造反之心啊,臣是汉室宗亲,能够为您守土,请您一定要饶恕臣的过错。” 淮南王和吴王都清楚,虽然刘恒没有亲政,但只要刘恒开口饶恕他们,大丞相洛新是不会反驳的。 刘恒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最心软的,只要动之以情,一定能够活下来! 两人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就见到刘恒小小的身子竟然散发出了凛冽的气势,心中不由一惊,一股不妙的感觉瞬间充斥心头。 刘恒冷冷的望着求饶的淮南王和吴王,他虽然小,但却明晓是非,知道好坏,心中对天下极高的荣誉感。 现在见到二王如此这般模样,只觉得丢尽了刘氏皇族的脸面,不要说饶恕他们,刘恒甚至想要直接将两人拖出去,不要在他的面前碍眼。 “为什么造反? 难道皇室给予你们的恩典还不够多吗? 这汉室天下,是太祖高皇帝受命于天,和一众开国功臣浴血得来的,诛灭暴秦,击败项羽,哪一次不是危险重重? 你们的父辈没有立下寸功,只是因为和太祖高皇帝的血缘关系而得以显贵,尊荣至极,还不知足? 难道还想要来到长安坐一坐这皇帝的宝座吗? 还想要戴一戴这天子的冠冕吗? 那你们就想错了! 素王之下,苍天之下,天子唯一! 高皇帝传给先帝,先帝传给朕,下一个天子,要由朕来确定,朕不给,没有人能来抢! 纵然是刘氏皇族,触者,皆死。” 刘恒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其中却浸着浓浓的愤怒和凉意,甚至其中还有杀机。 洛新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是眼底的欣慰却越来越浓重,身为君王,不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是非常关键的素质。 淮南王和吴王有些慌张,没想到刘恒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辣,淮南王连忙说道:“陛下,我们都是汉室宗亲,是您的亲人,难道还不如那些功臣值得信任吗? 臣是冤枉的啊,是朝中的奸臣在挑拨陛下和臣的关系,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淮南王一张口,吴王就感觉要遭,伱说什么不好,你说朝中有奸臣。 吴王还想着找补,刘恒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大声怒吼道:“你真是个不知悔改的孽障啊。 奸臣? 谁是奸臣? 你是说朕的姑父,摄政大丞相吗? 大丞相从高皇后时执政,受遗诏辅佐先帝。 又受先帝遗诏,一手托着大汉江山社稷,一手背负着朕,三十年间,天下宴然。 数遍史书,这是素王第二! 你竟然说这样忠诚的臣子是奸臣? 把你的心肺肠子都翻出来拾掇拾掇吧,真是臭不可闻。 来人!” 刘恒愤怒的声音传出了好远,守在殿中两侧的禁卫立刻走上前来,刘恒满脸厌恶的摆摆手道:“带出去,按照汉律处置,朕不想再见到这两个孽障。” 吴王还想要说些什么,说自己和淮南王不是一路的,但是卫士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严实的捂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说出什么污言秽语使得皇帝不高兴。 淮南王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我们才是汉室宗亲啊。 等到二王都被拖出去,刘恒一时之间有些气喘吁吁,刚刚那种情绪的爆发对他略显单薄的身体来说,还是太过累啊。 刘恒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洛新就陪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刘恒才缓缓回过神来,见到洛新还站着,连忙说道:“朕一时有些走神,姑父,您年纪大,快快坐下。” 洛新和刘恒坐下,笑着问道:“陛下刚刚想必是有很多的思考了。” 刘恒有些迟疑的问道:“姑父,这天下难道真的没有长长久久的忠诚和信义吗? 为什么邦周时期有维系千年的姬姜联盟,直到高皇后时期,洛吕两家还能亲近。 昔年周幽王失国,晋国、张国等等姬姓诸侯共同出力,使得周王室的地位再次稳固,甚至若不是僖王血色王畿,邦周甚至能够重返关中丰镐旧地。 那时的邦周已经两百多年了,但是大汉才刚刚数十年啊,才刚刚三代人而已,诸侯王就和赐予土地的皇室离心离德到了这种地步。 朕不解! 朕真的不解! 姑父您的智慧通天彻地,还请为朕解惑。” 刘恒的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迷茫,就这样看着洛新,洛新望着刘恒微微感叹,心中暗道:因为那是武王和素王所建立的邦周,邦周的天命就是洛氏的天命,而现在是刘邦所建立的汉朝。 亲疏有别。 但是洛新自然不能这么说,他微微沉吟,然后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洛新教习过他这一首颂圣曲,百家的典籍之中也都有记载,他知道这是邦周时期最重大的场合所使用的。 但是和现在他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洛新又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邦周和诸夏。 邦周结束就是诸夏。 没有大汉! 刘恒有些听懂了,又有些不懂。 但他知道了,吕氏不是特殊的,姬姓诸侯不是特殊的,特殊的是洛氏。 周王室和这些盟友之间维系关系的关键枢纽就是洛氏。 “姑父。” 刘恒再次向着洛新拜倒,诚挚道:“多亏有您。” ———— 在汉王朝的草创时期,东阿侯洛新是其中最关键的奠基者,他的执政时间极长,政治威望极深,治国才能极高。 他在汉王朝第二个实际上的统治者吕后时期掌权,制定了一系列的王朝财税制度,黄老,儒家在这个时期登堂入室,当然最显赫的是擅长财政的齐法家。 在汉文帝时期,洛新开始着手处理尾大不掉的诸侯王问题,削藩是古代历史上永恒的主题。 中央朝廷总是竭力削减地方过大的权力,但洛新的削藩是不同的,在平定淮南王和吴王的叛乱之后,他没有直接使地方成为依附中央而存在的实体,而是保留了一定的自主权,只是废除了先秦时期以及刘邦时期的封土方式,转而形成一种流国形式。 从他所颁布的政令和后续的政策之中能够看出,他的目的是创造一种中央朝廷与地方之间的动态平衡,减少内耗的同时增强活力,尽力保持恒产者,即贵族阶层的战斗力,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延缓土地兼并的速度,他的改革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六章:流国 战争从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朝廷砍瓜切菜一样的平定了淮南王和吴王的叛乱,但是后续秩序的重新构建才是关键。 第一件就是要对阴谋组织反汉廷的不法分子进行残酷的政治清算和律令定性。 刘恒在这件事情前后所表现出来的政治素养,让洛新觉得是时候开始真正让刘恒接触政事了,这恰好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数十年的盘踞真是盘根错节啊,朕真是想不到,在诸侯国中竟然有这么庞大的反对朝廷的集团。 姑父,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 “依照汉律,首恶者诛杀,余者全部流放岭南。” 听到洛新所言,刘恒一愣,这可是足足三万多人啊,全部流放岭南吗? “陛下,流放岭南是一举多得的妙计,日后您亲政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岭南最缺的就是汉人,岭南王赵佗给朝廷上书很多次,希望能够多迁徙汉人到岭南去。 但岭南那片土地,现在还不是非常适宜人大量居住,现在大量迁徙汉人过去就是残民、虐民,形同流放。 无罪而流放那不是朝廷该做的。 不过现在好了,这么多的罪人,甚至超过了过去十年的总和,朝廷不杀他们已经是恩典,正好赶去岭南开荒。 而且这么大批的权贵商贾一起迁徙,还能空出大片的位置来,那些怀有大才却不得施展的,就能够乘风而起。” 刘恒闻言猛然抬起头,他从这番话中听出了额外的意思,政治斗争操作起来也是能有好处的。 天下之间总有怀才不遇的人才,这些人如果得不到重用就会生事,但恰恰高位被权贵所把持,这些人是得不到的晋升和重用的。 政斗可以借机清洗那些没用的贵族官僚,以达到阶层流动的效果。 洛新正看着他,见到刘恒果然聪慧,竟然能够听出话中的深意,满意的笑了笑,刘恒明白自己没猜错,幼小的心灵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然后眼神陡然变得兴奋起来,他感觉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比起姑父来说,自己还差的很远。 罪人的处置之事了结之后,就到了更关键的淮南国和吴国这两个诸侯国该怎么处理。 淮南王和吴国反叛失败,王国自然是要除国的,洛新望向刘恒决定考一考刘恒,于是问道:“陛下,您说淮南国和吴国应该怎么办? 是继续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封王,还是收为朝廷直辖的郡县呢?” 刘恒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姑父您曾经为朕讲过分封和郡县的好处与坏处,这二者之间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朕记得三月之前,您为朕讲解诸国变法,说过在楚国之中实行了郡国并行,犬牙交错的方式。 这一次的淮南国和吴国叛乱之中,胶东王最是安静,因为直接被齐吕的十三彻侯堵住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 朕有了一些想法。 是否能够在广袤的山东之地,分封王国,然后在王国的关键县城中分封彻侯,为诸侯王和彻侯保留掌军的权力,但是收取政务权力,然后再在连片的王国和侯国之中设置一些直辖的郡县。 这样既保留了诸侯王的一定实力,可以有效的震慑朝廷中妄图篡位的人,又通过彻侯遏制了诸侯王。 您说过的,彻侯这些军事贵族是依赖于皇权而生存的,一旦没有战争又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很快就会衰落成为普通的封地贵族。 至于设置郡县,正是您讲述的当初在芈姓楚国实行的政策,比如将吴国划为三个郡,这样越国和楚国之间就失去了联系,不至于让王国都连在一起。 这样朝廷官吏、诸侯王、彻侯就能够达成一种平衡。” “陛下,您真是聪慧异常,是上天赐予大汉最珍贵的礼物。” 洛新闻言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论刘恒的想法能不能成行,在他的这个年仅能够说出这番话,已经非常不得了了。 最关键的是他能够举一反三,通过洛新为他讲述的各种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方针政策,而自己根据现实组合起来,这是一种很不寻常的能力。 刘恒听到洛新的夸奖很是兴奋,在他眼里姑父是天下最厉害的人,那得到姑父称赞的自己就是第二厉害的,他笑着问道:“姑父,刚刚朕说的那些您认为怎么样呢?” 刘恒第一次在这种涉及整个天下的政策上提出自己的意见,洛新深谙教育要经常鼓励孩子,他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击刘恒,最多就是之后在落实上修修补补,多费点劲而已。 于是温声道:“陛下您的建议非常具有操作性,是可以落实下去的,不过在实际操作中,会遇到很多的问题,比如王国、侯国、郡县的选址,怎么让他们犬牙交错起来,怎么让他们保持平衡,而不是直接一方吃掉一方。 诸侯王、彻侯和郡守县令的选择都很重要,诸侯王和彻侯若是沆瀣一气,这项政策就失去了他的作用,郡守县令若是无能,甚至攀附权贵,就会唯诸侯王与彻侯马首是瞻。 您还记得臣为您讲述诸国变法时说过的话吗? 秦国的变法基本上是照抄魏国变法,楚国的变法也是很大程度上照抄了魏国的变法,诸国变法大同小异,变法的内容就在那里放着。 其中的差距在哪里呢? 就在于执行! 现在同样如此,您天马行空的规划,需要贵族、官吏、豪强,乃至于百姓去落实,这些人才是决定政策成败的关键。” 刘恒闻言若有所思,望向洛新说道:“姑父,您推行这项政策时,朕可以在旁边跟进吗? 您不止一次的说过,中央朝廷的命令落到地方就会完全变样,一定要时不时的关注,才能保证政策的完整实现。 朕想要看一看一项政策从提出到最终的实现到底会遇到哪些问题。” 洛新笑道:“您是诸夏的天子,大汉的皇帝,臣是您的臣子,您当然可以跟进这项政策,这正是臣想要带您做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刘恒很是兴奋,洛新摄政这些年自然是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言风语。 说洛新完全独揽大权,不愿意放权给皇帝,皇帝渐渐长大,洛新恐怕是不想还政之类的话。 这很正常,毕竟当年素王都被自己的兄弟中伤过,洛新同样不能免俗。 不过刘恒自己生活在宫中倒是没感觉过洛新给自己带来压力,而且他能感受到洛新真的在很认真的教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所以他不用面对权臣的态度去面对洛新,而是敢于主动去承揽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大丞相洛新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很愿意自己参与其中,而且欣喜于自己的成就。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关于这一次平乱功臣的赏赐。” 说起这件事,洛新和刘恒面容之上的神情都有些奇怪起来,洛新沉吟道:“首先是禁卫以及关中子弟,这些人都要好好的赏赐,这是彰显朝廷恩典的大好时机。 这些人心向朝廷,那朝廷就稳如泰山,陛下您可以为他们赐下财货、粮食、金银、布帛,以及从中简拔新的勇士到宫中来。” 刘恒点点头,这些都是例行的赏赐,这一次洛新的意思是多给一点,士卒的赏赐简单,大将军韩信同样简单,反正户数都那么多了,加一点也没事。 最麻烦的是那些彻侯,这些人就是要去混军功的,因为二三代彻侯和皇室的关系越拉越远,这让一些人感到忧心,他们甚至不需要加封国的户数,而是要重返长安最核心的圈子。 “陛下,功臣集团是想要官位。” ———— 上一篇章中,笔者谈到东阿侯洛新没有彻底消灭地方诸侯王势力,而是在平定叛乱的土地上实行了一种流国的制度,在这一篇章中,笔者将详细的讲述这个影响甚远的制度。 这项制度的核心思想是一种能上能下的军功爵制,君王通过为宗亲和功臣赐下土地来保证低成本的治理地方,但是与先秦时期的赐土迥异。 这项制度的本质是宗亲通过和君王亲近的血缘,功臣通过对君王的忠诚,以及对王朝的功劳得到了土地的使用权。 一旦君王认为宗亲的血缘不再亲近,就会开始着手收回封国。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唯一的办法就是远支的宗亲转而成为军功集团中的一员,经历从诸侯王到彻侯的转变,这远远比普通人成为彻侯更加艰难。 至于彻侯同样如此,封国并不是一劳永逸。 任何一个彻侯面前都只有两条路,第一是留在长安城成为君主的近臣,进而持续得到君主的信任,以维持封国的存在,第二则是要竭尽全力的在王朝战争之中取得胜利,通过功绩来维持封国的存在。 当然。 在汉王朝,昭公国是特殊的存在,它不受到这项制度的影响,或者说它不受到任何制度的影响,它是脱离政治秩序而存在的。——《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七章:后继 功臣集团想要官位。 在大汉王朝,官很明显大于爵,有官有爵才有一切,有爵无官只是待宰的肥羊。 功臣集团在开国之时立下的大功赢得了丰厚的回报,除了爵位之外,整个朝廷的高级官位几乎都被他们垄断。 尤其是高皇帝刘邦的时代,三公九卿全部都是功臣集团的人,在真实的历史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武帝时期。 文帝和景帝虽然都强有力的打击了最顶级的功臣,但从周亚夫军细柳这件事就能看出,功臣集团的强势不是打击一两个人就行的。 直到武帝时期,卫霍军功集团横空出世,开国功臣集团终于被扫进了垃圾堆。 但是在这个世界,没有最关键的诸吕之乱,毫无争议性的皇帝刘盈顺利执政,然后则是洛新负皇于背,功臣失去了最关键的扶持汉文帝即位的一步,从吕后时期就开始渐渐失势。 虽然依旧是最庞大的势力,但是朝廷上有一股通过洛氏、吕氏等等举荐而形成的力量,主要由百家学子组成,同样不容小觑。 贾谊就是这其中的关键人物,很多人都猜到这是洛新为皇帝亲政准备的丞相。 这让功臣集团有些无法接受,洛氏子就算了,洛亦是高皇帝的影子,而且也是功臣集团的一员,洛新虽然不是功臣集团的人,但他是高皇后的亲近之人,又是孝惠皇帝的相父,现在摄政不算是臣子了,不和他比。 但贾谊那个书生,凭什么得到那么多的信任,我们功臣浴血奋战,为汉室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一直都维护刘氏江山,皇室本该最信任我们的。 这些年功臣们不断的前往英侯府,就是暗戳戳的想着向洛新传话,表达情绪。 洛新自然注意到了这种存在于功臣之中的情绪,这是不能忽视的力量,刘恒的皇位想要稳固就需要这些人的维护,尤其是在洛新还政之后。 “他们不仅仅自己想要官位,而且还想要让子弟成为您的近臣。” 洛新一语道破了功臣集团潜藏的述求。 刘恒疑惑问道:“朕的近臣?” 洛新肯定道:“陛下您是直接被册封为皇太子,然后继承皇位的,没有经历过太子阶段,这些功臣还没有来得及往您身边派出子弟辅佐,您就直接成了皇帝,您的身边没有一直陪伴着您登基继位的功臣子弟,这使得他们很是担心失去您的信任。” 刘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洛新的语言还是非常具有艺术性的,他不经意之间稍微偏向了功臣集团,将功臣集团塑造成了一种求宠的形象。 “姑父,这些人都是追随高皇帝和先帝的功勋后裔,对大汉忠心耿耿,的确是应当重用,但是朕不清楚这些人的才能,还请您为朕举荐一些具有才能的,朕好重要他们才是。” 刘恒果然决定重新重用这些人,洛新轻声道:“周勃的儿子周亚夫有大将之才,若是大将军韩子穆薨后,可以让周亚夫担任大将军,他是能够保证您皇位稳固的人。” 刘恒复述一遍道:“周亚夫,朕记住了。” “至于大将军韩信的家族,前些时日安阳侯写信来,希望朝廷能够允许大将军将侯国分给儿子和孙子。” 洛新漫不经心的说着,刘恒一怔,然后点点头。 开国初期就三万户的侯国实在是过于恐怖了,韩信是唯一一个拥有超过一座县作为封地的彻侯,等到韩信去世,这一定是朝廷要处理的,与其直接失国,还不如自己肢解。 况且,韩信和洛采夫妻两人也希望能够平分给儿子们。 洛新一边说,刘恒一边记,洛新对这些人一一评价,这些评价几乎就决定了他们在未来的大汉朝廷之中能够达到什么位置。 刘恒越听越觉得大有收获,这些人用好了,建功立业就是轻而易举,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有一群可用之人。 “姑父,这些人要借着这一次的功勋提拔吗? 不过暂时似乎没有那么多官位啊,似乎只有禁卫军之中还有空位,还是为他们挂虚衔,之后再接任他们父亲的位置呢?” 刘恒在这里根据自己对王朝官制的了解在思考怎么安排这些人,但是却没想到洛新直接摇了摇头说道:“陛下。 现在先给虚衔就可以了,您可以先和这些人熟悉一下。 之后彻底削平诸侯王,分裂其国之后,臣会找个机会将这些彻侯全部赶出长安城,让他们到封地去就国。” “啊!” 刘恒震惊的望向洛新,不明白为什么洛新要这么做,刚刚还说安定大汉社稷需要这些人,反手就要全部贬出去。 洛新望着渐渐长高的刘恒轻笑道:“陛下,您已经渐渐长大了,现在臣已经开始为您安排亲近之臣,等到您加冠,臣就要还政给您了。 这几年的时间,臣准备为您彻底拔除诸侯王对朝廷的威胁。 同时狠狠地蹂躏一下功臣集团,这些凭借着军功升上来的人,一向桀骜不驯,这几年一定会跋扈,臣会狠狠地教训他们。 这样等您将这些人重新召回来重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一定会小心谨慎,心存敬畏,那时功臣集团才是能够为您所用又不伤手的利刃。” 还政! 刘恒心中震动。 虽然没多少人谈论这件事,但实际上这一直都是横亘在天下所有人心中的一件大事。 刘恒一直以来都没感受到洛新对皇位的威胁,但这是洛新第一次正面在刘恒的面前提起还政这件事。 他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似乎真的长大了,姑父都认为自己渐渐可以承担起天下的重任。 然后他就听到了洛新后面的话,瞬间眼眶有些湿润,他抬起头望着身边高高的洛新,轻声道:“姑父,何至于此啊,先帝乃是高皇帝嫡长子,朕乃是高皇帝嫡长孙,先帝嫡长子,统序之明确,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朕生来就应该得到所有大臣的拥护和爱戴,不需要您这样的牺牲。” 洛新洒然一笑道:“为天下计,何惜此身呢?只要您能承继遗志,张诸夏之光,臣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洒脱,从遇到吕雉开始,那个曾经洒然无比的少年郎就愈发的沉默寡言起来,甚至有了冷酷的名声。 但是到了这一刻,似乎是感受到身上背负的江山社稷终于能够放下一点,他竟然恢复了一点曾经的洒然。 刘恒重重地点点头。 翌日。 许多道诏令和敕令从禁中发出,昭告天下关于淮南王和吴王叛乱的处理结果,淮南王和吴王直接处死,其余罪臣全部流放岭南。 长安城中大多数人都感念摄政大丞相和陛下真是仁慈啊,这样的大罪竟然还饶恕了他们的性命,只是流放而已。 在长安城中是有昔年异姓王的后代回到长安城的,所以或许二三十年之后,或者五六十年之后,这些人之中真的有人能够回来呢。 未来会怎样,只有天知道。 然后就是大量下到各个彻侯府中的敕令,这是一场功臣集团的盛宴,是洛新给他们大棒之前的甜枣。 除了那些随军的彻侯子弟之外,还有不少都得到了赏赐,这使得很多人都异常的振奋。 很多人感慨,打仗是真的管用啊,为皇室卖命,然后得到赏赐,就能维护家族的权势富贵。 我们开国功勋的光辉岁月还能延续很久! 长安城之中的喧嚣远远比不上山东诸国的剧烈变化,随着淮南王和吴王伏诛,其余诸国皆是胆战心惊。 不过见到朝廷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于是稍微放下心,但是越看那国土辽阔的王国,就越觉得不顺眼,觉得这是取死之道。 洛新安安静静的望着山东诸国,时刻准备着裂国推恩。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凋零 每一年的冬天都很寒冷,会有许多人逝去。 纵然是权倾天下,富贵王侯,也无法在死亡的面前有任何的特权。 “胶东王薨。” “谥哀。 朝廷推恩其五子,为胶东王,胶西王,淄东王,济南王,济北王,诸王各守其国。” 名义上的胶东王,实际上的齐王薨逝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 但在齐地还有一位真正的非常久远的大人物薨逝了,那就是齐公吕城! 这位从秦末就开始活跃的诸侯,经历实在是传奇,异姓诸侯王还能够混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得。 消息传到长安,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昔年齐公城自请削王爵,高风亮节,世所罕见,如今齐公薨逝,当追封为王,以彰其德。 齐公自秦末诛灭暴秦,又血战项羽,辅佐高祖鼎定天下,战功卓著,盛名远扬,当谥威,以表其功。 齐公祖上便立国齐地,凡一千年,终于暴秦,齐公能复其国,重建社稷,谥法解言,能绍前业曰光,功烈耿著曰光,再谥光。 当称,齐威光王!” 朝廷为吕城追封王爵,又上了上等的谥号,还派出了洛亦这样的重臣前往慰问,以彰显朝廷的重视。 这是吕氏宗族数百年没有过的盛事。 吕氏的彻侯们在临淄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哀悼仪式,不仅仅是吕城的儿子们,还有吕泽一脉的彻侯同样参加了这一场吕氏宗族的大事。 洛陵坐在昭城之中,有些沉默,吕城算是他唯一的友人,临终前一月还来到了昭城。 吕城是个真正有智慧的人,皇室子弟尚且会败落,更不要说吕氏,那些多的彻侯,想要全部保留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生死祸福,皆由天定,他临终之前来到昭城,也不过就是想着再见见洛陵,说一些感谢的话。 齐地的彻底裂国,使得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赵国身上,这是最后一个能威胁到朝廷的诸侯国了,三晋之国,赵为脊梁。 赵王或许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加上身体本就一直不好,在冬天结束的末尾赶上了前往黄泉的末班车,他一死,天下的气氛都变好了,不和谐的因素祛除掉之后,整个天下就和谐起来。 最大的两个连郡跨县的诸侯王国都被拆成了不过一郡之地的国家,而且即便是这些一郡之地,通常其中第二大的县甚至第一大的县,都是封给彻侯的,尤其是齐地和赵地的王国,很多彻侯的封地都在那里。 推恩。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朝廷的阳谋,但推恩这两个字绝不是讽刺,而是天下人都真正认可的恩典。 那些除了嫡长子之外,本来什么都得不到的诸侯王的儿子们,是真正的感激朝廷,坚决拥护朝廷的命令,这些人才是天下的大多数。 当年随着萧何的死,最年长的一批开国功臣薨逝,现在年纪稍小一批的开国功臣同样开始薨逝了。 人的心境是会受到环境影响的,当同时代的友人都纷纷离世,在那种环境和氛围之中,心情会极度的压抑,本就是一身的病,又没有现代的医术,或许悄无声息之间就离开了人间。 …… 韩国。 洛亦匆匆赶到了韩王宫中,他在这里畅通无阻,径直走进了宫室之中。 先是见到一群人都在殿中,韩王妃、太子、刘如意的其他儿子,还有一班韩国臣子,在刘如意病重之时,自然都要聚集到这里。 人群之后就是刘如意,他满脸苍白的病容,洛亦心中一黯。 见到洛亦前来,韩王后等人纷纷让开,各自退在两侧,这就是洛亦在韩国之中的地位。 所有人都知道韩国能存在,韩王刘如意能活到现在,就是洛亦在撑着韩国的这片天! 洛亦自己却有些心绪复杂。 当年刘盈的太子之位能稳固,洛亦起码有三分功劳,他本该是辅佐刘盈的重臣。 但人的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刘邦对他太信任,于是将刘如意的生死托付给了他,洛亦放弃了长安城的荣华,带着刘如意到了韩国之中,吕雉看在洛亦的面子上,没有为难刘如意母子,尤其是放过了戚姬那个愚蠢的女人。 “老师,您终于来了。” 洛亦没说话,坐在刘如意病榻边,静静的听着刘如意说话:“孤有时候闲暇时会想,如果孤也是高皇后的儿子,那皇位会落在孤的身上吗? 如果那样的话,等到孤逝去的时候,一定会让老师您摄政的,如意没有杰出的才能,只可惜您在韩国蹉跎那许久的时间,浪费了您一身的才能。” 刘如意是真的愧疚,虽然洛亦出于安定的心思,从来没有教过他甚至治国理政的本领,但刘如意从洛亦的作为之中就能知道他的能力。 困在这韩国这一隅之地数年,实在是浪费。 洛亦开口安慰道:“大王言重了,这就是人生的命运。 况且如今摄政是臣的兄弟,这是家族的荣光,这些年回到朝中担任副丞相,已经一展才能了。 或许真的担任了摄政,还做不到如今的这些。” 刘如意微微苦笑,望着洛亦灰白的头发,眼睛一酸道:“老师,孤还想为您送终呢,没想到却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洛亦沉默,脸色有些难过,不仅仅是刘如意,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兄弟,还有阿采,都已经年纪不小,尤其是大兄洛陵和二兄洛仲堪,更是到了晚年,或许什么时候就撒手而去了。 洛新虽然年纪比洛亦还小,但这些年辅佐国政,呕心沥血,昔年那个能万军丛中救人的猛将,变得甚至比洛亦的身体还要差。 刘如意在这里说着,洛亦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答一两句,然后就听到刘如意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手也越来越紧,最终陡然一松。 洛亦沉默了片刻,殿中也没人说话,都静静地等待着。 洛亦微微抬头望着宫殿的穹顶,似乎能够穿透木料瓦片,直接望到青天之上。 “高皇帝,刘如意没有死于非命,我没有辜负你的托付。” 心中这样想着,洛亦站起身来,冲着韩王妃说道:“大王薨逝,王后节哀。” 所有人都是一颤,然后齐齐跪伏在地。 似乎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呜咽悲戚之声瞬间响彻起来。 洛亦望着殿中众人,叹声道:“大王的身后哀荣吾会向朝廷申请,定然会秉公毫不偏私,王后还请放心。” 韩王后闻言泣泪道:“妾身拜谢君侯。” 洛亦走出韩王宫,一缕发丝突然落了下来,他伸手一看,满是毫无生机的灰白之色,王宫之中落叶纷飞,枯黄的树叶随意的落在地下,然后被灰尘掩盖,宫人还没有来得及扫,这里满满的都是凋零离落之感,仿佛在预示着王宫主人的命运。 洛亦也有些感慨,自言自语道:“遥想昔年刚刚从洛村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没想到转眼之间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洛亦出世以来,相熟之人实在是不少,他性格随和,颇得人心,随着刘如意的逝去,这世上除了他的兄弟之外,他再也没有友人了。 洛亦一路走着,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当初刘邦豪气干云的说“愿为公子战一场”,没想到一战就灭秦成了汉王,他成了刘邦最信任的臣子,事事与他谋划,当初打天下之时,出生入死的那一群武夫,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樊哙、夏侯、周勃。 都死了。 “我们这批人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洛亦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登上马车,“未来的路就要未来的人去走了。” 来到了韩国,自然要去一趟昭城。 昭城似乎永远都不会变化,人口不会变化,城中的格局不会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城墙变得稍微陈旧了些,那些青石上带上了些许岁月的陈旧痕迹。 洛亦见到了大兄,洛陵已经须发皆白,但整个人却仿佛太阳一样,时时刻刻望去都是暖洋洋的,他的塑像在许多祠堂之中,他是四时主,人间之神。 见到洛亦第一句话便是,“阿亦,你是来见为兄最后一面的吗?” 洛亦闻言径直拜倒,在如同父亲一样的兄长面前,洛亦再年老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亦这两年见到了太多友人逝去,刚刚从韩国来,刘如意薨了,高皇帝嘱咐亦的事情也算是结束了,那一刻亦就有了一丝明悟,这或许是亦的大限到了,完成了所有的使命,该结束了。” 话中是满满的寂寥,洛陵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去安阳吧,阿采在等你。” 洛亦叩首而拜,踏上了前往安阳国的路。 “兄长!” 洛采欢声道,她很开心能再见到洛亦,从她决定避居安阳国开始,山高水远,兄妹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然后她就发现洛亦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身体有些摇晃,连忙迎上来扶住洛亦,担心道:“兄长,伱怎么了?” 洛亦感受到身上有些无力,无奈道:“上了年纪,舟车劳顿,有些累。” 说着,身体又晃了晃。 (本章完) ------------ 第十九章:薨 洛采脸上的欣喜已经全部变成了担忧,兄长苍白的面容映在她的心间,强烈的不安充斥在她的心头,让她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是安阳侯,大汉唯一的女侯。 虽然她的侯位是因为韩信功劳太大而得,但没有人会因此小看她,正相反,在大汉刚刚建立的那段时间之中,长安城的勋贵之间流传着“立功莫过于韩信,娶妻莫过于洛采”的言论。 但在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她听闻兄长追随了一路诸侯,于是拜别了二兄,从洛村之中走出,想着能帮兄长站稳脚跟。 洛亦见状笑道:“阿采,你在担心什么?为兄的身体还硬朗,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担心一下大兄和二兄,他们才是真正的上了年纪,大兄须发皆白,二兄从西域回来之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洛采闻言悲戚道:“兄长啊,你从年幼之时,就总是这样逞强,从不和兄弟姐妹们说,所以大家才担心你,现在都数十年过去了,伱还是这样,我实在是担心你,你我一母同胞,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不测,做妹妹的实在是不知该要如何了。” 洛亦见到洛采竟然话音之中带上了哭腔,心中便心慌慌,连忙说道:“阿采莫哭,是为兄的错,一定改,一定改。” 洛采没当真,洛亦说了一辈子一定改,也没见过真的改正,两人都已经这个年纪了。 洛采小心的扶着洛亦走,洛亦没挣脱,问道:“为兄先来你这里看看,然后就回长安城见见阿新和阿辰,之后就等着去面见素王了。 前些时日到昭城,大兄说起子穆的兵书送到了昭城?” 洛采边看路边说道:“嫣儿进昭城的时候就将兵书带去了,良人自己也担心韩氏出现什么不测,兵书遗失,索性在昭城之中保留一份,以流传后世,日后若是有机会,还能凭借兵书复兴韩氏。” 韩信这个级别的兵仙写下的兵书,即便是在洛氏的守藏室中,那也是属于最顶级的一批,是拥有特权的。 就像是昔年齐国公子来到洛国取走管仲所著的书籍一样,韩氏后裔若是能证明身份,希望能够得到先祖的兵书,洛氏是允许他们抄录,甚至教导他们的,这就叫做香火情。 兄妹两人上了马车,洛亦望着安阳县城繁华的街道,轻声道:“英县的街道也是这么繁华,但是为兄却不愿意到那里去,留在长安是因为有兄弟几人在,为兄时常在想,若是一生都在昭城,那该多好啊,想必魂灵安定了,甚至,若是一生都在洛村待着,那也是极好的。 诸位兄弟之中,大概只有阿新是真的想要在长安城中挥斥方遒了,不知道他是何时改变了想法,明明以前是最洒然的一个人。” 洛采同样望着街道上对着马车不断行礼的百姓,“不知百年之后,这安阳县会变成谁的封地呢?不知道韩氏能延续多少年呢?”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安阳侯府之外,韩信等在这里,见到马车到了,连忙迎上来。 洛亦走出马车,向韩信拱手笑道:“子穆,好久不见。” 韩信同样拱手笑道:“兄长安康,还请快快进府,府中已经为您收拾好了。” 洛亦正要下车,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是眼前一黑,竟然径直倒了下去,这突然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韩信眼疾手快直接抱住洛亦的身子,大声吼道:“快去将张医师找来。” 洛采奔下马车,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和自己聊天的兄长转眼之间就昏迷了,悲声道:“兄长。” 洛亦一动不动,韩信一把将洛亦背在背上,急声道:“采娘,快些进府吧,兄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洛采和韩信心中都有了不详的预感。 整座安阳侯府瞬间忙成一团。 等到洛亦悠悠醒来之后就觉得浑身都是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洛采和韩信都在床榻边等着。 见到洛亦醒来,洛采惊喜道:“兄长,你醒来了。” 洛亦笑道:“阿采,浑身汗啧啧的,实在是不舒服,为兄要洗浴一下,给为兄准备一下吧。” 洛采闻言急声道:“兄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刚刚昏倒醒来,怎么能洗浴呢?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平白让采担忧。” 大病初愈的人是不能随便沾水的,这算是常识了,洛采当然不能答应。 洛亦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刚刚昏迷之中见到了素王,阿采啊,为兄的大限真的到了,这一生来的时候干干净净,死的时候也希望能够干干净净的走。” 洛采闻言瞬间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兄长,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在昏迷之时见到了素王?” 在洛氏的传说之中,素王站在死亡的尽头,若是洛氏子弟在梦中或者现实中见到了素王,那就代表着人间的寿命要结束了。 洛亦被侍女带了下去,洛采坐在堂中发着呆,韩信这才问道:“采娘,兄长真的?” 洛采悲声道:“兄长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我,兄长真的要离开了,良人,兄长真的要离开了。” 韩信只能安慰道:“采娘,我们终将逝去,黄泉之下还能相见。” 当洛亦回到屋中时,经过一番洗漱,褪去了风尘仆仆所带来的憔悴,重新变得精神奕奕起来,仿佛之前那个满脸病容的人是幻觉一般。 但是所有人的眼中都没有欣喜的神色。 洛亦快步走到床边,转身坐下,有些遗憾的说道:“阿采,为兄本来以为能回到长安的,看来上天不想让为兄达成这个愿望。 唉。 给你添麻烦了。 有些累了,休息一下。” 刚刚还精神奕奕的洛亦,转眼之间,脸色就变得灰败起来,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洛采聊着天,然后渐渐悄无声息。 “兄长。” 洛采轻声唤道,洛亦没有反应,洛采又轻轻推了一下,声音之中已经带上了哭腔,“兄长。” 韩信一把握住洛采的手,环抱着她,悲声道:“采娘,兄长薨了。” 洛采泣泪难过不能自已,强自忍道:“为兄长准备后事,灵柩运到长安,先走完流程,再运回昭城下葬,另外派遣使者到长安去,告知朝廷这个消息,英侯薨逝于安阳,请朝廷为兄长上谥号及追封。” …… 长安城。 洛亦薨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这里,城中又是一片震动,尤其是开国功勋诸家,只感觉天都要塌了,很多人都清楚,这些年开国功勋能在大丞相手底下过的相对比较舒服,是和英侯关系很大的。 英侯这些年不知道给他们挡下了多少的风雨,否则一个和开国功勋没有丝毫关系的摄政,怎么会放任他们这么逍遥自在还把持高位呢? 不仅仅是长安城的彻侯,还包括各地得到消息的彻侯,纷纷派人前往长安城的英侯府吊唁。 禁中传出消息,英侯薨逝,辍朝七日,以示朝廷恩典。 长乐宫中。 刘恒望着发呆的洛新,轻声问道:“姑父,您是在想英侯的身后事吗?” 洛新的确是在想洛亦的事情,他万万没想到当日长安一别,竟然成了两兄弟最后一次见面。 “英侯的谥号交予朝廷吧。” 洛亦这样的大人物去世,自然是极尽哀荣。 尤其是他的兄弟还是摄政大丞相,虽然洛新在这件事中一言不发,但下面的官员自然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所有对英侯府的赏赐,不论是布帛,还是玉石,都是最上等的东西。 不过这些身外之物英侯府自然不在意,唯一在意的还是朝廷给洛亦的盖棺定论。 洛亦属于文官一系,自然要以文开头,最终朝廷以“博闻多见曰文,刚柔相济曰文,圣哲有谋曰献”,称“文献侯”。 洛新批准了这个谥号,于是便定了下来,葬礼的规格同昔年的酂侯萧何。 洛亦的棺椁停留在长安的时间不算是很长,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便向着昭城而去。 长安城的英侯府人去楼空。 只剩下一间空落落的府邸,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 英侯容仪恭美,温和体善,入汉以来,高祖信之,常翼君右,诸臣所不能及。 高祖崩,托以韩王,英侯受之,弃丞相,而就一国相,真诚臣矣。——《史记·洛英侯世家》 作为现代人的林云携带百世轮回之术,来到了修炼界。 “这一世已经到了极限,已经很难有所突破。既然人生的长度已经被锁定,那么便燃烧自己无限拓宽,为下一世争取一个更高的上限。” 感受到天命已定的林云,便决定将自己燃烧到极致。 【此世综合评价:S】 【综合你的一切成就,开始生成新的气运。】 伴随着一次次轮回,他也在世间留下了无尽的传说。 他是天下布武的常胜将军,名扬天下。 他是灵气初开,天下一宗的创建者,仙法老祖。 他是创造御兽之道,开宗立派的传说之人。 他是 他曾饲养的小蛇于千年之后化为九天之龙。 他曾教导过的徒弟,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成为一代剑神。 他曾无意间. 这就是一个在轮回之中追求大道,并且将自己的足迹留存于世间的故事。 (本章完) ------------ 第二十章:皆寂,武穆 距离洛亦薨逝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 但长乐宫的氛围还是很压抑,或者说整座皇宫的气氛都很压抑,因为摄政大丞相的心情不好,经常想起英侯。 长安城的彻侯噤若寒蝉,那些有些跋扈的子弟也收敛了许多,生怕在这个时候惹恼了大丞相。 长乐宫。 洛新浏览着手中的文书,头也没抬道:“兄长,这份文书……” 话说半句便停下,手也伸在空中,洛辰见状连忙接过文书,殿中群臣皆默然不语。 虽然洛新是摄政,这些年威名赫赫,但他清楚,自己这些年执政,一半功劳都应当算在自己的兄长头上,没有洛亦在身边查缺补漏,他的执政不会这么顺利。 他实际上是皇帝,而洛亦才是丞相。 现在没有了洛亦在身边,洛新实在是不习惯,处理起政务来也没有之前那种顺畅的感觉了,幸好还有洛辰和一班大臣能够分担,洛新只要构建最高层次的架构就足以了。 洛新起身走到殿外,这些年随着国力的渐渐强盛,洛新多次组织修缮皇宫,毕竟他是玩经济的大师,不会有那种存钱不花的想法。 望着壮丽的皇宫红墙,青石铺就的殿前广场,在这些庞然大物的面前,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就像是在滚滚向前的时间长河面前,人的生命是那么的短暂。 洛新还在这里感慨,就见到远处的宫门打开,一队明显是信使的人走进,洛新远眺,脸色直接大变,因为他认识为首的那个人,那是家族派到阿采身边的人。 每个外出的洛氏子身边都有这样的人,不仅仅局限于男子,也有许多女子,洛采府中用的人就基本上都是出身家族的女子。 若是洛新这种拥有私兵的彻侯,家族甚至会直接派出敢战士到身边保护,而且按时会轮换,保证敢战士的武力。 “臣拜见公子,公子安康。” 那个姑子同样见到了洛新,作为家族之人,按照家族之中的规矩称呼洛新公子。 洛新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来到长安,难道是阿采出了什么事,她比我们几个兄弟都要小,怎么会呢?” 姑子悲声道:“公子,主君因为公子亦薨逝,伤心过度,自公子亦灵枢离开安阳国,就直接一病不起,昭城来的医家子弟说身体没有问题,是因为心病才日渐虚弱,您知道的,公子亦和主君一母同胞,一向心连心,臣受到主君和淮阴主公的命令,来到长安向您报信,下次再有人来,恐怕就是不测之事了。” 洛新闻言眼前一阵阵眩晕,实在是没想到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心中暗道:素王啊,这难道是洛氏子弟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吗? 洛新自己还在强撑着,他要坚持到刘恒成年的那一天,他要还政给刘恒,让刘恒成为拥有完整权力的皇帝,而不是受到太后牵制的皇帝。 “回去告知阿采和子穆,吾知道了。”洛新转身,摆摆手,又说了一遍,“知道了。” 洛新转身回了殿中,不多时,洛辰匆匆从宫中走出,先是到了寿光侯府,然后又到了东阿侯府,带上了洛新的儿子,最后带上了上百名敢战士,一行人乘坐着马车匆匆离开了长安城,前往安阳侯国。 …… 安阳侯国。 韩信守在榻前,攥着洛采的手,泪眼婆娑道:“采娘,采娘,你快点好起来啊,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先离我而去,我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这个经历过无数战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统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挚爱,就这样衰弱下去。 洛采有些担心的望着韩信,她心中是充满了忧虑的,因为韩信实在是不懂权谋机变之道。 以前有自己和兄长们在,还能够保着他。 现在兄长们都渐渐年老,万一自己薨逝之后,他被人算计,是真的有可能出事的,甚至可能会连累整个淮阴韩氏和安阳韩氏。 除了进入昭城的女儿之外,儿子还在外面,这让洛采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良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伱我这一生已经是常人想不到的富贵荣华,现在的离别大概就是上天要让我们最后经受一些磨难吧。” 洛采心中担忧,轻声道:“若是妾身真的先良人薨逝,良人便紧闭安阳侯府的大门,除了昭城洛氏来人,其余一概不见,尤其是诸侯王和那些彻侯,纵然是吕氏之人也不能见。 还要约束韩氏的子弟,谨守朝廷的律法,不要仗着家族煊赫的权势就仗势欺人,家族已经富贵至极了,该是低调,不要张扬,有良人开国的功劳,加上这些年一直知情识趣,在皇室那里有一份香火情,有忠诚的名声,只要不铸下大错,就能延续,即便是短暂失国,也能复国,一定要注意名声。” 见到洛采都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还在孜孜不倦的为自己和家族的身后事着想,韩信愈发觉得自己除了这一身纵横沙场的本领之外,实在是乏善可陈。 不禁喟然叹道:“采娘,为夫能得你为妻,是这一生最幸之事,现在眼见你憔悴,又是最不幸之事,家族传承,为夫不甚在意,为夫出身寒微,没有那许多的祖宗,若是能使你好转,家财散尽,削爵夺国,乃至于换命,为夫也心甘情愿。” 洛采闻言眼中一柔,嘴上却说道:“良人,万万不可如此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一是要一展所学,建功立业,在明君的麾下为天下立下大大的功勋,二是要家族声名万古流传。 昔年邦周之时,有氏者贵,无氏者贱,就是这样的道理,在你之前,天下韩氏以邦周韩国王室为尊,但从你横空出世,留下淮阴韩氏和安阳韩氏这两脉,千百年后,你就是韩氏最尊贵的祖先。 这难道不是最值得骄傲之事吗?” 洛采出身洛氏,当然知道在历史滚滚的长河之中,韩氏终将覆灭,但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希望韩氏能够尽可能的多存在一些时日。 但洛采的话也不能让韩信有丝毫的振奋,依旧是满脸的颓丧,洛采见状一叹,柔声道:“良人,妾身薨逝之后,定然是要葬在昭城的,你年纪也渐渐大了,一定要守好晚节,否则是进不了昭城与妾身合葬的。” 韩信这次反应过来了,重重点头道:“采娘放心,为夫明白,一定会谨守晚节。” 洛采有些累,昏昏欲睡,韩信为她盖好被子,走出屋外,心绪激荡,直接一个踉跄。 这位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心中实在是有无数的苦闷,他甚至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似乎有无数的火要从身体之中宣泄出来,将他整个人撕的粉碎。 韩信伸出手一看,皮肤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就像是煮熟一般,喃喃自语道:“守好晚节?我现在就是晚年,若是现在随着采娘而去,她就不用担心我了。” …… “噔噔噔!” 又是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听的洛新有些烦闷,宫人带着信使走上殿来,洛新的心就不断的往下沉,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他心中感觉堵的慌。 “大丞相,安阳侯国送来奏折,安阳侯和淮阴侯都薨逝了。” 洛新手微微一颤,经过连续的这方面打击,他已经稍显镇定了,无力的摆摆手到:“知道了,宣大臣进宫商议吧。” 淮阴侯这样的朝廷重臣薨逝,对整个大汉都是极大的震撼。 昭公虽强,但实际上和大汉没什么关系。 韩信才是朝廷真正的武力支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兵仙战神。 诸侯王之乱那么轻易的就被平定,那么多的彻侯和诸侯王畏惧朝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韩信站在皇室这一边。 但是现在这一根支柱塌了! 开国功臣集团人都快傻了,开国三大功勋加上张良,酂侯府从萧何薨逝就开始衰落,留侯府成为外戚煊赫了一把,然后就被赶出了长安,英侯府嫡子去了昭城,其余人去了英侯国,淮阴侯府在洛采的指导下早早就不参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深耕地方,为朝廷镇守,逢年过节送礼进宫,这些最能和皇室说的上话的人,一个个都没了。 必须尽快和皇帝搭上关系,甚至重新成为外戚! 韩信的死后追封自然是要极其的隆重,所有人都知道,韩信是应当封王的,不过现在几个死后追封为王的身份都比较特殊,韩信自然不能追封为王。 但朝廷以诸侯王的礼仪为韩信下葬,甚至在韩信的墓中陪葬了九锡之中的六件,这同样是极大的礼遇,又上谥号“武穆”。 洛新为韩信和洛采操持完身后事之后,重新振作了精神,把目光放到了天下,该是把最后的事做完了! ———— 安阳侯者,洛氏女公子也,高祖以淮阴功高,推恩妻子,遂为女侯。 安阳性机敏,知进退,有察人机变之能,盛衰料事于前,不慕虚名,不思荣华,急流勇退之举,诸臣所不能及,淮阴功高无二,不擅权谋机变,却得善终,诚安阳之功。——《史记·奇女子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阴云 黑云压城,天穹之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地之间,没有半分亮色,瓢泼的大雨自苍天之上冲下,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连绵的雨珠,形成一道连续的水幕。 在滔天的大雨之中,有一座宏伟的巨城,宛如沉默的巨兽一般,又仿佛神灵府邸,隐隐约约浮现着,正是大汉帝都长安城。 长安城白日的喧嚣在大雨之中冲刷的干干净净,那些无数的暗流都归于寂静。 只在一座座彻侯府邸之中,有一些声音传出,话中充满了担忧,仔细听去,是有关于摄政大丞相洛新的。 “从英侯和安阳侯薨逝,大丞相真是喜怒无常啊,一眼望过来,我以为他要杀死我,真是太可怕了。” 一群彻侯随意坐在屋中,小酌两杯,舒缓压抑的心情。 “唉,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去上朝,前几天一个不慎,就吃了一顿挂落,英侯不在,真是不给面子,真是艰难度日啊。” “陛下还有多久加冠啊?” 舞阳侯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屋中气氛顿时一滞,刘恒加冠不是问题,关键是加冠之后洛新就该还政了。 当然,洛新也可以选择不还政,毕竟加冠还政是一种潜规则,而不是必须要做的,但如果真的那么做了,整个朝堂的气氛就会大变,一切事务都会围绕着摄政和皇帝之间的权力争夺展开,不知道有多少阴谋算计会隐藏水面之下。 绛侯轻声道:“等吧,总会有那一天的,我们要把刀枪磨利,大汉的江山将会由我们来守卫。” 皇宫,长乐宫。 刘恒站在宫殿檐下,身材欣长挺拔,模样很是俊秀,除了嘴边一些细小的绒毛,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他望着瓢泼的大雨,对洛新说道:“姑父,这大雨一时恐怕是停不下了,您今晚就留宿在皇宫之中吧,长乐宫中有宫殿无数,尽为您开放。” “咳咳。” 洛新背手站在屋檐之下,轻咳两声,轻笑道:“陛下,您看那高高的宫墙之外,那些彻侯一定在谈论着臣这些时日对他们的严苛。 臣会将其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赶回封地去,顺便处理几个实在是不像话的勋贵子弟。” 刘恒闻言道:“真是辛苦姑父了。” 翌日。 一道从禁中传出的旨意,震破了刚刚天光破晓的长安城,从宫中冲出的铁骑踩在地上的水坑之中,溅起一滩滩水渍,长安城的寂静被踏破了。 许多刚刚醒来的人眼睁睁的望着这些禁卫军冲到了长安城权贵云集的那个街道坊市之中。 然后包围了彻侯的府邸。 昨夜聚集饮酒的彻侯们还处于醉醺醺的状态之中,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被宫中禁卫找上门来。 “吾乃摄政大丞相卫队长,摄政大丞相召集诸位君侯进宫面见陛下,立刻就走。” 舞阳侯他们一听,再看看几人的模样,立刻说道:“将军,可否允许我们几人洗漱一番,这番模样前往面见陛下,难道不是君前失仪吗?” 谁知道领头的将军面色冷酷的说道:“没时间让你们收拾,立刻进宫,摄政大丞相唤的急,耽搁了事情,你们几个人还担当不起。” 前来寻找这些彻侯的人是洛国敢战士,是洛新身边的人,自然不会给这些人面子。 况且这本就是钓鱼执法,自然不会给这些人机会。 舞阳侯等人闻言面色发苦,这可是休沐日啊,谁知道摄政大丞相为什么会突然唤他们这些人前往见陛下呢,而且还碰上了这么一个没见过的冷面之人,竟然面对他们这些彻侯也不通融。 但是没办法,这些人只能身上还带着酒气,而且穿着乱糟糟的衣裳就赶往宫中。 这些人被带到了一个平时大丞相面见外臣的偏殿之中,眼见洛新和刘恒还没有来,于是纷纷聊起来,各自猜测着洛新唤他们来的目的。 但是怎么也猜不到,他们和摄政大丞相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若是英侯还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还会到英侯府中去祝贺拜会,但是摄政大丞相这里是真的没有交情。 “噔噔噔。” 随着脚步声响起,这些人纷纷正襟危坐起来,但是乱糟糟的衣裳和发型以及浑身的酒气,让他们显得有些滑稽。 洛新和刘恒一走进殿中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两人顿时停住了脚步,舞阳侯等人向着洛新和刘恒,抬起头来就见到两人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大丞相洛新更是明显的愤怒之色,大声喝道:“你们就是这样面见陛下的?竟然在君前失仪到这种地步!” 洛新这话一出,舞阳侯等人就非常的委屈,是伱的护卫不让我们收拾就进宫,现在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了? 而且还是君前失仪这样的罪名,当即就想要争辩,但是刘恒嘴更快,“大丞相,想必诸位君侯不是故意如此,不若问问原因。” 洛新独断专行道:“陛下,臣是从他们的府邸之中将这些人唤来的,结果竟然如此的失态,这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了,若是不狠狠的历练这些人,怎么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呢? 依照臣的意见,应当将这些人发回山东封地,让他们守境安民,以图后效。” 舞阳侯等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被赶出了长安城,当年留侯府好歹还是因为强夺了庶民的土地,我们是被人坑了,才君前失仪的,实在是过于冤枉了。 “陛下,大丞相,臣等冤枉啊!” 舞阳侯等人刚刚叫屈,然后就听到刘恒说道:“大丞相,只能如此吗,他们都是开国功臣的子孙,虽然犯下大错,但是是不是惩罚过于严重了?” 洛新斩钉截铁的说道:“君前失仪不是小过,这是思想上不端正,若非是开国功臣子嗣,臣定然要重重地罚他们,现在只是将他们赶回封地,已经是大大的恩典,若是他们日后改过自新,您认为他们是可造之材,自然还可以将他们唤回来。” 听到洛新这番话,几人算是彻底绝望了,大丞相这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赶出长安,几人甚至心中都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哪里犯了事。 毕竟大丞相这数十年的执政生涯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这种事情。 刘恒轻轻叹口气,对着面面相觑的几人说道:“还不快过来拜谢大丞相恩典?” 几人有些窝囊憋屈的对洛新拜谢,这才被人带着出了皇宫。 等到出了皇宫,这几人才后知后觉道:“不对劲啊,大丞相是不是想要对我们这些勋贵人家动手了? 他老人家这些年可一直没停过整人,现在诸侯王被干趴下了,数遍大汉朝,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能够做他的对手了。” 绛侯闻言又惊又疑道:“不至于吧,虽然我们这些勋贵人家的势力很大,但是和大丞相一比,那就是繁星和皓月之别,除非整个长安城以及天下的彻侯全部联合起来,否则他怎么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呢?” 舞阳侯低声道:“大丞相自然是不会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大丞相年纪可不小了,安阳侯比大丞相的年纪还小呢,还不是薨逝了,大丞相可能是担心我们对陛下不利,所以才提前将我们这些人家赶出长安城,就像是当年将留侯家族赶出长安城一样,不一样是担心留侯家族对陛下的名声不利吗?” 绛侯更加惊疑起来,然后说道:“但是我们都是陛下最忠实的臣子啊,这世上除了陛下,难道还有其他人有资格成为皇帝吗? 大丞相怎么会怀疑我们呢?” 绛侯这番话让众人都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啊,他们或许想着争权夺利,或许想着耀武扬威,甚至或许有些不法的想法,但是唯一没想过的就是造反,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对皇帝不利。 经过这数十年的统治,只要洛氏不图谋篡位,刘氏皇族的地位实在是稳如泰山。 洛氏会篡位吗? 不会!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尤其是洛新和洛亦兄弟这些年的作为,更是让这种想法深入人心。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的家族不像是洛氏那样,甚至是楚国项氏那样,无数代人证明忠诚,大丞相自然会怀疑我们。 但诸位兄弟不用太过担心,大丞相的举动看来是要还政了,只要陛下掌握权力,我们得到陛下的信任,就能够重新回到长安。” 上一代的舞阳侯是个心细的莽夫,这一代的舞阳侯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勇武,却长了满肚子的心眼。 听到他的话,众人抬眼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心中暗道:一定要再回到这里,恢复家族的荣光。 午后。 一道旨意从宫中发出,诏书的内容很是简单,舞阳侯等人君前失仪,着立刻返回封地闭门思过。 没有旨意不得返回长安! 这道旨意瞬间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不论是贵族高层,还是坊间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典范 那些长安城的彻侯家族面对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有些惊惧,因为这种情况实在是过于突然了。 但是皇宫发出了这一道旨意之后就陷入了安静之中,没有其他的旨意再下来。 随着那些被圣旨点名的彻侯一个个离开长安城,似乎一切都恢复到了平静之中,就像是之前那道旨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长乐宫。 刘恒和洛新对面而坐,他给洛新斟酒,然后说道:“姑父,这些年府库充盈,串钱的带子都已经烂掉了,一提铜钱就会直接落到地上,粮仓之中的粮食更是多到甚至开始腐坏了,大汉已经彻底从秦末的乱世之中恢复过来,这都是您的功劳。 若是将大汉比作一座巍峨的宫殿,您已经建好了几乎所有,只剩下朕再挂上装饰,每岁缝缝补补就足以了,明明是您的功绩,但是最后却要刻上朕的名字,朕实在是愧疚啊。” 洛新抿着杯中酒,摇摇头道:“陛下您实在是多想了,大汉只是刚刚恢复到秦末之前而已。 但是秦朝同样是连年的战争,征讨匈奴和征服岭南百越,都是耗资相当大的战争,所以现在还不够。 臣这十几年的确是做了许多事情,但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去做,这要依靠陛下您以后去做了。 尤其是现在大汉缺少一种资源,臣没有时间去拿了,就需要依靠您和后世的皇帝了。” 刘恒疑惑问道:“诸夏大地物产丰饶,东海的珊瑚,西山的雪莲,不论是任何的奇珍异宝都能得到,还需要什么资源呢?” 洛新沉声道:“一块能够大批量养育战马的草原,没有这样的草原牧场,我们的骑兵就永远都发展不起来。 没有骑兵,就永远都无法战胜草原上的匈奴胡人,这是韩武穆亲自认定的,想必您是认可的。 没有骑兵,中原就要耗费十倍乃至于百倍的力量去防御那些来去如风的引弓之民。 国力强盛之时尚且能够抵御,但是一旦中原遭遇了灾年,或者是中原有流民,那就挡不住了。 这些引弓之民就能不断的入寇边关劫掠,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中原被草原拖垮。” 刘恒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姑父,大汉有上千万的子民,而北方的草原上最多也不过是上百万人,难道诸夏之民十倍于胡人,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而且胡人茹毛饮血,没有文明,和大汉完全不能相比,为什么会这么强大呢?” 洛新沉声道:“汉人当然要比胡人更加强大,更加先进,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双方之间的实力对比,就涉及到双方的生存方式的不同。 虽然双方都是依靠土地上的植物而生存,但是我们依靠五谷粮食,他们则是依靠牧草喂养牲畜。 所以我们在固定的土地上建造城池,开辟耕地,丰年存储粮食,灾年则开仓放粮,而且还能够依靠水利设施,来一定程度上的代替靠天吃饭的现象。 但胡人则逐水草而居,完全依赖草原上风平浪静,一旦遭遇灾害,根本没有抵御的措施,只能南下入寇。 就像是现在这间房屋,我们是修建这间大殿的人,而胡人做的则是一把火点掉,然后立刻就走,他们抢走了珍宝,而我们却失去了所有,只能重新建造房屋,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这样不断的循环下去,我们就完全耗不过胡人。” 刘恒深深地皱着眉头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这些年胡人没有入寇是因为草原上没有遇到大的天灾,但是日后不可能一直这样,那时朕应当如何做呢?” 洛新沉吟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草原胡人的方法,建立骑兵,摸清草原上的情况,然后直接冲到草原上和胡人大战。 胡人不是我们的对手,一定会避战。 但是没关系,草原上的牲畜吃食都是有规律的,只要顺着河流和草场,就能袭击他们。 尤其是夏季和冬季,他们都会进行牧场的转移,那个时候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间段,没了牲畜,胡人就得不到吃食,是活不下去的。 陛下,虽然战胜胡人是必然的事情,但您一定要注意一点,没有能克敌制胜的统帅之时,不要随意的发起对匈奴的战争。 发起战争一定要快准狠,打完就走,对匈奴的战争一定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不要一直盲目的寻求歼灭,否则拖垮大汉得不偿失。” 刘恒闻言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洛新望着眼前俊秀的少年郎,又说道:“陛下,根据臣的推算,大概在三年之后,朝廷就可以着手将铸币权收回了。 现在诸侯王已经没有能力反抗朝廷,尤其是吴国臣服,这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交给您来做,能够提升您的威望。 收回铸币权之后,日后铸币一定要谨慎,尽力多保持一些年的钱币质量,不要滥发小钱。 这些年天下的百姓刚刚过了一些安生的日子,滥发小钱造成的危害甚至比战争还要大。 您是一个仁慈的君主,臣相信您不会这样做,后世的皇帝也要尽力的教育好。” 洛新话说的很是诚恳,刘恒这些年跟在洛新身边,深深明白钱这个东西在国家政事上到底能发挥多么重大的作用,那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重农轻商”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这些有些像是交待后事的话,让刘恒明白这是洛新准备还政了,所以在交待自己以后的国家大事,所以听的很是认真。 这是一位执掌国政数十年的无冕之王所有的经验,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越听刘恒的眼光就越亮,他再次忍不住的说出了已经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如果您还能再辅佐朕,那该有多好啊。” 洛新闻言笑笑,“一代江山各有能人,臣在洛氏之中也算不得最出众,这两年没有兄长的辅佐,便循规做事起来。 您天资聪颖,定能成就大业,臣不应当遮盖您的光辉闪耀。” …… 洛新离开长乐宫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宫,而是先到了未央宫。 张嫣这些年随着年纪逐渐增长,也渐渐沉静下来,望着很少踏入未央宫的洛新问道:“大丞相到予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洛新有些怀念的望着这座宫殿,感慨说道:“太后,昔年臣就是在这里作为丞相辅佐高皇后治国,到现在也二三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臣记得您也是在这里被高皇后选为先帝的皇后,她的选择很正确,您是一个优秀的皇后和太后,还生出了陛下这样圣明的君主,这是您对大汉的功劳。” 张嫣闻言也有些感慨,她感觉到了洛新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没有那么敏感的政治嗅觉,脑海之中既有灵光闪过,但仔细去想又是一片混沌。 洛新见状便直接说道:“太后,臣今日来到这里,是因为臣年纪大了,陛下也快要加冠了,等到臣还政之后,乃至于薨逝之后,陛下和您一定会将留侯府召回长安。” 张嫣眼皮一跳,这是非常正常的行为,而且当初洛新将留侯府赶出长安之时就留下了这个后门。 洛新感慨道:“太后,臣有一言相劝。 天家外戚固然是位高权重,但同时风险也是极大,若是不谨小慎微,您活着的时候还能够庇护,一旦您不能庇护了,家族就会迎来倾覆的危机。 您看昔年的吕氏,在高皇后摄政之时,权势不可谓不煊赫,出入行走俨然就是皇族子弟,但是一旦高皇后行将薨逝,立刻就伏低做小,乃至于留下一二人在长安联络,其余人回到了山东祖地,凭借着先祖的功勋守好祖业。 臣实在是担心啊。 若是留侯府的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和陛下起了冲突应该怎么办呢? 臣不希望陛下这样圣明的君主,最后背上刻忌外家的名声,这对于陛下来说,实在是过于不公平了。” 张嫣闻言很是动容,轻叹道:“大丞相,您的家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从未没落,这大概就是智慧了。 您说的是对的,这是予从未考虑到的,予将会按照您说的做,留侯府是注定煊赫的,应当低调一些,对皇室,对家族都是好事。” 洛新见到张嫣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满意,于是起身告辞。 ———— 东阿侯洛新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是贤臣、能臣、忠臣的典范,他是洛氏第一位在外姓王朝真正摄政的臣子,在这方面甚至超越了他的祖先洛文公,那位先秦时代公认的第一臣。 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恭谨的对待年幼的皇帝,如同父亲一样的慈爱,他呕心沥血的治理国家,改革秦王朝以来的弊端,孜孜不倦的为王朝的大一统而奋斗。 在汉王朝,他的名字是一种标杆,每一个怀有治乱兴盛的政治家,都以东阿侯洛新作为偶像,乃至于成为了一种化身。——《汉王朝兴衰史》 “春分祈福”男频推书主题活动。 兄弟们,活动用户可通过参与测试题,分享结果,领取对应书籍角色的Q版人物徽章,希望大家参与一下。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还政 当太阳落下又升起,夺目耀眼的光重新照在巍峨的长安城中,整座城的气氛都改变了! 因为今天是新年初始,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新年,在这个一切围绕着长安而转的时代,就在这一年,皇帝刘恒到了加冠的年纪! 从新年开始临近,这件事就开始流传了,尤其是民间更是议论纷纷,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大丞相肯定不能还政,没人愿意还政的。 这些人大部分没有读过历史,虽然知道素王的事迹,但素王是神,就像是传说故事一样。 长乐宫。 刘恒换上一身崭新的天子袍服,戴上新的天子冠冕,十二旒不住摆动,他满是欣喜的望向洛新,笑着朗声道:“姑父,您看朕这一身如何?” 洛新笑着不住点头道:“很是英武威严,臣已经能够想到您执掌大政之后会是何等的英明神武了。” 洛新已经决定在今日的大朝会上,向着全天下宣布自己将要还政的消息。 刘恒欣喜之余又有些不舍道:“姑父,您可以继续留下来辅佐朕吗?” 洛新摇摇头,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接笑了出来。 刘恒疑惑道:“姑父,您在笑什么?” 洛新笑道:“陛下,您知道昔年素王还政康王时,康王说了什么吗?” 刘恒自然摇头道:“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朕自然是不知道的。” 洛新便说道:“史书之中记载,素王还政康王,康王说:‘叔父,您可以继续留下来辅佐寡人吗?’,昨日今日,真是没有一丝的不同啊,而且大邦周的丰镐旧地也在关中,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巧合吗?” 两人身边的史官手一顿,心中更是振奋,心中颇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一千年之前的前辈记载了素王的事迹,我今日记载了摄政大丞相的事迹,未来又是哪一位史官记载下一位摄政的事迹呢? 还会是洛氏吗? 千年望族,天下唯此一家,真是恐怖如斯。 刘恒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件事,连忙问道:“那当初素王是怎么回答周康王的?” 洛新带着一丝的回忆道:“素王说,这天下所有的臣子都能够留在丰镐之地,唯有他要离开。 臣以前不懂这个道理,因为家族之中,文宣二公同样曾经总摄国政,但并未离开镐京和洛阳。 直到现在,臣终于懂了,原来是不同的。” 刘恒有些似懂非懂,纵然他在如何的天纵之资,但是面前洛氏这种四摄国政的千年望族,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很多东西。 “大臣们应当都已经到了宫门外,可以宣他们进宫了。” 宫门之外。 不论是服朱穿紫的公卿贵族,还是那些比较低级的朝官,都在宫门之前等待着,闲聊着,这是新年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有一些嗅觉比较敏锐的人已经通过一些官职的调动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风声,对于新年的第一个大朝会更是极为的注意。 因为洛氏的存在,皇帝的神圣性没有真实的历史上那么强,君臣之间的力量悬殊变得没有那么大,洛新执政这些年,大力加强了长安朝廷的力量,但并没有过度加强君主的权力,朝臣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洛辰设计制度的初衷的是希望在高效的基础上,能够在中央朝廷形成一种纠错机制,比如说皇帝在战略上出现误判之后,朝臣能够有规章制度来制止。 这套制度目前运转还是比较有效的,皇帝的权威依旧是极大的,但丞相以及三公九卿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皇帝的意志。 “轰隆隆!” 沉重的声音在群臣耳边响起,前往宫廷的大门打开,一门内外,就是天壤之别,一边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核心,一边是喧嚣吵闹的人间。 群臣纷纷走进宫中,向着长乐宫而去,到了殿外,脱去鞋子,解下佩剑等等,然后鱼贯而入。 等到群臣坐定,便见摄政大丞相洛新腰间佩着利剑,施施然陪着皇帝走出,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群臣见状纷纷起身肃立,刘恒往皇位上一坐,洛新佩剑而立,群臣齐声拜道:“千秋万岁,陛下圣安。” “朕安,众卿安。” 刘恒笑着对群臣回礼,又道:“众卿入座。” 群臣心中疑惑,便听洛新朗声道:“众卿。 昔年仁宗孝惠皇帝崩殂之时,将大汉社稷与陛下托付给我,让我如同先祖素王背负康王那样,将陛下和社稷负于背上,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 幸好赖于苍天庇护,素王恩赐,天下安定,这是我的福分,算是没有辜负孝惠皇帝所托。” 洛新开始还像是唠家常一般说着,然后陡然说道:“新年伊始,万物更新。 陛下今年便要加冠,天资聪颖,智慧卓绝,有古圣王之相,吾秉持孝惠皇帝遗诏,摄政天下,为大汉贺,当效仿昔年先祖素王还政康王之举,还政于皇帝陛下。” “轰!” 大殿之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就是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万万没想到,大朝会的开局竟然连丝毫的铺垫都没有,直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还政! 这么敏感的问题,竟然是由摄政大丞相自己提出来的,那可是天下至尊的权力,竟然真的就这么放下了。 当初洛新刚刚摄政的时候,天下之间的疑虑还是很多的,洛氏的政治信誉虽然高,但主要还是集中在邦周时期。 虽然后期姬姓的同宗之间早就厮杀的血流成河了,但毕竟还算是一家人,尤其是洛氏这种比较注重传统的。 但是洛新的摄政到了第一个五年的时候,基本上心中怀有疑虑的人就少很多了,因为洛新的确是没有丝毫的不轨意图,没有在关键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 到了这个阶段,大部分人都认为洛新虽然不会篡位,但大概率是要掌握国政一直到他薨逝的那一天。 但随着皇帝加冠的时间越来越近,洛新的一些举动,让很多人都意识到洛新恐怕是要直接还政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洛新亲口在大朝会上向着天下宣布,他要还政给皇帝! 这件一直横亘在无数人心中的问题,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以后再也没人能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洛新,望着那种虽然已经步入老年,但还是精神奕奕的大丞相。 还政之后,您要到哪里去呢? 洛新无视了所有的目光,继续说道:“大政奉还,不是小事,散朝之后开始备礼,陛下加冠之后,立刻还政,拖延不得,众卿可听明白了?” “谨遵大丞相命!” 还政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在大朝会上一说就完事的,这需要一整套的完整流程和礼仪,当然是为了彰显皇权的威严,还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保证神圣的感觉。 散朝之后,洛新在大殿之中所说的话,就如同一阵风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汉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然后就是无数的剧震,天下的风云都仿佛在瞬间变幻着,这不是夸张的意思,而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洛氏的时代要结束了。 而且是洛氏亲手结束了自己在大汉的煊赫。 在家族进入了权力的巅峰之后,从英侯开始,整个洛氏都开始离开权力的核心。 洛新无视了这些纷纷扰扰,在没有还政的这些时日之中,他依旧按部就班的处理政务,洛辰同样依旧跟着自己的兄长,寿光侯府同样准备回到山东的封地了。 等到洛新还政之后,洛辰就会立刻辞职,离开大汉权力的核心层。 就在这种氛围之中,刘恒在无数人的期待之中,迎来了他的加冠礼,因为他已经没有父亲,所以他的加冠就由代为照顾他的洛新来主持。 这也是刘恒主动要求的。 ———— “道德是珍贵而又容易破碎的东西,它的建立需要整个社会的持之以恒,它的破坏却只需要一念即可。” 笔者无限的认同这句话,政治底线与原则同样如此,整个周王朝的从治到乱的过程,就是一个政治底线与原则不断被打破的历史,笔者研究历史时就关注到,在战乱时期,只有以洛氏名义主持的会盟,才具有较为长久的效力。 在那个礼崩乐坏,国与国信义不存的时代,“洛氏守信义”是一条深深埋藏的潜规则,洛氏始终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东阿侯洛新的还政是汉王朝时期极具历史意义的事件,它长时间的影响着整个汉初的政治逻辑,提高了整个汉王朝初中期的政治底线和政治互信,整个诸夏世界仿佛从春秋战国无数的弑君血案之中恢复了过来。——《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一人加冠一人薨 长乐宫。 宫中处处皆是飘扬的绸带,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今日便是刘恒的加冠礼,同时也是他亲政的第一天。 太后张嫣、洛新、大长公主刘乐,这些皇帝刘恒最亲近的人都围在他的身边。 加冠对任何男子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更不要说一个皇帝,但这实际上又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通常能够来参加的都是男子的亲朋。 不过因为刘恒的加冠礼还带着国家大政权力的转移,所以洛新召集了整个长安城的重臣以及朝官。 在长乐宫的主殿,来自各地的诸侯王使者,甚至直接就是王太子亲自前来,至于诸家彻侯更是一个不缺,整个天下所有的权贵人家都聚集在这里,祝贺皇帝加冠,恭祝他们新的主宰。 “先祖的神灵在天上,祝愿您的子孙享光明。” “神灵赐予大光明,祝愿您的子孙万万年。” 群臣齐声颂唱着赞美君王的诗歌,数百名乐师一起拨动,大殿之中响彻恢弘之音。 在周围宫人的哼唱衬托之下,刘恒同样颂唱着,“君王赐予大光明,诸臣的子嗣受福泽,川流的大河会枯竭,巍峨的高山会崩塌,君臣的誓言万万年,永远不变化。” 铛铛铛! 钟声,鼎声,弦声,乐声,宛如交响乐一般,在大殿之中汇聚,这些声音仿佛在绕着大殿廊柱旋转,又仿佛腾空到穹顶之上,置身其中,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如此数遍,才算是结束。 洛新来到刘恒的身边,以摄政的身份来为刘恒加冠,洛新的身份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监护人,现在加冠的过程,同时也是权力的转移。 洛新为刘恒将冠礼的物品一件件披戴上,每一件都附带着祝福语,直到最后的天子十二旒,他轻轻为刘恒戴上,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泪花,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感慨道:“愿您的国祚万万年。” 当洛新手离开天子十二旒的那一刻,寂静的大殿之中突然之间多了无数呼气的声音,殿中众人先前憋着的那一口气,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大汉的权力再次完成的交接,从刘邦到吕雉,再到刘盈,再到洛新,再到刘恒,经历两代外姓摄政,权力完整的回到了刘氏皇帝的手中,真是一段传奇的经历。 刘恒握住洛新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洛新反握住他的手,沉声道:“陛下,您现在是真正的天子了,要坚强,莫要做这些小儿女态,向着您的臣民举起玉玺吧,这是您的天下了。” 刘恒闻言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情绪,重重地点了点头,微微闭眼将翻滚的情绪压制下去,缓缓松开了洛新的手,他接过太后张嫣递过来的玉玺,高高举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男人的浪漫,这是天子的威严,随着洛新,群臣再次颂唱起来,“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天子万万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川流不息的大河闪耀着无数的光辉,隐藏着无数的黑暗。 您的家族在经历了摄政之后,再次达成了还政于王的成就,这是多么伟大的事迹,整个世界都在称颂您的家族拥有至高的品德。 这将是对所有失信之人,失德之人的最大打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将会被抨击,枭雄将会被唾弃,这会是英雄闪耀的世界。 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由您的家族而起,祝贺您。 您的家族政治信誉大幅增加了,您的家族得到了优秀君主更多的信任。 当主少国疑之际,您的家族对王佐之才的吸引力增加了,您的家族对忠臣志士的吸引力增加了。 您得到了5000点气运点。 洛新未死亡,等待结算中。】 这是姬昭第一次见到系统出现这么长的系统提示,不过随着系统的不断更新,的确是对奖励的描述越来越多,而且渐渐的开始上各种价值观,对于气运点的奖励越来越稀少。 姬昭盘算了一下手中的道具和气运点数量,又看了看家族的情况,还是比较放心的,祖宗保佑才是安全度过三千年最大的神器,其他的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在关键时刻保命。 随着还政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件天下人比较关注的事情,那就是洛新的去向,作为刚刚卸下摄政大权的臣子,他还会留在长安城之中吗? 长乐宫有一颗太阳在照耀着整个长安,整个关中,乃至于整个天下,天下人都深深地沐浴在温暖的恩泽之中。 另外一个太阳若是同样照耀,那么带给天下人的就不是温暖和恩泽,而是杀机和灾难。 洛新不会这样做。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愿意主动还政,那就不可能继续留在长安城影响皇帝刘恒的执政。 事件的谜底很快就揭示了,前摄政大丞相,东阿侯洛新,以大丞相之职,前往洛阳坐镇,节制山东诸侯王、彻侯等等一切军国重事。 这道旨意使得众人惊疑不止,一千年前素王就是分陕山东,坐镇洛阳,盯着山东的诸侯和蛮夷,但是时移世迁,当年是因为周王朝对山东的统治还不算是很稳固,主要依靠齐国、洛国等等姬姜诸侯来保证统治。 但是现在山东诸侯王经过连续的拆解裂国,再加上那些安插在诸国之中的彻侯,纵然是作乱,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为什么还要给洛新这么大的权力呢? 这些人大概万万想不到,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刘恒单纯的想要效仿素王康王旧事而已。 摄政天下的权力说放就放,难道现在还会对区区节制山东的权力而动心吗? 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链条,只是那些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洛新离开长安的那一天,从皇城到城门之外十里,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人,即便是那些在洛新手下生活的战战兢兢地贵族,也在这一刻前来送他。 虽然心中恐怕已经忍不住大笑出声。 刘恒自然是亲自前来送洛新,他和洛新一路述说别离之情,然后陡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迟疑道:“姑父,日后您若是面见素王,是想要葬于素王之侧呢?还是如同英侯及安阳侯等人,葬回昭城呢?” 洛新没想到刘恒会问到这个问题,沉吟一下道:“昭城恐怕是回不去了,我的大兄昭公是最有资格陪葬素王的,但他是洛国覆亡之后的第一任家主,他的灵柩定然要葬在昭城。 我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家族不慕名利,但我毕竟担当十数年摄政,葬回昭城之后,不好安排,便葬在素王身侧吧。” 从汉廷定都关中开始,素王陵就一直在修缮,周围留出了大片空旷的土地,本来就是想要作为陪葬地的。 刘恒沉重的点点头道:“姑父,朕明白了。 唉,朕宁愿以永不见您的代价,让您永远安康的待在洛阳,也不愿意见到您和朕生死相隔。 朕才刚刚加冠,您却老了,朕还不能在您的身边尽孝,这是朕一生的一大憾事。” 洛新登上马车,最后说道:“陛下,您治理好这锦绣山河,使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对高皇后、对孝惠皇帝、对臣最大的孝心了。 臣这便走了。 陛下还请回吧。” 说完踏上马车,握住刘乐的手,轻声道:“阿乐,以后就剩我们了。” 刘乐正要说些什么,马车外面陡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听着有点像是刘恒,“恭送大丞相!” 紧接着就是无数道声音齐声响起,宛如雷霆直接击打在地上,震得有人甚至直接摔下马来。 万千人呼,万千人齐作,“恭送大丞相!” 洛新的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古函谷关,穿过鸟难落下的崤山通道,这是邦周先民曾经踏过的路,就是从这里,创造了如今的诸夏世界。 刘乐望着身后不断退去的风景,长安虽然不是她的家,但毕竟生活了大半生,突然离开,自然不舍,“良人,我们还会有回到长安的那一天吗?” 洛新笑道:“会的,不过那时你和我可能已经薨逝了。” “唳!” 凄厉的鸟鸣在山间高高响起,刺破了一切的寂静。 洛新入镇洛阳,韩王、衡山王等皆来朝拜。 九月。 洛新薨逝于洛阳。 信使像是风一样的冲到了长安城中,向着长乐宫中至高的天子汇报了这个消息。 ————— 东阿性威严沉谨,有慨然之志,初佐吕后,事业光显,询经济之才也,吕后专断而独善东阿。 及至孝惠,毅然独任,但有所谏,上皆纳之,以父事东阿。 孝惠崩殂,孝文稚嫩,受顾命于主少国疑之际,负孝文于背,摄政国家,手揽大业。 承素王之志,秉忠贞之节,一十五年,百官凛凛,各率其职,朝廷肃然,诸侯俯首,万民咸安,海内晏然,国富民强,奠安诸夏。 为臣权高而不震主,摄政而不恋位,功成身退,君臣得宜,素王以降,东阿一人。——《汉书·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哀荣 刘恒正与贾谊商议着一些近期的政务。 洛新临走之前,带着大批老臣到了山东,长安留下了一些新生代的臣子,算是为刘恒清理了最后可能阻碍他施政的人群。 贾谊当然不是丞相,他还没有资格,不过他现在是皇帝的近臣,正处于飞速积攒资历的阶段。 “陛下!” 一直陪在刘恒身边的宦者,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之色走进殿中,“陛下,刚刚传来消息,大丞相在洛阳薨逝!” “什么?” 刘恒和贾谊皆是瞬间脸色大变,如遭重击。 贾谊同样很是悲痛,他是个性情中人,洛新是他的恩主和举主之一,听闻这个消息,自然哀痛不已。 但两人都知道,洛新的年纪在那里,而且这些年呕心沥血,或许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只是强撑着等到皇帝加冠亲政罢了。 刘恒虽然年轻,但心智却坚韧,很快就将心中的繁杂强行压了下去,说道:“召集群臣进宫。” 洛新薨逝的消息来的实在是太快,长安城的勋贵们都时时刻刻关注着洛阳,信使一路送消息到皇宫内时,很多家族同样知道了这件事,早就在家中穿好了朝服,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立刻进宫的通知传了下来。 一班重臣匆匆忙忙进了宫中,刘恒满脸悲痛的端坐在上首,所有人都小跑着,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下。 等到人到齐之后,刘恒直接道:“诸位卿臣想必都知晓了朕为何召集尔等。 大丞相薨逝,普天同悲,依照大丞相遗愿,他的灵柩运回长安,陪葬素王陵。 神主牌朝廷亲自制作,为昭城送去。 宗正,除了送往昭城的神主牌位,要将大丞相的神主牌放置于大汉宗庙之内,陪祭先帝,后世刘氏子孙应该恭敬的拜见大丞相。” 宗正领旨之后,刘恒从上首走下,拔出利剑,有些感慨的问道:“众卿,你们说,大丞相应当上什么样的谥号呢?朕又该如何追封呢? 昔年素王以经天纬地谥为文,文公同样以经天纬地谥为文,难道现在仅仅只能为大丞相上经天纬地的谥号吗? 虽然高,但朕总以为有些许遗憾啊。” 群臣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纠结的神情,对于臣子的谥号,现在普遍都是采用双字,尤其是开国那一批重臣,分列文武,然后再选一个字,作为赞扬。 经天纬地曰文,这已经是至高的评价了,不过以这个作为谥号的话,就不好追封了,不论是王,还是公,都不能封。 现在很明显,酇侯、英侯、留侯、淮阴侯等人地位虽然高,但和东阿侯不是一个档次的,东阿侯几乎称得上半君了,往上数一千年,只有素王能够超越他。 实际上以洛新的地位,是应当追封为王的,毕竟就连吕城都被追封为诸侯王了,地位明显高得多的洛新更没有道理,以侯爵身份下葬。 洛氏不王,说的是不当君王,不当君主,周王朝时期不要说王位,就连公爵的位置都拒绝了。 到了项羽时期和汉朝就接受了公爵,这本质上是不愿意打破某一种潜规则,而不是一种死板的规矩。 更何况,素王本身就是被追封为王的! “陛下,您想要为大丞相上最符合身份地位和功绩道德的谥号,您想要为大丞相追封煊赫的尊号,但是却不能超过素王的人间之身,因为素王即便在人间之时,依旧更加的伟大至高,这也许就是您所踌躇的。” 是的。 这就是刘恒所踌躇的原因,纵然他是皇帝,也不能让洛新的地位凌驾于素王之上,无论是生前,还是逝后。 若是洛新还活着,必然也不会同意刘恒的加封。 刘恒叹息道:“素王如天,但在人间却像是一条绵延无尽的巍峨山脉,没有人能望其项背。 大丞相功德之高,震古烁今,却囿于素王不能得到相应的评价,这难道不是最不公平的事情吗? 众卿以为朕应当如何呢?” 贾谊实际上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当即说道:“陛下,素王之意,乃有君天下之德,而未曾居于君位的圣人。 故,素王非王。 根据史籍所载,昔年素王并非以诸侯王之礼下葬,周康王曰:‘以王礼葬’。 此王礼乃天子之礼。 故,素王在人间之位格,非诸侯,实乃天子,这便是洛氏世代担任姬姓大宗正的法统,因为洛氏是唯一有天子出的姬姓小宗。 臣以为,民间自可不顾,千年以来称素王,便不改。 然大汉承袭邦周天命,朝廷方面却不可不慎重,应当明确素王人间位格的崇高地位。 臣叩于陛下,请陛下以诸夏天子之名,重新厘定素王的人间之名,以彰显天命。” 嘶! 大殿之上顿时就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然后这些重臣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贾谊。 贾谊他们都认识,毕竟刚刚来到长安就跟着洛辰,后来还得到了大丞相的重用,但之前一直都是参赞机务,大多数人都和他不熟悉。 今天贾谊这一番话算是让所有人真正认识了他,不愧是洛氏看重的人才,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大丞相的地位不能动,那就抬高素王的人间地位,而且素王的人间地位本来就已经到了人间至高的天子,只不过是之前你们没看懂史籍上的记载而已。 刘恒闻言大喜道:“贾卿所言极是,人间称为素王自然无不可,但是朝廷却不能这样含糊其辞的称王。 天子就是天子,应当为素王议定天子尊号,并且报于昭公知晓。” 自然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不同意,即便是洛氏也不会在意,素王的神格都已经到最顶了,根本不会在意人间这一点点虚名。 就像是拿到全球首富的荣誉之后,谁还会在乎全国首富这个名誉呢? 姬昭望着这一幕,在洛新薨逝之后,他收到了很多的系统信息,洛新的信息还在系统之中结算。 对于自己在人间的地位,姬昭报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不黑他就可以了。 不过洛氏对这一点比较看重。 皇帝拍板之后,整个朝廷的精力就围绕着姬昭的尊号运转起来,这一点实际上并不算是很难,只要把那些美好的字眼一股脑的往上加,然后在最后带上“天子”两个字就行了。 最关键的是最后面的天子两个字。 以后在官方层面上就不会再称呼为“文王”,而是“天子”。 当然,平时还是用素王这个称呼。 尤其是那些出自洛国的诗歌,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全部改掉,天下无数的民众不可能因为朝廷就改掉信仰的名字。 抬高姬昭之后,刘恒正式开始为洛新追封了,谥号是公正的,洛新的功绩,即便是经天纬地曰文都足以。 刘恒搞出这么多的操作,就是想要为洛新追封为王,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大丞相背负朕,这是父子之间的情谊,昔年康王为素王追封为天子,想必就是和朕如今的心情是一样的。 可惜这是刘氏的江山社稷,所以朕所能做的就是为大丞相追封为王。 至于谥号。 大丞相经天纬地。 文。 即可。” 文王!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结算 【洛新薨逝,谥文,追封为王,这是您家族第四位摄政,这是您家族第二次出现假天子,这是您后代中第一位被追封为王的子孙,他留在历史中的记载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他对诸夏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他在您的家族历史上以及往后的诸夏历史之中具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开始结算,您得到了4000气运点,您获得了地阶道具——定海神针。】 望着这一大串的系统消息,姬昭有些感慨,从这一千年的洛氏子经历来看,他充分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人这一生的成就,不仅仅要看个人的努力,也要遵循历史的潮流。 这一代五个最优秀的子弟之间,最终反而是洛新走到了最高的位置。 洛新生活在周王朝之后,尤其是家主洛陵决定家族大幅度干涉汉王朝政治,这让他在很多方面得到了施展。 特别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之下,成为了摄政,拿到了之前所有洛氏子都没能得到的评价。 再往前看千年的洛氏子,很多代洛侯都拥有不逊色于洛新的能力,但是囿于当时的条件和现实,却只是平平无奇的结束了自己贤君的一生。 洛愍公洛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差,他只是平庸而已,但是最终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段,成为了背负一切的人。 【地阶·定海神针:持有此物,可使一定范围内江河湖海风平浪静,范围及效果依据气运点耗费多寡确定。】 意料之中。 一位外姓的摄政,在摄政这方面几乎快要比得上姬昭了,自然是值得一件地阶道具的。 不过现在道具的玄幻仙侠神话效果真是越来越强了,姬昭都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系统搞出来的封神西游神器乞丐版。 这件定海神针对家族存续的作用,大概是直接逃到海外? 不过对整个文明的效果就很强了,在真实的历史上,元朝武力那么强横绝伦的国家,征伐扶桑那种撮尔小邦,竟然因为大海之上的暴风雨导致全军覆没,唐朝时派遣使者前往扶桑,同样因为海上变幻莫测的天气,损失了无数的人手。 有了这件神器,整个诸夏不敢多说,毕竟这玩意想想也知道,庇护的人越多,耗费的气运点就越多,但起码洛氏在大洋之上是畅通无阻了。 姬昭将道具收入囊中,对于现在的洛氏来说,道具还是比较关键的,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进行抽奖了,气运点主要用于施加祖宗保佑和发动道具。 姬昭以前认为祖宗保佑是属性卡的一种变种,是为了保证家族子弟的属性在中流以上,再搭配上洛氏的教育,使得家族子弟至少都在平均以上。 但是姬昭一直非常奇怪一件事情。 那就是洛氏的教育,真的能够保证无数年来没有不肖子孙出现吗? 尤其是他并不是一直显圣在世间。 经过无数年的观察,姬昭发现,祖宗保佑竟然通过家风的改变,影响到了家族子弟的行为。 通过祖宗保佑,洛氏子弟之间那种正向的家风不断交流强化,那种团结一致的精神同样在这种情况之下显现,即便是远离家族,也能通过祖宗保佑影响。 前世红楼梦中探春有一句话说的是,“像我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样的道理,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内斗和腐朽从来都是毁灭家族的两大利器。 但是祖宗保佑直接从根源上将这两点抹消掉了,往后最有可能毁灭家族的就是乱世以及发疯的皇帝,那个时候就要直接跑路了,然后派出家族子弟挽天倾。 不过现在的昭城,应当是没什么正常人敢进攻。 了解了这一点之后,姬昭愈发觉得祖宗保佑这个功能,才是系统开的最大的挂。 怪不得这个功能耗费的气运点那么多,幸好邦周积累的底蕴极为深厚,否则或许还真的有点扛不住。 【您的人间位格被新的王朝所确立,这是第一次由新的王朝为前朝重要的历史人物加封,您得到了1000点气运点,您的家族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再次增加了】 刘恒对姬昭的加封在姬昭这里的确还是有效果的,明确天子的地位,对洛氏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增加有非常明显的效果。 尤其是姬昭成为天子,那之后洛氏子的荣誉上限就拔高了。 虽然现在的洛氏子不清楚,但是姬昭可是很清楚的,现在都是诸侯王,一字王和两字王没有区别。 但是往后随着制度的逐渐完善,尤其是需要大量敕封爵位时,类似于亲王和郡王这种区别对待的爵位一定会出现。 比如现在的彻侯之位,都是县侯,但是到了后期却出现了大量的乡侯和亭侯这种基本上属于荣誉的彻侯爵。 “又是一代人结束了,就这样数十年,数十年的过去,三千年还远吗?下一代洛氏又要如何做呢?” 姬昭觉得自己可能是唯一能够看到一个家族在历史长河之中不断创造的人,这种经历即便是他也觉得充满了趣味。 天道和姬昭已经达成了协议,互相不干涉对方的作为,也就是不再会有黑手针对洛氏。 但世界自己的天地大变对洛氏造成的不利影响,以及世界自己内在的逻辑对洛氏造成的可能的影响,除了使用道具,姬昭也不能干涉。 “只留了一个不擅长政治的人在长安城,阿陵,你想做什么呢?” 姬昭最后缓缓闭上了眼,波澜壮阔的秦末和汉初结束了,他该睡觉了,等到汉朝和匈奴的战争再次风起之时,再醒来便好。 …… 长安城。 曾经在这座城池之中,最为煊赫的就是洛氏,一门三侯,三兄弟还都是三公高位,洛新则是摄政大丞相,在外有大将军韩信,真是强横到了极致。 但是短短三年之内,英侯、安阳侯、淮阴侯全部薨逝,摄政大丞相东阿侯薨逝,寿光侯请辞,整座长安城洛氏似乎就人去楼空了。 身负圣痕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就见不到了。 不要说整个朝臣权贵们不适应,就连长安城的百姓都有些不适应这种突然的变化,这里很多都是从前的洛人迁徙来的,对圣痕有种天然的归属感。 然后很多人就发现实际上还是有一个洛氏子留在长安城的,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表弟,东阿侯洛新的嫡子,一个还没有加冠的少年。 皇帝陛下给了他进出宫门的令牌,让他担任侍中,几乎形影不离,他叫洛景。 洛景是洛新的嫡子,由于洛新属于典型的晚年得子,所以洛景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高,是洛氏第三十四世孙,他最大的堂兄是洛陵的儿子,甚至已经快要步入知天命之年了。 洛景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没有洛新那样的才能。 洛新本来打算学习自己兄长们,将洛景送回昭城,但最后综合了各方的建议之后,便将洛景留在了长安城。 不过洛景虽然接近皇帝,担任侍中,却从不对自己不擅长的军国重事发表意见,相当于打卡上班摸鱼。 …… 长乐宫。 长长高高的台阶上,一个钟灵毓秀的翩翩少年正往殿中走来,看着年纪便小,皮肤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之下甚至在发光,更不用说那一道耀眼夺目的圣痕了。 正是如今唯一还留在长安城的洛氏嫡子,洛景。 洛景在实务上的能力的确是不高,处于能依靠家族底蕴吹牛逼的阶段,真做起事来,就是纸上谈兵,但他不是无能之人,毕竟祖宗保佑没问题,是因为他究极偏科。 从古至今,这样的人从来都不少,洛明公就是这样的人,学术型君主。 后世的李白苏轼一样如此,在实务上的能力都说不上强,但没人会否认他们的才华。 洛景同样是这样有才华的人,而且洛景长相很好,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容颜优势。 他有些类母,长相上和皇帝刘恒又有些相像,看起来不像是表兄弟,倒像是亲兄弟一样。 刘恒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表弟,不仅仅是因为洛新的缘故,同样是因为洛景自己就非常讨人喜欢。 而且望着洛景眉心的圣痕,还有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样,时时刻刻鞭策着自己。 “君侯安康!” 洛景走进宫中,一路尽是对他行礼之人,继承了东阿侯爵位的洛景,在长安城还是很受人尊敬的,洛新给他留下的福泽实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只要他不作,就能横着走。 洛景回到皇宫就像是回家一样,他走进宫殿之后,就准备开始工作。 作为皇帝的近臣,虽然刘恒不用他做什么工作,但天天摸鱼白拿俸禄,那不是洛景的作风,自然还是有一些工作要做的,比如说看一看有没有外廷比较着急的要呈给皇帝的奏折,然后把奏折带进去。 他询问了一下皇帝的近侍,非常好,今天没有什么大事,然后便施施然的进了内殿之中。 “阿景,你来了?” 刘恒见到他,顿时笑道:“快些过来,朕有事问你。” 新的故事开始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召回 洛景闻言小跑两步,行礼道:“臣景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然后跪坐在刘恒下首问道:“陛下,您刚才说有问题要询问臣,不知是何事啊?” 刘恒笑道:“姑父生前曾经说,他薨逝之后就将那些曾经贬斥的人召回来,但朕思索,这些人是姑父贬斥的,朕召回来岂不是对姑父不敬,你说朕该怎么办?” 刘恒心中还记着洛新在还政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一个皇帝如果想要做事,首先要完全的控制住朝廷,形成以皇帝为中心的一个战斗力强横的集团。 朝廷之上可以有内斗,但是不要发生到内耗的程度,一旦朝廷上的内耗到了主要层次,那么外敌就要不战而胜了。 现在朝廷虽然占据了天下的主导地位,但是一旦开始内斗,尤其是那种激烈的生死斗,所有人精力就会放在内部,而不是外部。 那么中央对地方的管辖就会松懈,就会出现短暂的权力空白。 权力只会转移,不会消失,甚至连一刻的空白都不会有。 地方上的诸侯王,甚至是那些皇帝根本看不上的地方豪强,就一定会乘着这个机会,主动或者被动的侵夺属于中央朝廷的权力。 这就是洛新为什么要将那些臣子赶出长安城,不仅仅是为了给刘恒施恩用,主要是为了洗去他们身上的属于洛新时代的印记。 让这些人都看清楚一点,现在你们的主君到底是谁? 掌握你们生死祸福以及荣华富贵的是刘恒,他才是大汉的皇帝! 在这种想法下,刘恒决定开始将那些洛新为他选出的有才能的臣子们一一召回,慢慢形成属于自己的一套如臂使指的执政班底。 洛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不算是个问题,自己的父亲又不在乎这个。 随着洛新逝去的时间渐渐过去,国家的精力自然要放回政事上,那么召回那些臣子,对他们施恩,就是重中之重了。 洛景表示自己还是非常懂这些理论的。 想到这里,洛景便说道:“臣记得昔年父亲将他们赶回封地时,是因为他们君前失仪。 这是您和臣子之间的事情,只要您原谅他们就可以,和父亲没有什么关系。 您可以先下一道旨意,询问他们是否知晓昔年的过错,然后让他们各自上奏折,对当年君前失仪之事进行反省,最后您再原谅他们,这样就可以彰显您的恩德胸怀。 这两封旨意,臣可以为您润色,保证让天下人称颂您的恩德。” 洛景直接拍着胸脯保证着,他虽然年小,但是文采斐然,再不起眼的事情也能写出花来,更不用说这种本来就是彰显恩德的事情。 从他担任侍中以来,禁中的旨意在文采方面提升了几个水平。 对他这种出口成章的人,写这种制式的东西,只要愿意俯下身子,就像是遣词填空一样简单。 刘恒闻言笑道:“那就由阿景伱来写这两份旨意吧,写完朕过目一下就直接用印送到外廷去。” “臣这便写。” 洛景说完便直接从旁边的桌案上将笔墨取来,稍微沉吟一下就直接挥笔,洋洋洒洒的数百言出现在布帛上。 刘恒取过一看,便满是赞叹的神色,恰好此时贾谊从殿外走进,他便招呼着贾谊道:“贾卿,过来看,这是阿景刚刚写出的,你也是文学大家,快来评点一番。” 贾谊闻言连忙走过,匆匆一读便赞叹道:“侍中弱冠之龄,便才气惊人到这种地步,臣在这个年纪之时都不曾有,实在是不知日后会到达何等的地步。 陛下您创造盛世的那一刻,正是侍中最巅峰之时,应当铸造最瑰美的诗辞文赋啊。” 洛景闻言连忙说道:“贾卿实在是谬赞了,您才是真正的文学大家,一篇《过秦论》便足以盖压当世了,更不要提您还有治国安邦的才能,景不过是会玩弄一些文字的清谈之人罢了,又怎么能够和您相提并论呢?” 后半句话倒是洛景的真心话,在治国安邦上,他的确是远远不如贾谊,但他并不因此而妄自菲薄。 人生在世上,总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若单纯论治国安邦的才能,昭城里面有很多兄长都不错,不一定就找不到贾谊这样的人物。 生在这样的家族里面,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足以了,洛景对自己擅长文赋就非常的满意。 他从小生活在家族的荣誉和父亲的光辉之中,最大的梦想就是创作出那些歌颂祖先的文赋,就像是昔年洛国之中的颂圣诗和楚国所创造的赞美神灵和楚人的楚辞。 刘恒越看越是喜欢,这短短的两篇文,一个胸怀宽广,度量惊人的君王形象就跃然而出,若是这两篇文流传到后世,往后千年的臣子都要对他这样的君王心生仰慕了。 这一刻的刘恒突然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仅仅做出功绩还不够,想要名留青史,千百年声名不灭,还得多宣传。 洛氏留在民间的传说最多,不就是因为洛氏一直活着,然后孜孜不倦的宣传吗? 曾经那些发生在无数诸侯国中的忠臣良将的光辉事迹,很多都渐渐压到了洛国守藏室的最底部,很多人的名字甚至都直接从民间消失了,只剩下洛氏知晓。 想到这里,刘恒目光熠熠的望向了洛景,洛景见到皇帝突然眼中闪着光望向自己,不禁问道:“陛下,您可是有事要询问臣吗?” 刘恒笑着说了一句让洛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阿景啊,朕以后的声名可就要靠你和贾卿了。 你先将这份旨意送到外廷。” 随着洛新薨逝,内外廷之间的界限就开始变得分明起来,丞相想要见到皇帝也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但对洛景这种可以随意出入的臣子来说,依旧没有区别。 洛景将布帛一抖,然后一卷就出了宫,前往丞相的官署,如今的丞相是长安城中少见的老人,基本上属于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那种。 这是洛新特意留下的人选,选他自然不是因为有才能,而是为了之后让刘恒直接换掉他,贾谊才是洛新为刘恒真正准备的丞相,现在的贾谊还属于丞相的佐官,挂着九卿的职衔,实际上行使的就是丞相的职能。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贾谊就是下一任丞相,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贾谊身上没有彻侯的爵位,没有彻侯爵位,是不能担任丞相的,这是目前政治的铁律。 虽然种种铁律最后都是要被打破的,但这一条至少在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必要。 只能之后想办法为贾谊封侯,在这之前就让老家伙先在丞相的位置上坐着,想必这样的好事他也不会拒绝。 洛景出了皇宫,很快就到了丞相的官署,经过洛亦、洛新等等几个强势的丞相,相权是非常大的,在丞相之下有极多的部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小朝廷。 不过有关于兵权的部分,几乎全部都被剥夺了,不论是升迁还是后勤,几乎都与丞相无关,而是要交于皇帝直接批准。 “见过君侯!” “见过侍中!” 洛景径直走进丞相官署,门口的侍卫就连拦一下都没有。 在长安城,洛景是能够凭借着眉心的圣痕直接刷脸的。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 对比 丞相正坐在屋中昏昏欲睡,然后就听到外间传来了声音,下属推开门,丞相头也不抬的说道:“吾老迈,腿脚不便,老眼昏花,不能视事,若非军国重事,贾卿在西厢。” 洛景闻言直接笑出声,朗声道:“丞相,是我。” 丞相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就一个激灵,不便的腿脚也好了,昏花的老眼也明亮起来,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是这位活祖宗来了,面上则笑道:“原来是侍中大驾光临,老夫还说今日这官署衙门之中为何会有喜鹊呢,真是一件喜事啊。” 洛景也不在意,像丞相这样态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人昔年面对洛新之时都不会如此,但是面对洛景之时却更加的谦卑。 他径直将手中写下的旨意递过去,提醒道:“丞相,这是陛下刚刚颁下的旨意,事关重大,立刻走流程将这道旨意推下去。” 丞相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是个傀儡丞相,但既然能够被洛新选择成为暂时的替代,那自然还是有些坚持的。 诏令这种东西自然不能随意下发,丞相自有谏言皇帝的职责,纵然是皇帝的意思,也要看看是不是乱命再说。 否则被万夫所指,那可真就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这里,丞相当即道:“侍中,且容老夫先过目一遍旨意。” 洛景见到这一幕,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欣喜,他轻声笑道:“还请您过目。” 经过洛氏的努力,丞相终于带上了一丝必须履行的责任,这些责任不来自于皇帝的授权,而是来自于天下的道理,这些道理的尽头站着至高至圣的素王。 臣子面对皇帝不再是天然的弱势,而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说:“素王在上!” 洛氏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所以对道理的授权非常谨慎,目前洛氏认证最高的一条道理就是有关于“诛杀独夫不算是弑君”,这从某种情况来说,几乎是为起义背书了。 丞相将旨意的内容匆匆看了一遍,内心之中掀起了无数的波澜,但是面上却不显,取下丞相印,盖上,然后笑道:“烦请侍中敬告陛下,臣会立刻将旨意下发给诸位君侯。” 洛景点点头,转身出了丞相官衙。 他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随着这些彻侯回到长安,这天下的局势又要有趣起来,自己的皇帝表哥会怎样勾勒现在的这个天下呢? 洛景心中则开始构思未来可能出现的盛景,那大概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吧,该要用怎样的文字去描写它呢? 这些旨意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很快就流传开来,已经在封地等待了许久的彻侯们终于看到了回到长安的曙光,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开始向皇帝写信上奏折,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和对皇帝陛下的忠心耿耿。 希望皇帝陛下能够看在他们还有一些功劳和苦劳的方面,能够原谅他们,给他们一些机会。 舞阳侯还在信中说,他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不希望成为混吃等死的废物。 当年先祖跟着高皇帝打天下,结果他现在赋闲在家,不能为朝廷尽忠,实在是痛苦不堪。 他万分希望能够继续为皇帝陛下效力,不辱没先祖的功勋,报答皇室对舞阳侯一脉的恩典。 刘恒望着这些普通雪花一样涌来的信件,颇有些感慨的对贾谊和洛景说道:“这就是姑父昔年所说的,皇帝之贵,天子之尊吧,阿景,下旨意,让这些人回长安吧,朕要好好见见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像信中说的那么忠心。” …… 皇宫之前。 洛景因为比较闲,待在殿中无所事事,于是主动向刘恒要求将工作拉满。 然后他就奉刘恒的命令来到这里接诸位刚刚回到长安城的彻侯们进宫。 那些曾经无限辉煌的彻侯们早早的就聚集到了宫城之前,大多数人都在互相寒暄,表面上似乎是没有丝毫的着急,但眼底深处却都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安。 然后众人就见到一个少年骑着马从宫中走出,后面则跟着一些禁卫。 骑马?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竟然能被允许在宫中骑马? 身份定然极是尊贵,而且极得皇帝陛下宠信了,再想想几个老兄弟就是因为衣衫不整的见皇帝,然后直接离开长安,回了封地,就实在是想要哭了。 眉间有明显的圣痕,不知道是哪位洛氏子,看那眉眼之间,顾盼飞扬,尤其是在洛氏子身上极为少见的有一丝肆意的感觉,和大多数一看就守礼规矩的洛氏子格外不同。 刘恒曾经评价过洛景,“阿景是不一般的,天生的文华富贵之相,越放肆,才华便越凸显出来。” 洛景骑在高高的马上,略显稚嫩的嗓音朗声道:“诸君安好,吾乃洛景,故洛文王讳新之子,承蒙陛下抬爱,继承侯位,如今为侍中在宫中行走,想必诸君之中有些人是见过吾的。” 洛文王! 一些不清楚洛景身份的一听便知晓了,原来是大丞相洛新的儿子。 刘恒为洛新追封为王之后,自然不能用东阿这个封号,在这个时代王爵还没有降低到普通爵位的程度。 诸侯王要么是燕、赵、齐这些春秋大国的字号,要么就是依据那些大郡的名字来封王,东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不足以承载王号。 所以追封为王之后就要为洛新选择王号,实际上可供备选的就是两个。 要么是周,要么是洛。 但是姬昭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虽然是小宗之长,但是被追封天子,所以他的完整谥号是“周文王”,而不是“洛文王”。 祭祀之中称文王昭,素王昭,不称洛昭,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现在升格,但这世上没有子孙占据祖宗追封的道理,所以周字只能弃用。 最后还是刘恒拍板说:“邦周时期的洛国君主都是洛公,现在延续洛的封号,大丞相定然欣喜,就以洛为号。” 想到大丞相洛新和皇帝陛下的关系,再看看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表弟,直接在宫中骑马的受宠程度,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行人纷纷忘记当年就是洛新将他们赶出了长安城,一个个纷纷围上来赞叹道:“侍中真是神华天纵啊,望着您就仿佛见到了昔年的文王。” 不论是宫门的侍卫,还是随着洛景出来的禁卫,见到这一幕都是暗暗咋舌。 这些人都是开国勋贵之后,对他们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但是双方之间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有一个侍卫似乎是太过难以置信,喃喃道:“实在是万万想不到啊,当年这几位君侯贵人在长安城是何等的煊赫,现在面对东阿侯竟然如此的……” 他的兄弟同样非常的震撼,立刻接话道:“谄媚?” “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往日里颇为随和的侍中,竟然有今日这样的威势。” 侍卫们的低语自然没人听到。 洛景微微一抬眼,笑道:“诸君,不要让陛下等急了,还请随吾进宫吧。” 说完便转身骑马走进宫中,这群彻侯连忙跟在身后小跑起来,有人气喘吁吁的望着前面的身影,眼神之中充满了羡慕。 又岂止是侍卫们想的那么简单呢,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才知道勋贵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 长乐宫。 刘恒若有所思的望着殿中的彻侯们,对当初洛新为什么要先将这些人赶出长安有了更深的领悟,因为他突然发现,现在的他面对这些臣子时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之前一直认为是先帝大臣或者是大丞相的大臣,心中总是带着一丝丝的异样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能够非常平和的看待这些人。 能用则用,不能用便继续把这些人赶回封地,这就是刘恒现在的想法。 “众卿。” 刘恒张嘴了,殿中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静静的聆听着。 ———— 古代王朝权力的交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表面上从上一任皇帝移交皇帝称号时,权力便交接过去,但实际上新的皇帝总是要经过一番斗争,将那些本就掌握着大权、又不愿意配合的老臣清除出去,直到成功的那一刻,权力的交接才算是完成。 譬如吕后在将权力移交给汉惠帝刘盈时,为刘盈留下了东阿侯洛新,虽然历史证明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汉廷的权力中央没有经历任何的动荡,就直接进入了新的时期,但从结果来看,洛新的存在的确是影响了汉惠帝使用自己的权力,汉惠帝刘盈更是直接将权力移交给了洛新,这种中央朝廷的稳固,避免了权力交接时的内耗,是汉初国力得以快速恢复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洛新将权力交接给汉文帝刘恒时,他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并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有力的为汉文帝刘恒执政清除了一些障碍,为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夺权 “朕初柄大政,手握阴阳,临御天下,万千生民的贵贱祸福生死皆操持在朕的手中,责任重大。 先帝与洛文王将天下交到朕的手中,故朕无一刻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先帝与洛文王的嘱托,损伤了他们的遗德。 朕自忖,自古以来未曾听闻过不重视贤才而能够兴盛国家的。 如今天下方兴未艾,正是君臣一心用命之时,百千年后,朕以圣王之名达于青史,诸卿之名难道还会无闻吗?” 刘恒目光熠熠的望着众人,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终极目标,这是洛新一直教导他的东西,而且从各方面都提出了成为圣王所需要达成的条件。 在场众人都被刘恒这番话震惊到了,自古以来在诸夏大地有多少君王曾经存在过呢? 但是又有多少能称得上圣王呢? 不过是尧舜禹汤罢了。 但这些圣王几乎都只活在传说的口口相传之中了,很多人的事迹甚至都不知道真假,真正有明确事迹的,距离当今最近的圣王就是素王。 就连诛杀纣王的武王都不算,虽然得到了天命,但刚刚统一不久就崩了。 现在刘恒说自己要做圣王,这就是要做三代之下第一人! “谨遵陛下谕令!” …… 这些彻侯回到长安之后,仅仅安静了不足三天,就被蜂拥而至的官员淹没了,前来走动的人所送出的礼品甚至就连侯府之中都摆不下,还要堆到街头上。 这些人和洛氏比起来或许是新贵,但对于这几年刚刚崛起的权贵来说,开国勋贵已经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老牌贵族了。 这些人在长安乃至于关中耕耘了这么多年,一旦回到长安,无数的关系利益就会重新以他们为核心联结起来。 不需要像那些缺乏底蕴的新贵一样,花费时间精力和不菲的代价去增强基本盘。 皇宫之中,刘恒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很多根竹签,每一根竹签上面都写着一个名字,细细看去,那里是满堂公卿彻侯的名字。 每当刘恒举起一根竹签时,就会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将目光放在那些写满彻侯名字的竹签上,然后目光向着殿外望去,恰好见到洛景走进,便笑着问道:“阿景,如何?” 原来是刘恒让洛景去看看那些彻侯家的场面到底有多么的煊赫。 洛景便直接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陛下,长安城半数朝臣都入了列位彻侯府上,这数年的沉寂并没有让这些家族落寞,只要您放开对他们的限制,立刻就会恢复成为庞然大物。” 听到洛景的话,刘恒沉吟了一下,然后将手中写着竹签扔进一片布帛之中,竹签碰撞之声颇为清脆。 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够从露出的一角之间见到舞阳侯、绛侯等等字眼,那块布帛的角落上则绣着卫军的字样。 这场喧嚣的盛宴持续了数日,这群开国勋贵是故意借此向整个天下宣告他们回来了。 刘恒还派出了使者前往赏赐,充分展示了君臣之间的友好和深情厚谊。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刘恒对这些彻侯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基本上都回到了军队之中。 这么大规模的人事调整,自然是让朝野侧目,很多人都在猜测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 长乐宫中。 刘恒翻来覆去的望着手中那一枚铜钱,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抬起头来对贾谊和洛景说道:“贾卿,朕记得很久之前就上书说过,朝廷应当收回下放给民间的铸币权?” 贾谊闻言当即正色道:“正是陛下,铸币权事关朝廷命脉,昔年洛文王在时,臣便上书,不过后来洛文王为臣讲过为何暂时不能收回,臣就没再上过书。” 洛景说道:“陛下,父亲曾经说,铸币权最终是一定要收回朝廷,由中央朝廷统一铸造下发的,您是要现在就开始吗? 臣以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毕竟铸钱实在是太赚钱了,只要是能够赚钱的生意,就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即便是官面上禁止,那些不法豪强也一定会在私下里铸造,甚至就连那些诸侯王也会这样做。” 刘恒闻言冷笑道:“那朕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脖颈硬,还是朕的刀更加锋锐了。 朕真正担心的是,此举是否会有与民争利的嫌疑,会不会使得天下百姓更受其苦。” 洛景笑道:“陛下,您实在是多虑了。 虽然这么说实在是不好听,但这种层面的权力争夺,从来都和百姓没有什么大的关系,这天下难道还有普通的百姓能够从铸钱之中得利吗? 能够得利的全部都是那些豪强和诸侯王,是那些整个大汉朝最富有的人,天下的钱就只有那么多,若是全部都让这些人拿走,那么百姓就拿不到。 百姓从朝廷的政策之中得不到利,但是却总是受到伤害。 臣记得臣的五叔寿光侯昔年对高皇后说过一番话,那就是大汉赖以生存的是那些良家子。 如果说大汉朝是一个人,良家子就是食物,就是水。 这世上难道有人能够不吃饭,不喝水就生存在世上吗? 自然是没有的。 放任豪强强大,普通的百姓就一定活不下去。 若是这些人生存不下去,现在的大汉就会轰然倒塌,要么像是秦王朝那些直接灭亡,要么就要彻底的依赖地方豪强来实施统治。 能够为朝廷缴纳赋税的百姓是不可或缺的,而诸侯王和豪强,则是可以替换的。 大汉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够成为诸侯王和豪强的人选。” 洛景虽然不擅长这些东西,但是家学渊源,嘴炮还是很强的,对他这一番理论,刘恒和贾谊都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刘恒更是眼神之中直接迸发出了杀气,寒声道:“阿景,看来朕先将彻侯们召回来是对的,铸币权想要收回是要杀一批人了,这些豪强怎么就杀不光呢?” 贾谊和洛景闻言纷纷洒然一笑,想要杀光豪强那纯属开玩笑。 刘恒自己也明白这样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了,微微闭眼又睁开问道:“贾卿、阿景,明天的朝会上,找一个臣子把这件事提出来。” “遵命,陛下!” 洛景其实认为可以直接下旨,试探这种手段通常代表着一种商议的意味,体现出一种不确定性。 而收回铸币权这件事,是不容商议的,这就是中央朝廷的权力,地方就该直接将这项权力交上来。 谁若是胆敢质疑,应当视为叛逆,毫不犹豫的起兵镇压。 这两种方法说不上哪一个更好,洛景不像刘恒那样,脑子里面有无数的弯弯绕绕。 刘恒这个人想一件事情,不知道要在心里、脑海里面拐多少弯才会说出来,真是个天生做皇帝的料。 洛景和贾谊两人结伴向着皇宫之外走去,洛景问道:“贾卿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没有,景这边可以给您推荐几个,父亲和诸位叔父虽然已经或者去世,或者离开了长安城,但在长安还是有许多亲朋故旧的,尤其是三伯,关系众多。” 即便是不算洛氏的身份加成,仅仅洛亦本身的关系,他在开国勋贵里面也算是交游最广的那一批,基本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开国勋贵。 若是洛亦不将他儿子送回昭城的话,他的儿子就会成为开国勋贵二代之中的领头人,这就是英侯府所具有的力量和地位。 贾谊闻言笑道:“多谢公子,那倒是不用了,谊这些年承蒙寿光侯关照,在长安城也算是有几分薄面,合适的臣子还是能够找到的。 昔年洛文王和寿光侯举荐谊,谊不能事事依靠,否则真就辜负了令尊的看重。” 听到贾谊称呼自己公子,洛景微微眯眼,说道:“贾卿,您现在是国家重臣,称呼景为侍中即可,或是称呼东阿亦可。” 贾谊本身就是通过洛氏步入政坛,而且也是因为洛氏的关系而得到重用,乃至于被皇帝信任,身上有很强的洛氏标签。 现在称呼洛景为公子,那就更加坐实了洛氏门生的身份,但贾谊现在是皇帝身边的重臣,这不是一件好事,在洛氏看来,贾谊只要忠于皇帝就足够了,只要在关键时刻偏向一点洛氏就足以,不算辜负洛氏的举荐之恩。 贾谊闻言自然明白洛景的意思,当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着宫门缓缓落下,太阳缓缓落下。 太阳照常升起。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弊端 当阳光洒落在皇宫之中,朝臣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正常的朝会,并不知道刘恒准备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洛景自然是要上朝的。 刘恒来到殿中之后,朝会开始走流程,等到正式流程走完之后,刘恒就问道:“众卿可有本奏?” 大朝会上的这种上奏,基本上都是走流程,一般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放到这里来讨论,一般都是用来试探的场合。 但是今天特殊,贾谊安排好的一名掌管钱粮的小官从后面起身走到殿中道:“陛下,臣有本奏。” 这一幕让群臣纷纷侧目,这里很多人甚至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这样的小人物能有什么事上秉皇帝,聪明人已经开始盘算,这是谁推出来的棋子了。 刘恒笑着问道:“卿有何事?” “陛下,臣谏言。 昔年因为天下需要大量的钱币,又因为假币泛滥,朝廷不能制止,所以高皇后允许私人铸造钱币,但是经过这些年无数的铜钱流在国中,臣以为此法之弊害已经胜过益处。 铸币之权事关朝廷根本安危,应当及早收归朝廷,禁止民间私自铸币,转而交由朝廷统一铸造。”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将目光直接望向了上首的刘恒。 这不会是皇帝直接找的人吧? 实际上天下有识之士早就看出,朝廷迟早是要收回铸币之权的,不说那些对朝廷的好处,仅仅是出于人性比较贪婪的角度来看,铸币这么大的利润,怎么可能一直放任王侯豪强们去赚取呢? 虽然主流舆论是义在利上,但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不爱钱的人吗? 即便是皇帝想要做什么事,那也都是需要钱的,皇帝拥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力,无论如何想,都不可能放弃铸币这座不断产出的金山。 刚刚还比较安静的朝堂之上,立刻就是一片哗然,甚至直接就有朝臣出列怒斥道:“真是一片胡言! 允许私人铸币,这是高皇后和洛文王的创举。 数十年来,在这项政策之下,天下愈发的欣欣向荣起来,而且本朝的钱币质量是历代最高的,现在民间连一丁点是使用前朝旧币的都没有。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洛文王的先见之明吗? 难道你这是在质疑高皇后和洛文王吗? 真是好大的狗胆! 吾看你就是个想要霍乱朝纲的奸臣,说这些奸邪之语,想要蛊惑陛下,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请杀此贼,以正视听。” 竟然直接把高皇后和洛文王搬了出来,而且说的让不少人都认同,尤其是洛新的地位和影响力,对这些人来说实在是太高了。 这人很多人都认识,不仅仅是朝臣,还是儒家一脉的首脑人物之一,是当世的大儒,现在怒发冲冠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他手边有一把利剑的话,恐怕会直接提着剑把刚刚啊说话的朝臣捅个透心凉。 让他知道一下儒家的武力充沛,让他知道一下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儒墨并为两大显学,因为其他人打不过墨家,儒家可以! 其他人当然不会让着他,同样出列大声道:“朝堂之上畅所欲言,这同样是高皇后和洛文王所定下的规矩,你这样喊打喊杀,是想要做什么? 吾看就是伱自己铸造钱币获得了大利,所以才阻挠朝廷收回铸币之权。” 这番更是直接人身攻击,朝堂之上顿时就乱做一团,这些人纷纷指着鼻子骂起来,甚至离得近的人直接就动起手来。 洛景远远的看着,脸上满是笑意,真是生动有活力的朝堂啊。 刘恒在上首坐着,脸色有些无奈,这个风气从高皇帝时代就开始了,望了洛景一眼,见到这小子竟然还笑,说道:“阿景,让他们安静一点。” 洛景笑着手中执着铜锤,然后重重的敲响,如此沉重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群臣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友好的交流。 刘恒轻轻揉了揉头,他就猜到了一定会有争论,毕竟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要艰难。 但是朝堂之上引起的争论还是出乎了刘恒的预料,而且这完全是一场大乱战,那些从中得利的人自然不用多说,刘恒不会在乎他们的意见。 但问题是那些和铸币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中也有不少反对。 刘恒眼见这种情况,便暂时停下了朝会。 “诸位卿家的意见,朕意见知晓,既然如此,那就挑时间使诸位卿家一同商议一下,看看到底哪方更有道理。” 刘恒准备好好探讨一下,毕竟支持者和反对者都振振有词的场面实在是不多见。 他虽然心中已经确定一定要收归朝廷,但是听一听反对派的意见,或许能够为后续的事情做出一些补充,毕竟政策的制定从来就没有尽善尽美这个说法。 长乐宫中,刘恒望着眼前如同雪花一般呈递上来的奏折,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阿景,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反对呢?” 洛景翻看着那些奏折,沉吟道:“这些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世上本就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关键是要看需要什么,当年朝廷需要下放铸币权,现在则需要收回铸币权,没什么可值得讨论的。” 刘恒轻声笑道:“话虽如此,但姑父昔年教导朕,一定要多听臣子的劝谏,广开言路,善于纳谏,只要听了,不论有没有按照谏言去做,臣子都会尽心尽力,所以朕要听一听他们能说出什么话来。” 铸币权收归朝廷这件事引发了极大的争论,这场争论的风暴甚至直接席卷了所有的学派。 黄老道家反对收回铸币权,儒家之中有反对的,有支持的,毕竟儒家学派实在是太多了,反而法家基本上都同意收回铸币权。 这里就要首先说明一点,虽然经历了洛陵践法,但法家并没有被消灭。 因为洛陵践法没有将法家一棒子打死,而是批判了其中的某些思想。 法家好利,求的是荣华富贵,面对强权跪的很快,不仅仅面对君主这样,面对洛氏同样如此。 他们将那些驭民术从思想典籍去除之后,中和了一些不太偏激的思想,改造了自己的学说,然后接受洛氏的监管。 所以如今出仕的法家学子还是不少的,洛新担任摄政之时,虽然亲近儒家和黄老学派,但对法家学子,只要德才兼备,他同样愿意使用。 不过法家学子之中有才能的不少,但有德行的却不多,法家那种认为仁义德行完全没用的教育思想还是有些太过偏激了。 这些年还在继续改学说,学习儒家的做法,大量从儒家,黄老家之中吸收那些好听又好看的文字来掩饰自己。 刘恒的速度很快,长乐宫的一座偏殿之中很快就坐满了各方大佬,那些有利益关系的大部分都没有来到这里,因为刘恒是想要听到一些收回铸币权的弊端,从而修补自己的政策。 开头就直接是黄老派的一位博士直接说道:“朝廷收回铸造钱币的权力,是残民、虐民之举,天下百姓的苦难就要从此而开始了,臣望陛下深思。” 刘恒没说话,洛景问道:“还请博士详解。” 博士便道:“昔年暴秦之时,始皇帝统一列国钱币,由朝廷统一发放,但是很快民间就开始造假。 到了大汉同样如此。 难道您以为只有诸侯王以及豪强会造假吗? 造假之风是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在其中,因为成本实在是过于低廉,手段实在是过于多。 以臣的了解,最低级的手段就是在铜钱的边缘磨下铜粉,那么大的钱币磨一些根本就不会有明显的变化,这些铜粉日积月累,然后就可以铸造成新的钱,从中得利。 更有甚者,直接将铜钱融开,向其中掺杂其他的金属,做成那种不值钱的小钱,里面甚至快要没有铜了,民间称之为‘叶钱’,意为像叶子一样轻的钱。 这样的手段不尽其数,墨家想必知道的最为清楚,毕竟很多铸造钱币的工坊都是他们建造的。 这样的情况直到朝廷下放铸币权,天下豪强竞相提升钱币的质量才算是结束,臣可以直接确定的说,高皇后到洛文王执政的这数十年,是从有铜钱以来,钱币质量最高的数十年。 一旦您开始收回铸币权,那么就一定会强行要求民间接受这种钱,毕竟这天下没有朝廷铸钱,百姓却不收的道理,那是蔑视朝廷的威严。 臣实在是不愿意见到如今来之不易的场面,毁于一旦,所以才谏言您,万万不可收回铸币。” 这一番话让刘恒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在某一个方面来说的确是很有道理,当初洛新也是因为有这方面的原因才放开对钱币的管控。 洛景听着这一番话却有些同意,但也有不同意见,不过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亲自下场,自然有无数人为他冲锋陷阵。 果然很快就有人发声反对,而且是从完全不同的方面。 ———— 在汉文帝时期,针对铸币权的归属问题,朝堂之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汉文帝特意召开了一次会议,史称“铸币之议”,这场会议双方的言论被完整的记录下来,得以通过史籍流传后世,笔者将会详细将史料翻译解读,力争使每一个读者都能够理解这场争论的双方。——《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我言 殿外。 洛景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队颇为貌美的宫娥从他的面前走过,刚刚在殿中的所有焦躁似乎都消失了。 隐隐约约从殿中传出了声音,证明这场争论还没有停止,洛景忍不住想起自己父亲生前说的话。 “在国家大政上,从来就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当政之人,每一条政策的施行,就是在选择一个得到当前最为需要的东西。 比如朝廷需要足量的高质量的铜钱,所以才有了允许私人铸钱存在。 如果有一天朝廷需要其他的东西,那就是收回铸币权的时候了。 这卷书你拿去看,但记住,稍微看看就行,不要被其中的思想内核困住,里面有些不好的东西,你这孩子这方面天赋不足,很容易就会被引导。” 想到这里,洛景深深吸口气,便回到殿中,殿中依旧在争论。 洛景回到坐席坐下,刘恒见到他回来,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见到洛景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到大殿之中,向着刘恒就是一礼。 “陛下,臣有数言想要对诸位大臣说。” 刘恒颇有些惊奇,但还是一挥手道:“卿自便!” 洛景转身在大殿之上走了两步,他还是个少年郎,在这么一群中年人之中显得很是突兀,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他说话。 回想着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洛景缓缓开口道:“先前双方的争论,吾都听到了。 之前有博士说:上好货则下必死利也! 这有没有道理呢? 有! 但人有善恶,王亦不同。 若是遇到昏暴之君,纵然是允许私人铸造铜钱,但横征暴敛的手段何其之多,难道还能够一一禁止吗? 猎人不会因为山上有猛兽就放弃前往山中打猎。 渔夫不会因为海上危险就放弃出船。 这天下没有因为担心噎食就饿肚子的道理。 当今陛下,乃是圣明之君,收回铸币或许会有奸邪之人,使铜钱的质量有些许的下降,但只要朝廷严加监管,对那些故意熔铸小钱的不法豪强严惩,是完全可以控制住的。 但若是继续放任私人铸币,吾请诸位大臣都好好想想昔年的吴王之乱,他为何敢于悍然对抗朝廷,就是因为他通过私人铸钱聚敛了大量的财富,甚至到了不需要收取赋税就富裕到诸王第一,有了财富就蓄养甲兵,于是就不将朝廷放在眼中。 战争对天下的伤害有多大,我想诸君都是非常清楚的。 政令不能如一,天下不能尽归皇命,野心家就一定会想着造反或者谋夺利益。 昔年允许私人铸币是吾的父亲所推行,但诸君,这世上唯有变才是永远不变的,昔年素王所建立的五等爵分封,到了现在难道还存在吗? 父亲临终之前就同吾和陛下说过,允许私人铸币是权宜之计,是因为刚刚经历秦末乱世,百姓再也经不起任何的伤害,才实行的政策。 对这项的政策的益处和弊端,父亲都非常的清楚。 收回铸造钱币的权力,可能造成小钱横行,但是不收回,地方就一定会做大,朝廷就会失去制衡地方的利剑,那就要用兵,引起更大的混乱。 现在吾想要问诸位一个问题,那就是天下安稳,政令如一和铜钱质量哪一个更加的重要?” 天下如一和货币市场哪一个更重要? 洛景最后向众人抛出了那卷书籍最后的问题,一个洛新也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 这两个选择对百姓来说是没有太大区别的,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是要看朝廷会不会下大力气去管理。 就像是之前洛新处理那些用小钱强买强卖的人,这才确立了良币驱逐劣币的逻辑。 洛景直接绕过了那些双方争论的道德问题,而是直接将争论真正的核心提炼了出来。 这一下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是朝臣,是长安朝廷的臣子,不是诸侯王国的臣子,除了少数出身大豪族的官员,大多数人在这方面自然是站在朝廷一方。 刘恒望着洛景,满脸都是笑意。 贾谊望着洛景,脸上有敬佩的表情,从这一番话之中,他仿佛见到了昔年那个永远不会迷茫的摄政大丞相。 那些年朝廷的岁入连年增长,天下百姓的税率却一降再降,尤其是农税一降再降,他现在还记得大丞相说过的一番话,“若是朝廷有一天只能从农民身上课重税才能够生存,那朝廷就离死不远了,若是能够在低税率的条件之下,维持朝廷正常运转,那天下才是盛世。” 所有人都望着洛景,看着那些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少年,就那样挺拔的站在大殿之上,掷地有声的问所有人,“只有这两个选择,诸君要选哪个?” 选哪个? 能选哪个? 当然是天下如一! 天下要一统这几乎是所有学派的共识,就连支持分封制的儒家,那也是因为大儒们认为封君比官吏的忠诚更持久,封君比官吏统治地方更稳定。 大儒是希望通过分封制能够维护天子的统治,而不是为了让封君反过来威胁天子,当年春秋战国之时,儒家弟子为了维护国君的地位,为了维护礼制的存在,死难者不可计数。 秦灭六国之后,有大儒向秦始皇进谏,希望能够分封功臣子弟到山东诸国,安定山东的人心,镇抚六国的豪强,当时还被斥责是腐儒之言,但秦朝灭亡之后,以现在的眼光看来,难道不是忠正之言吗? 那些支持收回铸币权的臣子们已经忍不住从坐席上站起,大声欢呼道:“彩!” “侍中所言有理!” “君侯高才,这才是谋国之言啊。” 洛景见到没人说话,便望向之前出言反对的那些人。 之前慷慨激昂的博士出身黄老,崇尚小政府,也就是朝廷不要多管事,就让社会按照自发形成的规矩去运转。 但是面对天下政令如一这样的事情,即便是黄老一脉,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商量的问题,面对洛景的询问,先前反对的人只能沉声道:“侍中所言有理,天下政令如一,至关重要。 您的眼光放在天下,而我的目光却局限在一隅之地,这大概就是您想到了如此深远的事情,而我只能在这里重复一些繁杂之言的缘由吧。 是吾所思不当,吾应当向陛下谢罪,险些就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这场争论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被洛景政治正确的一番话直接杀死了所有的还能够想出的理由。 洛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向着刘恒一行礼,然后走回自己的坐席坐下。 刘恒眼见没人再说话,便笑道:“今日众卿畅所欲言,所言所语都让朕大有收获,今日所议,众卿应当没有异议了。” “陛下圣明!” 群臣纷纷垂首拱手行礼,然后纷纷离开走出大殿,在禁卫的引导之下离开宫中。 洛景和贾谊慢悠悠的走在众人身后,贾谊发现洛景有些沉默不语,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侍中,您可是心头还有什么疑虑吗?” 洛景轻轻一叹道:“贾卿,这道诏令推行下去之后,您就有的忙了,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利欲熏心之辈,敢于冒着杀头危险触犯刑律,铸造小钱这样的暴利行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的,到时候一旦处理不当,今日我们就是罪人。 不瞒您说,景心中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今日所做的这件事情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会成为日后霍乱天下的根源,但思来想去,如今的天下的确是需要朝廷收回铸币之权的。” 贾谊很聪明,他立刻就猜出了洛景所担忧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之前那些反对派的理由,那些理由是真的有道理的,而不是随便编出来的。 洛景本就不是政治家的料子,他天生有些文人的多愁善感,比贾谊的性格还要情绪化的多,自然会不自觉的思考这些政策的弊端。 贾谊沉吟了一下,说道:“侍中,既然如此,您不如直接和陛下申请去盯着这件事的反馈,只要保证不害民便足够了。” 洛景闻言眼睛一亮道:“贾卿所言有理,明日见到陛下便将这个差使要来。” ———— 关于“铸币”的讨论,赞同与反对双方分别列出了不同的理由,但最终结束这些争论的却是与钱币本身没有关系的社会稳定,政令如一。 从这些争论和最终的结果之中,能够看到汉文帝时期统治阶层已经充分认识到货币本身的分配作用,它不是商业交换的媒介,而是一种调节社会的稳定器。 还可以看出汉文帝时期的政策转向,即从刘邦时期开始,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期,大致结束,汉文帝开始着手构建一个真正的可以统御天下郡县王国的统治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中,保证天下的稳定,构建平和的秩序,已经成为了汉王朝统治者所首先关注的问题,而经济的继续野蛮生长恢复则处于次要的地位。——《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圣谕 圣谕宛如雷霆般落下! 圣旨出了皇宫,然后如同风一般的传遍了整座长安城,长安城的朝臣们都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但是这条消息真正最针对的是山东诸国,那里才是私人铸钱的主要地点。 刘恒推行政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山东诸王和豪强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长安乃至于整个关中就已经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把圣旨都发往诸王国郡县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圣旨颁布法令只是第一步,若是不能真正的将圣旨落实下去,那最终的结局就是朝廷灰溜溜的不了了之。 于是一个新的纠察司成立了,归属于九卿之一大司商,专门打击那些铸造假币,以及破坏朝廷规章制度的宵小之徒,这是决定将铸币收回朝廷之后就必然要成立的职能部门。 山东诸国的诸侯王和豪强们以及那些学子,面对朝廷颁发的诏令,反应各自不同。 有的学子直接说道:“数十年来,天下欣欣向荣,钱币之中铜的成分极高,这样的善法,为何要废弃,吾等不服,这一定是朝中有奸佞之辈蛊惑陛下。” “陛下是否知晓天下人的心声?” 还有人慷慨激昂道:“若是陛下知晓这件事却一意孤行,这难道不是独夫的举动吗?” 然后那日在长乐宫之中的辩论便通过某种渠道流传开来,整个山东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学子们尚且能够因为道理而退却。 但那些能够从铸币之中得利的群体却心中充满了愤怒,自古改革艰难,就是因为得到利益的群体一定会百般阻拦,而且这些利益既得者,往往都具有着决定性的力量,这些人总是成不了事,却能坏事。 就像是现在的大汉,诸侯王们正面硬钢或许不是朝廷的对手,但是鼓动着百姓造反,乃至于让山东糜烂的能力却是有的。 一旦走到了那一步,和朝廷对立的就不是王侯豪强,而是无穷无尽的百姓,因为王侯豪强们没有犯法,反而是百姓们犯法了。 朝廷就算是明知道这里面有鬼,又能怎么做呢? 还是要镇压那些起来造反的百姓,甚至还需要当地王侯豪强的帮助,一旦借力,改革难道还能成功吗? 现在王侯豪强们就非常的愤怒,朝廷妄想通过一封诏令就夺走我们的财富? 简直就是做梦! 尤其是刘氏的诸侯王和彻侯,更是沸反盈天,大声怒斥道:“都是高皇帝的子孙,我们守土有功,朝廷想要收回铸币就收回好了。 但是竟然不允许我们私自铸造,朝廷用的是铜,我等用的也是铜,你的钱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吗?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是独夫才会做的事。” 不过这些人虽然嘴上骂的厉害,但是身体上却很是从心,并不敢如同昔年的淮南国和吴国那样直接起兵。 因为这些人在山东实际上是少数,他们的力量是不够强的。 这是很多人的一个误区,那就是以为朝廷放开管制之后,大家都能够铸钱,所以铸钱的王侯豪强应该很多。 实际上初期的确是五花八门的钱流通在市场上,各个王侯豪强都想着过来分一杯羹,但是百姓是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收钱的,于是经过数十年的竞争,那些铸币成本高,钱币品相又差的铜钱,早就自动被市场所淘汰掉了。 留下的只剩下品相最好,铜含量最高的钱币,劣币只有重新熔铸这一条道路。 所以真正通过铸钱获利的,只剩下极少数大诸侯王,还有那些背后站着一些彻侯的联合起来的大豪强。 但这些人即便是联合起来,面对朝廷依旧是极度的弱势。 既不能对抗朝廷,又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利益,于是底下的暗流却愈发的蜂涌起来。 很多的邪情就在其中滋生,宛如堆积的柴火一般,等待着一个契机彻底燃烧,要么直接把自己烧成灰烬,要么把朝廷的灰扬喽。 朝廷诏令下达之后,和上一批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是那些先前在制币斗争之中败下阵来的王侯和豪强,他们简直欣喜若狂。 造真钱卷不过那几个背靠铜山的王八蛋,造假币掺贱金属还不容易?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有数百年的造假币经验,当年那些工具虽然生锈了,但打磨打磨还能用,当年的手艺现在还都留着。 现在就等着朝廷下发新的制式钱,然后直接拿回来融掉造差钱了。 “叶钱”、“榆钱”、“脆钱”。 这些熟悉的钱币将会重新在天下之间流通,我们的光辉岁月又回来了! 无数人仿佛都看到了无数金钱宛如流水一般的进了自己的腰包,在庞大的利益诱惑之下,新成立的大司商纠察司被所有人忽略。 朝廷新颁布的《汉钱律令》同样被抛之脑后。 自然有人很担心:“朝廷似乎很是重视这件事,这样真的不会激怒朝廷吗?” 然后他就得到了完全没想到的回答:“违反汉律的事情我们干的多了,就连杀人都做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天上的那轮太阳尚且有照耀不到的阴影之处,长安的皇帝就算是想要像太阳一样,山东也是它照耀不到的角落。 犯法? 抓到了才算是犯法! 当年高皇后和洛文王在位的时候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他一个刚刚即位没多久的皇帝,又能对我们如何呢? 我们都是汉室宗亲,是拱卫他皇位之人,这点蝇头小利,难道都不愿意让于我们吗? 那他就要众叛亲离了!” 这一番话说的又是嚣张,又是诚恳,突出一个无所畏惧和理直气壮。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山东天高皇帝远,这里不是关中,我们在这里说了算的语气。 钦差来了这里,都要小心一下山匪水匪,万一回不去了,那可就不好了。 就在很多人的观望之中,朝廷开始向长安投放朝廷制作的铜钱。 古代所使用的钱币大小规格是非常有讲究的,价值过高的钱和价值过低的钱都是不易通行的。 刘恒还记着洛新当年交代他的事情,在铸造钱币的时候,质量很高,这些新钱制作精美,最关键的是在钱币的边缘有边廓,能有效防止剪边。 昔年秦国半两钱,每七八枚半两钱,剪完边就能重新铸造一枚半两钱,结果天下所用的尽是这种残钱,百姓深受其害,洛新多次给刘恒讲过这些事情,他现在铸钱当然不能让天下百姓再受这个苦。 而且这些钱币的重量非常适宜,是非常适合流通的钱币,在钱币之上有“天汉”二字,于是便被称之为“天汉钱”,长安城的百姓面对这种钱币算是放下了心,纷纷传唱皇帝的恩德。 长乐宫中,洛景向刘恒汇报着他观察到的情况,“陛下,天汉钱还是非常受百姓欢迎的,而且天汉钱不能剪边。 不过万一有人私融铸造差钱,还是会防不胜防,长安城应当不会有人敢于出手,关中更是心向皇室,大族们不敢妄动,只要管住勋亲贵戚,就没有什么问题。 但山东一定会出事,你要安居长安,不方便出行,过一段时间,等事情发酵一下,臣想要为您到山东去看一看,走一走。” 这个世界线的关中,比姬昭所在的原世界线的关中还要凝聚力强的多,经过洛人和楚人迁徙,再加上素王陵就在这里,昔年的八百里秦川已经快被洗成八百里洛川楚水了。 汉廷在这里的统治相当得稳固,尤其是目前汉廷还没有出现非常坑的统治者,这里的百姓生活蒸蒸日上。 听到洛景想要到山东去,刘恒有些担心的说道:“阿景,不是朕不愿意让你去山东,实在是山东情况复杂,虽然这些诸侯王经过裂国推恩,基本上已经很难和朝廷抗衡。 但是他们万一玩弄什么阴诡的手段,铤而走险,使得伱出现了什么损伤,朕一定愧疚终生。 姑父辅佐朕十几年,朕以父亲来侍奉他,以亲弟弟看待你,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朕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姑父?” 刘恒对山东政治的混乱还是非常清楚的,那是一个和关中完全不同的世界,不仅仅是诸侯王和彻侯们,就连朝廷直辖的郡守、县令同样上下其手。 这些人在洛新活着的时候,是非常听话的,洛新的政策同样通过这些人得以施行,但是刘恒上位之后威望不足,自然有些人的小心思就开始活动了。 这种情况之下,让洛景到山东那种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放心呢。 刘恒的担心放在其他时代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姬昭大多数时间不关注人间,洛氏子就算是有危险,那也是来不及救援的。 而且鲜血和牺牲是家族子弟自己的选择,就像是昔年战死沙场的那些洛氏子一样。 除非他们主动求救,否则姬昭从不干涉他们对自己命运的选择。 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洛陵这个人间神就坐在昭城之中,而且很在乎洛氏子的生命。 洛景听到刘恒的话轻声笑道:“陛下,有敢战士保护臣,臣无忧。” ———— 汉帝国的皇帝希望将铸造货币的权力收回皇室的举动,引起了东方高级贵族的不满,包括国王以及一些高级的领主,同时有一些大行商团体试图阻碍帝国政令的推行,在这种情况下,帝国皇帝委任最受他信任的近臣,同时也是他的表弟,一位出身高贵的宫廷侯爵,前往东方监视那些高级领主。——《帝国荣耀·汉帝国》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洛阳 洛景此番出行,带着堪称豪华的使团,不算是那些将领,光是处理其他事务的官员就有数十人,至于军队就更是准备的相当齐全。 作为目前唯一行走在世间的洛氏子,贴身保护的敢战士就有足足两百名,敢战士挑选之严格,天下皆知,各个都是上马能骑射,下马能冲杀的勇士。 不算是那些辅兵,仅仅战兵,刘恒就为洛景配备了八百宫廷禁卫,这八百人都出身关中西北诸郡,是弓马娴熟的勇士。 这一千人加上齐全的甲胄,弓弩,一人三马,如果还能出事,刘恒就真的要送给刚刚回到长安的彻侯们一份大功劳了。 一人三马,虽然不急着赶路,只是让马匹保持正常速度行走,但速度还是很快,直道之上烟尘飞起。 一侧的崇山峻岭从众人的眼中不断向后而去,洛景望着挺拔的山峰和缭绕的云雾,还有那些参天的古木,便有些好奇若是云雾散去,那些山峰又该是何等的壮阔。 “公子,我们已经进入了崤函通道了,出了这里便是一片坦途了。” 洛景此行没有出武关走南阳,而是沿着古道,从函谷关出关,一路走陆路通过三晋旧地,然后到齐楚之地。 洛景闻言道:“到了洛阳好好修整一下,顺便在洛阳召集一些百姓,吾要询问一些事情。” 使团便一路东行,很快就进入了河南郡,到了洛阳,伊洛之水环绕着这一片肥沃的土地。 洛景望着目光的尽头那座巍峨的城池,颇为自豪的对随行的朝臣们朗声道:“诸君,看。 这座巍峨的洛阳城是一千年吾的先祖素王所建造的,传到现在,依旧是天下有数的大城。 它因为洛水被称作洛阳,吾的氏也是因为洛水而诞生,到了这里不能不祭拜一番洛水之神。” 洛景这句话一出,随行的官员们就有不少忍不住开始酸了,我们连自己的太祖父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一千年之前的事情竟然还能说出来。 传承久远就了不起吗? 传承久远就能在我们面前炫耀吗? 虽然心中或羡慕,或酸,但众人还是纷纷道:“应当祭祀。” 然后就听到洛景说道:“先祖平公之时,灵均先祖摄国政,她终身未嫁,死后化为神灵侍奉素王,与昔年的宓妃并为洛水之神,诸君务必恭谨,若是有不敬之心,休怪吾剑锐利。” 众人一听就心生凛然,除了少数本就出身洛国旧地的人,其他人都心中一凛,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邦周之时的传说,很多人是不了解的,洛氏同样没有大规模的宣传,不过洛景已经决定要好好的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好好的将自家先祖的事迹好好宣传一番,务必要使天下知晓。 人心中最顶点的位置就那么大,你不去占领,别人就去占领,就如同素王的至高地位一般,没有素王也会有其他,那还不如让素王占据。 洛景便命众人在伊洛之水河畔筑起祭祀的高台,然后从军中将祭品取出,在伊洛之畔举办了祭祀。 这场祭祀一办,整支队伍的氛围都为之一变,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祭祀一向都是最能提升士气和凝聚力的方法之一。 洛景祭祀完姬灵均之后,就率领着使团来到洛阳城下,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尤其是行商之人极多,几乎片刻都不曾停下,似乎整个天下的商人都聚集在这里。 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洛阳、邯郸、临淄、宛城、昭城,这些都是昔年商业最为繁华的城池,相当富有,天下的商人就在这几座城池之间来回打转,就能赚取高额的财富,反而是关中有些偏远,又因为昔年秦国过度的重农轻商,行商之人少了很多。 虽然长安是大汉的都城,但实际上,洛阳至少在此时是更加富有的,因为大汉皇室对洛阳的重视程度不下于长安,作为周王朝将近八百年的首都,这里同样被认为有天子气存在。 洛阳由巨石和土块建成,重重叠叠,城高墙厚,城外护城河又宽又深,伊洛之水灌注其中,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异常耀眼,这是整个山东的明珠之城。 由于洛阳及周边有规模庞大的武库和粮仓,这里是通往关中的要地,一旦叛军控制了洛阳,然后从洛阳诸关隘向四处进击,关中甚至就不战而败了。 所以在大汉,这里不封给任何的臣子,就连皇子都不行,而且守卫它的士卒也是极其精锐。 河南郡守率领着河南郡及洛阳城的官员来拜见洛景,“下臣拜见君侯,君侯安康。” 洛景没动,敢战士们翻身下马,右手握在左侧腰间的刀柄上,凛凛煞气散发开来,他们向前行几步,沉声道:“尊驾,还请使郡兵皆解甲弃械。” 河南郡守闻言脸色一变,有些慌张,没想到竟然疏忽了这一点,连声道:“君侯,下臣疏忽,还请恕罪。” 说完便让郡兵解甲退下,敢战士这才缓缓退回,但还是将洛景保护在身后,时刻注意着周围,仿佛有暗箭伤人,禁卫们则飞马进城,接管数百米之内的所有防卫。 洛景这才施施然道:“尊驾勿要怪罪吾,吾身负皇命,震慑魑魅魍魉,有天大的干系在身,实在是不容疏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尊驾体谅一二。” 洛景的举动的确是让河南郡官员又惊又疑,实在是太过谨慎了,就好像有什么人要暗杀他一般。 若是一般人在他们面前这么做,他们早就怒了,这是赤裸裸的不相信他们,甚至就算是其他的洛氏子,河南郡守也不准备忍。 但是面对洛景,却只能强自忍下去,洛文王之子,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近臣兼表弟,整个大汉关系最硬的二代就是眼前这位,就算是有了太子,没登上皇位之前,恐怕也不如这位。 想到这里,河南郡守连忙道:“君侯身负大任,下臣知晓,怎么敢于怪罪您呢?” 洛景目光扫过河南郡群臣,大多数人都垂首束手,一动不动,看着很是听话,但他知道这都是表象。 大汉开国从刘邦开始已经数十年,天下承平已经数十年了,而承平之时,官吏的堕落速度是极快的。 洛景敢保证,就眼前这数十名官员之中,杀一半绝对有遗漏的,这些人之中贪污的可能少,毕竟能当上这样的高级官员,基本上都是大族出身。 但是强占百姓田地的为家族张目的,或者参与罪行的,绝对有,因为他亲眼见到洛新当年为此贬斥流放过多少人。 洛新对吏治一向看的很重,更是曾经说过:“吏治,天下之根基,吏治败坏,天纵之才,利国之策,终为害民之法,吏治肃然,循古之术,亦可大治。” 天下的一切政策都在于人的实行,再好的政策和初衷,只要下面想着玩坏,那总是有办法的,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尤其是在大汉朝,洛新充分认识到,朝廷想要严密的控制地方执政,那是不现实的,必须要各地方在朝廷的大框架之下,针对各地的形势制定属于自己的政策。 这就给了地方不小的权力,这种方法算是有利有弊,在洛新这种强人执政时,地方官员战战兢兢,当然不敢太过过分,但是一旦朝廷没有能够统筹大局的丞相,那地方就会放飞自我了。 洛景想着这些,在敢战士以及禁卫的簇拥之下进了洛阳城,河南郡的官员们紧随其后。 望着刀枪林立,甲胄森寒的禁卫,以及洛景那张有些稚嫩,却严肃无比的面容,心中不由有些颤抖,不知道眼前这位侍中想要做什么。 进了洛阳城之后,洛景直奔洛氏在这里的府邸。 是的,洛氏在这里一直都是有府邸的,从邦周时期就流传下来的,几经修缮,在秦王朝毁灭,汉王朝建立之后,刘邦将大量曾经属于洛氏的东西都进行了归还。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罪证 洛氏的府邸很大,庭院森森,树影斑驳,院中有数十棵需几人合抱的巨木,据说是周康王时就栽下的,见过了不知道多少风风雨雨,直到如今。 洛景就站在树下,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侍者,不论是仆役还是侍女,在庭院的角落之中,隐隐约约有几道身影,静静地待在太阳照下的阴影之中,再向远处则有威武的勇士正虎视着整座府邸的天上和地上,乃至于水中都时不时查探一番,寂静的气氛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气,不要说那些锃亮的刀枪剑戟,就连庭院之中那些柔美的花瓣都仿佛化作了刀片一般,一股凉意。 洛氏曾经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在那个神异瑰美的邦周时代,洛阳城留下了洛氏无数的痕迹,即便是春秋战国时期,洛氏同样在这里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这座城池直到现在都还在为洛氏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气运点,增强着整个洛氏的底蕴。 姬昭能够从系统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见到以下信息——【伟大的洛阳城,这座巍峨的神都,天下人心中的光辉之城,作为它的建造者,您得到了100气运点。】 但是现在这里属于汉朝刘氏了,洛景进入洛阳城之后就没有见过任何人,因为他在等一些人到来。 因为他的态度,整座洛阳城的气氛都陷入了压抑之中,那些本来温暖和煦的风,刮过洛阳城时,都仿佛凛冽刺骨起来,空气仿佛就要凝聚,所有人都不舒服,但洛景不在乎。 伴随着一道吱呀声,庭院有些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两名侍女缓步走进,头上带着发簪,但是行进之中却纹丝不动,甚至就连衣袖都只有极小幅度的摆动,这份礼仪,竟然比长安城的某些贵女还要标准。 两位侍女走到洛景身边,轻声道:“公子,家族的人到了,是公子辰。” 洛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是长安城中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他笑起来是很明媚的。 两位侍女有些呆呆的望着,羞红了脸,心中暗道:“公子可真好看呐。” 能来到洛氏嫡子身边担任侍女的,祖上一定是洛国公族出身,而且起码数代以内都和本家有亲密关系。 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审查很严格,半点意外都不允许出现。 而且在洛氏的家族体系之中,不论是侍女,还是管家,这些称呼只是称呼,并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君臣关系。 这和很多世家大族那种人身依附有本质区别,洛氏能用的忠诚的人太多,如果某一个人不愿意继续这种关系,完全可以直接离开。 洛景跟着侍女离开这里,周围那些人同时跟着他走,形影不离,到了大堂,洛景一眼就见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五叔洛辰,曾经的寿光侯,入仕汉廷之中唯一一位主动请辞的洛氏子。 洛景与洛辰叔侄两人相互问候之后,洛景就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五叔,侄儿想要的东西,家族怎么说?” 很多人都会或主动或被动的忽略,昭城也在山东之地,洛氏对山东的消息是比较灵通的,尤其是燕赵齐韩以及淮泗这一块的消息,如果洛氏特意要查,基本上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洛景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家族在这方面的帮助,不需要家族和诸侯王们以及豪强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把东西交给朝廷就可以了。 洛辰说道:“你是洛氏唯一在外的嫡子,还是四兄的儿子,既然你想要做些事,而且向家族开了口,那家族自然是要帮伱一把。 关于山东诸侯王犯下的那些事,都在这里。 尤其是其中有关于铸造差币的资料,很是详细,基本上八成都有记录,足以将整个山东搞个天翻地覆。 能达到什么效果,就要看你有多大的决心了。 不过五叔还是想要劝你一句,你还是个孩子,甚至没有加冠,这些事情太大,当年兄长手握摄政大权,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孩子在这上面没有天赋,又多愁善感,应当是个活在繁花似锦世界中的文华之士。 人活在这世上,最怕的就是选错行当,一生都难以弥补。 你不是兄长们那样的天才,不必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逼的这么紧,要多多思量。 这些年家主也渐渐不言语了,昭城的亲人们都很担心你有意外。” 洛景闻言重重点头道:“五叔,小侄明白,父亲去世之前也是这般和我说的,但陛下是我表兄,又对我情真意切,大丈夫生于天地之中,岂能忍心背弃呢? 纵然是不才,更不要说小侄的父亲是洛文王,母亲是鲁元大长公主,念及父母之声名,便身不由己,总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不过五叔放心,小侄知晓轻重,这件事了之后就回到长安。” 望着洛辰远去的身影,洛景掂了掂手中的资料,然后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仅仅扫过第一页,他就又惊又怒,这些贵族堕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洛新执政的三十年之间,这些人的土地增长大多数来自于开国初期荒废土地的重新耕种,抢夺田产的只占了不足一成,但是洛新死后,这方面的土地增加瞬间激增了五倍还多。 朝廷新制的钱全部铺开之后,山东王侯豪强上下其手,将朝廷制造的钱融掉,向其中掺杂其他的金属制成差钱,又因为朝廷制币是不得拒绝的,百姓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不过目前还处于初级阶段,即差钱还不是特别差,毕竟现在朝廷还没有自己铸造差钱来收刮百姓,所以百姓还算是能活的下去。 但洛景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他来到山东,不是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而是要真的动手的。 洛景收起罪证,沉声道:“立刻召集河南郡官员到府邸之中。” 侍者闻言匆匆走出府邸,来到洛阳这么多天,洛景终于向着所有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这让很多人都感觉头上凝聚的阴云消散了一些。 一位大人物坐在身边却不说话,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人接到洛景的通知之后,纷纷急匆匆的马不停蹄的赶来洛氏府邸,等了片刻,洛景见到人到齐了,没有直接对众官吏说话。 “将这些背叛朝廷的奸贼抓起来。” 五大三粗的禁卫们立刻上前将河南郡郡守以及不少属官直接擒获。 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河南郡郡守万万没想到这一幕,当即声嘶力竭道:“君侯,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啊? 下臣是儒门子弟啊。” 听到河南郡郡守竟然是儒门子弟,洛景就更是生气,怒斥道:“你这奸贼,算什么儒门子弟,洛孔二圣若是知道儒门之中有你这样的败类,定然亲执利刃,清理门户。” 说完直接冷冰冰的说道:“你勾结诸侯王,交好彻侯府,心中对朝廷有二心,使得差钱得以在河南郡之内大行其道,百姓深受其害,你则从中大获其利,百姓想要上报官府却被你扣留,是也不是? 用不用吾将证据甩在你的脸上,让你这奸贼有机会痛哭失声!” 河南郡郡守震惊的张大了瞳孔,这些事情做得明明很隐蔽,明面上他也一直在努力追查差钱的来源,但洛景才刚刚来到河南郡不过几日,怎么就摸查的这么清楚了? 他还想要说话,洛景直接让人将他和一众勾结的官员都带下去关押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所有人都感觉背部发凉,但是回想一下,虽然说不上干净,但也没犯什么大错。 大家都是如此,我们对皇帝陛下也不是不忠心,不至于因为这个而搞自己,你洛氏再厉害,难不成还真的要天下的官员都当圣人不成? 洛景的确没准备找他们的事,他虽然是个浪漫主义的文学之士,但毕竟是洛新的儿子,明白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洛景取出虎符,厉声道:“依皇帝陛下令,吾有调动郡国之兵的权能。 听令!” 虎符都拿出来了? 这玩意皇帝也能给你? 你是皇太弟吗? 刚刚还震惊于郡守被直接拿下的众臣,现在直接麻掉了,但大汉朝廷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这些人虽然很多不干净,但对朝廷还是忠心的,所有人单膝跪下,接受命令。 “吾有令,立刻召集河南郡之兵,并征良子,聚集五万,发放刀兵,开仓备战!” 打开武库,开放粮仓,征调百姓,这是要大战啊,但是洛阳身处大汉腹心,这是要和谁大战? 众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洛景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疯了吗? 家世再好,和皇室再亲近,也不是这么用的啊,就这么自信皇帝会信任你吗? 洛景可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想法,出关之时刘恒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全,于是直接给了他虎符,既然如此,那就是要让他用的。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对人亦然! ———— 景入洛阳,旬月不言,郡下吏皆惶然,及召群臣入邸,郡守及属官下吏三十二人下狱,不动如山,动若雷霆,群吏肃然,俯首听令,景乃持符,使诸臣备兵事,无敢阴违者。——《汉书·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嘲讽 洛景征召军队是为了万无一失,而不是直接就发起战争,他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王国和侯国之中抓捕那些犯法的诸侯王和彻侯。 朝廷在列国之中还是有影响力和势力的,而且诸侯王和彻侯们,大部分人怎么可能敢造反,这已经不是诸侯王国最强势的时期了。 享受过荣华富贵,又没有生死危机的锤炼,就会越来越胆小,正如如今的刘氏诸侯王和彻侯们。 洛景静静地坐在洛阳城中,一方面整军备战,一方面等待着刘氏王侯的到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朝廷使者到了诸侯国中,手中拿着洛景的手令,先到那些被分封在王国核心的功侯国中,然后双方一齐直奔王国国都,“东阿侯奉上命镇抚山东,监察郡国,尔等坐法,奉东阿侯之命,前来擒拿,速速束手就擒,随吾前往洛阳面见东阿侯,以陈诸隐秘事。” 诸侯王们惊恐不已,完全没想到洛景竟然会直接派人前来捉拿他们。 正常的政治斗争不是这样开展的,通常是先寻找证据,然后互相布局,直到能够置人于死地时,突然出击,一战而胜。 但是洛景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派人前来,这反而让众人犹疑起来,有的诸侯王极其的惶恐,对左右道:“东阿侯这是想要害寡人啊,若是束手就擒,生死就操持在他的手中,寡人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反了。” 然后就被他的臣子和儿子们拦住了。 疯了吧! 朝廷的兵力有多强看不到吗? 以前各个大国地跨数郡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只剩下一郡之地,朝廷里面的功侯们磨刀霍霍,就等着立功显贵呢。 现在凑上去,难道不是给他们送军功吗? 忠臣和孝子不愿意见到主君和父亲做出如此不智的行为,怀有二心和“孝子”则不愿意跟着注定沉没的船只送死。 于是纷纷劝道:“大王,这正是朝廷的计策啊,若是此番您起兵,难道不是坐实了造反吗? 东阿侯是洛文王的儿子,是有圣痕的洛氏子,他不会故意栽赃陷害您。 您现在跟着这些人前去,我们就在国中等候您的消息。 若是东阿侯真的想要动手,他也得顾忌我们,到那时臣等还能率领王国兵前去救您。 而且您是宗室,是汉室宗亲,东阿侯他没有资格审理有关于您的案件,需要上报宗正府才行。 您大可放心。” 洛景不会无中生有,不会搞出莫须有这种事情,一千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是所有人都确定的事情。 但问题是这种诸侯王自己都不太干净,心中自然就有些不安,属于是老鼠见到猫,盗匪见到捕快的自然反应。 最终在这些臣子和儿子们的劝慰之下,大部分诸侯王还是从心的选择了束手就擒。 …… 洛阳。 随着一位位诸侯王来到洛阳,或许是人多壮胆,这些人竟然渐渐地嚣张起来。 “寡人是高皇帝的子孙,和当今陛下同辈,说起来还要称呼一声皇兄,东阿侯虽然身份尊贵,权力重大,但毕竟是外臣,这是我们刘氏的家事,您还是少参与为好。” 还有的诸侯王用汉律说事,“东阿侯,高皇帝当年设置宗正,言明皇族事务都由宗正处理,您有什么资格抓寡人,叫宗正来还差不多!” “东阿侯,您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这都是洛文王的遗泽,安安稳稳的在长安城中做个陛下的近臣,难道不好吗? 为何非要来到山东趟这一摊浑水呢?” “东阿侯,若是现在不放寡人回去,这擅自拘捕宗亲的罪名,即便您是洛氏子也担当不起,若是昭公为了救您,践踏了这王朝的律法。 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说到后来声音之中甚至带上了厉色,“东阿侯,现在已经不是邦周了,而是我刘氏的天下,寡人劝您还是要谨言慎行,否则纵然是洛氏,难道就能一直庇护您吗?” 汉室宗亲,在大汉朝的确是一群有特权的人,犯法了也要交由宗正府来审理,然后上报给皇帝最后决定。 这些诸侯王有的语气带着劝告,是不愿意和洛景对上,还有的是真的厉色,尤其是说出现在不是邦周的天下,整个人的头都仿佛要昂扬起来了。 洛氏望着这些人的精彩表演只想笑。 而且他的确这么做了,厅堂之中,洛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这种赤裸裸的嘲讽让某些人更是愤怒起来,正想要说话就被洛景打断了。 只见洛景厉色呵斥道:“诸侯王? 区区诸侯王也敢在吾的面前猖狂? 吾即便不是洛氏子,仅仅这大汉朝的身份,就不是你们所能相提并论。 吾父乃是大汉洛文王,摄政大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诸王之上。 纵然是你们的父亲也要在吾父面前俯首,行礼,论起对大汉朝的功勋,你们这些诸王加起来也不如吾父一根毫毛。 吾母乃是鲁元大长公主,太祖高皇帝与高皇后唯一的嫡女,长女,论在宗家的身份之高,伱们又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群恶犬,竟敢在吾的面前狺狺狂吠,实在是可笑至极。 吾以前读古书,见到麻雀询问鲲鹏能飞多高,鲲鹏言说九万里,麻雀却说九万里恐怕没有树枝最顶端高吧。 今日见到你们这些人,才知道古人真是诚不欺我,竟然真有眼界如此狭窄之辈。 尔等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你在这里和我比这个,在洛景看来,这简直就是这群诸侯王主动送上门来求羞辱的。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人和洛氏子来比家世地位了? 纵然是始皇帝那样自信的君主也不曾在这方面和洛氏做比,而是直接试图抹掉洛氏的痕迹。 诸侯王们被洛景这一番声色俱厉的怒斥加人格羞辱,早就是面红耳赤,脑门甚至都感觉要冒烟了。 “东阿侯!寡人乃是诸侯王!” “你竟然如此羞辱寡人?” 洛景又是一句,“吾的先祖当年分封诸侯的时候,刘氏的先祖还未曾出生呢,你在这里狺狺狂吠,不是自取其辱,又是怎样?” 这一下诸侯王们彻底的偃旗息鼓了,再说下去洛景就该翻他们老刘家的谱系了,若是最后翻出来,老刘家还是洛氏分封的家臣,那可就连高皇帝的脸面都抬不起来了。 当年始皇帝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尴尬,秦国是洛宣公亲自赐土,而且还在丰镐旧地留下了大量的资源,还从洛邑拨了很多的资源,才能在嬴姓宗族的竞争之中胜出,这是秦国抹不去的历史。 “东阿侯,总是缅怀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商王朝统治天下九州,但是最终被周王朝击败,大量的商人贵族都沦为了奴隶,现在周王朝已经灭亡,这的确是我大汉的天下。 我们现在就如同邦周之时的诸姬一般,宗法还是伟大的素王定下的规矩,难道作为素王的子嗣,您却想要违背吗? 还是请宗正前来审理吧。” 既然在身份地位上震慑不了洛景,那就绕回宗法上,而且这是汉律,洛景总不能公然蔑视汉律吧。 他要是敢这么做,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昭公带回昭城,再不得出。 众人都以为这一下洛景总算是没有办法了,却没想到洛景冷笑着道:“只有宗正府才能审理尔等?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洛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上好的美玉制作的令牌,还有一枚小小的玉玺,诸侯王们见到之后如遭雷击。 瞬间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 洛景仅仅凭借着一道手令,这道手令甚至不是出自皇帝,就将大部分的诸侯王都捉拿到洛阳城,很多历史学者都忽略了这一个事件,但这实际上是古代从封建制度向中央集权制度转变过程中的标志性事件。 这个事件表明中央朝廷对地方诸侯王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从名义上,已经彻彻底底的处于碾压状态。 周王朝时期的那种中央和地方之间的拉锯战已经一去不复返,中央集权制度经过秦王朝的初步奠基,在汉王朝迎来了鼎盛。 这个事件同样证明了,在王朝的腹心地区再实施大规模的分封,已经是没有必要的政治手段,因为中央对这些分封地区的影响力已经太过巨大。——《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回京 “这不可能!” 诸侯王们喃喃自语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那枚印玺竟然会出现在洛景的手中。 这当然不会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是代替九鼎镇压国家的宝物,即便是刘恒动用,那也是在极其重大的场合,基本上都是涉及到大汉社稷的事情,诸如册封皇后和太子。 至于诸侯王和彻侯等等,则没有资格动用传国玺。 但是除了这枚传国玺之外,刘邦依照洛亦的建议又制三玺,等到吕后摄政,刘盈登基之后,又根据洛辰的规制,再制三玺,合称“天子六玺”,以六合指代统御天下的一切。 六玺分为天子三玺和皇帝三玺,天子三玺主要用来处理天地、诸夏、神鬼、四夷等事务,带着神圣的意味,以及浓厚的周天子气息。 秦始皇创立的皇帝制度和周王朝的天子制度还是很不同的。 天子制度中,周天子是统御天下一切的,这就是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制度则更倾向于政治实体的首脑,单独统治国中之时区分还不是很大,但是一旦和周围国家交流起来,区别就很大了。 除了天子三玺之外,剩下的就是皇帝三玺,这三玺之中有一玺,名为皇帝之玺,是专门用来处理诸侯王事务的,正是洛景手中取出的这一枚。 只要带着这枚印玺,配合上刘恒交给他的圣旨,他甚至能够当场将这些诸侯王褫夺成庶人,这怎么能让厅堂中的诸侯王不感到恐惧呢? 不仅仅这些诸侯王,厅堂中的河南郡官员们同样是满脸的震惊,甚至已经震惊到的麻木了。 从洛景出现,发生在洛景身上的事情就不断打破着他们的常识,他们难以相信皇帝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一个外姓的臣子。 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让他带着宫廷禁卫,带着调动大军的虎符,现在甚至就连六玺之一都让他带来了。 就算是太子也不应该如此! 尤其是官员之中的法家学子,都认为这一定是皇帝疯了,君臣之间怎么能够有真正的信任这种东西存在呢? 即便是施恩那也应该是带着利益的,君臣之间应当是上下一日百战才对,君王要时时刻刻战胜臣子,才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样国家才能够运行下去,而不是现在这样。 洛景手中握着皇帝之玺,扫视着厅堂之中的众人,所有人都是满脸震惊,然后低下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印玺,突然感觉有些发烫。 这就是皇权吗? 真是至高无上啊! 洛氏有素王洒下的些许光辉,还有千年的威望,有无数的辉煌的历史,但是面对这世间的众人时,还是不如简简单单的皇权吸引力大。 洛景收回繁杂的思绪,对着厅堂之中的诸侯王们冷声道:“皇帝之玺在此,现在还需要宗正来此吗?” 厅堂之中的诸侯王皆讷讷不言,这枚印玺一拿出来,那就不是小事了,这代表了朝廷的意志,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这世上没有人不想活着,尤其是诸侯王享受着荣华富贵,不想因为这些事被迫自杀。 见到诸王态度,洛景很是满意,说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由吾来说吧。 吾来到山东,是为了陛下的江山而来,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而来,这里有些硕鼠和害虫,让吾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些硕鼠竟然是为陛下藩篱的宗亲,这种可笑的事情简直可以上《滑稽集》了,此篇的名字或许可以叫做《亲食其黍》,诸位觉得怎么样啊?” 真狠啊。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抬起头来,望着洛景那张略显稚嫩,神采飞扬的脸蛋,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但是这么温暖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冷冰冰的,还透着刺骨的寒意。 洛景将印玺和玉牌收起来,随手握持着利剑,从众人身前走过,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还有人没到,使者也没有回来,看来是要想要负隅顽抗到底了,亡其国,捉其王,诚当如此。 绛侯,父亲曾经称赞过您是足以定国安邦的帅才,景的姑父薨后,就数您能接任大将军的位置,此战就交由您来指挥吧。” 周亚夫闻言神情很是激动,立刻拱手行礼道:“下臣谨遵君侯令,陛下万安。” 由不得周亚夫不激动,洛景的姑父,那可是被誉为兵仙战神的韩武穆,一生未有败绩,是唯一能够击败项羽的统帅。 生前位极人臣,高皇帝要为其封王,却只取了彻侯之位,最终异姓诸侯王全部除国,他却功成身退,青史留名,简直是整个汉朝武人的偶像。 更不用说洛文王曾经对他的评价,那可是千古唯二负帝于背的摄政大丞相啊。 高皇帝死的早,所以影响不算是很深,在所有汉朝臣民的心中,洛文王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 是真正的无二之人。 周亚夫现在无比的确定,洛文王之所以会将自己赶回封地,一定是想要锻炼自己,是想要打磨自己的心智,然后重用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大丞相去世不久,陛下就召回他的缘故。 洛阳城的事务尘埃落定之后。 洛景将那些之前已经来到洛阳城的诸侯王们重新被关回了府邸之中,处于被禁足的状态。 周亚夫接令之后就快速的整率大军,不过之前这些士卒征召过来的时候就是周亚夫在训练维持,所以上手很快,就带着大军出洛阳,然后出河南郡。 洛景自然是要带着敢战士随军而行的,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参与指挥。 然后他就见到了周亚夫治军,称赞道:“我虽然不太精通军事,但观将军治军甚严,有古之名将风范,就知道将军果真是能安定大汉的人。” 周亚夫有些羡慕的望了一眼敢战士,心中暗道:“若是有敢战士这样的军队,哪里还需要这么严格的治军。” 不过敢战士这种级别的军队,洛氏组建起来都心头滴血,这是后世府兵的超级无敌加强版,根本就养不了太多。 没有前来洛阳的是楚王,当然,不是曾经那个地跨淮泗诸郡的大国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洛景竟然真的敢在大汉的土地上,对一个刘氏诸侯王动刀兵,而且还杀气腾腾的,一副要把整个楚国扬掉的感觉。 朝廷大军一到,楚王仓促迎击,周亚夫没有急着进攻,还为洛景解释道:“侍中,因为楚国和我们的主力,都是郡国兵,而且还有不少直接征召的壮力,论质量是不能和朝廷禁军相比的。 指挥这样的军队,谁先乱谁就败,下臣治军还算严格,能控制住军队,现在就要观察楚国的破绽。 而且现在的局势下,楚国国中定然有乱象,这是一场楚国必败的战争,不可能所有人都跟着楚王来送死。” 洛景闻言笑道:“将军乃是统帅,自然全都交予将军做主,吾不言语,只静观即可。” 战争的局势很快就如同周亚夫所预料的那般,楚军不战自乱,周亚夫果断命令军队出击,尤其是八百宫廷禁军,身披全甲,甚至就连脸上都带着面甲,全副武装,宛如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刃,直接刺穿了楚军的阵线。 周亚夫望着这一幕,颇为感慨的说道:“侍中,这就是精兵的作用,这八百全甲,在战场之上所发挥的作用,胜过上万兵丁,若是朝廷有十万这样的甲士,天下尽可去得。” 洛景闻言咋舌道:“十万,将军可实在是说笑了,朝廷养三五万这样的甲士,都已经是极限了,养十万可真就是穷兵黩武,天下板荡。” 自古以来,除了大英雄大豪杰之外,藩王造反,几乎就没有成事的,甚至绝大多数都是如同玩笑一般就被平定,尤其是在中央朝廷不犯错,天下之间矛盾不突出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洛景下手太快,没有给诸侯王们思考要不要掀起民变的时间,就在这犹豫之中,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周亚夫率领着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直接将楚军击溃,八百禁军更是直接斩首,箭矢之锋锐几乎就要将楚王射成刺猬,楚王恐惧之下只能出降。 洛景直接将楚国的太子等人一齐打包带走,然后又记录下楚国的豪强门户,预备为下一批的守陵人,是时候对这些豪强再收割一波了。 从楚王不愿意前往洛阳到平定楚国作乱,前后不过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浪费在行军的路上,战争之中楚人毫无作战意志,根本不想打仗,这场战争让诸侯王们更是心凉。 本来还有一些别样的想法,也彻底的收起了心,现在唯一所能指望的,也就是朝廷终究还是需要宗亲的,他们这群人总不会被直接抛弃掉。 楚王这种顽固分子,当然就没有必要以礼相待,直接装上囚车带回长安。 太阳照在洛景的身上,光芒之下,他的衣裳很是干净。 更新如此稳定,兄弟们,求波月末票票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结束 长安城多少年没有见过如今的场面了? 这些刘氏的宗王和彻侯们,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灰头土脸的进了长安城。 长乐宫中。 洛景站在殿中,刘恒围着他绕了一圈,这才放下心来,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笑道:“阿景,没受伤就好,这次你做的好啊,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大的成果。” 洛景倒是清楚,家族送来的资料省去了大部分时间,他所做的,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做了一些平平无奇的正确的选择。 刘恒称赞完洛景之后,又勉励了周亚夫等人,然后才将目光放到了一直在瑟瑟发抖的王侯身上。 肉眼可见的,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刘恒,瞬间就变成了满脸怒意,他想要找一把利剑,把自己的这些亲戚一个一个的全部捅死,但理智还是让他恢复了过来。 刘恒绕着众人走了一圈,然后感慨道:“洛文王刚刚还政的时候,朕想要像洛文王那样,创造一个盛世,于是就问政于文王,如何才能使大汉始终兴盛昂扬向上呢? 文王说:您只要找到大汉的心腹之患,然后解决它,大汉就会永远兴盛了。 朕又问:那大汉的心腹之患是什么呢? 文王说:心腹之患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您解决了一个大患,就会有新的出现,臣也不知道您要面对什么。 文王薨逝之后,朕数遍天下,尽是忠臣良将,大汉子民也心向皇室,仁政广布,实在是找不到大汉的患处。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汉的心腹之患,不在外面,竟然在里面,竟然在朕的血肉宗亲之中。 你们哪一个不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哪一个不是刘氏的宗王彻侯,哪一个不是一国之主,哪一个不曾在长乐未央之中许下誓言。 纵然大河变得像衣带那么细,纵然泰山就像是路边的砾石那么微小,你们的富贵荣华也不会改变,这是皇室给予伱们的誓言,但前提是你们要忠诚的拱卫皇室。 朕不禁想问,皇室给予你们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吗? 你们的土地充斥着王国与侯国的每一寸,你们的金银珠宝像是河滩上的沙粒那么多,甚至就连仓库都堆不下,你们穿着锦衣华服,吃着海味山珍,为什么还要去夺取百姓那一点点糊口的粮食和钱币! 贪婪到了这样的地步,纵然是传说中的饕餮也远远不能和你们相比。 你们掠夺了百姓的钱财,难道就没有想过,现在铸造的每一枚差钱,最后都会化作百姓揭竿而起的愤怒吗? 秦王朝才灭亡了多少年啊! 忘啦! 朕成了独夫被推翻的那一刻,你们这些刘氏的宗亲以为能独善其身吗? 真是愚蠢。 简直就是愚蠢。” 刘恒越说越气,洛景连忙上前扶住他道:“陛下,您没有必要和他们生气,这些虫豸连您的一根毫毛也不如,这天下有的是忠臣良将,刘氏宗族之中也有将江山社稷放在心中的人物。” 洛景又低声道:“陛下,这些人毕竟是宗亲,史官也在这里,您还是不要留下苛待宗亲的名声,等到之后,臣会去好好拜访这些诸侯王的。” 刘恒感动的望了一眼贴心的洛景,再看看那群只知道搞事挖自家墙角的刘氏宗王,喟然叹道:“阿景你若是刘氏,朕把整个赵地都封给你。” 洛景只是笑笑,他相信刘恒真的是这样想的,但那是不可能的。 …… 翌日。 一封圣旨从禁中传出,楚王妄图谋逆,除国,并国中三万人流放岭南。 原楚国一分为五,三份划为朝廷郡县,一份重建楚国,念在楚王嫡三子忠心朝廷,便由他继承王位,一份划为侯国,由朝廷安置。 这封圣旨一出,就有无数的朝臣上书反对,言称“造反谋逆之辈,却不处以极刑,这不足以彰显朝廷律法之威严。 陛下虽仁慈,但同样应当怀有锋锐之心,否则长此以往,如何能震慑天下?” 刘恒便发下告群臣书道:“昔年太祖高皇帝时,异姓诸侯王谋反尚且只诛首恶,其余人等一概流放,甚至还给予他们回到长安的机会,那时天下人皆赞颂高皇帝的仁德。 如今坐法的皆是朕的亲戚,大汉朝以孝治天下,最是看重血缘亲属,若是过于严苛的对待他们,难道不是为天下做了不好的表率吗? 朕自即位以来,以仁治天下,善待臣民,减刑慎杀,故深虑之,应当流放。” 自然是一群人赞叹刘恒仁善,但是更多的上书涌来,当年异姓王诛首恶,现在刘氏诸侯王同样应当诛首恶,这毕竟是造反谋逆,怎么能够轻易绕过呢? 外界的纷纷扰扰之中,洛景带人去见了故楚王一面,楚王有些惊奇洛景竟然会前来见自己,而且一改洛阳城时的态度,可以说好的难以置信,温声安慰他道:“大王不要太过担忧,当今陛下仁慈,最是看重亲情,您的生命安全是不会有事的,吃食的时候要注意,喝水的时候要注意,出门要注意门槛,不要往廊柱等高处行走,若是您出了意外,陛下一定会难过。” 故楚王有些受宠若惊,直接向着皇宫的方向下拜,泣声道:“草民实在是愧对陛下恩典,烦请侍中回禀陛下,草民一定改过自新。” 洛景没说话,只是最后带着莫名的眼神望了故楚王一眼,然后带着一行人包括史官施施然离开。 故楚王先是微微放心,然后睡梦之中陡然惊醒,冷汗涔涔,脸色煞白,满是恐惧。 两人的谈话很快就传了出去,众人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想要保下楚王的性命,只是单纯的流放。 就在很多朝臣放弃之时,传来了楚王畏罪自杀的消息,而且还留下了遗书,遗书之中言称,“这些时日的纷纷扰扰吾有所耳闻,没想到因为罪人的过错累及了陛下的圣明,实在是羞愧无比,唯有一死以赎其罪,以报圣恩。 陛下圣明睿智,唯愿陛下千秋万岁,万年万安。” 楚王畏罪自杀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然后大多数人就发现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现在流放岭南的经验已经比较多了,但以这些权贵的身体素质,流放能活下来的概率也就是一半,更不要说路上就有可能水土不服直接去世。 对皇帝也非常好,仁义的名声刷的差不多了,还直接消弭了朝臣的对立。 百姓们心中也畅快。 楚王这一死,解决的问题比他这昏庸的一生都要多得多,对于畏罪自杀的楚王,自然是连平谥也拿不到的,朝廷给予了他一个恶谥。 不过至少恢复了他诸侯王的身份,而且楚王府流放岭南的人数大大减少了,那些比较年幼的子女,都得以留在中原,不用九死一生的去岭南地区,这已经是刘恒最大的仁慈。 问题最严重的楚王一解决,剩余的诸侯王就非常简单了。 依照汉律,以诸王坐法犯罪为由,直接夺爵除国。 一半土地裂国分封,推恩给诸侯王的儿子,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余儿子全部为彻侯,剩下的一半国土则化为郡县。 这数十年随着人口渐渐增多,最大的郡中甚至有了百万的人口,所以从旧的大郡之中划分新郡就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恰好借着这件事推行。 这是震动天下的大事,从洛文王摄政时朝廷开始众建诸侯,加之推恩,如今天下的刘氏诸侯王数量实在是不少。 这一次,一下子就有五位诸侯王加十三位彻侯失国,虽然朝廷又重新建立了祭祀,但这是第一次出现封地不及一郡的诸侯王。 某种程度上,这些宗王都没有资格再称作诸侯王了,如此大的变化,怎么能不引人侧目呢? 新的皇帝才刚刚即位不久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事迹,无数人都在等着这位皇帝还会做什么。 随着山东诸侯王不断被打压,长安在天下人心中愈发的耀眼了。 ———— 由于东阿侯洛景的存在,“诸刘失国”事件的知名度极高,一向在网络上被津津乐道,被网友戏称为“一枚铜钱引起的血案”。 在这起事件的最开端,纵然是汉廷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大的反应,但随着洛景的雷厉风行,事件被迅速的扩大化了,汉文帝借此开始推行推恩的下一步,即褫夺那些远支宗亲的封国。 这是一起强有力维护汉廷集权的标志性事件,为汉王朝向巅峰盛世迈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陵邑 邯郸。 一辆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缓慢行走,马车之中正是巡视山东的洛景,望着眼前的盛世繁华,洛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天下最为繁华兴盛的商业城池之一,邯郸的情况对整个天下都是富有参考价值的。 数年之前朝廷褫夺宗亲封国之后,就在天下各郡国设置了监钱司,专门用来监视各个郡国之中,是否有那种明显的差钱在市面之上流通,一旦发现就是扭送官府,依照罪责或重罚,抄家,乃至于流放。 通过如此严格的监管,虽然不可能真的彻底消弭掉那些差钱,但是基本上已经见不到那些花样百出的造假手法了。 “君侯,如今天下数十个郡国之中,绝大多数都已经使用朝廷所铸的天汉钱,前些时日下臣拜访大司商时,大司商说去年朝廷的岁入增长极多,这铸币之利,真是可怕,由此可知昔年的那些王侯到底赚取了多少利润。” 洛景闻言没有应答,反而说道:“陛下这些年减刑行仁,减免农税,虽然大大恢复了民间的经济,但是因为施政过于宽仁,民间兼并定然严重,但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却是不可能,希望这一次前来,能够缓解一些。” 说完拉下了马车的窗帘,马车之内陷入了静谧之中,只听见嗒嗒嗒的马蹄声在不断向前。 “信使向四方散出,征召天下的豪强,告诉他们,按时来到邯郸朝拜,吾有大事要宣布,未到者,后果自负。” 洛景来到邯郸之前就已经向诸多的豪强大族发出了征召信,要求他们按时到邯郸接受召见。 这些豪强大族之中,许多都是从邦周时流传下来的贵族支脉,不过经过历次的战乱和大汉朝廷对豪强的割韭菜行为,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不过这些人手中毕竟有藏书,教育资源丰富,还有土地,发展起来很快,只要朝廷稍微控制不严,基本上二十年之内就能彻底控制地方。 知识就是力量,就是财富,在这些人的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面对这些人就连洛氏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不论愿不愿意承认,这些有文化、有进取心、有武力的豪强,就是目前诸夏最有力量的一批人。 若是大汉朝廷能许诺他们利益,这些人甚至可以自备武装去干翻蛮夷。 洛氏一向奉行既要强干弱枝,保证国家的一统,又能保持枝干的活力,若是主干出了问题,枝干能快速成长为新的主干。 这种思想的根源来自于姬昭所著的书。 前世明朝末年,朝廷一败涂地,但是下层宗族又原子化到无法支持豪杰成长。 竟然没有出现本地士族支持诸侯混战的局面,清廷这个外来户,几乎势如破竹的接纳了整个士族体系。 这实在是千年未曾听闻过的景象! 要知道就连腐朽的门阀贵族时代,东晋都能把北方打的满头包,虽然一北伐就拖后腿,但起码守土没问题,结果千年过去,士族已经连守土都做不到了。 只能说宋明士大夫比汉唐豪强更贪婪却更无能,起码汉唐大族上马打仗,下马治民,手里是真有几把刷子的。 至于土地兼并,豪强会本能的吞噬周围的一切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在如今的时代,土地这种能产量养人的资源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土地兼并是不可逆转的,这由政权的性质而决定,只能尽量去缓解。 因为皇室自己都在兼并土地,又怎么可能管的了其他人呢? 洛景所召集的豪强,不是那些简简单单的大商人,因为那些商人大多数还都是处于依附地位的,他所召集的都是在郡县之中做了一些小官,家中资产又极其丰厚的人。 对于洛景的召见,这些人心中只有惶恐,因为洛景从长安而来,身份太高,远远不是他们所能相提并论,面对这种人,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祸患。 …… 洛景正与赵王寒暄。 经过裂国推恩,如今的赵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节制整个燕国代国诸国军事的诸侯王了。 虽然还挂着赵王的名义,但称作邯郸王可能更加合适。 王宫之中已经坐满了来自各个郡县的大族。 这些人平日里走南闯北,有些人认识,还有些人甚至有仇怨,但是在这个地方都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纷纷交头接耳想要知道有没有人知道一些内幕。 赵王陪着洛景走进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洛景环视半周道:“今日将诸位召集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需要诸位为朝廷出力。 在长安之外有三座大汉皇陵,为太祖高皇帝陵,高皇后陵,仁宗孝惠皇帝陵,日前陛下前往祭拜之时,曾经感慨三座皇陵人烟稀少,于是落下泪来,称是因为自己不孝,才使得先祖如此孤零。 直到祭拜结束,陛下依旧感伤不已。 身为臣子见到君上有难却不相助,这不是臣子应当做的。 身为臣弟见到兄长哀伤却不安慰,是不足以称作孝的。 吾出长安,来到山东见尔等忠臣,正是为了皇帝陛下而来啊。” 洛景刚刚说到这里,那些豪强大族的脸色就已经大变了,甚至是惊骇之色。 陵邑! 这是整个大汉所有豪强闻之色变的词语。 皇帝是想要再派人去守皇陵啊。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陵邑制度就像是噶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收割着大汉朝的各个郡县的豪强,不断的防止豪强在地方坐大,是极其具有进步意义的政策,虽然这项政策手段太过粗糙,但中央朝廷实力强横的时候,这些人不得不服从,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但是对这些豪强来说,这就是毁家灭门的政策,甚至因此而对抗朝廷。 毕竟朝廷都想要他们的命了,还指望他们能够忠诚,那的确是有些太不要脸。 赵王也有些震惊于竟然直接说出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直接一封旨意强令他们迁徙吗? 临死之前还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告诉他们,我要来杀你们了。 这也太讲究了。 “君侯!” 有人忍不住了,直接起身道:“君侯可是要致我等于死地吗?” 洛景笑道:“为先帝守陵,此乃对朝廷的忠心之举,阁下又何出此言呢?” 这句话直接让众人都绷不住了,就连赵王脸上都开始抽抽,他当年也是在长安生活过的,皇帝陛下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外地豪强。 但是没有根基的外地人到了遍地勋贵和皇亲国戚的关中,那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嘛。 “君侯!” 直接有数人都忍不住悲愤起来,这个时代的人,相当的有血性,一言不合就血溅当场。 洛景仿佛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凛冽杀机,依旧笑道:“稍安勿躁,若是真如尔等所想,便直接一封旨意,尔等难道还敢不去吗? 但陛下仁慈,不愿意强令尔等迁徙,离开故土,所以才命吾来劝说尔等,好好商议一番。” 笑言笑语,却让人如堕冰窖,话中甚至隐隐有血腥气和金石锋锐之音,若是想要杀死你们,还需要废这么大的劲? 这一盆凉水直接让众人都冷静了下来,是啊,以前都是直接旨意下发到郡县王国之中,然后开始迁徙,现在却是洛景亲自来。 洛景是什么人? 那是皇帝陛下最亲近的臣子,基本上他出马就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皇帝亲政这些年,做事一向仁慈,都是用宽广的胸怀和崇高的品德来感化天下人,就像是当初楚王被陛下的仁慈所感动,主动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脑子灵活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直接下拜高声道:“吾等愚笨,还请君侯示下!” 洛景缓缓收起笑容,淡淡道:“你们这些人今日能够坐在这里,是因为伱们虽然豪富,但巧取豪夺的少,和官吏勾结的少,所以吾才愿意见你们。 若全是依靠压榨百姓才得来的财富,早就把你们抄家流放了。 听好了。 陛下要在山东大族之中遴选一批文采出众,亦或是有一技之长的子弟,作为郎官充入宫中,郎官乃是侍中备选,即便是不能充任侍中,那也是陛下的近臣。 但大汉自然有大汉的规矩,陛下知道诸位都是大族,族中人口众多,所以要求诸位为入宫的郎官备足家资,郎官的亲属等等同样都要带往长安。 陛下要在皇陵周围建立大县邑,为了尽快使县城兴盛起来,需要天下豪强大族入驻其中。 陛下一向公允,不会巧取豪夺尔等的家资,你们若是愿意迁徙,陛下会记着你们的功劳,尔等皆知我大汉以察举入仕。 陛下说了,山东有诸子圣殿,百家同样多出山东,乃是文华璀璨之地,人才极多,除遴选郎官之外,察举同样应当关注山东子弟,若是尔等愿意迁徙,近些年的察举同样会大开方便之门。” 洛景每说一句,众人眼中的光就亮一分。 “君侯,王氏愿意迁徙到关中。” 立刻就有人踊跃起来,洛景说的好听,迁徙不迁徙全凭自愿,谁信谁傻,现在迁徙还能获得皇室的关系,再不同意就是傻了。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阿景,你要老婆不要 长安皇城。 刘恒到未央宫陪着太后张嫣吃饭,两人正随意闲聊着,张嫣突然问道:“皇帝你又把东阿侯派到山东去了?” 刘恒有些感慨的回答道:“阿景实在是闲不住,非要做些事,大概是姑父的影响太大了,他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阿景和儿子情同亲兄弟,也是为了儿子的天下奔波,他向儿子央求,儿子实在是没法拒绝,只能由他去。” 张嫣带着一丝提醒道:“皇帝,你看龙岭之上的千丈巨木,那是用来做宫殿栋梁的,若是用作了生火的薪柴,那便是大材小用。 你再看那些灌木荆棘,短小干硬,则是用来做薪柴的,若是去做栋梁,则不能支撑大厦。 这就是圣人所说的物尽其用,人尽其力的道理。 东阿侯景有文华之才,皇帝伱却一直把他用在那些邪路上,对他不是好事,对大汉也不是好事。 他或许想要为你的天下出力,但实际上没有必要,天下有无数在这方面的可用之人。 他已经富贵荣华至极了。 圣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才第二世而已,尚可以享受洛文王的余泽,不需要如同其余臣子一般,去用命博一个前程。 现在一直奔波在外,舟车劳顿,风餐露宿,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你悔之晚矣。 洛文王唯一的子嗣,你应该好生对待才是,还是把他留在长安城为好。” 刘恒闻言一愣,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略一沉思,“母后说的有理,这是儿子的疏忽。” 离开未央宫之后,刘恒便直接下令洛景返回。 洛景也没在意,这些年来他出行山东,时常遇到这样的事,刘恒基本上都要催他好几次。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洛景再次回到了长安城,他先是回到府中洗漱了一番,整理了一番姿容,然后就直接进了皇宫。 “末将见过君侯!” 负责保护刘恒安全的禁军校尉亲自来迎接洛景,“君侯快些走,您这一去山东,陛下可真是太想念您了,时常问左右您何时回来,我等又如何能知道呢?” 洛景闻言笑道:“倒是劳烦将军了。” 两人匆匆走进宫中,洛景一进大殿就见到刘恒正有些焦急的踱步,连忙道:“臣景拜见陛下。” 刘恒走过来仔细端详着洛景,见到他俊美的容颜之上果然带着一丝的疲态,喟然叹道:“朕竟然没有注意到阿景如此疲惫,这是朕的过错啊,阿景,往后你便留在长安城之中吧,伴在朕的左右,不要再往山东去了。” 洛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让皇帝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虽然疑虑但还是点头道:“臣听陛下的。” 刘恒开怀大笑道:“阿景,朕打算在长安城中仿效昔年洛国学宫一般,开一个学宫,专门为我大汉培养人才,就由你来担任祭酒。” 一提到学宫,洛景当即就是眼前一亮,问道:“陛下,您对这个学宫有什么规划吗?” 刘恒沉吟道:“随着如今天下朝廷直辖的郡县越来越多,天下的人口越来越多,如今朝廷的官员数量是不足的,大量的官员都是从山东等地直接察举而来的百家学子。 阿景你是知道的,这些学子良莠不齐,而且不少对朝廷也不够忠心。 朕开设学宫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朝廷培养较高级的官员,日后再增设郡县,能够直接从朝廷派驻官员接管。 而且还能替换如今各郡县的官吏,以朕看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洛景赞同道:“昔年洛国办学宫,天下士人都来到学宫讲学,老子、孔子等圣贤都在学宫之中成圣。 最兴盛之时,天下才智之士,皆出自洛国学宫,三代以内,没有那样的盛况。 三代都曾经建立官学,但是大多数都与祭祀等等混为一谈,如今陛下建立大汉官学,臣以为,只要注重教学即可,真正达成为国选才的目标,这才是对大汉最有用处的。” 刘恒拍拍洛景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小事,洛氏家学渊源,在这方面又有经验,你回去之后好好思量,写下一份章程,交予朕看,我们之后再多多商议一下,务必尽善尽美,使天下贤才尽入学宫。” 洛景闻言立刻就想要回到府中去构想学宫的建立,却没想到刘恒拉住了他,笑道:“阿景别急,朕还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议。 你去年便已经加冠,但是如今甚至就连一门亲事都还没有定下。 朕已经向昭城去信,询问昭公关于此事的意见,昭公回信说,朕可以为你选择妻子,只要你同意,报到昭城即可,他不会干预。” 洛景是第三代的洛氏嫡子,他的孩子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不会有圣痕,而且东阿一脉是汉朝摄政,身份特殊,所以洛陵给予了洛景很大的空间。 只要最后将人选报到昭城即可,一般来说,他不会干预。 洛景没想到会是这回事,洛氏子弟有自由恋爱的权力,但是一般还是由家族直接选好送来。 现在洛陵将这个权力交给了刘恒,这让洛景有些羞涩,关键是他还没想着成亲,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 但是刘恒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说道:“阿景,你若是不成亲,朕就一直会担心你,没有人照顾你该怎么办呢? 况且朕都已经成亲了,甚至有了子嗣,你却空有偌大的侯府,孤零零的,这让朕如何能接受呢?” 洛景已经完全没时间去思考刘恒这件事思虑多久了,毕竟刘恒都已经和洛陵通过信,这就说明一定准备很长时间了,甚至说不准就连娶谁都给他定好了。 于是直接问道:“陛下,您为臣选择了哪家贵女婚配呢?” 刘恒见到洛景松口,豪气道:“哪家?上百家!” ? 刘恒见到洛景脸上从未出现过的一脸懵逼的表情,哈哈大笑道:“朕的表弟如此的文华璀璨,风流倜傥,怎么能由朕来选择呢? 朕请太后为你挑选出了长安城中数十家的贵女,各个都是既有姿容,又有才学的女子,还从山东又挑选了上百家大族的女子。 完全是按照朕选妃的标准而来,定要为阿景选出一个最能兴盛家族,又能与阿景你琴瑟和鸣的女子来。” 洛景已经处于半呆滞的状态了,他望着自己的表兄,第一次觉得这位皇帝竟然还有这么不着调的一面。 给一个臣子用选妃的标准来选夫人,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啊。 刘恒非常满意洛景现在的状态,这件事他可是计划了好久,从洛景加冠开始,他就给洛陵去信,询问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洛景的下一代是没有圣痕的,洛氏不会管的那么严。 而且他毕竟是皇帝,洛氏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一个嫡子的嫁娶也影响不了大局。 得到洛陵同意之后,刘恒就找到太后和皇后开始为洛景挑选合适的女子,皇后在后宫的宴会上,隐隐透露出皇宫的态度,那就是整个长安城所有适龄的贵女,这一年多都不允许谈婚论嫁,想要结亲的也不允许,这是皇室的态度。 在贵族圈中流传着皇帝想要选妃充纳后宫的消息,毕竟皇室唯一适龄的男子就是皇帝自己。 而且皇帝的确是应当多纳妃子,毕竟近支皇室实在是太少了。 高皇帝就只有孝惠皇帝一个嫡子,孝惠皇帝更绝,就只有当今皇帝一个儿子。 当今皇帝肩负着绵延皇室的重任,否则一旦出了意外,皇序统嗣的问题就能让整个大汉乱成一锅粥。 只是这些权贵做梦都想不到,刘恒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洛景的婚事。 刘恒面上带着振奋之色道:“阿景,朕有两种计划,一种是挑选一个作为妻子,另外再以媵妾娶她的姐妹。 另外一种则是不为你娶妻子,直接使诸家贵女都作为你的妾室。 没有妻子,那贵妾就是妻,一碗水端平,想必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若是还有不满,就让他们来找朕,朕都为你骂回去。” ? 这已经是洛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露出这个表情了。 今天的皇帝很不对劲啊,怎么会这么离谱呢? 洛景忍不住说道:“陛下,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刘恒斩钉截铁道:“朕的景弟是大汉第一才子,才子配佳人,正当如此,你听朕的便是!” (本章完) ------------ 有些话想要和兄弟们说一下 我真是不喜欢发这种单章解释,因为说服别人总是很难。 但是我感觉必须得说一下,有的书友我写的太细,一直刷我水,没了之前那种大事记的感觉。 其实真不是。 洛苏我写了十七章,实际上就做了一件半事,平乱加分封。 洛成写了二十章,也只干了一件半事,扶王加分封。 我每一个大事件都控制在二十章之内,最近的铸币不到十章就写完了,其中有很多可以展开的,我都没写。 我有时候状态差,写出来的文字没有美感,这我是知道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网文作者都有。 但我写的真的不水。 按照之前的写法,汉文帝写十五章没了,汉武帝写十五章没了,他们的丰功伟绩,这么一点内容,我都不知道能写点啥。 世界和现实的变化对比,政策制度的变化,各种剧情穿插,还有世界背景的渐渐浮现,这些都是要占篇幅的。 我真的没有水文。 ------------ 第四十章:文华昌盛 天子无私事。 这是流传在邦周的一句古训,在这句古训之下,延伸出了一系列对天子的规矩,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周天子的婚姻。 周昭王是洛苏的学生,周懿王是洛成的学生,这关系几乎相当于父子之间,但这两位周天子的婚姻也是完全的政治婚姻,不存在任何自己选择喜欢的人的余地。 上一个宠爱褒姒的周幽王已经身死了。 但实际上,不仅仅是周天子,大多数贵族的婚姻都是联姻,现在洛景的婚姻同样如此,唯一的区别是,刘恒给他塞了一堆才貌双全的妹子,他总能从中找出自己喜欢的一个或者几个。 洛景有些懵逼的走出皇宫,开始思索其中的政治意味,他还记得父亲当年对皇帝的评价——一个生来就该做皇帝的人,一言一行甚至无意之间的举动都带着政治的意味。 洛景的婚姻有很重要的政治影响,仅次于皇后的选择。 他是铁杆的保皇党,又是前摄政之子。 英侯洛亦、寿光侯洛辰的政治资源都落在他的身上,甚至安阳侯洛采的许多资源也在他这里。 他是朝局的稳定器之一,在如今大汉朝的地位,甚至比皇太子还要高。 太子还可能被废,他的地位却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作为交换,他的婚姻作为拉拢某些人的条件就很正常,洛景有这样的觉悟,但是刘恒为他娶这么多,以洛景的政治智慧就有些想不到其中的缘由了。 不过他知道皇帝不会害他,只能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件事。 刘恒的速度很快。 太后广邀贵女前往未央宫,参加宴席,然后刘恒放出了他要为洛景选妻的消息。 整座长安城一下子疯了! 这个形容词毫不夸张,无论是功臣集团,还是后期崛起的新兴权贵,几乎各个都在试图从皇帝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至于往长乐宫皇后处送信的就更多了,毕竟皇后掌管天下婚姻之事。 这就是家族富贵的保证啊! 不比太子妃差多少的位置。 不需要参与皇子之间的党争,却能够达成同样的效果,这谁能不心动呢? 至于贵女圈子就更不用多说,洛景就是长安城最靓的仔,是绝大多数贵女的梦中人。 愿得东阿心,白首不相离。 这就是某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刘氏贵女所言。 在这个风气极度开放的时代,若不是家族长辈阻拦,恐怕早就有贵女主动上门追求洛景了。 但是现在刘恒直接放开了这个限制,所有人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 皇后听闻了刘恒的计划之后,比洛景还要震惊,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这是何意啊?” 刘恒轻笑道:“多娶一些贵女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 皇后迟疑道:“但这是不合理的。” 刘恒轻声道:“阿景身上的影响力太大,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这就像是持着利刃的婴孩却招摇过市,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朕为他选择的这些女子,就像是锦绣却坚韧的绸缎,将锋锐包裹起来,这样他就不会伤人又伤己。” 皇后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恒实际上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来。 经过高皇后、孝惠皇帝和刘恒这数十年,东阿侯国是最大的侯国。 洛景如今还在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往后这就是取祸之道,毕竟诸侯王国都渐渐裂国,东阿侯国不可能一直保持如今的模样。 与其后世子孙搞得不愉快,甚至连累了洛景的身后名,不如现在就解决掉。 多娶老婆多生孩子,等到洛景薨逝,那些孩子就会将东阿侯国和东阿一脉所有的政治影响力瓜分。 夜宴。 未央宫中灯火通明,这是鲜有的太后、皇帝和皇后共同出席的场合,来到这里的皆是公卿大臣,王侯之爵,还有他们的家眷,夫人和女儿。 不论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是适龄的,基本上全都带来了,反正都是做妾,身份上的要求就没有那么多。 而且在这个政治联姻极多的时代,大多数权贵家,庶女通常比庶子过的要好,因为庶女更有价值。 一时之间整座大殿之中满是莺莺燕燕,比皇帝的后宫还要热闹。 等到皇帝等人走到殿中,众人纷纷行礼,高声道:“素王在上,太后、陛下、皇后万安!” 然后就见到洛景坐在了距离皇帝很近的坐席上,和殿中其他的臣子有本质上的区别。 大多数人都目光熠熠的望着风华绝代的洛景,刘恒见状当即笑道:“阿景,你看这殿中,有芳菲无数,寻常见也不曾见的娇娥贵女,比比皆是,都是为你而来。 满殿公卿,都指望着你做他们的女婿。 大丈夫生在世间,这难道不是常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吗? 此情此景,当为诸位王侯公卿作赋一篇,以表此情,流传后世。” 众人素知洛景有出口成章之能,听到皇帝的话许多女子虽面上稍有羞涩,但眼中纷纷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洛景,洛景见状便道:“陛下有令,臣不敢不从,且容臣沉吟一番。” 刘恒又命宫廷画师前来,命他们作下今日夜宴之画,刘恒认为这种宣扬繁华盛景的资料,要多多流传后世,才能让后世之人对这个时代神往之。 就像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士人贵族都想要回到素王摄政的时代一样。 洛景此时已经开始做赋,先是描述了今夜的繁华,然后赞扬了太后和皇帝皇后的恩典,再往后赞扬来到宴中的王侯公卿,最后用大量的篇幅开始赞美来到殿中的各家贵女。 汉赋这种文体,讲究的就是一个辞藻华丽,在这种文体之下还要言之有物不空洞,对做赋之人的要求就会非常高。 不过洛景当然没问题,对他来说基本上属于信手拈来,尤其是这种赞扬的赋,洛氏最先学的就是种种颂圣诗,这种咏叹调基本上属于本能了。 这首赋每一段结束都带着四字或者两字的短语,以“哉”或者“矣”字结尾,这是典型的洛氏咏叹调。 在诸夏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人不会,各种祭祀以及仪式上,都能够见到。 每当此时,殿中众人便齐声喝彩,甚至随着他的一起唱颂,这就是洛氏在潜移默化之中对天下的影响力。 洛景时不时停顿,殿中便响起一阵阵赞扬之声,刘恒望着洛景与有荣焉,当一整篇赋收尾之时,殿中便彻底喧闹起来,刘恒大声笑道:“朕为此赋赐名《长夜未央赋》,当收录典籍,以见后世。” 过了好大一会儿,殿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皇后开口道:“今夜召集伱们这些富贵人家前来,是为了东阿侯景的婚事。 东阿侯景,是洛文王的嫡子,是鲁元大长公主的子嗣,是宗家贵戚,这天下之间难道还能寻到比他更尊贵的郎君吗? 陛下和我都认为是没有的。 乃至于文华,乃至于容颜,难道还有能胜过东阿侯景的吗? 陛下和我认为是没有的。 这等俊彦,天下何等的女子才能与之婚配呢? 那恐怕要传说中的西子、洛神等等才可以了! 如今天下有这样的女子吗? 陛下和我认为是没有的。 昭公陵说,洛氏嫁娶不看门第,只看人的品行才学,陛下深以为然,所以除了诸家贵戚之外,另有山东百余精挑细选的良家女子。 但即便如此,还是未曾有从才学和容貌所能与东阿侯景相匹配的。 鸿鹄难道能与燕雀为伍吗? 山鸡难道能与凤凰做配吗? 自然是不能的,那又该要如何做呢? 我很是忧虑啊。” 皇后这番话可以说是狠狠地PUA了,你们这些人家都想要嫁女给东阿侯景,但是你们配不上人家啊。 洛氏和我们都不在乎你们的家世背景,但是才学和姿容不如,这该怎么办呢? 诸家面色有些讪讪,他们很想说,妻子只要贤能有品行就足以了,是您的要求太高了,况且诸家之中自有姿容上乘之人,堪为良配。 皇后又道:“雄伟高耸的宫殿,是由一根根木头砖石垒砌而成的。 波涛汹涌的大海,是由一条条潺潺的溪流汇聚而成的。 直耸入云的高山之上是一块块的砾石,绵延无际的沙漠之中是一颗颗微小的沙子。 一人力小,一人才短,一人不足,但若是十人,百人,各使优良,想必就足以争辉了。” 图穷匕见! 一个人不行,多嫁几个就行了。 满殿惊愕无言。 ———— 东阿侯府在汉文帝时期经历了大规模的扩建,成为了规模最大的一座侯府,面积上达到了其他侯府的十倍以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东阿侯洛景的贵妾们所居住,时人称之为“天下佳丽,半归皇宫,半归东阿”。 《东阿百美图》与《未央夜宴图》就悬挂在侯府之中,原作被画在皇宫与侯府的墙壁之上,本书中所选取的,是纸被发明之后,从壁画上临摹下来的,其中有无数的细节可以品味,充分展现了当时汉王朝的繁华兴盛,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古代名画鉴赏》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汉廷求书 昭城。 数百人的使团停在昭城之外,等待着昭城内的消息,使团的主使便是贾谊,这几年他已经升任御史大夫,正式开始承接丞相的工作,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能完成封侯拜相的人生目标。 至于大丞相职位,洛新摄政之后,想要再担任就很难很难了。 贾谊满是好奇的望着眼前这座拥有无数传说的城池,眼底深处隐藏着些许的火热,他虽然是洛氏举荐的官员,但是还真没来过昭城。 四时主就居住在这里! 唯一的人间之神。 而且由于兵主项羽和高皇帝的天子之位都由他加冕,在民间传说中,洛陵同样也是掌管人间帝位的神灵,他的形象和权能已经渐渐向着姬昭记忆里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偏转了。 这里还是整个诸夏的文化中心,素王陵虽然在关中,但是祭祀却在这里,这里管控很是严格,进入这里需要昭公府签发的文书,而且还是分等级和类型的,不同类型的文书前往不同的区域。 不过皇帝的使者自然例外,洛氏还没有狂妄到不把皇帝放在眼中。 “长安来的使者在哪里?” 一队骑士从昭城之中奔出,高声问道,一看他们的装束就是敢战士,都是洛陵的亲卫,作为公爵,他有一千五百人的卫队编制。 然后一眼就见到贾谊的马车,敢战士统领打马上前,拱手道:“大汉贵卿当面,祝您安康,外卿有礼。” 这特殊的招呼方式让贾谊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昭公国和齐公国虽然都是公爵国,但昭公国是诸夏外藩,齐公国却是大汉臣属,和诸侯王国以及彻侯国是一样的。 昭公国中的臣子和大汉的臣子互相之间,表面上是没有上下级关系的。 “贵卿请随我来,家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庞大的使团跟随着敢战士走进昭城,一进入昭城立刻就感觉到了繁盛的场面。 最关键的是,城里面很是干净,远远超过长安城的那种干净,贾谊立刻就确定,这一定是因为昭城有更好的供给排水系统。 “这城中至少一半人都氏洛,另一半则是亲属和故旧。” 亲属和故旧,诸如韩信和洛采的女儿韩嫣,诸如项羽的子孙等等,都在这座城之中繁衍生息。 不过洛氏有严格的控制这里的人口规模。 一行人走过外城,内城,然后到了洛宫之中,贾谊想到自己终于要见到那位极具神秘色彩的大人物了。 这种心情比他昔年第一次见到摄政大丞相洛新时还要更加紧张,手都在发抖,再想一想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他就更是紧张了。 走进屋中,贾谊一眼就见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着金色的丝线,脸上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抬眼望了贾谊一下,让贾谊觉得就像是在看着一块木头一样。 贾谊连忙行礼,洛陵淡淡道:“坐。” 贾谊有些拘谨的规规矩矩坐下,伸手取出一卷竹简,呈递给洛陵道:“上君,这是陛下为东阿侯所选的妾室人选,请您过目,若是有不同意的就划去她的名字。” 洛陵闻言缓缓抬头,展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沉吟了一下,然后才悠悠道:“天子真是个妙人,阿景有福分了,就按照这个办吧,昭城会给这些贵女每一人恰当的聘礼,请卿转告天子。” 贾谊只能应声道:“外臣知晓,上君放心。” 聊完这件事,贾谊终于把自己真正的来意说了出来,只见他重重拜倒,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三叩首。 礼节之隆重,极其少见,贾谊抬头道:“昭公,陛下使臣对您说。 自古以来,难道有不任用贤才而昌盛的诸夏列国吗? 自古以来,有从奴隶简拔的人才,有从市集出身的人才,大汉功臣有屠狗之辈,有刀笔吏之属,然则朕纵观古今,不读书而成才者,寥寥而无几。 大汉初建之时,天下还处于疲敝之中,所以文华不振,经过数代皇帝摄政,到了如今,终于进入了盛世之中。 盛世如果没有璀璨的文华,就像是人穿着华美的衣服,却只在夜间出行一般,朕以为这是不对的。 朕欲兴盛文华,又想要兴盛大业,使诸夏永昌,欲在长安仿照旧年洛国学宫,修建大汉学宫,为大汉培养人才。 朕划拨皇家土地,又拨付金银,托付贵子侄东阿侯,然百家典籍,凌乱不堪,错谬极多。 如果不能了解先贤所思,后世子孙又如何能窥探其中的智慧呢? 朕知晓天下之书,尽在昭城,故使大臣来此求书,朕愿以倾国之力,以此诚心,求得藏书。” 贾谊说完便静静等待着,洛氏收集了整整一千年的藏书,很多人都猜测在乱世之中遗失了许多,但最终的结果是,完好无损! 始皇帝那么强大的人,竟然没能让洛氏的藏书有什么大的损失,真是奇哉怪也! 刘恒想要兴建学宫,就要聚拢天下各个学派之人,但是想要收拢这些人又何其之难。 各个学派为了靠拢皇权,的确是会尽力的迎合,但与此同时,这些学派也会反过来影响王朝的政策运行,乃至于用自己的思想改造整个天下。 譬如秦朝,就是刑罚家实践的产物,商鞅等人用自己的思想改造了整个秦国。 那不是简简单单用皇权压制就能行的,最关键的就是拿到释经权。 这项权力就在昭城之中,拿到诸家典籍的源头即可。 但问题的关键是,洛氏愿不愿意和皇室分享这部分权力呢? 全部夺走那是不可能的,洛氏在百家之中参与之深是天下人都无法想象的,现如今还存在于世的所有学派,都能归到洛氏身上。 只不过有许多被洛氏抛弃了,诸如儒家之中不少卑躬屈膝的派别,都是洛氏所排斥的。 洛陵闻言沉吟道:“天子所说的,我知晓了,洛氏愿意向汉朝提供藏书。 贾卿回复天子即可,使天子派宫人来到昭城,洛氏会将书籍展出由人抄录,之后带回长安即可。 洛氏的要求是汉朝要藏好这些图书,在诸夏内部流传即可,若是流传到蛮夷手中,那就不好了。 等到大军走过,要行教化之道时,再向蛮夷传播文化即可。” 贾谊没想到洛陵答应的这么干脆,闻言大喜,连忙道:“外臣知晓,这便返回长安告知陛下这个喜讯。 上君,您真不愧是素王后裔,心中始终怀着诸夏,高风亮节,外臣实在是钦佩不已。” 洛陵静静地望着贾谊,没有说话,等到贾谊退出室内,洛辰从后面走进,问道:“大兄,就这么容易的将藏书交给汉廷了吗?” 洛陵一改刚才的漠然,轻声笑道:“这些书籍单纯的留在昭城并无大用,这些年汉廷极为富庶,能承受的起开办学宫的资金,那用这些书籍培养人才是好事。 况且,给汉廷藏书是要给,但给什么是我们说了算的。 如今天下阴诡横行,多给一些王道的书籍吧,不论汉廷用不用,该是时候让孟氏儒、春秋儒等等学派回到天下的正中了。” 洛辰闻言恍然,这是洛氏再次影响天下的好机会,汉廷想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洛氏想要让自己所亲近的学派占据天下的主流,这就是双赢的好机会。 洛陵轻声笑道:“阿辰,你以为长安的那位天子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你难道以为他不清楚洛氏会这样做吗? 他很清楚,但他真是一个卓绝的君王啊。 他愿意背负依靠洛氏的声名,而使得天下能够昌盛,他不排斥洛氏的强大,不会整日想着要甩开洛氏来证明自己,而是信任洛氏,然后用洛氏的底蕴来为他成就更大的功业。 单单这一点,就不知道胜过了世上多少的帝王。 阿新这一生最大的功绩大概就是培养出了一位堪称伟大的君王,为兄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他日后的功绩。” 洛辰有些震惊洛陵对刘恒的至高评价,这个评价甚至快要达到汉太祖刘邦的级别了。 但是回想起自己和那位皇帝短短的接触时间,那的确是非常的杰出。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太学 贾谊从昭城返回长安,又匆匆带着大批人和金银珠玉以及奇珍异宝赶往昭城,虽然洛陵说不缺这些东西,但又怎么能够这的不带呢? 普度众生的佛祖传下三藏大乘经书尚且需要香油钱。 昭公国这么一个半独立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实体想要维系生存,难道能仅仅凭借一句简简单单的“素王在上”吗? 当然是需要多方创收的。 刘恒和洛景站在高高的皇宫门楼上,遥遥望着前往昭城的庞大队伍离开。 “又是这么简单就做成了一件事。” 刘恒突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然后走下宫门楼,沿着皇宫高高的,几乎遮天蔽日的宫墙走着,望着墙角的几处斑驳,那是岁月的痕迹。 他走到一个台阶处,上面有些尘土,毫不在意,直接一撩袍服,坐在台阶上面,靠在墙壁上,头上的冠冕有些歪,直直的望着那片宽阔看起来却又狭窄的湛蓝的天空。 刘恒突然感慨的说道:“阿景,从朕亲政以来,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让朕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朕的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朕一直按照姑父所培养的那样,想要成为一代圣君。 如今倒也非常顺利,但是午夜梦回之际,总是有些迷茫和怀疑,这样就能成为一代圣君吗? 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洛景明白刘恒的情绪从何而来,毕竟这些年两人如临大敌的桩桩件件事情,总是轻而易举的做成,就像是一条光明平坦的大道,没有任何的坎坷和不平。 于是直接笑道:“陛下是否觉得高皇后和臣的父亲将这天下治理的太好,所以这些年做事才无往而不利。 您想要做成一番功业,但是如今看来都是祖恩荫庇得到的成就,于是有些怀疑自己呢?” 刘恒便随意笑笑:“阿景你是懂朕的,就是这样。” 洛景同样坐在刘恒的身边,轻声道:“陛下如此的妄自菲薄,臣以为是不对的。 您如今治理天下举重若轻,难道仅仅是因为前人的基础吗? 臣以为不是的,千钧之重交到您的手中,您能稳稳的拿住,还使它昌盛,这是您的智慧。 昔年周厉王所接手的基业难道比您差吗? 从素王开始,数代贤王所积累,朝中还有先祖文公这样贤能的臣子,最终却使得国家社稷险些倾覆。 守业更比创业难啊。 创业之时或许艰难,但是却有勃勃生机,有万众一心,千难万险之中求得一线生机,再是艰难困苦,只要众志成城总能度过。 但守业之时,却要面对内部的风霜雨雪,让人防不胜防,无从下手。 您看那远处的飞檐屋顶,它一路向上,到了最高的地方,然后就向下走去。 天上的明月到了圆满的那一刻,就开始亏损,这是月满则亏的道理。 太阳到了日中,就会一直向着西,直到落入山中,这是日中则移的道理。 王朝的气数难道就会有例外吗? 臣以为是不会的。 高皇帝、高皇后、孝惠皇帝、臣父,四代皇帝、摄政使得大汉逐渐兴盛,然后传到了您的手中。 什么是圣明的君主呢? 将这个盛世延续下去,甚至于让它更加兴盛,这就是圣明的君主! 如果它稍有衰落,也算是守成之主。 若是它一败涂地,那就是昏庸的无能之君。 如果大汉就像是天上永恒的太阳和月亮。 难道您认为大汉这颗太阳已经到了正中要偏移了吗? 难道您认为大汉这颗月亮已经圆满到了要亏损了吗? 臣以为不是的。 大汉是继续向着更昌盛、更强大而去,还是如同那屋顶飞檐一般,转而向下,这都掌握在您的手中! 这难道能说是无事可做,无功可为吗?” 洛景越说刘恒眼中便越亮,说到最后刘恒直接一把将洛景脖子勾过来大声笑道:“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跟着两人的宫人、宦者,甚至禁军的将领士卒,都满是艳羡的望着这一幕,真不愧是东阿侯啊,天下圣眷第一,无可比拟。 洛景只能挣脱出来,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道:“景的智慧远远不如陛下您。 昔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称赞您而勉励臣。 臣有这一番见识,不过是因为洛氏几乎每一代子孙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这个问题,那就是先祖的功业太过昌盛。 尤其是素王之功,震古烁今,几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洛氏子弟早就绝了要超越祖宗的心思。 陛下您所面对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没有不可逾越的高峰。 吾父的功绩虽然高,但还是正常人所能够达到的,您若是能在位其间将大汉国力推向巅峰,后世之人难道会以为您不如吾父吗? 洛国有千年的历史,无数代先祖都立下功业,但流传到如今还为人所知晓的,最伟大的便是洛国学宫! 陛下,这世上唯有文化是不可摧毁,唯有文明才能永远流传。 您现在所要建立的大汉学宫,或许就是您此生最伟大的功业之一,学宫中走出的贤能之士愈多,您的声名所流传的愈广。 圣王得以流传于世,是因为文治和武功,您将铸币收回朝廷,彻底完成诸侯推恩,最重要的是建立学宫。 如果您的圣名不能够流传后世,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刘恒站起身来,刚刚的一点倾颓一扫而空,振奋的说道:“朕要为学宫起一个寓意深刻而又响亮的名字。 太上,是最高,最上的意思,大汉要做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王朝,大汉的学宫自然要超越三代的官学。 太上学宫! 这是朕赐予它的名字,阿景你就作为太上学宫的首任祭酒,为朕好好的培养人才。” “太上学宫?太学。” 洛景喃喃了两遍,然后朗声笑道:“陛下您的意志就是臣的准则,为国育才,大汉昌盛,这是臣的信条。” …… 朝廷要办学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天下所有的学派听闻消息都蜂拥向着长安而来,不仅仅是出仕的那三瓜两枣,而是各个学派的首领都来到了长安。 馆驿。 一行儒生打扮的学子跟着一些老人来到了这里,一位略微有些年轻的学生疑惑的问道:“老师,我们儒家在天下之中有数处私学,可以自由的教导弟子学问,为什么要来长安掺和汉廷的官学呢? 孟氏儒恐怕不会受到皇帝的喜欢,难道要为了迎合皇室而改变我们的学说吗? 弟子不愿意! 即便不进入学宫,若是想要入仕,前往拜见洛氏君侯即可,弟子以为掺和官学有些不智。” 孟氏儒很清楚自己学派的思想是不为皇帝所喜的,但孟氏儒不能改变,其他学派对皇室卑躬屈膝就算了,孟氏儒是指向皇权的一把利剑,若是敢丢掉自己的底色,洛氏不会饶了他们。 老者回想起昭城派人送来的信,当即笑道:“孟氏儒当然是威武不能屈的,君臣三论是永远不会丢弃的,诛除独夫也铭刻在典籍之中。 伱了解这些,却对天下局势看的还是不够清楚啊。 皇帝陛下要建立学宫,到昭城去求书,那就一定会答应昭公的条件。 孟氏儒,乃是儒家正统嫡系之一,儒门圣贤无数,但洛孔二圣之后,首推孟圣,洛圣曰王,孔圣曰仁,孟圣曰义,道统落在孟儒身上,毋庸置疑,这是诸子圣殿所认可。 如今是孟氏儒进入学宫的最好机会。 建立学宫本质上并不难,正如我们建立的私学,一些房舍,一些书籍,就足够了。 但是为什么邦周千年,只有洛国学宫兴盛呢? 儒家的兴起和巅峰都是什么时候呢? 是孔圣和孟圣游历天下之后,在洛国学宫担任祭酒之时,那时的洛国学宫由儒家主持,自然是偏向儒家的。 如今的汉廷太学同样如此,来到长安并不是为了在太学之中培养人才,而是将孟氏儒的经书,作为太学的官学典籍之一! 这是关系到派系千秋的大事,而且洛氏一定会助我等一臂之力。 若是错过这一次,以孟氏的思想,再想要进入就千难万难了。 到那时,儒门别枝在汉廷昌盛,孟氏思想却不登朝堂之高,难道要返回昭城,寻求洛氏庇护,再等待数十上百年的机会吗? 若真是如此,难道不是我们的过错吗?” 这一番话带着无数的反问,震的众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些的对话在长安城的各处都响起,这些蜂拥而来的学派首领,都是见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才赶来长安城。 失去这次机会,就是失去至少百年! ———— 从三代教育和祭祀融为一体的官学,到洛国剥离了祭祀的纯粹研究学问的学宫,直到汉朝出现了按照经书分类的太学,甚至出现了专讲某一经学的博士,古代的学院体系基本上在汉文帝时期形成,后续所有的官学以及私学,都沿袭了这一套体系,直到现在。 这是汉王朝承上启下的又一大功绩,是汉王朝走向鼎盛进程中的明珠。——《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这个祭酒不好当啊 在一场盛大的仪式之后彻底建成,刘恒在学宫之中置十三经博士,以十三经作为官方经学,基本上囊括了儒道墨法四大家的经典。 不过得益于儒家善于培养弟子,十三经中有七部都是儒门典籍,最弱的是墨家,是唯一一个只有一个派系的,墨家的巨子还在昭城,墨家的精粹则在洛氏,已经融为一体,来到长安的只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更像是一个伸过来的触手。 【汉太学建立,您得到了2000气运点。】 沉睡中的姬昭并不知道突然传来了这么一条消息,洛明公真不愧是天命之子,直到现在薨逝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还能给姬昭提供一笔气运点。 太上学宫。 这是学宫建立以来的第一次集会。 洛景作为祭酒坐在大殿上首,两侧的最前面全部都是须发皆白的学者,一共十三位,都是派系的带头大佬,德高望重的学者,如今的太学博士。 在这些人身后,还有一些比较苍老的面孔,都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墨者等等,这些老家伙来到长安是担心发生辩经,年轻人处理不了,丢了整个儒门和学派的脸面。 再往后才是那些比较年轻的弟子,看起来非常的儒雅随和,有一些人则比较孔武有力,不过随身的刀剑都已经被收缴了,防止辩经上头,直接拔剑砍人。 墨家倒也罢了,本来就是游侠作风,一向有仗剑走天涯的传统,韩非很早就说过侠以武犯禁,这个侠就是墨家。 孟氏儒也是一言不合就拔剑,诛杀独夫民贼喊的多了,看谁都像奸佞,过去这些年死在武斗上的,比触怒上官而死的还多。 如今这么多学派一起坐在殿中,这幅场景有十几年未曾见过了。 从秦朝灭亡开始,上一次还是洛辰召见百家之人,再上一次是洛陵召见,每一次都是洛氏召集,这还是第一次朝廷集合这么多人,结果一看上首,那道圣痕是真的刺眼。 洛景朗声道:“想必在座的诸位都认识吾。” 洛文王的儿子,昭城之外唯一的洛氏子,谁能不认识呢? 洛景向着皇宫的方向抱拳道:“承蒙皇帝陛下看重,使我担任太上学宫祭酒,肩负为大汉育才的重任。 我虽有才名,但到底是年纪尚浅,接到这个重任,只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觉忧虑。 诸位都是天下知名的博学之人,所以才能够来到这里。 太学之重,重若泰山。 陛下报之以万分关注,诸位务必要重视诸家弟子的风气,日后天下俊彦来此,若是没有竹兰芷草之香,那便不美。 往后太学之中的风气,还需要诸位以身作则才行。” 孟氏大儒明成公闻言当即道:“君侯还请安心,孟氏弟子一向修心养性,践行仁义大道,绝对不会使您为难,您倒是要小心某些人了。 当年有人的老师在秦朝之时,和暴秦狼狈为奸,甚至参与了杀死同门大儒的丑事,这样的小人,混入我等君子之中,定然是。” 说着不经意之间瞥了其他儒家派系一眼,尤其是和孟儒有矛盾的那几家儒门派系。 反而是一向和儒家有矛盾的墨家他没看,主要是他不把墨家那两三只大猫小猫放在眼里。 洛墨才是墨,其他的是什么? 没脑子的莽夫罢了,我们儒门子弟是玩脑子的武夫,不屑于和那些低档次的一起,拉低格调! 孟明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当年的事情谁不清楚? 当即就有人忍不住站起来怒声道:“孟明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以为孟明成会跳起来反骂回去,却没想到孟明成冷冷一笑,施施然道:“《滑稽集》中有一个故事不知诸位听过没有。 宋国之中有一个人,他的家被偷盗,于是怀疑自己的邻居,但是却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家,有一个洛国人经过,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就对宋人说:‘将一块石头扔到狗群之中,叫的最响的那一个就是被石头砸中的,用木棒击打草丛,蛇就会从来里面跑出来,用这样的方法,难道还会找不到盗贼吗?’,于是宋人就四处宣扬他准备去官府找差役抓人,就这样抓到了盗贼,最后笑道:‘你就是叫的最响的那条狗啊’!” 嘶! 彼其娘也! 殿中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直接指着鼻子骂,再看看那人已经气的脸通红,甚至快要背过气去了。 孟明成心中发狠,当年的血仇,秦国宗室的已经报不了了,毕竟被胡亥基本上处理完了。 况且敌人固然可恨,但叛徒却更让人愤怒,孟儒从儒门扛把子,天下第一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甚至需要洛氏扶持才能恢复,都是因为这些叛徒的背刺。 他笑眯眯的问着众人,“诸位可曾听过这个故事没有? 玄成公? 阳林君?” 孟明成还专门挑着儒门之外的人问,黄老家和墨家的人都没吱声,这儒门内部的争端,他们还是不插嘴了。 “孟明成! 你这老匹夫欺人太甚,吾要和伱死斗! 你敢不敢!” 不仅仅是一人,而是极多的人都愤怒的望着孟明成,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孟明成这是直接把别人的脸皮撕开,还吐了两口唾沫,扇了扇鼻子说:真是恶臭。 以这个时代儒门的性格,不直接死斗才是不合理的。 不论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都不能坐视这种侮辱而无动于衷,否则就是社会性死亡。 孟明成好像才刚刚见到这群愤怒的儒生一般,脸上颇有些诧异的问道:“黄德公这般愤怒是为何? 难道是我刚刚的言语之中有什么冒犯了您?” 额~~ 黄德一下子被孟明成的话噎住了,这种情况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难道要直接承认当初背刺同道吗? 难道要承认自己就是那一条叫的最响的狗吗? 他万万没想到孟明成竟然这么能忍,他这边都已经喊打喊杀了,孟明成竟然还稳坐钓鱼台,把他这条鱼溜过来溜过去。 结果现在他骑虎难下,成为了殿中的笑柄,乃至于天下的笑柄,今日这件事定然是要上滑稽集的。 见到黄德不说话,孟明成这才轻飘飘的甩出了最后一刀,只见他向洛景抱拳正色道:“君侯。 黄德在诸位有才有德之士面前,在您的面前大发厥词,甚至说出那些污言秽语,实在是枉为博士,这样的人所教导出来的,难道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吗? 若是日后到了陛下的面前,说出那些污秽之言,那可真就是我等的过错了。 或许天下人会以为太学之中尽是那样的人物。 您是太学的祭酒,这难道不会累及您的名声吗? 我实在是为您而忧虑啊。” 孟明成这番话的语气并不重,反而带着无限的感慨,但偏偏这样才最能说服人。 黄德浑身发冷,他抬头望了洛景一眼,就见到洛景的眼中满是冰冷之色,心中不禁一阵绝望。 然后就听到洛景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声音之中没有半分感情色彩道:“明成公您所言有理。 太学育人,首重德行,次重才学。 有德无才,至少人间多一个君子,有才无德,则是天下的大害。 黄德无德,类似于他的祖宗和师长,不宜再留在太学之中,将他和他的门生都驱逐出去。” 黄德整个人身子一晃,完全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就要被驱逐了,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直到见到孟明成嘴角的那一丝冷笑,他才稍微反应过来,孟明成这是早就想着要激怒他,这是孟明成设下的圈套! “君侯!” 黄德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直接就被卫兵带了下去。 大殿之中一片噤声,所有人都望着孟明成,想起了那个被称作辩才无双的儒门圣人——孟轲。 那位当初喷遍了几乎全天下所有的学派,还有很多王侯都被他喷过,可以说除了洛氏之外,没挨过他骂的反而是少数。 如今看来,这一脉的战斗力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真不愧是敢于直接在典籍之中喊着要诛杀独夫的学派啊! 真是勇! 洛景感觉到自己这个祭酒恐怕有些不太好当了,说道:“等到陛下从昭城将诸位先贤的典籍求来,太学便可以正式开放,广纳天下郡国之中有才学之人。”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百家争鸣,一花独放 长乐宫。 刘恒听着太学之中发生的事情,微微沉吟道:“阿景,朕一直好奇,除非高官厚禄,这些高士到底想要什么呢?” 德高望重、品行高洁、学识渊博的学者,谓之高士,大概含义和儒门中的大儒差不多,是一个能够通用在所有学派的词语。 洛景闻言沉吟一番道:“臣以为,这些人想要建立理想中的国度。 儒家想要建立养生丧死无憾、天下大同的王道之国,法家想要建立君主一人,天下皆安的国度,乃至于黄老想要建立鸡犬不相闻的平和之国。 在大的目标之下,这些学派又各自都有自己的手段,比如孟儒就认为,君主和臣子之间互相尊重,君主就会圣明,臣子就会是贤能之人,这种理论运用在一切社会关系上。 吏治就会清明,兼并就会消失,这两点一旦消失,只要再按照一户百亩来分配土地,天下就太平了。 春秋儒等等同样如此,他们厚厚的经书之中,全部都是要如何建立理想国度的文字。 甚至很多就是直接按照洛国昔年的情况而描绘的,很多人想要将大汉建设成惠及诸夏版的洛国。” 刘恒微微皱眉摇摇头说道:“朕认为那是做不到的,这一生能让大汉没有大规模的流民遍地,没有大规模的百姓饿死,朕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洛景同样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是的,先祖明公虽然描述了王道的景象,但是洛国的毁灭就说明至少在现在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但您终归是要选择一些学说来治国的。” “是啊,要选择一些学说来治国,如今的天下需要什么呢?朕又需要什么呢?” 百家争鸣,百花齐发。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一个庞大的中央集权的大帝国,执政方针一定是一以贯之的,至少不能朝令夕改。 很多时候执政思想是不能共存的,就像黄老和儒家一样,不能既要大政府,又要小政府。 “法家阴诡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不能作为陛下向臣民宣扬教化的典籍。 黄老之术贯彻了数十年,弊端已经渐渐出现,该是时候弃用。 墨家注重实用,日后开垦耕地,修建水利,乃至于改进农具,制造兵器等等,都需要他们。” 刘恒沉吟道:“那就是只剩下儒家了,贾卿就是儒家学子,的确是品行高洁,才能出众,但儒家派系众多,有治《孟子》、治《洛宫春秋》、治《诗》、治《周礼》、治《书》,乃至于《易》、《荀子》等等,朕又该用哪一家呢?” 太学之中儒家博士占据半壁江山,就是因为儒家的优良传统,儒家有两大法宝,第一是善于学习别人进步的然后改头换面,第二则是极其的重视教育,甚至教育子弟比做官还要重要。 秦朝用三晋法家,大汉主要用黄老休养生息,儒家有许多子弟出仕,但是儒家的治国思想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这种情况儒家已经习惯了,大儒们秉承着孔子的思想,政治上不顺利,就传播思想,屈身守分,以待天时,在广袤的山东大地上,到处开办私学,大批优秀的人才投入了儒家的麾下。 贾谊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已经坐到了三公高位,就等时机一到,开始推行儒家的理想。 刘恒又问道:“若是选择了某一家思想,那其他家又该如何呢?没了朝廷支持,恐怕很快就会衰落下去。” 洛景道:“任由其自由发展即可,不要堵塞他们做官的道路,自然能生存下去。 这数十年来用黄老治国,但儒法两家入仕之人也不少,朝廷制定大政,官吏愿意遵从执行,那就用之。 百家争鸣是非常有必要的,这就是太学要置十三经,而不是单纯的一家经书的道理。 若是日后陛下所选择的这一家思想不适宜大汉形势了,那就从太学之中选取其他家思想即可。” 刘恒在殿中不断的踱步思考着,他一直都在思虑自己应当为大汉的天下做些什么,不是简简单单的做个守成之主,那不是先辈对自己的期许。 不多久,禁中下旨,召集儒家诸经学博士进宫,皇帝要亲自策问他们,这道旨意一下,其余诸家就是面色大变,明白皇帝已经做出了选择,尤其是黄老道家,更是如丧考妣。 但禁中很快就下旨,“还请诸家博士静在太学研习经典,陛下对诸位还有重用。” 皇帝的态度让这些人心中升起了希望,至少没有赶尽杀绝,断绝道统,不用灰溜溜的回到山东,甚至托庇于昭城了。 儒家治不同经书的十几家进宫之后,见到了那个看起来还颇为年轻的皇帝,太学祭酒洛景和御史大夫贾谊伴在皇帝身边。 相互问候之后,刘恒立刻就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诸位都是博学之人,朕想要知道,如今的大汉需要什么?” 一上来就是最根本的问题,这让诸家都有些没想到,但这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缘由,向皇帝兜售自家的治国思想。 “陛下,天下之重,在一统!”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刘恒眼前一亮,洛景低声道:“陛下,是治《洛宫春秋·尊王》经的博士。” 《洛宫春秋》有《执政》和《尊王》两篇,《执政》是洛明公做作,《尊王》是孔子所作。 治《洛宫春秋·执政》可谓是带着镣铐跳舞了,因为洛氏不仅仅在世上,关键是还位高权重,是最顶级的学阀。 那么阐述其中思想的时候,就不能胡编乱造,而是要真正的揣摩其中的意味。 换句话说,就是要揣摩洛氏想要什么思想出现在世上,这可就太难了。 《尊王》就好很多,因为孔家势力不行,在儒门之中地位虽然高,但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还是不少。 不过治《尊王》有一个极大的弱点。 那就是《尊王》是孔子揣摩《执政》写出来的,是对洛明公思想的一种揣摩,所以随时都可能会遭到洛氏典籍的暴打。 刘恒问道:“博士请言之。” “先贤作春秋,自古太平之世,皆君有德而令一行也。” “素王制作礼乐,诸侯听从天子的命令,互相之间没有征伐,面对蛮夷团结一心,这就是邦周兴盛的缘由啊。 僖王的德行开始败坏了,于是上天夺走了他的权力,诸侯不愿意朝拜他,想要挑衅他,邦周就乱了起来。 直到齐桓公称霸尊王,天下的诸侯都按照他的意志而行动,诸夏才再次安定了下来,孔圣赞扬他和管子。 如今天下离乱数百年,直到太祖高皇帝鼎定宇内,九州遂归为一统。 但一统之下,犹有裂纹,天子的命令不能行走在列国之中,所以才有诸王国之乱,及至推恩裂国,龃龉渐渐就消失不见了。 天下之间的法度应当变化,天下之间的思想应当变化。 陛下,这是上天所赋予您的使命啊。 到了这个时候,若不能再在天下之间一统,使海内都沐浴皇帝的恩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太平的世道将要出现,圣王降临在人间,这是先贤所给出的答案,圣王又是谁呢?”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恒,刘恒精神抖擞,昂首挺胸,感觉和姑父当年所说的对上了,“朕便是要开创太平的圣王。” 重重地下拜之声响起,“您就是开创太平的圣王,臣为天下贺。” 谏言君王就是一个忽悠的问题。 刘恒当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忽悠,但这番话实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而且给予了他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如今的天下需要改制,那么找到这么一个愿意配合他战略行动的学派就是非常关键的事情。 “您所说的是非常有道理的,昔年洛文王还在时,也经常对朕说,日后要开创圣王之治,要致太平,朕深以为然。” 刘恒这番话让拜倒在地上的儒学博士大喜,知道这是皇帝认可自己的理论了。 这一脉将要兴盛了! ———— 素王所建立的礼乐和洛氏对素王神格化的推动,建成了诸夏文明不可动摇的根基,但诸夏王朝内部的装饰却留下了大量的空白。 当历史进程走到汉文帝这里时,他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塑造整个汉王朝的意识形态,以适应汉王朝所面对的内外状况,即,大一统的前置条件基本完成,在糅合天下的进程之中,为汉王朝注入怎样的精神,这是汉文帝所需要考虑的。 笔者写下这一段带着无限的欣喜和自豪,汉文帝在历史赋予他重任之际,做出了对民族最正确的选择,即选择一种思想来稳固整个王朝,弥合自大分裂时代以来的差异。 但与此同时,他尽力的维持着其他学派思想的活力,甚至特意为这些异己思想留出一定数量的官职,来保证他们的存续。 在公元11世纪那个时代,难以想象这种进步的思维会出现在一位封建统治者身上,但这就是现实!——《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洛陵的忧虑 昭城。 如此重要的消息,当然是要通传昭城的,昭城中的洛氏子兴冲冲的跑来告知洛陵这个消息。 “家主,春秋经被汉廷确立为官学,还有齐法以及孟儒都作为次学列为博士,这群儒生说要秉持王道,为天下致太平,真是想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何等的地步!” 洛陵感觉到了家族的底蕴前些时日深厚了一些,但是面对这个消息却怔楞了许久。 洛陵在学术上不算是太有天赋,但是他权斗水平很高,对现实情况很了解,这些诸子圣贤所写就的经典,他或许写不出来,但是他一读就知道这些经典太过空泛。 墨家兼爱非攻就不用说了,儒家想要致太平立王道,无非就是昔年洛国那一套。 通过洛国公室这个强有力的统治者来对国中的财富再分配,保证不会出现极端的贫困者,再通过商业税金等等修建学宫,打通上升通道,最后则是从清剿完洛国周围蛮夷之后,就有意识的控制国中人口,才算是维持了千年的国家。 现在儒生们说,虽然如今天下富裕,但是问题却很大,所谓“富者阡陌相连”,贫者虽然还没到无立锥之地的程度,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之前只是洛文王强行压制,打了一波豪强而已,但一切祸乱真正的根源,即土地兼并没有解决,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诸子百家是一群何等聪明的人,土地兼并的危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甚至他们都知道,只要将土地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分配,就能解决天下大部分的问题。 理论很美好,甚至原因找的也比较准确,但在洛陵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现实。 不论是做人还是治国,都应当在恰当的时间做恰当的事。 在真实的历史上,汉武帝那样强横绝伦的君主,权力几乎无限大,一道命令就能逼的天下中产商人纷纷破产,但是在土地这件事情上都没能彻底推行下去,真正推行的人是王莽,然后他就无了。 洛陵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他不知道这天下会向着何方而去,但他知道,不切实际的改革只会让天下走向最混乱的结局。 最重要的是,他不年轻了。 他年纪很大了,不知道还能够庇护家族多久。 若是他死了,家族神异方面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 因为只有他是素王的人间之影,是人间之神,用很小的代价就能够发动那些威力强大的神器。 一旦他死去,后世家主不一定愿意耗费家族底蕴来发动神器维系家族。 现在可以随意使用的四时之神等等神器,可能百多年都不会动用一次了。 最可怕的是,儒生们所走的这一条道路,后世洛氏的子弟很可能会支持! 看看刚刚前来送信的家族子弟,脸上满是振奋的色彩,就知道昔年洛国的景象对族人的吸引力了。 那可是老祖宗创造的不朽功业啊! 洛陵这种半人半神有时都会想要动用神器来实现那种不朽,更不要说其他人。 “家主。” 见到洛陵一直不说话,送信前来的一行人试探着唤了一声。 “智者通病,杞人忧天!” 沉默许久的洛陵开口对自己评价了一句,只不过是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就忧虑到这种地步,这是智者的通病。 说不准儒家执政没多久就被皇帝所厌弃,一切又回到黄老道家或者法家上来呢? “给阿景回信,尽力约束一下儒生们的脚步,多带他们到民间看看,到农田之中劳作一下,不要想着跑步进入大同世界,那不现实。” 最后洛陵只是让人将这句话带回长安,至于洛景能控制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 东阿侯府。 洛景收到了洛陵的信件,他能从那些字迹之间感受到大伯的些许担忧,这让他一直以来有些躁动的心也有些平稳下来。 “这篇赋先不用整理摘抄了,为夫要好好想想是否要呈递上去。” 正在为洛景摘抄的几名女人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笔,脸上带着疑惑望向洛景,几人皆是难得一见的貌美女子,年纪从二八芳华到双十年纪皆有,由于洛景的妾室比较多,现如今除了昭城派出的一人,身边侍候的已经没有了婢女,皆是妾室亲自上手,同样也是为了朝夕相处。 “良人此篇文赋呈递上去,定然得陛下欣喜,赞颂大汉盛世风华,长安城外的竹林恐怕又要遭遇砍伐,以作竹简抄录您的文赋了。” 一个望着有些小巧玲珑的女子笑意盈盈的柔声说道,她是会稽王的女儿,大汉的翁主,她不是唯一一个嫁入东阿侯府的宗室之女。 在这东阿侯府之中,还有她五服之内的其他姐妹以及晚辈和长辈,毕竟刘氏皇族这样庞大的家族,辈分和年纪一向是不挂钩的。 她算是洛景比较喜欢的妾室之一,已经育有一儿两女,在众多妾室之中也算是比较多的。 “良人,可是昭公大君说了些什么?” 一提到洛陵,这些女子纷纷正襟危坐起来。 对洛陵,天下除了天子刘恒以及太后之外,其余人正式场合称呼洛陵为“上君”,私下里则称呼为“大君”,这就是洛陵地位的特殊。 洛景沉吟了一下便将手中信件递给众人观看,这封信倒也没什么,一般人也读不出其中的担忧,只有他们这些比较了解洛陵的人才能看出来。 果然看过之后,众女子纷纷笑道:“这也没什么,昭公大君只是提醒您多加注意。 难道这天下不是鼎盛之相了吗? 难道这天下的景象,与您赋中所做,有何不同吗? 妾身以为是没有的。 您不愿意将此赋献给陛下,想必是担心粉饰繁华,现实却凌乱不堪,但这世道本就清平。 妾身以为应当献给陛下,陛下是何等仁慈的君主啊。 若是见到这盛世繁华的景象,见到这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想必定然会更加励精图治,这难道不正是贤臣所应该做的吗? 还请良人多多思虑,妾身言尽于此。” 洛景又望了望那一篇心情振奋之下写就的天汉其三,说道:“您真是贤明的女子啊。 是为夫多虑了。 就按照您所说的,继续整理校正吧,明日为夫献给陛下, 作为臣子若是不能为社稷排忧解难,反而踌躇不前,那才是不对的,为夫差点就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之中。” 见到自己的劝说有理,女子就笑盈盈的重新开始抄录,其余人有些艳羡的望着这一幕,能得到洛景的宠爱,自然是有她的本事的。 翌日。 洛景就带着一卷竹简走进皇宫,感觉到些许沉重,心中暗道:“不知道家族对纸的改造如何了,若是有朝一日真能改变现在沉重的竹简,那可真是功德无量的事迹了。” 实际上在如今的世上,是流传着类似于后世纸一样的东西的,但那是一种成本极高,使用又很不方便的纸张,而且还非常的脆,很容易损坏。 一直以来需要记录的东西都是知识,而知识是比黄金珠玉还要宝贵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用那种有些垃圾的东西。 竹简虽然有重重的缺点,但只要保养得当,就能放置许久许久,在昭城之中甚至还有一千年之前的竹简存在。 人类生来就认为不朽的东西才最珍贵,黄金就是这样成为了贵金属,竹简是同样的道理,这种能够延续极长时间的物件,除了成本高,携带不便,是最为适宜记录知识的。 但是洛氏希望得到一种能够更为方便传播知识的东西,那就需要一种新的材料,洛氏尝试了很久,纸出现在了洛氏的眼中。 于是洛氏开始了纸的研制,投入了许多的金钱在其中,只不过一直失败,还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没有参考的情况之下,这就是研究的正常结果,甚至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发现方向错了,一无所获也是非常可能的。 在真实的历史上,东汉的世家虽然是盘踞在国家身上的毒瘤,但这群人真的搞出来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在天文、地理、数算、机械等等方面,都有很大的成果,然后就被东汉末年那一场恐怖的灭世全部消灭掉了。 在现在这个世家大族还没有彻底兴起的时期,也只有洛氏和某些兴趣特异的刘氏诸侯王这样的狗大户,才有时间精力去研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 在社会的主流舆论中同时流传着两种言论,一种是对古代时期豪强世家的批评,认为这些人把持社会上升通道,是彻彻底底阻碍历史进程的人,一种则是对洛氏这个最大世家的赞美,这是一种非常别扭的生态,但若是翻开历史书,我们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洛氏始终是文明的引领者,洛氏始终在孜孜不倦的将文明传播到社会的各个角落,诸如造纸术等等的发明,这就是他被赞美的原因。——《洛文化》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再次掀开改革大幕 长乐宫中。 刘恒今日没在长乐宫,所以洛景也就来到了这里,皇后见到洛景,笑道:“前些时日小妹回到府中,说东阿侯就像是书中所写的君子,像是美玉一样的温润,我这便放心了,家中的女子就像是蒲草一样,幸运的遇到了您这样的君子,于是能够生长。” 洛景先是行礼,然后笑道:“贵女是有才能的淑女,她的德行就像是古代的女子,却进入了臣寒酸的室中,这难道不是臣的福分吗?” 两人寒暄之时,刘恒便在旁边读着那篇文赋,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之色。 读罢叹息道:“朕听闻上古的圣王是能够做到宠辱不惊的。 无论面对赞誉,还是辱骂,总是淡淡的一笑而过,不因为外界而影响自己的心境,朕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啊。” 刘恒面对洛景呈递上来的文赋,心中忍不住的升起了自得之意,然后立刻就开始自我检讨。 上级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那做下属的就不要再劝谏,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洛景笑道:“陛下您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臣听说上古的文字是远比现在少的,上古的言语是远比现在简单的,上古的人赞扬圣王,只会说:‘您的德行啊,天下没有人能比您更高了,这是我所不能及的,我愿意服从您。’ 臣赞颂您,却用数以千计的文字,用繁复华美的文辞,还用真挚的情感,用月亮来形容您,用繁星来形容臣。 这就像是野菜做成的粥和精美的肉食一般,吃它的人感觉难道会相同吗? 这不是您不如上古的圣王啊,是因为臣的赞颂能够深入到您的内心,才使您感觉欣喜。” 刘恒闻言朗声大笑,笑罢说道:“得到了赞誉却不去做,那是无耻的人,朕不愿意那样。 但朕现在还当不得这样的赞誉啊,应当更加努力的使天下之人都安居乐业。 去年冬天很是寒冷,长安城没有冻死在街头的流民,于是百官都上奏称赞是朕的仁德感动上天,是朕的仁政得以挽救那些性命。 但朕知道在远离长安和关中的山东,一定还有许多流民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这都是朕的过错啊。 应当使这些流民都有赖以为生的田地,有庇护严寒的房舍,有御寒的衣服,这样他们才能在每一个严寒的冬天所生存下去啊。 仁政如果不能遍及到生民之间,岂不是在粉饰太平吗? 那不是朕想要的。” 洛景闻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若是见到了如今的陛下,应当会非常开心吧。 不仅仅是因为刘恒将他未曾做完的一件件事完美收场,还是因为刘恒真的成了他梦想之中的那种君主。 既有霹雳手段,却又心怀仁慈。 洛景作揖道:“陛下可是想要重新厘定天下的土地吗?” 刘恒点点头道:“前些时日贾卿上书说,现在是解决土地问题的最好时间,再往后就不好处理了。 不过儒生们提出的平均土地政策实在是过于激进,若是如此做了,恐怕天下的人都要反对朕了,朕没有同意。 但稍微清理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朕准备用五年到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既缓解百姓可能遭遇的艰难,又可以进一步充盈朝廷的府库,如今天下安定无灾无祸,还没有兵戈祸患,百姓甚至能够积攒一些余粮,朕要尽力使这种情况保持下去。” …… 一道旨意从禁中传出。 “流水结成冻冰,难道是一夜之间的寒冷吗? 朕以为不是的。 千里长的大堤,却因为小小的蚁穴而被冲垮。 这世上的祸患都是从微小之处开始的啊。 这难道还不能够让我们警醒吗? 百姓的愤怒是一点点积攒的,对朝廷的不满是深藏在心中的,等到无法忍受的那一天,就会揭竿而起,就像汹涌而下的洪水,毁灭一切。 秦末的惨像,史书之上历历在目,那些秦王朝的贵族难道还有幸存的吗? 大汉倾覆了,诸位难道能够独善其身吗? 朕清丈土地难道是为了朝廷的那一点赋税吗? 这是割除腐肉,永葆诸家富贵的政策,是为了诸位的性命啊。 向四方传遍这道旨意,使天下人都知晓它。” 朝廷要开始清查天下郡国之间的土地,那些非法掠夺,以及不交税的土地,要依据罪行法办。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 尤其是这道旨意,典型的皇帝作风,先礼后兵,皇帝虽然仁慈,但是这些年改制,那些政见不同,持身不正导致坐法的官员,最后都带着家眷去了岭南。 而且即便如此,刘恒依旧是那个仁慈的皇帝,那些被流放的官员还得谢谢刘恒呢。 但改革和改制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触及到土地这种根本性问题的改革,这甚至比削藩还要严重的多,削藩的本质是利益集团之间的碰撞,彻侯们都是站在朝廷这一方的。 清丈土地,则会触碰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甚至就连现在支持刘恒的人之中,也有许多人会反对。 但刘恒敢于这样做,自然还是有把握的。 大汉朝的开创者是一群什么人呢? 除了洛亦和张良这少数的人,大部分都是屠狗宰猪之辈,还有乡间农夫,流民,县衙之中的刀笔吏,这已经是一群相当底层的人了。 到了汉文帝的时代,经过改制,担任朝廷大员的,是一些默默无闻的儒生,那些家境贫困的人,一跃而起,甚至担任三公九卿,朝廷将近三万的禁军,都是来自关中的小地主。 这些东西代表了什么呢? 代表了汉廷的统治基础是极其广泛的,汉廷不是一个由豪族大族支撑起来的政权,而是一个由广大小地主、自由民、知识分子、军功贵族支撑的王朝。 以如今的信息传递效率,汉廷的统治基础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正是因为如此广泛的统治基础,汉廷才能够强制实行陵邑制度,让那些掌握着强大力量的豪强大族,乖乖低头。 这些人就是刘恒改革的最大底气,只要维护小地主和自由民的利益,再给予学子和军功贵族上升的通道,朝廷就是无敌的。 土地的清丈首先从关中开始,这里是汉廷的基本盘,刘恒这些年来持之以恒的在关中地区送温暖送福利,对这里的吏治管控的极其的严格,就连宗亲在关中犯法都要严厉惩戒。 “关中犯法,罪加一等”的说法广为流传。 大批官吏从长安向着整个关中铺开,这突然而至的吏治清查,一下子让许多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简直触目惊心!” 刘恒望着那些呈递上来的罪状,手都在抖,嘴唇青白,望着洛景低声嘶吼道:“阿景,关中是皇帝行宫啊。 关中尚且如此,山东之地难道还会更加平静吗? 是不是已经民变四起了? 等到叛军打到了洛阳,打到了函谷关下,朕才会知道大汉的天下摇摇欲坠了。 朕还沾沾自喜于盛世大业,这是多么的可笑啊。” 刘恒一直学习的圣王之治,都是完美无缺的,他以为自己的治下同样如此,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的子民同样身处于水深火热之间。 洛景作揖道:“陛下言重了。 关中之民几乎家家有余粮,吏治相对来说比较清明,这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历史上大部分时期都不如您的治下。 臣的家族之中有详细的史书记载,邦周之时的康王之治与召王中兴,也不过就是如此,您是当之无愧的贤君啊。 臣以为您不应当妄自菲薄,而应当更加振作,将关中的情形推广到山东。 天下的臣民都会称赞您的恩德,这是臣所能确定的事情。” 刘恒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知道自己是想的太远了,当年洛文王执政时,对所有的事情都能保持镇定,轻声道:“是朕太过于好高骛远了,被这些年的一些功绩冲昏了头脑。 阿景你说得对啊,关中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山东才是关键,不过关中那些官吏和豪强,朕不能放过他们,应当将之流放到岭南。 用天子印玺,让岭南王好好招待这些人,朕愤怒。” 那些踹踹不安欺上瞒下的官吏和豪强以及贵族们,迎来了最绝望的消息。 “关中是汉廷的王道根基,却遇到了尔等这些硕鼠,朕愤怒啊,大汉的根基就在尔等之下被侵蚀了。 除了流放岭南,朕实在是无法消弭心中的怒火,朕难道还有其他的方式对关中的臣民交待吗?” 岭南! 这简直是汉廷律法之中最严重的惩罚之一了。 豫章郡、九江郡、会稽郡这些比较靠近南方的地域都没有开发完毕,其中还有大片大片的无人区。 直接流放到岭南,若是流放到岭南国中还算是好的,若是流放到那些岭南国之外的蛮夷之地,自家建城,生存率就会大大下降。 前提是岭南王赵佗不会特别“照顾”。 很多人都想要求饶,但是面对暴怒的皇帝,任何人的劝说都没有用处。 清丈土地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彻底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豪强 山东的反抗来的很是激烈,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认为刘恒实在是太过于过分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因为卑贱之人而苛刻对待尊贵之人的道理。 维系皇帝统治的是我们这些人,出将入相,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做,甚至打仗时出钱出力出人的也是我们。 结果现在却反过来要割我们的肉来喂那些卑贱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大多数人发自内心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整个群体的意识,甚至这种意识是极其难以改变的。 纵然是如今那些热血正义的学子,其中不少人,随着年纪的渐渐长大,财富的渐渐聚集,田产的逐渐增多,有朝一日也会加入这个群体,甚至因为掌握着丰厚的知识,他们会更加强大。 有人上书质问道:“陛下一向以仁德来治理您的天下,但是现在取得了功绩,却为什么要抛弃让您兴盛的做法呢? 刘氏如果不能得到尊贵的地位,那您的威严又要如何去彰显呢? 贵族如果不能庇护家族,那您的恩典又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臣实在是为您的天下感到担忧啊,自古以来难道有不得人心而能够长长久久的王朝吗?” 这些人的上书不仅仅是自己如此想,还有许多人在推动,甚至就在长安城中也有某些人表面上支持刘恒,但是暗地里却安排人阻碍政策的推行。 刘恒知晓之后怒斥道:“臣子的生死祸福是上天所注定的,但恩衰荣辱却是君主所决定的。 朕的仁慈不仅仅施加在你们的身上,还泽及百姓,乃至于鸟兽,这是通往圣王的光明道路。 领受着君主的俸禄,接受着君主的赐土,享受着君主赐予的权力,却说出这样诋毁君主的话。 阻碍着君主成为圣王啊! 难道是臣子该做的吗? 这是何等的无耻啊。 你们这样没有德行的人,难道配和朕站在一片苍天之下吗?” 话说到这里,很多刚烈的人不堪其辱直接自杀了。 毕竟不愿意生活在一片苍天之下,不可能让皇帝去自杀,那就只能自己去壮烈了。 这些人宁愿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没有德行的人。 这样的举动让刘恒从愤怒之中回过神来,这些人思维深处的顽固让刘恒感觉难以置信,这和接受过洛新教导之后的他,从底层思维是完全不同的。 刘恒于是说道:“朕听闻上古的圣贤见到贫困的人就资助他,见到饥饿的人就给予他饭食,见到寒冷的人就为他添衣。 圣王这样做,于是天下就不再有贫困、饥饿、寒冷,天下就这样治理成盛世了。 你们有无数的金银美玉,多的充满了伱们的密室,铜钱堆在窖中就像是一座座的小山一样,穿着珍贵的绫罗绸缎,一天就要换掉一身,然后随意的丢弃它,这是多么的奢侈啊。 再看看那些田间的百姓吧,他们终日辛勤的在农田之中劳作,太阳照在身上于是皮肤变得黝黑。 泥土和汗水混杂起来,于是面容不能看清,穿着随处可见的麻衣,上面有许多破洞还舍不得丢弃。 还要面对税赋,还有徭役,一年到头所能够存下的余粮不过是你们的一餐之食而已。 朕实在是失望啊。 这不是王政,而是暴行,大汉社稷倾覆的危机就在这其中了。” 社稷倾覆! 刘恒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他的决心在其中所彰显,天下一下子沉默起来。 儒生们高呼刘恒就是上天降下来致太平的圣君,有这样的主心骨支持他们,更是干劲十足。 出身法家和荀儒的学子同样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勇猛精进,这两派学子的行动力简直爆表。 从朝廷派出的官吏到了各个地方,监察执政的手段自然各不相同,法家手段一向酷烈,虽然思想改变了一些,但是手段却是不会变的,拿着汉律就开始执法。 数年前洛景在邯郸召集天下豪强,然后将其中大部分迁徙到了关中,那些豪族中有许多人做了朝廷的郎,然后在这一次清丈土地的进程中,跟随着上官回到了当年的故土。 最强大的豪强离开本地,那么剩下次一等的豪强自然就会占据原来的生态位。 不论是法家学子,还是主动离开本地的豪强看到这些人都感觉不爽。 再加上这世上不存在发家干净的豪强,这些人一定有违反汉律的不法之事,于是局势很快就发展到,朝廷派来的官吏拿着汉律要把这些本地豪强搞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清丈土地变成了抄家!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刘恒耳中,他立刻召集了洛景和贾谊商议。 “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助长!” 三人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基调,那就是不能放任这种风气持续下去。 刘恒带着些许的回忆说道:“当年洛文王教导朕的时候,特意和朕说过,除非是不得已的地步,否则绝对不能使用酷吏政治。 酷吏政治表面看起来可以快速拔除一些有害的豪强,但是实际上造成的后果,却是贻害无穷,会让整个国家的政治形势、底线都彻底恶化,一旦破坏,想要恢复就千难万难。” 酷吏政治清理豪强快不快? 快! 这是有目共睹的,只要皇帝支持,杀那些豪强就像是杀猪一样,轻而易举,杀光豪强,然后将土地和财富一分,郡县就大治了。 听起来实在是很美好。 然后呢? 新的豪强诞生,而且吸取了之前的经验,变得更强,再杀一次,永永远远都陷入到这个轮回之中。 现在的刘恒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来做这些事情,若是下一个皇帝的威望不够杀不了那些豪强呢? 那个时候地方上全都是生来就敌视朝廷的人! 刘恒只要想想,就感觉那种场面太过可怕了,这也是他改变强制陵邑的一大原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那些盘外招,对政治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至于豪强本就坐法,所以清理他们理所应当,这句话听听就好。 若是真能做到按照律法办事,洛氏对法家的态度或许会改变许多。 但事实是什么样子,坐法不坐法皇帝说了算,坐法之后怎么处理皇帝说了算。 真实的历史上,霍去病杀死李敢,按照之前那些判例,这怎么都该是死罪了,但是汉武帝根本没当一回事。 就连汉武帝这样能够在历史上坐五望一的雄主,对待律法都尚且如此,其余的君主会是什么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个君主专制的时代,谈论法治就像是告诫狼不要吃羊一般,可笑不足以形容,只能用荒谬来形容。 洛氏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顺应形势,人治为主,法治为辅,洛氏至少对自己的品德还是有自信的。 在国家上,洛氏希冀通过一种平衡道德和法治的关系,形成一种“应该如何做”的形式,有些像是“习惯法”,来因地制宜的根据现实情况去确定如何做,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坐法诛杀。 刘恒深受这种思想的影响,所以他亲政以来,即便是流放了那么多的官员,也没有多少怨恨他,甚至就连那些被流放的官员,都痛哭流涕的认为是自己错了,认为刘恒已经给了他们最高的恩典。 更不要说其他的官员,没有物伤其类,没有兔死狐悲,反而是暗地里告诫自己,不要触及到皇帝陛下的底线。 刘恒从这样的行事方式之中得到了太多的好处,他是最不喜欢正面真刀真枪对着干的。 “清理这些人怎么能用坐法的理由呢? 除了洛氏之外,这天下有不坐法的官吏吗? 立刻派遣使者前往胶东国,传朕的命令,停止抄家,真是给朕找事情。” 刘恒很快就做出了决断,先要给其他朝廷官吏打个样,告诉他们不能用单纯的坐法理由来清丈土地。 即便是要杀了这些人,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杀你们是因为和大势违抗,朝廷早就知道你们的事,但是一直以来都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甚至还蹬鼻子上脸,皇帝陛下是迫于无奈才杀你们的。 刘恒的命令很快就随着信使传向了山东,那些正悲愤莫名的豪强,面对刘恒的安抚,渐渐平静下来,那些跃跃欲试的官吏们见状克制住了大开杀戒的心思。 开始按照正常的流程缓缓推进土地的清查,经历了这件事,之前很多死活要阻拦的人,反而稍微配合了一些。 ———— 汉太宗在古代中国是备受推崇的皇帝,他代表着一个文人理想之中的皇帝,即皇帝本人聪明睿智,还善于听取臣子的劝谏,他亲近那些具有卓越能力的人,远离那些对国家不利的人,他还总是能够体谅臣子的为难,不用道德完人来要求他们,他在某些方面不执着于律法的实施,但绝不是践踏,而是认为律法或许不够合理,但臣子们都知晓他的底线,即不得随意的对人民的生命进行践踏。——《全球通史·秦汉卷三》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突破!造纸术! 昭城,因为城便是国,所以也可以叫做昭公国,以昭城为中心,无数的良田都是昭公国的土地,最关键的一点是,昭公国免税,只要按照向天子纳贡即可。 洛国时期的昭城面积是不算极大的,至少比起洛阳来说不大,洛陵重建昭城之后,昭城的面积同样不算是极大,比起长安来依旧是远远不如,主要原因是昭城之中没有巍峨华美,广厦万间的宫殿。 在昭城的宫城之中,面积最大的宫殿是洛国历代先祖的宗庙神位,洛国的宗庙与皇室以及有资格建立宗庙的诸侯王们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那就是庙中不仅仅是供奉自己的直系祖先,洛国的宗庙神位,是包含所有嫡系子弟的,比如说入楚国的洛宴,不仅仅在项氏的祭祀之中,同样也在洛氏的祭祀之中。 内城之中另外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就是守藏室,最后才是洛氏嫡系居住的居所以及轮换的敢战士们所居住的场合。 昭城的外城极大,东边是城中居民主要的居住区,整个昭公国一半以上的公族都居住在这里。 南边是诸子圣殿等等文化外交的场合,通常大规模的祭祀都是在南城区举行,而不是在内城之中,毕竟人太多,全部进入狭窄的内城不合适。 这里的居住区就少了很多,主要是亲近洛氏的人,以及前来昭城避难的人,项氏的一些人就生活在这里。 北边的居住区同样不大,更像是校舍,洛氏学宫就建立在这里,面积极大,毕竟不仅仅要教导他们读书,还要教导他们舞枪弄棒,以及骑射的本事,说是学宫,更像是练兵场,甚至就连铁匠铺等等都一应俱全,能够生产甲胄的兵工厂就建立在这里。 还有那些洛氏五花八门的研究都在这里,造纸术同样如此,而且还占据了极大的一片空地,。 从第一次偶然之间得到了纸之后,洛氏就对这种可以用来书写的新材料起了好奇心,认为这是一种非常有价值的物品。 但研究是一件非常耗费金钱的事情,在天下逐渐太平,家族的财力开始恢复之后,洛氏才开始了造纸术的研究。 这种枯燥的研究一持续就是数十年,一开始没有任何的头绪,甚至就连胶都去不掉,后来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纸,但是成本却高,没有推广的价值,随着洛氏越来越富有,同时开辟了几个试验场,造纸术终于彻底被突破了。 而且是从材料、工艺、流程的全方位突破! 【这是何等的伟大啊,一张洁白的纸,文明将因为它而兴盛,智慧将因为它开启,这是您的家族历史上,永远不朽的丰碑,千百年后,王侯将相的事迹将隐没于浩如烟海的青史之中,但是造纸的伟大的功绩将永存,您获得了气运点4000,您得到了一件玄阶道具,将在系统下一次更新时为您刷新。】 即便是沉睡之中的姬昭也被短暂惊醒,没想到竟然是造纸术被发明了出来,前世四大发明之中,另外三种和造纸术不属于一个级别,造纸术是真正的能够增强文明底蕴的东西。 没有物美价廉的纸张,就没有文明的爆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世界变得越来越快了,世界又要寻找到新的锚点了吗?” 姬昭感受了一下由于造纸术的出现而略有暴动的世界,心中有了一些猜测,然后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只要祖宗保佑还在,纵然没有神器,姬昭依旧相信他的子孙能够应付一切,家族传承不应该是问题了。 负责制造纸的大匠满脸振奋的冲进内城,经过检查之后走进宫中,去向洛陵汇报这个消息,见到洛陵之后,直接就是一个深深的作揖,然后振奋道:“家主,上好的纸被造出来了,那绝对是所有人此生所未曾见过的神物啊!” 洛陵闻言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孔也出现了丝毫的动容,立刻道:“走,带吾前往一观。” 大批的人都随着洛陵而来,洛陵望着眼前雪白的物件,将手轻轻放置在那一张还不算是极度光滑的纸上,薄如蝉翼,他轻轻的将纸举起,轻若无物! 理智的神性强行将激动的神情压制下去,洛陵轻声道:“拿笔墨来!” “拿笔墨来!” “拿笔墨来!” 大匠高声的喊道,仅仅十几息的时间笔墨就到了洛陵的手中,洛陵蘸上了厚厚的墨汁,然后提笔在纸上面书写,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 字迹没有模糊! 稳稳的留在了纸上! 所有人都知道,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欢呼了,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于伟大的功绩,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改变这个世界。 洛陵缓缓将笔放下,洁白的纸上漆黑的墨写就了“诸夏洛氏”四个大字,洛陵微微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在那不知多高的九天之上,素王正在望着这里一般。 洛陵高高举起手,然后交叉,周围所有人见状纷纷叉手,然后垂首,洛陵高声道:“素王与我们同在!” 释放完有些激荡的心情,洛陵转身望着众人,朗声道:“今年进献给诸夏天子的贡品,就用这些纸吧,这是洛氏送给汉王朝最珍贵的礼物,让整个天下都颂唱洛氏的名字,让所有人都知道‘洛纸’,就像是千百年之前那样。” “遵命!” 所有人都躬身作揖,礼节古老而神圣,仿佛那股始终缠绕在洛氏身上的上古蛮荒的感觉。 …… 洛陵离开了这里,专门负责家族商业的洛九向大匠问道:“这纸张的质量应当还能够更好,成本还能够更低吧?” 大匠当即说道:“那是自然,现在工艺还不算是特别成熟,而且有的材料主要优点是便宜。 若是用其他的材料,做出来的纸张定然不同,甚至我觉得可以在纸张之上增添很多工艺,这需要和家族之中研究墨学的那些人商量一下。” 洛九闻言很满意道:“既然这纸的质量还能够更好,那就不要松懈,不断的试验新的材料,改进它的工艺。 之后我会禀报家主,在昭城内外拨下大片的土地建立造纸工坊,等到作为贡品献给天子之后,家族的商团就会很快开始在天下售卖这些珍贵的宝物,这些纸所能够带来的利润将会是巨大的,它会是家族收入来源的重大补充。” 纸这种东西的商业价值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在当今的天下,皇帝刘恒明显的就是创造盛世文华,就像是昔年颂圣诗和楚国优美的楚辞一般,要将汉赋发扬光大,洛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太学刚刚建立,正是经学注释风行之时,竹简和纸一比,从简易程度上来说,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而且洛氏还可以自己从守藏室之中取出一些书籍,诸如邦周时期的某些史书,定然能引起众人争相抄录,为纸的销量打开门槛。 洛氏可不是那种耻于谈利的家族,正相反,洛氏非常重视商业的发展,甚至将商业对国家的重要性提升到仅次于农业的方面。 如果说国家是一条大河,农业就是河道,是一切的根基,而商业就是让大河流动起来的驱动力,没有商业的流通,国家就是一滩死水。 不过洛氏虽然赚钱,但又不是如同很多奸商一般,毕竟对洛氏来说,赚钱本就不难。 尤其是贩卖纸这种东西,赚钱到还在次要,关键是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增长洛氏的名望,这是洛氏最在意的东西,一层一层的给自己刷金身。 至于皇帝会不会忌惮,那不在洛氏的考虑之中,大不了就是躲在昭城而已,等着他的王朝灭亡。 皇帝要是没事找事,那就要看看洛氏千年声望加敢战士和亲朋故旧的力量,能不能撼动一下皇权了。 在洛陵的命令之下,洛氏很快就开始准备制造一批质量更好的纸,这批纸是为了让使团作为贡品携带到长安去进贡给天子。 毕竟进贡给天子的东西,还是要特殊一点,这也显示出洛氏对天子的尊敬,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互相给面子,这天下就和谐起来了。 随着日期越来越近,天下无论内外藩王,功侯郡守,都开始准备给天子皇帝的贡品,尤其是流放在岭南的那些罪人,更是努力的表现着自己,希望皇帝能够看到他们的改过自新,从而回到中原。 哪怕不能回到长安,也希望能够离开岭南这蛮荒之地。 昭城数百人的使团在这种情况之下,携带着纸张走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 公元11世纪的世界,发生了无数的大事件,王朝的兴盛与衰落,王侯将相的诞生与灭亡,我国古代最伟大的君主之一,汉文帝正在尽力的施展着他卓绝的才能,但所有的一切,都远远不如纸的诞生,这个开启了世界文明的宝物,出现在诸夏的土地上,这是值得所有国人自豪骄傲的事情,我尤其骄傲,因为创造它的,是我的祖先。——《我的造纸祖先》 求月票,四月份我立誓,至少还掉十章欠更!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979113前一章第四十七章:豪强下一章第四十九章:朝贡 ------------ 第四十九章:朝贡 洛辰所制定的内外藩朝贡制度,是承袭了周王朝的一部分礼制,不过周王朝制度更加的严格,对诸藩的区别更加明显,汉王朝的则简便了许多。 如今四海之内的诸夏列国共有两个半,第一个就是诸夏的共主,天子所统御的中央王朝——大汉,另外一个就是极其偏远的岭南王国,尊奉天子的命令在岭南之地开拓。 最后半个就是昭公国,国家状态极其的奇怪,既是外藩,又很像是内藩,既是独立的,又是非独立的,很微妙。 五年一次的大朝贡,是整个大汉的最大的政治事件之一。 尤其是汉廷彻底压服所有诸侯国之后,再也没有寻找理由不来参加朝贡的诸侯了。 天下之间的诸侯王国都派出了庞大的使团来到长安,来向血缘关系日渐疏远的皇室表达忠心。 一切的纷纷扰扰在昭公国的使团走进长安城后,全部消失了,然后一切的焦点就落到了昭公国身上。 昭公国的使团有极其明显的特殊色彩,无论是旌旗,还是马车的纹路,还是使团穿的衣物,处处都是凤凰腾飞的画面,这是传承自上古邦周的图腾。 使团的规模达到了上千人,其中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胯下是洛氏花费重金购来的高头大马,冲击力极强,马身上挂着大弓弩,旁边则是利刃,每个人块头都比较庞大,屈臂之间甚至能够看到高高隆起的肌肉线条,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真正的精锐。 如今这个世道,随着甲胄越来越强,久经训练的士卒和农兵的战力差距太大,当年那种全民为兵的时代渐渐过去了,大汉常备的最精锐的禁军加上宫廷卫戎部队也不超过三万人。 洛氏这五百精锐,若是穿上甲胄,到了战场之上,既能扩编成万人军团出征,又能作为一击定胜负的杀手锏,是洛氏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无数人都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道:“昭公大君竟然派来了规模这么庞大的使团,真是让人震撼啊,那些勇士就是闻名天下的敢战士吧,据说从一千年的邦周就建立了,是传承了千年的兵种,世间最强的精锐。” 普通人只能从中看个热闹,但是那些权贵却从中看出了不同的意味,“昭公大君似乎是对这一次的朝贡格外在意,竟然派出了这么庞大的使团。” 这并不是诸国第一次来到长安朝贡,昭公国也不是第一次来,所以这一次的变化就格外引人注意。 “洛氏想要做什么呢?” 长乐宫中,刘恒同样带着些许的疑惑向洛景问道,洛景摇摇头道:“家主没给臣这方面的消息,还是您自己亲自问大兄吧,他在偏殿等候。” 洛景口中的大兄自然是他这一代洛氏最大的男子,是洛陵的大儿子,他们这一代男丁比较稀少,老二洛仲堪和老五洛辰没儿子,老三洛亦只有一个嫡子,洛新同样是一个嫡子洛景,其余弟弟也是子嗣艰难,很多人生了一个就不想生了,也就洛陵身为家主,身上背着繁衍的责任,还算是子嗣昌盛。 刘恒闻言立刻道:“阿景快些将公子请进来,这是大汉的贵客。” 诸侯王嗣子称太子,彻侯嗣子称世子,公爵则称公子,这是汉王朝的规矩。 洛景应了一声就匆匆走到偏殿之中,一位头发有些灰白的老者正沉稳的坐在那里,满脸的严肃古板,望着有些令人生畏,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儒生服饰,但却有凛凛的威势,洛景深深的拜倒道:“景见过大兄,大兄万安。” 见到洛景,洛班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阿景,这些年在长安生活可好? 为兄看你身体有些虚浮,是否为国事太过操劳,需不需要家族再为你多配一些医者,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洛景虽然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少年,但现在还是有些羞涩道:“劳烦大兄记挂,景一切都好,大兄,陛下请您入殿,还请随景来。” 洛班闻言整理了一下冠冕,抚平了一丝衣服上的褶子,站起身来,“阿景,前面带路。” 进入殿中,洛班向着刘恒躬身作揖道:“臣拜见天子,臣代父亲向天子问安,天子万安,天子万福。” “朕安。” 刘恒回礼道:“卿安,劳烦卿代朕问昭公安。” 一阵寒暄之后,刘恒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昭公国使团规模之庞大,远远胜过往昔,不知昭公此次前来长安,除了参加朝贡之外,还有何事呢?” 洛班便道:“昭城此次要为天子献上大礼,宝物珍贵,所以多派了一些人前来保护,并无他事。” 这下刘恒的兴趣就更大了,什么宝物,竟然能让洛氏这么重视? 竟然派出了足以发动一小场战争的五百名敢战士保护! 说实话这五百人真刀真枪的来到长安城,刘恒都感觉有些害怕,毕竟禁军人多但是不在城内,宫中的卫戎部队能不能打得过那群敢战士还真说不准。 要不是那些敢战士都没穿甲胄,刘恒还真的得找理由不让他们进长安城了。 见到刘恒果然急不可耐的想要见识见识,洛班当即从长袖之中摸出一个圆筒,然后从中缓缓取出纸来。 刘恒和洛景睁大了双眼望着一个白色的圆筒状的东西被洛班取出,然后平摊开,光滑无比,甚至还反射着光。 刘恒没认出来这是什么,不禁有些疑惑,洛景望着雪白的纸,有些不确定又带着难以置信的问道:“大兄,这难道是…家族一直都在研究的纸吗? 数年前不是说还没有头绪吗?” 洛班捻须笑道:“正是纸,经过多年的研究,家族终于彻底的突破了往昔的掣肘。” 纸? 刘恒更疑惑了,纸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不过太废物了,用的人不多,面前这种雪白雪白的东西是纸? 刘恒忍不住伸手摸上去,虽然比不上丝绢,但是表面还是很光滑的,和他印象之中的纸完全不同,不禁问道:“这纸就是洛氏所献上的宝物?” 洛景低声道:“陛下,这纸可以用来写字,您可以用笔写来试试。” 刘恒闻言从桌案上拿起毛笔,径直往纸上写去,刚刚写下一个刘字,刘恒就彻底停下了手中笔,满脸都是狂喜,眼中则是无限的火热,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纸。 “真是宝物啊! 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大汉兴盛文华的利器吗? 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朕这些年功绩的认可吗?” 刘恒感慨着,以他的才智当然明白这薄薄的一张纸代表了什么。 只要这种纸的价格不要太过昂贵而且产量能够跟得上,如今桌案上的这些竹简,恐怕不用多久就再也见不到了,所有人都会使用更加方便,更加轻盈的纸来书写。 刘恒望向洛班笑道:“真不愧是洛氏啊,这一定是朕此次大典所能够收到的最好的贡品了,仅仅送上这些,朕以为是不足以表明它的珍贵的。 阿景,若是你能够在这纸上写下一篇才华横溢的文赋,再在大典之上呈递上,白纸与文赋交相辉映,那定然是一副震撼众人的景象,朕很是期待啊。” 不得不说,刘恒是懂怎么最大化收益的。 洛班当然没意见,洛氏的目的是过来刷声望,刘恒的办法能更好的刷声望,那就按照刘恒的办法来。 洛景将洛班送出宫外,约定之后相见,洛景就返回了长乐宫,然后就见到刘恒还在翻来覆去的望着那一张写着刘字的白纸看,上前坐下笑道:“陛下若是喜欢,臣请大兄为宫中送一些来,这本就是贡品,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您。” 刘恒摇摇头道:“朕自然是喜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朕不能无故得到这些东西,尤其是阿景伱所在的洛氏。 朕是在想,等到纸在大典之上亮相,甚至于之后风行之时,朕应该首先用它来做些什么呢?” 原来是因为纸的作用太大,刘恒思维又转的太快,短时间之内就想到了很多的用处,从而陷入了迷茫之中。 洛景见状笑道:“臣不知道,但臣定然是要先将这些年写下的文赋全部抄录几份,然后散落在各个郡国之中,使天下人都能够读到大汉的盛况。” 刘恒笑道:“朕让宫中识字的宫人助你,这是彰显朝廷恩典的好事。” 随着大典之日的渐渐临近,长安城中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维持治安的各个衙门更加严格起来,宵禁政策也执行的更加严格。 接受刘恒召见的自然不仅仅是洛班一个人,其他比较重要的诸侯王同样向刘恒汇报封地的事务,尤其是靠近匈奴的燕王和代王等等北境诸王和郡守,更是要详细的汇报军事信息。 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藩王就是岭南王,赵佗的年纪同样很大,自然不可能亲自来,和洛陵一样派出了自己的王太子赵楠。 刘恒在长乐宫接见赵楠,听取关于岭南的消息。 ———— 时大年,诸侯入京,公子班陛见长乐,以洛纸献于上,上疑,东阿曰:“持画之物,上且试之。” 上持笔试之,纤毫必见,且惊且喜,谓左右曰:“史载汉家以此盛也!”——《汉书·孝文本纪》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1981312前一章第四十八章:突破!造纸术! ------------ 第五十章:阀阅之家的隐约出现 皇帝在宫中接见岭南王太子,洛景则开始应付那些前来拜访的亲朋故旧,东阿侯府的亲戚很多,尤其是娶了那么多女子之后。 在刘恒时代,东阿侯府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清贵。 这和洛新时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洛景虽然受宠,但所担任的官职并不涉及军国重事,直接找他办事是做不到的。 不过从诸家权贵争先恐后嫁女就能够看出来,洛景真正的作用不在于治国理政,不在于戎马领军,而在于两点。 第一,皇帝信任他,这种信任到了什么地步? 凡是洛景举荐贤才,没有不成功的,凡是洛景劝谏的,没有不听从的,凡是洛景想要庇护,没有遭受惩罚的。 这是诸多权贵愿意给他嫁女原因之一。 洛景受欢迎的因素很多,但是最重要的自然是洛氏子身份。 这种情况就有点像是真实历史上,做官做到很高了,理想竟然是娶妻当娶五姓女。 这种风气的流行不算是很久,邦周还在的时候,洛氏虽然特殊,但毕竟还有一大批传承久远的贵族。 洛氏女主要是以品德优良而闻名。 等到周王朝和秦王朝这些旧贵族全部灭亡之后,深深埋藏在诸夏血脉深处的好古之风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作为当世唯一的高门,传承久远的大贵族。 后世太原王氏一个酒糟鼻都能成为尊贵的象征,甚至能够凭此娶到宰相的女儿。 洛氏眉心那神异无比的圣痕自然更是碾压一切了,于是时代的风尚就是嫁娶洛氏。 除了皇帝的信任之外,洛景本身就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的核心连接,这让他的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诸多人家自然要来走动走动维系关系。 许多往日不到长安城的权贵人家都纷纷前来拜访洛景,有的想要重新入朝。 还有的不仅仅是要入朝,“君侯,族中子弟不愿意直接入仕,他们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是事事依靠家族的隐蔽,这难道不是耻辱吗? 若是能进入太学之中,向诸位博士求学,以贤良招纳,这才是能够光耀祖宗的啊。” 听到这些话,洛景的瞳孔立刻就是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盯上了太学,盯上了权势远远不如他们的经学博士。 因为随着刘恒有意无意的调动,不少作用不大的功侯,迫不得已从大汉的禁军体系之中渐渐淡出,甚至就连地方上的世袭镇守险关要隘的位置也丢了。 虽然封国还在,但是就这样失去权势回到国中做一个富家翁又不甘心。 穷极思变,少数的彻侯家族见到皇帝重用了那些儒生,就希望能够从军功勋贵转变为经学家族。 东阿侯府之中,洛景和洛班坐在静室之中,商议着这些军功勋贵,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怪异的神色,有些面面相觑的意味。 洛景沉吟道:“难道这些人是看出了未来的天下,重用这些擅长经学的人是大势所趋吗? 陛下这些年虽然重用儒生以及诸家,但是功侯们的地位并不低啊。 大量的官员依旧是由他们举荐,富有四海的人怎么会在意地上的一文钱呢?他们这些人权势煊赫,怎么会盯上太学呢?” 在治国这方面,这些读过书的人,是真的比舞枪弄棒的功侯们强得多。 而且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就是,朝廷不会一直打仗,尤其是当今皇帝亲政这许多年来,专注于内政,还没有主动向外发起过开拓战争。 但每时每刻都需要大量能够治国理政,强国富民的官吏。 洛班沉声道:“对功侯们来说,只要有封国在,完全能够承担得起培养家族子弟的成本。 那些渐渐失势的功臣想要借着东风翻身。 还有一些家族意识到仅仅依靠皇权的富贵,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景你久在长安可能还不清楚。 洛氏横亘在山东,许多人家一抬头就能够见到。 山东的许多豪族,从旧国破灭之后,早就开始研究洛氏为什么可以存在那么久,还始终处于兴盛的状态。 素王是他们学不来的,但是洛氏爱读书爱研究,注重家族风气的整肃,着重于家族子弟的培养,将整个家族团结起来,这些却是能够看得到的。 很多家族都开始模仿洛氏,在家族内部研究圣贤的经典,培养家族子弟读书。 只要能够一代代的出现人才,自然就能代代富贵。 朝廷又开始重用这些熟读经典的学子,这就更让这些家族兴奋。 现在功侯大概是反应过来了,所以同样开始了这样做。” 洛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说道:“不仅仅普通的彻侯家族,甚至就连酂侯家族,还有张不疑死后脑子重新长回来的留侯家族,都开始这样做。 功侯们在朝廷中本就非常有优势,他们政治资源就丰富,手里还握着举荐的权力。 虽然有的没落了,但是整个开国功臣集团还是欣欣向荣,从高皇帝时起,已经兴盛了四代人,这一代就不用说,留侯府还是天字第一号外戚呢,看现在的架势,酂侯府同样又要兴起了。 到时候这群人又能打,又能读书治国,除非摈弃贤能的人不用,要不然其他寒门还能有翻身之日?” 这种趋势是洛氏也没有预料到的,不过洛景在这件事上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姬昭为什么感叹祖宗保佑是夺天地造化的神技呢? 就是因为智商是会均值回归的,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代代出现水准之上的人才,这才是洛氏的核心竞争力。 那些所谓的家族,真正风光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百年,就会渐渐衰落下去。 然后等待着下一个天才的家主登上高位,得到某一代皇帝的信重,然后带着家名重新崛起。 周而复始,这就是所谓的千年世家,听起来非常的唬人,其实真正辉煌的日子并不长。 不过洛氏因为自己成功走在这条路上,所以非常清楚其中的可怕。 洛班有些无语的说道:“之前家族一直认为诸子百家会以学派的方式一直流传下去,甚至一些大的学派会学习学宫的形式,来大规模的建立自己学派的私学。 这些出身同一学院的学子会结成同盟,然后以这样的方式形成派系斗争。 就像是现在这样,百家不断的辩经,使自家的学问凌驾于其他家之上,然后攫取到权力。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可能会以家族的形式。 这群有钱有权的贵族如果还掌握了一部分释经权,前期还好,等到后期,那不就是和当年邦周时期的贵族差不多了? 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到血统上了。” 洛班跟着洛陵学习的处变不惊的功夫,在这种可能影响未来上百年的事情面前,也有些没法彻底淡定了。 “大兄不必如此,终究还是不同的,在中原之内,邦周时代彻底过去了,再也不会出现。 不过韩氏想要重返长安,我已经向陛下说了,陛下很是欣喜,重用了他们,众多的功臣后裔都很是羡慕。” 昔年韩氏在最巅峰的时候急流勇退,皇室是非常承这份情谊的。 现在韩氏要重新回到朝廷之中,因为大将军韩信的影响力已经消散的差不多。 现在的皇帝刘恒对韩氏的态度,只有感念昔年韩信的大功,而没有了丝毫作为君主的忌惮。 韩氏一回到朝廷就直接进入了比较清贵的衙门,作为皇帝的近臣,这是明显的提拔重用,不论是日后外放,还是执掌宿卫,都是有可能的。 所谓千金买马骨,刘恒对韩氏的恩宠,就是要向所有的臣子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有功于汉室的,皇室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 只要你们依旧效忠皇室,当年高皇帝对伱们许下的“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的誓言依旧生效。 一场诸夏天子召见内外藩王侯,以彰显天子皇帝尊严的大典,却在大典开始之前,发生了这么多官场上的变化和调整,就在这种略显怪异的气氛之中,正式的大典终于开始了。 ————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 “即使历史进程重新落入低点,但绝不是直接毁灭,新的低点总是更高。” 这是笔者读到过的对历史进程及其发展最简洁精辟的论断,这一点在秦汉之交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军功勋贵用刀剑和铁蹄踏碎了千年贵族的一切腐朽和不堪,陈胜在大泽乡喊出了振聋发聩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进程却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所有人,生产力才是一切的主导。 从最腐朽的血统旧贵族尸体中生长出来的不会是平民政治,而是新的较为进步的贵族。 但这依然是极大的进步,至少那个血统至上的时代彻底结束了,新贵族不再无可争议的对一切享有权利,道德和律法牢牢的压制在所有人头顶,代价则是皇权的膨胀,暂时的平衡形成了。——《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朝见大典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诸侯朝见天子,是国家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这代表着一个稳定的统治秩序,已经在长安城盘桓很久,互相联络完毕的王侯们结伴走进了皇宫之中。 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草创的王朝,各项规章制度都基本完善,最重要的礼乐自然同样如此。 群臣步入场上,随着不同的乐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天子接见诸侯有一套复杂的流程,一直持续了很久才到了进贡的环节。 给天子上贡的目的各不相同,很多官员还是想着能借着进贡神物一步登天的,但大部分都中规中矩,毕竟想要找到和氏璧那样的神异之物基本上属于做梦。 在所有的进贡之中,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来自岭南的人,不是岭南王赵氏,而是那些被流放到岭南的罪臣之后。 从刘邦开始,朝廷制定了专门的流放政策之后,每次有官吏豪强或者王侯坐法,流放到岭南的人少则上千,多则数万。 这数十年来,若不是岭南持续消耗这些人口,关中的人口恐怕就要极速膨胀了,这就不得不说陵邑制度的缺点之一,那就是大规模的山东人口输入,而且这些人来到关中是需要安置的,朝廷不可能让为祖宗守陵的人饿着肚子吧,山东的本土豪强势力被削弱了,但是关中的兼并却增强了,而且大批的豪富之人聚集在一起,还有其他的负面影响。 真实历史上废除陵邑制度,也不仅仅是皇帝愚蠢。 实际上当时陵邑制度的确有问题,已经到了再持续下去,关中和山东都要爆炸的地步,这才是主因。 最大的问题是没找到新的抑制豪强兼并的方法,才造成了后续的严重后果。 陵邑制度的本质就是用一种不彻底撕破脸的方式阳谋收割不稳定分子。 流放本来是为了合情合理的派人去开拓蛮荒之地,顺便往岭南国中掺杂水,但在实行的过程中达到了同样的目的,算是双赢,指朝廷赢两次。 望着从场外膝行而入的罪臣之后,场内众人议论纷纷起来,甚至还打起了赌。 “不知道这一次觐见,会有多少人被陛下赦免昔年的罪行,能够回到中原,返回故土甚至长安。” “按照往前的惯例,人数依旧不会太多,我就赌三人吧。” “咱们这位陛下仁善,前些年放回的人是逐渐变多的,我就猜个五人吧。” 膝行而入的罪臣之后已经感觉到手掌火辣辣的,膝盖也开始疼了,周围的议论之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还是让他们颇为羞耻,这是对待奴隶的方式! 但是所有人都忍耐着,因为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是整个家族回到中原的希望,再多的耻辱,难道能比凄惨的死在蛮荒之地更加可怕吗? “罪人参拜皇帝陛下,陛下万安!陛下万福!” “有何贡品?快快呈上!” 来自岭南的贡品无非就是珍珠、美玉、珊瑚,或者美人之类,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宝物,实际上要不要赦免他们,完全就是出自皇帝本人的想法,只要皇帝说他们有诚心就足以了。 刘恒望着呈递上来的贡品,虽然不算是极度的珍贵,但能够在艰难求生的环境之中还得到这样的东西,这就已经是非常有诚心的表现了。 若是往日他定然要多勉励几句,给身在岭南赎罪的那些臣民画点饼吃,但是今日刘恒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用纸来祭祀皇天了,随意说两句将这些人打发走,就直接问道:“昭公国的使者在何处啊?” 这一下群臣都收起了笑容,神色肃然起来,然后就见到昭公国公子班走进殿中,四名美丽的宫人正小心翼翼的握着一块白色物体走进,上面似乎还有一些字迹。 “臣班觐见天子,特携此物进献。” 洛班躬身行礼,然后道:“此物乃是纸,纸上有赋,名为‘大汉’,以祝大汉万年昌盛!” 纸? 殿中有些骚动,那几个宫人端着的纸,和他们印象之中很是不同。 刘恒直接从上首走下来,他已经见过纸了,但是望着纸上龙飞凤舞的文赋,还是忍不住赞叹道:“此物真是巧夺天工啊! 阿景的赋写在这之上,真是胜过竹简十倍百倍,诸卿都来看看。” 于是一群人纷拥而上,望着那毫无晕染的字迹,再望着那轻盈的纸张,一个个纷纷倒吸冷气,所有人都无法克制住震惊的表情,毫不顾忌礼仪的伸长了脖子,纷纷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公子,这纸的造价多少啊?” 竹简之所以能够风靡,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它远远比丝绢的成本要低,这张纸看着质量这么好,价格应该是不便宜的。 洛班轻声笑道:“这个质量的纸自然稍贵,但是比起丝绢来说,还是要远远低了。 不过家族之中还有一些比这个质量稍差的纸张,同样写字不晕染,只不过表面没有这么光滑而已,那种纸的成本比竹简低。” 洛班不说成本到底多高,只说比竹简低,这就让所有人彻底震惊了。 这明显是要代替竹简成为新的承载文字的工具啊! 最关键的是,就这小小的一张纸上所能够记载的文字就远远的超过了竹简,有了这个东西,往后书籍的传播岂不是容易许多? 这玩意可以用来薅百家羊毛,快速的将百家典籍据为己有。 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而且有了纸,解释经典需要的材料也少了,从功勋家族转型成经学家族更加容易了。 这算是一个冷知识,纸刚刚发明出来的时候,还有科举制刚刚出现的时候,实际上让豪强世族更强了,因为这些最先进的东西总是上层先使用。 真正让底层开始崛起的是生产力的进步,科举制能够彻底占据主流是因为寒门同样能够供养的起读书人。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科举制还是成了望族的游戏。 毕竟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天才之外,望族能够每日苦读,寒门却要先养活自己,再去竞争,每天读书两个时辰和四个时辰,最终的成绩一定是完全不同的。 望着所有人震惊无比的神情,刘恒哈哈大笑道:“这是上天赐予朕的神物,这是上天赐下用来赞颂大汉风华的神物,画师何在?” 宫廷画师连忙从队列中走出,躬身道:“臣在。” 刘恒笑道:“往后便不用只能在丝绢和墙壁上作画了,到公子班处取纸来,将今日的情形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便命名为《皇天赐纸图》,这将是世间第一副用纸作下的画。” 画师欣然领命,他已经能够想到,在便宜的纸诞生之后,画师想要画什么就画什么,而且可以随时作画,而不用先在脑海之中构思,之后再根据记忆还原了。 等到群臣都啧啧称奇,刘恒才朗声道:“洛纸出世,这是上天降下的吉兆,朕应该敬告上天,此次祭祀就以这写满文赋的纸作为祭品。” 朝贡的下一步本就是天子率领着群臣前往祭祀上天,现在只不过多了一件祭品而已,群臣自然是俯首听令。 刘恒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再回想起自己亲政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又见到纸这样的神物诞生在自己的时代,心中愈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受命于天之人。 刘恒亲自主持祭祀,将祭品一件件摆上高台,然后捧着那张写满文赋的纸,上面是专门赞颂大汉朝的,是一篇极其华丽的文章。 当宫人将文章读完,刘恒举起火炬将这张纸缓缓点燃。 一道道青烟瞬间天空而去,直直的,就像是真的到达了天上一样,就像是皇天真的收到了消息一样。 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天命之子:洛无疾 昭城,洛宫。 洛陵步出宫室,恰好有一片枯黄的落叶随风飞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洛陵捻起一瞧,落叶的根茎之处明明还带着些许的青色,刹那间,洛陵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家主。” 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墙外传来,然后就是一个大约五十余岁的老者匆匆跑进,见到洛陵便躬身行礼,急声道:“家主,公子仲堪刚刚昏倒,恰好医者在旁,经查说是公子仲堪年老体衰,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 洛陵瞳孔一震,心中有些痛苦,又是如此,没想到老二竟然还是走在我的前面,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姐妹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种孤寂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洛陵匆匆去见洛仲堪,走进内室之中,一眼就见到头发已经彻底花白的洛仲堪静静躺在床榻之上,面容很是沉静,纵然已经虚弱不堪,但依旧能从眉目之间感觉到一丝的英武之气。 床榻之边有两人正在侍候,一个是洛仲堪的妻子,典型的老夫少妻,是他从西域回来之后洛陵让他迎娶的,婚后很多年才算是有了一个孩子。 正是旁边那个大约五岁的小女孩,眉目如黛,若远山苍翠,气质钟灵毓秀,极其的美丽,即便是在洛族之中,也算得上是顶级的容颜,是洛仲堪的掌上明珠。 “兄长!” “大伯!” 见到洛陵走进,两人连忙行礼,小女孩径直奔向洛陵,泣声道:“大伯,父亲他……” 洛陵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这位人间之神在洛族之中实际上是温柔和善的形象,就像是洛亦等人以父侍之一样,所有人都深深地爱戴他,只听洛陵温声安慰道:“大伯在,别担心。” 洛仲堪望着这一幕脸上满是笑容,这就是洛族最珍贵的地方,这就是敢战士为什么愿意,随时为家族牺牲一切。 因为任何一个族人,永远不用担心孤身一人,家族是所有人的坚强后盾,绝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是你没有儿子,你的香火也不会断,你的女儿会由家族给伱出一份丰厚的嫁妆,至于吃绝户这种事情更是绝不会有。 素王在上,圣痕为证! “大兄,我要死了。” 洛仲堪说这话相当的轻描淡写,就像是和洛陵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般,他带着些许怀念的说道:“阿亦和阿新的年纪小,却是最先离开的,就连阿采那丫头,一眨眼的时间都走了好多年了,没想到我们两个还活着,还身体硬朗。 尤其是没想到晚年之时还能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膝下,只是以后就要你来照顾她们母女了。” 洛陵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阿堪,我们五兄弟中,阿亦,阿新,阿辰都一展才学,裂土封侯,阿新更是摄政天下,完成了素王以来,文宣二公都不曾完成的功业,众人之中唯有你不曾在世间扬名,没有尽展这一身才学,可有一些遗憾吗?” 洛仲堪闻言洒然笑道:“世间的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阿亦是万户侯,不可谓不煊赫了,但是薨逝之后,嫡系就迁回了昭城之中,不再过问世事。 这样的功名利禄,难道是值得追求的吗? 况且家族中不出仕的子弟是何等的多啊,堪并不是特殊的。 堪本就想在洛村中终老,只愿意守护家族,不愿意去建功立业。 况且这一生到中年还能得到素王的旨意,西行而向,见识到了那等瑰美的世界。 那等瑰丽异域的风景,就连诸多权贵都未曾见过,这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唯一所遗憾的就是没能率领大军前往西域,让那片瑰美之地,彻底纳入诸夏的统治,若是有个儿子代替堪去开拓西域就好了。 日后若是大兄的子孙前往西域,一定要到堪的神位前告祭,素王面前堪也会欣喜。 若是家族彻底盘踞西域的那一日,希望能在伊水河谷之中,立起堪的雕像,其余别无所求了。” “呕!” 洛陵正要说话,突然洛仲堪的妻子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引起了洛陵的关注,好端端的面色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干呕呢? 目光扫过旁边的小丫头,洛陵心中一动,伸出右手食指按在眉心那道熠熠生辉的圣痕上,少量的气运点陡然消失,一道无形的波纹从洛陵身上散出,扫过在场的三人。 果然如同他所料,出现了三道圣痕的波动。 虽然洛陵不知道人在母亲腹中是如何形成的,但是他知道只要洛氏子出现在母亲腹中的那一刻,就能够感受到圣痕的波动。 洛陵陡然放下手,睁开了双眼,目光紧紧地盯着洛仲堪妻子的腹部,眼神之中满是惊讶,又是欣喜,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洛仲堪身负圣痕,刚刚有些感觉,疑惑问道:“大兄,刚刚是你做了什么吗?” 洛陵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喜色道:“阿堪,你妻子的腹中有洛氏子,是你的孩子。” 洛仲堪闻言难以置信道:“大兄,你没开玩笑吧,我身体虽然好,但这把年纪,能有秀儿就已经很难得了,还能再有?” 洛仲堪知道洛陵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而且洛氏的子嗣是绝对出不了错的,他只不过是有些难以相信罢了。 洛陵笑道:“这个孩子有圣痕,绝不会错!” 圣痕不仅仅是洛氏子的血统所在,甚至就连谱系都能够搞清楚,因为圣痕的诞生非常严格,明媒正娶的正妻诞下的子嗣才有,是绝不可能混淆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洛仲堪和他的妻子都震惊不已,然后夫妻两人都欣喜起来,洛仲堪朗声笑道:“这可真是素王庇佑啊,这是素王老祖听到堪的遗愿,所特意降下的子嗣吗?” 笑着笑着还用力的咳嗽了两下,又轻轻抚着妻子的腹部,喟然叹道:“可惜见不到他出生了,日后诞下若是男孩,就以无疾称之,洛无疾,这是作为父亲对他的祝愿,希望他一生无病无疾。” “良人,妾身定然好好将其抚养长大,让他勤学习武,日后征战西域,完成您的遗愿。” 声声哀泣之中,洛仲堪渐渐停下了呼吸,洛陵一把将小女孩抱起轻声安抚着,他虽年老但是却依旧强壮,抱个几岁的孩子轻而易举。 望着逝去的洛仲堪,洛陵微微有些感叹,从洛国破灭,他带着弟弟妹妹们逃走,那些他就肩负着培养新一代洛氏人的责任使命,然后就这样一代代的,弟弟妹妹们都撒手人寰了,留下了一群新的孩子,依旧是他来照顾培养。 正在长安挥洒文华的洛景听闻二伯去世,连忙告了假赶回昭城。 “大伯,二伯生前可还有什么遗愿未达成吗?” 洛陵便将洛仲堪的遗愿说出,洛景当即道:“汉廷总是要向外扩张的,不论是当今陛下,还是未来的陛下,向外的战争是注定。 等到二伯的子嗣生下,若真是男孩便好好培养,等到十几岁时就让他到长安来,由侄儿代为照料。” 洛陵微微点头,洛景留在汉廷之中,对洛氏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次年,洛仲堪的遗腹子在昭城出生,按照洛仲堪的遗愿,他叫洛无疾。 当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整个虚无天界都在赞颂,无数的光芒出现在桃花林的每一处。 然后系统就传出来了一长串的消息。 【尊敬的主人,您的家族诞生了一位新的天命之子,这是时隔数百年,再次有如此杰出的身负大气运的子嗣降生,这是天地对您家族的赞扬,这注定将会是闪耀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一个伟大人物,等待吧,等待他成长的那一天,这将是您家族历史中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姬昭甚至都被这个孩子的出生所惊动,洛氏诞生过无数杰出的人才,有的属性甚至能够和洛苏媲美。 但是天命之子却只有两人,加上天命之女也不过就是三人,可想而知这个身份的珍贵。 不过姬昭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天命之子的运作原理,他对世界的了解还没能深入到那个层次。 姬昭打开洛无疾的潜力属性,准备看看他最擅长的是哪个方面,一眼扫过去,大部分的属性都平平无奇,属于洛氏正常水平,尤其是治国能力更是一般,可以说基本绝了做个治世能臣的可能性。 统率、军略、武力属于顶尖,但不是满值,这让姬昭有些疑惑了,难不成又是一个洛明公那样的天命之子? 姬昭又点开洛无疾统率、军略、武力的下拉列表,陡然顿住了,知道了为什么洛无疾的统率、军略和武力没有满值了。 因为他偏科,在下拉列表之中,洛无疾有许多项都是人间满值的。 但是同样有许多项都比较差,不过这些比较差的值都在浮动,说明可以改变,而洛氏最擅长改变这个。 “洛无疾。” 姬昭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轻笑出声,有趣啊。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大汉棋圣 “狗东西,跑慢点,真是找打!” 洛景刚刚走进宫门一拐角就听到了这道声音,然后就见到一个男子追着人暴打,洛景见状微微皱眉,但还是行礼道:“太子。” 这个男子正是当朝皇太子刘启,是皇后的嫡长子,大汉朝的皇室继承法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深受周王朝嫡长子继承制的影响,再加上连续两代皇帝都是嫡长子,于是形成了这种传统,刘恒是一个非必要不破坏政治规则的皇帝,所以他很早就立下了嫡长子刘启为皇太子。 “东阿侯。” 皇太子启见到洛景,停下了追打的脚步,两个人没怎么说话离开了这里。 刘启是不太喜欢洛景的,因为刘恒喜欢洛景胜过喜欢他,而且还经常拿两个人做比,斥责他莽撞和无能。 尤其是皇后的年纪渐渐变大,刘恒对皇后的宠爱减少,在这方面刘恒绝对是刘邦的亲孙子,和刘盈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刘恒绝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就妄动国本,对皇后的政治地位他是没有想过撼动的,对皇太子暴躁的性格虽然不太满意,认为过于莽撞,但总体意见不大,所以刘启的皇太子位置依旧是稳如泰山。 洛景没多想,皇太子脾气暴躁点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可能每一个君王都像是孝惠皇帝那样仁慈和善,如今的皇太子能力还是不错的,不是那种昏庸不明的人,虽然比起当今陛下差得远,但作为盛世守成之君已经完全足够了。 走进殿中,见到皇帝刘恒正在处理政务,刘恒的年纪也渐渐大了,甚至因为多年对国事的操劳,导致鬓间出现了些许的白发,洛景径直走过,问道:“陛下,臣听闻匈奴似乎有些异动,西南夷和岭南夷都有暴乱?” 刘恒轻轻点头,他是个不太喜欢战争的皇帝。 因为每次一算账,战争需要的花费实在是太多了,周围的土地又没有什么价值,于是就熄了直接用战争开疆扩土的心思。 他开疆拓土的战略是沿袭了洛新的政策,不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而是迁徙人口,武装移民,将战争的烈度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最好是能够以当地制当地,就像是岭南王国的开拓一样,不太耗费中央王朝的资源,却达到了比较好的效果。 当然,主要的原因是刘恒认为没有能威胁大汉的敌人,若是真的出现那种敌人,刘恒同样不会手软。 面对洛景的询问,刘恒说道:“匈奴有几个部落似乎是遭了灾,于是带着一些人想要掠夺边境,已经被边境的诸侯王打退了,没什么问题。 不过西南夷的暴乱比较严重,朝廷派去的官员苛刻的对待当地民众,夷人和汉人都无法忍受,于是激发了暴乱。 不过叛军暂时被西南郡的五彻侯拼死挡住了,现在正向朝廷求援。 朕已经决定派绛侯周亚夫率领五千禁军出征,同时沿途征调各个郡的兵马以及王国侯国的军马人口。 安抚当地的土民和迁徙而去的百姓,坐法的官员首恶者死,其余全部流放,既然不愿意在西南做官,那就去岭南做奴吧。” 刘恒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他和刘盈那种性格中的仁慈和善可不同,某种程度上他是黑到极致就是白。 五千禁军。 这个数量大概是长安禁军的五分之一,即便是出了意外也不影响大局,而且西南夷的叛乱本质上是一场暴乱,没有必要派那么多大军出长安。 刘恒谨慎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将手中的奏折放在桌上,有些感慨道:“朕挑选周亚夫出征之时,他很是兴奋,看来这些功侯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发动战争了。 但朕始终记得洛文王曾经说过的,国家再强大,再富有,也会在一场场的没有所得的战争之中衰败。 这是朕这些年克制的原因。 如今天下鼎盛,朕可以说,纵然是三代之中,像如今这样的盛世,也是不多见的。 家家户户有余粮,这是三代皇帝和两代摄政的功绩,朕要这样的盛世继续延续下去。”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执政理念,相比较那些开疆扩土的功绩,他更在乎让天下变得富裕昌盛,让大汉的百姓更加的富足安逸,少一点苛捐杂税,少一点徭役和兵役。 …… 刘启溜出皇宫之中,径直往长安城最热闹的坊市之中而去,作为太子有一些个人爱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刘启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不过他水平说不上差,但也说不上好,偏偏他还性格比较暴躁,搞得宫人每次和他下棋都暗暗叫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事。 刘启到了坊市,眼见人来人往,颇有川流不息之感,坊市之中的棋坊早就是人声鼎沸,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对着几个保护他的侍卫一招手道:“走,随孤去大杀四方。” 走进棋坊,刘启就见到一群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大声叫好,有些好奇的望前一看,见到是两个人正在下棋,一方将另外一方杀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关键的是,另外一个人他是知道的,在这棋坊之中都算是高手,刘启再一看对面的那人,直接乐了,竟然是胶东王的太子刘没。 “你输了。” 刘没放下棋子,有些猖狂的笑起来,那人有些无奈的离开棋桌,刘启直接坐下,笑道:“真是没想到王太子还有这份爱好,之前来到长安为何没听你说起过呢?” 刘启也不称呼他为兄长,毕竟两个脾气都暴躁的人关系不会太好,刘没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刘启,闻言说道:“不过是个雕虫小技而已,对治理国政又没有什么益处,不值得在陛下的面前一提,太子此言意思是,你也擅长此道了?” 刘启闻言道:“不过是略懂略懂而已,王太子可愿意下一盘棋啊。” 两人之前发生过一次冲突,当时刘启没占到便宜,毕竟大汉朝的太子,没登基之前的地位懂的都懂,就是朝中大臣用来刷声望的工具。 刘没当时没给刘启面子,刘启现在想要胜过刘没然后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这不是巧了。 刘没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当即执棋而行,周围人没想到眼前这两位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虽然有侍卫拦着,但还是围在周围好奇的看着。 大汉朝的皇室还是比较亲民,或者说比较接地气的。 尤其是长安城的百姓,一到了战时那就是要自备武器跟着朝廷出征的,基本上每岁都有皇室派出官员来慰问,再加上圣天子在位,一向善待百姓,所以并不惧怕刘启和刘没这样的皇室子弟。 刘启和刘没怀着同样的心思,然后两人哐哐哐就开始在棋盘之上互相绞杀,两人都很是认真,甚至一手棋都要思虑,尤其是逐渐陷入胶着之后,周围人甚至开始屏息了。 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水平大致相当,下的相当上头,甚至脸都通红起来。 又是几步棋,然后刘启就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暗道不妙,一手关键的棋他出了纰漏,刘没果断的抓住破绽就是一阵乱杀,刘启彻底落入下风,以两人相当的水平到了这个程度,可以说败局已定了。 刘启心中有气,很是不服,然后就听到刘没那贱嗖嗖的声音响起,“太子啊,这盘棋伱输定了,臣建议你还是直接认输为好,否则一会儿输的太难看了,难道不是不美之事吗?” 说完还哈哈大笑,这话听在刘启的耳中就是赤裸裸的在嘲讽他,刘启本来就认为是自己疏忽,而不是棋艺不精,才出现如今的局面,他脾气暴躁,见到刘没区区一个诸侯王的太子竟然敢嘲讽他,下了这么久本来就上头,此情此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棋盘就向着刘没头上砸去。 “啊!” 这棋坊之中的棋盘可都是铁制作的,这一下子砸下去就像是铁锤直接砸过去一样,刘没满脸惊恐之色,只惨叫一声就直接没了气息,这突然变故顿时震惊了所有人,万万没想到刚刚还下棋的两人,刹那之间那么大的一个诸侯王太子就没了。 “唰。” 这一下之前围在周围的所有人都散了开来,负责保护刘没的侍卫直接傻眼,还有一个锦衣公子的身形就露了出来,指着刘启悲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直接杀死王太子,纵然你是太子,吾也定然要到陛下那里参你一本,看看这大汉朝还有没有王法可言!” 刘启一棋盘杀死刘没,心中正畅快不已,听到这小白脸说话,当即就将手中棋盘扔过去,径直砸在那人的脸上,那公子满脸惊愕之色,同样死在棋盘之下。 这一下之前发呆的侍卫反应了过来,但是对面是太子,他们又不敢做什么,只能看着刘启带着宫中侍卫扬长而去。 ————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大害隐于骄纵之间,太子启之祸,岂一时之过哉?——《史记·孝文本纪》 霍去病肯定在啊,求月票! 推荐好兄弟的书,喜欢御兽的可以看带插画的大成本大制作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请废太子! 大汉皇城,长乐宫。 阳光洒落进殿门前,却没有半分暖意,灰尘在光中颗颗分明,殿中一片寂静,沉沉的气氛笼罩着一切,这一丝丝光随着风拂过,殿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关上,彻底消失。 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即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清晰可闻,正是如此却反而没有半丝的声音,甚至就连呼吸都强行克制着,不敢大声。 即使宫殿的主人一向仁慈! 唯有几人伏在殿中,脸上挂满了泪痕,分明是刚刚才哭泣过,这几人正是先前胶东王太子的随臣,主君死在皇太子手中,他们自然是要进宫告状的。 刘恒端坐在上首,脸上半丝的表情也无,若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吱呀。” 殿门被推开,阳光重新洒落进来,所有人都侧头望向殿门,想要知道是谁这么倒霉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么不巧的事情。 东阿侯! 殿中众人顿时心中一松,甚至就连凝滞的空气都重新开始流动一般。 洛景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气氛一般,他径直走向刘恒,然后如同往常一般,躬身行礼问安,刘恒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温色。 过了大概数十息,贾谊同样从殿外走进,他就没有洛景那么从容了,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即便是特意跟在洛景之后才走进,贾谊同样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无妄之灾。 虽然以他的地位,往日里并不太把刘启这个太子放在眼中,甚至还拿刘启刷过声望,但那是平时,现在可不是! “砰!” 刘恒重重地将桌案之上的杯盏扔下,一道清脆响亮的碎裂声顿时响起,甚至还有几个宦者被碎片伤到,但是却没人敢吱声,只听到刘恒响彻大殿的怒吼声:“这是何等的孽障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诸侯王太子,打杀公子,无法无天!” “陛下息怒!” 洛景和贾谊对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一句废话,劝刘恒息怒,但两人心中对皇太子刘启自然都是极不满意的,实在是这一次的事件太过恶劣了。 当今天下和推恩裂国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皇室和诸侯王之间是存在极大对立的,双方甚至在某种程度算得上是敌人,若是那种情况下,皇太子打杀了诸侯王太子,皇帝心中估计还会觉得暗爽,大概率会保下来。 但是经过推恩和裂国,皇室和诸侯王之间,主打的就是一个和谐共处,推恩和裂国是带有一些政治承诺的,那就是荣华富贵至少要保证,这些年刘恒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和各个王国的配合是分不开的,然后现在被刘启一棋盘砸没了。 刘启当街杀死了胶东王的王太子,还杀死了齐公的公子,这简直就离谱,从大汉朝立国开始,就没有这么离谱恶性的事件发生。 刘恒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诸位使臣且先回去,朕一定给胶东王和齐公一个交待。” 几人相互对视几眼,然后缓缓退出了大殿,宫人们也从两侧离开,殿中只剩下了刘恒三人,刘恒的身子陡然垮塌下来,颇为气愤的说道:“真是个孽障啊,朕只以为他脾气暴躁,却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道他以为自己的皇太子之位,真的稳如泰山吗?” 对这番话洛景和贾谊都没有说话,但不说话本就是一种态度,正常来说应该是劝解的,但现在沉默就代表同样如此想。 刘恒心中有了一些明悟,知道眼前这两位重臣对皇太子启都很不满了。 要说太子之位稳固,那就不得不说当年的孝惠皇帝刘盈了,吕氏、洛氏、开国功臣集团联手支持,把开国皇帝刘邦都直接搞得放弃了换太子的想法,只想着保住刘如意的命。 那才叫地位稳如泰山! 刘启呢? 皇帝刘恒本就不太喜欢他,母族和妻族又没有强大到能抗衡皇帝的程度。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嫡长子,一般来说洛氏还是会支持嫡长子的,毕竟这样交接政权是最稳定的。 问题是刘启和目前唯一存在长安的洛氏子洛景关系一般,而且还做下这样近乎失德的事件。 导致了洛景不支持他,嫡长子的优势就衰弱很大一部分了。 刘恒缓缓皱起了眉头,心中再次闪过了换太子的想法,他收起愤怒的情绪,沉吟道:“丞相,皇太子启此番之事,可能会造成何等后果呢,朕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没问洛景是因为刘恒知道洛景的想法,贾谊明白自己的话甚至可能决定刘启的皇太子位置还在不在。 一般的臣子恐怕是不敢参与这些事的,但贾谊虽然不愿意掺和储位,但他心中自然怀着一股浩然正气,始终有着为国为民的理想。 在他看来,皇太子启行事荒唐,性格暴虐,当街杀死诸侯王太子和齐公公子,这是完全不顾及国家社稷的动荡,现在还不过是个皇太子就行事猖狂这这个地步,做出这样的恶事,若是日后真的做了皇帝还要如何? 难道还要将诸侯王国逼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内战吗? 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兴盛起来,难道又要陷入无穷的战火之中吗? 身为真正怀有治国平天下志向的儒生,贾谊心中激荡,当即俯首拜道:“陛下,臣有数言,若有僭越,还请陛下恕罪。” 刘恒面色不变道:“丞相请讲。” 贾谊朗声道:“陛下,臣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一只兔子被猎人打死,见到这一幕的狐狸感到悲伤,其他的狐狸问道:‘兔子死去你为什么感到悲伤呢?’ 狐狸说:‘因为今日猎人打死了兔子,明日就会打死我们,所以我感到悲伤,不是为了兔子,而是为了以后的我们。’” 贾谊又道:“昔年吴王和淮南王谋反,天下的诸侯王都蠢蠢欲动,齐地的公爵和彻侯们在封地上磨利了兵器,喂饱了战马,征召了士兵,于是齐地是最安稳的,这就是对大汉的忠诚啊。 如果让忠诚的生出二心,让奸恶的登上高堂,大汉的天下难道还能够如此的昌盛吗? 臣以为是不会的,您用仁慈来治理天下,诸侯王国拥护朝廷的得以兴盛,坐法的则失国,您亲政以来一直如此,于是皇族宗亲子弟恭谨的对待您。 齐国公子和胶东王太子来到长安,这难道不是对您的信任,对朝廷的忠诚吗? 结果却这样横死。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若是不能给胶东王和齐公一个交待,那就不仅仅是这二人之事,臣为大汉社稷忧虑啊。” 贾谊出身孟儒,对君臣之间的关系看的极重,没有那种君王就一定对的想法,同时这算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大家都讲理! 皇帝要是真的不讲理,失去了人心,甚至会有失国的可能。 “咳咳。” 洛景突然咳嗽了两声,贾谊便住了嘴,他知道这是洛景提醒自己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该直接提出废太子了。 这话可以说,但不是现在,不是贾谊一个人,而是要先和百官通气,制造舆论声势。 废太子不仅仅是政治事件,刘启如果被废,那必然是会死的,这相当于让刘恒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所以最关键的是要看皇帝的想法,若是皇帝不愿意废掉皇太子,说再多也是白搭。 洛景猜测刘恒是能下定这个决心的,毕竟从哪个方面来说,刘启继续担任太子都是弊大于利。 贾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刘恒当然知道这就是请自己废太子,他沉吟道:“丞相您所说的是谋国的言论啊,朕会好好听取您的意见,您是调和阴阳,总领百官的丞相,还请为朕收集一下百官的言论吧,大汉的社稷就在您的肩上了。” 贾谊领旨之后就重新坐回了原位,心中没有害怕,只有振奋,他实际上还有一个杀手锏没有放出来,那就是皇太子启曾经在酒后发表过对东阿侯景的不满言论。 不过贾谊毕竟不是阴谋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不是被皇帝点满信任的东阿侯洛景,之所以现在圣眷盛隆,一是因为这些年做事尽心尽力,人品高洁,二是因为他是洛文王举荐的,点名留给皇帝的丞相之才。 一旦他用阴诡的手段离间皇亲,在皇帝心中,他就不仅仅是一个可以亲近的臣子了,那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刘启谋身不密,有心人早就盯着他的皇太子之位,这些事情一直压着,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给刘启来一下狠的。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万万没想到啊,刘启竟然自己把刀子送了出来,这让许多人都喜出望外。 长安城之中因为这件事风起云涌,无数的暗流都在其间汹涌,然后涌向皇城!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梁王刘彻! 同样的事件在不同的境地之下最终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在如今这个世界,刘启打死两位没有过错的天潢贵胄,一位是他的族兄,一位则是齐公这个颇为特殊的贵族公子,这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正如贾谊所说的兔死狐悲一般,宗亲、外戚、公侯、官吏、学子等等都不能容忍这样的恶性事件,皇室虽然尊贵,但绝不能无故杀人。 这个世界和真实世界最大的不同除了洛氏的存在之外,大概就是思想的底层底色不同,这才是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洛氏一直所推行的君臣义利观,还有束缚君主权力的思想,早就深深植入了诸夏之人的潜意识,成为了潜移默化的存在,再加上洛陵借天下大势践法,又从现实层面给予了朕即国家这种思想重大打击。 虽然对等的思想还没有深入底层,但是权贵阶层内部实际上是有共识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这样毫无根据的随意杀死一个贵族或者官吏。 我们不是供你随意鞭打的奴隶,而是帮助你治理天下的臣子,应该受到尊重。 这世上没有人正常人想要当狗,孟儒的思想虽然表面上大臣们谈的少,但那可是真正的能说到臣子的心中,除了君主谁不喜欢呢? 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刘启事件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成了无数人宣泄的出口,尤其是皇帝让丞相试探口风,很多人认为这是皇帝在征求意见,自然就更是敢说。 “诸侯王太子和齐国公子如同路边的野狗一般被随意的打杀,那我们这些人又是什么呢? 这实在不是可以容忍的啊,今日若是不发声,翌日刀剑加身之时,难道还有人会为我等发声吗?” 太学中那些热血的学子,不论是哪一个学派,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是义愤填膺。 刘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自然有一大批自己的拥趸,太子党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但天下大势,又岂是一小撮人所能够阻挡? 更不要说本就有想要拉刘启下水之人暗中串联,引导,有太子党,那就有反太子的人,这才是政治的自然之理。 无数的奏章淹没了长乐宫,若是如今还是使用竹简恐怕就连刘恒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这些奏章之中没有人提出要废太子,但是全部都是请求皇帝严惩,这么多的臣子一起上书,太子的根基已经彻底毁灭,不可能再上位登基了,除非刘恒将满朝文武都清除掉,但与其那样做,还不如直接换掉太子。 刘恒执政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悲愤的情绪,虽然他有一丁点的暗示,但还是让他都感到震惊,对洛景说道:“天下汹汹,这是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宛如大河滔滔,泰山巍巍,实在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洛景闻言立刻朗声道:“陛下,臣要为此事向您恭贺啊! 世上先有圣明的君主,才有贤能的臣子,若是没有圣明的君主,即便是文宣二公那样的贤臣,遇到幽厉那样的君主,也没有建功立业的可能。 昔年厉太子在镐京城不得人心,竟然抓走了所有说他坏话的国人,他防备国人的言语,甚至要超过山川河流的崩毁了,于是国人摧毁了他残暴的统治。 如今大臣们敢于对您谏言,甚至敢于对皇太子指出过错,这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您是圣明的君主才如此做的吗? 臣正是因此而对您祝贺啊,您的治下有无数贤能的臣子,在您的领导之下,于是创造了现在的功业,未来还会创建更大的功业。 圣王的功绩就因此而得到了。” 刘恒收拾心情,愈发明白洛文王所说的这世间越是波诡云翳,皇帝持身就越是要正是什么道理。 刘恒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阿景,你来拟旨吧,召梁王回京。” 轰! 随着刘恒这句话说出,整间大殿都寂静了下来,即便是那些宫娥和宦者都直接低下了头,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之中的意味。 梁王刘彻! 皇太子启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初为了稳固皇太子启的地位,直接让他出长安就藩,守卫荥阳防线。 如果要废掉刘启的皇太子之位,那么替代他的人选,梁王刘彻应该是极其靠前的,毕竟是无可争议的嫡次子。 除非刘恒愿意生出波澜,去选择那些更受到他宠爱的儿子。 洛景对谁当皇帝是无所谓的,当即躬身道:“遵命,陛下。” …… 长乐宫的皇后殿中。 皇后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自己眼前的刘启,哀叹道:“伱本就不受陛下的喜爱,如今还做出这种事情,这让我如何帮你啊。” 刘启满脸泪痕泣声道:“母后,孩儿知错了,父皇不愿意见到孩儿,多番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如今孩儿能够依靠的只剩下您了。 如果就连您都不愿意为孩儿说话,孩子的太子之位定然是保不住的,到那时恐怕您和我的母子之情,只能来生再续了。” 说完又是几声哀泣,皇后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她虽然更喜欢小儿子梁王,甚至更想让梁王做太子,乃至于未来的皇帝。 但是对刘启并不是没有感情,若是梁王做皇帝的代价是刘启死亡的话,那还是刘启做皇帝好了。 如今听到刘启这一番话,皇后当即就有一些迟疑,想着要到长乐宫和皇帝为太子求情一番。 然后一个她万万意想不到的人来到她的殿中,是未央宫侍候太后张嫣的宫人,向她传来了太后的旨意,或者说是一道告诫:“皇后品德良淑,行事一向以国家社稷为重,赐予你九枚美玉,表彰你的贤惠。” 皇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明白了这是不允许自己前去找皇帝求情,要以国家社稷为重,以太子之位为轻。 这轻飘飘的一道旨意,却直接将皇后所有的思绪都击垮了,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朝,太后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几乎能够和皇帝称得上二君并立。 洛新对刘恒最大的恩情就是完整的归还了皇帝的权力,没有让太后摄政,临终之前还让张嫣放弃了干扰刘恒执政。 所以张嫣不像是吕雉那样掌握帝国的最高权力,说一不二,就连皇帝也要俯首。 但这绝不代表张嫣就没有能力和权力,她是太后,依旧占据在宗法、国法以及社会道德的最顶端。 刘启当场呆滞在原地,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到达现在这种地步,不过是一个诸侯王太子而已,就连太后都直接发声了,因为心中实在是过于绝望,甚至就连更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了。 这时又有宫娥匆匆走进,来到皇后身边低声道:“女主,陛下命东阿侯下旨,召大王回长安。” 汉朝诸侯王都能称大王。 但是在皇后宫中能直接不说王位,而称呼大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梁王刘彻。 若是平时知晓最宠爱的儿子梁王能够回到长安,皇后定然欣喜莫名,但是现在知道梁王要回来,皇后却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当然知道梁王回来是做什么。 皇帝这是真的想要换太子了,皇后又忍不住望了跪在地上的太子一眼,眼底满是悲痛的色彩。 她就这么两个儿子,难道却要因为皇位而自相残杀吗? 皇后悲戚道:“人活到了这个年纪,竟然遭遇如何祸事,我难道是造了什么孽,于是上天降下惩罚吗?” 皇后宫中的这些事外界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列全副武装的信使带着信件冲出长安,他们一人数马,轻装而行,风驰电掣一般的冲出了长安城,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然后圣旨的内容就传遍了整座长安城,城中仿佛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瞬间就是更加喧嚣的沸反盈天,无数人都在奔走相告,梁王回京,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知道皇帝这是想要换太子了。 皇帝竟然真的顺应了民意,要换太子,大汉朝建立以来,这是第一个可能被废掉的太子,因为杀死了诸侯王太子和齐国公子而丢掉了自己未来的皇帝位置。 胶东王太子和齐国公子的属臣知晓这个消息,当即就跪在院中不住的叩拜着,虽然太子和公子不能死而复生,但至少杀人凶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回到国中能给主君一个交待。 在自己这些人自杀之后,族人起码是不会再受到影响了。 是的。 这些人都很清楚,从主君被皇太子启一棋盘砸死的那一刻,他们这些人就是活不了的。 战死殉国是战国时期的道德风尚。 以如今大汉朝传承自那个时代的道德风尚,臣子没有尽到保护的职责,导致主君被害,这是会被戳脊梁骨的,乃至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唯一能够挽回名声的方式就是自杀殉主,或者像他们这样先为主君报仇,然后再殉主。 长安城中风波愈演愈烈,无数人称赞着皇帝刘恒的圣明无双,朝廷的信使已经带着圣旨到了梁国之中。 求月票!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皇太子彻 梁王宫。 一个长相颇为英武的男子正满脸兴奋的在殿中踱步,此人自然便是梁王刘彻。 朝廷的信使虽然还没到,但是消息已经传到梁国之中了,梁王太傅从外面匆匆走进,面上带着喜色道:“大王,朝廷的天使到了。” 刘彻强自抑制住狂喜的神情,前往面见朝廷使者,朝廷使者见到刘彻走出,躬身行礼,给足了刘彻面子,然后才向刘彻宣旨,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换太子之后,只要太子不作大死,朝廷不可能再换了。 “大王,陛下和皇后非常思念您,还请您尽早动身前往长安吧。” “有劳使者了,寡人也思念父皇和母后,这便动身到长安去。” 早就备好的马车驶出,按照圣旨的意思,刘彻带着大批人马前往长安。 马车之上。 刘彻神情之中的振奋再也克制不住,他挑起窗帘望向两侧不断向后的景色,兴奋道:“这一去,天地广阔,宛如龙入大海,宛如鹏上青冥,再也没有能束缚寡人的东西了。” 梁王太傅同样兴奋不已,万万没想到啊,一个不小心,竟然马上就要从诸侯王太傅变成太子太傅了,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的奇妙,不走到那一步,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如何。 不过他毕竟痴长多年,见到喜形于色的刘彻,开口劝道:“大王,虽然我等都知晓陛下命您进京是为了何事,但是毕竟还没有明旨下来,若是因为现在的一些不小心,耽误了大事,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皇太子启因为骄狂遭遇了这样的祸患,臣希望您能够以此为戒,往日里在王国之中再急躁,到了长安城中也要克制一些。” 刘启的性格比较暴躁,刘彻的性格和刘启则有相同的地方,但又有不同。 刘彻的性格同样暴躁,喜欢乾纲独断,是个相当独的君主,但是他某种方面又很能忍,绝不会做出当面直接拿棋盘砸死人的事情。 刘彻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梁国的车队走进长安城后,上到勋贵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所有人都关注着刘彻,大汉王朝未来的太子,从他的兄长手中接过。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梁王接任太子之位几乎已经成为定局了。 除非一直坐在昭城的昭公突然表态说素王支持皇太子启。 但天下人宁愿相信洛氏会称王,也不会相信昭公会支持皇太子启。 这种毫无悬念的事情,根本引不起众人的兴趣,如今众人所关注的点,反而是刘启的结局。 这种大汉王朝的第一位废太子能活下来吗? 民间的纷纷扰扰无法影响到那座深深的宫城,刘彻进了宫,按照旨意首先去见太后张嫣。 对这位祖母,刘彻最深的印象就是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循规蹈矩的做一个太后,但是这一次的事件让他认识到了这个老人的力量,那是甚至能够撼动皇帝的力量。 张嫣望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刘彻,轻声笑道:“你这个孩子,予是知道的,比你的兄长要强,做了太子之后不要学你的兄长,不要辜负这么多人对伱的期盼。” 即便是刘恒不下旨,但是张嫣依旧在这里将刘彻当作太子看待,刘彻闻言连忙说道:“皇祖母所言,孙儿都记在心中了,定不会辜负您和天下人的期望。” 张嫣又道:“等下就要去见你的母后了吧,你的母后是洛文王亲自为皇帝挑选的皇后,是个有眼光又贤惠的女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子嗣上过于糊涂,和寻常的农妇一般,有些拎不清,你到了长乐宫之后,不论你的母后如何说,你只要说予做主即可。” 刘彻心中一沉,大概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他再次躬身道:“皇祖母,孙儿知道了,定会以社稷为重。” 张嫣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去吧。” 刘彻转身离去,张嫣望着刘彻的眼神有些幽深,轻声呢喃着:“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再好的承诺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啊,祖父,孙女对家族尽力了。” 刘彻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他的心中确实对很少见到的皇祖母升起了感激之情,然后这种好心情就被他的母后破坏了。 刘彻和皇后的感情很好,毕竟刘彻从小就是更受宠的那一方,但是让出皇位那是不可能的,刘彻又不可能做出不孝的事情,只能顺着皇后说话,幸好皇后心里还谨记着太后之前的话,没有说出让刘彻不接受太子之位的话,否则母子两人之间恐怕就真的要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了。 皇后希望刘彻日后能好好的照顾刘启,言下之意是希望刘彻能留下刘启的性命,这让刘彻很不高兴的说道:“母后,皇兄和孩儿一母同胞,难道孩儿在您眼中就是个为了权力而不顾及兄弟感情的人吗?” 见到刘彻做出保证,皇后很是高兴,刘彻这才离开皇后居住的殿中,走出大殿,刘彻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刚刚骗了自己的母后。 废太子怎么能活在这个世上呢? 那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甚至对社稷天下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废太子的臣属只要没有大问题,都可以得到宽恕,但是作为一切的核心,踏上这条路就无法退走。 当年项羽有大功于天下,一朝败亡,尚且只能凭借昔年的香火情将后裔送往昭城,自己却是不能走的。 刘启何德何能可以全身而退呢? 但刘彻不会动手,他知道自己不用动手,他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兄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卑微可笑的活在世上呢? 宁愿壮烈的死,绝不苟且的活,这才是他们这种人的傲骨所在。 怀着复杂的心思刘彻走进了长乐宫中,当先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自己的父皇,那个被称作当世圣王的皇帝,从东海之滨到西山苍翠,从极北长城脚下到浩瀚的岭南,整个诸夏大地都赞颂着他的名字,这幅场景就像是昔年的洛文王一样。 大概只有素王这位每时每刻都被赞颂的至高神能够超越他了。 左右分别坐着天下文宗之首的东阿侯洛景,同时也是自己父皇最信任的臣子,刘彻很清楚在父皇的心中,东阿侯的地位远远超过任何一位皇子,未来想要稳固地位,交好东阿侯是必不可少的。 另外一人则是丞相贾谊,天下皆知的大才之人,掌握相权十数年,从未出过纰漏,这一次废除太子也是主力,是群臣之中第一个进言的。 “孩儿参见父皇,父皇万安,父皇万福!” 刘彻收起心中繁杂的思绪,恭恭敬敬的向自己的父皇行礼,刘恒望着下首的刘彻,眼神有些复杂,这就是新的太子吗? 刘恒对刘启不太喜欢,而且认为他天资远远不如自己。 但是刘恒承认刘启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还是没有问题的,这非常符合刘恒对未来继承人的想法。 但是这些规划随着棋盘的砸落而彻底崩毁,即便是再仓促,太子也不得不换了,那么刘彻比起刘启来,怎么样呢? 刘恒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了解太少了。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恒朗声问道:“梁王,朕有一问问你,若你是皇帝,你要如何执政?” 刘彻闻言直接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帝会直接问他这个,当即躬身说道:“父皇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啊,何出此言。” 刘恒又道:“朕问你,你答便可,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朕能看出你说的为真为假,不要妄言。” 刘彻在思考要不要真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洛景不希望再横生波折,便直接提醒道:“大王尽情即可,陛下圣明雅量,能容天下所不能容。” 刘彻闻言,这才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他是一个真正天才的皇帝,对天下有自己构思,纵然有些构思需要极高的贤才襄助才能够成功,即条件比较苛刻,但这依旧是他的能力和魄力所在。 这些想法之中有一些和刘恒的政策不同,刘恒静静地听着,他不在乎这些政策如何,他是要从这些言语之中找到刘彻的核心所在。 “尔可为君哉!” 刘恒长叹一声。 洛景和贾谊两人走出殿门,对视一眼,突然开始笑。 “这难道不是素王赐福于诸夏的天子吗?” ———— 孝武皇帝者,孝文次子,太子启同胞弟也,孝文二十七年以皇子为梁王。 孝文四十年,太子启坐法,杀胶东王太子、齐公公子,群臣愤然,天下震撼,诸王侯公卿以发垂之,曰:“素王在上,吾誓不与之共立青天之下。” 孝文曰:“太子轻挑暴戾,不可君天下,宜当废之。梁王允文允武,德兼康召,实宗家麒麟子也,宜为太子,继嗣皇业,布告天下,晓谕。” 遂废太子启为九江王,以梁王为皇太子。——《汉书·孝武本纪》 求月票捏。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孝文之治 废太子之事,对刘恒来说不算什么,既然这样处理对天下的影响最小,那就如此做。 他的心中只有天下。 至于长安百姓,对谁是太子没兴趣,他们只希望刘恒能够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当皇帝。 刘恒带着一行人出行,包括皇太子刘彻,以及洛景和贾谊,大将军周亚夫等等重臣。 刘恒一路走出长安,沿着大道望着三河平原上的无数农田,无数道农夫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等到停下歇息,刘恒脸上满是怀念的对刘彻说道:“知道今日为什么要带你来到这里吗?” 刘彻道:“您是想要让孩儿见识见识民生疾苦?” 刘恒点点头,带着无限的感慨道:“你这孩子,是个要做大事的人,朕知道你的心中怀有无数的大愿,想要成就前所未有的功业,对皇帝来说,这是自然之理,若是皇帝没有信念,岂不是庸庸碌碌? 数十年前,朕还年幼,那时是洛文王负朕于背,总摄国政,他是朕的姑父,也是朕的老师,洛文王时常带着朕前往民间看那些农夫劳作,稍大一些的时候,就让朕亲自下地,朕种地的手艺非常不错,何时施肥,何时除虫,甚至就连天时都会看。 朕永远记得那时洛文王和朕说过的话,在大汉朝,有千千万万的农夫,这些人种地提供粮食,有徭役的时候修建宫室和水利,等到战时就会跟着朝廷的禁军出兵,就是这些人,皇帝才能住在豪华的宫室之中,才有身上的绫罗绸缎,才能安稳的坐在大汉皇帝的位子上。 上天赐予了刘氏天命皇位,但是素王却平等的爱着每一个子民,这些农夫也是素王的子民,若是皇帝暴虐的对待他们,他们就要联合起来推翻皇帝,这就是汤武革命! 伱想要做那些前所未有的大事业,朕很是欣喜,但朕希望你能量力而行,不是量你的力,而是这天下万民之力。 始皇帝做下了多少大事业呢? 但是秦王朝却灭亡了,朕不希望你也走上这一条路,多出来看看这些百姓,看看这些将你奉为君父的百姓,朕知道你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你是个生来就该做皇帝的人。” 刘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从他出生以来,所听到的就是天下之人对刘氏的称赞,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没有人不称赞刘氏。 从高皇后开始,天下的形势就越来越好,到洛文王和刘恒,六十年的时间,大汉一直在繁荣的往上走,天下的百姓一日比一日过的好。 这样长时间的盛世,往前是从未出现过的,刘氏的天命和威望早就深入人心了。 …… 长乐宫中。 刘恒望着新一年的赋税脸上满是快意的神情,公卿大臣都坐在下首,这是整个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一部分人。 丞相贾谊正在对刘恒做孝文四十年的年终总结。 “陛下,去岁按照您的旨意,朝廷在整个关中实行了四十税一的农税,百姓无不称赞您的仁德,得益于素王垂佑,以及您的圣明,去岁关中并无大的天灾,是大丰收之年,税率虽然降低,但是朝廷的农税岁入并未受到影响,此外,朝廷向民间收粮的价格稍稍增加,百姓踊跃出售存粮,收购的粮食存满了仓库,百姓手中余钱增多,天下的商贾来到关中,所以商税同样在增加,朝廷的财政蒸蒸日上。” 刘恒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道:“自古以来绝大多数的君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总是收刮百姓的钱财。 朕每每读到便感叹,真是一些独夫啊,巍峨的宫室、珍惜的餐食、华美的锦缎,难道比百姓的衣食性命还要重要吗? 所以朕继位之后不那么做,朕以低税养百姓,百姓自然奋发而为,朕向天下宣示恩德,百姓自然就会归心,这是洛文王教给朕的道理。 太子,朕今日将这个道理再教给你,你可知晓了?” 刘彻就坐在刘恒的下首,闻言连忙道:“回禀父皇,孩儿知晓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刘彻心中却不是特别认可这一点。 他虽然年轻,但已经做了多年的梁王,在梁国之中的种种见闻,让他认为朝廷收税低,只是便宜了那些大族。 因为大族手中的土地更多,商铺更多,从朝廷的减税之中得到的利益更多。 在刘彻看来,这都应该是朝廷的钱! 所以与其减税,不如朝廷多收税,然后用这些税收来做大事,比如兴修水利等关系国家社稷的大事。 而且刘彻在梁国之时就感觉国事之靡费实在是巨大,不多收税甚至就连官吏都养活不起,更不要说还要养活王国军,还要供王宫之中的各种花销,毕竟不是每个权贵都像刘恒这样勤俭节约。 这完全是两种执政理念的不同,也是两种做人理念的不同。 贾谊继续汇报道:“大将军出征所准备的粮食兵器如下,平定西南夷的花费尚在朝廷接受范围之内,具体的情况还请大将军为您讲述,臣就不在这里多加赘述,这不是臣所负责的范围。” 刘恒听着贾谊汇报出的那些数字,喟然叹道:“这世上果然没有比战争耗费更大的事情,这大概就是‘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了。 若是这些耗费投入关中,恐怕百姓皆能食一餐饱饭。” 绛侯周亚夫闻言有些无奈,生在如今这位皇帝的手下,实在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今年纪已经渐渐大了,却没有功名可言,即便富贵荣华皆在,依旧不得不说是非常无奈的事情。 若是皇帝不信任他也就罢了,但别人不说,皇帝对自己这位大将军的信任是没话说的,这些年的加恩也没有断过。 无功而受禄,唯有忠心皇室一条路可走,之前平定西南夷叛乱,周亚夫身先士卒,亲临险境既剿又抚,尽心尽力,就是为了报答刘恒的恩情。 周亚夫的年纪比刘恒还要大,毕竟他的父亲是高皇帝时期的人,作为目前军方最高的官员,同时是开国功臣集团的领袖,他向刘恒开始讲述西南夷平叛的细节,以及那些花费主要用于何方。 刘恒听的很是认真,虽然他常说好战必亡,但他投入在军队中的资源并不少。 三公九卿一个个的汇报自己部门的具体工作,洛景作为皇帝秘书则在旁记录着双方之间的谈话。 等到众人都说完之后,洛景起身道:“陛下,昔年英侯言,没有壮丽的宫殿,就不能彰显天子的威严,您亲政以来,勤俭节约,以身作则,臣以为,圣明的不去宣扬,就不能让天下人知晓。 您不论是从德行上,还是从功绩上,都已经达到了古圣王所应该达到的地步,世上的百姓称赞您,却不知道如何做。 现在理应召集天下的博学之人,为您做《大汉圣王赋》,此赋应当将您的功绩一一列出。 再召画师为赋作画,描绘您治下的盛景,以流传后世,乃至于上呈素王。 臣以为,天下尽皆受到您的恩典,应当使诸郡列国,乃至于岭南王国等外藩向您进献诗歌、文赋,臣在其中择优选取,为您奉上大汉所有臣民的心声。” 刘恒闻言先是一喜,然后有些忧虑道:“此举是否有些劳民伤财呢?朕行事为天下计,若是为了些许声名要累及百姓,岂不是可笑之人了?” 洛景笑道:“不过一些纸墨的耗费而已,天下文华之士,半数就在长安,其余郡国就让他们随着贡品一同呈上即可,并不会有什么靡费。” 刘恒这才放下心来,欣然道:“那便如此做吧,此事就由东阿侯负责,朕信任你。” …… 【《大汉圣王赋》降世,您获得了500气运点,这是一片煌煌盛世的景象,文化的繁荣,天下的繁荣,这是诸夏的兴盛,这是您的愿望,您的家族参与在其中,气运点获取速度稍稍加快了。】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何等的盛世,连续积攒的国力,雄浑到可能是真实历史上的数倍。 ———— “孝文之治”是指在汉文帝统治期间所出现的治世,这是诸夏文明从封建时代迈向帝制时代之后出现的第一个治世,一向为史学家所津津乐道,笔者以为更确切的称呼应当为“高文之治”,因为这个治世是从吕后就开始的。 汉文帝以他崇高的品德、卓绝的才能,仁慈的统治着这个庞大的王朝,王朝的经济不断恢复,彻底从凋敝之中走出并大踏步的发展,数十年的稳定富裕使得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整个国家的物质基础底蕴大大增强。 同时“孝文之治”期间,政治环境始终相对清明,察举制度不断完善,汉王朝的统治基础不断稳固,为后续的盛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孝文之治”是帝制时代的标杆,成为了所有治世的标准,这是汉文帝所建立的不朽丰碑。——《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天崩矣! 这是一次寻常的小朝会,参会的人很少,商议的事情也不大,如今的天下称得上四海升平,没什么值得朝廷关注的大事,每日里只是按部就班而已。 刘恒正说着话,突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然后就感觉眼前有些花,陷入黑暗前的最后记忆是洛景惊恐的表情。 洛景伸手搀扶住刘恒的身体,其余大臣同时露出惊恐之色,刘彻冲上去同样搀扶住刘恒的身体,洛景急声道:“诸位,快快唤太医令前来,太子殿下还请不要离开这里,陛下定然无事。” 群臣一齐使力将刘恒平置于床榻之上,太医令匆匆而来,看过之后说道:“陛下这是操劳过度,应当静养,臣为陛下开一些修生养息的药物。” 太医令掏出了那一套经典说辞。 但是洛景却不信,他望着刘恒苍白的脸,愈发觉得心寒。 因为刘恒这样的症状在史书上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比较近的孝惠皇帝就是同样如此。 一次偶然的昏倒,然后就是连续的昏迷,短短时间之内就发展到崩殂的境地,留下了年幼的刘恒和摄政的洛文王,撒手人寰。 他的表兄,大汉的皇帝,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了吗? “阿景。” 床榻之上突然传来了刘恒微弱的声音,洛景听的真切,脸上狂喜道:“陛下,臣在,臣在。” 群臣见到皇帝醒来,同样欣喜莫名,刘恒作为皇帝,虽然没有孝惠皇帝那么仁慈,但是只要认真做事,忠心耿耿,总还是赏赐不断的。 刘恒感觉自己的头有些胀,就像是被人拿大锤锤过之后起了个大包的不适感。 他强行睁开眼,然后就见到了洛景欣喜之中带着一些忧虑的神情,笑着安慰道:“阿景别担心,你先带着众位爱卿出去,为兄有些话要和太子说一下。” 群臣闻言一惊,皇帝竟然没有自称为朕,洛景的思绪更是直接回到了两人小时候,那时的两人就是如此,刘恒自称兄,两人渐渐懂事之后,洛新就让两人改了称呼,直到现在。 洛景带着众人退出大殿,只剩下史官悄悄的猫在角落之中,面前放着笔墨纸砚,刘彻将刘恒扶起,颤声道:“父皇,您……” 刘恒随意的摆摆手,带着一丝无所谓的态度道:“不过是生老病死而已,素王的人间之体尚且会薨逝,又何况朕呢,难道朕还是超越至高的素王吗? 鬼神之说一向虚无缥缈,敬鬼神而远之,这是先贤的教导,朕以为是对的。 神仙方士之说朕更是一概不信,若这世上当真有长生不老,阿景定然为朕送来,既然没有,那便是没有! 所以朕早就知晓有这一天,高皇帝崩逝前,尚且是放声大笑,这是大汉刘氏的骄傲,要承继下去。” 刘彻闻言只能点点头,刘恒没纠结这件事,轻声问道:“朕就要驾崩了,你会成为大汉朝新的皇帝,这满朝的臣子你要如何安排呢?” 刘彻闻言剧震,知道这是刘恒想要最后再当即道:“父皇,孩儿继位太子之位时间太短,这满殿重臣,相熟之日太短,但听父皇所言。” 刘恒望了刘彻一眼,轻声道:“丞相贾谊,有王佐之才,是不可多得的社稷能臣,兼之性格正直,是行堂皇大道君主的辅佐,伱好好待他,但是你性格刚强,若是有朝一日他惹怒你,留下他的性命,算是全了朕和丞相的君臣之谊。” 刘恒算是将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摸透了,以后大臣的日子不会好过,刘彻有些惊愕,没想到自己在父皇心里是这样一个形象。 那可是丞相! 难道孤会对丞相喊打喊杀吗? 刘恒又道:“大将军周亚夫是良将,不过他年纪大了,最多再为你镇守十年,新生代的将领没有非常杰出的,这要你之后自己选材了,切记,没有得力大将,不要擅自开启战争,朕知道你喜爱武事,但越是如此,越要克制,打仗就要赢,不要意气用事。” 刘彻对自己战略规划的能力很有自信,不过刘恒说的是老成持重之言,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刘恒又说了许多人,诸如九卿,诸如军中的彻侯,诸如皇后、太后,但是没有说刘启,两人都避过了这个话题,最后刘恒说到了洛景。 “你和东阿侯不太熟,所以东阿侯之后恐怕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皇室了,不过朕还是希望你能够信任他,朕和东阿侯亲如一人,有朕的关系在,东阿侯还是会尽量看顾你,你底蕴太浅,他能给予你最缺少的底蕴,让你快速的掌握国政,而且东阿侯是文华之臣,只要你不问,他不会对国政发表意见,他又子嗣众多,一旦薨逝,不论是侯国还是如今庞大的关系实力瞬间就会四分五裂,不会威胁你的皇位,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刘彻敏锐的感觉到了刘恒说话语气的变化,谈到东阿侯的时候,刘恒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家人,这是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 “父皇放心,儿臣一向听劝,善待大臣,定然继续重用东阿侯。” 一听刘彻说这话,刘恒反而有点不放心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换太子,只能最后说道:“还有一个人,你一定要谨记不要招惹。” 昭公陵! 刘恒一张嘴刘彻就知道他要说谁,能让皇帝如临大敌的只有那位神异传说太多的昭公陵。 刘恒紧紧的盯着刘彻,手用力的抓着他,沉声道:“你这一生没有和洛氏子有过太多接触,但是朕不同,朕是由洛文王抚养长大的,还有东阿侯在身侧,对洛氏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你,洛文王无数次的提醒过朕,昭公陵虽然是人身,却真有夺天地之造化的能力,唯一能够胜过昭公陵的只有时间。 你登上皇帝位之后,绝对不能去擅自招惹昭公陵,他已经很老了,距离薨逝恐怕不远,等待他自然逝去,压在你头上的大山自然就会消失,朕实在是担心你过于狂妄,导致昭公陵发怒,那大汉的社稷就危险了。” 刘彻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这么认真过,眼神之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如果你敢有丝毫的犹豫,就立刻废掉你的太子之位! 刘彻本就没想过去招惹昭公陵,人家安安稳稳的坐在昭城,几十年都不出来,按时朝贡,什么人才会去招惹他,刘彻只是比较乾纲独断而已,又不是没有脑子。 见到刘彻的神情,刘恒终于放下了心,只要不招惹昭公陵,以汉家在天下之中的威望,怎么也不至于出大事。 刘彻退出大殿,洛景走进之后,就直奔到床榻前,刘恒笑道:“刚才和太子说了一些话。” 洛景一愣,然后说道:“陛下向太子谈了臣吗?臣知道您一定会说的。” 刘恒带着些许回忆道:“赐予我骨肉的是父皇和母后,给予我精神的却是姑父,朕翻看过往的史册,从那些零星的记载之中,愈发觉得姑父是多么的可贵,这是我的幸运啊。 到了如今取得了这么大的功业,应当是没有辜负姑父的期望了,未来这天下还要阿景你帮为兄盯着一点,其他人为兄不放心。” 刘彻都已经加冠成年了,不需要安排辅政大臣,这算是刘恒私人对洛景的一些嘱托,然后又聊起两人少时的一些事,人在将死的时候总是会这样,过往想不起来的东西,犹如走马观花一般的不断闪现。 说着说着,刘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洛景自顾自说着,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出殿外,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下一个被唤进去的人。 然后就听到洛景带着悲戚的声调大声道:“天崩矣!” 轰! 宛如惊雷炸响一般,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鱼贯而入,然后就见到皇帝平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半分生息。 紧接着就是响彻殿中的嚎啕大哭,天崩的消息从大殿不断传向更远,整座皇城都在为刘恒的逝世而悲痛,直到长安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位仁慈的君王,就这样离开了所有人。 在无数的啜泣之声中,宏大的颂圣曲自发响起,一处接着一处,这是传承自古老邦周的颂圣曲,往昔之日都是在洛国国君逝世时才会颂唱的。 …… “大行皇帝之盛,亘古未有,德行之高,可比先王,太、高、世、中,当以太为庙号,大行皇帝践祚四十载,昔年摄政大丞相以经天纬地谥‘文’,大行皇帝同样应当以‘经天纬地’谥‘文’。” 太宗文皇帝! ———— 孝文少而灵睿,长而英断,承先之德,幼继大位。以至公之道,据天下四十载。酧功录效,必依赏格;惩恶罚罪,必据刑书。法度之行,礼乐之盛,田畴之制,详序之教,致治之美,庶几康、召,盖三代以还,中国未有若此盛者。惟我大汉太宗文皇帝,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汉书·孝文本纪》 (本章完) ------------ 第一章:兄弟二人 “轰隆隆!” 紫蓝的雷霆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抹亮色,震耳欲聋的雷霆之音才堪堪而来。 “咔嚓。” 狂风卷起碗粗的树木枝干,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九江国中河流的水量瞬间暴涨,国中的土道处处皆是难以行走的泥泞。 九江王宫。 刘启望着窗外轰隆隆的瓢泼大雨,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心情有些抑郁,即便已经来到这里不短时间了,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如今的九江国,不是后世的人杰地灵之地,而是瘴气横生的蛮夷之地,虽然早在楚国之时就纳入了诸夏的势力范围,秦朝和大汉都对这里建立了统治机构,但实话实说,若是单纯的以人口计算,这里还不算是诸夏牢固不可分割的领土。 九江国中山区极多,大量的土著生活在山中。 数百年之前楚国和吴国在这里大战,疯狂的从那些稍微平坦的地带抓人当炮灰,导致蛮夷都逃到了山中,甚至现在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是汉朝的天下了。 汉朝虽然在这里设置郡县,但主要就是在平原地带建造了一些大城,开辟的土地就在城池周围,各个大大小小的城镇之间甚至没有直道相连,在城池之间则生活着无数的土著,这种形势颇有些像是数百年之前的诸国城邦时代,和中原地区那种深入到村庄的情形完全不同。 这就是洛氏为什么一直孜孜不倦的要往南方迁徙人口,实际上就是在按照昔年在中原所做的那样,渐渐充实那些人口空虚的地区。 “笃笃笃。” 瓢泼的大雨之中,竟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然后就见到一个穿着颇为清凉的侍女走进寝宫,福礼道:“大王,太傅求见。” 刘启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这么大的雨,太傅来这里做什么? “快请太傅进来。” 九江王太傅走进殿中,取下挡雨的蓑衣,蓑衣上的雨水顺着流到了地上,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的,他疾步走进内殿,微微行礼之后就直接说道:“大王,陛下在长乐宫宾天,皇太子彻在群臣见证之下即皇帝位,以皇帝印玺晓谕天下,又在素王陵前称诸夏天子,以传国玺晓谕天下。” “轰隆!” 又是一道震动苍穹的雷霆之音。 “嚓!” 刘启手中的美玉瞬间掉落在地上,闪电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瞳孔愈发幽蓝深暗。 他微微闭上眼睛,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弟弟,终究还是登上了皇位。 他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太傅,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雨前来,不仅仅是要告诉寡人这个消息吧,还有何事,一并说出来吧,难道还会比这个消息更差吗?” 听着刘启有些嘶哑的声音,王太傅也有些难过,但还是说道:“长安传来旨意,现在天使就在外面,特意安排您进京,说皇太后非常想念您。 还说陛下刚刚即位,思来想去,只有您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非常希望您能到长安城中,与您分享喜悦之情。” “欺人太甚!” 刘启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刘彻竟然会这样羞辱自己,让自己去长安祝贺他登上皇位? 不如直接杀了他好了! 实在不怪刘启绷不住,这和黄毛在苦主的面前炫耀你老婆真润有什么区别? 王太傅同样愤怒,但又没有办法,皇帝连皇太后都拿出来了,这要是不去,还得背上不孝的名声,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刘启问道:“旨意中说什么时候出发?寡人一定要好好的为陛下准备一份大礼。” 听着刘启话中的咬牙切齿,王太傅低声道:“立刻出发。” ? 刘启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天气立刻出发? 王太傅低声道:“旨意中说的就是无论如何,立刻出发,皇太后和陛下都思念大王,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殿外突然传来了喧闹之声,隐隐约约之间能够听到那些吵闹的声音说的是:“九江王还没有准备完毕吗?不要让皇太后和陛下多等,快快动身吧,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能够让刘启听到,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胆子大得很,所以敢于在九江王宫之中这样大声喧闹。 …… “报!” “报!”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长安城的平静,然后一路向着皇城而来,使者一路向着长乐宫而去。 “启禀陛下,寿侯、曲阳侯、固安侯联名上书,九江王尽起王国大军,背反朝廷,三位列侯已经各自率领侯国私军征召侯国子民前往封堵九江王的进军路线。” 一位位朝廷重臣来到长乐宫中,对于九江王的造反,大部分人都不太在乎。 汉廷所实行的郡国并行和历史上有些许的不同,乃是实封赐土,王侯各治的郡国并行之道。 那些列侯的食邑侯国,权力很大,几乎就快要相当于邦周时期的国主了。 但是拿了这些封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要为皇帝守土,比如说九江王造反,比如说之前西南夷造反,必须要死守。 若是死守住了,就算是壮烈而亡,朝廷也会封赏你的子嗣继承,甚至直接给你换个更富裕的上等县,但若是直接投降或者逃跑,那就是除国夺爵,贬为庶人,甚至流放岭南去重新开拓。 之前西南夷的叛乱那么大,但是西南的列侯们却拼死抵挡,甚至还有两个列侯直接死在阵上,就是因为这项政策的存在。 刘启虽然是九江王,表面上整个九江郡都在他的统治范围之中,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在他的王国之中有不少的列侯国,这些列侯都堵在王国的咽喉位置,就像是一把把利剑一般,让诸侯王们喘不过气。 当然,诸侯王们的实力还是在列侯之上的,毕竟不仅仅要防诸侯王造反,同样要防外姓的列侯以及郡守们造反,这都是双向的。 听到九江王造反的消息,刘彻并没有生气,反而满脸疑惑的问道:“诸位爱卿,九江王为什么要造反呢?朕不能理解。” 群臣伱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九江王造反或者不造反,似乎都不奇怪。 但是在这个时候起兵,似乎又有哪里不对,有人悄悄的望了上面的皇帝一眼,然后没有说话,皇帝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刘彻见状又说道:“朕看是九江那一片土地有问题,昔年高皇帝时,九江王就起兵造反,后来淮南襄王薨逝,朝廷推恩,将淮南国一分为四,淮南王在九江郡建国,结果却阴谋逆乱,于是国除,先帝将皇兄封到九江国中,没想到九江王竟然同样造反。 这难道是偶然吗? 朕以为不是的,待平定九江王之乱,九江便划为郡县吧,以后不再封王设置王国了。” 群臣对刘彻的这一番话没什么意见,郡国并行,郡可以变国,国可以变郡,全看朝廷的意思。 “派兵前往九江国,将九江王带回来,朕要问问他为何造反。” 刘彻淡淡的说道,群臣望着这个颇为年轻的皇帝,对他的脾性有了些许的了解,这是一个不同于文皇帝的君主。 …… 九江国。 “大王,前锋军又败退了,起兵以来所占据的城池基本上全部失去了,我们可能就要失败了。” 刘启望着逐渐糜烂的局势,并没有什么绝望之情,他起兵以来甚至没能打出九江国中。 因为和他敌对的不仅仅有九江郡的列侯,在接到平叛旨意之后,邻国的诸侯王和列侯们同样开始针对他。 对诸侯王来说可以向朝廷表忠心,毕竟诸侯王也是会不断替换的,新皇帝以后有了皇子,又觉得他们这些人没有功劳在身,万一把他们换掉怎么办? 对列侯们来说,新皇帝继位,更要好好表现,说不准就被皇帝从提拔,从地方镇守提拔到长安,担任禁军将领,权势煊赫一时了。 他初来乍到,本就根基不稳,有如今的局面也是正常,“失败是正常的,只要朝廷不犯错,皇帝不犯错,诸侯王怎么可能是朝廷的对手呢? 寡人起兵就是要告诉天下人,纵然朝廷有百万大军,寡人只有这九江一郡,但依旧傲骨铮铮,王不可辱!” 刚刚说完就见到一支弩箭直奔他面门而来,刘启只能停下话头,慌忙道:“将军救我!” “咚!” 弩箭重重的钉在大盾之上,庞大的气力打的盾牌都颤颤巍巍的,刘启这才缓缓出了两口气。 一时之间,喧嚣的战场之上,有了片刻的诡异的安宁。 “朝廷有旨,活捉九江王,寻常军士察举为郎,有爵位官职在身的,连升三级!” 刘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一句话,脸上闪过一丝的冷笑。 若是战败,有死而已,怎么可能被活捉? ——— 民有作歌,歌九江厉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诚谬矣。——《史记·九江厉王列传》 跳订跳的不知道霍去病还在。。。。。。 (本章完) ------------ 第二章:朝堂与阴谋 杀戮无辜曰厉,这是朝臣为九江王上的谥号。 刘启的谥号自然不能是上谥,但中谥或者恶谥,都是可以的,完全要看从哪个方向解读,刘彻本来想给他上个中谥,以彰显自己的仁德,毕竟人都死了,没必要抓着这个不放。 同时刘彻想要通过这件事试探一下,然后就预料之中的遭遇了极大的阻力。 朝臣认为刘启被废的原因就是无故杀死胶东王太子和齐公公子,完美符合谥号中的杀戮无辜。 “陛下,中谥之中,除了夷、僖等等,大多数都是带有同情色彩的,九江王难道还值得同情吗? 若是他值得同情,那惨死在他棋盘之下的胶东王太子和齐公公子,难道是死的活该吗? 您对九江王的盖棺定论,不仅仅是对他一人,还是对胶东王和齐公的交待啊。 这天下人都在看着您,看着您如何处置九江王,真给了中谥,难道不是伤害了宗亲的亲情,伤害了齐地贵族的心吗? 这一次拼死抵抗的彻侯们,参与平叛的将士们,那些死在九江山河之上的将士们,都成了一个笑话。 陛下,臣请为九江王上恶谥,以安天下人心!” 这番话不仅仅是一个人在说,而是所有人在说,甚至就连随着刘彻来到长安的梁国旧臣同样如此,刘彻的太傅同样劝道:“陛下,些许声名而已,王者行正道,自然有无数的风言风语,若是您不能克服这一点,那未来难道还能成就大业吗? 臣听闻自古以来的圣王都是愿意听从劝谏的,是以天下人认为美的为美,以天下人认为丑的为丑,达到这样的境界,就足以堪平天下了。” 刘彻明白这是告诉自己,你现在根基还不稳,不要和朝臣们硬顶着,朝臣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大势所趋,对着干没好下场,没见就连丞相和东阿侯都没为你说话吗? 刘彻明白了这一点,明白自己的试探已经出现了结果,于是同意了为九江王上恶谥“厉”的要求。 长乐宫。 刘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些时日他一生在回想这件事,九江王刘启死在阵上,前线传来的消息是畏罪自杀,大概率是真的,毕竟刘启还是要脸的,但真实情况嘛,真假假没人知道。 但刘彻对这个结果是很郁闷的。 他是希望刘启死,但不是这么死,之前不愿意为刘启上恶谥也是因为不好看。 之前刘彻以为刘启会在回到九江国,或者直接去九江国的路途中就自杀的,因为刘彻自忖,若是他经历了这种事,定然是不受这样耻辱的。 刘启没自杀这就很出乎刘彻预料了,等到刘启造反之后,他是真的疑惑,形势到了这个地步,造反又有什么用处呢? 刘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呢?他造反是单纯为了把全家和国中贵族全部流放吗? 不知道图什么,还不如直接自杀,给双方一个体面,之后子嗣改封也不是没有希望,结果现在搞得这么难看。 刘彻不明白他只是派人请刘启来到长安而已,为什么就会造反呢? 因为那些使者已经死了,所有经历过那件事的当事人都死了,所以刘彻永远不知道,那些使者故意多说了两句话,故意催促的急了一些,故意傲慢了一些,故意含糊其辞了一些。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密的事情,史书上只有简单的记载,“孝武元年,九江王反,旬月平之,谥厉。” 对于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刘彻当然有怀疑,最后刘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天下人之中希望刘启死的人太多了,刘启可能是被造反的。 刘彻当然很清楚,想要刘启死的人,不仅仅是和刘启有血海深仇的两家王公,之前倒太子的那些人,谁不想让他死呢,不说那些上奏折的朝臣,就连太学之中鼓噪的学子,甚至就连丞相贾谊都想要九江王死,因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除非刘启愿意对着洛水起誓,日后好好待在九江王国之中,绝不报复那才有可能能留下一条命。 丞相贾谊是倒太子的急先锋,即便没有动手,至少也是对九江王的死亡一言不发,当作无事发生。 刘彻心中在怀疑,某些人故意借势搞死了九江王,还把黑锅扣在了他的头上,不仅仅是想要搞死刘启,还是顺手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些人是先帝的忠臣,可不代表就是他的忠臣,尤其是他还带着梁国旧臣的情况下,势必要造成冲突。 他本就是多疑的人,在长安又没有自己的基本盘,骤然从梁王成为了太子,然后还没等积攒政治资本,就成为了皇帝,自然惊疑不定。 “东阿侯到了吗?” 想到这里,刘彻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身边的近侍,近侍连忙道:“陛下,奴婢再为您去问一下。” 近侍走下去,刘彻开始重新回想朝中的局势,以及之前他父皇告诉他的,以后万事不决就找洛景,洛景能给他最大的支持。 他在宫中思来想去,想要最快破局,掌握朝政,果然还是要从洛景身上入手才是。 只要能够得到东阿侯的支持,即便是和丞相还有大将军一起对上,那也无所畏惧了。 况且丞相贾谊,刘彻还是知道的,那是一个直臣,大概率不会给自己找事。 洛景不疾不徐的走在皇宫的大道上,两侧则是巍峨的宫殿和宫墙,那些宫殿有些已经颇为陈旧了,宫墙之上甚至有的地方有一些损毁。 当年洛新摄政的时候还修整一番,等到刘恒亲政之后,这些修整的工程就全部停了下来,他嫌弃这些东西劳民伤财。 虽然好长时间不来了,但洛景对这里的道路依旧很是熟悉,他的父亲曾经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他的表兄是这里的主人,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四十年。 这里比东阿侯府更像是他的家。 但是这一次进宫感觉却颇为不同,走过熟悉的大道,却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洛景不禁望着那座最高的长乐宫主殿,这才微微感叹,因为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已经不在了,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皇帝寻找他想要做什么,洛景当然是明白的,他不介意给予刘彻一些必要的帮助,以减少朝廷内部的损耗。 九江王迅速的造反,然后迅速的败亡,洛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谁在其中插手,这天下之间的势力盘根错节,没有谁能够彻底理得清。 但是洛景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个盛世是他的父亲和表兄创造的,他希望它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刘恒希望洛景能够帮助刘彻,洛景却更想要守护这个得之不易的盛世,任何人敢于破坏这个盛世,都是洛景的敌人。 洛景走进长乐宫,刘恒在世的时候,因为过于节俭,这里就很是素净。 现在因为皇帝刚刚崩逝,刘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装饰豪华,所以他克制住了自己一向喜欢豪华排场的欲望,还没有开始装饰长乐宫。 至于太后已经按照大汉的规制搬去了未央宫,太皇太后张嫣同样在未央宫,不过未央宫很大,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君侯,陛下久等了,还请随奴婢来。” 洛景刚刚走进宫殿,就遇到了恰好走出的近侍,近侍见到洛景满是欣喜的说道。 洛景跟随着近侍走进内殿,正见到颇为英武的刘彻,眉心之间带着一丝的焦虑,但是整个人却显得神采飞扬,这是年轻的皇帝所共同的东西。 那就是对未来的期盼,刚刚掌握大权,心中有无数的笔墨想要在天下这张白纸之上挥洒。 望着这一幕,洛景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时先帝还年轻,刚刚亲政没多久,同样的意气风发,想要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真好啊。” 从过去的思绪之中走出,洛景上前行礼,“臣景拜见吾皇,陛下万安,陛下万福。” 刘彻强行克制住内心的种种想法向着洛景还礼。 这是刘彻第一次正式召见洛景。 按照洛辰为君臣之间制定的礼制,秉持着臣拜君,君亦拜臣的理念,君主为三公九卿这样的高官授予官职,以及册封万户侯时,有一套相当平等的礼仪,称之为“大礼”。 这套礼仪的根本是表达,皇帝是请这些贤才来管理国家的。 洛景当然是万户侯,而且还是九卿,他虽然不是刘彻所册封的,但第一次召见,就如同册封,所以洛景行了大礼,刘彻一愣才反应过来,同样向洛景行大礼。 君臣之间这一拜,就有昔年列国争相求贤之时的景象了。 ———— 及孝武为皇帝,孝文旧臣皆惴惴,独景泰然若故。 孝文时,景常留宫禁,晨暮之分,但有所谒皆洞开,及孝武,侍者以此谓上,言不妥。 上曰:“东阿者,先帝之亲,朕叔也,宜悉如旧制,宫中府中无以禁之。” 景之盛隆,由此可观。——《史记·东阿侯世家》 (本章完) ------------ 刘启不是武帝杀的 我写了那么多还是揪着刘彻逼死刘启,是不是非要直接写出来,那些使者是故意逼死刘启的,那些使者背后有其他人的存在。 先入为主认为刘彻就一定要杀刘启,哐哐哐评论。 真就一点留白都不能玩。 每天看评论都是搞心态。 这不能写那不能写。 我检讨,我心态又被影响了,我要调整一下。 且评论且珍惜。 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学《挽天倾》大佬开个三五千的粉丝值发言了。 ------------ 第三章:求新求变 洛景在望着刘彻,刘彻同样在望着洛景。 刘彻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他在做梁王的时候就锐意进取,敢于做事,所以刘恒一旦开始考虑换太子,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其他人,直接就将他召回了长安。 刘彻望着洛景眉间的圣痕开口道:“圣痕一向被世人认为是洛氏天生高贵的象征,似乎洛氏的兴盛就是因为圣痕的庇佑。 但在朕看来,这是何等的荒谬的言论啊。 真正让洛氏高贵的,难道不是代代出贤能之人? 难道不是洛氏所坚持的高尚的德行和出众的能力吗? 洛氏兴盛千年之久,难道仅仅是凭借素王的血缘吗? 朕以为不是这样的。 上古时的天、地、泰三皇何等的尊贵,他们的直系后裔现在又在何方呢? 高皇帝受命于天,刘氏得到了天命,于是有了如此天下之主的尊贵地位。 洛氏在大汉显贵,是因为昭公为高皇帝加冕,英侯为高皇帝佐翼,洛文王救高皇后、孝惠皇帝于水火之中,又在先帝朝摄政天下,这难道是因为素王的庇佑吗? 如今天下由朕秉持,洛氏有您在朝中辅佐朕,想必是能够继续富贵了。” 洛景闻言笑了起来,觉得皇帝的这番话很是有趣,他沉吟一番回道:“陛下天资英断,有识人用人之能,只可惜臣年老身朽,不能尽力。” 这算是微微的拒绝,但是刘彻闻言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笑道:“洛卿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啊。 朕刚刚承继大位,只觉朝中纷乱,千头万绪,无法理清,正要向您问政。” 洛景端坐道:“还请陛下示下。” 刘彻便道:“朕授业之时,听闻天子的古老是难以赘述的,君王接受了上天的旨意,于是统治天之下的一切。 如果君王不能统治,阴阳的位置就会翻转,四时的顺序就会打乱,高高的山峦就会崩塌,汹涌的大江大河就会枯竭,君王不再是君王,臣子不再是臣子,天下就在这种境地之中大乱了。 朕登基以来,每每思及朝中的千头万绪,就很是忧虑啊。 这大概是因为朕不知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而导致的,所以想要问政于您。” 洛景敏锐的把握住了这番话的核心,那就是“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八个字,是掌握着权力的人才该问的。 皇帝现在有权力吗? 有,很大! 他能够做很多事情吗? 做不了,这是现实。 所以刘彻想要问洛景怎么才能够获得做事的权力。 洛景闻言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陛下,您这是见到了什么,才升起了这样的想法呢?” 刘彻瞳孔一缩,他万万没想到洛景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洛景的话很委婉,但是其中的深意却是,你是为了什么才要权力? 这是刘彻难以想象的事情,皇帝想要权力,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天下的一切难道不都是皇帝的吗? 皇帝至高无上,理所应当的拥有一切,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的脑海之中迅速的开始回想有关于洛景和洛氏的一切,然后陡然之间将思绪定在“独夫”这个字眼上。 这个词语是素王带到这个世间的,这个词语几乎说尽了洛氏对君主的态度。 这个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家族,从未曾忘记过这一点。 从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之所以洛氏出将入相,扶保大汉社稷,乃至于洛文王鞠躬尽瘁,是因为大汉得到了天命,是因为大汉代代明君,是因为大汉的君主都体恤天下百姓。 现在东阿侯洛景问自己,就是想要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个体恤百姓的君主吗? 做了天子,做了皇帝,是为了诸夏的昌盛,为了天下的福祉,还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权力欲,单纯的为了骑在天下人的头上耀武扬威呢? 刘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甚至响彻了整个大殿,他实在是喜欢这个问题。 刘彻这个人的性格,某种程度上是很怪的,你可以说他好大喜功,但决不能说他是不顾百姓死活。 很多昏君暴君是知道自己在做坏事,所以他不让别人说,甚至搞出文字狱这种东西,这就是越害怕什么,越反对什么。 但是刘彻不一样,那些批评他的,都被他当成笑话来看待。 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什么,批评他的人,他只认为是眼光短浅,鼠目寸光之辈。 洛景好奇问道:“陛下何故发笑?” “我笑那……” 刘彻顺嘴说道,然后陡然顿住,摆摆手朗声道:“朕要让大汉的东、南、西、北尽皆布满诸夏的列国。” 洛景眼中闪过了赞赏的目光,刘彻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一个从藩王短短时间之内骤然成为皇帝的人,却拥有这样的政治嗅觉,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洛景静静地听着。 “朕要率领大汉的将士们,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朕要做素王以下,诸夏史上开疆拓土第一人,朕要带着无上的功勋,在泰山之顶,向至高无上的素王祭告。” 说完就紧紧地盯着洛景,他的战略目标可以说和前几代执政非常不同,但刘彻现在刚刚当上皇帝,意气风发,还没有遭遇过任何的挫折,他秉持着一个骄傲的理念,真正的皇帝,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政治目标。 洛景微微作揖道:“您是诸夏的天子,大汉的皇帝,臣以为王侯公卿都应当臣服于您,这是符合道理的。” 刘彻闻言满眼都是振奋之色,只要洛景站在他这一边,之后可以试探的余地就大了许多。 只听洛景又道:“治国首重才,先帝建立太学,又从山东迁徙那些家学渊源的豪强,都是为了在关中聚拢人才。 您想要用什么样的人才呢? 您希望他们是什么出身呢? 您希望他们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找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您就掌握了一切。 法家说君臣上下一日百战,这是无能者的谬论,那些玩弄法术势的国家都不得好死,您要谨记这一点。 臣有一些门徒,还有一些姻亲,在长安乃至于山东的郡国还算是能说得上话,您将要什么,臣愿意为您寻来。” 刘彻听到洛景的三个问题若有所思,又听到洛景后面的话,说道:“朕听闻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法度,没有不易的规则,先帝所行之道,从高皇后时起,到现在一甲子左右了,按照天道的规则,应该有所变化。 朕需要这方面的贤才,应该向天下有才能的人发布诏书,寻求天下人的看法,只要是能够提出见解的,纵然是一介布衣,也应当毫不吝啬的赐予三公九卿之位,以此表达朕对贤才和新政的渴求之心。” 改制! 这仿佛是篆刻在每一任大汉皇帝血脉之中的基因,每一代皇帝登基之后都要改制。 这实际上正是历史赋予大汉皇帝的宿命,秦王朝存在的时间太短,刚刚统一天下就崩殂,它对天下最大的贡献,大概就是证明了郡县制还不能作为实实在在的制度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以及不能太过分的使用人力物力,那些终日种地的农民,一旦反抗起来,是足以摧毁一个帝国的根基的。 汉王朝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负着要为天下人寻找从封建时代到帝制时代道路的重任,直到现在,前面的几代皇帝和摄政都做的很好,到了刘彻这一代,他自然有自己的历史使命。 一个人吃饱了,就应该干活了。 一个国家兴盛起来了,它所应该背负的责任就自然而然的降临了。 …… 洛景从长乐宫离开,今日他和刘彻在宫室之中谈了许久,可以说是相谈甚欢,但洛景还是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那种隔阂,这种隔阂是生来就有的,两人纵然是再君臣得宜,这也是改变不了的。 “想要改变这样的盛世,要为天下人寻找新的道路,那该是何等的帝王呢?” 洛景心中思索着,刘彻目前为止的操作都是一个优秀的帝王,尤其是他面对先辈所创造的盛世,却敢于求变,这是很难得的。 但效果如何,还要看他日后的表现,至少在现在,洛景非常愿意将自己那些用不到的资源送给刘彻来掌控局势。 “咚!” 随着洛景踏出宫门,那扇沉重的门重重地落下。 ———— 汉王朝的伟大不需要笔者用繁华的文辞去赘述,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在诸夏文明经历数百年的战乱之后,它成功的为文明注入了新的动力,经历了无数的改制,每一道改制都切实的改变了整个民族的底色。” 汉武帝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他拥有着极少人才能够拥有的罕见卓识,在他刚刚成为这个庞大的王朝统治者后,面对着鼎盛的王朝,他并没有沉迷于盛世的繁华之中,而是发起了一场深刻的求变之路,笔者将会尽可能的描述这个伟大帝王的一生。——《汉王朝兴衰史》 包括武帝在内的之后四代人的大剧情基调我都已经定好了,影响不了大局,我就是单纯的烦脑补怪(推理剧情和脑补怪不一样),脑补怪属于那种先认定自己推理的一定对,然后开始输出情绪 (本章完) ------------ 第四章:卫青 刘彻向整个天下颁布了自己的第一条诏令,是有关于求贤的,如今的大汉朝所实行的是察举制,主要由王侯公卿举荐官员,直接出仕,还有一种则是从各个郡国之中挑选那些有品德的人,进入太学之中,作为官员的后备,皇帝随时可能从这里挑选人出仕。 这就是“察举优异之士、高尚之人,以充国政”,即“察秀才,举孝廉,尚忠义,致仁道”,这是一种改良版的察举制。 它当然不如后世的科举制更加公平和先进,但在这个时代,它是非常先进的制度。 它先进在于有了一种评判人才的体系,而且这种体系是包含着品德评价的,洛氏对唯才是举的观点是有一些不满的。 这种思想是从姬昭开始的,现在的人总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道德败坏,但是姬昭见过的却更多,如果一个世界没有道德和法制的约束,那就是乱世,最可怕的就是五代十国,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如果一个国家没有道德只有法制,那就会出现无数钻法律漏洞,然后义正严词的说,这是合法的,我是守法公民。 越深入社会,就越发现道德的重要性。 为什么要德治为主,法治为辅,因为法治只提供底线,一个社会的繁荣昌盛以及正面建设是建立在德治上的。 或者可以说,如果法律不保护道德的顺利实施,那这条法律是应当改变的。 这世上有才之人随处可见,甚至就在山野之中都有能用之人,但是品德高尚的人却是难以见到的。 德行不高,越有才学越可怕,一个无德的匹夫不过能杀一人,但是一个无德的大才却能害天下,没有德行越有才华越不能让他进入官场,这是洛新这些年执政的准则。 “朕尝闻: 自古以来不重视兵事的国家没有不灭亡的,自古以来不重视将领的国家没有不衰弱的,自古以来不重视士卒的国家没有军队不涣散的。 大汉经历了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的休养生息,到如今承平数十年了,中原之繁盛超越了往昔任何时代。 朕见到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其中,认为战争已经彻底远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挑战大汉了。 朕对此感到非常忧虑啊。 昔年开国的雄壮军马还能够握刀吗? 这天下还没有平静下来,大汉的北方还有无数的胡人,大汉的南方还有无数的蛮夷,西方还有源源不断的羌戎,乃至于昔年的东胡之地,半岛之地。 盛世之下难道不是隐藏的危机吗? 朕听闻在数百年前的宋国之中,有一个富人在准备过年时,将自己的钱全部换成了粮食,准备好好的发笔财,他的邻居见到就劝他,‘你已经非常富有了,为什么还要赚取这么多钱呢?现在应该买刀剑,保护你的钱,你现在全部买了粮食,强盗之后就会来抢劫,难道那个时候伱要用粮食来和强盗战斗吗?’富人不听,后来强盗果然来抢劫,富人于是说:‘强盗老爷,这是为了送给您而准备的粮食’,强盗杀死了他。 要警惕啊。 朕要在长安之外的皇家园林之中开辟一处庞大的存在,收养那些为国而死的将士遗孤,挑选其中优秀的子嗣组成朕的禁军,让天下的将士都见到大汉的皇帝没有忘记他们的贡献和功劳,朕要为所有浴血厮杀的将士解除后顾之忧。 朕还以为,察举不仅仅要察举那些文华之士,出于卒伍的将士们,只要有才,同样应当举荐,这世上又有多少如同韩武穆那样天纵之资的统帅呢?” 刘彻的命令造成的风声属实不小,因为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重文轻武,甚至某种程度上武将是凌驾于文官之上的,毕竟出将入相,但是大多数的将领都是家学渊源,起码传承了两三代。 韩信这种的实在是少见,属于非人类。 现在刘彻想要提拔一些身份低微的人,自然会引起注意,这就是刘彻为什么要事先和洛景通气的原因。 …… 伴随着一阵狂风吹起,在这个颇为干燥的季节,城里城外总是充满了一层层的浮土,北方凛冽的寒风就像是刀子一般,轻轻一刮,就将夯土建成的城墙吹下了一层,然后四处飘零,然后落在守卫城墙的士卒脸上,发出呸呸呸的声音,抱怨两句就继续站岗执勤,不敢松懈。 因为这里是大汉朝辽阔疆域之中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是从河套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守卫着皇帝的安全,在他们的身后就是繁华昌盛的中原,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是胡人,匈奴人的部落时不时的试图南下,但又似乎顾忌着什么,始终都是小股人马,造不成什么威胁。 城墙脚下,新换防的士卒们正听老兵们讲着代代相传的故事,“据说数十年前,那个时候大汉才刚刚建立,还是高皇帝在位的时候,那时的大汉还没有现在这么强,但是匈奴却特别强大,甚至想要进入中原。 据说素王当时恰好从沉睡中醒来,于是随手降下了神罚,派遣昭公大君在匈奴人盘踞的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雪,然后边境就平安了三十年。 昭公大君说素王又陷入沉睡中了,还不知道下一次醒来是什么时候,唉,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素王显灵,那样就死而无憾了。” 所有人闻言都有些遗憾,有一个士卒嚷嚷道:“不说见到素王显灵,若是能到昭城见昭公大君一面我就满足咧,昭公大君是四时主,世上唯一活着的神灵咧。” 他一说众人的思路就打开了,纷纷叫嚷着,欢笑着,“据说在朝廷做了大官,就能拿到叫什么号的东西,据说这个东西以后是要上呈给素王过目的呢,这算不算是见到素王了呢?”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问道:“朝廷的大官?我们的将军应该算是大官了,他能得到这个什么号吗?” “不能。” 人群最外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见到是刚来的新兵,长相很是英武,眼神很是明亮,又带着一丝谦卑,他的相貌很是英俊,若是将脸上的脏物去掉,定是个剑眉星目的俊少年。 这些人都认识他,叫卫青,据说是长安城的权贵犯了事,他是那权贵的府中奴隶,那权贵被处死,府中众人都被流放,他没有什么罪责,不用去岭南,于是被发配到了这里,这样犯罪被流放边境的人,在军中也可以说是最没有前途的人。 不过这群士卒本也不在意这个,想要这个新兵毕竟是从长安城来的,应当是懂许多东西的,于是纷纷围绕过来,笑道起哄道:“卫青,你是长安来的,想必是有见识咧,快给兄弟们说说。” 卫青微微一笑,他当然不是为了炫耀才开口,而是为了融入其中,增加自己日后活命的机会,“朝廷的大臣死后会得到谥号,这是素王他老人家在一千年前就创造的,已经用了一千年了。” “嚯!” 众人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一千年啊,听着就很是厉害,而且还是素王他老人家创造的东西,那就更厉害了。 “谥号不仅仅是夸得,还有骂得,若是被骂了,还上呈给了素王,那可就不是光宗耀祖,而是丢人现眼了。 至于谁能够拿到谥号,那可真得是大官了,那些诸侯王和列侯都能够拿到谥号,如果没有诸侯王和列侯的爵位,那就得真正的大官了,就连郡守这些大官都不行,要三公九卿才行。” 卫青这一说众人就有些失望的散开了,王侯公卿才能拿到,那怎么可能嘛,他们这些人又没有读过书,根本就当不了大官。 卫青见状却说道:“诸位不用绝望啊,只要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得到贵人的赏识,未必不能通过察举入仕,青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听到当今陛下说,察举不仅仅要选择读书人,还要从我们这些人之中选择。 而且陛下还说国家应该善待那些功臣和烈士的子女,陛下在皇家园林之中开辟出了一大片,若是有将士死在战场之上,陛下就会收养他们的遗孤,光宗耀祖就在今日了。” 卫青的话让众人都有些震惊,刘彻的命令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传到这些最底层的士卒耳中,直到这些人死在战场上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死能带来什么。 但是现在卫青告诉了他们,这让所有人都振奋不已,突然就感觉生活有了希望。 “陛下天恩!” 一人欢呼,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围着卫青欢笑着,感激卫青带来的消息。 “咚咚咚!” 一群人正笑着,陡然之间城墙之上的锣鼓响了起来,遥遥望去,极远处有隐隐的烽火燃起。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大吼声,“敌袭!匈奴人来了!” 随着声音的响起,整座城池仿佛在瞬间就动了起来,卫青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动。 韩白卫霍 (本章完) ------------ 第五章:危机来临 随着大量马匹踏地而来,滚滚尘烟弥漫在整个视野之中,粗略数去竟然有上千人。 这让守城的将军很是惊讶,怪不得直接燃起烽火,原来是这么多匈奴人来打草谷。 这个时空的大汉和匈奴之间,本来是要大战的,但是被洛陵一场大雪硬生生的推迟了匈奴巅峰期的到来。 遭受巨大损失的匈奴开始舔舐伤口,匈奴王廷不敢南下侵略汉廷,于是借着这个其他部落损失惨重的机会开始吞并那些不服从的势力,甚至就连之前没有打下来的朝鲜都进入了匈奴的手中。 汉廷在这个时候则依靠着长城逐渐进入了盛世的繁华,而且从吕雉开始,汉廷的统治者更加看重长城以内的土地开发。 相比较长城以外的苦寒之地,更愿意去开发江东和长江两侧的沃土,包括江汉平原等等,因为这里气候温暖,只要经过开发,都可以种地。 双方战略方向的选择,使得匈奴和汉廷有了这一段极长时间的和平时期。 经过数十年的苦难行军,匈奴重新恢复过来,得益于气候的良好,牛羊成群,没有大的天灾,重新有了数十万的控弦之士。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因为草原就在那里,有草原就有牛羊,有了牛羊就有食物,有了食物就能养活人口。 古代又不像是现代一样有那么深的科技壁垒。 现代科技武器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人力,没有数十年的科技追赶,人再多也没用。 对这些古典帝国来说,人口一恢复,实力就恢复了一半,再有充足的战备资源,十年到二十年之内就能让一个国家从不堪一击,直接进化到天下无敌。 汉廷又没有直接控制西域,断绝匈奴从中亚大通道获得技术和甲胄的渠道,数十年的时间恢复过来实在是太正常了。 这也是为什么洛陵的大雪是推迟了匈奴的巅峰到来,而不是直接灭绝匈奴。 不过国力的积攒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匈奴才刚刚恢复到昔年的水平,而汉廷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大汉和匈奴之间是真正的攻守易型,汉廷的血实在是太厚了,反而是匈奴相比较起来有些许的脆弱。 汉廷只要规划好战争的节奏,就算是连吃败仗,都能通过不停的战争抢先在自己垮掉之前把匈奴拖垮。 卫青虽然是作为罪人来到边关的,但是他之前就是养马的,流放的文书之中有记载,所以他来到边关之后就接了之前的活计,继续喂养城中那并不多的战马。 守城的将士面对匈奴人并不畏惧,若是匈奴王廷的卫队,或许还畏惧几分,因为那些匈奴王廷的卫队是着全身甲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这些普通的匈奴人,大部分都没有甲胄在身,相比较起来,至少汉军这边不少人还有一件皮甲或者布甲,有一些防御力。 而且汉军有更好的弓弩,这是匈奴人相比较汉军来说最弱的一点。 只不过匈奴人同样很清楚这一点,通常不会和汉军直接正面对敌,而是绕过城池前往那些村庄之中劫掠,然后抢完就跑,这些匈奴人的马很好,而且一人数马,想要追是来不及的,汉军在这种攻击面前烦不胜烦,可以说是疲于应付。 汉军面对匈奴人自然是不会怂的,留下足够的守城人马,直接就骑着马出城去和匈奴人作战。 卫青在军中还是有一些勇武名头的,骑术又好,自然跟着一齐出征。 匈奴人见到汉军竟然追上来,于是转身调转马头,当先就是一轮箭雨,这些小部落自然没有什么好的弓箭,但是毕竟是派出来抢东西的,还是尽力的带了一些能伤人的武器。 尤其是破伤风之箭,在这个时代属于必杀技,极为可怕。 “兄弟们,升爵得赏就在眼前!” 以汉军完善的军功激励制度,以及目前还没有堕落的官吏体系,以及清明的政治环境,这些士卒根本就不用他激励,纷纷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卫青更是一马当先,他身上本就背着罪责,现在杀敌就能够抵罪,他手中紧紧握着弓弩,然后挽弓搭箭。 “嗖!” 随着弓声大作。 “啊!” 一个匈奴人直接落下马来,鲜血从脖颈上咕嘟咕嘟直冒,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竟然一箭就射中脖颈,这份骑射的本事让众人一阵欢呼,卫青心中一振作,再来一个,他身上的罪责就可以彻底免去。 以后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士卒了,能够凭借着战功获得升迁,这就是他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 长安。 汉朝镇守边境的将军自主权还是比较大的,但是战斗的结果在事后都要向长安发来,包括战功的计算,都要附在后面。 贾谊收到了这一次的战斗结果,汉军伤亡三十三人,匈奴伤亡三十四人,基本上一比一的伤亡,和之前的战斗差不多。 “卫青,一人就手刃了四人,真是个勇士啊,按照战功应当为他免罪。” 贾谊见到文书之后附带的战功以及将军呈上的赏赐标准,没太在意,像这样的战功,随处可见,贾谊随意的勾画了同意,然后唤来了侍者,“将这封文书送到大将军府,请大将军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就上呈陛下,不要让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多等,按时按量的将封赏赐下去。” 依照洛辰旧年的改制,大汉朝的军机要务,首先肯定是要经过丞相的手,如今的丞相权力极大,某种程度上就是副皇帝。 毕竟就连丞相的佐官都是九卿,甚至副手御史大夫直接就是三公之一,丞相的尊贵可想而知! 丞相在政务上基本只要和皇帝商量就可以了,但是秉持着扩相权,分文武的思想,军机要务丞相只是第一层,之后要发给大将军再审。 在军事上,丞相倒有些像是大将军的副手了,大将军由此被称作“军相”。 大将军审过之后,确认符合封赏规定,再交给皇帝,但凡中层军官以上的封赏以及十人以上的封赏,都要经过皇帝过目,用皇帝印玺。 等到侍者将文书带走,贾谊才突然反应过来,入年以来,似乎这样的事情变多了,他对数字还是比较敏感的,连忙让人去翻找之前的战报。 “丞相,今年仅仅四个月就比得上去岁一整年了,匈奴对大汉的袭扰的确是变多了。” 佐官计算完之后迅速的将消息报告给了贾谊,贾谊闻言面色有些凝重,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匈奴真的在蠢蠢欲动,但是这种陡然之间变多的袭击是不正常的。 贾谊沉吟道:“边关去岁和今年以来汇报的气候情况在哪里,给本相取来。” 在各个郡国镇守的诸侯王、彻侯以及郡守、县令,身上有一项持之以恒的任务,那就是将各地的异常天气上报,诸如长时间不下雨,或者是干旱、大雨、大雪等等,都要上报朝廷。 等到佐官将封存的资料取来,贾谊立刻就开始翻找,然后就发现这一两年之内,草原上和边境上的气候都说不上太好,大汉这边的粮食在减产,不过因为前些年大丰收,各地的粮食储存足,所以还没有什么感觉。 “草原上的不少部落遭遇了天灾,所以南下劫掠的次数变多了,匈奴王廷的底子厚,而且占据着最优质的草场,所以没有参与到这其中,但如果气候持续变差,甚至只要牛羊奶酪减少一成,整个匈奴都一定会疯狂起来。” 贾谊想着这个可能的未来悚然一惊,跟随着洛新的贾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粮食减产一成,结果并不会是其他人都少吃一点,最终达到大家都有的吃的地步,而是会发展到一成人吃不起,其他人正常吃! 这个道理在草原上是通用的,因为这是人性,不因地域文化的区别而有所不同。 一想到这里,贾谊顿时有点坐不住了,立刻说道:“本相要进宫面见陛下,去备马。” …… 贾谊走进宫中,见到比上一次来时更加华美的宫廷,有些感慨这位陛下和先帝还真是完全不同,他对刘彻的观感很是复杂,总是忍不住拿刘彻和刘恒对比,然后就越来越觉得别扭。 尤其是贾谊总觉得这位皇帝望着自己的时候,带着一丝丝的探究神情,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丞相,陛下唤您进殿。” 不多时,侍者走出唤贾谊进去,贾谊清理了一下脑海中繁杂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衣袍,随着侍者走进内殿。 一进入内殿之中,就见到不仅仅皇帝刘彻在,还有一个身着儒服的中年文士,贾谊脑子里面过了一下,不是十三经博士。 他心中有些好奇,能来到皇宫单独面见皇帝,一定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儒,反正不是孟儒的,贾谊自己就是孟儒的大佬,自己派系内的大儒不可能不认识。 (本章完) ------------ 第六章:先王之道! 贾谊在望着那个儒生,儒生同样在望着贾谊,微微作揖道:“下臣见过丞相。” 刘彻颇有兴致的介绍道:“丞相,这是关东来的大儒,氏董,治的乃是《洛宫春秋》,朕正要与之交谈。 丞相前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春秋经,那范围可就大了,作为唯一一部由两位儒家圣人所作的经典,治春秋经的大学派有好几个,不过春秋儒见到皇帝倒是正常,毕竟孝文皇帝尊崇儒家就以春秋经为主。 甩掉这些思绪,贾谊开始汇报自己的发现,“陛下,早些时候在北境发生了一场规模较小的战斗。 经过臣的确认,近些年南下的匈奴人渐渐变多了,臣查阅了资料,判断是草原上的气候渐渐开始恶化,水草不如往年丰茂,胡人为了活命南下。 这意味着胡人出现了生存危机,非常的棘手,朝廷应当予以更多的关注,臣的建议是加大对草原的情报,以便全面了解匈奴的动向。” 刘彻闻言正襟危坐起来,这不仅仅是一场小的战斗,一旦确认事实,这或许就是两个帝国之间的全面战争。 中原政权对北方胡人一向是抱着十万分小心的,想想看,诸国在北方修建起连绵的长城,但是面对南方的蛮夷却没有做什么措施,这就是区别。 “董生可是有什么看法?” 刘彻见到董仲舒听到匈奴入侵之后若有所思,于是当即问道,这也算是考察一番。 “陛下,臣以为应当主动出击,攻灭匈奴,以宏先王之道!” 汉武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有些惊异的问道:“哦?宏先王之道?何谓先王之道?” 董仲舒双手交叉,将双手抬到超过头顶的高度,然后微微垂首,正色道:“所谓先王,素王一人而已,素王乃天,乃道,乃世间万物,一切阴阳、生死、祸福,尽在素王道中。 尧舜禹汤难道不是拥有大功德的圣王吗? 但是夏商的国祚却远远不能和周室相比。 臣遍寻古籍,想要寻找缘由。 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素王降生人间,托生在周室之中,所以周室才有千载天命。 汉室没有素王这样的天人托生,那么弘扬先王之道,也可以使国祚延长,这就是治国的道理。” 贾谊闻言忍不住问道:“董生,素王的确是天人一般的圣王,但是时移世迁,唯易不易,这也是素王所言,难道能用古代的政策来治理现在的世道吗?” 贾谊是丞相之才,治国理政信手拈来,但是在孟儒内部却不算是大儒,因为他的理论水平是有问题的。 董仲舒恰恰是搞理论的高手,他不仅仅有一整套理论,还能切合当时的形势,统治者需要什么,他都能提出来。 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实际上算是儒家的毁灭者之一了,外儒内法就是在他的思想指导下逐渐完成的。 从此法家成功借壳上市,代替黄老道家成为了统治华夏两千年的思想,还让儒家背了黑锅,倒也不能说是黑锅,毕竟孔子受了那么多年的祭祀,只能说一切都有报应。 只不过前世儒袍之下是商鞅的骨架,韩非的血肉,孔子的皮毛。 这种情况大概有些像是佛经中魔王对佛祖所说的:“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伱的佛法,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 孔子一辈子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愿意屈服,结果徒子徒孙为了荣华富贵卑躬屈膝,若是见到董仲舒这个孽障,恐怕当即就抡着拳头把他打死了。 只不过这一世出现了洛氏这个大变数,董仲舒的思想自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董仲舒听到贾谊的疑问之后便笑道:“丞相,古时的王朝用封建,现在的王朝则用郡国,古时的王朝用青铜,现在的王朝则用铁器,这就是您所说的变化了。 但古代的王朝有天子和三公九卿,现在的王朝同样有皇帝和三公九卿,统治这人间一切的依旧是人,一直是人。 先王之道,乃是弘扬人之道,故先王之道不变。 素王曾在周室摄政十二载,置分封,立宗法,平动乱,诛蛮夷,治天下,这是超出前古的事功。 然而素王之不朽却不在于事功,而在于立言,丞相出身孟儒,想必通读过流传在外的经典,有何感觉呢?” 贾谊闻言正色道:“自然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深不可测。” 贾谊这倒是没说谎,姬昭毕竟是穿越者,他的思想即便是过去两千年也不会落后,万法之源绝不是说说而已。 “是啊,这世上有家中放置着黄金做成的山,却要到百里之外去得到一枚铜钱的聪明人吗?” 贾谊不说话了,刘彻笑道:“还请董生讲解先王之道,为何攻灭匈奴乃是弘扬先王之道呢?” 董仲舒道:“先王之道博大精深,但臣精研之后,以为最核心的不过两点,即一天下与不二王。 一天下之道,这是儒门诸家的共识,改正朔,易服饰,理官制,都是一天下之道,但臣以为还不够。 还有不二王之道,素王征伐天下,几乎摧毁了所有能够和周室抗衡的蛮夷国家,这才保证了百年的和平,周室所分封的诸国于是得以迅速的发展壮大。 这是何意呢? 所谓不二王,就是诸夏天朝的身边,绝对不能再存在另外一个同等强大的国家,如同匈奴之于大汉,自古以来有邻居握刀,主人却能够安然的情况吗? 攻灭匈奴,天下才能昌盛。” 董仲舒稍微停下,他看出了刘彻想要开疆扩土的心思,于是适时的将不二王的理论扩展一下,不过这理论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的确是他从春秋之中找到的理论。 “彩!” 刘彻忍不住振奋的拍掌,他需要一种能够说服天下人的理论来为自己的政治行为背书,董仲舒的言论非常符合他的口味,于是大声笑道:“董生的言论,真是让朕醍醐灌顶啊,心中的迷雾散开了。” 贾谊有些惊异的望着董仲舒,没想到这个没听说过的儒生,竟然有一番这样的见解,春秋儒之中真是人才辈出。 不过贾谊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孟儒是不同的,这世上总是有他们的位置,毕竟亚圣的地位摆在那里,不可能跳的过去。 刘彻转向贾谊问道:“丞相,您也是天下知名的大儒,刚刚董生的言论,您可有什么看法呢?” 贾谊摇头道:“董生所言有理,匈奴入寇渐多,这天下不可能一直如这数十年,没有天灾,迟早要兵戎相见,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匈奴单于必须臣服在您的麾下,就像是西南夷之中那些臣服的部落之主一样,这是毋庸置疑的。” 贾谊这一番相当霸道的言论,刘彻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任何人都不会感到意外,因为这就是世人对儒生的印象,一群文质彬彬的内在却极为霸道的狂人。 很多人会因为一些表象而忽视内在的逻辑,比如真实的历史上,很多人因为项羽暂时的分封,就认为项羽喜欢分封制,甚至以为项羽想要退回到春秋时代。 实际上稍微思考一下,看一下项羽的分封方式,就明白项羽实际上是想着诸侯混战,削弱他们的力量之后,再平定天下,只不过他没有刘邦的能力,失败了而已。 若是刘邦刚刚建立大汉朝,分封了异姓王之后就崩殂,或许世人也认为刘邦是想要恢复分封制了。 由于实行法术的秦国最为积极进取,最终得到了天下,于是法术家成为了开拓的代名词,而儒家则被认为保守,这实际上同样是误解。 从法术家的历代先贤典籍之中就能看出,法家首要的是维持君主的地位,这就需要一个相当稳定的社会,而战争则是最不稳定的方法,所以法家从根本上是排斥战争的。 直到耕战体系的出现,似乎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最终还是受到了反噬,秦王朝崩溃的极快。 儒家同样在试图构建大一统,并且选择了区别敌我文明的方式,这对民族的形成有极大的贡献。 “董生,朕请您做十三经博士,在太学授课,您的理论应当使天下人知晓。” 刘彻朗声说道,董仲舒心中激动,知道这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开始了,贾谊则心中一凛,知道刘彻想要为战争造势了。 看来这位皇帝早就想要和匈奴开战了,贾谊心中有些对未来战争的不安,但还是没有阻止。 ———— 在西方世界中,民族是国家的主体,文明则是世界的集合,但是在东方,“夏”是一种文明的集合,又是王朝的聚集,这是一种向心力极强的文明,它反对“夏”之间的分裂,任何一个夏文明的知识分子都致力于统合所有的“夏”,如果一个君主不愿意统合,那么他将会被取代,这是东方世界许多战争的逻辑所在。——《全球通史·亚洲古代诸国文明》 (本章完) ------------ 第七章:为盟主叶落殇枫加更(加更了,求月票!) 东阿侯府。 侯府极其的巍峨和富丽堂皇,高高的厅门,上面装饰着无数的珍宝,府邸的面积极大,无数的亭台楼阁都在其中交相辉映。 即便是刚刚从皇宫走出的贾谊,望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禁啧啧称叹,这座府邸是长安城之中,乃至于天下之间绝无仅有的一个列侯府邸。 贾谊绕过长长的走廊,穿过连绵的庭院,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在侯府的后花园之中见到了洛景。 这么长的路途折腾的他一把老骨头实在是不轻,洛景微微躺在荷花池边的摇椅上,正闭目养神。 现在的洛景已经很少视事了,几乎属于半退隐的状态,因为他虽然答应了刘彻的求助,但却同样看出了刘彻这个人性格刚强。 他和刘恒感情深厚,不愿意和刘彻起冲突,于是主动退让,只在侯府之中远远地望着他。 贾谊来寻洛景自然是因为刚刚在宫中所发生的事情,董仲舒的出现是一个意外,贾谊要问清楚。 “董仲舒?” 洛景微微皱眉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是治春秋经的? 我不记得春秋儒中有这么一位大儒。 而且孔圣所著的春秋经,没有素王的内容啊,难道他是治先祖明公所著的那一脉?” 洛景有些疑惑,于是将侍者唤来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通知儒门各派大儒,看看这位董仲舒是哪派哪支的儒生,授业恩师是谁,可曾到过昭城诸子圣殿,可曾上过正经的儒门谱系。” 儒门虽然讲究一个有教无类,只要有天赋去拜师,大部分都会收入门下,而且儒门喜欢讲学,很多时候都是免费大开山门的。 但是和其他的学说一样,真正的亲传弟子是要行正式拜师礼的。 如果要举例的话,刘备和卢植的关系就非常合适,刘备曾经在卢植的门下听课,但是却绝不能说他们之间有师徒的关系。 孔子和颜回之间才是真正的老师和弟子。 这种师徒之间的关系甚至能够比得上父子之间,朝廷所说的孝,也包含师徒之间,这种关系的稳固甚至超越了真实的历史。 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昭城诸子圣殿的存在,就是因为洛氏的存在。 诸子圣殿可不仅仅是一些放置了石像的大殿,不仅仅是一个文化场所,任何一个学派的真传,都要到诸子圣殿的祖师像下祭拜,才算是真正的入门,然后洛氏就会将这个学子的名字记录在案,然后按照拜师的支系完整记录,存档两份,一份交由前来祭拜的人,一份则在昭城保管。 这是洛氏文化霸权的一部分,洛氏以自己千年的信用,以无数的典籍作为担保,来为诸子百家保存传承,用后世的话来说,可以称之为“文化银行”。 任何一位百家高士都能够在圣殿之中找到他的位置,即便是那些野生的,天赋异禀的高士,同样会很快就被吸纳到这个体系之中,成为某一支系的高士之一。 至于那些不愿意进入支系的,要么就直接被打压,要么会直接和洛氏搭上线,然后成为新的支系开创人。 春秋儒的几个支系,就是互相之间不服,于是分裂出来的,洛景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位董仲舒也是这种情况。 贾谊就是有谱系的孟儒弟子,所以他很清楚这一点,这才来寻找洛景希望能够查出来。 不过一看洛景的态度,贾谊就知道董仲舒大概是野路子出身了,于是当即说道:“儒门弟子来到长安,不来拜访君侯,就直接参与政事,甚至面见皇帝,实在是不懂事。 而且还直接以素王为号来宣传自己的理论,这一看就是挨打挨的不够,才让他这么猖狂。 在宫中之时因为陛下在上首,所以谊没有发作,等到底细查出来,应当使诸家好好与他交谈一番。” 董仲舒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贾谊刚刚还在宫中和他谈笑风生,结果出宫之后,直接就找到洛景来探查他的底细。 而且还准备直接对他进行正义的群殴,让他明白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能乱做。 洛景笑笑没说话,一切还没有定论,他作为洛氏在京驻守,不适合发表意见,而且他倒是对另外一件事很感兴趣。 于是问道:“丞相,您刚才说陛下有意对匈奴用兵?” 贾谊有些没想到洛景会问这件事,便顿声道:“是的,这位陛下和先帝是完全不同的人,对于开疆拓土有些异常的痴迷,在继位的这段时间之内,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谊数次,想要试探谊的意思,若是谊不同意,恐怕这位陛下就要找机会罢免谊的丞相之位了。” 贾谊还有些话没说,刘彻上位之后,宫中的用度耗费相比刘恒时期提高了十倍不止,这和刘恒那种典籍中古圣王的做派完全不同,让他有些感觉不习惯,不过大汉富裕繁华,皇帝的这一点花销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也就没说什么。 若是贾谊知道现在的刘彻已经是因为世界的改变而大大收敛,真实历史上的刘彻比这个还要再能花销十倍,恐怕直接就要气的跳脚了。 洛景当然知道刘彻想要开疆拓土,毕竟刘彻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洛景帮他的,洛氏的一个准则就是用诸夏的剑为诸夏的犁开拓土地,同样对开疆扩土有种痴迷,完全不能拒绝。 始皇帝那样站立在洛氏对立面的皇帝,因为开疆扩土有功劳,洛氏照样愿意给予他一个非常正面的评价,而不是按照成王败寇的原则去污蔑他的功劳,贬低他的功绩。 洛景沉吟道:“开疆拓土不是坏事,陛下想要去做,丞相您就好好协助陛下做好,陛下还年轻,您的年纪很大了,以后总归是陛下的天下。” 贾谊闻言一凛,心知这是洛景在提点自己了,于是说道:“谊明白,在宫中之时已经表达了对陛下的支持。 其实若是征伐西南夷或者山越,谊并不担心,纵然如同秦王朝时那样大败,也不影响大局,因为西南夷和山越只能在山中和我大汉游击而已,不可能杀到长安来动摇大汉的社稷根本。 但是征讨匈奴,不是易事,谊总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若是大败,攻守易形,匈奴甚至能从那几条通道直接冲到长安之外,那对国家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谊宁愿得罪陛下,甚至坐死,也不愿意大汉的社稷出现什么意外,辜负孝文皇帝的嘱托。” 关中乃是易守难攻的形胜之地,但那只是对于中原而言的,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通往长安的道路是有许多条的,而且居高临下,一旦北方的边关不能防御,铁蹄轻而易举就能撕碎一切的防线出现在大汉的中心。 贾谊毕竟是不懂军事的纯文臣,所以自然会忧虑这一点。 洛景闻言笑道:“丞相您实在是杞人忧天了,除非素王降世,否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事,就没有一方一直胜利的。 大汉的失败是迟早会遇到的,但是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就瞻前顾后,从高皇后开始,大汉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即便是失败,那也要拖死外敌,长安的府库之中有多少粮食和甲胄您是清楚的,大汉朝这些年在仅有的土地上喂养了多少马匹您也是知道的。 纵然失败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大汉都能拖得起,匈奴人的确是强悍,甚至在历次的冲突之中都能够和汉军达成一比一的伤亡,甚至有时候汉军的伤亡还会超过匈奴人,但这又如何呢? 大汉是千万人口的大国,而匈奴只不过是百万人口,耗也耗死它! 您是丞相,只要保证战争的后勤没有问题,尽可能的为战争的胜利去做就可以的,其他的交给将帅。 大将军周亚夫治军甚严,细柳营在历次平叛和清剿蛮夷以及进击西羌的战争中都斩获颇丰,有这样的强军和擅长军事的统帅。 对匈奴的战争还不需要太过担心。” 这番话算是说服了贾谊,他和周亚夫共事将近二十年,对于周亚夫的能力还是比较清楚的,堪称汉室的定海神针,而且贾谊到底是能够担任数十年丞相的人杰,很快就将心中的那些担忧的思绪全部压了下去。 “看来谊之后就要开始收集关于匈奴的消息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等到陛下问起时,也显得尽心尽力。 君侯,之后有了关于董仲舒的消息,您直接派人到丞相府之中寻谊即可,谊这便离开了。” 洛景抱拳行礼道:“丞相慢走,有了消息景会立刻到丞相府中告知您的,国家社稷还要您多多费心。” 贾谊同样抱拳行礼,然后随着侍者离开了东阿侯府。 洛景望着荷花池中突然跃起的鱼,赶忙丢了一把吃食进去,“战事一起,家族恐怕不会在昭城之中坐视了,但是匈奴人难道真的敢南下吗? 大伯还在昭城之中,匈奴单于难道会如此愚蠢吗?” 加更喽,兄弟们,求月票! (本章完) ------------ 第八章:洛氏的庇护 在洛景派人前往昭城调查董仲舒身份信息的时候,还有一队人马正在前往昭城,看旌旗是来自岭南赵氏的人。 岭南。 这里是中原人闻而生畏的蛮荒之地,这里瘴气横生,到处都是参天蔽日的巨木和丛生的蛇鼠虫蚁,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断发,因为这里实在是过于炎热和潮湿,若是按照中原那样蓄发,唯一的结果就是因为细菌的滋生而染上疫病。 当年吴国从断发文身改回诸夏华服之时,也是只要求有能力每日洗发的上层改变,没要求下层百姓同样改变,因为的确是不现实,现在吴地的气候好了很多,才彻底的改变。 朝廷知晓岭南的情况,所以允许他们按照当地的气候穿适宜的衣服和装饰,只要前往中原朝见天子的时候穿上华服即可。 在岭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存在着不少的国家,其中最大和最强的自然是岭南王国这个诸夏国家。 数十年以来,中原源源不断的向岭南国传播着中原先进的文化和技术,使得岭南王国从国力上彻底的将其他的岭南蛮夷国家甩在了身后。 除了岭南国之外,这里还有许多从中原流放过来的人所建立的聚集地。 这数十年来,从中原流放的罪犯,达到了数十万人,主要是造反流放的人太多了,在历史上,谋反罪一次就会杀掉数万人,在这个世界,流放成为了主流的处置方式。 这些罪犯寻找那些适宜居住的地点,分散居住,多则数千人,少则数百人,星罗密布,加起来甚至有一个郡的人数了,再加上这些年的生育,倘若不是岭南的土地还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口的话,这里甚至有一些中原的味道了。 在刘恒生命的最后几年,虽然碍于赵佗这位岭南王的面子,还没有设置郡县,但是却在这里册封了一位彻侯,管理当地的军事。 数管齐下,岭南的开拓比想象之中顺利的多,而且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白白损耗资源的地图开疆,而是能够实实在在建立稳固统治的开疆。 岭南王国,蕃禺。 赵佗望着城外连绵的江水,微微叹了口气,他这一生的经历算得上是传奇了,他永远忘不了昭公洛陵当初一人来到岭南的模样。 那是天下尽在掌中的感觉,让赵佗这样的英豪都忍不住心服。 然后就是一顶王冠,一个承诺,赵佗就在这岭南之地,勤勤恳恳的执行变夷为夏的大计,做了这数十年的岭南王。 “祖父,您在想些什么呢?” 岭南王太子自然已经被赵佗熬死了,现在和他说话的是王太孙,目前还是岭南王国的继承人。 赵佗沉吟了一下说道:“寡人一直在想,若是没有昭公陵,寡人会走向何方? 这岭南王国的结局会走向何方? 赵氏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他没有等王太孙说话,就直接说道:“岭南国是一定会建立的,寡人可能会在这里自立为王,但是最终的结局一定不会好。 始皇帝当年派遣大军前来征伐这里,这里第一次烙上了诸夏的印记。 昭公陵当年来到岭南,就明确的告诉祖父,我们脚下的土地是诸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敢于分裂的人,都将会被洛氏追杀到天涯海角,直至时间的终末。” 王太孙闻言身体一颤,然后有些惊愕的问道:“祖父,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一个诸夏的王,孙儿以为实在是不合适。 洛氏再强,难道还能强的过中央朝廷吗? 纵然是汉廷想要攻伐岭南,孙儿也有把握能够让他们铩羽而归,一个洛氏,纵然是派出三千敢战士,也不可能是岭南的对手!” 这是实话,岭南这么一个大王国,尤其是天高皇帝远,如果仅仅凭借洛氏本身的力量,还真不一定能战胜岭南赵氏。 “愚蠢。 从洛国破灭之后,洛氏什么时候会硬碰硬了,你以为洛氏会和你一样死脑筋吗? 他们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办法号召天下人,甚至振臂一呼,就在这岭南国中,就在那满殿的文武群臣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把你我的头颅献给昭公陵。 这就是洛氏! 伱的祖父我已经一百多岁了,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或者死亡就在眼前了。 这些年和昭公陵通信,他老人家对我这些年的功绩很是满意,已经为祖父在昭城留下了位置,这不仅仅是一个墓地而已,还是日后的一条退路。 天下人都知道项王的后裔就在昭城,但是就连皇室都没有过问过,因为政治的潜规则就是进了昭城,就相当于退出了政治,甚至离开了这个世界,外界的纷纷扰扰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昭公陵说过,项王后裔不会在整个汉王朝出现,直到天命终结才会询问项王后裔是否要出世。 当初项王后裔能进昭城是凭借着灭秦大功,对洛氏来说,这是无上的大功德,所以洛氏愿意庇护项氏极久。 赵氏在岭南开拓同样是大功德,洛氏会庇佑每一个具有大功德的人,这才是我孜孜不倦想要的东西,一个家族得以免除覆灭的机会。” 王太孙闻言若有所思道:“祖父,孙儿明白了,但家族的覆灭从何而来呢? 我们赵氏已经彻底在岭南之地站稳了脚跟,不再担心那些源源不断的蛮夷进攻。” 赵佗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这个孙子竟然愚蠢的到这个地步,王太孙在赵佗凌厉的眼神之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赵佗这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谁和你说是蛮夷了。 岭南国最后一定是会被汉廷所兼并,化作郡国的,就像是中原的土地一样。 你以为这些年朝廷不断的修建运河和沟渠,修建直道是单纯的为了便于输送人口吗? 你难道没发现从中原来到岭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从中原而来的军队能够短时间之内就到达这里! 封在这里的列侯,难道仅仅是为了看管那些中原而来的罪人吗? 那是朝廷的试点,要在这里执行中原的政策,以我来看,第一步就是化为内藩诸侯王,然后开始推恩,分为列侯国,彻底和中原相同。” 赵佗一口气就将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王太孙闻言大惊失色,不断的呢喃道:“怎么会如此呢?这可怎么办啊?” 他的表现让赵佗甚至升起了换掉这个继承人的想法,没好气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赵氏已经在这里富贵了数十年,看看当初那些风光的诸侯王们,哪一个有赵氏这样的风光和富贵。 只要赵氏不找事,不要妄图挑衅中央朝廷,再富贵数十上百年不成问题,就算是一步步成为列侯,那也是权贵人家,而且还有最后的退路,有什么可怕的。” 赵佗已经彻底失望,准备换掉这个孙子的继承人位置,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必须要当机立断。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就直接病倒了,在岭南这种地方病倒,基本上就算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赵佗同样不例外,这位相当长寿的诸侯王,终于还是死在了洛陵的前面。 没能成为同时代最长寿的那个人,按照之前赵氏和洛氏之间的约定,赵佗的灵枢在岭南国安顿之后,就要运到昭城安葬,所以就有了开头的那一行前往昭城的人马。 另外还有一队人马前往了长安城,向长安朝廷汇报岭南王的死讯,同时要朝廷给赵佗上谥号,外藩的诸侯王,但同样是天子的臣子。 这是应当有的东西! ———— 昭城是中原的商业中心之一,是毋庸置疑的文化中心,它还有许多的头衔,但是其中有一项是不容忽视的,甚至是影响整个政治局势发展的,那就是政治庇护中心! 昭城庇护了许多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包括争夺天下失败的诸侯,遭受皇室追杀的大臣,一旦他们进入昭城,一切的进攻都会停止,代价则是终生不能离开,抛弃作为社会人的一切,只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昭城百姓。 但昭城的庇护并不是无限的,洛氏有自己的标准,只有那些为天下立下大功的人才能进入,这深刻的影响了古代王朝那些王侯将相的政治选择,并由此深刻的影响了整个文明的选择。——《洛文化》 (本章完) ------------ 第九章:上长安,禀素王! 岭南王赵佗的死对汉廷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岭南国不仅是外藩诸侯国,而且距离朝廷还天高皇帝远,不过赵佗的死却让许多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昭城。 尤其是赵佗的灵柩被运往了昭城,这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却做不到的。 还有那位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昭公,再次让所有人回想了起来,然后在心中感叹道:昭公,您可真是能活啊。 昔年洛国破灭的时候,洛陵距离加冠就不远了,然后他在昭城待了十数年,出山灭秦,直到如今,已经一百多岁了,他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见过秦政、项羽、刘邦这三人的人。 从列国时代一路走来,简直就像是活化石一般,再搭配上种种传说,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刘彻在长乐宫中有些闷闷不乐,他是个喜欢乾纲独断的皇帝,所以洛陵的威势自然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又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独夫,他是很明白不应该和洛陵这样的人间之神闹掰的,而且刘彻现在非常期待一件事的发生,那就是洛陵这位现世的神灵到底会不会死呢? “陛下,关于岭南王的谥号,这是朝臣们商议好的。” 近侍将一份奏折递了上来,刘彻展开一看,一个是“辟土兼国曰桓、壮而有力曰桓”,一个是“胜敌志强曰庄、屡征杀伐曰庄”,都是偏向武功方面的上谥,是对赵佗在岭南开拓诸夏的赞美。 赵佗一向对中原天子是比较恭谨的,各种纳贡等等从来没有短缺,所以刘彻对他没有意见,于是便直接提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说道:“便以桓为谥,岭南桓王劳苦功高,赐下两件九锡之物作为陪葬,彰显朝廷恩典,晓谕四方王侯,尽心王事。” 开国功侯的谥号都是以文武开头的双字谥号,这是唯一有所规定的谥号,其余诸侯王目前则是有单字有双字,非开国功侯的臣子基本上都是双字谥号,基本挑选美好的字眼,至于规制倒是没有了。 近侍接过奏折,又问道:“陛下,丞相询问,说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谥号敬告上天之日,今年去世的王侯公卿略多,丞相建议提前开始敬告上天,以免耽误祭天大典。 丞相说今年有岭南王这位外藩君主,所以不能在皇宫之内祭祀上天,要到素王陵中的祭天台祭祀,您确定好时间之后,丞相府那边需要及时对接昭城,他们会派人过来带着您进入素王陵园。” 汉朝谥法,天子的谥号和庙号定下之后立刻敬告上天,但是王侯公卿的谥号则集中起来一年一告。 按照洛氏的说法,合格的谥号会被上呈素王,不合格的则会被打回来。 不过目前还没有人见过被打回来的谥号,一方面是现在的皇帝和大臣对这方面的政治道德还比较高,一方面也是心中存在着敬畏,没人知道谥号被打回来,评定的人会不会出事,所以评定的谥号基本上还是能说的过去的。 赵佗乃是外藩诸侯王,不在汉廷体系之中,所以就要到素王陵园以天子名义敬告上天。 之前为了给洛新追封文王,刘恒将姬昭的人间位格升到了天子,于是天上为天,地上为天子,素王陵园就成为了天子加冕的所在。 素王陵园很大,最外面都可以进入,不过这毕竟是洛氏的祖坟所在,不仅仅是素王葬在那里,洛文公、姬灵均,最关键的是洛文王也葬在那里。 纵然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进入洛氏的祖坟! 而且还要防止人误入真正的素王陵墓,那里是需要洛氏带领的,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洛氏自己说是素王在陵园之外根据《易经》布下了阵法,每时每刻进入的道路都会变化,只有经过计算才能够进入。 这算是解释了当年始皇帝想要求长生,却没能进入素王陵园的原因,同时也让长安城的权贵对素王更是敬畏起来。 刘彻心中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看看若是真的给予了非常不合适的谥号,到底会不会有惩罚降下,但是最终理智还是让他克制住了。 他属于非常相信神仙巫鬼之事的皇帝,你让他去真刀真枪的和匈奴玩命他敢,但让他去挑战洛氏所代表的神异,他还真不愿意。 “通知丞相,提前半月祭祀素王,前些时日董生上呈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前所未有,朕要昭告天下。” 随着刘彻命令的下达,整个长安朝廷开始了忙碌,各个诸侯王国和列侯国再次开始准备进京,汉律规定,诸侯王和列侯要每年进京朝拜,若是诸侯王敢诈病不来,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国除,惩罚不可谓不重,不过之前刘恒执掌天下时,他对人较为宽容,若是王侯真的抱病,不来也是可以的。 刘彻对这条汉律执行最严格,结果在他执政第二年,就出现了诸侯王重病依旧坚持朝拜,最后死在了路上,让长安朝廷狠狠地丢了一波脸,被天下人指责了许久。 但是刘彻性格的一向不在意这些风风雨雨,他认为诸侯王不可能一到朝拜时就生病,生病的概率是很小的,但是不来朝拜就会增加和朝廷的离心力,甚至会有野心家装病图谋不轨,那样对天下才是最不利的。 所以依旧坚持着让王侯按时朝拜,只不过稍微宽松了一点。 …… 昭城的队伍再次从山东出发,沿途许多的列侯甚至诸侯王都和昭城的队伍结伴同行。 跟着洛氏一起走比较安全,虽然现在大汉朝比较安定,但是盗匪还是有的,而且还要防着仇家截杀,这种事情并不算少,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基本上死无对证。 或许有人觉得堂堂诸侯王和列侯难道就连护卫都没有? 但问题是,私军能带多少? 前往长安朝见天子的诸侯有两百家,一家带上五百人,那就是十万人,十万不属于朝廷管辖的私军,还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皇帝能坐得住吗? 所以最多的也就带了不足一百人,甚至大多数都是几十人而已,而且甲胄也只敢带不足十副而已,还要依靠沿途的郡国保护才行。 但是洛氏不一样啊,人家不带怂的,管你皇帝心里怎么想,安全才是第一,这世上爱洛氏的人很多,但是恨洛氏的同样不少,不保护严密一点,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洛氏出行一向是三五百敢战士,一人三马,刀枪弓弩全部配全,甚至马车之上还带着甲胄,一旦有变就随时准备杀戮。 诸家自然就愿意跟着洛氏一起走,而且一起走还能联络感情,平日里这些人都镇守在自己的封国内,一般是不可以离开郡国的。 尤其是诸侯王们非常乐意和彻侯联络,甚至结为姻亲。 由于流动封建的制度,诸侯王虽然爵位上比列侯更加尊贵,权势上包括军力和财力都比列侯丰厚,但是这种尊贵完全取决于和皇帝的血缘。 一旦血缘开始疏远,坠落的也更快,纵然是转化为列侯贵族,但除非离开宗谱,只要还是宗亲,皇室就会始终带着一丝戒备。 反而是彻侯因为镇守要地,是皇室最锋锐的刀,享国的时间更久。 至少目前为止,开国功臣之中大部分的侯国都还在,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区区两代就都被夺爵除国。 昭城派出的人是洛陵的儿子之一,还带来了洛无疾,洛无疾目前还是一个连记忆都不太全的小娃娃。 但是洛陵从洛无疾诞生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因为家族底蕴都在颤动,他还感觉到沉睡中的素王特意醒来关注了这个孩子。 这种情况只能让洛陵想到素王曾经和他说过的天命之子,他知道天命之子担任家主对素王和家族是有好处的。 从那时起,洛陵就确定了日后由洛无疾接手家主之位,昭公的爵位会从他这一系转移到洛仲堪一系。 对于其他家族这或许很难以想象,但是对于洛氏这并不算什么,嫡系之间有神魂的联系,是真正的亲如一家。 洛氏加上诸侯王和列侯足足五十多个家族一齐行动,声势极是浩大,以三百敢战士为核心,数千精锐的声势还是极大,震惊到了沿途的官吏,但是望着那一面面飘扬的旗帜根本没人说什么。 先不说这是正常的行为,即便不正常,除了那些极为刚强的官吏,其他人也不会说话的,得罪一个王侯是强项令,得罪一群估计还没等闹到皇帝那里就人间蒸发了。 一路走在朝廷修建的直道上,这算是当年秦王朝留下的政治遗产之一了,对天下的沟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度过伊洛之水,离开繁华的洛阳,然后走过昔年的旧函谷关,这里已经渐渐废弃,彻底进入秦川之地,渭河平原就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再向前走,那座巍峨的都城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长安。 大汉皇冠之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写着写着没禀到素王,离谱啊,加更的标题是为了增加盟主的牌面,以上。 (本章完) ------------ 第十章:为盟主太叔幺幺加更(求月票) 大汉诸侯王和列侯们提刀上洛,不,提贡品来长安之时,东阿侯府中,董仲舒正在被洛景狠狠的鞭挞。 这位在刘彻面前尚且谈笑风生的大儒,面对洛景却显得有些谦卑,实在是双重压制,让董仲舒不得不如此。 望着眼前的洛景,董仲舒心中不禁升起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的想法。 洛景淡淡的声音响起:“董仲舒? 你可真是个人才,没进儒家谱系,只是自己听过课,读过春秋经就能作出这么多的理论,甚至自创董氏春秋支系,数遍现如今的儒家子弟,像你这样的人才也是不多见的。” 在这个时代直呼其名属于不太尊重人,不过面对直接借用先祖名头的人,洛景没直接打死他都算是脾气好的,董仲舒没生气,呵呵笑道:“君侯实在是谬赞了。” “你把伱对春秋经的理解说一下,我想听一听。” 董仲舒没想到洛景竟然会让自己给他讲道,怔楞了一下,然后开始讲述,洛景越听越皱眉,董仲舒讲的是春秋经,其中很多还比较有启发,但是从根子上不太对啊。 洛景直接问道:“你是出身法家和阴阳家吗?你的春秋经又是从哪里学的?” 各个学派之间并不是彻底泾渭分明的,比如贾谊就是孟儒和齐法双料出身,还学了一身的黄老之术。 董仲舒感觉自己有些被侮辱了,当即道:“君侯何出此言呢? 法家和阴阳家,如何能和洛孔二圣的大道相比,放着大道不去学,却去学那些小道,下臣虽然愚笨,但也知道高低上下。” 洛景奇道:“那你理论之中那浓浓的神鬼之说是从何而来的,即便是昔年大谈天志明鬼的墨家,学说之中的谶讳之语也没有你的多。 儒门各派虽然理论有异,但是敬鬼神而远之才是共识,你这满篇的神神鬼鬼,天人之道,那不是阴阳家吗?” 董仲舒整个人都懵逼了,你一个洛氏子在这里和我说敬鬼神而远之? 至高神不是你们家的祖宗吗? 昭公大君这位现世神还坐在昭城呢! 结果你现在和我讲要敬鬼神而远之,这也太离谱了,董仲舒满脑子疑惑的问道:“君侯您在说什么啊?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君主失德就降下灾祸,这难道不是自然之理吗?” 见到董仲舒的表情,洛景终于明白了,董仲舒是个野路子儒生,他没接受过正宗的儒家教育。 儒家教育之中有关于天人关系和神鬼理论的辩论,而且有完整的关于素王和天的解释,董仲舒没学过,结果搞理论的天赋又好,所以自己搞出来了现在这一套歪门邪道! 是的。 歪门邪道,这就是洛景对董仲舒天人理论的评价。 “素王怎么可能因为对君主不满而对人间降下灾祸呢? 君主造下祸事和百姓有什么关系,素王至高至圣,怎么会降罪于百姓? 若是从沉睡之中醒来,定然直接毁灭昏君,你这套天人感应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若是执迷不悟,不用等素王醒来毁灭你,洛氏就会先出手将你人道处理掉。” 说着洛景直接半抽出了利剑,剑身闪着寒光,映照在董仲舒的脸上。 这其实是在吓唬他的,董仲舒这个人还算是个人才,一个野路子却能搞出这些东西,即便是在诸子百家大爆发的时代,也能得到子的尊称。 董仲舒这个人胆子有点大,不狠狠地PUA一下,现在就敢搞天人感应,以后他敢做什么,想都不敢想。 但是董仲舒不知道啊,他现在觉得只要自己一句话不对,洛景就会直接一剑砍死他,而且还没人能说什么。 因为在洛景看来,董仲舒是在编排自己的祖宗,即便是杀死他,朝廷恐怕还要奖赏洛景的孝顺。 董仲舒心中亡魂大冒,连忙急声道:“君侯,稍安勿躁啊,还请不要动剑,您说怎么改都可以,而且下臣可以解释的。” “哦?” 洛景闻言缓缓收起利剑,拖长声音道。 董仲舒见到洛景的杀意降低了一些,连忙说道:“下臣观昔年寿光侯和洛文王之举,似乎是想要扩大相权,不希望君主唯我独尊,但是皇帝乃是人间的极致,尤其是还有法家那群无耻之人,恬不知耻的恭维皇权,凭借制度怎么可能约束皇权呢? 所以下臣为此感到忧心啊。” 洛景闻言有些无语,董仲舒自己舔皇帝都舔的飞起,竟然还有脸说法家舔皇帝。 董仲舒没在意继续说道:“思来想去只有至高至尊至圣的素王才能够有足够的威慑力让皇帝谨慎一些,君侯,下臣一片丹心向着素王啊。” 董仲舒这话倒是没有说谎,他这个人最能审时度势,在他的心中,洛氏是比皇帝更厉害的。 皇帝只是他传播道统和实现抱负的工具人罢了,真效忠那还得是洛氏。 洛景淡淡道:“素王至高,不在乎人间君主品德如何,若是世间有独夫,自有百姓揭竿而起,神的归神,人的归人。 素王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之中,人若是不能自强,是无法生活在这世上的。 回去之后将你所著的经典上交,存在昭城之中,片字不许流出,所有传到外面的都必须是修改过的,修改完之后交到府中,我要审查一番。” 董仲舒闻言长吁一口气,只要没有将他直接毁灭掉就好,至于修改自己呕心沥血写下的文字,对董仲舒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他是儒生之中最偏向实用派的那一种。 望着离开东阿侯府的董仲舒,洛景微微皱起了眉头,董仲舒的这件事算是解决掉了,但是这一次却暴露出来了关于素王的问题。 上天背黑锅还不够,要持续不断的深入最基层,天和人要继续分开,素王只能作为最后的威慑,绝不能让素王全面参与到世界的方方面面,不能让天下人养成等、靠、要的习惯。 …… 来自天南地北的诸侯王、彻侯们进了长安城之后,各自安定,然后开始等待皇帝的召见,大多数都是走个过场,在皇帝的面前混个脸熟。 洛氏的使团倒是不缺地方住,除了东阿侯府之外,还有寿光侯府和英侯府都可以居住,这些府邸的主人虽然不在长安之中,但是府邸自然是没有收回的。 这些王侯在长安城中等待了不太长的时间,就接到了皇宫的通知,确定了前往素王陵园的日期。 长乐宫。 无数的仪仗自然早就备好了,祭天一样都是最为盛大的政治活动,彰显受命于天的神圣,尤其是这一次前往素王陵园祭祀,就更是重要。 刘彻对这一次的祭天极为重视,远远超过了以往,因为这是除了登基之外,他第一次前往素王陵园之中。 作为一个还没有什么功绩的皇帝,他只能通过不断宣扬受命于天的神圣性和大汉刘氏的正统性来保证自己的权威。 素王陵是不在长安城内的,甚至距离长安城也不算是太近,毕竟昔年邦周的首都镐京城和长安并不在一起。 从高空望去,从长安城开始,无数的马匹和马车走在直道之上,连绵不绝,旌旗招展。 许多百姓都对着这雄壮的马队指指点点,突出一个大汉君臣百姓之间的和谐,这都是刘恒时代遗留下来的风气。 刘彻并不太在意这些百姓的言论,他对权贵比较严厉,对豪强执法比较严,因为权贵能够威胁到他的地步,至于普通的百姓,刘彻喜欢给他们撒钱,赐予他们美酒美食,这一次也不例外。 刘彻豪横的大手一挥,说道:“丞相,朕要去洛县祭拜素王,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应当给予百姓奖励。 赐予关中百姓民爵一级,另外派人给予沿途各县六十以上老人酒食、衣服,每家每户都要送去钱,记得要官吏亲自送到家中,不要让百姓到官府去取。 做的好的奖赏,做的差的要考核,若是有官吏欺上瞒下,中饱私囊,重罪者坐死,轻罪者流放,这是朕对天下百姓的态度! 另外此次朕的座驾所经过的县,减免今年的税赋,还应当减免他们的徭役,让百姓感受到朝廷的恩德。” 贾谊闻言嘴角略微抽了抽,心中暗自腹诽真是个败家子,赏赐也没这么赏赐的,沿途经过这么多地方,这一下子要撒多少币。 若是一直这么搞,国库还真的扛不住,贾谊自认没有洛新那份变钱的本事。 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在刘彻疯狂的撒币行为下,这些百姓深切的体会到了当今皇帝陛下的恩德,纷纷高呼皇帝陛下万岁。 在百姓心中,刘彻已经暂时成了不比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差的皇帝。 刘彻喜欢这种被人所拥护的感觉,洛氏带来的些许不快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洛氏的车队走在最前面带路,两侧则是敢战士,皇帝的车队跟着洛氏的车队一路向着素王陵而去,数千禁军保护着刘彻,最后面则是贵族们的车队。 不多时,素王陵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为什么需要写的东西这么多? 下一章可能,只是可能稍晚一点,我担心九点写不完 (本章完) ------------ 第十一章:禀素王,建元 陵。 天子埋葬之所。 姬昭的陵墓修建在一处山明水秀所在,按照他的遗愿,并不如何豪华,和后来那些一座比一座巍峨宏伟的陵墓比起来,差的远。 但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姬昭葬在这里,这里就是最神圣的所在。 千年过去,沧海桑田。 传说中,洛神姬灵均葬入这里的时候,一夜之间桃花开满了整座素王陵。 随着无数的人来到这里,顺着陵中青石铺就的直道向着修建的祭坛而去,轰隆隆的声音将林中的飞鸟惊起,发生一道道啼鸣,桃花树的枝叶不停的摇晃着,仿佛在迎接着走在最前面的洛景。 走到直道的尽头,一座占地面积较大的祭坛出现在眼前,祭坛完全由青石修建而成,祭坛之上的青石甚至有的出现了些许的裂纹,增添了些许时间的痕迹。 这座祭坛的历史可就太久了,这是在康王时期修建而成的,康王在这里祭奠姬昭,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的地位。 后来周天子东迁,这里就变成了洛氏祭祀祖先的场所,在两国最交恶期间,秦国曾经试图断绝过洛氏对姬昭的祭祀,但是很快就放开了,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奇景,洛国公室子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秦国咸阳之外。 刘彻从御辇之上走下,望着周围略显熟悉的场景,有些感慨,他就是在这里戴上了诸夏天子的冠冕,成为了受命于天之人。 贾谊和洛景等人围在他的身边,侍者们则将祭品一件件摆上祭坛,最显眼的就是一件中等大小的鼎,这是祭祀之中最关键的礼器之一,称为“通天鼎”。 顾名思义,传说中这座鼎能够和上天沟通,祭祀之人将文字记录下来,然后将载体投入其中,就能直达上天。 当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皇帝,刘彻满脸肃然。 “呜~~~” 厚重的号角声响起,然后是依次响起的乐器,数百名乐师依次演奏,自然是最宏大的颂圣曲。 “请天子登台!” 洛氏子朗声道。 “请天子登台!” 文武百官群臣朗声道。 “请天子登台!” 来到素王陵中的所有人都齐声道。 声浪之高甚至超过了不断抚动的枝叶之声,宛如洪钟大鼓般,在桃花林之中不断的回响着,一道道回音不断转换。 两位诸侯王为刘彻提着宽大的天子袍服走上了祭坛,只留下刘彻一人在上面。 “素王在上,臣刘彻,诸夏天子,大汉皇帝,率大汉文武百官、昭公国文武、岭南王国文武,祭告上皇天。” 刘彻插上香火然后将通天鼎中的火焰点燃,然后他就见到祭坛之下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宛如潮水一般。 刘彻自己也跪了下去,天子祭天,就像是儿子祭拜父亲,下跪很合理。 刘彻双手交叉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其他人则叉手垂首,放在胸前。 “嗡~” 这是琴弦响起的声音,在举行仪式之时,乐师是唯一的例外,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仪式的一部分,不可能既奏乐又行礼。 宏大的颂圣曲响彻,到了如今,即便是秦川之地也没有那些不会唱这些颂圣曲的人了。 那样的人都是反贼,做不了官,进不了禁军,来不到这里。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一遍唱过,所有人都站起身,贾谊和洛景捧着一个圆筒,圆筒之中是一根根竹签,上面写着一个个名字,仔细看去,都是已故的王侯公卿,名字之下则是谥号,以及谥号的解释。 从纸被发明之后,竹签就渐渐失去了文字载体的功能,但是其他方面的作用则被发掘了起来,比如祭祀,比如各种神秘学的载体。 两人脚步并不着急,甚至就连抬脚的高度都差不多,缓缓走到刘彻身边,将竹筒伸出,刘彻取出一支,翻手一看,正是岭南桓王赵佗。 他径直将竹签扔进通天鼎之中,几乎一瞬间火焰就升腾而起,就像是一条火龙一般,直接将竹简吞噬一空。 “素王在上,臣刘彻,以诸夏天子之位,上呈,岭南王赵佗之谥,桓! 上皇天请核之。” 随着刘彻的话语,竹简在通天鼎之中熊熊燃烧着,然后一缕清晰可见的白烟从鼎中飘飘扬扬的直直的向着天空之中而去。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即便是见过这幅场景,但还是震惊不已,因为那一缕烟实在是太过直了,就像是尺子量过的一般。 就这幅场景,谁若是告诉众人这实际上是科学的,是正常形成的,那就是把所有人当成傻子,这就是谥号为什么基本上都是符合的真实评价,少数的提高或贬低也不离谱,因为评定谥号的人见过这一幕。 举头三尺有神明,一旦人真的相信做事会有报应,一切都有因果,真的会大大提高人的道德底线。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后续的结果,直到白烟渐渐散去,没有什么异象,按照洛氏的说法,这就是上皇天通过了这个谥号。 刘彻又取出一支竹简,同样扔进通天鼎中,“素王在上,臣刘彻,以大汉皇帝之名,上呈,舞阳侯樊城之谥,元庄!” 舞阳元庄侯和岭南桓王上呈时,刘彻的称呼发生了变化,上呈谥号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枯燥的过程,要一个一个的上呈,在刘恒时期,大多数的谥号上呈事宜都是交给洛景这个闲人去做的,刘恒忙的很,没时间做这些。 不过一年一上呈,再加上不可能年年有人死,有时候一年也不会有王侯公卿薨逝,所以整体来说还算轻松,不过去年不知道为什么,有足足九位王侯公卿薨逝,算是上呈谥号制度确立以来,最多的一年。 刘彻一遍一遍的重复,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敷衍,祭坛之下的群臣也没有人敷衍,而是全神贯注。 这是这个世界之中很不一样的地方,姬昭生活的地球,并没有真的神灵,皇帝以及那些高级贵族以前还相信有神仙,相信上天是存在的,所以祭祀的很是疯狂。 但是随着诸子百家的智慧爆发,这些聪明人都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神灵,再加上无数次的祭祀,都没有任何的神迹显现,于是渐渐地就将祭祀当成是单纯维护统治的行为。 抱着这样的心态,对待祭祀就不免敷衍,但是在这个世界,神迹是明确存在的,不仅仅是史籍上的记载,甚至就在这些人的眼前,就有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发生。 真实历史上的敬鬼神而远之是教导人们不要去关注那些神神鬼鬼,而是要关注人的本身,关键在“远”字。 但是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告诉所有人,人应当依靠自己,不奢求神鬼的帮助,但是一定要敬重,关键不仅仅在“远”,还在“敬”! 刘彻和群臣静静等待着最后一丝白烟散去,没有意外发生,所有的谥号都得到了通过。 刘彻转身面对群臣,朗声道:“今日朕前来祭拜素王上皇天,是有一件大事宣布,此事前所未有,不上呈素王上皇天,朕不敢推行。” 贾谊和洛景对视一惊,这不在流程上,这位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贾谊低声劝谏道:“陛下,臣请问,您所说的大事是什么,素王当面,非社稷大事,不足以呈。” 刘彻闻言笑道:“朕要做的这件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丞相,朕有一问,先帝何时驾崩” 贾谊有些疑惑刘彻为什么会问出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但还是直接说道:“孝文四十年崩。” “丞相,朕再问您,孝文四十年前一年是何时?” “孝文三十九年。” 刘彻笑道:“您对朕说是孝文三十九年,若是您在孝文三十九年时,有人问您今夕何年呢? 您要如何回答?” 贾谊瞬间皱起眉头,皇帝崩殂之后,自然用谥号或者庙号称呼,但是活着的时候呢? 贾谊迟疑道:“帝三十九年。” 刘彻又问道:“那现在是何年呢?” 贾谊没有迟疑道:“帝三年。” 这一下不仅仅是贾谊,所有人都有些明白皇帝想要说什么了,时间的记载太混乱了,尤其是各项诏令和记载,全部都是“帝几年”,一旦归档错误,想要核对时间就很麻烦。 “还请陛下示下。” 刘彻振奋道:“人有名姓,故有区分,朕欲为年月制号,称作年号,自此以后,年便有名,天下臣民可称年之名姓,文书皆以年号记之。” 董仲舒手中捧着一块竹简走上祭坛,刘彻取过高高举起,然后投入到通天鼎之中,朗声道:“素王在上,臣刘彻,立年号以正天下,上呈,建元,太初!” 太者,大也,上也,初者,始也,历史上的第一个年号,当初要取这种极具纪念意义的。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会非常顺利的时候,那一块竹简却在还没有落入鼎内时就直接化为飞灰,然后一块新的竹简从鼎中跳出,径直落向刘彻手中。 刘彻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只见竹简之上刻着四个大字——建元,元始! 刘彻呆住了,他颤抖着将竹简翻过来,然后就见到背面写着“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字字深刻。 一片寂静! ———— “这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竹简就是传说中的‘素王授汉年号简’,史书中记载着汉武帝发明了年号,然后素王降下了这块竹简,于是就有了历史上第一个年号——‘元始’,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则是这个年号的来源。”——《国家博物馆》 写出来了 (本章完) ------------ 第十二章:颂圣与天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即便是距离祭坛较远,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同样保持了缄默。 刘彻呆呆的望着那块崭新的没有一丝烧灼痕迹的竹简,明明充斥着凉意,但是他却觉得异常的烫手。 大哉乾元! 大哉乾元! 元始,元始,元始。 就像是一个人高高举起水往他的脑子里面灌一样,这两个字不断冲进他的脑海之中,然后将太初二字彻底击溃。 素王,不,至高至圣至尊的上皇天,您竟然真的高居在九天之上,俯视人间吗? 朕原来真的是受命于天,生来就是要统治天下臣民的吗? 刘彻震惊、震撼、麻木,他这样终生都是中二少年的人,现在脑海里面无数的思绪在翻滚。 台下离得最近的群臣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从表情分析,大概是以为刚刚眼花了。 不是眼花,难道还是素王上皇天真的降下了天启竹简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群臣心中如是想到。 贾谊和董仲舒两人就在刘彻旁边,极为清楚的见到了所有的过程,他们亲眼见到刘彻抛掷进去的竹简在瞬间化作飞灰,亲眼见到一支竹简凭空出现,然后落在了天子的手中,甚至还微微见到了上面的文字,完整的见到这个过程,受到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两人不约而同的缓缓将目光转向旁边的洛景,尤其是董仲舒,他还记着不久之前东阿侯洛景刚刚和他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人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素王一直在沉睡之中,大部分时间都不会醒来。 就这? 洛景脸上倒是没有震惊的神情,而是满脸的欣赏,他颇为认真的盯着通天鼎,仔细的端详着,仿佛那座鼎上有瑰美的花开出一样,又仿佛这是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静。 现场的气氛安静到已经不能用无言来形容了,只能用诡异这个词,或许才比较贴切。 人通常用宁静来形容环境的静谧。 现在的素王陵中,却没有宁,只有静,就像是表面平静,但是内里早已沸腾翻滚的烫水。 若是有人见到现场的这一幕,一定会感觉到非常纠结的痛苦。 因为明明现场非常的安静,但是却给人一种吵闹的感觉,似乎极度的喧闹就在这无声之中。 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便是如此! “嘭!”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静谧的压力,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块一般,连锁反应瞬间出现,在他跪下的一瞬间之后,连绵不绝的下跪之声响起,几乎在短时间之内就彻底跪完了。 刘彻有些迷茫的望着这一幕,先前他觉得众人的下跪像是潮水一般,现在则是如同海啸一般,携带着山川的伟力汹涌而来,让他的精神都感觉到震颤。 洛景已经把通天鼎上的花纹纹路都快要数完了,再数下去就该数鼎上有多少个凸起和凹陷了,素王陵中的众人已经震惊很久了。 现在该是自己出场了,震惊完了之后,总还是要收尾的。 洛景直接叉手垂首单膝跪地朗声道:“素王降下天启,这是对大汉的赐福,臣为陛下贺,陛下宜向臣民宣读天启,以正天下人心。” 洛景的话宛如洪钟大鼓一般,彻底将震惊麻木的刘彻从迷茫之中震醒,然后就是从心底深处所迸发出的狂喜。 素王! 素王竟然回应了朕的祭天,这难道不是证明,朕真的是受命于天的天子吗? 朕的统治是合乎天地运转之道的! 刘彻体内的中二之魂立刻运转起来,他高高的昂着头,感觉自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天子,因为朕得到了素王的天启,而你们没有。 刘彻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竹简,朗声道:“素王上皇天降下天启,晓谕天下臣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大汉始建元,元始,以朕登基为元始元年,今日为元始三年,布告天下,咸使闻之,传达山河,遍及四夷。” 【您所选择的年号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之上,这是诸夏的第一个年号,永远篆刻着您的痕迹,您得到了刘彻这位颇为特殊的历史人物的些许气运,无法计算数值,请查收。】 姬昭的本体没有醒来,而是神魂查收了这条消息,对于刘彻这个人,姬昭的兴趣还是比较大的,毕竟秦皇汉武,一直以来都是并列出现的。 两个人也的确是太像了,性格方面都有些乾纲独断,这是历史上优秀的帝王所拥有的共同点,功绩方面一个人打造了大一统的身体,一个人推进了大一统的思想,没有孰高孰低。 个人能力方面,不论是治国的政策,还是对国内外战争形势的判断,都是比较准确的,甚至就连喜欢求长生药,想要长生不老都一模一样,真是世界的奇妙创造。 当年始皇帝崩殂之前,姬昭去见了一面,认可始皇帝的功绩,现在就要看看这个面对着完全不同形势的刘彻,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和历史上那个汉武帝,谁的功绩更高,谁的功劳更大,有没有资格让自己去见他一面。 顺便就像是当初玩弄始皇帝一样,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药,他死后也不可能成神,想想那一幕,即便是神性极足的姬昭神魂也不禁泛起了几丝兴趣。 端坐在昭城的洛陵突然感受到了家族底蕴变得深厚了一些,然后就感觉到灵魂深处有微微颤动,他感觉到了姬昭的一点波动,微微惊异,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关中,轻声呢喃道:“关中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竟然引起了老祖的关注?” 不过紧接着波动就平静下去,这证明姬昭已经不再关注,洛陵也就熄下了心,继续闭目冥想起来。 视线转回素王陵中,刘彻还在高声的宣布着自己得到的天启,他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素王陵中就响起了近乎排山倒海般的颂唱之声。 随着第一个人开口,瞬间身边的人都跟着开口,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素王陵中的所有人都齐声大唱。 那些乐师们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入进去,赞美至高的素王。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光辉美名万万年!” 这是赞曲第一段,表彰姬昭的各种功绩和品德,是单纯的颂圣,这一段极长,无数被认为高洁的意象都被融合进其中。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保佑后裔福寿绵延长!” 这是颂曲的第二段,祈求姬昭保佑后裔,赐下福气,使人长寿,算是美好的祝愿,一段极长的许愿词。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子大光明!” 到了这里就变成了种种比较虚幻的赐福,而且是针对君王等人的,赐予光明、品德等等。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这几乎是所有颂圣曲的结尾,颇有一种“幸甚至哉,歌以咏之”的意味。 直到颂圣曲唱罢,所有人的心神都没有平静下来,实在是素王太久都没有在世间真正的显灵了,一直都是昭公陵这位人间之神,这也是洛陵为什么地位那么高的缘故,在素王渐渐隐身的时代,他就是人间所有神异的顶点。 但是昭公再能呼风唤雨,驱策雷电,甚至传说中决定着些许天子的天命,但和素王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素王如果是皇帝的话,那昭公就是丞相,丞相怎么能够和皇帝相提并论呢? 这是素王时隔极多年,第一次在祭天的大典之中再次展现出神迹,怎么能不让众人为之激动,这证明素王或许已经从最深沉的沉眠之中苏醒了。 刘彻宣布完之后,就在祭坛之上向着洛景问道:“东阿侯,素王上皇天可是已经苏醒,开始执掌上天运转,要为世人赐下福禄寿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不知道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若是素王真的苏醒,他这个天子可就真的变成儿子辈了,这和昭公的存在还不一样,昭公是能看见的,素王则是虚无缥缈的。 所有人都在望着洛景,目光灼灼,若是目光有气息,洛景甚至会被看杀,洛景面上神情不变,先是抬手施施然向着上天行礼,然后又向昭城的方向作揖。 这才缓缓说道:“陛下,臣实在是不知,臣不过是家中一子而已,昭公大君才是家主,又有神异,能沟通先祖素王,但有言论可直达天界。 若是想要知道先祖素王现状,陛下可派使者前往昭城,拜见昭公大君。” 众人万万没想到,洛景搞得这么正式,最后说出来一句不知道,还要到昭城之中去问。 真坑啊! ———— 元始三年,上以王侯之谥,祭素王上皇天,又以太初作年,祭告素王,太初之简为飞灰,素王不允,以神简天策授天子,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故曰元始。” 天子敬拜三叩,持简曰:“此汉家天授之证。” 群臣皆欣而拥之,上乃以元始作年,及崩,未变矣。——《史记·孝武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三章:匈奴 “改制!” “臣听闻,上古的黄帝和炎帝因为得到了‘姬姜相合而兴’的天命,于是摒弃了前嫌,克服了艰难,消弭了仇恨,联合起来击败了蚩尤。 尧舜禹汤,乃至于周武王,都是得到了天启,然后尊奉上天的旨意,肃新了国家,于是得到了天下。 自古以来有上天授命而不改制却成功的君王吗? 臣以为是没有的。 陛下建元元始,应当遵循素王的旨意,改革自己的国家,贴合上天的轨迹,这样才能使社稷愈发的稳固,长长久久的享有天命。” “卿的言论是正确的,朕乃是天子,应当尊奉上天的旨意,改制天下,以正大事。” 元始三年一场上呈,对刘彻的思想影响太大了,他本来就有些中二,还是皇子和梁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极为不凡。 后来发生了废太子之事,简直就像是上天要把太子之位送到他手上一般,尤其是刚刚废掉前太子不久先帝就宾天,这让刘彻有一种上天就是要将皇位送到自己手中的感觉。 现在又得到了素王的天启,这更让他感觉,他是真正的受命于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如有神助,中二属性已经彻底爆表。 刘彻要让整个天下都充满他的气息,甚至让最卑微的奴仆,最偏远的归化四夷都知道,如今在位的天子叫做刘彻。 汉朝从上到下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制,从官服的制式和颜色,文书的格式和样式,重新调整素王历,几乎方方面面都焕然一新。 刘彻虽然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皇帝,但是却并没有着急,他静静地等待着内外形势的变化。 董仲舒修改过后的春秋释义删掉了那些有关于姬昭的内容,保留了其他的内容,他前往昭城拜见了洛孔二圣,彻底入了儒门的谱系,又在刘彻的支持下,洛景的默认下担任了春秋经的博士之一,开始正式宣传自己的董氏春秋。 董仲舒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难了,皇帝和东阿侯都需要他为两人提供一些东西,有时候还是冲突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飞速的扩大董氏春秋的名声,顺便扩大儒门的影响力,压制其他学派,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强了。 这日后若是不能进入儒门的先贤之列,他是不服气的,不过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只要我把东阿侯舔,不,交好,诸子圣殿能不为我开后门? 自吹自擂一波之后,董仲舒再次开始宣扬他那一套政治理念,为刘彻试图发动战争进行舆论造势,同时按照他的理念改造政治体系。 再加上刘彻要求各个郡国向朝廷举荐贤良有德的人才,许多在郡国之中有声名之人都来到了长安,汉廷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 雨后的草原一片苍翠碧绿,成群的牛羊在其间隐现,在姬昭后世曾经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在这个世界,大河作为母亲河,发挥了更多的作用,但是同时,河套更加肥沃了。 在汉王朝刚刚成立的时候,匈奴王庭就设置在河套,也就是匈奴人口中的漠南草原,漠南、漠北,从这两个称呼中就能够看出来,这是一大片沙漠戈壁的南北两部。 在姬昭所处的世界之中,漠南主要就是华夏境内的草原部分,而漠北则是分布在几个国家之中,而漠南和漠北之间那大片连绵不绝的沙漠戈壁,几乎全部在蒙国之中,这算是一个冷知识,蒙国大部分的国土都是沙漠戈壁,而不是草原,因为草原在华夏这一边和毛子那一边,蒙国的风沙是华夏沙尘暴的一大来源之一,即便是在北方边境立起防护林长城也挡不住这些从高空而来的沙尘。 昔年匈奴王庭之所以设置在河套,生存环境适宜只是一方面原因而已,一个国家或者王朝如果仅仅因为生活适宜就定都,那么迎接他们的只有突然而来的毁灭。 匈奴选择这里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靠近中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人手,驱赶牲畜入侵中原,这是匈奴的战略目标之一,草原上的天灾往往突如其来,这个时候如果不南下就活不下去。 尤其是匈奴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有无数人要生存,仅仅一个河套平原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的。 然后一个冉冉升起的匈奴帝国就迎来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磅礴的风雪带着无穷的威严森寒出现在河套,那个在真实的历史上让汉廷屈辱和亲数十年,上贡数十年的帝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匈奴王庭之中,正展开着一场激烈的争辩。 如今的匈奴单于同样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人,冒顿单于生下了老上单于,彻底整合了整个草原部落,还沟通了西域和中亚,得到了许多的技术,使得匈奴从虚弱之中恢复过来。 按照真实的历史,老上单于本该传位给军臣单于,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那一场瘟疫之中,最终成为单于的是祁连单于,这是一位极其擅长战争的单于,轻而易举的就击败了一些不服从于他的部落,而且他崇尚学习诸夏的文化,政治手腕相当厉害,有超前的眼光和宽广的胸怀,团结了一众出身各不相同的匈奴权贵,将这些来自不同氏族和部落的集合体,凝聚在了“大夏”的旗帜之下。 “单于,难道您忘记了老单于的告诫了吗? 即便是在草原之上艰难求生,也绝对不能大规模入侵中原。 中原的那个萨满还没有逝去,现在惹怒了他,如果再降下神罚,将阴山脚下化作冰原,匈奴将遭遇灭顶的灾难,我们的牛羊将会死去,然后产生瘟疫,无数的部落农奴将会在瘟疫之中白白耗费,我们将会变得一无所有。 您虽然是伟大的苍天之子,是整个匈奴的单于,但是我绝对不会带着我的部落和儿郎们追随您进攻中原。” 匈奴王庭的金帐之中,匈奴左贤王大声说道,然后引来帐中一阵附和之声,这些人虽然都没有经历过当年的那一场灾难,但是几乎每一个人的父辈祖辈都无数次的告诫过他们,为他们形容过洛陵的恐怖,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单于为什么要闲的没事干去招惹。 祁连单于闻言皱眉道:“那一场大灾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除了那一次之外,再也没有听说过汉人的那个萨满施展神罚,难道他不死我们就一直不进入中原吗? 这几年天灾又渐渐的开始侵袭我们的草原,牧草不如过去数十年丰盛,牛羊的产量有了下降,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待衰败的降临吗? 伟大的天之子嗣,难道就被这样吓退了吗? 汉人自称诸夏,但是我们才是真正的夏,挥舞起手中的刀剑,去长城之内得到更多的土地。” 听到祁连单于说的话,左贤王当即说道:“单于,汉人的那个萨满不仅仅施展过一次神罚,难道您忘记了伊水河谷吗?” 祁连单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件事一定是假的,伊水河谷本来就多雨,而且易发洪水,那个传说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如果真的能突然出现,那个萨满为什么不突然来到我们的王庭之中呢?” 左谷蠡王闻言有些犹豫,但望了望众人,还是咬牙说道:“单于,当年伊水河谷之事是真的,因为我父亲就是亲身经历那件事情的人,得益于苍天的庇佑,他才能从洪水之中逃出了一条命,回到了部落之中,我也不赞同前往中原,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这一下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左谷蠡王,没想到还有这件事,于是更加不安起来,祁连单于闻言整个人都麻了,那个萨满真的这么邪门的吗? 但是就这么直接退却实在是太过丢人了,身为单于的威信还怎么保持? 所谓输人不输阵,就算是怂了,那也不能让人看出来,祁连单于心中思索,然后沉吟道:“本单于是日月所围绕的苍天之子,难道会畏惧区区一个汉人的萨满吗? 但是大夏不是本单于一个人的大夏,所以不能独断专行。 既然左贤王和左谷蠡王都这么说,惧怕那个汉人的萨满,而且诸位王都不赞同南下,那本单于也就不再坚持,以免伤害了我们之间比黄金和石头还要坚固的友谊。 本单于听说汉人的那个萨满年纪已经很大了,和他同时代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或许他也就在这几年之中,就会去见他所信奉的神灵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我大夏的铁骑了,现在就当作是汉人的幸运吧。 被日月所围绕的伟大的大夏单于,饶恕汉人的生命。” 什么叫煮熟的鸭子光剩嘴硬了,就是现在的祁连单于,他在这里极力的为自己挽回尊严和威信,金帐之中的匈奴诸王看在祁连单于这些年威望确实高的份上,齐声道:“被日月所围绕的大单于,汉人应当感恩于您!” (本章完) ------------ 第十四章:战前准备,战前惊变! 长安城。 恰值正午时分,炽热的太阳肆无忌惮的烘烤着大地,把守的士兵们有些人已经热的汗流浃背,时不时同僚抱怨两句,“这狗日的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这才几月啊。”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松懈,因为他们所把守的地方叫做太上学宫,里面都是那些读圣人经典的学子,日后是要入仕做官的,若是现在一时松懈恶了那些学子,日后准讨不了好果子吃。 随着孝文皇帝崩殂,这些年在长安附近,那些曾经消失的游侠似乎又有了一些复兴的苗头,在乡间有佩剑自称某某大侠之人,这些人之中鱼龙混杂,虽然不乏的确义薄云天、颇类昔年墨者的大侠,但更多是一些不入流之人,然后入了盗匪的邪道,这些卫兵就是防着这些人的。 太学。 大汉帝国所有志在天下之人,心中的圣地之一,另外一个是昭城的洛氏学宫,这两座学宫,一个在关东,一个在关中,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两颗明珠。 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太学是用来学习经典,以及凭借太学生的身份,能够更快的入仕,而洛氏学宫更像是一种进修,因为那里有天下最全的典籍,最多的高士注释,还有一辈子皓首穷经的洛氏子讲道,昔年洛文王回到昭城祭祖之时,都曾经讲过几场,那时可谓是万人空巷。 世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在昭城学宫能担任讲课的博士,至少都是各派高士级别,甚至其中的佼佼者能称作“子”。 若是能代替洛氏子执掌学宫,担任祭酒,那就是立地成圣了,就像是曾经的老子、孔子、孟子、荀子等等,都是公认的圣贤,比其他称作“子”的先贤高一个级别。 通俗来说,洛氏学宫是用来证道的,地位崇高到极点,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根本就不是太学所能够撼动的。 不过太学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天子时常关注,太学祭酒是比两千石的高官,虽然目前由洛景兼任,但从官职的级别就能看出其中的地位。 太学之中,一群年轻人正分散站在一片非常大的空地上,这些年轻人基本上都是一身文士的装扮,除了墨者之外,其他人的装饰大同小异,这些年轻人自然就是太学的学子,围在这里是在激烈的辩论着。 不过随着辩论的进行,不少人的手已经渐渐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甚至开始寻找周围较为空旷的所在,然后这些人的行为就被发现了。 毕竟实在是太明显了,你和一个人辩论,一个人突然狠狠地盯着你不说话,满脸杀气还手中准备抽剑,你能不知道他要抽剑捅死伱吗? “你抽剑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在这太学圣地逞凶吗?不要以为我黄老就怕了你儒家!” 话说的很硬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现在这太学之中的儒生,有些不对劲。 之前的儒生也有很硬气的,比如孟儒,那是敢顶着始皇帝的刀子喊独夫的,面对不太喜欢儒生的高皇帝同样硬气,但是那种硬气主要是针对皇帝和权贵的,是一种骨子里面的不屈。 但是从董仲舒那个新博士进了太学,风气一下子变了,说不过不多逼逼,直接就要动手,真是太离谱了,辩经辩的是理,有道理的人才应该赢。 就连很多儒家学派都觉得这群人脑子实在是有病,他们还振振有词的说:“这就是圣人教诲,没有一代代先贤仗剑,哪里来的诸夏现在横纵万里的国土疆域,哪里来的现在的诸夏鼎盛社稷!” 这种情况直到洛景出面制止才算是好了一点,辩经的确辩的是理,对四夷可以用物理推行道理,但是自己人还是要辩理的,毕竟理越辩越明,越辩论越进步,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之所以能进步的那么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各个学派天天互相攻击其他学派的弱点,逼着他们进步。 就连洛氏内部都时不时辩论一番,有时候洛氏也不知道该走向何方,需要集结众人的智慧,共同查缺补漏。 “现在是鼎盛之世,匈奴强悍,近些年来屡屡侵略我大汉的边境,掠夺我大汉的子民,这样的耻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人势盛,这是诸夏之危,若是不及早清除,总有一天要养虎为患,这样的大世,你们黄老却还抱残守缺,嘴里说着什么小国寡民天下治,什么藏富于民,朝廷不干涉自然富裕,孝文皇帝这样的圣主明君都转用儒学治国了,你们还不思进取,现在还在这里和某辩经,速速退去,吾不与你多言。” 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说的对面的黄老学子面红耳赤,从刘恒后期建立太学之后,汉廷就不仅仅是使用儒生做官,而且开始渐渐抛弃黄老学的治国理念,开始使用儒家的治国理念。 虽然没达到罢黜百家的地步,但其他学说都已经处于从属的地位,唯一所值得庆幸的就是刘恒有意识的平衡着朝廷之中各学派的官员数量,这让其他学派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需要改头换面成儒生才能做官,而是依旧可以凭借黄老学子,甚至法家、墨家学子的身份登堂入室。 但问题在于重视教育的儒家人才层出不穷,尤其是在经义注释方面,已经把其他学派渐渐的吊起来打了。 然后春秋儒开始积极为战争造势,有些学派却在拖后腿,自然就更是衰落,现在的太学之中,就是董氏春秋儒舌战四方,其他儒门学派跟在后面时不时戳两刀,孟儒稳稳的占据着自己的方位,始终宣讲王道理念,防止各学派走向极端。 “实在是危言耸听,大汉乃是诸夏之主,是天命所归,昔年诸夏之土不过千里,人口不过百万,蛮夷遍布世间,那个时候尚且存活下去,有了现在的基业。 现在诸夏有万里的国土,有数千万的百姓,胡人不过数百万而已,十倍之差,难道还能对大汉造成威胁吗? 战事一起,就要征发徭役,兵役,就会有无数的粮食、布帛、兵器、人口白白的消耗掉,这对大汉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为了让一些人用百姓的血去染红他的印玺和朱袍吗?” 这话一出,就连他的同伴都直接拉了一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通过这几年的不断宣传,在民间已经渐渐兴起了风气,现在是不想打也要打,已经不是某一个人能够控制住的事情了。 儒生闻言直接收起了剑,冷笑道:“愚蠢,吾不想与你多言,陛下的圣旨会告诉天下人,什么才是大势。” …… 长乐宫中,刘彻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各地郡守国相上呈的反馈,颇为振奋的说道:“这就是人心可用啊,有此民心,又怎么可能会败呢?”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又最容易改变的东西,这几年通过春秋儒的不断鼓吹,大汉和匈奴之间不相容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再搭配上匈奴不断的小股袭扰,验证春秋儒的不二王理论,所有人都坚信,不消灭匈奴,那么最终被消灭的就是大汉,打匈奴已经逐渐变成了政治正确,上书的人越来越多,刘彻一直没有表态,没有说话,但这种态度就是一种暗示,于是上书的人越来越多。 “报!” 长乐宫外传来了高高的汇报之声,刘彻闻声脸色一紧,这种没有事先通传的消息都是军情,近侍匆匆走进,捧着一封战报急声道:“陛下,匈奴人又小股侵入了北境,在郡国之中杀戮上千人,将近五十名汉军被杀,还掠夺走了上千人。” 刘彻脸上瞬间充斥了愤怒之色,死伤千人,掠走千人,这是赤裸裸的在打他的脸,而且还有五十名汉军被杀,能记录在册,一定是正规的汉军,整个长安城这样的汉军也就两三万,是汉廷中央震慑四方的根本所在,这一下竟然损伤五十? “匈奴人呢?” 刘彻强行压制着怒气,万一匈奴人伤亡更大呢,不能仅仅凭借着自己这一方的伤亡就下旨意。 近侍伏在地上,他距离刘彻这么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愤怒,生怕这位皇帝一个心情不好就杀了自己,一个宦者是没什么地位的,颤颤巍巍道:“回禀陛下,斩首十三级。” 这句话瞬间就让刘彻的怒火爆发了出来,哪怕是一比一的伤亡,那也是正常的,但是一比五,这不是丢人现眼? “雁山校尉和雁山王是干什么吃的?” 刘彻“噌”的一下拔出身边的宝剑,大声吼道:“守土有责,这两个废物就是这么为朕守土的? 传朕的旨意,褫夺雁山王王号,让他滚到长安来谢罪,雁山校尉直接给朕押解到长安,朕要好好问问他想去岭南还是想去琼州。 另外,立刻宣召大将军、丞相、东阿侯和董仲舒,战争准备了这么久,朕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朕要让匈奴血债血偿!” (本章完) ------------ 第十五章:为盟主与道合真加更(求月票) “踏踏踏。” 洛景一步一步走在皇宫之中,他的身边则是贾谊,两人结伴而来,贾谊突然咳嗽了两声,洛景问道:“丞相最近身体不好?” 贾谊嗓子有些不太清晰的说道:“人上了年纪之后,就是很容易生病,谊的身体恐怕是不能再担任丞相了。 但是现在陛下正要和匈奴大战,谊还不能退,必须要坚持下去,等到这场仗打完,就该向陛下乞骸骨了。” 洛景闻言微微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洛陵是目前世上活着的人之中,最擅长军略之人,尤其是大军团作战,当年灭亡秦朝主力的邯郸之战就是他和项羽的杰作。 洛景之前回昭城祭祖时,问过洛陵有关于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事的看法,洛陵认为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刘彻还没有自己的班底,现在用的班底都是孝文皇帝留下的。 这批人的确是比较有能力,但是年纪都偏大了,比如贾谊,他是洛新时期举荐的人物,一直劳心劳力,早就快到油尽灯枯的程度了。 一场大型的战役短则数月,长的甚至会达到数年的时间,这些老人不一定能够熬得住。 战争从来不仅仅是一场强弱的对拼,还是身体的比拼,在围棋之中有一招战术叫做熬老头,熬老太太,曾经有二段棋手熟练的使用这一招战胜了年迈的九段棋手,曾经的世界女子第一人。 战争同样如此,万一打到半路,一边的统帅被熬死,那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单纯是丞相年老,问题还不算是太大,毕竟丞相属于坐镇后方,但是军队的断层就比较严重。 大汉从开国开始,一开始担任大将军的是人间无敌的韩信韩武穆,在汉人心中,是胜过吕孙吴白的无敌统帅,那个时代是诸侯王最强的时候,但是却连一个敢造次都没有。 韩信之后有一大批功侯,还有洛新这位军政一把抓的摄政,孝文皇帝亲政之后不久,周亚夫就担任了大将军,直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 然后没人了。 周亚夫一旦退下去,偌大的汉廷,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让谁来担任大将军,因为太多年没有打过大仗,这就是现在的汉廷。 刘彻准备借着和匈奴之间的战争,让周亚夫带着锻炼一批人出来,为大汉锻造能够护卫社稷的神剑。 这是除了战胜匈奴之外的另一个战略目标,甚至是更重要的战略目标。 随着洛景和贾谊来到长乐宫中,殿门缓缓合上,只剩下从大殿的窗户之中透过的光照着屋内的一切。 周亚夫是大将军,目前大汉军方第一人,绝对的位高权重,但是依旧没有资格在皇帝的面前着甲,所以他穿着宽大的朝服,鬓间和头上都有白色的发丝,但是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整个人的风格一向如此,对自己非常的严格,和治军风格几乎如出一辙。 “臣参见陛下。” 洛景和贾谊行礼过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刘彻直接将抄录好的战报给四人一人一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自然已经克制住了自己愤怒的情绪,但是话语之中的冷意却依旧没有消散下去,“耻辱!这不仅仅是朕的耻辱,还是整个大汉的耻辱! 不要说一比一的伤亡比,就算是二比一的伤亡比,朕都能接受,但是五比一,朕甚至无颜去面见祖宗神灵。” 刘彻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殿中几人都表示理解,毕竟五比一的伤亡确实离谱。 匈奴确实是强,但没有强到这个地步,真要是如此,大汉早就被灭了。 在姬昭的世界之中,有一句话叫做“一汉当五胡”,因为这句话的广泛流传,再加上卫霍二人实在是太猛,所以似乎一直以来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匈奴人很弱,汉军可以吊打匈奴。 但实际上这完全就是一种误解,真要是能轻而易举的吊打匈奴,从刘邦开始数代君主几十年的时间,脑子撑得慌去给匈奴送钱送女人吗? 真要是能轻而易举的吊打匈奴,洛陵难道是嫌弃家族底蕴过于深厚,所以特意去草原上消耗一波吗? 事实上,汉军的伤亡一直以来就比较大,卫霍为什么在汉武帝时代威望那么高,就是因为这两个人能战胜匈奴的同时,还能将战损比控制在一比一,到了后期还更少。 虽然每次出征都是上万人的伤亡,但是汉朝人多能扛得住,匈奴人少扛不住,打到最后汉朝还能出兵,但是匈奴早就凋敝到极点了。 一场惨烈的胜利! 如果不是后期卫霍逝去,又碰上李广利这个臭棋篓子,没有能穷追猛打,结果让匈奴缓过劲来,战争会在汉武帝时代就彻底结束! 刘彻狠狠的骂了一番似乎是还不解气,又似乎是想要向众人表达自己的重视和情绪,“昔年秦将蒙恬能却匈奴七百余里,我大汉大将军兼丞相淮阴侯韩武穆率领大汉禁军能大败匈奴人,看来匈奴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如今我大汉兵多将众、 太仓中的粮食吃也吃不完,府库中的钱币甚至堆成了山,每一个郡国的武库之中都填满了甲胄和弓弩。 再看看那些率兽食人的匈奴人吧,穿着生锈的仿佛一戳就破的铁甲,刀剑之上锈迹斑斑,和大汉的刀剑一撞击就会出现豁口,他们还用着骨头磨成的箭矢,弓弩的力量就连纸都穿不透。 难道大汉会输给这样的敌人吗?” “……” 刘彻这一番话直接把周亚夫干沉默了,他是大将军,日后带兵出征的事情是要他来做的,现在皇帝把匈奴的战斗力贬低的这么厉害,那之后不管是军功还是战绩,都要打折扣了。 匈奴以前可能是刘彻说的这样,但是现在真不是,否则汉军和匈奴的伤亡比怎么那么大,汉军现在唯一占据优势的大概就是弓弩了,这方面中原一向都是无敌的。 周亚夫沉默,但是刘彻却不让他沉默,直接问道:“韩武穆侯是大将军,周卿同样是大将军,先帝任命您,称赞您治军有古代名将的风范,想必战胜匈奴是可以做到的。” 面对皇帝的话,任何一个将帅都只能说是,因为设置将帅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赢! 尤其是如今的汉廷,为了战争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尤其是在国力上,已经到达了一个几乎难以逾越的高峰,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赢,那要将帅做什么,谁还不会输呢? 周亚夫叩首拜道:“陛下,先帝知道臣一向谨慎守礼,所以才将大将军之位赐给了臣,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报答先帝和陛下的恩典,匈奴人猖狂,辱及君上,这是臣的耻辱,唯有用鲜血和胜利捍卫大汉的光辉,只要陛下将大军准备完毕交予臣,臣一定将胜利带回来。” “好!” 面对果断应下的周亚夫,刘彻一击掌叫好,然后又向着贾谊问道:“丞相,战争所需的物资可全部准备完毕了?” 贾谊当即道:“启禀陛下,从长安出雁山、雁门等郡,各地的资军粮仓都已经建好,十万大军沿途可以支取,能保证三年粮不缺,超过三年还可以从民间征粮和购粮,大将军可尽情交战,府库之中的钱币布帛足够大军所需赏赐和抚恤,短时间之内,绝不会让战争影响国中,若是可以在一年之内速战速决,或者最晚两年之内战胜匈奴,斩断他们的触手,横扫靠近中原的部分,臣可以保证大汉内部不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 贾谊这番话完全可以说是凡尔赛了,从中可以看出现在的大汉底蕴到底有多强,战争对国内民生的影响之大是不可想象的,但是现在贾谊却明确的说,就算是持续两年的战争,汉廷国内依旧可以撑得住,这代表着大汉还有无穷的潜力可以挖掘。 刘彻闻言心情有些畅快,之前被战报气到的情绪释放一空,他要的就是贾谊和周亚夫这样的臣子,他不怕将帅和他要钱粮,要兵员,就怕连要的胆量都没有,丞相同样如此,身为丞相是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天天说这个困难,那个困难。 “既然两位爱卿都做好了准备,那么事不宜迟,朕准备以大将军为统帅,同时统帅中军,然后兵分五路,清剿漠南草原上匈奴人,若是能够夺取漠南,那大汉不仅仅得到了一片肥沃的马场,还能够扭转对匈奴的战略劣势。” 刘彻有些兴致勃勃的指着堪舆图为众人,主要是周亚夫讲解自己的战略规划,和战略目标,他虽然不是统帅,但是对每一场战争的目标却非常的清晰,绝不是脑袋发热一时兴起而发起战争。 周亚夫直接带着圣旨回到了大将军府,面向整个关中的征召令发了出去,洛景没有留在长安,而是直接前往了昭城,大汉皇帝突如其来的行动,洛景还是要问一下洛陵才能放心。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匈奴小霸王 “呜~~~” 征兵的号角声响起,大汉的勇士们开始秣兵历马,官府的官吏们开始按照户籍册上呈郡国之中适宜出征的健儿。 古代王朝和现代社会在军队方面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维持一支庞大的常备军。 因为对于生产力较低的古代王朝,那样做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根本就负担不起。 长安城名义上的禁军有两万多将近三万,但实际上除了军力最多的南北二军时期,其他时间都维持在一万五千人左右,两千石的校尉已经是级别很高的官员,但是真正掌管的军队数量却极少,其余的禁军都分布在关中的各个郡中轮换。 广袤的山东各郡同样如此,基本上每个郡或者王国中都有数百至一千左右的郡兵,按照郡国的大小分布,这些就是大汉的常备军,仅仅这些就已经耗费甚广了。 汉廷出征,一向都是数千或者上万人,然后以这些精锐作为骨架,沿途不断征兵填充,最后形成一支数万乃至于数十万的军队,征召的那些士卒,同样是经历过训练的,具有较高军事素质的兵员,这种军队的战斗力,远远超过那些罪犯和刑徒组成的军队,更不要说那些吃饭都吃不饱的农民组成的军队了。 周亚夫担任大将军二十多年,对汉军实在是太过了解,很快就清点好了装备和人马,五路兵马出塞,自然不是盲目的去作战,而是有着作战的规划,包括什么时间到达什么地点,都是有要求的,一旦失期未到,那是极其严重的错误。 分头行动之际,周亚夫沉声叮嘱道:“诸位,能够参与这一场战争的,要么是开国功臣的后裔,要么是陛下所信重大臣。 陛下在长乐宫之中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从高皇帝分封功臣为侯,到现在数十年了,我们都已经富贵至极,现在就是报答皇恩的机会,用匈奴人的头颅,来延续我们的荣耀,证明祖辈的光辉在我们身上延续!” “喏!紧随大将军之后!”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应声,能打仗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现在的大汉朝,诸侯王和列侯相比,王国比侯国大,更富贵更有权力,但是列侯有刘邦建国时的誓言,存续更长久。 从汉朝建立到现在,刘氏诸侯王换了一茬,尤其是孝文皇帝儿子多,来了一次大换血,但是列侯们除了被卷入谋反案的,都安安稳稳传承到了现在。 但本质上没有区别了,都是流封建,只不过诸侯王维持富贵是依靠血缘,而列侯是依靠皇帝的信任和军功。 如果皇帝不给予这些列侯尊贵的地位和足够的信任,那这些列侯为了维持家族富贵,就算是没事干都要挑起战争拿军功。 刘恒做皇帝的时候,虽然基本上没有战争,但是对这些列侯的赏赐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次,这就是在安抚列侯们,不用军功,你们的富贵依旧可以保证。 …… 汉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塞,向着草原进发,孝文之治的积累极为深厚,不仅仅是钱粮,马匹的数量同样不少,只不过这些马匹的质量不能和匈奴人相比,但是作为战马是够格的。 周亚夫研究过之前对匈奴名将的战例,诸如昔年赵国的李牧,以及蒙恬和最猛的汉大将军韩武穆,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稳扎稳打,虽然不能大胜,但绝不会失败。 “大将军,这一次和匈奴大战,您的心中有腹稿吗?” 周亚夫闻言道:“引弓之民虽然来去如风,但是终究是有迹可循,漠南草原就这么大,能够供牲畜饮水的就这么一些地点,只要提前到达,就能形成合围,昔年大将军韩武穆就是合围了匈奴人之后才取得了大胜,所以战胜的关键就在于,让匈奴人跑不起来! 若是达不成这个目标,那就不能擅自和匈奴开战,尤其是要保留弓弩的数量作为威慑,然后结阵后退。” 副将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将军,结阵后退之时,最是容易出现破绽,若是匈奴人在那个时候乘势冲来,那该要怎么办呢? 若是大军一旦从撤退化为溃败,恐怕除非故大将军韩武穆在世才能够收拢溃卒了。” 古代由于信息交流不够便利,所以军队的撤退很容易就会变成崩溃,这是无数次的战争所证明过的道理,目前能够做到完全的败而不溃的将领,最近的一个就是韩信,当初在项郢决战时,就是凭借着这一手败而不溃的能力,将项羽拖到了精疲力竭的境地之中,最终战而胜之。 周亚夫闻言朗声笑道:“这就是我将那些战车带来的原因。” 众人闻言就望向了那些战车,这种战车和数百年之前所流行的那种战车完全不同,那种战车随着骑兵的渐渐崛起逐渐在各种战争之中消失了,周亚夫所带来的战车,更加的高大,人若是微微低下身子甚至能够全部藏身在其后,而且通体的车身都用铁铸造而成,坚硬无比,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的铁盒子。 周亚夫见到众人疑惑,颇为自得的笑道:“以此车为环相连,我军将士可以在车后轮番进攻,最重要的是环车可以拒马直入,还能够使将士们按照相连铁墙,稳定自己的位置,不会直接失去方向。 若是到了夜间,可以轮换休息,这就是移动的营地!” 周亚夫的这番话让众人眼睛都是一亮,纷纷赞叹道:“大将军真是英明睿智,竟然能够将被淘汰的战车废物利用,这是我们所不能及的。” 周亚夫随意的摆摆手道:“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聪明罢了,想要战胜匈奴人,仅仅凭借这些可不行,还是要诸君一起用力。” …… 匈奴是草原的霸主,庞大的汉军进了草原,这个消息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匈奴王庭,每一个部落都是匈奴王庭的眼睛。 尤其是在祁连单于麾下异常团结的匈奴各部,很快就派人前往匈奴王庭报信。 左谷蠡王的使者第一个来到匈奴王庭,因为距离汉廷最近的草场之一就属于他的部落,左谷蠡王的使者愤怒的说道:“伟大的单于,汉人派出了十几万大军进入草原,这是在向伟大的大夏宣战,我的王派臣来向您禀告,他将服从您的命令,给予汉人最严厉的打击。” 祁连单于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汉人竟然会主动进攻草原,他简直就要仰天狂笑了,之前他想要进攻中原,结果被众人劝服,他自己也怂了,于是停下了和汉廷开战的想法。 但是没想到现在汉廷竟然主要来战,立刻笑道:“召集各个部落的王,日月所围绕的伟大夏单于,以苍天的名义,要向整个大夏帝国的所有王、贵族下发征召的命令,带着你们的牲畜,带着你们部落的牧民,拿起手中的武器,挥舞刀剑,跨上战马,跟随本单于战斗到胜利为止,至高的苍天,伟大的焉支山和祁连山之神,将会保佑我们,直到胜利。” 来自单于金帐王庭的命令很快就随着四面而出的使者到了各个匈奴王公贵族的手中,许多的贵人都开始收拾帐篷,驱赶着牲畜渐渐聚合起来。 一旦战争开始,就没有人能够忽视祁连单于,他的政治手段是否高超或许还值得商榷,但是他的战争能力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被所有的匈奴人称作“大夏第一勇士”,这是一个可以生撕虎豹,甚至能够将一匹狂奔的战马直接撂倒的勇武之人。 即便勇猛到这种地步,但是他却不是个莽夫,而是个学过中原兵法的文化人,他是很清楚中原文化的优越性的,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才能够有资格读那些他从中原得到的书籍。 客观的说,祁连单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匈奴小霸王,事实上作为熟知中原之事的人,祁连单于确实认为自己和楚霸王是一种人,是无双的统帅和战将。 无数的匈奴斥候很快就从各个部落之中撒了出去,然后汇聚到祁连单于这里,等待着祁连单于安排作战的任务,主要是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这四个最关键的王,有了这四个部落的支持,再加上匈奴王庭的力量,足以撼动欧亚大陆上的一切国家。 祁连单于很快就得到了汉军兵分五路的消息,他先是一怔愣,然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汉军竟然会如此的愚蠢,在草原上分兵五路,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被各个击破啊,汉人的兵书之中曾经记载过这样的弊端,但是他们却依旧犯了这个错误,这一定是天神对大夏的庇佑。 传本单于的命令,集结骑兵,先行击溃汉人最弱的一路,断掉他们之间的联系,然后再分别包围突破,不要让任何一个汉人离开草原!” 随着祁连单于的命令,数万的骑兵开始奔腾在草原之上,这几乎是整个草原最精锐的那一批骑兵。 周亚夫默默计算着时间,然后经过斥候的反馈,得知很多部落都离开了原本放牧的地方,他微微一笑,陡然改变了行军的方向,一改之前的龟速前来,而是车骑并用,快速行军起来。 …… 在草原之上风起云涌之际,洛景到了昭城之中,直接就见到了洛陵,让他感觉有些惊奇的是,洛陵似乎是知道了他要来,他刚刚走进就直接问道:“阿景,伱是为了汉廷和匈奴开战的事情而来的吧?” 洛景端坐在洛陵的对面,喟然叹道:“是这样的。” (本章完) ------------ 请假 今天带着老婆去选婚纱,可能不定时更新,如果有欠更,我都会还的,这两天开始还欠更,大家也见到了,说话算数。 ------------ 第十七章:大型资料片开启,天命的猜测 静室之中。 洛景伸手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伯父,周亚夫是父亲为孝文皇帝选择的大将,为人又一向谨慎,按理来说应该是信任他的。 但是侄儿心中总是没底。 尤其是五路分兵,虽然为了寻找到匈奴部落必须如此,但这是大汉和匈奴的第一次全面碰撞,双方之间都不太熟悉,直接分兵是不是不太好? 侄儿不擅长军略,所以想要来问问您。” 洛陵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悠悠道:“那位匈奴的单于不是简单的人物,就算是放在中原,也能算得上顶级的战将,周亚夫就算是不弱于古之名将,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间。 你若是问我,谁输谁赢,那么没人会知道,因为战争的意外实在是太大了,或许胜券在握了,却直接天降陨石呢?” 洛景彻底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汉军有多强他还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从洛陵的口中却得到了双方五五开的消息。 洛陵又道:“这一场汉匈之间的战争,本该在六七十年前就爆发,但是我到了草原一趟,于是改变了一切。 但素王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世上的兴盛衰亡自有它自己的道理。 强行干涉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纵然是洛氏,以邦周而兴,最后也要以骨血来为邦周陪葬才能还掉一切,这就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道理。 为了让刚刚长时间经历战争的诸夏子民不再陷入长时间的流血之中,我以家族底蕴压制了匈奴将要崛起的天命。 汉廷于是迎来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巅峰盛世,但世界是公平的,一饮一啄,从灾难之中重新站起的匈奴更加强大,韧性更强,同时迎来了一个强大的单于,这就是对汉廷的考验。 不过这已经是极度的幸运了,若是连这个已经削弱的考验都无法度过,又有什么资格代表诸夏执掌天命呢?” 洛陵大概是这世上最有底气说出这番话的人。 洛景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事情,甚至涉及到了命运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这让他感到更是担忧了,倒不是担忧家族克服不了,有素王在,洛氏从不在乎超凡神异之事,但是家族底蕴的消耗却是实实在在的。 “嗯?” 洛陵突然感觉到,身处虚无天界,苍苍冥冥之中的素王老祖似乎要逐渐醒来了。 姬昭的确是要从沉睡之中醒来了,因为一个超大型事件出现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改变,这个事件出现在了世间。 【壮阔的战争画卷即将展开,浩瀚的英雄史诗在其中绽放,伟大的祖先啊,后世的所有子孙都享受着你们的福泽,手中的刀剑,化为耕地的犁,一滴滴的鲜血,洒落在草原和戈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里是诸夏的土地,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是先辈所踏足并为之牺牲的夏土,愿以吾血荐诸夏!】 【超大型资料片开启,汉帝国与匈奴帝国的碰撞,纠缠两百年的战争,一刀一剑,以血肉和火,最终只有一人能够站立在这个世界上,“夏王朝”的苗裔想要重返中原,但他们已经忘却了一切,失却了荣耀和璀璨,这里是素王的世界,谁将成为“夏”的主人,唯以手中利刃!】 这个资料片本该在数十年之前就开启的,但是被强行押后了,结果只开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西域之歌,西域之歌和汉匈大战本该是联结在一起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然分开了这么多年。 从这一刻开始,世界的视角就开始向着整个东亚开启了,以前的霸主是只有在长城以内称雄即可,诸如夏商周和春秋五霸,都是文明圈之内的战争。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就带上了草原和西域,这会是一场长时间的纠缠,直到彻底的胜利,甚至可以说大一统的标准提高了。 秦始皇时期统一长城以内即可,但是之后的王朝如果只有长城以内,也可以算得上一统,但是控制西域,压服草原才能够算得上真正的大一统。 如果某些王朝就连长城以内都没能拿到,怎么有资格舔着个脸去和其他的大一统王朝并列呢? 但资料片的出现还不足以让姬昭彻底醒来,因为反正他也不可能亲自上场,而且做下的布置已经不少,还有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洛无疾,如果这样还不能攫取一些气运,那这不是氪佬该有的游戏体验,迟早倒闭。 人间的种种基本上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波澜,他不需要走下台去以大欺小,他的对手只有世界本身。 在这个世界之中,穿越者就像是病毒,一个普通的穿越者过来,一定会被世界程序消灭掉。 洛氏没有他在前面顶着,早就在无数表面偶然的必然之中化为了灰灰。 姬昭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见到了一道紫气一分为二,一道落在了汉帝国之中,一道落在了草原! 这才是姬昭苏醒的真正原因,他之前以为天命就是按照皇帝的出现而出现的,诸如周武王得到天命,但是现在回想一下,秦王朝的天命在秦国建立的时候就出现了,一直过了将近八百年,才由秦始皇建立秦朝,这里面想想就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天命降临的运作原理实在是太复杂了。 之前项羽和刘邦一起争夺天下,姬昭当时认为得到天命的就是刘邦,但是直到汉王朝建立,甚至直到刘邦死去,他都没有见到天命紫气落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想到啊,汉王朝建立了几十年,天命紫气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尤其是匈奴王庭竟然得到了一道紫气,这就说明天命不是简简单单的给皇帝,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给王朝,姬昭目前猜测是一种大势和概念,或者说历史使命。 秦王朝得到了天命,可能是统一的天命,因为秦王朝最大的贡献就是在一个纷乱数百年的乱世之中,结束了这个乱世,选择秦王朝是因为历史的选择。 秦末战争不论是项羽的选择还是刘邦的选择,都说明统一已经深入人心。 汉王朝的天命已经不再是统一了,而是另外一种概念,应当是和匈奴有关系,但是让姬昭有些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匈奴也会得到紫气,难道匈奴也有机会成为一切的主宰吗? 姬昭心里本来是有胡人受命的预期的,毕竟不论风评如何,对现代华夏来说,元朝和清朝都是无可争议的正统王朝。 这是制作组创造游戏时的底层逻辑,是能够过审的必要条件。 但过审归过审,他出于个人感情,已经做好了动用神器逆命的准备,毕竟他没来的时候,神州陆沉,他来了还神州陆沉,那他不是白来了。 但是匈奴是纯纯的败犬啊。 从汉武帝开始,一直到东汉,一直被乱杀,从未有过成功的反击,这也能得命? 说实话,就算是五胡乱华时期的胡人部落得命,那也比匈奴靠谱! 至少那些胡人部落是真正的建立了王朝,甚至还对后续的隋唐第二帝国的建立,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姬昭发现随着自己越来越强大,但是这个世界的迷雾就越来越多,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游戏世界,但是它又的确是搭挂着那个游戏的程序。 之前姬昭就奇怪过一个虚幻存在的世界,怎么可能有底蕴让自己超脱成神,就像是蚂蚁不可能建立像人类那样伟大的文明,在沙滩上建造不出坚不可摧的建筑一样。 一个虚幻的世界是不可能培养出一个真神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同样在不断的进化,它的运作机制越来越复杂,尤其是洛氏的存在,姬昭的存在,那些所有神器的使用,甚至于这个世界人的思维的变化,这一点点一滴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个世界的形成。 姬昭可没有忘记这个游戏的介绍语——“这是一款历史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民间野史! 志怪灵异! 西施的出现就是典型的民间野史。 禹王九鼎和和氏璧就是典型的志怪灵异。 但是志怪灵异可不仅仅是这些,那些传说中的东西,姬昭还没有见过,这是他唯我独法的世界,但是随着世界的进化,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呢? 尤其是洛氏本就有许多的神器,一定会深刻的影响世界进化的方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触发某一个世界底层的插件,对世界的进化造成一些不可预知的偏转。 上一次世界进化之后,直接废掉了洛氏的黄阶天象道具,这不是世界程序针对洛氏,而是世界正常进化的结果。 黄阶道具和天阶道具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天阶道具是世界本身的规则,所以才拥有逆天的威能,每一件天阶道具的使用,都会对世界的进化产生极为正面的影响,虽然会打乱这个世界的进程,但依旧相当于在补全这个世界,所以世界才回馈了那么强大的能力。 而黄阶道具的存在,却完全不同,是一种破坏,本质上是因为世界漏洞太多了,所以这种技术低级,简单粗暴的挂才能够大规模的存在。 但是世界一进化,就相当于优化,增强防火墙功能,漏洞没有那么多,黄阶道具的接口自然就被堵了。 姬昭上次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他现在不仅仅需要家族传承下去,还需要这个世界茁壮成长,以达到能够承载他的地步。 他希望能够和这个世界达成一种共生的关系,而不是你死我活,最后世界崩毁,他也彻底灰飞烟灭,但是世界没有意识,只是本能的驱逐姬昭和洛氏这个外来者,而且世界惧怕一切不符合历史进程的事件,即便这不会对它造成损害,它还是不愿意,这就是天道不愿意让姬昭改变秦汉天命的原因。 姬昭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只能大部分事情都由着它来,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姬昭的神魂从虚无天界的高处径直扑向姬昭,然后姬昭就得知了沉睡之时的所有事情,唯一能够从英灵殿之中醒来的姬灵均感知到了姬昭的苏醒,从英灵殿之中走出。 她没有穿之前那一身黑色金丝边,绣着凤凰的袍服,而是一袭白衣,衣袍之上的凤凰仿佛在腾飞,这是从禹王九鼎之上落下的邦周凤凰天命,和身为天命之女的姬灵均正好相配,对于姬灵均的转身安排,姬昭心中已经有了腹稿,只等着时机成熟,就要让姬灵均下界了。 姬灵均脸上带着欣喜和笑意,她像是一只小猫般的蹭过来,姬昭摸摸她的头,姬灵均笑道:“老祖,家族之中出了一个天命之子,看来家族又要昌盛几分了。” 天命之子,洛无疾。 这一类的人物出现在家族之中,就是注定要兴盛家族的,反应在洛氏之中,那就是能够获得更多的气运点,增强家族更多的底蕴神器,尤其是在黄阶道具这种低级道具无法使用的时候,天命之子至少都能够带来一件玄阶的道具,尤其是天命之子一定会带来系统的更新,这一次的系统更新之后还有一件高级道具,能够让洛氏更加从容的面对后续的变局。 姬昭微微笑道:“灵均,伱就坐在这里陪着老祖,我们好好看看这位家族新的天命之子能够创造什么样的功绩,比起家族曾经的天命之子如何呢?” 姬灵均闻言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看着竟然有了甜美的意味,娇声道:“灵均看他是武将类型的后裔,难道家族要再出一位阿载那样的武将了吗?” 姬昭坐在石桌旁,微微笑道:“谁知道呢?或许还能超越阿载呢?”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大战 昭城。 洛景有些忧心忡忡的离开了这里,他还是很了解自己伯父的,这次的交谈就说明,他的伯父不看好汉军的行动,但是同样认为汉军的行动是必要的,这让洛景很是忧心。 战争经验积累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血与火的磨砺,当年韩信就是这样在战场之上练兵,再新的兵经历过几场战争,见惯了鲜血和刀剑,见惯了战场之上的生与死,也变成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随着洛景离开昭城返回长安,洛陵的静室之中又有人来到,一坐下就问道:“父亲,阿景前来想必是询问汉朝与匈奴的大战,家族这边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如果大汉的昌盛和四叔的殚精竭虑离不开关系,和家族脱不开关系,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吗? 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洛氏的昭公国现在能够遗世独立,都是建立在身处诸夏之内,若是诸夏不存,洛氏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地位,若是内战还能够高高挂起,坐看风云,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外战,尤其是这样的国战,不可能真正的坐视。 这是洛氏的责任! 洛陵闻言沉吟一番,他当年就自己主动前往草原,不惜损耗家族的底蕴也要重创匈奴,现在家族中人这样问,明显是想要襄助汉军。 洛陵没说话,众人便纷纷静坐着。 洛陵又抬头望了望天上,他能感受到素王已经彻底苏醒了,然后他就听到一句话从苍苍冥冥之处传来,“阿陵,做你想做的。” 洛陵闻言神情一震,然后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望着眼前的众人,缓缓道:“我已经年过百岁,除了上古那些传说之中高寿之人,没有人比我更加长寿,但是人之极限也就在这里了,临走之前我会再去一趟草原,看着一点汉军,家族其他人待在昭城即可。 国战之间的伤亡是很重的,家族的力量是维护光明世道、压制黑暗来临的重要力量,不能轻易损伤,若是失去了家族的压制,一旦国中内讧起来,造成的结果要远远超过外敌带来的损失。 永远记住,诸夏真正的敌人不在于外敌,而在于内部的豺狼,团结一心的诸夏可以战胜一切,但是陷入内战的深渊,就会不堪一击。” “喏!” …… 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尘土,草原之上,千万里不见人烟,甚至很多人就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尤其是中原人,来到这里迷路者甚多,基本上都要依靠当地的牧民指路才行。 “草原之辽阔真是难以想象,昔年淮阴武穆侯说没有精锐的骑兵军队不能出塞野战,真是诚哉斯言。” 周亚夫望着一眼无际的草原,以及连绵不绝的汉军士卒,无数的马匹和战车在他的命令之下飞速前进着,回想出塞这些时日遇到的事,森寒道:“引弓之民来去如风,若是大军直接出塞,那就会被匈奴人断掉粮道。 但若是派遣大军保护粮道,耗费又极其严重,甚至为了给一个人供给粮食,就要吃掉十个人的粮食。 怪不得洛文王和孝文皇帝都不愿意和匈奴大战。 丞相没有来到草原,他可能还以为草原大战的耗费和国中差不多,若是见到了这幅场景,这样的耗费国中真的能够撑得住吗?” 副将闻言道:“大汉昌盛数十年,国库之富裕前所未有,丞相自然敢于夸下海口,那就是没有问题,这正是君侯您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淮阴武穆侯那样的天纵神将,都因为大汉国力不足而没能在草原之上跃马扬鞭,臣为君侯庆贺。” 周亚夫脸上的凝重微微散开,“是该庆贺,本侯这么大的年纪竟然还能得到统帅大军的机会,全速前进,放出斥候,本侯要学习淮阴武穆侯的战法,守着山丘等待匈奴大军到来。” 这就是周亚夫的战法,他当然知道汉军是追不到匈奴人的,甚至就连匈奴人的影子也见不到,除非直接突袭匈奴人的老巢,但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甚至一旦失败,逃无可逃。 周亚夫自己不在乎马革裹尸而还,他有自己的骄傲,但是追随他出塞的十数万将士却是损失不起的,若是出了差错,他对不起孝文皇帝的嘱托,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 “大将军!斥候发现了匈奴人的主力踪迹!” 周亚夫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匈奴主力?匈奴主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汉军竟然碰上了匈奴主力! 而且是由匈奴祁连单于率领的王庭军队,是匈奴最精锐的军队,穿着的是从中亚得到的甲胄。 在真实的历史上,匈奴一开始的甲胄甚至是比汉朝好的。 这算是一个冷知识,很多人都认为是唐王朝将技术散播了出去,然后才造成了游牧民族的崛起,客观来说,唐王朝确实散播了一些技术,但以唐王朝试图建立世界帝国的国策来讲,属于正常行为,而且并不是只有唐王朝才有技术和文明,不论是波斯帝国还是阿拉伯帝国,都有璀璨的文明和技术。 一说起蛮夷,就是文明落后,技术落后之类,但问题是,匈奴虽然技术落后,但是可以抢啊,把先进的抢过来不就先进了。 历史上直到汉王朝沟通西域得到了更好的锻造法之后,才彻底凌驾于匈奴之上,但是这个世界不同了,在洛氏的保护之下,墨家并没有衰落的那么过分,秦汉之间的战争虽然同样造成了人口的减少,但是传承却被保护了下来,汉王朝现在的锻造法不弱于中亚,产量上还比匈奴高得多。 “停止前进!战车列阵!” 周亚夫已经顾不得匈奴主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要立刻准备迎敌,绝对不能给匈奴人任何冲击打乱阵型的机会。 祁连单于同样没想到会遭遇汉军的主力,但是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朗声笑道:“汉军主力离开了自己的路线,这说明他们要去增援落单的汉军,留下一些人马看着他们,其余人随着本单于去击溃落单的汉军。” 祁连单于竟然没准备和周亚夫大战,他依旧要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以多打少,先击溃落单的汉军,最后再集合整个匈奴的所有部落,一齐和汉军主力决战。 突出一个稳和战术胜利! 周亚夫望着如同一阵风一般离开的匈奴军队,脸色有些阴沉,匈奴人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难缠。 “大汉的马匹数量还不够,需要更多的战马!” 周亚夫重重的捶在战车之上,狠狠的说道。 …… “杀!” 草原上有无数坡度极其平缓的小丘陵,这一支汉军就驻扎在这一片小丘陵上,无数的喊杀之声传来,远远看去是无数的匈奴人正骑在马上不断的抛射着,鲜血充斥了战场,到处都是尸体,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 “将军,若是没有援军,等到弓弩射尽,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听到副将的话,汝阴侯脸上有些难看,他又如何不知道呢,但是形势如此,没有办法,“一定要守住阵地,只要等到大将军来到这里,我们就能逃出生天,大将军和本将军家数十年交情,从父辈甚至祖父就是世交,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个时候他应该无比庆幸自己带着良家子出征,这些人战斗意志强烈,不会望风而降,若是良家子打完之后,带着刑徒军或者不良人上阵,一旦逆风,那真是互相之间比着谁投降的更快,比着谁更没有下限。 “将军,若是大将军来不了呢?” 不是不来,而是来不及呢,这茫茫大漠,谁知道会遭遇什么。 实际上想问的是,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要不要投降呢? 但实际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除非是太过于贪生怕死,否则对于汝阴侯这样的开国功勋后裔,战死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刘氏给他们的东西实在是太丰厚了,传承六七十年的封国,在封国之中几乎就是土皇帝,这么重的恩典,在这个时代,只有用命去报。 洛新鞠躬尽瘁,既是因为吕雉和刘盈的感情,但是辅佐刘恒,就是因为要报答刘盈对他的信任。 这是整个社会的风尚道德! 若是汝阴侯敢投降,那唯一的结局就是除国,然后整个家族流放,这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那可是封国啊! 再有二三十年,就有百年历史的封国,里面有历代先祖的神像,还有皇帝赐予家族的那么多荣耀,若是因为顾惜这一条命而失去,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若是来不了,唯有死战殉国!” 尽管极度害怕死亡,但是汝阴侯还是咬牙说道:“夏侯氏深受皇恩,若是战败,绝不能投降,唯有一死殉国,才能偿还战败之过,陛下一定会念在我壮烈在此,而顾念家族。” ———— 上曰:汉初诸勋,皆轻生死,重然诺,何也? 群臣对曰:汉世巍然,恩重如天,不报不足为人,故有轻生重义之行。 上曰:然也,朕当效之。——《君臣对谏百论》 (本章完) ------------ 第十九章:刘彻:大汉慈父 洛陵的马车从昭城离开,然后从幽燕之地进入草原,这一次来到草原,自然不可能像是上一次那样耗费家族的底蕴,汉王朝还不配洛氏那样付出,就连自己家的邦周,洛氏都没有那么做过,区区一个汉王朝,更是不可能。 长安。 自从大军出塞之后,皇城之中的长乐宫就始终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等待着草原上的消息。 就在这种氛围之中,洛景回到了长安,然后就和贾谊两个人结伴来到了皇宫之中。 刘彻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够看出来,这位年轻的皇帝面容之下满是焦急。 两人行礼过后,洛景当即说道:“陛下,臣前些时日前往昭城面见臣的伯父,昭公大君,现在昭公大君应该已经前往草原了。” 刘彻闻言一愣,然后肉眼可见的轻松了几分,这就是洛陵对世人的震慑,他是当世的神灵,拥有无穷的威能,只要他出手,所有人都会放心。 刘彻沉默了一瞬,原来世界的刘彻在性格上有很多的缺陷,但是这个世界却不同,就连项羽的暴虐都能够改掉,刘彻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依旧如同原来呢? 他是孝文皇帝的嫡次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他登上皇位的路途并不坎坷,他没有那么多强势的外戚把持朝政,甚至没有经历过太皇太后的毒打。 他做了很多年的梁王,见到了一些现实如何,他在梁国之时,就喜欢与民同乐,赏赐给百姓美酒美食,衣食布帛,然后听百姓称赞他。 在真实的历史上,他晚年有些昏庸。 但如果一个皇帝晚年出问题,那可能是一个人的问题,但是历史上出问题的不仅仅是刘彻自己,不说唐玄宗那货,单单皇帝个人能力天花板之一的太宗李世民,晚年同样开始出问题,若不是恰当好处的崩殂,说不准就是第二个刘彻。 刘彻单说年轻的时候,那是绝对英明神武的,反击匈奴的战役规划都是刘彻设计的,在卫青和霍去病的执行之下,取得了极大的战果,汉王朝前期对匈奴的胜利成果,刘彻、卫青、霍去病各占三分之一,这才是最公平的评价。 至于后期战果不丰富,那是李广利太垃圾了,带着那么强的士卒,吃着最好的资源,刘彻还有上好的战略,结果他执行都执行不好。 贰师将军? 二流将军还差不多! 他的能力也就能做个普通的校尉罢了,让他做大汉大将军,统率野战军团,这一点真要批评一下刘彻,任人唯亲是要任卫霍这样的。 他李广利什么的都要当大将军,他有那个能力吗? 没有,输完匈奴直接投降了,否则接下来恐怕就要输西域了,输完西域输西南夷,输完西南夷输山越,接下来没得输了。 这个世界上的刘彻比历史上还要中二,毕竟洛氏的各种颂圣诗,什么“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天命万万年”本就挺中二的,刘彻有个深深信仰素王的母后,再加上教导他的老师都是来自山东儒家,自然受到了影响。 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只顾着自己能够拿到功绩的皇帝,这一点上和历史上那些暴君是不一样的,刘彻是想做利国利民的事情,在真实的历史上,刘彻做下了一些错事,但是他到民间看了看,看到了百姓困顿的生活,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就停下了对匈奴的战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可是当了数十年的皇帝啊! 没有人敢说他的错,他的权力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百官之首的丞相说杀就杀,再强大的豪族一道命令就直接亡族,就算是秦始皇权力最大的时候都没有如此。 太子据劝了刘彻多少年他都不为所动,这实际上完全就是方法用错了,天天在刘彻的面前说什么百姓困顿是没用的,刘彻只会认为是那些豪强的生活不好,刘彻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豪强呢? 太子据就应该直接带着刘彻前往真正的民间去看一看,看看经历了战争之后的百姓,这样父子之间也就不会最后搞到那个地步,刘彻是知错就改的性格,他之所以执拗是因为不知道自己错了。 刘彻喟然叹道:“今日只有丞相和东阿侯您在场,朕可以对您二位说一些心里话,这一场战争朕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的。 大汉从来没有和匈奴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大汉对匈奴一无所知,还是在匈奴的地盘上大战,怎么可能获得大胜呢? 但是朕还是要打这一场,因为不打就永远不知道大汉缺少什么,永远都不可能摸得清匈奴的实力,谈何彻底击溃匈奴呢? 朕所希望的就是将士的损失能够少一些,对匈奴人的杀伤能够多一些,仅此而已,等到将士们回来,只要有所斩获,朕都有赏赐。 战前的那一番鼓舞,不过是为了让将士们奋勇向前而已罢了。 不过现在昭公大君既然前往草原,那朕可以稍微放下一些心了。 等到大将军回来,好好盘桓一下匈奴人的战力和特点,为之后的战争积累经验。 我大汉有最精锐的将士,还有六七十年积累下的底蕴,击败匈奴一定可以,这大概就是朕生来的使命,是素王上皇交予朕的任务。” 贾谊和洛景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战前慷慨激昂的一定要大胜的皇帝,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不过这也让两人心中微微放松。 好歹皇帝没有好大喜功到一定要大胜的地步,尤其是贾谊生怕到时候皇帝被失败激的连续派大军出塞,把孝文皇帝积累的国力白白损耗。 “陛下,大军出塞一月有余,粮草的消耗,征召的良家子,以及征发的兵役辅佐,大致如下,目前国库还能承担至少两次出塞大战。” 贾谊放下心来之后开始和刘彻汇报这些后勤事宜,一谈到钱粮之事,刘彻喜欢撒币的本性就开始暴露,直接大手一挥道:“丞相,朕听闻自古以来没有苛待士卒而取得胜利的,朕的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朕不愿意让他们在军需后勤之上再受苦,还请宽裕的供给,务必减少将士们的损失。” 实际上现在的汉廷,对军功的奖励之丰厚已经是极其少见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强横又忠诚的军队就是敢战士,敢战士出现的时间极早,很多国家都试图建立过敢战士这样的军队,魏武卒就是最成功的,战力极高。 除了素王不能学习之外,对于敢战士的战力,所有优秀的将领都总结过,突出一个就是重赏重恩,尤其是重恩这一点,在社会风气的影响之下,一旦受恩再背主,社会的批判甚至比原先的世界还要严重,几乎可以称得上社会性死亡,尤其是洛氏的存在和强势,这一类人洛氏极其的鄙视,被洛氏鄙视的,在社会上真的很难混的下去,甚至会连累子嗣。 而且大汉以武立国,把持朝廷高位的,和地方实权的都是军功列侯,这种情况之下,就不可能压制军功群体。 封侯的待遇那就不用说了,数十年的实打实的封国,数遍整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封侯都没有这么长久的。 很多封君甚至自己还没死呢,封地就直接没了。 还有普通士卒杀敌的奖励和后续的福利,为了拉拢士卒的人心,都远远超过了秦王朝时期,而且汉廷没有那么多用爵抵罪的事情,军功爵的含金量很高。 刘彻阻止了想要说话的贾谊,他颇为认真的说道:“丞相,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吗? 这世上辛苦的人有许多,但只有在战场之上拼杀的将士们,随时都会失去生命。 想要战胜匈奴,难道能仅仅凭借朕的几句言语或者将军们的运筹帷幄吗? 不是这样的,是要大汉将士们的浴血拼杀,十人去,五人回,注定会是如此的惨烈。 朕没有什么可以弥补的,只有学习洛氏的方法,没有兄弟的,没有子嗣的,不让他们上战场,在战场之上阵亡的,国家要多给抚恤,要让他们的家族荣耀。 要让大汉的儿郎,以征战为荣,以为国家流血为荣,些许的财货,朕不在乎,丞相今日可知道朕的想法了?” 刘彻很少这样轻声的说话,他总是慷慨激昂,但是贾谊今日却从中听到了远比往日更加坚决的味道,这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洛景微微颔首,贾谊重重躬身,沉声道:“陛下,臣知晓了。” 刘彻又道:“丞相您是海内大儒,又是孟儒魁首,朕是相信您的,但还请告知属下官吏,大战当前,若是克扣,朕不会给他们到岭南或者琼州的机会。 他们唯一所能去的,只有不见天日之黄泉!” ———— 汉帝国的皇帝刘彻,在死后被臣子评价为“武”,即“最擅长武功的皇帝”,他深受士卒的爱戴,笔者在研究汉帝国的历史中发现,在皇帝刘彻的时代,士卒的整体待遇增长了五倍以上,这与罗马帝国的皇帝塞维鲁颇为相似,塞维鲁皇帝曾经说:“不要苛待士卒,重重的奖赏他们。”于是罗马的军费增长了七倍,汉帝国的皇帝刘彻选择了同样的方式,再向前,伟大的凯撒同样如此,这或许就是伟大的君王所相似的地方。——《全球通史·秦汉卷四》 (本章完) ------------ 第二十章:卫青开始崛起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厚厚的云层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遮蔽了天空,但是从草原上刮来的风,却没有湿润的感觉,这不是要下雨,只是单纯的阴天。 但是暗沉的天色,让战马有些焦躁,不停的在原地踱步,匈奴人分拨进攻着,战马呼啸而过,带着震天撼地的踏地之声,马上的匈奴人大声的呼喝着,给予汉军庞大的精神压力。 左贤王大声的呼喝着说道:“大夏的儿郎们,杀死汉人,本王亲自到单于面前为你们请赏,赏赐给你们最肥沃的草场和牛羊,还有最漂亮的女人。” 匈奴人嗷嗷的叫着。 马蹄响彻整片草原之上,纷飞的箭矢不断的收割着双方士卒的生命,身着甲的还好,普通的箭矢都没法破防,但是那些没有着甲的则损伤颇为严重。 汝阴侯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彻底变成了孤军,粮道自然已经被切断,现在只能边突围边战斗。 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之下,首先就要保证军队的士气,汝阴侯同样在大声鼓舞着。 “坚持住,大将军一定会率军来援! 只要大将军到了,我们都能活下去。 都想想还在国中的家族,唯有和匈奴人血战才是至高的荣耀。” 然后就是咚咚咚的鼓点声,在鼓点声的刺激之下,汉军熟练的运用着各种兵器阻止着匈奴人的冲击。 左贤王率领着军队和汝阴侯大战,无数冲天而起的血块和肢体,惨烈的哀嚎之声,过了片刻就渐渐低沉下去,还有四处乱飙的鲜红的血,双方的士卒就像是田地之中的野草一般,一茬一茬的被割掉,一个一个的倒在地上。 这完全就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就看谁先撑不住。 汉军在这一点上是不占优势的,因为匈奴人是攻击的一方,能够不断的轮换,心理上的压力小得多,而汉军却时时刻刻都能够见到战死的袍泽的尸体,幸好这不是遭遇战,否则双方早就该崩溃了。 双方交战正酣,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卷起地面的尘土,本就天昏地暗的草原之上,一下子就连眼都睁不开,更可怕的是这股风是直直的往汉军这个方向吹的,这样的情景顿时让汉军阵型一乱,背对狂风的左贤王见状大喜,立刻派人冲锋。 汝阴侯只觉肝胆欲裂,心气郁结之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忍不住嘶吼道:“这难道是上天要亡我吗?率兵出塞却兵败身死,辜负皇恩,见到祖父要如何交待啊。” 虽然心中绝望,但他还是尽力控制着身旁的精锐,这些精锐有禁军,还有汝阴侯国的私军,穿上甲胄都是一等一的武士,交战到现在,甲士的伤亡并不算是大。 由于交战双方的声响实在是过大,没有人注意到从两军身后都驶来一支庞大的军队,祁连单于带着人本来想要从汝阴侯后方和左贤王部形成包围,结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沙,不得不停下大军整顿。 祁连单于深知人越多越容易乱,于是派人带着最精锐的一部分骑兵前往战场,他则留在这里等待风沙散去再出发。 他的想法没什么错,但是这世上的事哪里有什么万全! 所谓将帅的博弈就是一次次的赌,看看对方在第几层,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奇袭,都是站在了最顶点的赌,然后赢了,获得了极高的成果。 面对骤然而起的大风沙,从左贤王部后方赶来的周亚夫大喜,甚至直接狂笑道:“素王在上,苍天庇佑啊! 命令全军,丢掉所有辎重,携带三日干粮。” 副将闻言立刻急声道:“大将军,为了加快速度,我们本就抛弃了很多辎重,现在还要丢掉所有辎重,一旦有变,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啊,还请您三思。” 周亚夫闻言直接嘶吼道:“执行命令! 所有人抛弃辎重,携带三日干粮,步兵全力行军,骑兵和战车兵全部披甲,随本将军冲锋,胜负就在此时了!” 周亚夫实在是太果断了,要知道虽然大风沙是从身后吹来的,但是能见度同样很低,最多只是不需要逆风而战,眼睛能够睁开,对作战同样是不利的,但周亚夫知道,虽然见不到人,但匈奴单于一定在对面,而且大概率会停下整顿,因为匈奴单于是个优秀的将军,不会拿匈奴王庭的精锐来冒这个险,而且匈奴单于绝对想不到汉军敢丢掉大量的辎重,只为了提高行军速度,绝对想不到汉军能来的这么快,那么这个空档的时机就是唯一的一瞬即逝的战机! 在最关键的时候犹犹豫豫,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 抓不住这个战机,汉军就要准备逃出草原了,若是能够抓住战机重创左贤王部,还能相持,即便是回到长安城也能和皇帝交待。 “轰隆隆!” 战车在草原上自然是跑不过战马的,周亚夫本身也是用来防御,但是现在不同! 在这样的天气之中,战车就是大杀器,左贤王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和战车的轰鸣声,瞬间亡魂皆冒,匈奴是没有战车的,现在自己背后的一定是汉人军队。 他万万想不到刚刚还庆幸这阵大风,结果下一刻自己就成了被包饺子的人,他有些难以置信,呢喃道:“汉军怎么可能比单于来的更快呢?”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战马和战车的速度何等之快,古代战争信息本来就不通畅,再加上这样的天气,基本上全凭感觉在打。 虽然汉军骑射的本身不如匈奴人,但是在大战之中,根本就不需要准头,密密麻麻的箭雨总能够射到人,而且有狂风相助,箭矢飞的更远更省力,匈奴人射术再好,在狂风的面前也不够看,那些没有甲胄的人瞬间就落下马来,即便是穿着甲胄的,很多马匹也受了伤。 等到汉军走近匈奴人终于能够伤到的时候,却见到汉军向着左右散开,然后就见到了战车冲过,瞬间就有许多人被碾压成肉泥,鲜红的血和碾成粉末的肉混合在一起,铺在草原上,和杂草混合在一起,还有那些从身体各个器官之中流出的汁水,全部混杂在一起,随着狂风吹起,落在许多人的身体,然后就是无数的干呕之声。 双方激战片刻,汉军的步兵终于赶了上来,战场之上的箭雨突然多了起来,这些步兵分成一个个小阵,因为现在的天气想要大规模的指挥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分成块状而战。 左贤王心知不妙,只能带着最精锐的士卒夺命狂逃,周亚夫从步兵赶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大战一定是要胜利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卫青在周亚夫出塞的时候就被征召到军队之中,因为他骑术好,所以成为了骑兵中的一员,他之前虽然是个奴仆,但是却天生聪颖,这一路上跟着周亚夫,亲眼见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周亚夫果断的抛弃辎重,直击匈奴人的举动,让他热血沸腾。 他天生勇武,一把大刀左冲右突,斩杀了不少匈奴人,然后就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行穿着比较贵重的匈奴人想要离开,一看就是匈奴的贵族,而且这时大风渐渐开始停下了,视野变得比刚刚亮了很多。 卫青眼中满是炽热的光,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翻身的希望了,深吸一口气,伸手取出强弓,策马而动,穿过重重人群,直接拉满弓箭,“嗖”的一声,箭矢飞出,这一箭彻底将弓弦拉满,即便是卫青甚至都感觉自己手臂有些酸痛,他紧紧盯着箭矢,然后就见到箭矢避开了甲胄,插进了脖颈和身甲的缝隙之中! 这就是不穿全身甲的坏处! 左贤王没想到自己的副王竟然会直接在身边被射死,亡魂皆冒,连忙奔驰而去,卫青策马直冲,将副王的尸体拿到手中,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被已经放下心神的周亚夫看到,“真是个勇士,那应该是个副王,将那个勇士唤来,问清楚姓名,本将军要好好的为他记上一笔军功!” 随着风尘的彻底散去,汝阴侯带着残兵和周亚夫相见,直接冲上来,忍不住热泪盈眶道:“大将军,臣,臣……” 周亚夫安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汝阴侯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周亚夫回到家中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亲戚,安抚了两句卫青已经走上前来,“草民卫青,见过大将军。” 周亚夫见到高大魁梧,神采飞扬的卫青,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一个勇士啊,本将军要在军功上为你记上一本,亲手格杀匈奴左贤王部副王,这是大功!” 卫青闻言欣喜道:“青多谢大将军。” 又闲谈两句,周亚夫有些面色凝重的望向了烟尘兴起之处,他知道那一定就是匈奴单于了,挥剑朗声道:“儿郎们,匈奴人刚刚吃了败仗,现在匈奴的单于就要来了,让我们再次打败他,让他知道大汉的强大!”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洛陵终于到了草原 祁连单于现在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就因为这么短时间的耽搁,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大败,左贤王那可是匈奴最重要的支撑力量之一,这次损失恐怕不会太小。 等到祁连单于率领着军队赶来,周亚夫已经结好了阵势,甚至清理了一番战场,之前抛掉的辎重甚至都囤积了起来,还有许多战马的尸体都被抬了进来,开始分割,这些肉不能久放,但立刻就吃还是能顶两顿的。 现在场中的形势就是周亚夫率领着大军据守在三处高地所连绵形成的丘陵,祁连单于则率领着匈奴大军形成了包围,形势对汉军不算是好,不过周亚夫不算是太慌。 “我军的粮草虽然不济,但是匈奴人的粮草同样不足,尤其是他们马匹众多,耗费更大,现在围着我军,一定要从其他地方调粮草前来,我大汉另外三支军队同样在向这里赶来,现在是匈奴人围着我们,到那时就是我们围着匈奴人了,胜负还未可知。” 周亚夫详细的分析了现场的形势,现在汉军和匈奴人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祁连单于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战车,自然知道不能去送死冲阵,汉军的弓弩之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周亚夫同样不愿意出战,汉军出阵只能被匈奴人放风筝,一轮又一轮,徒劳无功的死去。 现在所能够做的就是拖着,看看到底谁坚持不住,会先退却,草原上的微风拂过,刮在每个人脸上,匈奴人的军队自然先赶到了,祁连单于试探性的进行了进攻,然后很快就被汉军的箭雨压制了回来。 匈奴人的尸体横陈在山坡上,周亚夫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箭矢的消耗越来越大,一旦箭矢耗尽,那就要直接正面对敌了,况且匈奴人虽然是以低打高,但还是对汉军造成了不少伤亡的。 周亚夫带着的都是大汉经过军事训练的百姓,而匈奴人死的都是牧民中的奴隶,这让周亚夫感觉到心都在滴血。 等待了许久,步骑结合的汉军军团终于姗姗来迟,周亚夫见状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现在场中的实力就再次回到了平衡。 祁连单于面对刚刚赶到的汉军军团,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开始分兵一部分人围着周亚夫的大军,另外一部分则开始和刚刚到达的汉军大战。 草原上的战术和中原是完全不同的,中原的地形极其复杂,有各种人根本无法过去的山川和河流,修建堡垒都是在比较险要的地点,形成了一个个口袋。 白起能够在长平大胜就是因为利用了地形,断掉了赵军的粮草,让赵军不得不投降,因为根本走不出去口袋阵。 但是草原上不是这样,草原上四通八达,骑上马之后,想要全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周亚夫自然不会看着前来支援的汉军白白受击,当即开始缓缓率领着军队前进,轰隆隆的战车向匈奴人的军队进击。 双方之间激战一场,留下许多尸体再次散开,就这样僵持起来,匈奴单于是不能后退的。 在草原上发生的大战,匈奴的单于如果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退却,那对他的威信是巨大的损害。 政治决定军事,反过来也可以说,任何的军事行为都是为了达到政治目标,匈奴单于的第一目标是保证自己的地位,如果军事行为会影响他的地位,他就不会去做,但是周亚夫同样不能退却,他代表着大汉的脸面。 结果双方都有粮草支援,就这样僵持在了这片草原之上,周亚夫派出了信使前往长安去向皇帝汇报如今的形势,他不知道刘彻的目标,所以根本就不敢离开草原。 汉军营地之中,一片混乱,因为前几日大将军周亚夫似乎是染了风寒,竟然直接病倒了。 他本就已经年老,即便是再壮硕,但实际上身体之中的机能已经不行了,现在一病就是病来如山倒,在双方对峙之时,主帅却病倒了,这对于汉军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焦急的在帐外踱步,“这可怎么办啊,没了大将军,我们谁能指挥十数万的大军,谁能统合这么多的军队啊,若是匈奴人来攻,怎么才能抵挡?” 这就是汉军遭遇的最大的一个问题,统帅是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统帅大军的,一旦周亚夫突然病逝,大军就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各部之间不能协同,一定会被匈奴单于各个击破。 中军大帐之中,周亚夫面色苍白,语气之中满是悔恨之色,“我应该带着大军果断退回中原的,而不是担心陛下的责罚,结果现在进退维谷,甚至病重,导致大军危若累卵,这是我的过错啊!” 汝阴侯闻言同样悲戚道:“大将军,生死祸福伤病,这都是上天降于人世的,谁又能知道呢,这不是您的过错啊。” 周亚夫强行撑着病体,缓缓坐起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传我的将令,全军拔营,以战车相连,缓缓而退,即便一日能退二十里,甚至十里,那也是极好的。” 帐中的几人闻言立刻接令,周亚夫又说道:“另外要多派信使返回中原,但是不要说本将军病重,只说需要陛下换将,说周亚夫不能承担重任即可。” 众人闻言一凛,知道周亚夫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匈奴人截到情报,现在双方相持,见不到大将军自然很合理,但若是被匈奴人知道了大将军是重病不能视事,即便一开始怀疑是疑兵之计,但只要稍微试探就能试探出深浅,到那时结果不堪设想。 祁连单于的确是没有怀疑,毕竟谁能想到好好的打着仗,对面的统帅自己趴下了,汉王朝可以参考的历史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往后推个一两千年,这样的事情就经常遇见了,比如说著名天花病毒幸存者,每当搞出烂摊子快要收拾不了的时候,他的对手就会莫名其妙的生病,然后暴毙,最后成就他大弟的威名。 即便汉军开始缓缓撤退,祁连单于都只以为是汉军终于想通了,他还颇为骄傲的和匈奴诸王笑道:“汉军开始撤退了,他们终究还是明白,这草原是我们大夏的天下。 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羊群可以完全无损的从狼群的口中离开,汉人同样如此,不能让他们轻易的离开这里,追上去,让所有的汉人都知道大夏的威武,让他们想起草原就感到畏惧。” 匈奴人宛如狼群般的追咬在汉军的身后,周亚夫的身体愈发的差,现在只是强撑着,幸好单纯的撤退还不需要他事事安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汉军这样的表现下去,被匈奴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大将军,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匈奴人忌惮大战,所以一直以来只是远远的吊着,还没有彻底扑上来,等到了北地郡,先为您找到医师,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无事的。” 周亚夫却摇摇头,声音嘶哑的问道:“这些时日匈奴人的攻击频次如何,他们前来进攻的人数有没有什么变化,甲士有多少?” 汝阴侯等人一一汇报,周亚夫越听脸色越白,等到众人说完,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匈奴的单于发觉了!” “什么?” 汝阴侯强笑道:“大将军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若是匈奴人发觉,怎么会不全军压上呢?” 周亚夫苦笑道:“因为他们还只是怀疑,但是很快匈奴人就会派出精锐试探了。” 帐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这一批人是听着淮阴武穆侯的故事长大的,但是他们见过的最强的大将军就是周亚夫,对于周亚夫的话有本能的信任,对于周亚夫的话,所有人都已经当作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然后现实的发展很快就如同周亚夫所预料的那样,匈奴人诸王最精锐的骑兵和汉军作过了一场之后,又如同一阵风一般离去。 “让大军停下吧,最后再和匈奴人做过一场,往后的路就要你们自己去走了,将大汉的将士们带回去,不要辜负陛下的恩典,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周亚夫的话很平静,但是帐中许多人却热泪盈眶,汝阴侯甚至悄悄的抹着眼泪。 因为所有人都能够从周亚夫的话中听出淡淡的悲壮,以他的身体来指挥一场高强度的战争,基本上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之中。 “遵命!” 大帐之中,众将齐声应道。 …… 就在汉军和匈奴人对峙外的十里地,洛陵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这里,老马相当得有灵性,这一路上七拐八拐的,将洛陵带到了这里。 洛陵望着远处大军聚集所凝聚的煞气,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微微一指,然后老马就带着他向那一处战争走去。 汉军和匈奴人已经开始对峙,洛陵越过一座山丘的丘顶,遥遥望着两支军队,然后陡然一拍车架。 “轰!” 宛如雷霆轰鸣,响彻草原,马匹惊得直接原地跳了起来,不论是汉军还是匈奴人,都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人高高的站在丘陵之顶!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一言退万敌 所有人都震撼莫名,汉军有十数万,匈奴人同样极多,双方摆开的阵型不知道连绵出了多远,但是现在呢? 一个人一辆马车竟然出现在了双方之间的丘陵上,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但是却没有人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洛陵站在高高的丘陵之上,无数道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因为离得有些远,很多人都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那一道身影冷肃至极,存在感极强,没有人可以忽视,甚至望着望着就感觉眼睛都有些酸流下泪来。 马匹的躁动被渐渐安抚下来,所有人都又惊又疑的望着洛陵。 洛陵站得高,将其下的众人看的清清楚楚,他从昭城一路走来,然后来到这里,在思考自己要做什么。 最简单的方法是他现在进入汉军之中,然后执掌汉军,成为统帅,他当年联结诸侯亡秦,最是擅长这些,以他的军略,足够应付现在的情况,甚至如果匈奴单于头铁,敢放弃骑兵的优势,洛陵还能给他一些洛氏震撼。 但是不行! 如果洛陵现在进入汉军之中,不经过皇帝的虎符就能够直接控制朝廷大军,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皇帝一定会重重的犒赏洛陵挽救了大汉无数的将士。 然后呢?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作为化国为家的真正执行者,这是洛陵绝不会去触碰的东西。 洛陵曾经为项羽和刘邦加冕,但是除了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洛公和昭公爵位外,没有要朝廷之中的任何官职,甚至就连钦天监这样带着神异的职位都没有要,直接就回了昭城不出世。 军事和政治,这是洛陵竭力在避免的东西,他希望他在史书上的形象就是一个会呼风唤雨、驱策雷电的神仙方士,后世的皇帝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那个站着高高的人是谁?他是怎么去到那里的?” “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这么纷乱的战场,怎么可能有一辆马车经过而不被发现呢?” “草原上没有这样的马车,而且看他的服饰是个汉人,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刚刚的巨响声好像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难道是那个汉人做的吗?” 匈奴人都在议论纷纷,从普通的士卒到王庭之中的诸王,都在谈论着洛陵,尤其是刚刚的巨响,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 相比较匈奴人一方,汉军这一方面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马车上的那个字迹和徽章,是不是有点像洛,我是不是看错了?” “就是洛字!” 有神射手的视力极好,穷尽目力望去,声音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喜色道:“那就是一个变形的洛字,而且还有那辆马车,我以前随着主君去过昭城,洛氏子出行的时候都会乘坐这样的马车,上面布满了像是凤凰的花纹,还有‘洛’的字样,这就是洛氏的马车,一定是一位洛氏子来到了这里。 诶! 这辆马车上似乎还有一个字,似乎是‘昭’字,素王在上,我一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昭’字呢?” 前面说起一位洛氏子来到这里,这个神射手还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毕竟这种数十万人的战场,就算是洛氏子来到这里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不过是胡人刀下多一道亡魂罢了,在历史上洛国公室光是太子都死了好几个,公室战死的更多,战争就是这么公平,不论你是天潢贵胄,还有升斗小民,都会死。 “王二郎,‘昭’字又如何,你这说话说半截,真是让人急死了。” 被称作王二郎的人在那里震惊莫名,其他围在他身边的人却开始急了,王二郎见状连忙道:“马车上有‘昭’字的,只有洛氏的家主,也就是昭公才能使用,所以如果那辆马车上真的有‘昭’字,就说明丘陵之顶上的那个人是—— 昭公大君!” 昭公大君! 这四个字一出口,王二郎周围的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是陡然变得长长的呼吸声,却证明了所有人的心中都非常的不平静。 就连一个小卒都知道的事情,汉廷的贵族怎么会不知道,汝阴侯振奋的冲进中军大帐道:“大将军,昭公大君来到了草原,我们有救了。” 周亚夫闻言简直堪称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本来灰暗的眼神几乎一瞬间亮了起来,甚至就连暗沉的皮肤都红光满面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昭公大君真的来了?” 汝阴侯重重点头道:“大将军,是真的,是真的!” 周亚夫哈哈大笑起来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庆贺诸夏有昭公大君,快抬本将军出去,见昭公大君却不拜见,这不是大汉的臣子所应当做的。” 大君,这是专属于洛陵的称呼。 将军们抬着周亚夫来到了帐外,那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从缓坡上行驶下来,十万汉军连绵成片,驻扎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马车之上的那个洛字。 从微微挑起的窗帘中,还能够清晰的见到一个身负圣痕的老人,老人面上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充满了岁月的意味,汉军都以为老人会向着汉军大营而来,却没想到直直的向着匈奴人营地而去。 刚刚从大帐之中被抬出来的周亚夫有些惊讶又惊喜的和众将说道:“本将军的父亲曾经说过大君当年统合诸侯,还以为大君是要接管大军,但是看现在的形势,难道是要施展神迹吗? 快快跟上去。” 众将早就听过了有关于洛陵的无数传说,现在就要面对面见到了,自然各个都是激动,立刻抬着周亚夫就向前狂奔而去。 洛陵的马车在前面走,汉军的一众高层远远地在后面追,汉军则在校尉的指挥下严阵以待,刀枪林立,弓弩全部上好。 匈奴金帐。 这世上对一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永远都是敌人,洛陵从丘陵之上一下来,传回来的消息就让众人知道来的是谁。 死里逃生的左贤王脸色极其的难看,说道:“伟大的单于,这一定就是汉人的那个萨满,他竟然再次孤身来到了草原。” 祁连单于现在有些相信那些传说了,因为孤身进草原,实在是找死一样,但是他不仅仅没事,甚至还来到了战场之上,和昔年一模一样。 “伟大的单于,那个汉人萨满在我军阵前停下了,要我率人冲杀一波吗?” 祁连单于闻言立刻道:“不可以,汉人萨满没有直接施展神罚,在我军阵前停下,这一定是想要见本单于一面,本单于要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么的神异。” 众人没想到祁连单于竟然这么勇,敢去见那个汉人萨满,左谷蠡王立刻劝说道:“伟大的单于,难道您就不担心汉人的那个萨满诅咒您吗?我认为不见他为好。” 祁连单于傲然道:“本单于乃是苍天所降生,日月围绕的天之子,巫师说过没有任何的诅咒能够侵蚀本单于,汉人的萨满虽然有些神异,但想必同样如此,随本单于过去。” 见到祁连单于一定要去,诸王只能跟随一起前往,出了金帐向前行了数百步,就见到一辆装饰的很是华美的马车,祁连单于策马上前,到了数十步的位置,开口问道:“汉人的萨满,我乃大夏单于,你不敢出来一见吗?” 然后就见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袍服的老人走出,袍服之上是凤凰飞舞,踏在御者所坐的位置上,洛陵望着对面那个年轻的单于,悠悠道:“伱就是这一代的匈奴单于? 吾上一次来到草原,匈奴的单于还是你的祖父,他似乎叫冒顿。” 淡淡的话语,却让祁连单于胆寒,然后就是愤怒道:“萨满,你这是在挑衅一个伟大的单于吗?” 洛陵脚下一踏,马车就向着祁连单于而去,走的很慢,但是所有人都惊骇到恐惧的地步,随着马车行进,在洛陵的身边,一道道的水流环绕,一片片雪花落下,蓝紫色的光亮映照着洛陵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灵一般。 能将四时之神使用到这种地步,也只有洛陵了,而且以他的特殊来说,这么一点雨雪雷电,甚至算不上什么气运的损耗,但是达成的效果是极其惊人的,祁连单于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要坠下马来,匈奴贵族肝胆欲裂,他们崇信天神,再加上洛陵的过往威名,根本不敢上前,周亚夫等人更是直接五体投地,生怕素王担心他们心不诚。 洛陵走到祁连单于面前,轻声问道:“知道为什么不直接用风雪淹没草原吗?” 祁连单于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些雨雪的严寒,哆嗦着说道:“不……不知道。” 洛陵淡淡道:“因为匈奴人还有用,你们自称夏却与中原迥异,信仰着所谓的苍天,汉人和匈奴人必须厮杀到最后,直到天下就只有一个夏,这是对所有人的告诫,不要妄图分裂诸夏。 匈奴人会是一块好的磨刀石,所以我要留着它,但磨刀石若是想要伤到刀,那就不好了。” 话中对匈奴充满了浓浓的蔑视。 祁连单于纵然畏惧,但还是无比的愤怒,但是他不敢说什么,只能听着面前这个汉人的萨满指使着自己:“带着你的部落回去,汉军我要带走。” 祁连单于策马后退,只觉浑身都湿透了,他满头大汗的回到阵中,却升不起任何想要作战的心思,只能无力的挥挥手道:“撤,撤退!” 早就等着单于下令的各部人马立刻开始撤退,游牧的特点就是迁徙起来很快,将那些营帐一收拾,直接就策马离开。 见到匈奴人直接撤退,汉军的士卒纷纷大声欢呼,伏在地上赞美着素王和昭公大君,周亚夫等人这才上前面见洛陵,除了周亚夫重病之外,几乎所有的列侯都对洛陵行了拜见君主的大礼。 “外臣等参见昭公大君,昭公万安,昭公万福。” 洛陵微微颔首道:“诸君安康。” 周亚夫强撑着病体笑道:“若不是昭公大君,汉军的损失要不可计量了,那外臣可就是罪人了,无颜回到长安面见陛下。” 洛陵抬眼一看周亚夫就知道他命不久矣,没有多说话,负手望着草原上碧蓝的天空,说道:“大将军抓紧时间带着汉军回国吧,天子在长安城中想必已经等不及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众将闻言脸色一变,知道昭公从来不说妄语,立刻就开始整军,准备率领着大军返回长安。 ———— 时大将军病笃,汉军无首,匈奴侵之愈急,危若累卵,陵孤身入阵,召祁连责之,时有风雪雷霆而伴,祁连骇然,引军亡遁,汉军遂得还。——《史记·洛昭公世家》 推荐一本幼苗!文笔绝佳,天赋新人,我一直在追看,女角色刻画尤其出色! (本章完) ------------ 心态略崩,开个单章 作者君心理防线不太好,快被搞破防了,今天六七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本来可以加更的,结果只憋出了九百字,晚上的还没写好,为了我的心理状态,只能发个单章。 大汉强是钱粮多,历史上扛不住大战的消耗,这个世界能扛得住,汉人又不会变成天兵天将能按着匈奴打,唐朝强不强,对外造样各种大败,大非川一战十万大军没了,但底子厚,能把那些国家都拖死,谁说的强就不会输了,这是多瞧不起匈奴。 洛陵就是个身负军略但是不能用的人物,这个设定是为了体现纵然是洛氏也不能肆无忌惮的,纵然是姬昭也不能看到未来,见不到洛新这些子嗣的成就。 至于开挂,是因为后期有铺垫,洛陵死的时候会有变故,但是每次我没写到铺垫很多人就是一顿输出,甚至连下一章都没有看到就是一顿喷,搞得我很难受。 不喜欢洛陵开挂没什么,可以跳过这部分,这本书跳订的人,看盗版的多了,我不可能按着头逼着大家看。 很多铺垫看下去都会解释,但是一晚上都等不及直接喷,我又没写什么毒点,你说这种评论我删掉有问题吗? 还有那些动不动说我写崩的,是不是有病啊。 明明这本书稳得不行,按照我的思路在推进,我不知道怎么就崩了,后来我就懂了,不按照他的思路写就是崩了,这种除了故意过来恶心人还有什么可能? 删了评论还过来问,真是有脸,职业喷子是吧。 最离谱的是,各种教我应该怎么写书的,教我写剧情就非常离谱,这是我的书还是他的书,还有认为我这本书写什么有趣的,我就奇怪,为什么很多人觉得那些东西作者想不到呢? 那些思路其实很平常很平常,我都不忍心说那些想法多幼稚,建议下次教我写剧情之前,自己先下笔写個千字的大纲加细纲,看看剧情能不能推下去,能不能承担起一本几百万字的书。 不那么写肯定是有原因的。 出成绩的作者没有闭门造车的,我们有编辑教我们写书,还有各种万订的作者,都是很有经验的作者互相交流。 哪位大佬想要教我,可以到阅文应聘编辑,或者可以写,等你成为万订作者了,加到我们的群里,我们一起交流,这不就可以了。 我诚心欢迎。 ------------ 第二十三章:举荐,周亚夫薨 大军正在返回的路上,从长安来的信使同时带来了皇帝的命令,让大将军周亚夫快些返回长安,皇帝陛下很是担心他。 长乐宫。 刘彻见到战报的那一刻就是一阵的后怕,忍不住道:“这一战实在是过于艰险,朕本以为即便是小败,也不会影响大局,但谁能想到大将军竟然病重,差点造成我军无首。 若不是昭公前往草原,大军伤亡最少也要过半,甚至全部覆亡在草原之上,东阿侯,真是多亏了您前往昭城啊,朕为大汉的将士向您拜谢。” 洛景的发丝已经满是花白,他同样心有余悸,东阿一脉和大汉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听到皇帝的话,沉声说道:“陛下,昭公大君是洛氏前所未有的人物,现在他的年纪很大了,若是下次再如此,恐怕就没人能够挽救大军于水火之中,日后应当慎之又慎才是。” 刘彻有些好奇的问道:“昭公大君功参造化,还有素王上皇垂恩,难道还不能长存于世吗?” 洛景闻言一愣,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世上当然没有长生久视,至少洛氏不知道,昭公大君是洛氏中少见的长寿者,大多数洛氏子的寿命都和普通人差不多,比起那些长寿之人来说还不如。” 刘彻眼底闪过一道欣喜又失望的神色,欣喜于洛氏还是凡人,失望于洛氏可能真的没有长生之法。 “陛下,大将军回来了。” 近侍匆匆走进殿中,刘彻闻言立刻道:“立刻请大将军进来。” 殿中三人静静的等待着,然后列侯们就亲自抬着周亚夫走了进来,不时有人悲戚出声,周亚夫被放置在坐席上,虚弱道:“陛下,臣辜负了您的期望,没能大破匈奴。” 刘彻闻言挥挥手道:“大将军初次出击,对匈奴一无所知就大破匈奴左贤王部,斩获匈奴首级八千有余,这难道还不算是大功吗? 后来不过是因为突发重病,这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况且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朕怎么能够怪到大将军您的头上呢? 您的年纪已经很大,朕还让您出征,这是朕的过错,朕应当重重的赏赐所有的将士们。 除了军功本该得到的,朕要为此次出征的所有将士们加爵一级,再赏赐米粮和财货,免除他们的徭役三年,免除他们的赋税一年。 丞相,还请您全部记载下来,回去之后就颁布下去,同时督促各个郡国都要给予奖赏,把后续的结果给朕报上来,朕要亲自检阅,若是哪个郡国没能执行下去,朕要重重地惩罚。 此次出征的列侯们,大将军加五百户,其余诸位臣工加两百户,这是朕所能做的。” “陛下圣明!” 殿中的列侯们几乎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眼中垂泪,叩谢皇帝的恩典。 等到众人都退出房间,只剩下周亚夫和刘彻两人,刘彻问道:“大将军,您认为在您之后接替大将军之位的应该是谁呢?” 大将军是仅次于丞相的重臣,在丞相、大将军、御史大夫这三公之中位列第二,人选极其的重要。 周亚夫沉吟道:“若是孝文皇帝之时,那可以担任大将军的人不少,但是陛下一定想要和匈奴大战,那就要寻找对匈奴比较熟悉的,陛下或许可以暂时让淮阴侯担任,待寻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行替换,淮阴侯是个不恋栈权位的人,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陛下,臣是大将军,身上又有高皇帝赐下的绛侯之位,为国荐才是臣的责任,此次前往草原,臣得到了一员猛将,名叫卫青,他亲手格杀左贤王的副王,另外杀死匈奴人的千户、百户等数人,是此次功勋最高之人。 臣在回长安的路上同他交谈,发现此人英毅果决,长期戍守边境,对匈奴草原的战法很是了解,臣也大有所获,而且出身低微,陛下若是用之,他定然誓死报之。 臣听闻勇猛的将帅都是从卒伍之中走出的,所以为您举荐他。” 刘彻有些没想到周亚夫不推荐自己的姻亲故旧,竟然在这个时候举荐了淮阴侯这个关系不太近的列侯,还有一个无名小卒,这让他很是惊讶。 周亚夫知道皇帝定然疑惑,慨然叹道:“臣受到先帝的重用,得以担任大将军,前往草原就是想要报答先帝和您的恩德,但是现在只完成了一半。 臣的亲朋故旧都已经荣华富贵至极了,皇室的恩典比泰山还要高,比东海还要深,没有那个能力却窃据高位,对国家是不利的。 陛下让臣举荐,臣没有私心,希望能够为陛下举荐英才,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击败匈奴,让我大汉的统帅到臣的墓前告知一番即可。” 刘彻闻言动情道:“卿真是我大汉的肱股之臣啊,朕应当善待您的家族,让他们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直到大汉的尽头。” 周亚夫笑道:“臣始终谨记,只要忠诚于陛下,大汉越兴盛,绛侯国就会越兴盛。” 刘彻闻言赞道:“大将军您说的好啊,懂得这个道理,这大概就是绛侯国富贵的原因了。” 君臣两人之间又交流了很久,周亚夫将此次草原之上的见闻全部详细的和刘彻讲述了一遍,听的刘彻冷汗涔涔道:“大将军真不愧是先帝信重的大将,如此危险竟然还能略占优势,若不是突然病重,匈奴人定然大败而归啊。” 周亚夫闻言有些难过,他已经给匈奴人做好了诱敌深入的计策,结果一场意外让一切都反了过来,差点命丧草原。 …… 周亚夫得到了大量的赏赐之后,就像刘彻乞骸骨,刘彻免去他的大将军之位,让周亚夫静养,但是周亚夫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明眼人都知道他真的不行了。 这个时候淮阴侯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进了皇宫之中,见礼之后刘彻开门见山道:“绛侯病重,朕想要任命您为大将军,作为大汉的统帅。” 淮阴侯闻言一惊,脸上满是疑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任命自己,于是惊疑道:“陛下,臣曾经听闻,人应当做自己擅长的,才能够得到好的结果,臣虽然出身将门,家中有兵法留存,但是却不擅长领兵作战,若是让臣率领一路军马,尚且能为陛下效死,若是担任大将军,臣只担心耽误陛下的大业,还请陛下思虑。” 刘彻闻言笑道:“卿不必如此,朕不会让您统率大军出征。” 淮阴侯懂了,正是因为自己不想做大将军,皇帝才让自己先把位置占上,等到有合适的人选再替换,而且淮阴侯府的关系还是硬的,他做大将军的阻碍不会那么多,这算是皇室对淮阴侯府的信任了,于是直接拜倒道:“陛下信重,臣效死。” 随着周亚夫来到长安的卫青,很快就得知了周亚夫在皇宫之中向皇帝举荐自己的事情,他格杀左贤王的副王,还有那些斩首的功劳都是大功。 刘彻慷慨的对所有的士卒进行了赏赐,所有的士卒都高呼皇帝圣明,更不要说本就功劳大又加上举荐的卫青,直接进入了禁军之中。 他还在长安安置了一座小房子,副王的头颅可以说是帮助他一朝翻身。 这就是如今的大汉,只要有战功就能瞬间翻身做主人,若是再有贵族举荐,成为人上人只是时间问题。 比如如今的卫青,若是顺利的话,可以逐渐积累军功和资历,再立下和现在这样差不多的功劳,就能够封侯,封了侯之后就可以担任三公九卿这样的高官,甚至成为大将军,这个时间短则十年,多就不知道了,毕竟某位知名将军一辈子都没能封侯。 距离周亚夫回到长安一个月,来自绛侯府的讣告终于向着四方传去,这位在真实历史上不得善终的大将军,在无尽的哀荣之中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刘彻得到消息,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辍朝三日作为哀悼,请诸位重臣为大将军商议谥号。” 周亚夫的谥号很快就被定了下来,以“危身利国曰忠,致果杀敌曰毅”称为“绛忠毅侯”。 前往绛侯府上祭拜的人极多,刘彻同样派人前往吊唁,周亚夫对刘彻来说是不同的,在刘彻刚刚即位的时候,他不喜欢那些先帝的大臣,因为这些人对他施展权力是种阻碍。 周亚夫临终前的一番话给了刘彻很大的震撼,让他明白了这些先帝的大臣原来同样是可以忠诚对待他的,这种改变甚至让刘彻对其他的先帝大臣都放下了一些戒备之心。 周亚夫是卫青的举主,卫青当然要前来吊唁,这是卫青在曾经的主家都没有见过的盛景,只能说权贵之间亦有差距,绛侯这种从高皇帝时就煊赫的名门,真是格外不同。 洛景没有前来吊唁,而是派了自己的一个儿子,他自己再次前往了昭城,这一次是洛陵召集众人,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大限。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洛陵陨,万物生(二合一) 昭城。 随着岁月的流逝,城墙上斑驳的痕迹愈发的多起来,甚至墙根底有了些许的青苔,生长在阴暗处,倔强的向城墙上蔓延,不知不觉间,这座从废墟之中修缮的城池已经过去数十年了。 外城依旧是那么的繁华,永远的人声鼎沸,无数商人带着货物来到这里,无数学子带着朝圣之心来瞻仰诸子圣殿的宏伟,那些普通的民户,那些街边的小贩,如果仔细去看,几乎所有人虎口上都有老茧,不少人就是退役的敢战士。 内城之中则完全相反,人很少,很安静。 家主居住的庭院之中,洛陵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棵数人才能合抱的柳树之下,他穿着那日前往草原上的白袍,神色漠然,渐渐入了秋,树叶已经变得枯黄起来,随着微风拂过,三三两两的树叶落下来,落在洛陵的肩上,他也不去拂下,只是让它停在上面。 洛陵是个预料之外的人物,就连姬昭创造他的时候也没想到洛陵会成为承载他神性的人。 从洛陵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人开始,他就有些沉默寡言起来,甚至终日不发一言。 “伯父!” 一道颇为年幼的声音传来,洛陵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庭院门前,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和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孩,正是洛仲堪的一双的儿女,洛谨秀和洛无疾。 洛无疾甩开姐姐的手直接冲过来扑进洛陵怀中,洛陵身上的落叶纷纷落在地上。 洛谨秀轻移莲步走过,微微福身行礼道:“伯父,秀儿有礼。” 然后就坐在洛陵对面为洛陵烹茶,她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种种手艺都相当不错,人也温婉如水,是洛陵的掌上明珠。 在近几年,洛陵的儿子们一个个去世,毕竟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就在上个月,洛陵最后一个儿子去世,洛陵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已经不再像兄弟们去世时那样痛苦。 望着年幼的洛无疾,洛陵感觉有些遗憾,他是看不到洛无疾做出丰功伟业了,不知道洛无疾会为家族带来什么底蕴呢? 洛陵轻轻抚摸着洛无疾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无疾,素王就要召见伯父了,看来家主之位不能直接传给你了。” 洛陵是唯一一个没有加冠就接任家主之位的洛氏子,但即便是他当初也已经十九岁,洛无疾当然不可能以稚童之身接任家主之位。 洛谨秀闻言瞬间一愣,为洛陵添茶的柔荑都不禁一晃,眼圈微微发红,没有说话,洛无疾虽然小,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去面见素王,于是再也没有见过了,“伯父,以后无疾都见不到您了吗?” 洛陵叹道:“是的,以后你都见不到伯父了。” 洛无疾的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然后瞬间就浸满了眼泪,但面上却倔强的,小小的人说道:“伯父说男子汉要坚强,无疾一定不会哭的。” 洛陵闻言笑起来,又摸了摸洛无疾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以后你会是家族的骄傲,就像是伱的叔父们一样,一代代的洛氏子都是如此。” 洛陵又望向洛谨秀笑道:“阿秀想要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族中这么多儿郎,只要是出了五服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伯父都能为你找来。” 洛谨秀微微羞红脸道:“阿秀不知道,或许会侍奉素王吧。” 洛陵的侍女从庭院外走进,来到洛陵的身边轻声道:“家主,公子景到了,天南洛村的族老们也都到了。” 说话之中又有一片落叶缓缓落下,恰好落到了洛陵摊开的手掌之中,望着柳叶之上的纹路,洛陵微微呢喃道:“都到了,我该走了。” 殿堂之中,昭公国的高层齐聚一堂。 昭公国和其他的王国侯国不同,甚至和另外一个公爵国齐国同样不同,没有朝廷派来的官员,完全由洛氏自置官署,规制和王国相同,甚至就连城中的大部分百姓,都是洛氏族人后裔,召开国事会议,就是洛氏宗族开会而已,这是完完全全的家即是国,国即是家。 殿中的气氛很是凝重,因为就在刚才,家主洛陵向众人宣布,就在今日,他会羽化面见素王。 对于洛陵能够准确预测自己陨落的时间,众人毫不奇怪,因为即便是在洛氏堪称神话传说的历史上,洛陵也是绝无仅有的人物。 在洛氏的记载之中,无论是文宣二公,还是之后所有呼风唤雨的先祖,都遭遇了强大的反噬,但是洛陵没有。 他的神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使用了那么多次神力,甚至还能活到一百多岁,成为洛氏史上最长寿之人,这对于洛氏来说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望着满殿的洛氏子还有掌管昭公国杂项的各个总管,洛陵缓缓开口道:“从感知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起,我就想着要和你们说些什么。 从洛国破灭我就是家主,那时秦王朝甚至都还没有统一诸夏,多少族人从生到死,甚至他们的儿子从生到死,我都是家主。 我是素王意志的化身,只要我活着,这个世界就是一片坦途,但现在我要死了。 失去了震慑,洛氏的未来要怎么办呢,是继续如同现在这样隐隐和皇权对峙吗? 这注定会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家族底蕴有限,而皇帝的数量是无限的,诛杀独夫要如何去做呢? 若是不直接对峙,那皇帝的权力要怎样去束缚呢,未来的家主动用家族底蕴会遭遇什么呢? 这都是我不知道无法预料的事情。 还有家族要延续千万年和诸夏兴盛之间的平衡,百姓、豪强和皇权之间的平衡,这都需要超然物外的态度。 但是家族子弟都是性情中人,遇到知己就愿意剖心剖肝的去一战,就像是阿新和阿亦一样,这是我所担心的,你们这些孩子真的能承受这些吗?” 洛陵的话很简单,没有什么大道理,就是洛氏一直在做的那些普通的事情,关于维护诸夏的兴盛,延续家族千万年的传承,随时准备着诛杀独夫,都是些普通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事情才最能触动人心,洛陵在洛氏子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形象,这就是洛景为什么一有事就往昭城跑的缘故,在他的心中,父亲洛新当然是最厉害的人,但是伯父洛陵才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那个人,而且平时严肃冷酷的伯父面对他们总是温和的笑着,并且愿意帮助他们这些小辈。 殿中慢慢响起一阵阵的呜咽之声,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女子多愁善感,直接低声哭了起来。 洛陵又道:“等到我死后,家族子弟在外行走一定要小心一些,再也没有人能够千万里去救你们了。 另外后续的家主一定要慎重使用家族底蕴,你们用家族底蕴的代价太大,一旦用的太多,家族就无法保持超然的地位。 这个世界的人心之恶是难以想象的,现在洛氏受尽了尊敬,但若是有一天暴露出一丝的虚弱,无数的恶狼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洛氏吞噬殆尽。 家族有些子弟深受理想信念吸引,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临终之际,我想着说些什么。 虽然我不愿意如此说,但洛氏是天下走向光明的希望,我们是公正、仁义、道德的捍卫者,是天下人所有美好追求的引路人。 这世界总是卑鄙战胜高尚,无耻战胜仁义,坏的胜过好的,邦周千年我们见到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有一些我们阻止了,还有很多没有阻止,于是那些都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那又如何呢? 那些能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还是因为历史由家族书写,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胜利呢? 那些卑鄙之人终究是享受尽了荣华富贵,这是不公平的。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那些愿意为了理想舍身取义的圣王,但圣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保证他的子嗣同样是圣王,像汉廷这样连续数代都是明君的已经很少见。 但是洛氏不同,我们有素王至高至圣的光芒照耀灵台,永不堕落,永不腐朽,我们还有足够的力量去捍卫这一切,所以保存洛氏就是保存希望。 面前这枚酸涩的果子虽然能够充饥却有毒,未来还有无数的路要走,洛氏要带着所有人走到一切的尽头,就要放弃面前的果子。 在素王没有新的指令之前,家族延续至上,你们明白了吗?” 听到洛陵这一番话,不少人都若有所思,他们当然明白洛陵是在说什么,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些偶然出现的苗头和言论罢了,毕竟洛氏非常自由,什么理论都有。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久远是需要目标的,尤其是洛氏这种力量强大的家族,任何一个目标的改变都会影响无数人,现在洛陵就是要为所有的思想制定一个根本,只有坚持素王至上,坚持家族至上,才是对所有人最有利的。 “现在家族的人口渐渐变多了,要严格执行家族的家规,按照土地的规模来控制人口,尤其是昭城的人口规模一定要控制,否则这座圣城终将迎来毁灭,往后开拓新的地域,可以在远离中原的其他地方建立城池。” 人口问题一直都是洛氏最关注的,洛景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一件事,“伯父,侄儿的孩子比较多,等到侄儿薨逝,这些孩子的姓氏问题该要如何解决?” 洛景一旦薨逝,东阿侯一脉肯定不能顶着洛氏的名头在外做事,现在在外的英侯和寿光侯都有这个问题,家族刚刚姓氏合流才一两代人,问题还很多。 洛陵沉吟道:“洛氏不能随意的流落在外,可以挑选一些愿意进入昭城的,保留洛氏,剩下的人可以改氏东阿、东、阿,或者曾经担任的官职,然后继承东阿国的一切,这应当是比较好的方法。” 进入昭城的自然就没了侯国的继承权,昭城虽然超然,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来的,毕竟东阿侯国代表的荣华富贵同样极其的吸引人,洛景退下重新跪坐在坐席上。 洛陵又望了众人一圈,见到没人说话,姬昭轻声道:“阿陵,该走了。” 洛陵一震,微微仰起头,就见到一棵桃树之下,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和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正带着笑望着自己。 一道光线透过殿顶直接照在他的身上,光柱之中有桃花花瓣飘舞,沁人心脾的香味瞬间传遍了整间殿堂,光芒照的他眉间发丝似乎都染上了金色,神色渐渐漠然起来,满是宝相庄严之感。 “家主!” “伯父!” 见到如此神异的一幕,众人纷纷惊呼着。 洛陵轻声哼唱着颂圣曲,经过他的颂唱,这首曲子更是神圣起来,然后他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亮起来。 望着这神异的一幕,殿中所有人带着难以置信,但却没有人再惊呼,而是跟着洛陵颂唱起来,颂圣曲的声音愈发的宏大起来,不仅仅是殿中,还有守卫着宫殿的敢战士们,无数带着悲戚之音的颂唱之声响起。 随着身躯愈发透亮,洛陵脸上的漠然渐渐消解,他的身躯渐渐化作一个个光点,这些光点每一个都是白金之色,还有光芒在其上闪烁,先是从脚上飘起,飘在空中,然后慢慢的蔓延到了全身。 “天界再见了。” 洛陵最后面带微笑的说道,然后整个人都化作了无数的白金光点,这些光点漂浮在空中,化作了长长的带状,然后向着空中飞去。 “伯父!” “家主!” 所有人都痛哭出声,之前一直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洛无疾哭的最是大声,趴在姐姐的怀中不住的落泪,殿中的乐师咚咚咚的奏响乐器,有人快步走出庭院敲响了大钟,连敲九下,然后就是城中无数的钟声一齐响起,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主君逝去了。 然后所有人都见到了一道白金色光带从洛宫飞出,带着长长的拖尾在昭城上空摇曳,虽然大多数人没有见到洛陵化光,但是望着这一条光带,一道意念从所有人心中升起,这就是昭公大君! 无数人如同潮水一般伏在地上,颂圣曲响彻昭城,还停留在昭城的外地人震惊的望着这一幕。 短短时间之内整座昭城就挂满了缟素,抬眼望去尽是素净的白色,那道白金色的光带不断的在昭城上空盘桓着,不知道多久,最后化作了光雨,洒落在城中的每一处,消失不见。 【尊敬的主人,您的后代洛陵陨落,他是您的代行者,这是您的家族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现世神灵,他镇压了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留下了无数的传说,昭城成为了神陨之地,长时间的生活在这里,对洛氏的好感度将会提升。】 系统的消息适时到来,姬昭见怪不怪,他更关注的是洛陵陨落之后的变化,这些变化甚至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从洛陵陨落的那一刻,世界的底层规则就开始剧烈的变动,那些光点不仅仅是融入了昭城,还融入了最底层的规则之中。 姬昭隐隐约约明白之所以会如此是和自己有关,毕竟洛陵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是自己做的,洛陵的存在让姬昭对世界的影响前所未有的变大,现在洛陵陨落,世界要按照既定的发展方向不断向前。 姬昭在关注着世界最底层规则的变化。 洛陵陨落的消息很快就向着四方传去,一队敢战士拱卫着洛景直接到长安去,然后一路顺着皇城大道向皇宫而去,“昭公大君陨落,讣告发往长安。” 另外有数队敢战士分别向着齐国、淮阴国、安阳国等公侯封国而去,洛氏有无数的亲朋故旧,按照礼节都要让他们前来昭城吊唁。 洛景匆匆进了皇宫之中,太后和皇帝正襟危坐等待着他,穿着最繁复的礼服,洛景到了殿前,整理了衣服,垂着首颇有节奏感的走进,进入殿中后便直接躬身作揖,泣声道:“臣景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拜见天子,天子万安。 昭公大君于昭城陨落,特遣臣来长安敬告。” 天子亡曰崩,诸侯亡曰薨,神亡曰陨,这是洛陵的特殊之处。 太后哀声道:“悲呼!” 刘彻同声哀道:“诸夏擎天之柱崩塌矣!朕哀之,宜当遣重臣前往昭城吊唁。” 皇室派出了堪称豪华的吊唁使团,使团的正使是大汉宗正,荥阳王,随行的还有三位诸侯王,列侯十二位,新任大将军淮阴侯作为使团的卫护,使团的人数不下三百位,还带去了大量吊唁的钱货宝物。 刘彻是个体面人,他知道到时候前往吊唁的王侯一定很多,他的目标就是皇室的排场绝对不能让王侯压下去,所以直接上了王炸。 “昭公神人一体,传朕旨意,定四时主为八主之首,为昭公加封为王,朕以天子之尊,命群臣商议昭公谥号,务必上合苍天,下服庶民。” 群臣接到这道旨意之后想都没想就准备上“经天纬地曰文”,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但却没想到被洛景制止了,“伯父生前曾说,若是谥‘文’定要阻止,还请诸位臣工再行商议。” 这一下就让众人犯了难,最后还是贾谊读懂了洛陵的意思,洛陵知道皇帝一定会给自己加封为王。 “文”最好的解释就是“经天纬地”,从洛新得到了“文”的谥号之后,再加封为王之后,文王就变成了汉王朝的臣子最高的追封加追谥。 文王再好也是臣子的谥号。 但是洛陵一生都没有做过臣子,昭公国是外藩国,以后的昭公或许是天子的臣子,但洛陵不是,他是唯一的大君,和天子并列的二圣之一! “吾知晓有一个谥号未曾使用过。” 贾谊迟疑道:“裁成天地曰圣,睿智天纵曰圣,神化难名曰圣,通达先知曰圣,备道全美曰圣,穷理尽性曰圣。” “裁成天地,睿智天纵,昭圣王,昭圣王!” 洛景拍掌笑道:“正合伯父的天纵之才,我同意,诸位臣工呢?” 自然没有人反对,只是所有人都在心中暗忖,“昭”字就连天子都要避讳,这到底是正常,毕竟素王上皇是老天爷,当儿子的避讳父亲是正常之理,现在昭公洛陵用了“圣王”,以后“圣”只有皇帝才能用了,臣子又少一个谥号。 刘彻大笔一挥同意,谥号的结果便向着天下各个郡国传去,洛景带着谥号的结果返回昭城。 昭城之中挤满了人,随便一块石头砸下去都能砸到一个列侯的车队,毫不夸张,除了皇帝在长安举行朝见大典之外,再也不可能有比现在的昭城权贵还多的时候了。 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就像是过眼云烟,姬昭望着世界源源不断涌现的生机,轻声长叹道:“原来如此!” ———— 昭圣王讳陵,洛氏子,四时主也。 陵幼时性谨慎,不喜言人过,洛人皆言,此为贤君之相。 惜哉,洛亡矣,公室加冠上者,皆死难,陵携公室麟子出奔天南,避世不出。 始皇帝崩,陵奉素王上皇命而出,以眇眇之身,合天地之造化,掌天下之气运,呼风唤雨,驱策雷霆,诸侯奉命,共克暴秦。 陵据素王上皇之威,并诸侯盟主之望,项王遂请陵加冕,天命既定,陵居昭城,楚汉之争不见焉,及高祖立,陵复冕之。 陵受昭公之位,又封四时主,岁岁国祭,万千黎民往而拜之,生而称神者,素王上皇以降,唯此一人。 陵心通明,璨若琉璃,不染尘埃,画策出计,随而为之,联结诸侯,二三言语,项王之傲然,高祖之英识,犹折而垂首,其智计深刻,由此可观之。 赞曰:盛矣,人间之神不世出也! 古之圣王,生而为皇、帝,崩而为灵,上古有神人相通者,帝颛顼以降,绝地天通,禹汤之业,可称神圣者寥寥,及素王上皇开天布道,四时主执道显化,方知上古之盛也。——《史记·洛昭公世家》 二合一,这算两章哦,下午更新算加更,另外发单章是为了改善心理状态,喷一喷有利于心理健康。 不过昨天很多书友说的很对,就不该看,对了,如果单纯评论没了,那不是我删的,应该是系统抽风,如果是我删的,我会连带禁言,所以只要还没被禁言,就不是我删的。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为盟主月孤城加更 山林中肉食者过于强大,草食者就会锐减。 湖海中大鱼过多,小鱼就会不见。 洛陵坐在人间,整个世界就停滞不前。 随着他的逝去,姬昭能明显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生机在滋补着世界本身,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世界规则的数量变得愈发繁密起来,几乎短短时间之内就增加了三成,这种幅度的增加甚至就连系统都开始预警。 【尊敬的主人,世界规则正剧烈变动中,正不断完善中,正在计算对家族影响。】 洛陵造成的影响可不仅仅是压制了世界变动,作为一个带着无数神异的人物,他对世界的形成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姬昭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底层规则延伸出的中层规则搞出了一个上古的神兽幻影,然后被另一条最根本的底层规则打了个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点点残渣在影响着世界,这让姬昭稍微放下了心,即便有些神异,但至少这还是一个唯物的严肃的真实世界,而不是一个神话世界。 神异和神话的区别是很大的,些许的神异会让世界变得更加瑰美诡异,诸如非天命不可移动的九鼎、永远大放光芒的和氏璧、玄而又玄的天命、虚无缥缈的国运等等,虽然有这些,但人的作用依旧是巨大的,但是一旦到了神话世界,最广大的人作用就会被大大削弱,勇气和热血就会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成为笑话一般。 “嗯?” 姬昭突然有些惊疑的望向另外一条规则,规则的一端链接到了千年之前,那副画面是“老子问道素王”,之前打碎神兽幻影的规则再次探出,似乎在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只击碎了一半,留下了另外一半,然后姬昭就见到了在目前可见的中原、草原、西域都出现了一些亮点,造成了什么结果他还不太清楚。 但大概率不会太科学。 姬昭万万没想到自己千年之前借助子孙后代的身体进行一场对话,结果就会在世界的进化之中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姬昭一刻不停的观察着一条条中层规则从底层规则之中延伸而出,逐渐丰富着这个世界。 这个过程的时间极其缓慢,甚至要用年来计算,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人间的岁月匆匆而过,春去秋又来,得知洛陵陨落的匈奴人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的入寇,时不时侵入代郡等地掠杀汉地的军民,不过汉军同样在捣毁匈奴人的部落,之前周亚夫在草原上待了几个月还是很有作用的。 姬昭所处的虚无天界则不计时。 【尊敬的主人,世界规则进一步完善,黄阶道具失效如下,系统将随之更新,合并部分黄阶道具。】 其实黄阶道具最强的就是天象武器,在上一次的世界进化之中就被封掉了,其他的本就不算很强,只有卫兵比较有用,毕竟武力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存在时间不算长,药符的效果很强,但是洛氏大多数都是寿终正寝,很少有生病而死的,药符的效果是治病,不是延寿,所以这个道具现在使用的次数不算多。 【系统正在更新中,敬请期待。】 姬昭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每次世界进化就让姬昭颇有当初玩游戏的心态,打游戏就时不时会有版本更新,所谓一代版本一代神,这个世界同样如此,每次世界进化,挂就要被削一波。 幸好系统会随着世界进化而更新,更高级的世界配上更完善的挂,这种相互之间的博弈,让姬昭觉得很有趣。 而且姬昭还记得上一次造纸术出现的时候,系统说过下一次更新会有一件玄阶道具,他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黄阶道具眼见就快要用不成了,玄阶以上的道具自然是越多越好。 大概是因为在世界进化时系统就一直跟着更新,所以系统很快就更新完毕了。 【系统更新完毕,请主人查收,主要更新如下,黄阶道具卫兵,您拥有两个选择,第一,返点为两万气运,第二,可以选择使用少量气运点,将黄阶道具进化为不限量玄阶道具:灵兵。 黄阶道具药符依旧可以使用,效果不变,黄阶唯一道具如臂使指,耗费一定气运点更新为玄阶唯一道具,效果不变,商城黄阶道具关闭,为您返还五万气运点。】 【玄阶·灵兵(跨越生死的界限,我们降临在人间):使用者可以召唤出5名个人武力潜质80的士卒,可以长存世间,可以转移主人,不受到致命伤不会死亡,可以永生存在,随着您的家族千秋万载。】 “真不愧是玄阶道具啊!” 见到灵兵的效果,姬昭忍不住赞叹道,一群能够长存世间的高武力值的士卒,在冷兵器的时代是无上的财富,子孙代代传,当年班超能带着三十六人征服西域,现在随便派出一个洛氏子带着几十个灵兵难道还杀不穿西域吗? 因为洛陵逝去之时,洛无疾还没有加冠,按照继承序列先由另外一个洛氏子继承昭公之位,洛无疾则作为昭公国公子,日后再继承昭公之位。 他正安坐在静室之中,然后脑海之中陡然多了几件神器的消息,一看神器的效果,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知道这一定是素王所得到的,心中更是安定,我洛氏依旧无敌于天下! 【造纸术正在源源不断的增强您的家族的底蕴,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生命终将逝去,唯有青史的记录永存,历史的迷雾无穷无尽,又有谁能够真正看的清呢,青史昭昭,不容虚妄,您得到了玄阶唯一道具:青史。】 一册玉质的竹简从空中掉落在姬昭的手中,竹简之上流光溢彩,一看就是神物,姬灵均望着好奇的问道:“老祖,这是您新近得到的神器吗?有什么效果?” 姬昭直接一弹姬灵均脑瓜崩,关于竹简的效果瞬间进入她的脑海之中。 【玄阶唯一·青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撕开历史的迷雾,得到一切的真相,耗费一定量的气运点,输入时间、地点、人物,青史之上会显现出当时所发生之事,信息越详细,耗费的气运点越少,这是著史者的神器,妥善的使用它,这世间没有任何虚妄能够迷惑您。】 好家伙! 望着这件神器的效果,姬灵均只能直呼好家伙,她这样聪慧的女子当然明白,谁真的用这玩意来著史啊,这是权斗神器,甚至能够用到军事上。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对家族底蕴的消耗多不多,不过想想也大致能够猜的出来,那一定是一套复杂的计算公式,不可能有一个定论。 “家族延续简直轻而易举。” 姬灵均轻声道:“老祖您准备何时让灵均下界呢?以前不懂事,只想着上天界来见您,现在灵均长大了,想要为您的大业做出一些贡献。” 姬昭摸摸姬灵均的头说道:“还不到时候,有一个人在未来一定会出现,你到时候再下界,那是你大展才华的最好时机,而且家族延续虽然轻而易举,但想要家族延续的同时还拖着整个诸夏往前走,现在的洛氏还不够资格啊。” 姬灵均疑惑问道:“天下之间,诸夏最大,还有谁能威胁诸夏的地位,难道是那些匈奴人?” 姬昭遥遥望着人间的北方,轻声道:“一道紫气落在匈奴,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楚匈奴所代表的天命是什么? 这是巨大的变数,而且伱看诸夏之外那无尽的黑暗,没有人知道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西域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了,再向西会有什么变故呢? 或者再向东呢? 那无尽的海洋之上,会有什么样的敌人呢?” 匈奴人去过中亚,并且从中亚得到了盔甲,但中亚到底有没有呢? 没有! 地图还没刷新出来,中亚还是一团迷雾,直到中亚篇章时,或者姬昭强到一定地步了,中亚才会出现,当它出现的时候,在那一瞬间,世界就会根据本世界的一切行为,创造出一套符合逻辑的历史。 西域之歌那一篇章时,西域第一次出现,姬昭就发现西域的环境比历史好,人口比历史多,整体实力比历史上要强,真实的游戏同样如此,因为制作组里面有两个西域人,所以疯狂加戏。 姬灵均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道:“胡人竟然能够得到天命?不过有我们洛氏在,得到了天命也得吐出来。” 姬昭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等着看吧,汉王朝和匈奴之间的大战不远了,刘彻和匈奴单于都是应运而生的君王,天命紫气的承载者,汉王朝应运而生的人物可真是不少,还有我洛氏的天命之子,这一定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世。 这个世界的汉王朝从吕后开始偏转,到了现在已经形成了大势,纵然是世界意志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虚无天界无时光,人间已不知几度春秋,稚童已经渐渐长大。 我最喜欢的设定开始铺垫了,开整开整,开片大战,对了,这本书始终是带点神异的历史世界观,不会走到玄幻和仙侠的,大家尽可放心,最多在番外里面放飞自我,正文不会的。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十年,霍去病 “卫将军回来了。” 椒房殿的宫娥兴冲冲的走进殿内,对皇后福礼后欣喜道:“女主,卫将军班师回朝了,据说又是一场胜仗,斩获颇丰呢,朝野都说陛下这次要封卫将军做大将军呢?” 皇后“噌”的一下站起,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喜,她生的极美,尤其是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极为飘逸潇洒,她在殿中踱步几下,焦急着等待着卫青前来。 长安城中,班师回朝之后的卫青第一时间就进了宫,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刘彻既是振奋,又赞叹的说道:“卫青,你做的好啊,这三次出击,狠狠的打击了匈奴人的嚣张气焰,大大涨了我汉军的士气,只可惜大汉只有你一个卫青,另外几路都是酒囊饭袋,为将者,不能胜又有何用?” 卫青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闻言便道:“臣出身卑微,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不过是因为陛下的信重和庇佑,加之一些运气罢了,实在当不得陛下如此的盛赞啊。” 刘彻一挥手道:“不用如此的谦虚,朕看你卫青不比那些古之名将差,忠毅侯举荐伱,淮阴侯称赞你,朕重用你,这就证明你是有能力的。 此次征讨匈奴,五路大军只有你大胜,其他几路皆无功而返,朕要在朝议上任命你为大将军,想必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淮阴侯本就不恋大将军之位,一心只想做清贵之职,又是你的岳家,万事俱备,这是上天也要让你做我大汉的大将军了。 不要再推辞,到皇后宫中去看望一番,她大概很是想你了,然后就等着接大将军的印玺。” 卫青闻言谢恩之后就退出殿中往椒房殿而去,进了宫中便直接躬身作揖道:“臣青拜见皇后,皇后万安。” “和姐姐客气什么?” 卫子夫直接将他拉起,转着圈看他有没有受伤,望了一圈才算是放下心来,笑道:“人没事就好,卫家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出了意外,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和父母祖宗交待。 我听人说,陛下想要让你做大将军?” 卫青应道:“是,刚刚面见陛下时,陛下说朝会时就任命青做大将军。” 卫子夫闻言轻声笑道:“十年之前,谁能想到我卫氏竟然还能有今日呢?你我姐弟二人,一人为皇后,一人为大将军,算是富贵荣华至极了。” 卫青闻言也不禁有些感慨,当年那个因为主家犯罪被流放戍守边境的士卒,一刀一剑的拼杀出了如今的大将军之位,在整个大汉的军方系统之中也算是一个传奇。 十年之前,大汉第一次对匈奴作战,当时的大将军绛忠毅侯率领大军出塞,卫青格杀左贤王部副王,又斩获千户、百户等,立下首功,又得到了周亚夫的举荐,他展露头角,进入了禁军之中。 然后连续经历了昭圣王陨落,丞相贾谊年老乞骸骨等事,匈奴逐渐加大了入寇的频率,刘彻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制定了更稳妥的计划。 卫青这一次再次立下功劳,而且是唯一斩获超过两千的校尉,于是按照功劳被册封为关内侯,又受封将军,有了独领一路的资格。 他骤然兴盛又没有背景,举主周亚夫已经薨逝,这个时候其实很危险,真实历史上,卫子夫是他的靠山,但这个世界卫青依靠军功上位,没那么强的保护伞,但在这个时候,卫青迎来了人生命运最大的两个转折点。 第一个是他在匈奴作战时救下的一个汉军校尉是淮阴韩氏的女婿,在卫青救下他之后,很快就投桃报李为卫青牵线搭桥,娶了当朝大将军淮阴侯韩亮的女儿,淮阴侯韩亮在打仗方面或许不太行,但作为老牌勋贵,关系是真的硬,这为他减少了很多的背地里射来的暗箭,成了有背景的人。 第二个转折点是卫青将自己在草原的见闻和针对匈奴的战法,写成了一道折子,名为《草原见闻疏》,上呈给了刘彻,这让刘彻对卫青彻底升起了兴趣,认为这是个真正的将帅之才,偌大一个汉廷这样的人才也不多见,值得好好培养一番。 大汉的皇帝出皇宫,可不像是大明的皇帝那么难,刘彻直接带着宫人和禁卫就登上了卫青的家门,然后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就凭借着一头亮丽的秀发和倾城的窈窕身姿,被刘彻看上了。 刘彻当皇帝的时候也不短了,但是却没有儿子,这是他的心病,关键是他不是不能生,公主一个接着一个,但就是没儿子,朝野之中虽然没人说,但从来没人提起这件事就是最可疑的,刘彻当初做梁王的时候只有梁王妃,没有梁王后,成为皇帝之后就一直没立皇后,明眼人都知道刘彻就是等着儿子出生,再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让太子成为嫡长子,增加继位的法统合理性。 卫子夫很受刘彻的宠爱,这其中有多少是看重卫青不得而知,卫子夫的肚子很争气,为刘彻生下了长子,于是卫子夫就成了皇后,卫青瞬间水涨船高,不仅仅是淮阴侯的女婿,还有皇帝的小舅子,再加上身上有军功撑着,底气足的很,所有人都知道卫青的崛起不可阻挡了。 果然在之后朝廷组织的三次攻击匈奴的战役之中,卫青每次都大有斩获,不仅仅封侯建国,还不断累功升迁,直到这一次,他就要站在如今大汉武人的顶点了。 大将军! 除了当年淮阴武穆侯同时挂丞相印加大将军印之外,没有比这个更高的了。 “姨母,舅舅!” 卫子夫和卫青两人正闲聊感慨着,突然外间传来的一道清亮的声音,听到这道声音,卫子夫对卫青笑道:“这小子整日莽莽撞撞,想跟着你前往和匈奴大战,说是要让匈奴人见识见识他的勇武。” 卫青无奈的摇摇头,打仗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都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成长才行,就算是淮阴武穆侯那也是见识过了许多,才百战百胜的。 说话间一个颇为英武的少年郎走了进来,他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丝绸服饰,服饰上绣着瑰美的花纹,望起来神采飞扬,浑身都是天生的贵气,有股昂扬向上的劲头,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利剑,照的人心生凛凛寒意。 此人正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 相比较吃尽了苦头的卫子夫和卫青,霍去病的人生就幸福多了,在他还年幼不太懂事的时候,卫青就已经崭露头角,卫氏虽然还不显赫,但官人家再如何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紧接着卫子夫就进了宫生下了太子,霍去病时常进宫,刘彻又喜欢他的性格,对他很是宠爱。 如果要用一个人来做类比的话,有些类似于刘恒时期的洛景,霍去病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中长大,他是真正的皇室近臣,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步。 霍去病龙行虎步,走进殿中,进殿一瞧,便直接向着卫子夫所在的位置而去,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之色,躬身拜道:“姨母万安,去病又来叨扰您了。” 卫子夫望着霍去病满脸喜色就问道:“看你满脸欣喜,这是发生什么喜事了?” 霍去病又向卫青行礼,然后朗声道:“舅舅大胜,做外甥的自然欣喜,而且姨夫刚才答应了我,下次舅舅出征匈奴允许我带兵参与对匈奴的战事。” 此言一出,卫子夫当即惊道:“去病,你才十五六岁啊,这么着急做什么,有你姨母和舅舅在,难道还怕没有机会吗? 过几年再去打仗也不迟。” 十五六岁年纪的确是太小,汉军现在走的是精兵路线,正兵之中没有年纪这么小的,但是霍去病笑道:“舅舅此番回军修整,下次想要出击,怕是要一两年之后了,那时外甥就十六七岁了,而且外甥身体好的很,当年洛国的诸位太子都年纪轻轻就能纵横列国,这都是外甥的榜样。” 望着跃跃欲试的霍去病,卫青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马上就要成为大将军,到时候出征一定是诸路统帅之首,只要把霍去病带在身边,只要不跑的太远,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卫子夫稍微一想就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也就放下心来,说道:“出征之后听你舅舅的话,不要擅自行动。” 霍去病嘴上自然是答应,但是心里想着的却是一定要给所有人惊喜。 卫青和卫子夫自然不知道霍去病心中所想,霍去病就开始兴致勃勃的问着卫青草原的见闻,还有匈奴的各项情报来和自己的想法验证。 两人越聊越投机,卫青发现霍去病是真的有一套的,“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到呢,很多东西舅舅也是学了一部分淮阴兵法才知道。” 霍去病笑道:“姨夫给了外甥孙子兵法读,不过兵法这种东西没有死板读的,打仗没有定势,因势利导,舅舅和外甥的想法一致,自然就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听到这番话,卫青郑重的望了霍去病一眼,这个道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的,自己这个外甥真的是不简单啊。 感谢千秋帝一的盟主打赏,加更在路上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为盟主书荒被迫写书加更 昭城,洛宫。 洛无疾和洛谨秀姐弟两人正立在庭院之中。 洛无疾虽然只十五六岁,但身量已经极高,完美继承了洛仲堪的武力,还有所超越,从身量看去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不过从面上看去,还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瞳眸之间和脸上带着一丝的隐约可见的稚气,他的眼睛很是明亮,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灯,浑身的贵气凛凛,腰间佩着利剑,这把剑是洛陵送给他的礼物,是洛氏铸造的宝剑之一,用了最好的技术,堪称削铁如泥。 洛谨秀站在洛无疾身边显得较小许多,头顶只到洛无疾下巴的位置,但实际上在女子之中这个身量已经极高了。 她穿着洛氏女子通常所着的一身绯色曲裾,在曲裾的各个袖口领口以及衣角的边上则是绣着金丝,以及洛氏子永远都不会缺失的凤凰标识。 洛谨秀的年纪比洛无疾虚长几岁,一张素净的小脸之上半分瑕疵都不曾见到,肌肤白皙,未施粉黛就有阳光照上后,盈盈的光芒反射,她与洛无疾浑身英气的模样不同,气质温婉若水,从鬓间微微垂下的发丝到眉间唇边,都是江南水乡的温婉。 周围有侍卫和侍女大包小包的提着行礼,洛无疾伸手从一个侍女身上取下最重的包裹搭在自己肩上,右手则带着武器。 当代昭公望着面前俊美的少年郎和少女,脸上满是不舍和担忧,轻轻拍着洛无疾的肩膀道:“去了长安一定要保重身体,知道你想要完成二伯的遗愿,但上了战场一定要小心,灵兵不要离身,敢战士一定要常伴左右,这家主之位还等着你回来继承,这同样是家族的大业。” 洛无疾点头笑道:“家主不必担忧,有九兄在长安,没什么可担心的。” 昭公又望向洛谨秀道:“秀娘,你是无疾的姐姐,到了长安看好他一点,如果在长安有合适的女子,记着送信回来。” 洛谨秀闻言眉眼笑着弯成了一道月牙,她比洛无疾大几岁,如今年近双十,随着人长大,愈发的美丽起来,在洛氏之中也算是上等的容颜。 只见她掩着嘴轻笑道:“家主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无疾,不会让他有事的。” 走出洛宫,东阿侯府的一行人已经等在了这里,洛氏的马车同样准备好,随行的敢战士更是武装到了牙齿,这些人以后就听从洛无疾的命令了。 …… 东阿侯府。 洛景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小憩,又是十年过去,他愈发的苍老,当年那个风靡长安的少年郎已经看不出昔年的风采。 他一生所担任的都是清贵之职,尤其是太上学宫祭酒一职,简直清贵的不能再清贵了,要说这大汉朝谁的关系最硬,威望最高,洛陵陨落之后,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人。 按照后世的形容词来说,洛景属于文坛领袖、经学大师、士林魁首,而且他还是勋臣领袖之一,就连现在的大将军淮阴侯韩亮都要喊他一声表叔。 “君侯,女公子谨秀和公子无疾到了。” 洛景闻言缓缓起身,笑道:“快迎进来。” 洛无疾和洛谨秀走进侯府中后,瞬间就被围观了。 这偌大的东阿侯府中,人自然是极多的,不少子嗣都已经出去自立门户,比如前往东阿侯国镇守的几个人,还有在中原以及各个江淮以南担任郡国官吏的,女儿们基本上都嫁了出去,虽然子嗣极多,但洛景还是给了每个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是从昭城来的公子和贵女,伱看那眉心的圣痕,咱们侯府之中只有君侯才有呢。” “这位贵女真是绝色倾城,比府中的贵女都要好看。” “这位公子也很俊美啊,据说昭城的洛氏嫡系都是这样美丽呢。” 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这就不得不说东阿侯府之中,除了管家、护卫队长、侍女长、敢战士之类,绝大多数都不是从昭城而来的,见过的洛氏子少,自然就非常的好奇。 不要说这些侍女和普通的护卫,就连洛景的孙辈都对洛无疾和洛谨秀有些好奇,即便是他们,很多人对昭城也不太熟悉,洛景去昭城的时候基本上只带少数几个愿意回昭城的孩子去,远离昭城就是这点不好,走亲戚都不方便,尤其是选择了在外面享受荣华富贵,再改氏之后,想要返回昭城难度就大了。 不过前几代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还是能凭借着香火情得到一些帮助的,毕竟洛氏的关系和能量都很大,作为洛氏的外部联络所能够得到的好处也不小,关系处好了,若是有朝一日有灭门之祸,还能够到昭城之中避难。 洛氏或许不能帮助你位极人臣,但一定能保住你全家的性命,项王就是保证,前提是你得名声好加有功劳才行,若是无恶不作,横行乡里,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那些杀气腾腾的大汉就是敢战士吧?” “肯定是,你看他们提着的包裹上面的洛字,和府中那些敢战士一模一样,竟然这么多,这得有上百人了吧?” “估计有三百人,真是可怕。 据说府中的五十名敢战士之前和府中护卫过招,十人打一百人,一人未损,就将一百人全部干翻了,那一百个护卫躺了好几天呢,现在三百人,这估计都能直接去打匈奴了。” 由于不是昭公国官方出行,进长安城自然不能全副武装,三百敢战士都卸下了甲,但扫视四周时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浑身散发出的凛凛杀气,浑身流畅的线条还是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让人毫不怀疑这些人的实力。 十名灵兵,五名女子模样,五名男子模样,分别保护洛谨秀和洛无疾,反正灵兵只是表面上是血肉之躯,实际上是气运规则构成的,男女模样都不影响战斗力。 洛无疾和洛谨秀两人拐进一处庭院,就见到堂兄洛景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两人,说是堂兄弟,但年纪差的实在是太大了,洛谨秀走上前去福礼脆生生道:“阿兄安康,小妹有礼。” 洛景笑着招呼道:“阿秀,无疾,一路上肯定很累了,先洗浴一番,再好好休息,到了傍晚再起,为兄给你们准备了大宴,生活在昭城之中一向节俭,来到为兄府中,便带你们奢靡一把。” 洛谨秀闻言捂嘴轻笑,洛无疾也笑起来,两人都知道洛景是在开玩笑,洛氏子的培养,尤其是洛无疾这样注定要继承家主之位的洛氏子,经历过多少训练数都数不清,天底下的珍馐美食早就吃到吐了。 洛谨秀和洛无疾被带到早已收拾好的别院之中,浴桶之中早已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水,灵兵守在屋外,洛谨秀的衣服较为繁琐,需要侍女帮助宽衣,洛无疾则直接一抽衣带,躺在浴桶之中,腾腾的热气之中,洛无疾开始思考来到长安之后的计划。 若是洛无疾现在身上有昭公爵位的话,那入朝就非常简单,冲着昭公的爵位皇帝至少要给安排一个九卿级别的官职,毕竟昭公不是其他的王侯,政治地位不一般,在大汉朝公爵很特殊。 王爵是宗亲,列侯爵则是军功爵制的顶点,公爵则两者都不属于,就是单纯的政治地位高,是要和大汉朝同休下去的公国。 不过现在同样不难,察举制的要求是什么呢? 举荐有才能的人,举荐品德高尚的人,孝顺、仁义、忠诚等等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人。 若是单论才能,天下英才辈出,洛氏子虽然强,但每一个时代都有能和洛氏子相提并论甚至胜过洛氏子的,但若是论品德,那洛氏子可就当仁不让了。 懂不懂嫡系千年道德标杆的含金量啊? 姬昭的声望系统里面80%都是满值的声望,这就是洛氏,不了解洛氏而妄下评论的,终将湮灭于众生的悠悠之口。 才能加品德的评比,这不就是为洛氏子量身定做的制度? 而且洛景是能够直接面见皇帝的,某种程度上说,洛景是皇帝稳定朝局的盟友之一,洛景举荐洛氏子,并且得到重用,那是轻轻松松,而且刘彻现在想的就是打败匈奴,洛氏平白送他一个大将,洛景甚至找不到刘彻拒绝的理由。 “功名但凭马上取,先拿一个列侯爵回来吧。” 洛无疾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未来的事情,认真洗漱起来,晚上还有一场宴会。 ———— 察举制度伴随着士人的出现而出现,到汉王朝时逐渐成熟,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批评这种制度是贵族垄断权力的工具,没有得到贵族赏识的底层被排挤出了政治体系,但实际上这种选拔官员的制度在生产力尚未蓬勃发展的汉王朝是有利的,它最大限度的团结了王朝内部有力量的团体,甚至就连洛氏这样的世家望族,同样依靠着察举制度入仕,从汉王朝建国百年以来的所有大事能够看出,配合着军功爵制的察举制度为汉王朝的兴盛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鹰扬校尉洛无疾 长乐宫中,一片升平之景,殿中宫娥甩着流云水袖应和着乐曲翩翩起舞,身姿柔美绰约,再看殿中,金银作壁,美玉为饰,廊柱高耸,再也不复汉王朝刚刚开国之时的窘迫。 汉朝底子太厚,和匈奴十年之间打了三四次大战,不论是胜是败,双方之间那是刀刀见血,说的更直白一点,所谓的胜败区别,就是看谁最后打扫战场,实际上的伤亡数量都是差不多的。 卫青声名鹊起的这么快,就是因为他每次斩获都能超过伤亡,甚至有一次甲士无损而归,这是天大的功劳。 酒过三巡后,洛景向着坐在上首的刘彻和卫子夫道:“陛下,自您元始元年登基以来,多次向匈奴用兵,大将军长平侯多次挫败匈奴,臣要向您贺。 孤木不能生长为森林,一条溪流汇聚不成湖海,贤才不成群不足以成就大业,大将军有古之名将的风范,但十年来大汉与匈奴之间的大战却没有大的进展,这就是贤才还不足的缘由啊。 臣为此感到忧虑啊,所以想要向您举荐一人。” 洛景说的恰好切中了刘彻心中的点,这十年来的历次用兵,因为战场就在漠南草原,钱粮的耗费倒还算是少,关键是除了卫青之外,拿不出让刘彻满意的战果。 按照刘彻的想法,我是得到素王天启的天生圣王,素王上皇当初砍蛮夷,手中提着剑,从镐京一路杀到徐淮之地,从西到东,伏尸百万,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样。 素王上皇是无上圣王,我就算比不上素王上皇,也不能比秦始皇差吧,当年秦始皇派了个蒙恬就能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结果我堂堂大汉皇帝,竟然让匈奴盘踞漠南这么多年? 我不要面子的? 但是刘彻没办法,他制定的计划明明没有问题,汉军和匈奴人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同样不大,但是一出塞就迷路失期这能怎么办? 他是皇帝,又不能亲自上阵冲杀,幸好还有卫青,否则真是丢脸。 现在洛景竟然愿意挑起这个话题,应该是很有把握才会如此,刘彻当即说道:“哦?举荐一人?东阿侯还请说。” 洛景便说道:“臣有一个堂弟,名为洛无疾,是臣二伯的遗腹子,陛下可能没有听过臣的二伯,二伯当年奉昭圣王之令,前往极西之地,前往万里之外的地域,不曾出现在中原。 但臣的二伯是允文允武之人,无疾继承了二伯之能,昭圣王称赞他有先祖武公之能,将他定为洛氏的下任家主。 无疾神采高大,能使重弓,能使马槊,在黑夜之中望四周,就像是白天一样,他抬头望星星,就知道方向,站在草原上,东南西北就能分辨,他擅长骑兵,能在马上左右开弓,坐在马上无论马匹如何奔腾稳如磐石。…. 实在是不世出的骑兵统帅,是素王上皇赐下要为陛下您建功立业的上将军啊。” 洛景真不愧是文辞之臣,这一番描述说的刘彻心神摇曳,仿佛见到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尤其是洛无疾的名字他很喜欢。 “洛无疾?” 刘彻一听到洛景所说,就忍不住和皇后卫子夫对视一眼笑起来,卫子夫道:“东阿侯,陛下与吾有一个外甥叫霍去病,倒与您的堂弟有异曲同工之妙。” 霍去病虽然时常进宫,还是皇后的外甥,不过还没有建功立业,洛景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在。 刘彻还注意到洛景所说的下任家主,有些好奇的问道:“东阿侯,昭圣王陨落之时,您的这位堂弟恐怕只有五六岁吧,如何那时就定下了继承之位呢?” 洛景便道:“陛下想必知道,洛氏的继承是由老祖宗决定的,无疾是洛氏不世出的天才,他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要成为洛氏的家主,这是昭圣王定下的。” 洛氏一直以来还是支持嫡长子继承的,但是洛氏同样赞扬推位让国的行为,毕竟洛氏千年历史推位让国的事情就发生了很多次。 刘彻闻言心中一凛,心中对洛无疾的重视程度又提高了一分,甚至和昭圣王有关联的人物,都要抱着十二分的小心,沉吟道:“既然是东阿侯举荐,又是洛氏子,能力出众,品德优良,这正是大汉所需要的贤才。 大将军卫青刚刚率军回长安休整,准备休整到明年开春。 所以目前朝廷还没有和匈奴开战的打算,朕封公子无疾为鹰扬校尉,等到大战一起,便使公子无疾带数千人出击。 等到立下功劳,朕后续可以封赏为将军,独立领军,这样想必最合适了。” 校尉这个官职在汉廷的规制之中就很奇妙,可以说是一个普通的中层军官,但同样可以是腾飞的,比如昔年北军五校尉,将军能够独立领军,校尉其实同样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尤其是对洛无疾来说,他就算是一个校尉,但是带兵的数量,决断的权力都是可以商量的,不可能是一个亦步亦趋的普通校尉。 虽然洛无疾是走的举荐之路,但校尉也已经是刘彻能给予的最高级军职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打天下的时候,能够直接从一介布衣拜为大将军,即便是卫青这样的外戚,那也是多次立功一步步走到大将军位置的。 洛无疾想要封侯拜将,还是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取得功名,除非他现在加冠拿到昭公之位,那刘彻凭借他身上的昭公爵位直接拜为大将军也没人会说什么。 察举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直接做官的,还有很多都在招贤馆之中待业。 洛景微微躬身作揖道:“臣代无疾谢过陛下。” …… 东阿侯府。 洛无疾取出西域地图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幅地图是他的父亲洛仲堪用半生所临摹下来的,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山川河流,沙漠戈壁,关隘山口,甚至每一片绿洲的位置,所能够承载的人口都记录了下来,还有其中的风土人情,这是一份《西域攻略大全》,即便是几十年过去,但山川河流的高低走向是不可能短短时间之内就发生改变的。…. 洛无疾轻轻抚摸着呢喃道:“父亲您放心,孩儿一定会贯通西域,将那片土地纳入诸夏的统治之中。” 想要贯通西域,就要击败匈奴,从关中向西,现在的河西走廊上,基本上都是匈奴人的部落,休屠王和浑邪王等等盘踞在那里,这些部落和右贤王部、右谷蠡王部等等连在一体,不彻底击败匈奴,想要将手插到西域,那就是做梦。 况且西域本身的实力虽然进攻不足,守土还是有余的,中央朝廷若是派遣二三十万大军到西域去,那可真是疯了,估计越过沙漠戈壁时,高温加水土不服就要死一大片。 反正洛仲堪在西域这么多年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打西域如果想要代价最小化,那最好就是中原精兵加西域仆从军,但问题就是一旦中原有变,就顾忌不了西域,历史无数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姬昭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要求洛氏前往西域驻扎,因为只有洛氏能比较稳定的产出精兵,而且洛氏有昭城这个稳定的大本营,进可以自己组建商队,退可以收过往商税,足以维持驻守西域的消耗。 洛无疾的任命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洛氏的避世策略执行的非常好,提起洛氏,大家都说牛逼,但是不提起的时候大家都默契的当作不存在。 从洛陵陨落之后,刘彻就感受到了洛氏的影响力一落千丈,已经从能随时换掉皇帝,变成了仅仅能威胁皇帝。 这实际上已经不算什么了。 说句难听的,最威胁皇位的是未央宫中的太后,因为太后是能以不孝的名义废掉皇帝的,洛氏做不到这一点。 那一刻的刘彻真的是有一种头上的天被掀开的感觉,真正的感觉到了上天之子的无上之感。 洛无疾又拿起朝廷下发的任命诏书,鹰扬校尉,校尉部下一千两百人,全部都是精锐骑兵,汉廷虽然不像匈奴那样马匹极多,但这么一点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洛无疾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这就是自己的了,从这里开始,攻灭匈奴,开拓西域,马踏阴山,扬我洛氏的威名于域外! 匈奴人大概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挨打,汉军刚刚休息过开春,刚刚忙完春耕,很快就再次入寇边关。 边境传来消息,“匈奴人入寇代郡,杀民千百二,掠钱粮无算。” 这条消息一传到长安,瞬间就再次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要让匈奴血债血偿的呼声瞬间响彻整座长安城,这些年卫青面对匈奴的几场胜仗,让大汉的子民并不畏惧匈奴。 跟着大将军去建功立业,拿战功升迁,成为了许多人的共识! 征兵令很快就再次下发,一直待在东阿侯府的洛无疾知道自己登场的时机到了,他将家族打造的盔甲取出,轻轻擦拭着。 洛无疾的校尉称号不太满意,想了好久想不出来,大家帮我想一想,我改一下。 ------------ 第二十九章:出征,两人的第一次会面(二合一!) 东阿侯府。 “阿弟,出征在外务必要小心,灵兵不要离身,做事一定要谨慎,到了草原上,不要喝生水,不要随便吃食物,医师一定要带够数量,万一草原部落将那些病死的牛羊投入河流之中,可能会损害身体,这是我最为担心的。” 洛谨秀颇为担忧的为洛无疾整理着行囊,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知道这就是洛无疾的宿命,但作为长姐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洛无疾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头附和,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最不担心的就是疫病,因为他有祖宗神灵的庇佑。 【中级·探索者:发动气运,可以为家族子弟佩戴称号,子弟可以得到语言精通能力,当身处异地时,得到一定程度的疾病豁免,此豁免可以少量加持给同行之人。PS:建议携带医者。】 洛仲堪曾经行万里路都没有生病,洛无疾佩戴着这个称号前往草原,绝不会发生霍去病那种事情,只不过洛谨秀不知道而已。 等到行囊整理完毕,洛无疾朗声笑道:“阿姐别担心了,无疾一定会完好无损回来的,父亲的遗愿还没有完成,无疾会永远挥刀向前。” 洛谨秀抬手摸摸洛无疾的头道:“阿姐知道,虽然你没见过父亲,但你一定是父亲最大的骄傲,也是洛氏的骄傲,你是振翅九天的大鹏,终究是要高飞的,阿姐不会做伱的阻碍,洛氏的儿郎就该奋勇向前。” 洛无疾背着行囊离开了别院,然后就见到堂兄洛景,洛景背着手正欣赏着院中的美景,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笑道:“准备走了?” 洛无疾笑道:“阿姐有些不舍和难过,还望兄长好好照料阿姐。” 洛景笑道:“阿秀是为兄的妹妹,照料她是应该的,而且秀儿马上就要回昭城去学习祭祀之礼,短时间之内恐怕不会留在长安城。 倒是你小子,此番去草原有没有把握,为兄在皇帝的面前可是把你吹得天花乱坠,堪比古之神将,家族千年以来,像你这样的武将不多,一战封侯有没有把握?” 洛景和洛谨秀与洛无疾见面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嫡系子弟之间的感情是生来就有的,是时间和距离不能磨灭的,某种程度上,洛景对洛谨秀估计比对他某些女儿还要好。 洛无疾昂扬道:“既然兄长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那做弟弟的自然不能让兄长您丢面子,此次定要立下大功,让皇帝为弟弟封侯拜将,让天下知道洛氏永远人杰辈出。” 话说的很正经,若是其他家族子弟这样说就很提气,显得很有志向,但出现在洛氏的身上就很不正常,洛景闻言直接拍了洛无疾肩膀一下,没好气道:“你这个混不吝的小子,快些走吧。” 洛无疾嘿嘿一笑,便带着灵兵走出东阿侯府,走到府外,三百名敢战士已经整装待发,除了没有负甲之外,所有的装备都已经准备完毕,鹰扬校尉部辖一千两百人,这一千两百人自然不可能都是甲士,实际上只有洛无疾从昭城带来的三百敢战士才是全甲士,另外九百人既是作战骑射的正兵,又是为了辅佐敢战士穿甲的辅兵,本身只有上半身有一件皮甲,相比较完全无甲的士卒,这就已经是相当精锐的骑兵了。 洛无疾带着鹰扬校尉部到了大将军卫青的麾下,受到大将军卫青的辖制。 …… 皇宫,椒房殿。 霍去病身上穿着一身闪亮的盔甲,手中则提着头盔,腰间佩着利剑,这一身戎装将他的英武之气衬托的更是淋漓尽致,他颇为欣喜的不断看着,这和平时穿盔甲完全不同,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上战场了,他会用手中的利剑将那些匈奴人彻底击败。 “姨母,你看外甥是不是一个威武的将军?” 椒房殿中的宫人目光灼灼的望着霍去病,听到这话都纷纷笑起来,卫子夫同样笑出声,说道:“你这小子一向跳脱,你舅舅那样才是将军的模样,你要沉稳一些。” 卫子夫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朗声笑道:“朕看去病这样就很好!” 刘彻从殿外转过屏风走进殿中,众人纷纷行礼,刘彻接着说道:“朕就是喜欢去病身上这股勇往直前的豪侠之气,匈奴人不同寻常,草原上的战争不同寻常,去病这样的人打仗才能赢。” 说着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道:“去病,朕封你做嫖姚校尉,给你一千两百人,全都是朕的禁军,是大汉最勇猛的将士,好好给朕杀敌。” 霍去病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拍胸脯道:“陛下就在长安等着臣的好消息,您这么多年的教导,臣会一一在匈奴人身上施展出来,让他们知道大汉的长安城中有一位至尊的皇帝陛下。” 刘彻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实在是太喜欢霍去病了,把霍去病当成儿子养,他是皇帝不能亲自出征,就让霍去病去草原看看,然后刘彻想起了洛无疾,说道:“去病,你舅舅的麾下还有一个鹰扬校尉,似乎和你同岁,很不简单,可以多观察观察他。” 霍去病闻言沉吟道:“陛下是说东阿侯的堂弟,那位去年来到长安的洛氏子? 臣曾经读史书,读到洛武公的记载时,心向往之,有勇有谋,斩将夺旗,真是我等武人的巅峰,舅舅学习淮阴兵法,想着成为淮阴武穆侯那样的统帅,臣却想要做洛武公那样的将帅,不知道这位洛氏子有几分他先祖的真传?” 霍去病实际上是想要说洛武公和项羽两个人的,但他虽然一向直爽,却毕竟不是没有智商。 汉王朝官方虽然对项羽评价很高,还抬进了祭祀的八主神庙,而且是仅次于四时主的兵主之位,但直接在皇室的面前夸项羽还是没有必要,夸洛武公就没问题了。 刘彻对霍去病报以很大的期望。 洛氏派出了洛无疾来参与对匈奴的战争,刘彻欣然接受,他虽然乾纲独断,不喜欢与人分享权力,但面对洛氏送上门的好处,他同样不会拒绝。 从洛陵陨落开始,刘彻就确定了和洛氏的相处方式,那就是既合作又对抗。 合作是大家一起把诸夏的盘子搞大,我建立我的千秋功业,洛氏从中得到声望和其他的好处,对抗则是争夺在这个合作过程中的主动权和领导权,即诸夏到底谁说了算的问题。 你洛氏有洛无疾,我刘彻有霍去病,倒要看看谁家的崽更强一些。 若是洛氏知道刘彻的想法,可能会洒然一笑,刘彻可能还是读历史太少了,但凡多翻两页史书和诸子百家的书籍,也干不出这个事情来。 “好啊,有志气。” 刘彻拍拍霍去病的肩膀道:“好小子,带上朕给你准备的精骑,去草原上建功立业吧,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朕能够光明正大的用军功为你封侯。” 刘彻说这话主要是为了激励霍去病,封侯可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列侯,当初卫青格杀了左贤王的副王加上百户、千户,连个关内侯都没有得到,还是后来又出击匈奴斩获两千,加上其他人都是败绩,为了振奋人心,才累功得到了关内侯的爵位,汉王朝的列侯爵位有多难得由此可观之。 主要是汉王朝的列侯爵位实在是太值钱了,每一个侯国都是下金蛋的鸡,朝廷的一个国策就是抑制各地的豪强,从刘彻上位以来,废除了刘恒时期温和的迁徙制度,再次开始强制迁徙,尤其是刘彻自己的茂陵周围,全都是各地迁来的豪强。 在这种国策之下,侯国就是朝廷允许的合法豪强! 即便刘彻对列侯国的规模进行了限制,那种动辄占据一整个县的侯国只剩下了东阿侯国,而且对侯国的制度和控制都大大加强,但侯国依旧是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是一份永远正向收益的投资,只要有侯国在,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迟早会有家族子弟重新崛起。 霍去病经常和卫青交流,当初知道封侯的难度,但是年轻人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昂然道:“陛下放心,外甥此次定要立下大功,让您为外甥封侯拜将,这便去寻舅舅了。” 说完就直接提着剑飞快的溜出了椒房殿,颇有一种吹完牛直接溜的感觉,刘彻和卫子夫望着霍去病的身影直接笑了起来。 卫青此次统帅共三路十二万大军,他率领主力六万人,要寻找匈奴人的主力大战,歼灭匈奴人的有生力量,这是刘彻的最终战略目标,通过一次次的战争,彻底将匈奴人抹去,使北方边境的戍守压力消失。 洛无疾和霍去病都是卫青麾下的校尉,自然见到了面,洛无疾从来到长安之后就在东阿侯府之中深居简出,霍去病则要么在长平侯府,要么在皇宫之中,两个人都是不喜欢和人交际的。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洛无疾。 霍去病。 单独看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还没什么,但当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引起兴趣。 尤其是这两人一个是洛氏子,一个是皇后的外甥,更是相当的有戏剧冲突。 霍去病对洛氏的态度主要是好奇,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态度,越是能力强,就越是如此。 洛氏声望很高,但这种声望和后世经学门阀那种不同,经学门阀所谓的声望本质上是对权力的追求,那些人垄断了上升的渠道,想要得到权力就必须要加入他们的那一个圈子,而洛氏的声望是发自内心的信任,是一种极高的政治信誉。 不过这种声望不会让人纳头便拜,只能说关键时刻,面前放着两个选择,一个是相信洛氏子,一个是相信另外一个人,那么基本上都会选择相信洛氏子,即便这个洛氏子是陌生人,同样如此。 霍去病见到洛无疾,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真是英姿勃发,竟然要超过他了,因为霍去病的身量就高,很少见到洛无疾这样的,忍不住赞叹道:“君可是鹰扬校尉?吾乃嫖姚校尉霍去病,吾一观便知你是个英雄,可能开强弓?” 洛无疾见到霍去病基本上是同感,满满的少年英气,张扬肆意,能明显的感受到一股勃勃的生机从霍去病身上散发而出。 两者的区别就是洛无疾经过家族的打磨,锋锐的气息能收敛到体内,而霍去病在培养的时候,刘彻就是要让他肆意,所以霍去病就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神剑一般。 洛无疾作揖笑道:“嫖姚校尉有礼,吾自然能开强弓,校尉可要试试?” 霍去病眉头一挑,直接一侧身摆手,朗声笑道:“请!” 洛无疾大笑出了营帐,一行人纷纷跟出来,就连卫青都颇为好奇的跟出来看,一行人到了校场,灵兵将极为高大的战马取来,洛无疾拍着那匹神俊的马对霍去病说道:“校尉,这是吾的坐骑,名为墨麒麟,乃是从草原上掠来的宝马。” 霍去病望着这匹战马倒不羡慕,因为他也有卫青从草原上俘虏来的宝马,洛无疾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霍去病一见这一手就眼中一亮,赞叹道:“鹰扬校尉好骑术!” 没有御马三宝,骑术就是很关键的东西,御马三宝大大增强了骑兵的能力,间接导致了游牧民族的崛起,但是没有这玩意中原更打不过。 姬昭前世在西域,那些牧民的小孩八九岁就能骑马,而且是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情况下,即便是现代,他们依旧有类似于成人礼的骑马的礼仪,那些牧民的骑术真不是中原农耕民族短时间之内能相比的。 洛无疾从灵兵手上接过大弓,一看这把大弓,不少人就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一箭上去,皮甲都能贯穿吧,除非是将军穿的那种好甲,其他甲胄估计都顶不住。 霍去病见状一笑,同样牵过马来,同样是一把大弓,两人骑在马上,众人望着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这是兄弟二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洛无疾眉心的圣痕太过明显。 “驾!” “驾!” 两声轻喝,两人在马上稳如磐石,抬手拉弓,整个肌肉都高高隆起,无尽的力量都充斥在弓弦之上,然后传到了箭矢之上。 “嘣!嗖!” “嘣!嗖!” 先是一道弓弦松开的剧烈弹动声音,即便是射完箭,弓弦依旧在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频率不断颤动着,还不断的发出嗡嗡的声音。 箭矢宛如流星一般,甚至众人能明显的听到贯穿空中的声音,直直奔着校场一百多步外的靶子而去。 “轰!” “轰!” 就像是用巨锤重重敲击一般,沉重的轰鸣之声从靶子上传来,然后直接击破,两面靶子都是如此。 “踏踏踏。” 极速奔驰的马匹渐渐停下,校场之上满是烟尘,霍去病一看当即朗声大笑道:“果真是勇士,当年鹰扬校尉的先祖武公,就是这样斩将夺旗的吧,吾每读史,心向往之啊。” 霍去病这个人骄傲的很,毕竟他自己实在是牛逼,一般人他看不上,但洛无疾天生有基础好感,然后自己也牛逼,霍去病一旦认可就直接化身夸夸党,但是洛氏才是真正的夸夸党,见面就灌鸡汤,洛无疾当即抱拳道:“嫖姚校尉更是勇不可当,先祖武公可不仅仅是能斩将夺旗的勇士,还是能统率大军的统帅,无疾还差得远。” 霍去病便道:“我曾经听闻,对先祖最大的尊敬就是超越他们,胜过他们,如今大争之世,自齐桓公以来,胡人前所未有的强大。 当今陛下圣明,号召天下健儿自马上取功名,君虽然是贵戚,但超越祖宗,就在此时了。” 洛无疾闻言朗声笑道:“素王在上,胡人敢进犯诸夏,定叫他大败而归!” 卫青朗声笑道:“整理戎装,该要出征了。” 一行人散去,霍去病策马去收拾整顿嫖姚校尉部的军马,洛无疾的出现让他心中有了些压力,更是想着要立下功劳,不能让皇帝丢了脸面。 洛无疾则有些感慨的对身边的敢战士说道:“卫青、霍去病,这都是俊杰啊,我洛氏一家之力,果然还是不能和天下抗衡,幸而有祖宗庇佑,我等要更加努力才是。” 洛氏一家之力当然不能和天下抗衡,除了姬昭那个时代之外,任何时代都有能和洛氏子相提并论的人物,甚至超越洛氏子,毕竟洛氏子不能始终保持属性在90点以上,而世上总是会有那些天才出现。 不过洛氏底蕴积累深厚,已经形成了大势,而且洛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弱点少,不像是历史上那些能力强悍的名臣,各有各的致命缺点,诸如跋扈、嫉妒、不能容人、好色、贪财等等,多少能力卓绝的臣子就是因为这样的缺点而身死族灭。 洛新不是最顶级的丞相,但是最终却成为了摄政,这就是千年底蕴积累、时运、高洁的人品、洛氏的政治信誉,所合力达成的结果。 若是让旁人听到洛无疾所说的“一家之力和天下英才抗衡”,估计都会认为他在炫耀,一家之力和天下英才抗衡,这开什么玩笑? 在前世之时,曹魏政权中后期为什么要让士族之间相互制衡,而不像是曹操时期用宗族来制衡士族? 别说什么曹丕是由士族推举上位所以疏远宗室之类的话,皇帝这种生物上位前和上位后世完全不同的,曹丕继位之后还是沿用了宗室大将镇守四方的政治原则,用来平衡士族,但问题是,曹家和夏侯家就那么点人,下一代一拉胯直接凉凉,哪里能和源源不断有人才出现的士族相提并论? 所以最后用河北士族和河南士族相抗衡就是不得已的行为,宗室无人这是每一个皇室最后都会遇到的问题。 即便是某知名外族政权,有一整个族群和盟友族群提供人才,保持各族官员平衡,但一旦遭遇大乱,还是直接维持不住崩掉了,这是基本盘太小的一定会产生的结果。 血统贵族被军功贵族打翻在地就是这个道理的终极体现,门阀制度被士族制度取代同样如此,不过士族制度在姬昭见到的未来,还没有被打破,因为士族的基本盘已经很是广大,除非生产力再进步,解放更多的人出来,否则距离人人如龙还差得远。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正常情况下的,洛氏这种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毕竟祖宗保佑的效果之强,是完全超越规则的,而且洛氏还有各种方法能够将那些人杰收拢过来,说不准还真的能以一家之力抗衡天下。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洛氏做了皇帝,统治了天下,那天下官员的苦日子就来了。 洛无疾摇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全部去掉,策马带着敢战士去检查盔甲和刀剑弓弩之类的武器,还有一人三马,在汉军之中这可以说是极其的奢侈了,在整个卫青麾下也只有霍去病和他有这个待遇,从中可以看出洛氏对洛无疾的重视和刘彻对霍去病的重视。 十二万大军从代郡出塞,卫青的目标很简单,直接冲向匈奴圣地龙城,在那里歼灭匈奴王庭主力。 这个季节匈奴人的牲畜都分散在草原上,农耕民族可以储存粮食,游牧民族却不行,牧民分散在草原各处,根本就来不及征召,匈奴的贵族来不及支援,只剩下匈奴王庭的军队。 卫青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将匈奴人赶出漠南草原是汉廷对匈奴作战计划的第一个大阶段! ———— 《大汉双龙传》是由知名武侠作家玄易创作的,这本以汉武帝时期历史为背景的长篇武侠,融合了传统神魔故事,讲述了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个贵族子弟得到了素王上皇的天命指引,最终打败天魔王转世的匈奴单于,成为一代宗师的故事,深受读者好评。——《百科大全》 又是二合一,我真牛逼。 书友圈有个起点的活动,每天可以给名场面免费投三张票,大家活动活动手指点一点,貌似前30名会有什么视觉演绎,应该挺好玩的,点颂圣那个就行。 另外推荐一本历史,从首订25写到两千多均订,证明后面质量肯定不错,而且真是有毅力,挺牛逼的。 (本章完) ------------ 第三十章:为盟主竹兰白菜加更 河套因为在黄河以南,又称河南地,经过汉廷的几次出击,卫青的几次获胜,实际上匈奴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不再具有最大的优势,尤其是最靠近长城的白羊王和楼烦王,经过卫青的数次打击,已经远远不再如之前那般强大。 卫青此次直袭匈奴圣地龙城的第一目标是击溃匈奴王庭主力,进而引发匈奴内部的权力斗争,次要目标是切断匈奴单于庭和河南地之间的联系,击溃白羊王和楼烦王部,彻底解除匈奴对长城的威胁,同时得到一片上好的养马地。 “只要能够在河南地站住跟脚,就能以此为根基,五年生聚,就能培养大批的战马,进而再向北去进攻匈奴,甚至越过阴山,越过北海,越过那连绵不绝的沙漠戈壁,去进攻匈奴,彻底将匈奴人赶出漠南。” 这是刘彻在和卫青商议对匈奴大业时所说的,这是他对于汉匈大战的展望和规划,卫青则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 汉军出塞之后,卫青率领着主力大军昼夜兼程,要给匈奴人一个大大的惊喜,经过这数次交手,卫青知道匈奴单于是个杰出的统帅,而且这些年里一直都在都在孜孜不倦的学习汉朝优势的地方,想要单纯靠偷袭是很难的,正面战争则又是消耗战,卫青学习大兵团调度作战,就是为了能在正面战争之中降低消耗。 大军营帐。 卫青开始给布置任务,先是各路将军领命,毕竟十几万大军,不可能一直挤在一起走,淮阴武穆侯韩信在兵书之中明确说过大军没有条理是大忌,卫青命各个将军和校尉分别领军,听从将令。 然后望向了嫖姚校尉霍去病和鹰扬校尉洛无疾,沉吟道:“你们二人带着的都是我军精锐,最是适合担任斥候,就去前往探查一下匈奴人的动向吧,记住不要离开大军太远,一旦有变,大军就会撤离,到时候你们会在草原之上迷路的。” 卫青本来想说汉军精锐的,但是一想洛无疾带着的最精锐的三百人都是洛氏的私军,就改成了我军精锐。 他对这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硬性的作战目标,洛无疾他能管得到,但是没必要,而且皇帝也暗示过他,让洛无疾自由发挥即可,霍去病是他的外甥,卫青同样让他自由发挥,这就是哪里有功劳就去哪里,只要在大军周围即可,这算是舅舅对外甥的爱护。 卫青就是这样一个人,和他关系亲近的,能提携一把就提携一把,淮阴侯韩亮和其他人聚酒时时常吹牛,尤其是和绛侯聚酒时,往往第一句就是“你知道上次谁谁跟着卫青那小子捞了个侯爵吗?这次回来肯定就要拜大将军了。” 把绛侯恨得简直牙痒痒,要不是老爹周亚夫刚刚举荐不久就病逝,这么大的便宜怎么可能让给淮阴侯府。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洛氏对汉王朝造成的两个最大的影响,第一个是古今文学之争直接没了,这个贯穿两汉四百年的经学之间的撕逼,甚至无数的政治事件都因此而起,乃至于无数制度和政策起源,都是源于古今文学之争,这个暂时按下不表。 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军功勋贵的改变,由于汉初没有经历诸吕之乱,没有外藩入主,再加上洛氏制定了一系列流封建的制度,本该在真实历史上从汉文帝开始坐法失国的开国勋贵们,直到目前依旧稳如泰山。 历史上汉武帝经过连续不断的对匈奴战争培养了卫霍军功集团之后,便通过一些借口取消了上百位列侯的爵位,大大增强了中央的权力,但说实话,这种方式太过赤裸裸,是一种不讲理的零和博弈。 这种方法给列侯以及豪强们造成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一旦皇室强势,他们就会失去所有,想做个富家翁都不行。 这种思想的产生是很可怕的,皇室强势的时候没办法,但皇室一旦有一点弱势,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既然伱皇室能做初一,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十五,想让我们退一步,那不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说句实话,没有任何一个王朝配用这种方法,因为地方势力的抬头是一定的,中央最终是一定压不住的。 除非洛氏上位做皇帝,凭借家族代代明君加上不会背叛的洛氏子,加上宗室压制地方,能够永远压制这些豪强,才能够使用这种方法。 不过这些在这个世界同样发生了改变,流封建的制度不需要皇室来当这个恶人,侯国都有KPI指标,只要能完成指标就说明对皇室还有用,列侯变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完成任务有奖励,完不成犯了错就削封地。 你做不了的事情别人能做,那就把你的封地拿出来给有能力的人。 这就造成了一个奇景,有的大县被拆成了两个小县,因为里面有两个列侯国。 还有的一个县里有两个列侯,一个叫某某前侯,一个叫某某后侯,是按照封爵前后顺序来的,充满了一种合法却有病的感觉。 但皇室不在乎,这种方式还能够相互监督,一有异动,互相举报,突出一个地方权力的平衡。 军队自然是列侯参与朝政的重要场合,打仗的结果就在那里,胜利的加封,失败的根据责任划分,小败损失的不多,那就削封地,这算是软刀子割肉,要是多败几次,封地就没了。 但是胜了就加封,皇室不吝啬于封地,不过封地户数太多了,记得上报朝廷自己给儿子分,这叫做体面,你要是不懂这个体面,那就别怪皇室下狠手。 每一条都不是乱削你,都是有理有据的。 而且只要不是造反、谋逆之类意图颠覆社稷的大罪,绝对给你很多次机会,让你失去封国的时候,仔细一回想,皇室真是够意思。 就算是造反、谋逆,除了主谋的一些人之外,大部分牵连之人也就是流放,若是表现好再立功,皇室是可以按照存亡继绝原则,给你复国的。 这可是复国啊! 若是不效死忠诚,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能把他喷死,总而言之,主打的就是一个讲道理。 这种讲道理在刘恒时期被贯彻的非常彻底,刘彻虽然废除了一些,但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还是能见到这些制度的好处,尤其是周亚夫的表现,让他心理上的排斥少了很多,大致上没有废除,而是继续沿用。 这种制度之下,列侯们对战功的需要比皇帝都迫切,刘恒为了不打仗还得安抚列侯们,保证在他执政的时候,就算是没有战功也保证他们的福利待遇。 这样的现实情况,卫青这种能稳定拿军功的天才统帅自然就是香饽饽,多少列侯背地里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背地里收集黑料,就等着卫青和淮阴侯府栽倒之后背刺一波呢。 但可惜卫青这个人掌军很稳,大军团指挥有韩信的风范,就算是不大胜也不会败,为人又实在是低调到离谱,为人也异常的恭谨,虽然是皇帝的小舅子,但从来都不张狂跋扈,勤勤恳恳,风评极好,完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卫青这种性格,对能力不太强的人就很舒服,对洛无疾和霍去病这种个人能力爆表的人同样很舒服,人尽其用,简直就是天生的做统帅的料子。 霍去病笑着朗声一抱拳笑道:“舅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大军太远,一定好好探查匈奴人的踪迹,外甥这便走了。” 说着就一甩披风转身走出了营帐,洛无疾同样抱拳道:“大将军,无疾也走了,拿到斩获再回来向您复命。” 卫青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对洛氏是很尊敬的,尤其是他算是半个淮阴侯府的人,对洛氏自然亲近,抱拳回礼道:“公子尽可施展,正面有青顶住匈奴大军,祝公子武运昌隆!” “无疾多谢大将军!” 洛无疾向卫青躬身作揖,对这位抗击匈奴屡立战功的大将军,洛无疾是很尊敬的,起身之后洛无疾就同样径直离开了营帐。 刚刚走出营帐之外,就见到霍去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没有走远似乎是在等着他,“无疾兄,想必你也不会简简单单就去探查匈奴人的踪迹,可愿意立下君子赌约,此次大战以战功计,败者送一罐美酒,你若是败了我要洛氏美酒,我若是败了从宫中为你取御酒来。” 刚刚在营帐之中霍去病说自己绝不会走远,洛无疾就知道不可能,因为霍去病和他是一类人,绝不会循规蹈矩的做事,听到这个赌约,说是赌约,还不如说是霍去病想要结交他,当即朗声笑道:“嫖姚校尉乃是力能贯石的勇士,这世上没有勇士邀约却不应战的道理,这个赌约我接了,我在东阿侯府等着嫖姚校尉的美酒。” “哈哈哈。” 霍去病一扬马鞭,策马而走,只剩下一道大笑:“洛氏的美酒想必很是甘甜。” 洛无疾笑着摇摇头,灵兵牵马过来,洛无疾翻身上马,望着连绵的草原,大声道:“鹰扬校尉部,随吾出击!” 晚上还有,狠狠加更,求月票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为盟主运营官早睡少睡加更 鹰扬校尉部! 一千两百人的编制,三百敢战士,敢战士披着全甲,甚至还有洛氏特质的藤条面甲,别看人少,但战争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数量游戏。 李世民能三千玄甲军奇袭,虎牢关下擒两王,李靖能三千精锐骑兵攻灭突厥,只要能够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正确的事情,古代战争是完全可能出现任何奇迹的。 洛无疾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望着茫茫无际的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是阴山,在阴山的脚下则是森林、湖泊,那里气候温暖,是匈奴人的神山之一,养育了无数在冬天出生的孩子。 这个时代的匈奴能够有这么多的人口,就是因为温暖肥沃的河套和阴山养育了无数匈奴人,若是失去这里,恐怕婴儿的夭折率会大大增加,那些在冬天出生的孩子会全部死在来自极北之地的寒风之中。 这大概又是一个冷知识,那就是草原之上不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而是会有森林和湖泊,越是山高积雪多,湖泊和河流的数量就越多。 不仅仅是匈奴这边的草原,西域那边因为天山等等地形,就更是明显。 灵兵不会说话只听从命令,不过敢战士当然要问清楚,这一次追随洛无疾前来草原的敢战士的父亲也是敢战士,当初追随着洛仲堪前往草原,回到昭城之后又生下了他,“公子,这茫茫草原一望无际,我们到哪里去寻找匈奴人?” 洛无疾闻言望了望四周,然后扬起手中的马鞭一指前方,朗声道:“我觉得那个方向会有匈奴人,去抓一些本地人来做向导。” 俺寻思之力一向靠谱,洛无疾对此深信不疑,敢战士们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无所谓,就算深入敌后,我们也会陪着公子血战到底,而且洛无疾说的是抓一些本地人做向导,这听起来还是挺合理的,有了本地人做向导不就知道匈奴人在哪里了? 至于匈奴人不愿意? 这就是开玩笑了,匈奴人是最原始的奴隶制度,在匈奴的部落之中,贵族、牧民和奴隶区别是非常明显的,那些最底层的奴隶对匈奴贵族的恨意可比远在天边的汉人深多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苛求一个每日挣扎在生死边缘,过着生不如死生活的奴隶去为匈奴的贵人保护行踪秘密。 只要洛无疾稍稍给一两顿饱饭,那些匈奴人的奴隶或者是最底层的穷苦牧民就会上赶着为洛无疾提供信息,甚至自带干粮去干匈奴单于,报仇雪恨,这就是现实。 其实在汉王朝同样如此,为什么皇室保护小地主,为什么汉律要保护小地主,因为这些人是维持汉王朝统治稳固的主力,是参军的主力,若是这些人服役完毕回家一看土地被大豪强兼并了,家族被豪强夷灭了,结果皇室还不管,那这些人还能像往常一样为汉王朝服役吗? 当然不可能! 汉王朝目前在这一点上做的还算是好的,在徙陵制度强硬运行的当下,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但匈奴不同,祁连单于的基本盘除了王庭之外,是那些各个部落的王,他是依靠着王庭的实力和单于制度以及个人威望来统治匈奴帝国的,比起周王朝的周天子还差,根本就管不到各个部落内部。 这就造成了匈奴帝国一旦集合起来的确是强横无比,但是没有匈奴金刀令的召唤,可以说是一盘散沙,而且体制松散到极点,毕竟放牧不可能上百万头牲畜都在一个草场里面放牧,都是一个个分散开的。 卫青就是要针对匈奴这种制度进行攻击,这是十年和匈奴战争,付出了不少的牺牲才得来的情报。 现在洛无疾要随性在草原之上找人正好顺应了匈奴的这种形势,一千两百人,将近三千匹马一齐奔腾起来的场景是相当恐怖的,扬起的烟尘更是极大。 洛无疾坐在疾驰的马上,感受着两侧的风不断抚动面颊,那种爽感简直难以想象,他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在草原之上策马狂奔的感觉。 大军正全速行进,突然又有人在马上大声问道:“公子,大军找不到我们,给不了后勤怎么办?” 洛无疾朗声笑道:“进了草原还要什么后勤?带上干粮和水,等找到了胡人部落,满草原的牛羊都是我们的食物,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洛无疾在这里说笑,殊不知霍去病就在刚刚也说了同样的话,两个人都是撒手没,根本就没准备在大军周围探查,直接就带着兵马去寻找匈奴的部落要砍人了。 不过草原的确是辽阔异常,洛无疾观察着马匹的消耗渐渐让众人停了下来,恢复一下马力,“看看战马的马蹄有没有受伤,一定要检查好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在马蹄铁没有发明的时代,马匹的主要损伤就是来自于马蹄受伤,基本上一场大战下来,马匹就报废了,这对于游牧帝国来说还算是能够接受,但是对于中原王朝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养马的成本实在是太高,还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真实的历史上汉武帝刘彻之所以打匈奴耗资那么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马匹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一旦马蹄受伤,再负担着披甲的骑士,很可能会直接摔下马来,在马匹极速奔腾之时,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感觉我们距离匈奴人应该不远了。” 洛无疾抬头望了望天,再次使用了俺寻思之力,向着远方一指,说道:“那里一定是匈奴人的部落,希望能遇见大家伙,最好是白羊王或者楼烦王,若是能遇到匈奴的日逐王乃至于左右谷蠡王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就是做梦了,汉军还没有彻底深入大漠,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基本上是遇不到的。 一番修整之后,洛无疾再次开始行军,对他来说白天黑夜没有什么区别,敢战士都是勇士,营养丰富,自然不会有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的夜盲症,这就是为什么夜间袭击营地为什么都是精锐的缘故,那些普通的辅兵连东西都看不见,怎么可能承担夜袭的重任? …… 汉军中军大帐。 “大将军,嫖姚校尉和鹰扬校尉都找不到人影了,他们一路奔驰,没有说去哪里,军需送不到手中,这该如何是好?” 卫青闻言眉头一皱,洛无疾倒好说,早就知道会这样,霍去病怎么也不见了,刚刚才答应的好好的不乱跑,“嫖姚校尉不见了?可知道去了哪里?” 前来汇报的校尉闻言为难道:“只看见嫖姚校尉率领本部兵马出了大营,然后一路向着西边去了,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卫青闻言骂道:“这混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其实霍去病和洛无疾的目标不过是离开大军几百里而已,两个人还是很清楚的,真要是离开大军太远,深入匈奴腹地,那就不是去立功,而是找死了。 “大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思索了一下,卫青还是相信霍去病知道轻重的,当即沉声道:“能怎么办?按照原定计划袭击龙城,吸引漠南匈奴军队前来。” 卫青是个合格的统帅,这些意外情况并不能影响他对局势的判断,经过这十年的战争,匈奴人遭受了不少的损失,最靠近长城的部落已经全部迁走,所以汉军不至于像是周亚夫昔年一般,一进入草原就被发觉。 况且没有人会想到卫青竟然敢直奔匈奴圣地龙城,这是完全不担心后勤粮草被断,主要是因为漠南距离汉朝边境实在是太近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征调大量的人力物力,非战损耗极小的情况下,以汉王朝之富裕,在漠南大战,府库存粮实在是绰绰有余。 汉军主力快速的向着龙城推进,匈奴人还处于完全的不知情之中。 霍去病率领着精骑正在进行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打野,想着送给自己的舅舅和姨夫一份大礼,给匈奴一点小小的大汉震撼。 洛无疾率领着敢战士在草原之上驰骋,凭借着俺寻思的能力寻找着匈奴的主力。 大概是素王庇佑吧,前往探查的灵兵真的带回了有关于匈奴部落的消息,灵兵虽然不能说话,但可以直接传到洛无疾的脑海之中。 洛无疾手中马鞭一扬,颇为振奋道:“儿郎们,前面就是匈奴部落,只有数千人,这是素王送给我们的功勋啊。” 除非是单于王庭或者左右贤王这样的大王国,否则区区几千人还真的不被洛无疾放在眼里,就凭三百敢战士就足够了。 敢战士们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匈奴的部落,数千人的部落已经不算是小了,基本上都是当户级别的。 一行人翻身上马,洛无疾大声道:“所有人半披甲,不用管队形,全速前进,到了三里外披全甲,换马再冲,首战务必获胜!” “喏!” 声音在草原之上回荡不绝,战争和杀戮真的开始了!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突袭白羊王!霍去病出现!(二合一) 洛无疾骑着马站在地势稍高的缓坡上,向着下方的一顶顶帐篷望去,一眼看去堪称连绵不绝,在山麓脚下延伸出了极远。 “真是一处美丽的地方,湛蓝的天空,潺潺的泉水,碧绿的草原,只可惜啊,要成为匈奴人的葬身之地了。” 洛无疾简单的判断了一下,就感觉自己恐怕抓到了一条不小的鱼,毕竟这片草场实在是太好了,不可能是普通的匈奴贵族,缓缓抽出了剑,然后重重向前一挥,大声喝道:“杀!” 随着洛无疾一声大喝,敢战士们一马当先,立刻从洛无疾身侧冲杀而出,奔腾的马蹄声落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宛如突然响彻虚空的惊雷,大地都仿佛在颤动。 洛无疾将面甲拉下,直接向前冲锋而去,手中则提着马槊,现在没有御马三宝,只有精锐才能够在马上使用这种重力的武器,现在大部分的骑兵都是骑射,以及刀剑的劈砍。 五个灵兵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畏惧,只是纯粹的漠然,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听从家主和洛无疾的命令,时刻不停的守护在洛无疾身边。 五人身上同样穿着厚厚的甲胄,他们虽然不是血肉之躯,没有痛觉,不会畏惧,但人会受到的伤害他们也会受到,永生不代表不会受伤死,所以防护更是严密,这种能够永生永世随着家族传下去的神物,实在是太珍贵了,若不是天阶道具能逆天改命,姬昭都想直接把天阶道具天书给融成灵兵了。 目前整个洛氏一共就只有五十个灵兵,若是洛氏有三千灵兵,那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得,这大概是唯一能够胜过敢战士的兵种了,毕竟敢战士还是人,灵兵直接不做人了。 震天的呼喊之声自然直接将匈奴人惊到了,但是骑兵的速度何等的快,还没等匈奴人反应过来,敢战士已经杀进了营地之中,然后点燃火把将营帐点燃,逼着匈奴人从营帐之中狂奔而出,汉军则骑在马上将那些纷乱的匈奴人一一射杀或者直接冲上去砍死。 杀戮的速度何等的快,仅仅片刻时间营帐就化作了一片火海,那些营帐之中有牛羊的皮毛,经过火焰的灼烧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滚滚的浓烟从火焰之中冒出,然后顺着风全部吹向了下风口,烟尘这种东西可是杀人的利器。 洛无疾在冲锋之前自然就想到了这些,不仅仅从上风口开始冲锋,还准备了湿布帛,虽然不知道有多大效果,但至少比什么防护都没有的匈奴人强。 随着汉军冲过,匈奴人的尸首横陈在营帐之间,杂乱无章,不论是已经死去的,还有正在妄图逃命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情。 敢战士正在冲锋的过程中,就有伍长指挥道:“抬弓,射!” 若是平时作战,为了增加最大的射程,那定然是抛射,但现在距离这么近,再抛射那就是浪费箭矢,以敢战士的射术,离得这么近,匈奴人的数量这么多,又这么密集,根本就不存在射空的可能。 唯一的问题就是可能同一个人可能会中好几箭,因为箭射出去之前没人知道他会不会中箭,刷刷刷的破空之声随着一道道箭矢划破虚空而响起,顿时匈奴人就是一阵的鬼哭狼嚎。 敢战士们几乎箭无虚发,隔着近百步,正在狂奔逃命的人就倒下了一片,有的人正面中箭,有的人背上插着箭矢,甚至完全贯穿,只剩下箭矢的尾羽在微微颤动,有的人被贯穿还没有立刻死去,在不断地流血之中,痛苦的哀嚎着,然后逐渐走向死亡。 因为距离太过近,根本没有时间临阵三矢,但是很快匈奴人就不需要感觉到痛苦了。 敢战士们骑着马疾冲而过,若是顺手直接就将箭矢拔了出来,带着激射而出的鲜血,刚刚还痛苦不堪的匈奴人直接暴毙,只有身上巨大的血窟窿能够证明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长生天啊!” “这是汉人的军队!” “饶恕我们的罪过吧。” 匈奴人讲着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唯有洛无疾是个例外,他佩戴着称号,精通所有的语言,但并没有不同,他绝不会手软,他的目光遥遥望向绵延的营地,远处似乎有一些人组织了起来,还有一些人似乎想要逃走。 场中到处都是鲜血,凌乱的洒在地上,在高速的奔腾之中,有许多绊倒在地上的人直接被高速奔跑的马直接践踏而死,以战马的力量,基本上一脚踏过去,纵然人暂时还活着,内脏也早就大出血,离死不远了。 “全部横刀!全部横刀!” 敢战士们自然不会费劲去劈砍,就按照往日所训练的那样,整个人稳在马上,然后将长刀横放在马侧。 随着高速奔腾的战马,那些匈奴人直接被横侧的刀剑削掉了半个头颅,白花花的脑浆迸裂出来,和鲜艳的赤血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相当诡异的画面。 到处都是惨叫哀嚎声,互相凌乱的四散奔逃,一旦倒在地上就再也不可能站的起来,这幅场景就是人间炼狱! 而这幅场景的构建者,却没有丝毫的感觉,洛无疾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仿佛看见了一千多年前先祖素王为诸夏开拓生存空间的场景,他高高的抬起头望着那湛蓝的青天,“老祖宗啊,想必您当年就是这样做的吧?” 洛无疾高高举起剑,声音之中满是铿锵的刀剑金石之音,大声喝道:“兄弟们,族人们,以素王的名义,杀光这些胡人,昌盛诸夏!” “素王在上,诸夏万年!” 敢战士们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剑,剑刃之上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然后流在了他们的手上和甲胄上,敌人的鲜血正是勇士的荣耀。 唯有鲜血和荣耀才能上达素王! 那些从汉军而来的士卒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战士这种信仰兵种,这些人都是典型的汉军,最经常拜见的神明是兵主项羽,有点类似于后世拜关二爷的感觉,最信奉的则是皇帝,作为世俗领袖和带着神性光环的天子,只要洛氏不出来捣乱,皇帝拥有着崇高的威望。 但是一提起素王和诸夏,所有的士卒立刻就感同身受了,纷纷加入行列之中。 洛无疾率领着一百敢战士直奔最豪华的大帐,那一顶大帐甚至用黄金做了顶部的装饰,一看就是匈奴的贵族所居住的,灵兵一把掀开大帐走进,就见到那个匈奴贵族正在手忙脚乱的穿戴甲胄,一看就是想要逃走。 洛无疾直接两剑将营帐的门劈掉,骑着马走进这顶大帐,匈奴贵族望着杀气腾腾,浑身都是血腥味道的汉军,表情满是惊恐,洛无疾直接问道:“你是谁?这里是谁的营地?” 匈奴贵族没想到面前这个汉人贵族竟然这么精通匈奴人的语言,当即说道:“我是大夏帝国白羊王的左都尉,你是谁?白羊王呢?” 洛无疾自动忽略了匈奴都尉口中的大夏,抓到了重点,这竟然是白羊王的王帐营地? 这一次的三大目标之一就是白羊王,没想到竟然直接碰到了,而且还只有这么一点兵马,这不是直接送来的大功嘛。 若是能够直接擒获白羊王,然后再合军同击楼烦王部,就能彻底靖清漠南靠高的匈奴部落。 对于面前的这个匈奴贵族可能撒谎的事,洛无疾倒是没这么想过,因为这营地之中的匈奴人实在是太多,随便找一个人一问就知道他的身份,根本就藏不住的。 但洛无疾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问道:“这里是整片营地最豪华的营帐,你却不是白羊王,而仅仅是一个都尉? 白羊王在哪里?不说就立刻杀了伱!” 匈奴都尉立刻道:“白羊王从不住在最豪华的帐篷,说是聪明的猎食者从不出现在猎物的面前,猎物是同样的道理。” 到了这个时候白羊王的布置就体现了出来,若是他住在这个豪华的营帐之中,现在被洛无疾俘虏的就是白羊王本人了。 洛无疾哪里顾得上去管那些道理,他脑海之中想起了之前有一队匈奴贵族逃走,有些生气,立刻向左右吩咐道:“把他绑起来带走,立刻去追白羊王,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喏!” 白羊王逃走之时带着数百人,再加上被洛无疾等人一顿乱杀,剩下的匈奴人大部分都骑着还活着的马逃走,仅仅片刻这里就彻底的人去楼空,只剩下无数残缺的尸体和鲜血,无数箭矢和烧掉的营帐,一缕缕烟尘还在不断的冒出,这些东西证明着刚刚这里经历了什么。 “公子,抓获了五名匈奴的贵族,看服饰似乎是从单于庭过来的。” 洛无疾一问竟然是单于庭的左骨都侯,大当户,都尉,他立刻就明白刚刚逃走的人之中不仅仅是白羊王,还有单于庭匈奴单于的近亲。 “走!” 洛无疾留下一些人在这里将匈奴人的右耳割下以便之后计算战功,这些东西都是士卒们最需要的,每一个耳朵都是一份丰厚的赏赐,洛无疾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之人。 他则带着敢战士和一部分士卒,带着匈奴人留下的一些马,一人五马向着他记忆中白羊王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羊王边跑边骂道:“这群汉军是从哪里冲出来的?驻守在外围的部落都是一群蠢猪吗?竟然连这么大一支军队都没有探查到。” 白羊王自己是不太想跑的,毕竟他手底下有些精锐,自认可以一战,但是他的营帐之中有匈奴王庭的贵客,都是单于的近亲和近臣,这让他根本不敢冒险,只能特别憋屈的直接逃跑。 “白羊王,只要我们能够安全到达单于庭,你战败的事情,单于绝对不会追究,伟大的单于是上天赐予匈奴的圣明之主,你不用担心。 而且最关键的是,既然有小股的汉军精锐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汉军的大军同样进入了草原,一定就在这附近! 我们要及时通知单于,这些汉人再次试图对伟大至高的大夏挑战,我听说汉人的皇帝将卫青封为了大将军,非常有可能这一次就是卫青带着大军前来草原的。” 白羊王胆子大,但是从单于庭来到这里的王庭贵客却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洛无疾等人凌厉而迅速的杀戮实在是震撼了他们的心思,而且一眼看过去就都是披甲的士卒,这些甲士的实力有多强,单于庭的人可太清楚了。 历次围剿汉军精锐的战争,都要左右贤王部、左右谷蠡王部或者单于庭的精锐压阵,然后断掉汉军的粮道,等汉军饥饿困乏之后再决战,这样才能打出一比几的战损比。 若是白羊王的士卒都在这里,那的确是可以尝试将这些汉军士卒全部留在这里,但问题是在本部的士卒一共只有几千人,还砍瓜切菜一样的被杀掉了三分之一,营中一片混乱,根本就组织不了反攻,留在那里只能等死。 白羊王对祁连单于还是比较了解的,作为一个能够统合匈奴的单于,手段相当高超,他对祁连单于是既敬佩又充满了畏惧。 汉人大将卫青在匈奴之中是非常有名的,毕竟十年以来的历次大战,卫青还没有败过。 听到有汉军大军在附近,白羊王立刻说道:“的确应当立刻通知单于,让这些汉人知道单于的威风。” “王,汉军追上来了。” 一个匈奴军士面带焦急的上来说道,实际上根本就不用他来汇报,这些人生活在草原上这么多年,对马蹄踏地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仅仅从大地的震颤和隐隐的声音就知道那些汉人一定是追了上来。 一人五马的速度可以让战马始终保持在一个极高的速度上,白羊王越跑越气,发誓一定要回来让这些汉军见识一下什么是数万生民之主的威严。 正在发狠之时,单于叔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白羊王快些,别真让那些汉军追上。” 白羊王断掉对未来的幻想思绪,应声道:“这就来。” 应声之时白羊王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破碎了,我堂堂大夏部落王之一,数万生民之主,竟然落到这步田地,被区区一千多人的汉军撵着跑,真是耻辱啊! 就在洛无疾带着敢战士追杀白羊王之时,霍去病已经奇袭了匈奴数百里外的一处营地,抓获了祁连单于的叔父和国相等等,另外还斩获了两千多颗首级,在真实的历史上,霍去病拿到这些战功就直接回到了大军,给卫青去送礼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之中,面对回师的请求,霍去病当即说道:“鹰扬校尉一定拿到了更多的战功,继续出击,舅舅的第二目标是击溃白羊王部和楼烦王部,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卫青的目标虽然是奇袭龙城,但是这个目标不一定能够达成,主要还是为了彻底清剿漠南的两个匈奴王部落,这就是洛无疾为什么要紧紧追着白羊王不放,若是能够直接抓获白羊王,一个匈奴王部落就会群龙无首,一旦大军到来,这就是一场辉煌的大胜。 白羊王逃命之时,突然传来了好消息,军士欣喜道:“王,汉军的行踪暴露,部落的都尉们率领着大军赶来了。” 白羊王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消息,当即问道:“多少人?” “大约一万!” 军士给了白羊王一个振奋人心的数字,所有正在逃命的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慢慢停下了脚步,就连来自单于庭的贵族也不想跑了。 一万人啊! 汉人可是被伟大的匈奴人压着打的,现在十倍于汉人,难道还有输的可能吗? 骑兵的速度极快,很快白羊王就见到了前面的大队人马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这让他心中大定,立刻策马上前,大声呼喝道:“我是白羊王!” 万长和都尉这些贵族连忙迎上来单膝跪地道:“王,我们来迟了,还请您饶恕我们的罪过。” 白羊王现在心情无限好,根本就不会怪罪这些贵族,闻言立刻哈哈大笑道:“没什么,你们来的很是及时,现在让我们给那些猖狂的汉军一点颜色瞧瞧。” 洛无疾一路追着白羊王而来,结果灵兵带来了白羊王部大队人马赶来的消息,这让洛无疾立刻就想要离开,他虽然勇,但不是莽,一千人冲一万匈奴人,除非全是敢战士。 但是一个情报让洛无疾眼中升起了光,那就是这一万人是估算出来,因为这些人前来的速度不同,稀稀拉拉的,现在白羊王身边的军士绝不超过三千人! 洛无疾的目光越过灵兵,投向了敢战士,敢战士们和他对视着,然后抬剑朗声道:“公子,素王在上,诸夏万年!” 敢战士们纷纷叉手垂首,然后将双手抬到额头之上,朗声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洛无疾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抽出利剑,背上强弓,向前一挥大声吼道:“杀胡人!” “喏!” 震天的声音响彻草原,披着全甲的敢战士们换了状态最好的马,从洛无疾的身体冲出,就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匈奴人狠狠地刺去。 没有返回大军的霍去病同样在草原之上抓了舌头然后向着白羊王部落的营地而来。 洛无疾当然不可能看着敢战士们冲锋,他同样一夹马腹冲去,当洛国公室子弟和敢战士一起冲锋之时,敢战士的战斗力会再次上升,现在的洛氏嫡系公子同样如此。 仅仅千人却有万马奔腾的感觉,白羊王万万没想到汉军竟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敢冲锋,他身边的甲士也有了两百多人,虽然不如敢战士那样的甲胄,但至少普通的抛射箭矢伤害不是特别大。 “这些汉军竟然猖狂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难道不知道本王有一万大军在附近吗?” 若是洛无疾知道他所想,一定会大声笑着和他说:“一万人又如何,不过是土狗瓦鸡罢了。” 然后白羊王很快就知道了汉军为什么敢冲锋,因为当先的那数百士卒实在是太强了,那些人就连面部都蒙着甲,匈奴人的箭矢大部分都被甲胄挡了下来,还有那个汉军的校尉和他身边的五人,武力值简直强到变态,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扛得住他们的攻击。 以白羊王的眼光来看,这些人都是能够竞争匈奴勇士的人,但是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校尉部之中。 这一行人就像是利箭一样向他射来,刚刚还比较有信心的单于庭贵族,现在颇为慌张的说道:“白羊王,快去和大军会和,这些人好像挡不住那些汉军!” 白羊王自然发现了,因为过于分散的缘故,这一行汉军突破的速度有些快,洛无疾却觉得有些慢,因为这个速度根本就抓不住白羊王,等到白羊王部的大军彻底到来,就只能撤走了。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霍去病来到了这里,他追着一支白羊王的部落军来到了这片战场,站在高高的山上,一眼就见到鹰扬校尉部的一千士卒追着白羊王的士卒在杀。 那些敢战士的战斗力让霍去病都隐隐有些心惊,忍不住赞叹道:“真不愧是千年传承的敢战士,果然是诸夏第一强军。” 有军士过来询问道:“校尉,我们要立刻参战吗?” 霍去病挥舞着利剑,大声笑道:“我大汉的儿郎在浴血奋战,难道我们能坐视不理吗? 看到那些穿着匈奴贵族服饰的人了吗? 里面一定有白羊王! 谁若是能够手刃白羊王,陛下一定会给你至少封关内侯,甚至直接封列侯! 随着本校尉冲杀,不要让这些匈奴人跑了。” 洛无疾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刻,嫖姚校尉霍去病竟然会出现,再一看霍去病出现的方位,立刻就是大喜,白羊王跑不了了!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为盟主竹兰酱加更 要说如今的天下,谁是最有福气的人,那一定是匈奴白羊王,能同时让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攻杀,这是匈奴单于才应该拥有的待遇。 但是白羊王却提前感受到了,这不是福气是什么,姬昭觉得白羊王应当学会感恩。 霍去病带着的都是汉廷的禁军精锐,单论战斗力并不会比敢战士差多少,毕竟都是肉体凡胎,敢战士不可能一打几。 双方之间的区别在于敢战士的意志超神,只会死战,不会崩溃,但是汉军在霍去病的率领下,士气高昂,同样能够承受很高的损失,在顺风仗上打起匈奴人来,并不比敢战士慢多少。 霍去病腰间佩着利剑,手中握着长槊,一阵冲杀,洛无疾同样冲过,两人擦身而过,霍去病大声笑道:“洛鹰扬,我来的可及时。” 洛无疾一甩长槊之上的血迹,遥遥指着白羊王的方向,大声道:“简直雪中送炭,霍嫖姚,那个头上带着五支白色羽毛的就是白羊王,看看他会死在谁的手中。” “明白!” 霍去病一拉缰绳,瞬间调转马头,和洛无疾一左一右,向着白羊王冲杀而去,白羊王见到这一幕,亡魂皆冒,这两个杀神刚刚在战场之上的英姿他可是全程目睹,现在齐齐向他杀来,这简直就是恐怖片一样的场景。 “快走!快走!” 刚刚还相当自信的白羊王现在满脸都是恐惧,和他站在一起的从匈奴单于庭而来的贵族同样恐惧莫名,立刻就想要抛下白羊王赶紧离开这里,去和白羊王部的大军会合,若是真的有一万人,应当还是能保证安全的。 只可惜太慢了,两千真正的精锐和数千普通的牧民军队,这其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 毫不夸张说,即便是正面对垒,有洛无疾和霍去病这样兵形势的大将,这两千人甚至能和白羊王的上万大军硬拼一波,不过最后大概率是损失殆尽。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就如同两把尖刀一般,轻而易举的将保护着白羊王的所有屏障全部撕开,然后狠狠的捅上去,最终拦在洛无疾和霍去病面前的就是白羊王最精锐的甲士。 洛无疾重重地操起手中的马槊一刺,即便是被挡住的也直接打下马去,在这种强强对决之中,灵兵的重要性瞬间就体现了出来,这些灵兵的武力值面对普通的小兵还展现不出来,但是打精锐一打一个踉跄,洛无疾突进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洛无疾估算着距离,径直收起了马槊,取出了大弓,准备直接一箭解决白羊王,但是白羊王身边还有阻碍。 霍去病见状立刻大声吼道:“洛鹰扬。” 洛无疾一看霍去病在另外一侧搭弓准备射箭,但他距离白羊王更远一些,洛无疾明白霍去病要做什么,当即搭弓,只听重箭轰鸣,虽然这一箭还没能射进白羊王的防御圈中,但白羊王本就是惊弓之鸟,直接被霍去病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破了胆子,身边的王帐金卫连忙向霍去病一方防御举盾。 就是此时! 洛无疾一箭射出,跨越重重人潮,重重射在白羊王脖颈之间,巨大的力道直接将白羊王的脖子射的歪了一下,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够听到嘎嘣一声,明显的骨头断了,而且这种情况之下,白羊王骑术再好,也直接重重的摔下马来,顿时出气多,进气少,仅仅数息之间,就直接死去。 白羊王一死,除了从匈奴王庭来的那些人还能够正常战斗之外,隶属于白羊王部的主力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一些对白羊王比较忠诚的都尉还率领着麾下的士卒想要报仇,但是更多的士卒见到这一幕直接就四散逃走。 “彩!” 霍去病大声喝彩道,虽然赌约很重要,但是杀死白羊王更重要,霍去病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他有时候或许会上头,但整体来说还是相当靠谱的。 而且洛无疾这一箭实在是帅,穿越了重重障碍,在高速的移动之中,稳稳的送到同样在高速移动的白羊王脖颈处,这一手箭术,纵然是霍去病也自认不过如此。 他一向自视甚高,除了姨夫刘彻和舅舅卫青之外,当世的将领谁都不服,但是现在见到洛无疾,就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能和他一较高下的。 洛无疾一箭射杀白羊王,微微松开一口气,朗声笑道:“多谢霍嫖姚,那几个人是从匈奴王庭来的贵族,不要放走了他们。” 霍去病闻言立刻策马上前,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一个颇为年轻的贵族便射,经过一番厮杀,白羊王王帐的金卫要么死去,要么就直接逃走,霍去病一冲而过,或杀或俘虏的数十上百人。 白羊王的军队一点一点的到来,然后一点点被霍去病和洛无疾击溃,简直就像是在一波一波的送人头一样。 直到最后,白羊王剩下的稍微规模较大的军队才姗姗来迟,但是刚刚来到边缘见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见到汉军像是天神下凡般的追着人砍,遍地都是尸体,再看王的尸体被高高挑起,顿时所有人都熄了上去拼杀的心思。 草原之上胜者为王败者寇,忠义道德什么的都是没有的,赢家通吃一切,这才是规矩,白羊王已经被杀了,那就没有必要再为了他而效死。 况且真要打实际上也打不赢,因为白羊王部能战的男子基本上在先前营地的突袭,霍去病的追击过程,以及刚才的大战之中损失殆尽了。 洛无疾和霍去病再次会合,说道:“霍嫖姚,该回去找大将军了,我们的伤亡不小,功劳极大,不能再在外面转了。” 霍去病望了一下两人的身后还稍微完好的士卒,已经不到一半了,甚至就连这一半之中都有受伤不轻的。 洛无疾见到甚至就连敢战士都少了一些,这种强度的大战,面前王帐的精锐金卫,想要不损失是不可能的。 不过和战果比起来这已经算是极少的损失,但的确是不能再打下去了,点头道:“洛鹰扬说的极是,该回去向大将军复命,给弟兄们记功。” 战场之上没有不死人的,即便是这么大的伤亡,也不能掩盖众人的兴奋,因为这一次的战果实在是太大了,洛无疾和霍去病都很清楚,两个人这一波就能够封侯。 其余活下来的将士都能够凭借着这些斩获的功劳大大的升官发财。 …… 汉军中军大营。 卫青站在大帐之中,望着几天几夜都没有出现的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没想到你们竟然会一起回来,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洛无疾没说话,霍去病朗声笑道:“舅舅,外甥和鹰扬校尉给你带了一份大礼回来。” 然后在卫青震撼莫名的目光之中,霍去病先是将自己独自立下的功劳一一讲出,然后洛无疾将自己立下的功劳讲出,最后霍去病将两人一齐立下的功劳讲出。 卫青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张了张嘴,两个校尉部立下的功劳,比十数万大军还要多。 “舅舅,白羊王既死,只剩下楼烦王部,顺便清理白羊王残部,外甥觉得可以改变作战计划的前后顺序了。” 攻击匈奴圣地龙城是为了截断王庭和白羊王还有楼烦王之间的联系,但是现在既然有了直接灭掉的机会,那还攻击什么龙城,卫青立刻道:“先将你们二人的战报送回长安,然后通知大军,停止向北,向西南出发,攻击白羊王残部和楼烦王部!” “喏!” 大营中众将在羡慕震撼之中齐声领命。 这封战报立刻就被卫青派人送往了长安,信使匆匆走进皇宫之中,刘彻和几位重臣都在,信使走进殿中,单膝跪地,先是将一份战报送上,然后捧着另外一份大声读道:“陛下。 鹰扬校尉洛无疾与嫖姚校尉霍去病两路出击,鹰扬校尉抓获白羊王都尉,匈奴单于叔父一人,当户、都尉三十七人,另有斩获首级两千一百一十四人,嫖姚校尉斩杀匈奴单于祖父,抓获匈奴单于叔父,还抓获都尉、国相、万长、当户等四十二人,斩获首级两千一百三十三人。 鹰扬校尉与嫖姚校尉合击白羊王部一万大军,鹰扬校尉击杀白羊王,嫖姚校尉杀死单于王子两人,另外击杀、捕获当户、都尉、万长、千长一百三十七人,另有斩获、俘虏三千七百五十七人。 白羊王部主力被歼灭殆尽,日前鹰扬校尉与嫖姚校尉仍在随同大将军同楼烦王激战!” 一封长长的战报震撼了汉廷,瞬间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这也太猛了! 两个校尉部不过是二千四百人,就算是全损失掉,那也远远超过了一比一的战损比,那可是匈奴人,不是杂胡! 刘彻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踱步几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震撼。 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重用洛无疾和霍去病,就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这是素王上皇天赐予大汉的两把绝世神剑! “传朕旨意!” ———— 当其时,洛无疾持紫郢神剑,霍去病持青索神剑,使双剑合璧之意,剑气纵横数百里,白羊魔王麾下魔兵皆暴毙而亡。——《大汉双龙传》 《大汉双龙传》的灵感是好多神魔港漫加,蠢蠢欲动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为盟主千秋帝一加更 一道旨意从长安到了草原,刘彻将列侯的金册直接送到了大军之中,这当然不是直接册封,而是表明一种态度。 刘彻同时下旨,取消攻击匈奴王庭的计划,转而击溃白羊王部和楼烦王部,另外立刻给洛无疾和霍去病的校尉部将兵力补充到三千六百人,相当于之前三倍的兵力。 之所以没有直接给更多的骑兵,是因为汉军大多数只能称之为骑马的步兵,能马上作战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还要给卫青留下一半,毕竟卫青是正面决战,没有骑兵的话,很多战术都不能使用。 圣旨之中还告知卫青,洛无疾和霍去病是“天之利刃”,要“用其锋利,不可藏鞘”。 战机稍纵即逝,在旨意还没有到达的时候,卫青就已经率领着大军转而向楼烦王部进攻,刘彻的圣旨到了之后,卫青就彻底放下心来,布置对楼烦王部的作战。 说是对楼烦王部作战,但汉军进入草原的消息随着白羊王的败亡,已经彻底在草原之上传开,所面对的敌人绝不仅仅是楼烦王。 匈奴以单于为尊,然后以左贤王为尊,从单于王庭左手一直到辽东以及朝鲜的广袤土地都由左贤王控制,政治地位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太子,一般由单于的儿子担任。 在单于突然去世又没有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由左贤王接任匈奴单于之位。 在左贤王之外,再次为左谷蠡王,然后才是右贤王,右谷蠡王,这叫做四角王,为匈奴单于坐镇四方。 但实际上左贤王之外,以右贤王最为重要。 右贤王的土地从单于庭一路向西,南可以沟通漠南的白羊王、楼烦王,向西有折兰王等,还通过漠南联结控制着河西走廊上的休屠王和浑邪王,再向西控制着西域的土地,在西域和大小月氏争夺控制权。 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匈奴王,汉王朝任何针对西北的军事行动,甚至针对西羌的军事行动,都不可能逃得脱这位匈奴王的参与。 大军营帐之中。 卫青等人正在商讨作战计划,霍去病直接道:“舅舅,越是等变故就越多,若是匈奴右谷蠡王和右贤王率领大军前来,可真就是一场苦战了,照外甥来看,您在正面和楼烦王对峙,外甥和鹰扬校尉率领精锐骑兵先向西行军,然后转道向东大迂回,直插楼烦王侧翼,他绝对不会想到有汉军回迂回这么远,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洛无疾闻言眼睛一亮,霍去病的这种战术思想和他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前他只觉得霍去病是个勇士,现在看来霍去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强。 卫青当年也是能格杀副王的猛人,但是做了统帅之后就变得稳重了许多,尤其是学了淮阴兵法之后,深得韩信谋战派的精髓,再也没有亲自上阵冲锋过,战术思路大多以正为主,讲究的就是一个不弄险招。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敢突破常规,而且霍去病带着的是一支偏师,就算是没成功,还有他在正面稳住托底,这场仗打到现在已经赢得够多了,小败不算败,但是问题是洛氏的公子愿意冒这个险去吗? 卫青将目光投向了洛无疾,洛无疾见状笑道:“末将和嫖姚校尉想法一致,就是要出奇兵才能获胜,而且大将军请看,从陇西郡向北,直到楼烦王部,这片草原是通往河西的关键,若是能击溃楼烦王的同时将右谷蠡王部击溃,就能彻底斩断右贤王部和河西之地的联系。 不瞒大将军,家族将这片土地称之为河西走廊,家父曾经带着敢战士穿越河西走廊到达了极西之地,这里迟早都要归于大汉,现在直接若是能借着大胜的东风斩断休屠王和浑邪王与匈奴右贤王庭之间的联系,大汉对匈奴的战争步伐将会大大加快。” 洛无疾这番话彻底将卫青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回事,卫青当然知道洛无疾不会胡说,但还是无比震惊的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所有人都被洛无疾这番话震惊到了,然后就是深深的感叹,真不愧是洛氏啊,竟然在那么早就开始布置对外开拓的事宜。 霍去病朗声大笑道:“哈哈哈,舅舅,这是素王上皇降下的法旨啊,难道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就算是我军不去招惹右谷蠡王部,他也一定会前来支援楼烦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先将右谷蠡王和楼烦王之间的匈奴部落清空,这样右谷蠡王想要前来支援楼烦王就要花费时间征调牲畜,这时间差足够我军彻底击溃楼烦王。 外甥和鹰扬校尉的利剑已经磨的太过锋利想要嗜血了。” 霍去病这个人是真的勇,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战术改变,这是整个战略都发生了大偏移,从攻灭楼烦王部转到了顺便清理掉右谷蠡王部的漠南部分,一旦不顺利,立刻就是大汉和匈奴之间的全面战争。 是的。 实际上直到现在,这依旧不是汉匈之间的全面战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游牧帝国和最强的农耕帝国之间的全面战争,不是这个量级。 这场漠南之战,充其量只能算是全面战争之前的一些胜负手的争夺。 卫青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传将令,命鹰扬校尉洛无疾及嫖姚校尉霍去病各率三千六百精锐出击,其余人随本将军正面迎击楼烦王。 另外立刻派人往长安城去,将新的作战计划汇报给陛下。” 卫青这个人还是谨慎,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想要将计划要送给刘彻过目,怪不得刘彻信任他。 右谷蠡王绝对不会想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一场商议就让汉军将目标瞄向了他,洛无疾和霍去病结伴走出军营,霍去病满脸都是振奋之色的问道:“无疾兄,你说令尊曾经前往极西之地,那里是何等模样?” 洛无疾笑道:“家父几乎将半生都耗费在了那里,西域是一片瑰美丰腴之地,只不过在路途上充满荆棘和危险,匈奴人在河西走廊上不仅仅有浑邪王和休屠王二王,还有其他无数的小王,还有不少的其他族支部落,可谓是小国林立,寸步难行啊。” 洛无疾本以为霍去病会振奋,却没想到霍去病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就听他悠悠说道:“去病明白了,无疾兄想必是想要开拓西域,完成令尊未尽的遗愿,这才让东阿侯为你举荐出仕的吧? 去病之前就有疑惑,你是昭圣王钦定的下任昭公,为什么要来大汉朝廷里面任职,还拼死拼活的要来战场之上。” 洛无疾奇怪的望着霍去病,短短时间之内霍去病就两次让他出乎意料,他没想到霍去病竟然在这方面会是这么一个敏锐的人,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少的信息就能够分析出这么多东西,他正想要说话,就听到霍去病说道:“我和无疾兄一见如故,日后攻伐河西,定为无疾兄羽翼臂助,就像是之前攻灭白羊王一般,伱我二人联手,天下无敌,区区匈奴胡寇,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霍去病和洛无疾出征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连加冠都没有,都还是少年郎,尤其是霍去病性格更是肆意,对大多数都不太在意,但一旦对他的胃口,比如洛无疾。 霍去病觉得洛无疾很牛批,因此对洛无疾另眼相看,一见如故,自带几分亲切。 洛无疾闻言一怔愣,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霍去病,笑道:“多谢去病兄,一言为定。” 两人结伴而行,霍去病问道:“还不知道无疾兄贵庚生辰。” 两人知道对方和自己同岁,但是谁大谁小还不清楚,霍去病所以有此一问,然后一对竟然是同日生辰,这么巧合的结果,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霍去病大笑道:“无疾兄,我第一面见到你就有一见如故之感,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据说无尽的星空之中有双子星,想必你我就是诸夏的双子星了。” 洛无疾同样笑道:“挽起利剑,去让匈奴人见识见识大汉双子星的风采。” 两人说话之间走出大将军的营地,然后分别各自向自己的校尉部而去,整个汉军将近一半的骑兵都被两人统领。 “走!” 两道大喝响起,随后马出如龙。 ———— 在汉帝国和匈奴帝国持续数十年的全面战争之中,某些学者将汉帝国能够取得胜利的原因归结于汉帝国更加雄浑的国力,但这是非常偏颇的研究成果,在历史上并不乏国力更强的帝国,由于连续的对外战争失败而逐渐陷入国力衰竭的漩涡之中,实际上国力强横只是增加了试错性,并不代表国力更强的一方就一定会胜利,在汉武帝对外战争的早期,汉廷并不占据优势,直到漠南-漠西之战的爆发,洛无疾和霍去病的横空出世,配合着卫青,汉王朝才一转之前的拉锯,本篇笔者将详细讲解漠南-漠西之战对汉王朝战争态势的影响。——《汉王朝兴衰史》 素王在上,盟主欠更还完了。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给你背心来一刀 茫茫无际的草原之上。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部合计七千两百人正在其间行军,行军的速度极快,在保护战马和保持基本战斗力的基础上,几乎是毫不停歇。 霍去病的方向感极好,再加上军中有匈奴人作为向导,所以在寻找匈奴部落这方面,一抓一个准,但是面对洛无疾的俺寻思之力,还是啧啧称奇。 大迂回这个战术的精髓就在于有效的迷惑敌人,让敌人摸不清军队在哪里,甚至完全不知道有一支军队会来袭击,然后骤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敌军,以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这就是大迂回战术。 在真实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这一条道路几乎站在顶点的将领,他所领导的两次河西之战,不能说是战争,更像是艺术,虽然没有漠北决战的战果大,但是单论战术的巅峰,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堪称教科书的骑兵大迂回战术穿插。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一路向西而去,很快就进入了右谷蠡王的势力范围,不过匈奴部落逐水草而居,并没有明显的国家城池界限,实际上在这里不仅仅有匈奴人,还有其他部族的人,比如月氏就和匈奴杂居,尤其是没有迁徙走的小月氏,势力范围是和匈奴重叠的。 …… 单于王庭。 王庭的气氛自然是极差,毕竟祁连单于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很多亲戚,叔父和祖父尚且罢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同样被汉军杀死,这样的深仇大恨让祁连单于无法接受,怒吼道:“如此惨痛的失败,是大夏和汉朝战争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白羊王,他占据着肥沃的河南地,拥有着数不清的牲畜和众多的人口以及军队,却被区区两个汉军的校尉打败,甚至杀死,这是大夏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现在卫青带着大军去进攻楼烦王,楼烦王能够阻挡吗? 本单于看是不行的,若是楼烦王再败在汉军手中,河南地就再次从大夏的手中失去了,这难道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吗?” 上一次失去河南地就是秦始皇派遣蒙恬进攻匈奴,然后修建了一部分长城,不过那个时候的匈奴只是比较强的部落,与汉王朝所面对的强横绝伦的游牧帝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伟大的单于,白羊王残部和楼烦王有数万的部众,难道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卫青这些年的斩获不过是两三万而已,他留在草原上的汉人尸体同样不少于这些,汉人的骑兵少,楼烦王纵然是不敌,同样可以直接撤离,难道会轻而易举的失败吗?” 这番话让不少人相当的认可,这就是匈奴最大的优势。 既能打正面的阵地战,如果不想损失那么大,骑兵的机动力灵活,可以选择断掉汉军的粮道,慢慢困死汉军,在辽阔的草原之上,想要埋伏都是不可能的。 匈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祁连单于闻言对自己的这些臣子的愚蠢实在是失望,大声道:“白羊王战败的情报你们难道都没有看吗? 两个汉军的校尉部就斩杀了白羊王,死去了那么多的士卒,这群汉军全部都是精锐的骑兵,来去如风,这是我们大夏的打法,而且神出鬼没,竟然不像是其他的汉军那样需要后勤,简直可怕! 本单于敢断定,汉军一定会再次实行这样的战术,给予楼烦王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 祁连单于比真实历史上的匈奴单于在军事上实在是优秀太多了,他见到战报的第一次就认识到了霍去病和洛无疾的强势,见识到了汉军战术的变化,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被霍去病一次次的用闪电战大纵深大迂回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结果还不知悔改。 见到没有人说话,祁连单于大声道:“必须要给予汉人强力的打击,让他们知道伟大的大夏不容侵犯,本单于要求右贤王和右谷蠡王部去支援楼烦王。” 右贤王就在单于王庭,闻言当即道:“伟大至高的单于,我愿意服从您的命令,但是征调各个部落的牲畜需要很长的时间,我担心兵力征调完毕之后,汉人已经离去了。” 祁连单于闻言沉声道:“不可能! 汉军这是要学习秦朝的那个皇帝,彻底击溃白羊王和楼烦王部,将河南地重新收回到中原的手中,战争的目标不达到,他们不会走。” 右贤王闻言躬身道:“被日月所围绕,苍天的子嗣,伟大的单于,我会遵从您的命令,率领着王庭的勇士,跨过茫茫的沙漠和草原,前往河南地支援楼烦王。” …… 如果洛无疾和霍去病知道祁连单于的想法,一定会和他说,太晚了,太慢了! 闪电战打的就是一个快,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你在这里慢慢悠悠的调兵遣将,我已经杀到你家,把伱家给一把火扬了。 你就算是带了再多人回来,我早就扬长而去,只剩下你这条败犬在无能狂怒而已。 甚至一个不察,我杀个回马枪回来,同样送你去陪他们,洛无疾和霍去病就完美严格的执行这一点。 两人从白羊王部向西而行,绕过了楼烦王所有的斥候,毕竟楼烦王就算是再谨慎,斥候放出三五十里也差不多了,没听说过谁打仗会把斥候放到上百里之外的,尤其是霍去病和洛无疾这一跑就是数百里,直接冲进了右谷蠡王部。 两人冲进右谷蠡王部之后,就连续攻破了路途之上的很多小部落,缴获了很多的物资,但是两人只带着吃食和水就继续上路,这就是长途奔袭的另一个要点,不能被眼前的物资迷花了眼睛,一切可能阻碍快速行军的都要毫不犹豫的放弃。 右贤王刚刚回到王庭之中,就听到右谷蠡王汇报有汉军杀到了他的势力范围之中,这让右贤王又惊又怒道:“这群汉军竟然敢于同时对楼烦王和本王开战?真是猖狂至极! 通知各个部落,寻找汉军的踪迹,围剿他们。” 右谷蠡王闻言问道:“大王,单于的命令是支援楼烦王,我们不起大军去河南地吗?” 右贤王愤怒道:“本王可不是白羊王那样的弱者,难道他们敢于派出一支偏军来送死吗? 所以进入本王领地的一定是汉军的另外一支大军,就是想要等本王前往支援楼烦王时,突袭本王的王庭,本王绝对不会上当,立刻派人去告知单于,本王就在本部迎战汉军,不过你可以率领漠西的人马前往漠南,那里地势联结,路途极近,一旦有变就可以回军,不会影响大局。” 右谷蠡王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还是听从命令前往漠西统领那里的部落。 两人都不知道,洛无疾和霍去病已经穿越了右贤王和右谷蠡王的势力范围,一路向南到达了漠西,然后陡然向东折去,直奔楼烦王不设防的背心。 这时的楼烦王正在和卫青部激战,楼烦王不愿意和卫青死磕,所以且战且退,卫青则不愿意徒增伤亡,在等着大胜的时机到来,同样没有死命压上。 不过卫青自然不会将获胜的希望完全放在洛无疾和霍去病身上,他已经计算好了时间,如果霍去病和洛无疾不能在大概时间出现,他就要依靠自己的方法来击败楼烦王。 他叫卫青,是大汉的大将军长平侯,是淮阴兵法的传人,是目前大汉最强的统帅,他可以为大汉击败任何的敌人!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一路行来,望着两侧不断变化的景色,洛无疾计算着方向,两人行军翻过一处连绵的丘陵,然后遇到了正率领着大军前往支援的右谷蠡王两万大军。 “这一定是前往支援楼烦王的匈奴大军!” 霍去病望着连绵不绝的匈奴大军有些蠢蠢欲动,毕竟出现在洛无疾和霍去病面前的匈奴大军呈现狭长的带状,这种行军方式很快,但是一旦遭遇突如其来的骑兵就会措手不及。 不过谁会想到在匈奴的腹地,漠西和河西的交界处会有敌人的骑兵出现呢? 尤其是楼烦王部和右贤王部都有汉军的情况下,汉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另外汉军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所以不需要担心,这就是右谷蠡王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过去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在霍去病和洛无疾出现之后就大错特错。 “去病兄,你从那片碎石处进攻突袭,我从右侧突袭,直插匈奴首脑,擒贼擒王,一战而定。” 霍去病点头应是,然后两人带着本部骑兵开始狂飙,而且是完全不顾及马蹄是否会受伤的那种狂飙,在没有马蹄铁的情况之下,并不是任何的地形都合适骑兵进攻的。 一旦很简单的比喻,穿着鞋能走的地方比没穿鞋多得多,马这种生物同样如此,没有马蹄铁,很多地方都不能去。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拿到眼前的胜利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刹那之间,马蹄之声震动四野!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战终(补欠更一)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呼喊杀戮之声传来,霍去病和洛无疾两人骑着的就是宝马,几乎是一马当先,亲卫和敢战士们护卫在两侧,宛如离弦之箭一般。 右谷蠡王亡魂皆冒,大骇道:“这群汉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迎敌!” 但是根本没用,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人多自乱实在是太常见了,尤其是匈奴的纪律性本就比较差,面对从侧翼突然冲出的洛无疾和霍去病,匈奴军队本能的迎敌,然后被一波箭雨射的连忙掩面低头。 人一过万,接天连片,更不要说匈奴人的行军是狭长型的,更是绵延了极远的长度,而且草原上和平原不同。 平原是平坦的,数十上百米乃至于更远,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 草原不是平坦的,而是连绵不断起伏的,这种起伏或许坡度很缓,但是数十米或者上百米之后,数米的落差还是有的,远远超过了一个人或者马的身高。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行军的士卒实际上是见不到远处的人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够听到激烈的呼喊之声和厮杀的声音。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从两侧分别冲出,虽然士卒数量只是匈奴人的三分之一,但是在正面交战的绝对数量上却是碾压级别的。 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以弱胜强的战争,胜利就是以强制弱,就像是最著名的淝水之战,前秦数十万的大军表面上极强,但是同时加持了内部不稳和苻坚指挥两个负面增益,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万众一心守土的东晋更强。 双方的庙算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战争之中处于强势的地位,比如现在的洛无疾和霍去病就占尽了优势,匈奴人的军队根本就不能阻挡,匈奴贵族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旦发现打不过,就会果断溜走,右谷蠡王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就断定根本就挡不住这一波汉军,而且他猜到了这一波汉军一定就是之前击败白羊王的那一波。 几乎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右谷蠡王直接就带着自己的王庭金卫离开了这里,为了让其他人掩护,他甚至没有通知撤退,这是明显的让其他人送死,能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右谷蠡王自然是心痛这么多牧民和奴隶死在这里,这都是他的私人财产啊,但如果不跑,他自己都要死在这里。 洛无疾望见之后,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道:“右谷蠡王跑太快,追不上了,击溃这支匈奴军队!” 霍去病同样明白那个匈奴王跑的太果断,面前这么多人,根本就追不上,不过右谷蠡王一跑,匈奴就彻底的群龙无首,然后霍去病和洛无疾让军队之中的匈奴人大声喊道:“右谷蠡王跑了,右谷蠡王跑了!” 正在和汉军激战的匈奴人一看右谷蠡王所在的位置,结果真的不见了,只剩下滚滚的远去的烟尘,瞬间抵抗之心就消失了一干二净。 匈奴这种部落国家,除了和王庭关系比较近的牧民之外,大多数的匈奴人就就像是半奴隶一样,你指望这样的人去热爱匈奴,愿意主动的去效死,那真的是想太多,不要说匈奴,就算是华夷之辩已经数千年的明朝,直到剃发令之前,底层百姓的反抗也并不激烈。 清军不入关被那些地主老财和文人士绅压迫,交那么多的苛捐杂税,活都活不下去,清军入了关,虽然还是活不下去,但起码那些狗日的地主老财和很多的文人士绅同样死在了清军的刀下,这就足以令百姓欣慰。 匈奴人没了斗志,但是汉军的斗志却很足,霍去病立刻说道:“无疾兄,这是匈奴人的精锐,大好的机会!” 洛无疾立刻就明白了霍去病的意思,这些匈奴人的披甲率明显比白羊王的军队高,而且战马的配备也多,这是右谷蠡王带着前往支援的军队,临时征召的牧民比例比较低,这样的精锐现在却混乱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待宰的牛羊。 洛无疾立刻高高举起马槊大吼道:“杀!” 两人根本不用交流就知道这场战斗不可能有俘虏,毕竟之后还要奔袭数百里,不可能带着匈奴俘虏那种定时炸弹。 古代战争之中,有完整阵型的军队打乱军,只能用乱杀这个词来形容,乱军是只顾着逃走,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心的,两个校尉部的士卒成雁形直接层层刮人。 战斗结束的很快,一半的匈奴人都向着来时的方向逃走,试图向东方逃走的则全部被追上杀死,地上的尸体极多,基本上每一个人分一个耳朵还有剩余。 这种顺风战,汉军的伤亡并不高,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最珍贵的是现场留下了大量的马匹,正好经过这一场激战,汉军骑得很多马匹都受了伤,马蹄已经开始肿了,不可能再承担奔袭数百里的重任,只能留在这里让它们自生自灭。 霍去病策马走过大声问道:“无疾兄,斩获大致清点完毕了,需要休息吗?” 洛无疾大声回道:“不必,待在这里太过危险,而且大事要紧,不要让大将军多等,立刻行军吧。” 随着汉军离去,只剩下满地的尸体证明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对匈奴人来说很惨烈。 经过这一场战斗,汉军已经变成了一人五马,之前因为顾惜马力而稍微耽搁的行军速度立刻提了起来。 行军,休息,吃食,恢复体力,再行军,再休息,再吃食,恢复体力。 在草原之上奔波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长时间的奔袭对将帅的要求很高,毕竟奔袭不是仅仅到达地点就可以的,还要保证战斗力,这就非常考验将帅对士卒身体状况的了解,要在合适的时间休息。 连续行军了数百里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喧嚣之声。 “该让士卒们好好休息了,等待凌晨的时机。” “备战吧,越过这片丘陵再往南就是楼烦王部。” …… 楼烦王正在营帐之中大口喝酒,这几日和汉军的激战让他心中大定,大声的对众人吹嘘道:“汉军不过如此,数万大军被本王阻挡不能前进,白羊王竟然败在区区数千汉军之手,实在是个废物啊。”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白羊王若是九泉之下知道楼烦王这么编排自己,恐怕要气的活过来和楼烦王拼命。 酒宴过后,整个楼烦王部落都陷入了沉静之中,只有守夜的斥候在防备着卫青军的突袭,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着,为这群夜盲症患者提供着视野。 但同时这些篝火也彻底将匈奴人的行踪暴露,洛无疾和霍去病乘着隐隐的月光,一改之前的突袭,缓缓将军队带到了匈奴人大营远处,数千人的军队想要直接靠近夜袭是不现实的。 甘宁百骑踏敌营,功震天下英的时候,不过是百人而已,所以洛无疾和霍去病带着很少的人来到大营近前搜寻攻击目标。 洛无疾低声道:“去病,我能夜视如昼,你看见那数簇篝火没有?那里就是楼烦王的王庭金帐,但是不知道楼烦王会不会和白羊王一样,但白羊王那样的奇葩应该是不多的。 我们现在所站的地势正好是比较高的,到时候士卒可以从左侧那边冲锋,右侧那边稍微有些陡,而且似乎有一些河流冲刷过的砾石,会伤到战马,我不建议从那边走。” 霍去病闻言沉吟道:“到时候我们从左侧冲下去,然后将剩下的战马之中质量较差的从其他方向放下去,一起冲击匈奴人的大营,而且还能够迷惑他们。” 两人一番商议,定下了出击的策略,然后就静静等待着最人困马乏的时候,而汉军之前就已经休息过,恰好是精神最抖擞的时候。 时间匆匆流过,很快就到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噌噌噌刀剑出鞘的声音,洛无疾和霍去病纷纷跨上战马道:“打完这一仗,回长安庆功!” 战马开始慢慢的顺着缓坡小跑起来,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就连裹着马蹄都掩盖不住那些响声了,尤其是随着战马越跑越近,匈奴人就反应了过来,这一定是汉军前来劫营了。 但是这个时候匈奴人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们认为劫营的是卫青部,所以那些本就时刻准备着应付劫营的匈奴士卒,都在主官的率领下前往卫青部方向。 卫青同样在等待着这个时机,对早已等待了许久的汉军将领大声道:“传令各营,全军压上,今夜进攻楼烦王,胜负在此一举。” 之前一直都没有全力出击的汉军,在卫青的指挥下点燃了所有的火把,简直亮如白昼,骑兵更是直接向前冲,这是卫青第一次这样使用骑兵,之前都是在关键时刻才会让骑兵出场。 这实际上是为了给洛无疾和霍去病打掩护,匈奴人果然上当,在黑暗之中,人对方向是极其不敏感的,对声音又极度的敏感,直到他们反应过来不仅仅在正面有马蹄声,在后面同样有马蹄声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洛无疾和霍去病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完全对二人不设防的匈奴大营,而且匈奴的大营就连拒马之类的都没有,毕竟草原上没有那么多树木去让他们制造这些攻城和防守的器具,突出一个朴实无华。 整整六七千的骑兵毫无阻挡的冲进了匈奴人的大营,那些连绵不绝的营帐根本没人在意,洛无疾和霍去病的眼中只有楼烦王的王帐。 两人带着数百最精锐的士卒,直接和楼烦王的金卫冲撞在一起,几乎一瞬间就是人仰马翻,洛无疾手中持着马槊狠狠砸下,直接将匈奴士卒的盔甲砸出了一个坑洞,虽然盔甲还没有破,但是人眼看是活不成了,洛无疾都被震得手有点疼,他到底还不是项羽那种武力天花板能直接碎甲的猛人。 “无疾,接着。” 霍去病大喝一声,然后直接抛掷过来一件重物,洛无疾伸手一接,竟然是一把钝物大锤,霍去病大笑道:“打这些穿甲的士卒,还得是大锤。” 说着就直接单手一抡,轻轻松松敲死了一个匈奴兵,这两把大锤还是之前缴获匈奴的,毕竟带着利剑和马槊还有弓弩箭矢甲胄远行就很重了,一般没人会带大锤。 “谢了!” 洛无疾将马槊握在右手,左手拎着大锤直接开抡,两人的武力值都在九十以上,和项羽那种猛人自然是不能比,但是打这些杂兵那真是一锤一个小朋友。 在洛无疾和霍去病这两个超级猛人的捶打之下,再加上敢战士和大汉的禁卫,两人直接杀进了王帐,然后就见到了一个头戴羽毛,脸色灰白的匈奴贵族。 “你就是楼烦王?” 霍去病一扬马鞭,厉声问道。 “我是。” 到了这个时候,说谎没有什么用,楼烦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洛无疾和霍去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抓的就是伱,把他带走,去和舅舅会合!” 王帐之外,厮杀正酣,鲜血满地,但大局已定! ———— 漠南-漠西之战,从史料记载可以断定,这本是一场纯粹的河南地之战,但汉王朝出乎意料的大胜使得汉王朝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战略目标,转而发动了一场波及漠南以及漠西的超大型战役。 这场战争的胜利,彻底解除了匈奴对汉王朝边境的威胁,河南地即河套平原回到了汉王朝的手中,这对匈奴帝国的经济是沉重的打击,汉王朝则得到了最关键的战争资源,大量马匹的补充,大大增强了汉王朝的战争潜力,经由此战,汉王朝与匈奴之间的态势从战略相持转为战略进攻,战争的主动权落到了汉王朝的手中。 霍去病和洛无疾这两个天纵奇才的骑兵统帅在这次战争之中脱颖而出,掀开了汉王朝波澜壮阔的对外进攻开拓的史册。——《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稍晚一点更 大概率九点半之前更,这一章写的有点慢 ------------ 第三十七章:十七岁,封侯拜将! 长乐宫。 “陛下,大将军送来战报,我军与楼烦王部激战五日,大破楼烦王部,又向西北彻底清剿白羊王残部,活捉楼烦王,俘虏、斩获当户、都尉、万长、国相等匈奴贵族五十二人,斩获匈奴首级两万二,俘虏三万,缴获牛羊百万,战马数万匹,其余物资无算。 嫖姚校尉霍去病、鹰扬校尉洛无疾在西行至末炎河,遭遇匈奴右谷蠡王部,双方激战,右谷蠡王逃遁,我军斩获匈奴首级一万。 日后大将军已经率领着众将士返回长安,等待您的检阅。 陛下,又是一场大胜啊!” 刘彻被连续的喜讯冲击的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堪舆图前,望着汉匈双方之间的形势,然后从河南地直接向西一划,说道:“河南地回到我大汉的手中,而且还直接清剿了漠西,朕本来还准备明年再发动漠西之战,没想到朕的将军们竟然一战而定。 朕现在可以放开手脚,就以河南地作为根基,在这里养马,总有一天,朕要告诉匈奴人,大汉的铁骑所到之处,都是大汉的领土!” 刘彻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他认为洛无疾和霍去病就是他一直等待的人,这两把绝世神剑配合上卫青这个帝国铁壁,汉军在战术层面是无敌的。 当年刘恒临终和刘彻说的话他还没有忘记,“不要在没有大将的情况下擅自开战”。 刘彻一直记着这句话,并奉为圭臬,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克制着战争的规模,但是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 因为从他得到素王上皇天的垂爱,赐下年号开始,卫青、洛无疾、霍去病一个一个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刘彻相信这三人就是兴盛他大业的神将,他已经陷入了中二的幻想之中,觉得自己有责任要让这三人为诸夏和大汉的社稷天下散发出最璀璨的光辉。 第二个原因就是汉廷的底子实在是太厚了,高皇后和孝惠皇帝属于休养生息恢复期,但是孝文皇帝时期大汉就开始疯狂的积累,留给他的底蕴实在是太多。 汉匈之间打了十年仗,刘恒留给他的钱货还没有用完,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粮食。 即便洛新改进了储存的方式,但保存这么多年是不可能的,但是汉廷存新粮,用旧粮,留存的粮食依旧极多。 刘彻到目前为止都不需要开始横征暴敛,而且还没有用上各项敛财大招,因为国家财政还是宽裕的,足以支撑汉军的战斗所需。 换句话说,现在的汉王朝还没有彻底动员起来,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成果,这让刘彻怎么能够不志向远大呢? “朕果然是受到素王庇佑之人! 素王上皇啊,您所传下的夏夷之辨,朕会是那个践行之人。 诸夏的光辉和您的圣名,将会随着大汉的将士们,传遍太阳之下的每一个角落,您统治天上,大汉的皇帝统治地上,直到时间的尽头。” 刘彻望着那副堪舆图,拳头紧紧握着,心中满是激动的意味。 …… 凯旋的汉军将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意,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这一次出征得到的战果到底有多大,这是自绛忠毅侯出征草原之后,汉匈之间爆发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而且这一次的斩获之丰盛是过往所不能及的,汉军活下来的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赏赐。 尤其是当今陛下,对于为国立功的士卒一向不吝啬赏赐,出手相当的阔绰,这让众人更是开始美滋滋的思考自己能够得到什么了。 “嫖姚校尉和鹰扬校尉这一次回到长安,定然就是列侯和将军了,他们两人还不到十八岁吧?” “真是令人艳羡啊,我等活到这等年岁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功劳封侯,只能勉强拿些军功维持住家族的封国户数而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好歹还能维持封国户数,看看不其侯家的那个孽障,酒后闹事犯下大错,直接被削了两千三百户,当年先祖浴血拼杀来的封国,直接给削了一半,找谁去说理去。”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众人说这话会心有戚戚然,但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削减封国已经是皇帝法外开恩,若是没有封国可削的话,那就直接赐死了。 之前就说过,洛新旨在创造一种中枢和地方之间互信的政治生态,减少双方之间的内耗,然后利用制度,转而将力量用在诸夏之外。 为了这种生态的构建,中枢的皇权表面上做出了一定的牺牲,但是实际上却维护皇位的稳固,因为皇位已经不是刘氏一家一姓的事情,而是许多赖以生存的列侯共同的事情。 刘恒见到了这种生态的好处,所以一直维持着,刘彻目前用着很是顺手,所以不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中军。 卫青同样笑道:“这一次你们二人是必然封侯了,只是不知道陛下会给你们封多少户。” 霍去病兴奋道:“舅舅,凭借军功封侯,我应该是大汉最年轻的列侯吧?” 要说最年轻的列侯,那当然不是霍去病,当年淮阴武穆侯功劳太高,高皇帝都准备给他封王了,最后给了两个万户侯,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就已经是列侯了,不过那种没有参考价值,一向是不算在其中的,真正的列侯最年轻的就是霍去病。 卫青笑道:“就是伱和公子无疾,这个记录以后想要打破也很难了,每每想到这一战,你这小子真是让舅舅大惊喜啊。” 霍去病哈哈大笑道:“无疾是昭圣王亲自指定的昭公继承人,现在就算是拿到侯位,迟早都是要成为昭公的。 话说,无疾,此次回去陛下定然要给你封侯,等到你成为昭公,你身上的侯位怎么办?” 列侯爵可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这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东西,更尴尬的是,昭公国是外藩,没有户数的限制,所以想给昭公国加户数也不行,列侯国只能单独存在。 洛无疾心中对列侯国早有安排,笑道:“谁又规定过,一个人不能有两个爵位呢?我有两个肩膀,可以一肩担着诸夏的昭公国,一肩担着大汉的侯国。” 卫青和霍去病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洛无疾竟然打着这个主意,但是仔细一品,还真的没毛病,尤其是洛无疾这个比较特殊的身份,就更没问题了。 洛无疾又道:“去病还记得我说过的西域吗? 以后大汉攻下了西域,我就请求皇帝陛下将我的侯国迁徙到西域,然后世代为诸夏在那里镇守。” 卫青闻言有些好奇,没太听懂,霍去病止住笑,抱拳道:“洛氏高义!” 西域,听名字会让人想起什么呢? 岭南。 岭南是什么地方? 流放犯人的地方,正常人没人去。 霍去病一猜就能猜到,西域就算是开拓出来,估计也就是和岭南一样,成为犯人的流放地,根本没有正常人想去。 毕竟谁不想生活在气候适宜,商贸繁华,文华璀璨的中原文明世界呢? 但是霍去病不认为洛无疾在说谎,因为洛氏一直以来就是最主动去开拓的那一个,一向是愿意为了开拓而牺牲很多东西的。 在所有人都满是期待的神情之中,大军终于见到了长安城外三十里的街亭。 大军当然不能开进长安城,让数万刚刚走下战场的大军直接进入都城,那是只有蠢货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这数万人马之中,大多数的征召兵在得到赏赐之后就回到家中继续务农,只有禁军能够在卸甲之后进入长安城,然后重新整理序列。 丞相以及许多朝廷的高级官员已经带着圣旨来到了这里,见到卫青之后当即说道:“请大将军接旨,请众将士接旨!” 卫青带着众将士单膝跪地接旨,丞相展开读道:“素王上皇受命之子,诸夏天子,大汉皇帝敕曰: 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用兵沉稳,乃我大汉铁壁长城,破敌有功,斩虏过当,加封一千七百户,赐千金。 嫖姚校尉霍去病,武威不二,勇冠三军,封骠骑将军,冠军侯,食邑三千七百户,割南阳二县半地为冠军县,赐为封国,再赐千金。 鹰扬校尉洛无疾,神勇无双,功无二人,封骁骑将军,无双侯,食邑三千七百户,割河洛二县半地为无双县,赐为封国,再赐千金。 冠军侯与无双侯都是我大汉神剑,回到长安之后,朕要再重重赏赐。 令丞相代朕犒劳将士,颁下赏赐。 晓谕天下,悉知。” 这三道封赏都是意料之中,但是依旧能够看出皇帝的兴奋,封国的户数都极多,而且还为了两个的列侯称号,直接从其他的县里面割地,生生创造出两个县,而且封的都是南阳和河洛这样的丰美之地,比起那些封地在岭南或许西南夷处的封国,不知道强到了哪里,极大的提高了封国的含金量。 丞相又宣布了朝廷对众将士的赏赐,都极为丰厚,基本上都是一点三倍的赏赐。 “臣谢陛下天恩!” 无数道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在这处街亭响起。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送往昭城的信 “勇冠三军,天下无双!” 霍去病念叨了两句,然后笑道:“不愧是陛下,知道我想要什么,这个列侯的称号我很喜欢。” 刘彻别的不说,不论是选美人,还是起名字,审美是相当的好,还有羽林卫的名字,同样听起来就有一种美感。 洛无疾笑道:“冠军,无双,但这天下偏偏有你我二人,冠军不冠,无双有双,有趣有趣。” 霍去病闻言直接愣住,然后细品一下,直接笑出声道:“无疾,没想到你还是个妙人。” 妙人的意思很多,但是霍去病这里所说的意思,翻译成现代汉语,大概是乐子人,这有些出乎霍去病的预料,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洛无疾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人。 洛无疾抱拳笑道:“这一场仗打完,至少今年之内,大汉朝廷应当不会再发动大的战役,去病若有时间就到东阿侯府寻我,你我二人可坐而论道,想必是件美事。” 霍去病同样抱拳道:“若是无疾的无双侯府收拾好了,吾定会到伱的府中讨一杯美酒喝。 刚刚舅舅传话来,说要进宫去拜见皇后姨母,就此别过。” 洛无疾最后提醒道:“去病,到了皇宫好好让太医令调养一下身体,我们这种冲阵的将帅,表面看起来身强体壮,实际上身体里面全是各种伤势,若是不好好调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事。” 从古至今,武官的寿命一向都比文官少,这是不争的事实,隋末唐初第一猛将秦琼,打起仗来猛到万人敌的地步,结果晚年却伤病缠身。 真实历史上的霍去病年纪轻轻暴毙,很多人猜测是瘟疫,但即便没有瘟疫,他那种经常性千里奔袭、大迂回、闪电战的战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古代医术又差,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他从十七岁一直用到二十四,出事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霍去病答应,两人分别,洛无疾望着霍去病策马远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当年他的三叔和四叔也是这样,还有东阿侯洛景。 现在的霍去病多像他们,进皇宫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洛氏和皇室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洛景是鲁元长公主的儿子,鲁元长公主是孝惠皇帝的亲姐姐,所以洛景和皇室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洛景一举荐洛无疾,刘彻就给予了洛无疾重任,甚至在这种方面都把他和霍去病放在一起。 这其中固然有洛无疾有能力的关系,但刘彻信任洛景继而信任洛无疾,同样是很大的因素。 若是洛景一旦薨逝,承担洛氏大业的就是洛无疾,洛无疾和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单纯的待在昭城那还好说,但若是要入仕朝廷,那就是臣子。 洛氏这个臣子不同,虽然是臣子,但是洛氏的立场又不可能像是其他的王侯公卿那样,彻底的围绕皇室而转。 所以往后对洛氏的家主来说,怎么维持和皇室之间的关系是很重要的事情。 思及至此,洛无疾悠悠感慨着:“这终究不是邦周了。” 那个值得洛氏无限付出的王朝已经彻底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 东阿侯府。 洛无疾目前还是住在这里,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会搬到无双侯府中了。 皇帝虽然没有赐下府邸,但是列侯从来都不会缺少这些府邸这种东西,毕竟列侯的爵位所代表的财富是源源不断的。 长安城有一些权贵专门做那些放租子的事,来借租的不仅仅有普通人和商贾,也有缺钱的列侯,有专门的人会计算列侯的岁入,然后借贷给那些新崛起的列侯,基本上稳赚不赔,这就类似于信用良好,资产良好的公司,银行总是愿意贷款给这种公司的。 不过洛无疾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洛氏的商行通行天下,身为洛氏的公子,基本上的钱财还是不缺的,而且洛氏在长安城中有不少的不动产,府邸、宅院、商铺等等,而且当年的寿光侯府,是洛氏的资产,直接把牌匾一换,就成了无双侯府。 洛无疾在给昭城写信,一件公事,一件私事,私事是写给他的姐姐的,公事则是写给昭公的。 此次出征匈奴大获全胜,参战的将士们都得到了不菲的赏赐,不仅仅是只属于皇帝的将士,即便是私军同样得到了赏赐,比如敢战士。 一个正常王朝的统治者,所有的政策施行,都一定是有一个中心思想的,王侯私军就是弱皇权和流封建这两个制度下交叉的一个分支。 任何一项制度都是有利有弊的,允许私军存在同样如此,它的害处很明显,那就是导致地方作大。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汉廷收缴了列侯国大部分的事权和政务权,王侯国的国相完全由朝廷任命,平时由国相主政,但列侯不是待宰的猪羊。 列侯有皇帝的金令,这是洛新创造的一项制度。 金令是一次性用品,用时要折断,取出里面的加印圣旨,可以用来要求国相移交权力,得到侯国的全权指挥权,包括国相以下的生杀大权。 不过在事后需要向皇帝汇报目的和结果,如果无故使用,按照谋逆罪处理,如果事出有因,皇帝会向列侯下发新的金令。 有了约束之后,武装列侯的优点就体现出来,尤其是在岭南、西南夷聚集地、东南夷聚集地、西羌聚集地,能够有效镇压当地的叛乱。 在周亚夫平定西南夷叛乱,还有诸侯王叛乱中,驻守在地方的列侯带着私军,隶属于朝廷的王侯国相则发动侯国百姓,这两者联合起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汉廷有春秋遗风,再加上察举制度,以及风行社会的忠义之风,二元君主制体现在社会的方方面面,皇帝有权力征召诸侯的属臣,但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做。 就像是刘彻赏赐给敢战士钱货等等,但是其他的赏赐就不会越过昭公国直接给。 这是尊重规矩,但同时也是给地方上的王侯上压力,毕竟同样的战功,朝廷给的这么多,结果王侯却给不了这么多。 人不患寡患不均。 觉得待在地方没前途,人才自然就源源不断的向着中央朝廷而来了。 即便是敢战士同样如此,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依靠纯粹的信仰而活,洛氏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对敢战士的福利待遇极好。 “家主,此次征讨匈奴,有许多族人伤亡在战场之上,实在是令人心痛。 这是亡者名单,都是我洛氏的勇士,按照家族的规矩应当进入祭祀之地,将名单上呈给素王。 这是族人们的功劳,皆手刃胡人,扬我威名,培养他们的子嗣,重赏他们的支脉,这是我们所应当做的。 还有一些族人已经不能再继续战斗,还请派人来接他们回家族之中赡养,使他们得以平静的度过余生。” 解除敢战士的后顾之忧,这是洛氏从千年之前就一直在做的,这样的成本极大,所以敢战士的规模一直都起不来,但精兵路线本就如此。 写下第一封信,然后洛无疾开始写第二封信。 “汉廷的皇帝是个战略目标很清晰的人,而且他的性格非常坚韧,不达目标绝不罢休,这一场连绵的战争不会停下,汉庭已经收回了曾经失去的漠南之地,无疾认为是时候向汉廷的皇帝献上西域图了。 只要献上西域图,汉廷的皇帝一定会发动针对河西和右贤王部的战争,汉廷和匈奴之间全面的战争就要开始了,这是诸夏的大业,家族应当更加踊跃的参与进来。” 洛氏不可能像是对邦周那样的帮助汉廷,但是洛新鞠躬尽瘁又哪里是仅仅效忠于汉廷呢? 明明是在振兴诸夏! 现在刘彻打匈奴这么有底气,洛氏的功劳不可磨灭。 洛无疾这样的公子,洛氏敢战士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洛氏甚至将灵兵这样的底蕴带到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这不是为了汉朝的安危,而同样是为了诸夏的兴盛而努力。 洛氏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在邦周为了维护诸夏的势力,最终放任了秦楚的坐大,在汉朝为了诸夏的兴盛,同样不惧牺牲,冲锋在前。 洛无疾写这封信就是告诉昭公,现在是关键的时刻了,他马上就要开拓西域,家族要准备资源建设西域基地,时隔无数年,洛氏要亲自去经营一块领地。 信件写完,装在竹筒之上,然后用蜜蜡封好,洛无疾唤来信使,将这封信送往昭城。 然后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兄长洛景前往皇宫面见刘彻,向刘彻献上西域图,给他一点小小的洛氏惊喜。 不过洛无疾也想不到,昭城之中正在紧锣密鼓的创造一种新的工具,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试验阶段,马上就能够投入使用,这种东西的出现甚至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战争态势。 洛无疾跟在洛景身后,有些好奇,这是他第二次来到皇宫,怀中揣着西域万国堪舆图。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刘彻的宏伟计划和觉悟 长乐宫中,洛景和洛无疾行礼之后就坐在席上,皇后卫子夫、大将军卫青和冠军侯霍去病都在这里。 刘彻让宫娥为两人赐酒,然后笑问道:“东阿侯,您有一些时日未曾进宫了,身体可还硬朗? 您是先帝的重臣,是大汉的定海神针,朕很是关切您啊。” 洛景作揖笑道:“臣多谢陛下挂念,这些时日身体还算是不错,应当还是能为陛下的社稷出力的。” 刘彻又转向洛无疾问道:“无双侯少年英杰,朕甚爱之啊。” 双方一阵寒暄之后刘彻对两人的来意,洛无疾从怀中取出堪舆图,缓缓展开大声道:“陛下,臣来此是为了向您进献西域万国堪舆图。” “西域万国堪舆图?” 刘彻的面容之上满是疑惑,毕竟现在的西域对汉朝来说就是一团迷雾,汉廷只知道在大汉再往西数千里,是有其他国家的,知道昔年有一些被匈奴打败的国家被迁徙到了西方。 “陛下! 臣父曾经率领家族敢战士,过长安,出陇西,横跨河西走廊,入西域,在长安往西五千里,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地,能养数十万生民。” 刘彻闻言一震,噌的一下从坐席上站起,难以置信的问道:“数十万生民?” 数十万生民意味着什么? 很多中原的郡国都没有那么多人! 这意味着汉廷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完整的统治机构,建立完整的郡县,分封王侯过去。 这可是开疆扩土的功劳! 而且。 刘彻走到挂在墙上的堪舆图之前,那上面标着汉朝和匈奴之间的地形图,他用笔在上面划了一个圈,然后问道:“无双侯,你说的西域可是这里?” 洛无疾给出肯定的答复,刘彻便脸上有些兴奋的踱步,转了一会儿,然后招呼着所有人过来。 他指着堪舆图笑道:“朕本来打算扫荡完漠南之后,就再发动漠西之战,切断匈奴右贤王部和河西之地的联系。 然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河西大战,彻底将盘踞在河西地带的匈奴人清除掉。 一方面斩断匈奴人和羌人之间的联系,一方面能够从左右两方夹击匈奴,这叫断其臂膀,再行聚歼。 但是没想到朕的将军们实在是过于优秀,竟然直接将漠西之战打完了,朕本打算明年就发动河西之战。 但是现在无双侯又献上了西域堪舆图,朕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一个更大的计划。” 刘彻说话之间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这让众人都好奇起来,能让这位皇帝这么激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刘彻将两幅堪舆图挂在一起,然后开始为众人讲解。 “朕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同时三路出击。 卫青出代郡、右北平,率领十万步骑牵制左贤王部和匈奴单于王庭。 冠军侯率领五万精骑出击右贤王部,然后无双侯率领五万精骑出陇西,进攻河西之地的休屠王和浑邪王。 击灭二王之后,直接攻入西域,清除西域的匈奴人,然后大迂回折返向东,冠军侯则向西,将直上郡以西的匈奴全部歼灭!” 刘彻的计划一出口,就将众人都震得不轻。 他自己则颇为得意,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三个方向的统帅都要能够独当一面。 进攻右贤王部的霍去病和进攻河西的洛无疾,都是要擅长千里奔袭的类型,但偏偏汉廷现在就有这么两位擅长的将军。 还有卫青这个优秀的统帅来托底,刘彻感觉这是上天要自己成就大事,那他自然不怂。 若是朝臣在这里,一定会劝阻他的计划,因为实在是太疯狂了,但是在场的这几个人,偏偏个个都是不同寻常之人。 洛无疾直接击掌称赞道:“陛下真是天资纵横,这样的战略规划,是想常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匈奴人是万万想不到的,臣愿意率领大军前往河西,定要斩下匈奴诸王的首级献于长乐宫前。” 霍去病笑道:“无双侯,先前吾就说过要助你一臂之力,我保证右贤王不会有一兵一卒往河西而去。” 霍去病这话说得还是谦虚的,他心里想的是直接把右贤王的骨灰都给扬了,死人才是最安静的。 这里的四个臣子之中,只有洛景一人不是武将,当即说道:“陛下所思深远,但是我大汉目前还没有如此多的骑兵,即便是现在夺回了河南地,但是想要培养出十万足以出塞的骑兵,恐怕需要大量的时间。” 如果按照一人三马来计算,汉廷现在的骑兵不会超过三万,战胜匈奴夺取了很多的马匹,但是最重要的是,夺回河南地之后,汉廷就得到了一块养马地,只要朝廷愿意投入资源,以河南地的资源,养数十万匹马都足够,战马的数量会呈指数级增长。 但是骑兵不是简简单单的有了战马就行的,不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只不过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刘彻一向都是个急性子的人,认为人生苦短,应当及早做大事,他心中有无数的丰功伟业,洛景对刘彻的这一点还是比较了解的。 但是今天的刘彻却一反常态的说道:“朕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所以朕本来是打算明年就发动河西之战,但是现在朕决定延后它,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再给予匈奴人重重的一击。” 刘彻感慨着,然后向洛景和洛无疾问道:“东阿侯,无双侯,你们是洛氏嫡系,家中有无数的史书,想必最是清楚历史,自齐桓公尊王攘夷以来,有过像匈奴这么强大的蛮夷国度吗?” 洛景摇摇头道:“未曾出现过,诸夏前所未有的强大,胡人同样前所未有的强大,这是出乎预料的事情。” 刘彻叹道:“是啊,胡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这是整个诸夏的威胁,就像是农田之中的杂草一样,如果不除去杂草,难道禾苗能够成长起来吗? 恐怕唯一的结局就是枯萎了。 胡人现在还只能在塞外游弋,但是数十年前他们还是鱼骨之箭,现在却已经有了铁甲,甚至不比大汉的甲胄差。 胡人一直不断的在学习我们的先进制度和文明,若是放任下去,胡人会强大到什么地步呢? 有一天会不会踏破长城,甚至将战火烧到朕的长乐宫呢? 若是连朕的长乐宫都不能保住,诸夏的世界恐怕已经要被匈奴的铁骑踏破了。 从朕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知道消灭匈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一代的大汉有朕,有大将军长平侯,有冠军侯,有无双侯,若是我们还做不到,下一代人就更难了。 彻底毁灭一个庞大的国家,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业,自素王以后没有人做到过。 不过朕同样知道,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业,有些事情的确是急不得,就像是马术一样,就像是骑兵一样,要靠时间去磨。 朕愿意等,用一生的时间,去为大汉,为诸夏,消灭匈奴这个前所未有强大的蛮夷政权。 素王上皇啊,您选择朕为诸夏天子,朕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经历了祭天结果被赐予年号之事后,刘彻对姬昭的存在深信不疑,从祭天回来之后,刘彻就开始研究姬昭想要什么,这种研究当然就是从姬昭留下的典籍,以及姬昭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里面研究。 然后就研究出了夏夷之辩重于泰山的道理,这就让刘彻感觉很舒服,他本来就想要开疆扩土打蛮夷,得到这个研究成果之后,非常美滋滋的想道:不愧是我,素王上皇选中的天子。 刘彻做出了这份表态,众人算是彻底的感受到了刘彻的决心, ———— 在非学界流传着一种说法,甚至在史学界存在着一种观点,那就是汉朝对匈奴战争的胜利,主要是臣子的功劳,汉武帝刘彻在其中所占据的并不是关键角色,这个结论简直荒谬可笑。 笔者有一种推翻这个谬论的方法,针对一个皇帝是否对他任期内的某一件事享有功绩,我们只需要确定三件事情。 第一,皇帝是否大权在握,即是否享有正常的君主权力。 权力来源于谁,是功绩认定的一大原因,臣子摄政期间所取得的功绩,不应当计算在皇帝头上,而应该归属于摄政臣子。 第二,皇帝是否坚定的支持并且投入资源。 资源分为政治资源,包括政治承诺、政治庇护,国家资源,即钱粮的支持,以及其他资源。 第三,皇帝是否愿意作为主要的责任人来承担失败的责任。 当然,失败之后没有功绩,所以这一项主要用来计算皇帝的支持程度。 如果这三点全部为是,那皇帝就应当在这一项功绩之中,占据主导的地位。 汉武帝刘彻完全符合这三点,他拥有毫无争议的大权,毫不避讳的向天下宣布自己的政策,然后坚定的支持,从不动摇,击败匈奴是他的功绩,这不容置疑!——《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章:建新郡 洛无疾献西域堪舆图,进而引发了刘彻对匈奴战事的规划变化,一直以来做事有些急切的皇帝,第一次决定要用数年的时间来准备一场战争。 这不是一场对匈奴的灭国战,但是意义却不下于灭国战,因为截断了西域,就断绝了匈奴的战争潜力,甚至锁死了匈奴的力量上限。 因为匈奴就像阿三,没有自己的核心冶铁技术,一旦不能从中亚获得技术和武器,很快就会被拥有核心技术和全套产业链的大汉甩开,进而碾压。 刘彻紧紧地盯着那一份西域的堪舆图,上面详细的标记了西域的地形和大致局势,这才是他制定出这份计划的主要原因。 又望了一眼,刘彻说道:“无双侯,令尊虽然未曾出仕大汉,但绘制下这一份堪舆图却实在是功高。 是诸夏开疆的大功臣。 朕读书悟出了一个道理,臣子立下了功劳,该赏赐的赏赐,该赞扬的赞扬,如果有人立下大功却得不到赏赐,谁还会相信皇帝的承诺呢? 若是日后大汉真能拿下西域,朕会在那里设置一个管理西域的机构。 素王说国家最重要的是战争和祭祀,朕会以诸夏天子的身份,在那里为征讨西域的将士们建立祭祠。 不论是大汉的子民,还是昭公国、岭南国的子民,或者日后的那些藩属国,只要能为诸夏立下功劳,朕独爱如一,绝不偏私大汉而贱藩属。 朕承诺,会将令尊的神位放在其中,受到所有前往西域的诸夏子民祭拜,这是朕所能做的。” 洛无疾闻言目光灼灼的望着刘彻,对眼前的这个皇帝升起了好感。 从孝惠皇帝开始,每一个君主都有着双重身份,刘彻现在对诸夏天子的认同感甚至比大汉皇帝还要高,因为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将以素王信仰为首的先进文明,推进到草原、西域、岭南,推进到这些从前未曾达到过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大汉将会变的无比强大,大汉皇帝的威名自然会响彻寰宇。 洛无疾微微躬身作揖道:“陛下,您会是个伟大的君主。” 说话之间,御史大夫公孙弘从殿外走进。 自贾谊不再担任丞相以来,丞相之位就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要点,不仅仅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各个地方的实力派同样在暗中发力,想要让自己派系的领袖成为丞相。 毕竟丞相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军方第一人的大将军也不如丞相的地位高。 在这种氛围之下,刘彻任命的三任丞相,屁股都没坐热乎就直接被人抓住小辫子赶下了台,这让刘彻有些恼怒,然后选择了一个从山东而来的没有背景的儒生担任御史大夫代行丞相的职责,算是暂时将这股风气压了下去。 公孙弘进入殿中行礼之后,就见到殿中众人,然后心中就是一凛,心知不会是小事,果然刚刚坐下就听到皇帝说道:“卿,自大将军和冠军侯、无双侯横扫河南地以来,想必朝野上下很是振奋,但仅仅振奋可不行。 天下的土地是有限的,你不去占据别人就会占据,正如河南地,诸夏退一寸,胡人就占一寸,朕以为能永葆河南地的方法就是在河南地建城,建郡,然后迁徙人口前往,朕想要在河南地以及漠西地建立三个郡,每个郡二十万人口,想必这样就能彻底阻止匈奴人的南下了。” 在河南地建郡! 众人当然知道刘彻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在河南地建郡并且真的能迁徙人口过去,最明显的就是边境线的变化,长安的安全性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匈奴人要穿越两道防线才能够到达长安城下,这对一个帝国的安全至关重要。 首都的选址通常考虑两个问题,第一是安全性,第二是势力范围的辐射。 关中完美的满足安全性,但是有些偏西,所以需要洛阳来作为辅助,在长安建都的王朝必须要提高洛阳的地位。 洛阳则位居天下之中,缺点就是洛阳周围的平原面积比关中小。 关中四塞之地,对中原来说,想要攻入关中有无数的险关要隘,天然的山川大河,让这里固若金汤,秦汉两次从这里东出灭亡山东诸侯。 不过在游牧崛起成为帝国之后,关中的安全性就出现了问题,因为游牧可以直接从北方杀到关中,说不上一路坦途,但和山东诸侯比起来,并不算是艰难。 这就是刘彻所忧虑的问题,汉王朝所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来自内部的危险,还有草原上的,那个更加强大的敌人。 他在思考,两个庞大国家的斗争,最应该被避免的是什么? 当然是国家中枢直接被一锅端! 天子守国门听起来硬气,但是战略上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首都是帝国的心脏,心脏不放在胸腔之中,反而放在脑门上,放在挥舞了双拳上,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是什么? 哪个帝国能保证自己一直赢的? 哪一场战役能不犯一次错的? 把首都放在边境上,就是要求每战都胜,而且要求对方不会直取京城,之前的长安就是如此,现在打垮了河南地的匈奴算是短暂的解除了对长安的威胁,现在刘彻要在北境再建立一条人所筑成的长城,彻底将那些匈奴人隔绝在草原上,将战场定在草原上。 但是公孙弘反对。 “陛下,您所说的诚然是大业,但臣反对。 在草原之上筑城甚至建郡,耗资巨大,恐怕不会比打匈奴的军费以及修建宫殿低,但是成果却不如征讨匈奴和建成的华美的宫殿。 征发无数的徭役和资源去做这件事情,如果匈奴人大举来攻,可能毁于一旦,得不到任何的回报,这是臣不理解的。 最关键的是,建好了城,您要从何处迁徙那么多的人口呢? 若是将中原之民迁徙过去,这难道不是在残民虐民吗? 黎民百姓又不是罪人,怎么能这样残暴的对待他们呢?” 刘彻闻言刚想发怒,然后脑子一转,便将怒火压制起来,再一看公孙弘面无表情的脸,怒火顿时消散一空。 公孙弘是贤良方正之臣,也是有大才的儒生,他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反对。 他短短的几句话就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在草原上筑城的成本要考虑清楚,国家虽然富裕,但是之后打匈奴还要钱,修缮宫殿还要钱,完整的在空白的土地上,无中生有的建立一个郡,不是异想天开随便说说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迁徙民众。 移民戍边,说起来光辉伟大。 但实际上把人迁过去,不就是去当人肉沙包? 直面匈奴那些残暴异常的胡虏蛮夷,不仅仅是这些刚刚迁徙过去的人,还有他们的后代,恐怕都要不断的流血。 在前些年匈奴入寇上郡、代郡等等,时不时杀死上千人,一旦在河南地建郡,被杀的就是这些新迁徙过去的人口。 况且从中原这样的富庶之地到苦寒之地,那是发配! 不要说古代,就算是现代的生存条件已经很好了,边疆都建设成现代化都市了。 有本事试试把江南省的迁徙到西域省、河套省或者辽东省,制定政策的人,祖宗十八代都得再死一遍。 在这个时代,把人从生活较为舒服的地方迁徙到随时会死的苦寒之地,说一句残民虐民绝对不为过。 但是刘彻为什么不生气呢? 因为公孙弘说了,黎民百姓不是罪人,不能随意迁徙,但是这天下的罪人何其之多呢? 开拓岭南的就是那些被流放的人的后裔,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流放地而已,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短时间内找到起码二十万人去流放。 大汉的监牢之中没那么多人,这才是要解决的问题。 公孙弘表面上反对,但实际上却只是提出问题,只要把问题解决掉,那就可以建城。 刘彻踱步几下后,沉声道:“郡县一定要建,各官衙官署要准备建郡事宜,这是关系国家的大事,不论任何困难,朕都会克服。” 皇帝既然表态了,那公孙弘自然无不可,“遵命陛下,现在就要下发圣旨吗,臣可以直接带到丞相府中。” “东阿侯在此,正好交由东阿侯来拟旨,朕这便用印。” 洛景手中握着笔,有些回忆般的感慨,当年孝文皇帝在的时候,朝廷大部分的圣旨都是他拟制的,没想到时隔十几年,竟然再次握住了拟旨的笔。 思绪在心中翻滚,手中的笔却不停,宛如龙蛇起舞一般,行云流水般的写下去,甚至就连思考都不需要,对这一套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等到最后一笔写完,公孙弘向着洛景重重躬身,然后缓缓将圣旨取下递给刘彻,刘彻欣赏一番后用印重重盖上,洛景、洛无疾、公孙弘便一同向宫外走去。 “公孙大夫,这封圣旨一经发出,整个大汉恐怕都不会平静了。” 公孙弘闻言微微感慨道:“是啊,建郡,可不仅仅是建郡啊。” 这个世界的大汉和前世不同,建郡可不仅仅是多一个两千石的官员!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准备迁徙列侯 建郡。 所牵涉的利益极为庞大,可不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千石郡守流官,而是至少一个列侯国! 汉廷的列侯有多香,前面已经讲述很多,只要不作死谋逆,起码能保证一个家族百年以上的顶级荣华富贵,相比较普通流官,实在是金饭碗。 大汉的流封建制度从草创到逐渐完善的过程中,配套的封侯制度渐渐形成了规矩,从邦周上卿制度之中化用而出,在朝廷直属的郡以及诸侯王国中,形成了上郡(国)三侯,中郡(国)二侯,下郡(国)一侯的郡(王)侯分治制度。 虽然皇帝没有说分封列侯的事,但有郡必有国,这是目前的政治铁律,除非皇帝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打破这个铁律,这种完全没好处的事情,皇帝一定不会做。 皇帝的圣旨一下来,当时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不会再平静,光是围绕要不要建郡就会有极大的争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魄力和眼光的。 公孙弘带着圣旨到了丞相府中,丞相的权力极大,皇帝的圣旨需要经过丞相的用印才能够发往各郡国,若是丞相不同意,甚至能直接将皇帝的圣旨驳回,不过一般这么做的丞相,一旦碰到强势的皇帝,距离下台或者死就不远了。 不过皇帝若是真的下了乱命,还将丞相逼死的话。 这个被洛氏影响过的世界的风气,可能会有人直接刺杀皇帝,以正天下视听。 虽然目前还没有皇帝被刺杀,但是过去被刺杀而死的列侯、郡守、诸侯王,五十年之内,整整七十三个! 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平均下来每年就有一个半高级贵族死于刺杀。 这种行为当然是大罪,基本上等同于谋逆,只要抓到,至少死一家,甚至罪名大的时候,会连带上全族流放套餐。 但这个时候,恐怖的事情就来了。 这七十三人之中,朝廷只追究了三十三件刺杀案,另外四十件被查清真相之后,只能说一句死的活该,完全符合以直报怨,诛杀独夫的道德风尚,最终没有追究。 这些人之中,身份最高的是刘彻的一个弟弟,因为残暴的对待属下,多次肆意的辱骂,在郡国之间是出了名的,结果被属下杀死,这种弑君之事,刘彻暴怒自然想要惩治。 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符合儒家的君臣义利观,结果被以贾谊为首的人强硬的把人保了下来,不仅仅如此,还要给诸侯王上恶谥,为杀人者表彰,记录在典籍之中。 这让刘彻怎么能接受? 他自然驳回了贾谊的建议。 然后刘彻在面见贾谊时,就见到贾谊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似乎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偏袒诸侯王。 刘彻当时就明白了,自己不是在和丞相贾谊对抗,而是和天下之间的一种观念在对抗。 最后刘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旨让诸侯王注意自己的德行。 贾谊最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辞职,但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实在是太大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风尚。 这就是刘彻拖着不设置丞相的缘由,但是他也快拖不下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相,这是研究素王经典得出的结论。 公孙弘用印之后向着四方郡国发去,郡国有的很是偏远,比如江东和岭南那些地方,起码都要一个月才能接到圣旨。 但是长安城几乎是立刻就被这道圣旨所吸引,作为大汉无可争议的政治中心,这里有天下四分之一的列侯,还有三公九卿,无数的两千石、千石级别官员,还有前来长安述职的两千石郡守,还有许多虽然没有官职,却都是各个郡国举荐而来的贤良方正之士,还有太上学宫之中的各个学派老大,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里。 这道圣旨就像是一颗巨石砸在湖面,瞬间激起了巨浪。 首先就是关于建郡的问题,虽然和列侯不能比,但两千石的职位还是非常诱人的,尤其是思维敏锐的人,都意识到朝廷接下来肯定是要大力发展马政的,那么这两个建立在河南地的郡就非常的关键。 而且那可是马政啊,现在的马政规模这么小,就已经是最有油水和权力的部门之一,若是能够在河南地建立大规模的马场,那两个新建立的郡的郡守权力和油水会直线上升。 普通的官员想着一个郡的建立能得到多少好处,最顶级的一批人则在思考这两个郡的列侯皇帝准备怎么办? 还有这两个郡的人口怎么办? 长乐宫中。 刘彻同样在思考这两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公孙弘之前暗示的方法,创造出大批的罪犯,然后用流放的名义把他们弄到河南地去放牧戍边。 但是想要迁徙二十万人过去,至少要四五个诸侯王参与谋反才行,不得不说这有点难,毕竟现在的诸侯王势力已经远远不能和当初相比。 “现在长安和各个郡国之中罪名达到流放的刑徒不超过两万人,这两万人先迁徙到河南地去。关键还得是各地犯法的豪强,这些豪强的族人动辄数千,再加上那些隐匿的农户,既然清丈土地查不出来,那就直接让这些豪强带走,还有最关键的,把一些宗室迁徙过去。” 刘彻在长乐宫中不断踱步,思考着新建的郡的人员构成,他对河南地的重视远远超过岭南,岭南只是单纯的迁徙刑徒过去,然后册封了几个列侯,名义上统治在朝廷的麾下,然后就没有再多关注。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岭南再往北的楚国旧地,即后世的洞庭湖南北,江淮,江东,都还没有开发。 刘彻的目标是自己这一生能把南阳和汉江开发完毕,将这两片土地变成熟土,彻底化为粮仓,达到这样的目标就算成功,其他的地方就交给后世的皇帝去做。 这种战略目标下,哪里有精力去开发岭南,主要还是南方的蛮夷对中原没什么威胁,只能偶尔袭击一下大汉的郡治和县治,一旦朝廷的军马出动,基本上就要往山中和林中躲。 至于河南地,这是关乎汉廷生死的重要位置,自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想到这里,刘彻的眼神开始森寒起来,不再踱步,而是缓缓坐下,提笔缓缓写着刚刚思考的要点。 “第一,迁徙刑徒,这件事很简单,不会有人反对。 第二,迁徙豪强,要派人到山东一趟,这些年定然又有豪强坐法,只要拿住把柄再给一条生路,让他们迁徙不成问题。 第三,分封的列侯,这个还要思虑,不过城池还没有建好,可以稍后考虑。 第四,宗室要迁徙,但是是以坐法的形势送过去,还是直接迁徙呢?” 刘彻将这四条列出,前两条都很是简单,以汉廷现在的强势,想要做这些事很是简单。 这不仅仅是新开发一片地域,还是对地方势力的削弱,需要考量的事情极多。 “齐。” 思虑了许久,刘彻最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齐”字。 齐地的富裕天下皆知,从数百年前,临淄就是诸夏列国之中最富裕的城池之一,齐国豪富是出了名的,在汉朝建立之后,齐地是朝廷力量最弱的两个地方之一,另外一个是楚地。 即便是后来在齐地分封了刘氏诸侯王,但实际上这片土地的无冕之王是吕氏,传承自吕城的临淄吕氏,是目前唯二的公爵之一,即墨吕氏则是汉朝建国的大股东之一,吕泽的后裔,目前是吕侯的爵位,先祖被追封为公,以诸侯王的礼仪下葬。 这片土地上吕氏、刘氏的宗王列侯实在是太多。 其他的郡是郡中有国,齐地是列国之中夹杂了朝廷的郡,宛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这不是形容词,而是朝廷在这里真的只有一个郡,其余的全部都是王国和侯国,一个连着一个,无数的豪强都依附于王国和侯国生存。 刘恒时期就对齐地下过手,吕氏的三个彻侯都因为持身不正,结果犯下不赦大罪坐法被除国流放。 刘彻早就对齐地的现状不满,想要改变一下,至少要让朝廷的郡县达到一半的数量,和王国的数量持平,还有齐地列侯的数量,不能让吕氏在齐地扎堆存在,实在是太可怕了。 “除了临淄吕氏和即墨吕氏的主支之外,其余的列侯都要迁徙。” 刘彻很快就定下了迁徙的规模。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同出吕城一脉的兄弟们渐渐疏远。 有的奋勇向前,在如今的局势中愈发风生水起,有的混吃等死,渐渐败落,今日削一些户数,明日削一些户数,直到国除。 还有的为非作歹,结果坐法流放,各不相同,但选择的不同,自然会带来结果的不同。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突然发生的祸事,一切都有缘由,刘彻派人到了山东。 洛无疾到了霍去病的府中。 晚上还有一章,可能会晚点,可能会十点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懵逼的冠军侯 这是洛无疾第一次登门拜访霍去病,冠军侯府是刘彻直接赐给霍去病的宅院,在整个长安城中,除去洛景的东阿侯府,长平侯府和冠军侯府是占地最大、最华美的两座府邸。 霍去病少年得志,在河南地大胜,得以封侯之后,他得到了太多的赞誉,甚至要远远超过洛无疾。 因为他和洛无疾不一样,洛无疾是洛氏子,而且是昭圣王钦定的下一任昭公,取得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就像是洛愍公一样,评价不高是因为其他的洛侯更加优秀,这就是生在洛氏所天生要背负的重担。 霍去病没有这样的负担,所以他可以尽情的享受天下人对他的赞誉,并为此而骄傲,在生活上,他同样不是个节俭的人,毕竟他从小跟着刘彻这个喜欢撒钱的皇帝长大,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培养出节俭的习惯。 就算是行军途中,只要还没开始长途大奔袭,他都带着专用的厨子,在享受这方面是专业的。 洛无疾前来拜访,霍去病自然要在门前迎接他,两人结伴走进冠军侯府,望着侯府之中来来去去的侍女,都颇为秀丽,还有一些称得上一句美人。 这里不少是刘彻赐给他的宫娥,以刘彻的审美眼光,质量是相当的不错,洛无疾笑道:“美女配英雄,合当如此。” 霍去病没好气笑道:“无疾兄莫要打趣,温柔乡是英雄冢。 这世上再美的女子,对我来说也如同尘土而已,不过都是些红粉骷髅罢了,难道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我只想为陛下攻灭匈奴,为自己成就万世不易的伟业,在青史之上留名,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个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吗? 这些还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况且舅舅和姨母都说,娶妻是大事,要好好思虑才是,大丈夫难道会担心没有妻子吗? 而且我才仅仅十八岁而已,还未加冠就成亲,不妥。” 霍去病的语气很坚决,洛无疾闻言忍不住想要笑,微微点头道:“去病所言在理,娶妻娶贤,而且大丈夫生在世上,要成就功业,儿女私情的确是小事,加冠之后再思虑也好。” 洛氏有很多没有体现在明面上的影响力。 在元始元年的时候,洛氏在太上学宫之中宣讲了一份有关于医学的文章,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太早生孩子的种种坏处,比如女子容易大出血死亡,母亲年纪太小,孩子容易早夭,男子太早接触性事对身体的损害是无法弥补的,会提高不能生育的概率,综上,成亲太早非但不能快速的增加人口,还会造成很多其他的危害。 这个时代那些生过孩子的女性很受欢迎就有这部分原因,而且进入盛世之后,人口的恢复很快。 古代人并不傻,当然明白人口多、地却不会多的道理,但是在宗族社会下,生孩子这种事情没法阻止,现在理论一出,汉律就对生育年龄做了推迟。 权贵也受到了这种思想风潮的影响,霍去病的这番话就是这种思想的集中体现,洛氏对世界带来的影响正体现在方方面面。 两人向着后院走去,霍去病在那里备下了美酒和菜肴,坐下之后,洛无疾笑着说道:“自漠南-漠西大捷之后,去病声名大噪。 我听人说,前来送礼拜见的人挤满了坊市的街道,送上的拜帖堆满了门房的空地,黄金、珠玉、珍宝等一箱一箱的抬到你的府中,冠军侯府的灯火连续十天十夜不熄灭,真是煊赫繁华啊。 这是长安城中多少年没见过的景象了,就连大将军的长平侯府都没有经历过,上一次这么煊赫的还是我的兄长东阿侯娶亲时。” 霍去病揉揉头苦笑道:“这些人哪里是冲着我来的,明明是冲着陛下而来。 按照我的脾气,早就一顿鞭子把这些人抽走了,但是陛下和舅舅一直教导我,伸手不打笑脸人。 第一天我就躲到皇宫去了,姨母劝我回来接待这些人,不要过于跋扈倨傲,没办法我才回来大开府门。 唉,这待人接物比打仗难多了。 真不知道东阿侯府中终日宾客不绝,他老人家是怎么应付下来的,若是能传授给我,我就不需要忧愁了。” 洛无疾微微点头道:“去病你能这么想很好,多少战场之上无敌的将军,最后却因为不注意自己的言行,将战场之上的骄横之气带到了战场之外,而最终身败名裂。 不因为陛下和皇后的信重而肆意,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 霍去病感觉到不对劲了,洛无疾今天来了之后,就一直怪怪的,先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然后自己解释一番,然后他再赞同。 如果不是知道洛无疾的为人,霍去病都感觉他在暗暗嘲讽自己。 不明白的东西就要直接问,霍去病直接问道:“无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伱怪怪的?” 洛无疾举起酒杯道:“什么怪怪的?来,饮酒!” 霍去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盯着洛无疾道:“无疾,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对劲。” 洛无疾满脸无辜道:“我不对劲,哪方面不对劲?” 霍去病皱眉道:“你今天来绝对不是单纯想要和我喝酒,总感觉怪怪的。” 洛无疾笑道:“你就是想太多,之前我们二人在草原之上纵横,是过命的袍泽,我和你一见如故,就如同多年的旧友一般。 只剩下结拜还没有做了。 而且日后我们还要并肩作战。 我想要打通河西走廊,就要依靠你帮我顶住右贤王,我提前来找你喝酒有什么不对吗?” 话说的很对,但霍去病是什么人? 那是在战场之上直觉敏锐的如同狼一般的人,这种人都是带着些许通灵之感的,他已经确定洛无疾这次来找自己喝酒一定有别的事情,只是洛无疾不愿意说罢了。 霍去病也不在意,洛无疾现在不说定然是时机未到,以后肯定会说的。 两人便继续饮起酒来,大口大口的灌着,完全就是一副不醉不休的模样,随着醉意渐渐浮现,两人便开始吹起牛来,洛无疾又开始套霍去病的话,基本上就是问一些问题,看看霍去病是怎么想的。 这是洛氏之中的经典百问,算是一种心理学的研究成果,通过回答者的答案,大致可以描绘出一个人的心理图像。 但是其实挺鸡肋的,因为人是善于隐藏的,一旦答案材料不正确,那后续的所有研究都是错误。 所以洛无疾才在霍去病半醒半醉之间问,这个时候的答案大致上还是真心的,毕竟这经典百问的问题都比较边缘,并不会触犯人的隐私,一般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撒谎。 洛无疾对霍去病的答案大体上还算是满意,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更确定了几分,现在就是要送信到昭城之中了。 霍去病先洛无疾一步喝醉,倒在了后院之中,皎洁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真是一个英武的少年郎。 洛无疾唤来了侍候的侍女,说道:“把你们君侯扶到房中休息,另外带我到客房之中。” ———— 皎洁月光之下,霍去病与洛无疾二人正赏月饮酒。 突然霍去病叹息一声,洛无疾忙问缘由。 霍去病便苦闷道:“这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实在是难练,你我二人得到这秘籍已经数月,却连一丝头绪也没有。 此次击败那白羊王就要双剑合璧,若是练不成这神功,日后面对匈奴魔庭的左右黑魔王甚至天魔王,恐怕凶多吉少。” 洛无疾出身那上古世家,见识广博,但到底是年轻,许多家族秘闻还未曾听说,同样愁绪满面,两人便在这里饮酒,然后醉倒在地。 那传说中的神功秘典竟在此时微微发起光来。——《大汉双龙传》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御马三宝 翌日。 霍去病送洛无疾,问道:“无疾,昨夜我说了些什么?” 洛无疾便笑起来道:“没什么,不过是些还没有剿灭匈奴,绝对不会成家的豪言壮语,让我大受震撼,去病兄真是我诸夏男儿的楷模啊。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还担心不能剿灭匈奴吗?” 霍去病闻言放下心来,朗声笑道:“大丈夫的志向在天下四方,如同大江大河奔腾入海,怎么能因为区区儿女私情就耽误呢,可惜无疾你是洛氏公子,身负大任,不能如此。” 洛无疾是洛陵指定的昭公继承人,和其他的洛氏子不同,身上担负着繁衍家族的重任,他是不能任性的。 两人抱拳互相道别,洛无疾登上马车,望了满脸英气的霍去病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 …… 昭城。 洛谨秀正在跟着学习关于祭祀的要点,这些东西她从小就在学,从洛国时期起,洛氏女就担负着祭祀先祖的重任,有些类似于传说之中的巫女。 但是和那些伪神的教派不同,洛氏女的祭祀能够直达虚无天界,然后受到赐福滋养,所以这并不是一项枯燥的工作,而是一个有正反馈的活动,是洛氏女的福利。 “阿姐,这里有一封从长安而来的给你的信件,是公子无疾送来的。” 称呼洛谨秀阿姐的是个很清秀的小姑娘,是刚刚失去圣痕一代的洛氏女,属于家族绝对的自己人,所以才能前来照顾洛谨秀。 洛谨秀接过信件打开,一行行颇为大气的字迹出现在她的面前。 “阿姐,见信如面。 万福万安。 愿光明永远照耀着伱。 自阿姐回到昭城,弟前往草原出征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弟对阿姐甚是想念,无双侯府已经基本落成,弟为阿姐在府中修建了和昭城同样的别院,若是阿姐见到,定然欣喜。 天子已经答应弟数年之后,率领大军打通河西前往西域,父亲的遗愿可以预见的要达成了。 但是弟却有些担心啊。 这一出征又不知道多久,五千里辽阔山川江河,你我姐弟想要相见,不知要何时了。 不知阿姐何时回长安?” 洛谨秀读了两遍,笑道:“这小子贯会这些,阿九,取纸墨来。” 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落在上面。 洛谨秀本来上个月就可以动身回长安了,但是昭公让她稍微等一等,因为家族有一项研究到了关键时刻,马上就能研究完毕。 等到完成之后就要带到长安城,到时候一起走,还有大批敢战士随行,这样更安全。 毕竟洛谨秀这样的洛氏女走在外面的确是有些扎眼,这世上有太多居心叵测的人,有各种离谱的想法,洛氏女就像是唐僧肉一样,还是要保护起来才行。 昭公正带着一批人待在试验场,准备检验家族新制作的军具——御马三宝,即马鞍、马镫、马蹄铁。 这些东西的制造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马鞍和马镫相对来说比较简单,马蹄铁就比较难,一旦工艺不成熟,或许铁的质量有问题,那就不是保护马,而是对马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且打造这些东西花的时候并不算长,但是试验改进花的时间太长了,马鞍和马镫要让骑在马身上的人感觉到轻松,而不是坐一会就感觉累,这是和人体工学有关系的,还要考虑马本身的承载和承受能力,不能让马鞍马镫在狂奔的过程中伤害到马。 试验最麻烦的就是马蹄铁,主要是要试验合不合脚,就像是人穿鞋也要试验一下型号能不能对得上,马同样是这样道理,不合适的马蹄铁会让马的蹄子废掉,洛氏一次次的改进,才终于打造出了最佳的马蹄铁。 这项技术洛氏准备直接交给汉廷使用,因为这项技术一旦攻破实验完成,实际上就没有什么技术壁垒,只要铁匠给力,铁矿石的质量过得去,仿造轻轻松松。 这和纸不一样,质量高的纸是有核心技术的,一般人还真的仿造不出来。 昭公站在校场边上,观看御马三宝的战场检验。 上阵的当然不是敢战士,敢战士不需要这玩意就能在马上辗转腾挪,就能跟着冲锋,从当年洛武公的时候就能做到,这是成为敢战士的必要条件。 数十个骑士手持马槊,骑着高头大马,速度极快的在校场之上冲锋,校场扬起尘土,这样的速度通常只会出现在决死的冲锋之中,因为这么快的速度就算是技术比较好的骑士,同样会不稳。 但是现在却稳得可怕,这些骑士将手中的马槊重重的劈砍在稻草人的身上,高速加上锋锐的利刃瞬间将稻草人的脑袋削下来。 这些骑士被反冲的力量震得在马上晃了一下,在过去只有最优秀的骑士,诸如洛无疾和霍去病这样的人,以及汉军的禁军佼佼者才能稳住身形。 但是现在校场中的所有士卒短暂的晃了一下之后,都稳稳的坐在马上,虽然早就有心理预料,但是见到这一幕,所有人还是震撼莫名。 “家主,马蹄没有丝毫的损伤,马蹄铁也几乎没有磨损,质量非常好,没有钉子摇晃,没有裂纹出现。” 洛氏的大匠检查了刚刚剧烈奔腾的马匹的马蹄铁,然后兴奋的和昭公汇报。 见到这一幕,就算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些东西将改变战争的态势,骑兵再也不是只能射箭和追杀的兵种了,骑兵也将能得到冲阵的任务。 “彩!” 昭公大声的喝彩道,然后校场边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喝彩,为家族而骄傲,这就是我们洛氏,总是走在一切的最前列。 “家主,这项技术是否要立刻移交给汉廷呢? 如果泄露给匈奴人该怎么办? 毕竟现在大多数的骑兵都在匈奴人那里,这对匈奴人是大大的加强。” 昭公摇摇手笑道:“虽然匈奴人现在骑兵多,但这个世界上,攻守的形势是不断转化的,汉廷夺去了河南地,就有了马,再加上御马三宝,就能组建骑兵。 汉廷想要和匈奴大战,打通河西前往西域的道路,最是需要这些能大规模列装骑兵的神器。 至于担心匈奴人加强,更是无稽之谈,只要在匈奴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彻底击溃攻灭,难道尸体会从地上爬起来到马上作战吗?” 昭公就是要打这个时间差,在汉廷列装马蹄铁而匈奴人还没有学习的短短时间之内,彻底的将匈奴人攻灭。 况且洛氏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汉廷要先攻西域,只要达成这个战略目标,就算是匈奴人学会了御马三宝的制造也没用,因为匈奴人联结不了西域和中原,他自己是没有这么高的冶铁技术和高质量的铁矿石的。 众人闻言信服,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搭挂在马匹身上的三件套,汉廷有了这些东西,势力范围将会到达更远的地方。 “立刻组建使团,前往长安,等不及朝贡之时了,要立刻将这些东西进献给天子,这是洛氏送给他最好的礼物,让长安天子知道,洛氏始终支持他的对匈奴作战,并愿意为此做出牺牲和奉献。 不仅仅是家族子弟,还有这些技术上的支持。” 昭公大声的向着众人说道,众人齐声道:“诸夏万年!” 洛谨秀的别院之中,侍女走进笑道:“阿姐,家主说近期就要组建使团前往长安,你可以回长安了,公子无疾知道肯定很高兴。” 洛谨秀闻言满是惊喜道:“要立刻收拾行礼才是。” ———— 笔者研究历史越久,就越相信素王上皇真的在庇佑着诸夏文明,在汉匈大战的关键时刻,改变古代战争的神器,御马三宝横空出世,就如同纸一样,又是洛氏的工坊制造出了这个完全改变汉匈之间力量对比的神器。 很多外行人或许认为御马三宝的出现使得骑兵的力量进一步增强,进而使游牧民族的力量大大增强,这实际上是非常偏颇的想法。 御马三宝最大的作用是降低成为骑兵的成本,在这三件装备的加持下,中原王朝那些骑马的步兵一夜之间成为了优秀的骑兵。 以汉帝国举例,在御马三宝未出现之前,能够在马上作战的士卒不超过三万,阻碍汉帝国组建大规模骑兵的不仅仅是马匹的数量,还有能够御马的士卒。 但是御马三宝出现之后,能够马上作战的人数陡然提升到十五万这个量级,阻碍汉帝国组建骑兵的条件只剩下马匹数量不足,但是对夺取了河南地的汉王朝来说,马匹的数量已经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 还有最容易被忽视的一点,那就是马蹄铁的出现使得汉帝国的战马损耗大大降低,这有效的降低了汉帝国战争的成本。 笔者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马蹄铁的出现,汉帝国每一战损失以十万计的战马,那该是多么庞大的一笔军费,即便是打到帝国空虚,也是有可能的。 一枚马蹄铁挽救了帝国财政,这毫不夸张。——《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长安,霍去病真香 洛氏的使团过荥阳、洛阳,然后从崤山入关,到了长安城。 洛氏的使团住进了朝廷专门招待王侯的驿站之中,然后进了皇宫之中,面见天子,刘彻对昭公国的突然来访是非常疑惑的,不明白他们在这个非朝贡的日子里,来到长安做什么。 但是秉持着洛氏无小事的原则,刘彻还是很认真的接见了洛氏的使臣。 长乐宫中。 刘彻笑着问道:“使者,昭公派遣使团前来大汉长安,可是有要事啊?” 洛使躬身作揖道:“至尊的天子,主公派遣外臣前来,是为了诸夏的昌盛,为了汉朝的江山社稷而来,洛氏向您献上御马宝具,助您攻灭匈奴。” 御马宝具? 刘彻来了兴趣,但凡是和马有关系的他都非常的有兴趣,连忙说道:“使者还请示意。” 洛使拍拍手,便有人牵着一匹马走上殿来,马身上搭挂的马镫和马鞍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刘彻的注意力,他也是骑马的高手,一见到这两件东西,几乎立刻知道了它们的作用。 刘彻瞬间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一股电流从他的脊椎骨一路向上到了他的脑后心,震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他噌的一下从坐席之上站起,然后就直直的向着那匹战马奔去,周围人的侍卫见状一急,纷纷高声道:“陛下,战马暴烈,危险啊。” 刘彻直接一甩袖道:“都别拦着朕,你们懂什么,这哪里是宝具,这分明就是神器啊,这是天下的神器。” 刘彻奔到战马身边,伸手扯了扯马镫,又摇了摇马鞍,战马发出了两声长啸,刘彻的手激动的微微颤抖着,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自己所见到的,“这么简单,这么简单,过去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过呢?” 是啊。 这就是一个思维盲区的典型案例,甚至发明出了辅佐上马的半侧脚蹬,却没有想过再往另外一侧也安装一下,以便马上的人能够稳固身形。 然后刘彻就听到了铛铛铛的声音,这不是马蹄踏在殿上的声音,刘彻有些疑惑的向着声音的来源马蹄看去,然后就见到了马蹄之上的金属。 “陛下,这是马蹄铁,是为了防止马蹄受伤而创造出来的。 家族经历过多次的试验,有了马蹄铁之后,战马基本上不会因为马蹄受伤而丧失战斗力,甚至直接死去。 正如漠南-漠西之战,朝廷损失了将近七千匹战马,其中五千匹都是因为长时间的奔袭和战斗,马蹄受伤不能行走而造成的,有了马蹄铁,这一部分的战马就不会因为长距离的奔袭而受伤。” “神物!” 刘彻激动的难以言说,“这是无与伦比的神物,朕本来还打算用五年时间养马,十年时间养人,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久。 这是素王在庇佑朕啊,竟然在战争这么关键的时刻送来了这样的神物,若是还不能攻灭匈奴,朕愧对素王,愧对祖宗,愧对因此而死的天下人!” 刘彻转身面向洛使,沉声道:“朕会立刻在长安城内外修建这御马三宝具的工坊,调遣天下的工匠全力打造,将这三宝的优先级别提高到和弓弩同档次,争取在三年之内,打造至少十万套御马宝具。” 这就是大汉朝的力量,远远不是洛氏所能相提并论的,二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汉帝国统治下的人口,仅仅归属于中央朝廷的就不下三千五百万人,再加上诸侯王、列侯、豪强统治的人口,加上隐匿的人口,这些虽然不是汉帝国直接统治,但在目前的政治体制下,区别并不大,整个汉帝国的人口在五千五百万左右。 这么庞大的人口一旦调动起来,力量堪称毁天灭地。 唯一的限制就是农耕帝国局限于生产力,想要保证社会的稳定,非战时九成九的人口都要束缚在土地上,即便是战时,至少要九成的人保证耕作,否则就是天下流离的结局。 洛氏在战时能够直接发动的参战人口不会超过三万,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所以洛氏一直以来所玩的都是四两拨千斤。 通过思想文化的影响,达到振臂一呼的效果,那些思想是洛氏的底线和核心利益,是真正不允许触碰的东西。 “天子圣明!” 对于天子的大手笔,洛使很满意,这正是家族进献御马三宝的目的,只有汉廷才有足够的力量去进行十万以上的军备铸造,仅仅是铁矿石的数量就不是现在这些普通的王侯所能够做到的。 …… 洛谨秀则在进入长安城之后就和使团分道扬镳,洛无疾自然亲自来迎接自己的姐姐。 洛谨秀按照礼数先到东阿侯府拜访,然后就跟着洛无疾到了无双侯府。 “无疾!” 洛谨秀掀开马车的前帘走下车,突然听到一道男声在呼唤自己的弟弟,抬头一望,在坊市这一条街道的尽头,有个少年郎正骑在马上招呼着。 洛无疾策马走过来轻声道:“阿姐,是弟的友人,冠军侯霍去病,大概又是唤我去饮酒,我这便去打发了他,让管家先带姐姐进府吧。” 冠军侯霍去病? 洛谨秀还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自漠南大捷之后,霍去病这个名字就和洛无疾一同风行在大汉的所有郡国之中,昭城也不例外。 真是年轻啊。 和阿弟一样年轻,但是两个人很不一样,霍去病一看就像是一团火,洛无疾则稳重许多,像是一团水一样的宽容。 这是洛谨秀对霍去病的评价,她比霍去病和洛无疾大了四五岁,女性又比较早熟,自然觉得二人都太年轻了,像是孩子一样。 霍去病骑在马上,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眉心篆刻着圣痕的柔美女子,真真是倾城绝色,望过去就温婉的如同春水一般。 在这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娶妻当娶洛氏女,他也升起了一种当场去求亲的冲动。 但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言壮志还在他耳边萦绕,立刻心中就恨不得马上攻灭匈奴,把匈奴单于的头颅扔到长乐宫之前。 洛无疾策马向着霍去病而去,笑道:“去病,今日我的姐姐刚刚回到长安,不能和你饮酒,改日再聚吧。” “那是阿姐?” 霍去病拍拍胸脯道:“那是阿姐? 既然今日无疾姐弟团聚,我便不叨扰了。 不过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无疾的阿姐就是我的阿姐,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不能失却了礼数!” 洛无疾闻言有些无语,脑门上浮现出一个大大问号。 ? 这个时代的确是有这样的风尚,甚至会赡养义兄弟的父母妻子。 汝妻子吾养之。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一种男人之间的承诺。 但问题是,洛无疾无语的点在于,他还好好的站在这呢,登门拜访他的长辈,这和霍去病的性格不搭啊。 洛谨秀随着侍女进了府中,霍去病这才收回视线,洛无疾望着这一幕笑道:“此次阿姐回昭城,不知道兄长有没有为阿姐介绍英才俊彦,若是许下了人家,去病可要好好备上一份大礼,以免阿姐成亲时,我们恰好出征在外,没有时间备礼。” 说完洛无疾直接转身进了府中,霍去病直接愣在原地,盘桓了片刻才微微皱着眉头离去。 洛无疾走进府中,见到阿姐正等着他,便下马笑道:“阿姐,走吧。” “不请冠军侯进来做客吗?” 洛无疾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道:“不用管他,伱我姐弟多日未见,今日弟弟为你接风洗尘,阿姐快来,这是弟弟为你准备的宅院。” 洛谨秀一路风尘仆仆,自然要先洗漱沐浴一番,到了太阳渐渐西下,吃晚饭时才从别院之中走出。 洛谨秀和洛无疾两人面前分别放着一座小桌案,上面放着一些精美的小食,这是分餐制的时代。 “阿姐,家族可还好?敢战士……” 洛谨秀将口中食物咽下,然后喝口水,才说道:“一切安好,正在为你开拓西域而准备。 随你出征逝去的族人抚恤都下发了,受伤的族人都被家族照料,你不用担心。” 洛无疾闻言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将酒杯中的酒斟满,他知道不应该担心这些的,家族千年以来从未在这些方面出过错,都是素王的后裔,不可能有人犯错误。 两人正随意的聊着,然后管家走进来说道:“君侯,冠军侯在门外,递来了拜帖。” 洛无疾一愣,向洛谨秀告罪一声就走出堂中,来到府前就见霍去病颇为焦急的踱步。 “去病兄。” 洛无疾唤道,霍去病见到洛无疾后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强笑道:“无疾兄,我这个兄弟你认不认?” 洛无疾挑眉道:“自然是认的,去病兄此言何意啊?” ———— 上得三宝,甚喜之,赐昭公三万金,又赐九锡之二。 是夜,不能寐,谓左右曰:“大汉得此宝,若龙游汪洋,鹰击九天,匈奴之盛不复还,夏夷攻守之势异也! 宜当遣告匈奴,晓谕:寇可往,我亦可往! 咸使虏胡闻之。”——《汉书·孝武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进击的霍去病 “去病兄此言何意啊?” 霍去病一拍手欣喜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刚刚回到府中一思虑,阿姐回返长安,难道有做弟弟的不迎接的道理吗? 我应该备礼送上,这才不失礼数啊。 这般一想,我立刻就点选了几件珍宝,赶忙来寻无疾你了,这些都是陛下和姨母赐下的宫中之物。 我知道洛氏富有四海,但这里面有些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作为收藏极好,我给阿姐带来了。” 见到洛无疾还待在门前,霍去病笑道:“无疾,快些带兄弟进去吧,饭菜要凉了。” 霍去病和洛无疾熟悉,知道他家每天都是这个点吃饭。 “急了,急了。” 洛无疾笑了两句然后一摆手道:“去病兄别急,请。” 大门洞开,霍去病立刻指挥道:“把礼物都抬进去,小心一些不要磕坏。” 两人走在前面攀谈,但是霍去病有些心不在焉。 洛谨秀静静端坐在堂中,随手挽起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垂袖滑落,柔荑如玉,皓腕凝雪。 “噔噔噔。” 洛无疾和霍去病两人走进屋中,洛谨秀没想到冠军侯霍去病竟然会前来,霍去病进入屋中之后径直向洛谨秀作揖道:“阿姐万福金安,小子霍去病,与无疾乃是战场之上过命的兄弟,今日听闻阿姐回返长安,特意送来一些礼品,以作祝贺。” 洛无疾望着霍去病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前一段时间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剿灭匈奴,绝不成家,洛氏专治各种嘴硬。 若是后世外客前来,女子就要避让了,更不用说一同用餐,简直不可想象,但在大汉朝,这个有上古先秦遗风的时代。 当然不会如此! 不谈前世本就开放。 单单说这个世界,姬昭可是穿越者! 他虽然根据邦周早期的生产力制定了一系列的制度,表面上是个维护奴隶制的大反动头子,但实际上他本身对封建礼教是极其厌恶的。 因为他见过封建礼教的可怕。 一个毋庸置疑的事是,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封建礼教的遗毒依旧没有肃清,还有无数的压迫案例,女性的案例有太多,就不多赘述,实际上男性同样被压迫,姬昭身边就有真实的例子。 假如,你是一个男性,生活在一个所谓的重男轻女的地区,你以为伱会被家里人宠爱,然后肆意妄为的度过一生。 但实际上,你在幼年的溺爱会失去很多,然后在初中不愿意读书辍学,重男轻女的家庭一定重视传宗接代,你会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在高中的年龄被家里人安排和一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完全不认识的,人品不清楚的,同样在初中辍学的女子结婚。 你会在连十八岁都没到的时候,成为父亲,你还没有经历过任何的青春岁月,就娶了一个刚刚相识不久的女人,身上就背负了无数的责任。 更可怕的是,你还是个未成年人,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离开了家庭你甚至就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养活不了。 这就是封建之下,一个男性的一生,如果谁要说这样的生活好,姬昭一定给他点个赞。 姬昭厌恶这种事情,但是他知道生产力才是一切的根源,贸然的改变只能造成天下大乱,所以只能留下思想。 他前世虽然是理工科的学生,但是却不是唯生产力论的大工业党,反而深受一位伟人的影响,认为思想才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 虽然限于世界,他不能直接把很多东西写下来或者留下来,但是他在思想之中留下了无数的暗门,洛氏内部能形成那种极其先进的思想,就是姬昭留下的先进思想始终能洽和生产力的进步。 虽然因为生产力的问题,女性不可能得到和男性同样的地位,但是汉朝的风气并不像经过封建礼教的束缚之后,女性被压制到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尤其是孝道治国,家庭第一是家主,第二就是主母,就连国家都不例外,吕雉的例子就摆在前面。 在不事生产的贵族之中,女性的地位实在是很高,洛谨秀这样的就不用多说了,按照现在的道德,在无双侯府,她才是地位最高的人,可以称之为女主人。 洛谨秀轻展秀眉回礼,然后一挥云袖道:“君侯客气,既然是无疾的友人,便请坐吧。” “阿姐所赐的,不能推辞,打扰了。” 霍去病文绉绉的说道,然后施施然坐下,洛无疾见状忍不住摇摇头,这不是他认识的霍去病,不是他认识的冠军侯。 霍去病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当然不会一直盯着洛谨秀看,风气再开放,这种公然耍流氓的行为也不行啊。 侍女将霍去病的饭食端上,霍去病斯文的一口一口吃下去,洛谨秀见状摇摇头笑道:“君侯可是觉得饭食不佳,我见君侯似乎食不下咽。 还是君侯觉得我在这里无法放开,不若君侯与无疾留在这里叙旧,我避开即可。” 霍去病闻言连忙将饭食咽下,急声道:“阿姐误会,阿姐是贤良淑女,我和无疾都是战场之上打打杀杀的粗人,只是担心食相不雅,惊扰了阿姐,那便是罪过了。” 贤良淑女。 洛无疾和洛谨秀都有些愣神,然后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外界对洛氏女的刻板印象吧,毕竟对一般人来说洛氏女的确是贤良淑德,都是贤内助级别的。 但是洛氏的风格怎么可能真的把自己家的女儿教导成那种除了温柔持家一无是处的人呢? 洛氏子和洛氏女,就算是流落民间,就算是掉入尘埃之中,照样能好好的活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长相太扎眼,可能会遭遇不测之事,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肯定已经自杀了。 士可杀不可辱,洛氏很多事是不忍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听到霍去病的话,洛谨秀认真仔细的看了他几眼,她是何等聪慧的女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再加上霍去病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毛头小子,实在是太明显了,三言两语之间她就知道了霍去病的来意,也就霍去病自己还以为自己隐藏的比较好。 饭食用完,洛谨秀去休息,洛无疾陪着霍去病向外走去,霍去病一直皱着眉头,最后说道:“无疾兄,阿姐没有许下人家吧?” 洛无疾状若无意的问道:“刚刚问了,似乎是没有,不过想要求亲的很多,阿姐还没点头。” 霍去病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洛无疾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惊,有些惊疑的说道:“去病,你? 你年纪有些小吧? 阿姐可比你大了四岁多呢。” 霍去病直接一拍胸脯说道:“大丈夫生在世上,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要有担当。 我霍去病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有担当,无疾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吗?” 洛无疾闻言又道:“阿姐性格温婉贤淑,家族希望为她寻找一个成熟稳重,能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子,去病你性格有些张扬,而且长安城中愿意向你自荐枕席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恐怕不是洛氏女的良配啊。” 霍去病当然知道娶了洛氏女,就不要想着纳妾了,这也是为什么皇室和洛氏之间互相不通婚的原因,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皇后。 但是见到洛氏女,谁还会管那些东西。 霍去病当即道:“无疾,洛氏的规矩天下皆知,我自然是知道的。 前些时日我曾经说过,美色在我面前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我不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但是阿姐我实在是见之难忘,所以今日才直接登门。” 洛无疾闻言这才说道:“去病兄当然是人中的俊杰。 不过家族对每一个子女的婚姻都很重视,尤其是在昭城之外婚嫁,伴侣是要经历家族审查的。 这些审查会在暗中查探评估你的人品和德行,以免遇到负心汉以及善于伪装的恶人被骗。 不过我相信你这一点上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这世上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娶洛氏女的关键却不在于这些。 只要你能得到阿姐的欢心,让她同意,便直接请人到昭城之中向家主提亲即可。 不过想要让阿姐倾心,那可不容易啊。” 霍去病挥挥手,就像是在战场之上打仗一般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定可以的。” (本章完) ------------ 后续可能的调整 之后可能会尝试一些新的写法。 主线推时间剧情,精炼一些。 然后把一些支线,比如这几章霍去病和洛谨秀的故事直接合成大章番外发出来,丰富剧情。 我感觉这样阅读体验会好一点。 然后还有姬昭穿越过来的事情,洛氏子之间的相处,还有发生在诸夏的其他事情。 还有不少幻想番外,比如仙侠,玄幻,悬疑等等放飞自我的番外,还有大汉双龙传,汉王朝兴衰史这种书中书。 有的番外收费,过节之类的可能会有免费番外作为书友福利。 目前就这样调整一下,后续看情况再改。 ------------ 第四十六章:督查军马场,大战将起 寒风呼啸,茫茫天地之间一片凛冽,片片雪花从空中落下,宛如有人撒盐一般,扑簌扑簌,落在临河侯的脖颈之间,一片冰凉。 临河侯,原先是镇守岭南的彻侯,因为镇压南蛮有功,被征调入征讨匈奴的禁军之中,然后随着霍去病出击又立下功劳。 朝廷在河南地建朔方郡,他在岭南的封国被废除,刘彻为他加封一千两百户,改封在朔方郡临河县,成为镇守这里的列侯,三千五百户的食邑,几乎占据了整个朔方郡十分之一的人口。 临河侯紧了紧身上的厚衣,望着这漫天的大雪道:“桑太守,这一场大雪会对大汉的战马造成损失吗? 你可是知道的,这军马场往大了说,关乎着大汉和匈奴的战事,关乎着大汉的社稷命运。 往小了说,陛下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这里,你我二人的前途命运全都在这里,是升官发财往长安做那三公九卿,还是待在这荒凉的北境朔方每日面对匈奴人,全看这军马场。 马上就要三年了,本侯从岭南到朔方,经营了三十多年的侯国丢弃在了岭南,这么大的代价,本侯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 临河侯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镇守列侯和郡国的官吏体系是两个系统,一般来说,互相之间没有隶属的关系,关系好或者一般就互相尊重,关系差就互相敌视打小报告。 而且某种程度上,郡守比镇守列侯的权力大,毕竟镇守列侯只有一个县的影响力,而郡守是一个郡。 不过临河侯是例外,朔方郡是刚刚建立的边境郡,军事第一,临河侯统领全郡军事,再加上列侯的身份,还有长安城的关系,还不是区区一个朔方郡守两千石所能够相比的。 但是桑弘羊却不惯着他,当即激昂道:“君侯,数遍大汉,最不希望军马场出事的就是我,为了这个朔方郡守的位置。 我的师长和举主,乃至于整个派系用了不知道多少资源,所有人都等着我做出成绩,回到京城,为学派争出一席之地。 你现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桑弘羊出身法家,而且还不是盟友众多的齐法,在儒生占据多数的朝堂之上自然属于被排挤的一方。 临河侯闻言神情稍缓道:“是我太着急,桑太守莫怪。” 桑弘羊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奔马声传来,两人注目一看,只见一个骑士跳下马来,急声道:“君侯,太守,长安有贵人到,正在郡守衙门等着。” 临河侯和桑弘羊闻言悚然一惊,这刚刚下大雪不过两天就有贵人来,这不是冲着军马场而来的,桑弘羊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两人立刻上马,临河侯急声问道:“知道是哪位贵人吗?” “君侯,贵人带着洛氏敢战士和宫中的禁卫,是冠军侯和无双侯两位上官。” 临河侯闻言一阵头晕目眩,冠军侯和无双侯,竟然是这两位上官,而且还联袂而至。 虽然论权势不能和大将军卫青相比较,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简在帝心,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 若是平时这二位来,临河侯一定安排妥帖,但是这个时候…… 他转头望向桑弘羊道:“桑太守,看来等不到明年开春了,现在只希望伱安排的足够好。” 桑弘羊皱了皱眉头,倒不是特别的担心,说道:“君侯不必太过着急,这一场大雪来临之前,我已经备好了足够的牧草,保证来年的时候,所有的战马依旧是精神抖擞,绝不会耽误朝廷的大事。 只要无双侯和冠军侯不故意挑刺,没问题的。” 这一番话随着凌厉的寒风消散在了空中,只留下些许急促的马蹄声。 洛无疾和霍去病静静地坐在厅堂之中喝茶,聊着御马三宝出现之后的战术,还聊着之后对匈奴作战的计划。 桑弘羊和临河侯匆匆回返。 敢战士和皇宫禁卫当然不会待在大雪之中,但是一路行来,时不时就能够见到一两个敢战士和禁卫身着铮亮的甲胄和刀剑,目光森寒,就连桑弘羊都有些紧张起来。 进了堂中,便见到两个身着戎装的年轻将军,一人神采飞扬,俊朗非凡,顾盼之间满是肆意的纵横之气,一人则更加俊美,眉心之间圣痕闪耀,目光平和如水。 临河侯和桑弘羊两人直接深深的躬身作揖道:“下臣拜见二位君侯,二位君侯万安。” 洛无疾双手向前一推回礼道:“桑太守、临河侯安好。” 霍去病对临河侯比较熟悉,直接笑着招呼道:“临河侯,这几年在朔方可好? 前年过年都没见你到长安祝贺啊。” 桑弘羊见状有些羡慕,这些列侯战场之上结下的情义,不是他所能相比的。 临河侯惊喜道:“是下臣的错,下臣身负皇命,去岁朝拜时恰好遇到小股匈奴人部落前来袭扰,没能到长安为陛下庆贺,未能为君侯庆贺。” 霍去病闻言先是笑笑,然后陡然问道:“临河侯知晓身负皇命即可,这天降大雪,陛下对河南地军马场极为关注。 本侯与无双侯日后要从这里调配战马出征,所以亲自前来看看,临河侯可愿意带我二人去查看一番我大汉的战马?” 临河侯闻言一突,连忙说道:“君侯放心,战马之事重于泰山,下臣定然不敢掉以轻心,这是桑郡守,掌管本郡马政。” 洛无疾将目光落在穿着文官服的桑弘羊身上,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桑弘羊作揖道:“回禀君侯,下臣姓桑,名弘羊,山东人士。” 见面没报家门,是法家的学子。 仅仅从桑弘羊的没报家门,洛无疾就知道他一定是法家的学子。 不过他不在意这个,他是个将帅,对这些学术上的事情不太在意,即便是日后继承家主之位,照样有擅长学术之道的洛氏子为他掌管这些。 洛无疾抱拳道:“桑太守有礼,事不宜迟,还请带我们二人前往查看吧。” 桑弘羊深吸一口气道:“二位君侯请。” 洛无疾和霍去病对视一眼,从坐席上站起,两人都是身量极高之人,桑弘羊甚至刚刚到两人肩膀的位置,一瞬间压迫感就升了起来。 两人龙行虎步走向堂外,大声吼道:“整兵。” 几乎一瞬间,郡守府中的各个厅堂中,敢战士和宫廷禁卫就冒了出来,太厚的甲胄自然是没穿,只穿着半身比较轻便的皮甲,背上是弓弩,手中是利刃,无数的雪花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落满了他们的肩头,但是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然后唏律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洛无疾大声道:“上马,准备出发。” 两百多人全部转身出门骑在马上,在马三件的加持之下,所有人都能够双手放开,腿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的夹着马腹,而且马身上能够搭挂的东西也多了不少,长武器和短武器以及弓弩,应有尽有。 桑弘羊和临河侯都是第一次见到马三件,汉廷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两人直接看傻了,根本就不知道朝廷竟然有这些东西。 “桑太守还请前面带路。” 直到洛无疾的声音才将两人惊醒,连忙骑马上前,一路向着草原之上行去,桑弘羊介绍道:“二位君侯,河南地军马场建成三年,陛下拨下巨资,大开方便之门,时至如今,这里养马超过二十万匹,其中可以充当战马使用的有十万匹,若是再给下臣一段时间,下臣有信心再增加几万匹。” 十万匹战马! 洛无疾和霍去病对视一眼,这个数字实在是不少,按照一人双战马,再带一匹驮马,这已经是五万骑兵了。 这个数字足够两人发动一场针对匈奴右贤王庭的战争! 说话之间,两人终于到了马场之中,这样的大雪天,草原之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点青草,战马自然不知道还在草原上,尤其是大雪天,更是不可能放任流放在外。 一件件加厚茅草的马厩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些马厩连绵不绝,一排一排,无数的马匹都在其中,马槽之上则是略微干枯的牧草和豆类,但是能在这样的天气吃到这些,已经是非常不错。 洛无疾直奔马厩之中,详细的观察着战马的形态,然后抚摸战马的毛发和铮亮的皮肉,很是满意,一行人骑着马,在严寒的天气之中,冒着大风雪一个一个马厩的查看。 看到最后,洛无疾忍不住称赞道:“太守,把这些马养好,明年开春有大用,有这件大功,你要飞黄腾达了。 如今朝中的大司农之位空悬,我看你就很合适这个职位,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就应该到更高的位置上去造福天下。” 桑弘羊心中激动,但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明年开春有大用,朝廷明年就要对匈奴动兵了? 怪不得这么着急的来看战马,若是出了差池耽误了朝廷的大业,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大雪继续扑簌扑簌的下着,在狂暴的大雪之后,则是温暖的春天,很多人都迫不及待了,太多的期待都在生根发芽。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战报 随着春风拂过大地,碧绿苍翠之色再次出现在世间,汉廷筹备了三年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着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率十万步骑出代郡、右北平征匈奴单于庭及左贤王部,着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率三万精骑出朔方征讨匈奴右贤王部,着骁骑将军无双侯洛无疾率三万精骑出陇西征讨休屠王、浑邪王部。” 长安城外。 数千身着铁甲的骑士骑在马上,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到处都是战马的嘶吼之声,这是整个汉廷最精锐的骑兵。 之后还会有其他边行军边加入军列的良家子出征,从长安到陇西这一路上无数的关中子弟都会随从出征。 还有上百位列侯以及各个将门的子弟都会随同出征,这些人之中,能活着回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但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流封建制度不养闲人。 “无疾,你只管大胆的往河西和西域冲,右贤王这里交给我,另外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让你姐姐担心。” 霍去病搂着洛无疾的肩膀说道。 洛无疾笑道:“我有祖宗庇佑,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行军途中的身体状况,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姐姐想一想。” 说完一扬马鞭策马而走道:“去病,我走了,在匈奴王帐会师!” 洛无疾率领着大军从长安出发,一路之上在各个郡县将良家子编入军队,一直到了陇西郡,马上就要进入河西走廊的范围,他麾下已经有了三万精骑。 他没有率领步兵,因为步兵只会拖慢他的速度,他这次就是要突袭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垮盘踞在河西走廊的匈奴王。 在陇西郡,洛无疾做了战前的总动员,首先是祭拜了素王和兵主项羽,现在关中人虽然是秦人、洛人、楚人融合出来的,但文化上是洛楚为主,秦国的祖先神属于被无视的地步。 “兄弟们,出了陇西郡,就是匈奴人的地盘。 我们这一次除了干粮,没有任何的后勤补充,打到哪里,吃到哪里,让匈奴人好好见识见识我们诸夏儿郎的风采。 向蛮荒黑暗之地传播素王上皇的光辉!” “杀胡!” “杀胡!” 一出陇西郡,再往行不远,就只感觉天地之间一片辽阔,随着风吹来的是苍莽之感。 洛无疾望着大片大片的草原,不禁感慨道:“这里是比河南地更好的养马场,若是能够在这里养马,大汉的战马数量恐怕能达到数十万匹,到那时就能全面压制甚至攻灭匈奴了。” 西北、塞北、东北,这是三大养马区,尤其是西北地区,天下六成的战马从这里而出,而且品质优良,都是高头大马,速度快,冲击力强,能长途奔袭,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耐用,不仅不耐寒,而且照顾起来也需要很精细。 若是想要冬季发动攻势,还得是塞北的战马,即后世的蒙古马,个头虽然小一点,但是皮糙肉厚,能耐苦战,连续数日行军,还能高强度作战,后世蒙古人纵横天下,数次西征就是蒙古马。 洛无疾的目标是直插浑邪王王庭,匈奴人绝对想不到汉军数万骑兵会突袭河西,因为在匈奴人的眼中,汉人不可能突然就有这么多的骑兵。 …… 洛无疾骑乘的战马踏过一处鲜血汇聚成坑,望着满地的灰尘混杂着鲜血,洛无疾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将滴着鲜血的马槊插在战马身侧。 一个敢战士上前问道:“公子,这些匈奴人俘虏怎么办?” 洛无疾道:“我们只有三万人,这些人都不能浪费,匈奴部落首领和亲信全部杀掉,奴隶让他们骑上马,给他们一把刀,跟着我们走,只要能够杀死一个匈奴人,就赦免他们奴隶的身份。 带上干粮,其他的辎重全部扔掉,不要影响行军的速度。” “是!” 敢战士得令之后下去,然后就是数十道刀刀入肉的声音,匈奴奴隶则带着恐惧的望着汉军,然后就得知自己不用死,立刻就是欣喜若狂。 汉军将匈奴人受伤的马匹全部杀掉,然后好好的吃了一顿,就立刻上马开始赶路。 经过连续的不间断行军,数百里的狂奔,洛无疾终于到了浑邪王的王庭,连绵不断的营帐,没有任何的防备! 洛无疾望着这一幕,大声笑道:“匈奴人果然没有防备,兄弟们随我冲杀!” …… 长安长乐宫中。 自三路大军出塞以来,刘彻就焦急的等待着消息,这算是大汉第一次和匈奴之间的全面战争,胜负至关重要。 他知道长平侯卫青所率领的步骑效果不会特别大,主要就是打一个牵制的作用,传来的战报同样如此,卫青率领着大军和匈奴左贤王部激战,互相之间不分胜负,左贤王部突破不了汉军的防御,汉军则没有追击的能力。 刘彻真正的期望就在洛无疾和霍去病这两路骑兵上,那六万人都是大汉最精锐的军队,无数的金钱砸在上面,光是十几万副马三件就耗费了无数的铁和皮革。 “陛下! 无双侯送来战报: 自出陇西郡以来,臣率大军日夜兼程数百里,连破匈奴五部落,又奇袭浑邪王大营,浑邪王没有防备,浑邪王西向而逃,活捉、斩杀匈奴贵族,包括王子、副王、都尉、当户、国相等七十三人,另外斩获浑邪王部一万两千七十三人。 浑邪王部大军仍在,臣正一路向西追杀浑邪王,伺机攻灭休屠王部!” 刘彻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这样的好消息,不禁击掌叫好,脸上的喜悦完全藏不住。 一封战报一到,就说明双方之间已经开始交手,那霍去病的战报也就快到了。 “报! 陛下,冠军侯送来战报。” “念!” “冠军侯从朔方一路向北,越过戈壁、沙漠,在匈奴达兰突袭了右贤王的营地,双方激战一番,斩获匈奴首级两万三千人,右贤王往西逃遁,冠军侯正在追击。” 刘彻缓缓坐在席上,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他放下了心,但是浑邪王和右贤王却直接骂娘了,“这些可恶的汉人,他们在战马的身上挂上了什么邪具? 竟然突然拥有了这么多强大的骑兵,这是多么的不幸啊!” “必须立刻通知单于王庭,汉人拥有了大批的骑兵,我们完全无法阻挡。” …… 在长安收到战报之时,洛无疾早就一路追着浑邪王杀戮,几乎每天都是数千的匈奴人死在汉军手下。 浑邪王和休屠王都是匈奴比较大的王庭,统辖着将近十万的人口,百万级别的牛羊牲畜,但是面对洛无疾却感觉不堪一击。 实际上是因为之前的突袭导致浑邪王的精锐损失殆尽,整个浑邪王部都混乱不堪,在逃命的过程中根本就组织不起正常的反击,而且洛无疾非常大胆的接收匈奴人进入军队之中,这些匈奴人之间本就是聚合起来的,实际上里面的部落冲突和矛盾比汉匈之间还要大。 洛无疾收编了一支小月氏的部落,这是一个和匈奴人有血海深仇的部落,和迁往西域的大月氏同出一源,洛无疾将他们命名为月氏义从,这些人打起匈奴人来比汉军还要起劲,分化起匈奴内部更是一把好手,因为这些人能明确的区分出匈奴内部的人种区别。 这让洛无疾的西行之路顺利了极多,直到追杀了三百多里,洛无疾才渐渐停了下来,他观察着手中的地图,思索着浑邪王的逃跑路线。 “不能再一路向西而行了,休屠王一定有了防备,现在转道向北而行,翻越沙漠到居延,然后再折返从后出击,休屠王一定不会防备。 立刻发战报到长安,汇报这段时间以来的斩获,另外向陛下阐明本将军的意图,我们立刻出发,等不及陛下的旨意了,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不要说洛无疾这种奔袭上千里的将领,皇帝所能够得到的只有一封封战报,或者胜利,或者失败,想要下令指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他能在这个时代派飞机空投指令,微操指挥,洛无疾也不会听。 又是一封战报从前线传来,刘彻面带微笑的听着,一封一封的战报全是胜利,这谁能不得意呢? “陛下,无双侯击溃浑邪王部之后,又斩获两万两千人,受降一万两千人,浑邪王部主力已经被歼灭殆尽。 浑邪王带着少量军队逃往了休屠王部。 无双侯传来信件,说大概率休屠王部已经开始警觉,为了不造成巨大的伤害,他要率领大军转道向北穿越沙漠,然后向西行军,再折返向南突袭休屠王部。 战报到达之日,他应当已经在沙漠戈壁之上,待攻灭了休屠王部再送回战报。” 刘彻立刻起身望向挂在墙上的堪舆图,一划洛无疾的行军方向,朗声笑道:“无双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沙漠戈壁之中,洛无疾正率领着大军艰难行军。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祁连山下擒两王 没有到过沙漠戈壁的人永远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四下望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在这里不迷失方向才是不正常的。 尤其是狂风一吹,风沙散过之后,很多的标志就会被风沙掩埋,来时的脚印都会消失,这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洛无疾军中的士卒们都在低声的议论着,“兄弟,你还能分得清方向吗?” 被他询问的士卒闻言道:“早就分不清了,现在就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洛无疾也正在被身边的人如此询问,只见他向着前方一指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在这里,我们的目标在这里,只要再往前行军千里,我们就可以找到最佳最安全的路线折返向南,希望兄弟们都能坚持的住。” 自古以来长途行军就没有不死人的,历史上所有的奇袭都在路上就丢下了很多的尸体,慈不掌军的道理体现在方方面面,优秀的将领能够将死亡率降低到最低,而像贰师将军李广利那种,征讨大宛还没到地方军队就死一半的,只能用蠢材形容。 连日的行军让军队的士气有些低落,这些人都是精锐,不惧怕真刀真枪的拼杀,但是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形却感觉很是可怕,终日就是连绵不绝的黄沙和戈壁,能见到一个绿洲都是最幸运的时候,这种情形直到穿越了沙漠才算是结束,终于遇到匈奴人的部落,有了大量的补给。 洛无疾率领着汉军一路攻灭了臣服于匈奴的河西小国,终于到达了能够对休屠王发起突袭的地点,军法官过来和洛无疾汇报行军过后的情况,“将军,义从军的减员差不多有三成,汉军的减员差不多一成,损失实在是不小啊。” 洛无疾闻言微微叹口气,然后抽出利剑狠狠说道:“把士卒们的名字都记下来,按照战死向上报,通知下去,好好休息,准备大战。” 休屠王王庭。 几个都尉和万长前来汇报,“大王,并没有在焉支山见到汉军的踪迹,越过焉支山同样没有见到汉军的踪迹,他们攻破浑邪王部之后,应当是没有继续进军。” 休屠王闻言转向浑邪王奇怪的问道:“浑邪王,你说的那数万汉军在哪里?我在焉支山之后布下大军,结果这么多天了都没有听到消息,难道还能直接飞到祁连山不成?” 浑邪王他更是奇怪,“汉军派出了那么多军队,不可能仅仅是攻灭我的王庭就善罢甘休啊,难道真的是退回去了?” 休屠王闻言朗声笑道:“我的王庭可是距离汉朝将近两千里,这么远的距离,汉军又没有带辎重,如何与我大战? 这焉支山铁壁之后,就是我的数万大军,若是敢来,定叫他大败而归!” 休屠王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影冲了进来,直接跪在地上痛声哭道:“大王,汉军的骑兵从西北突袭了王庭!” 休屠王正大声笑着突然噶住,难以置信的问道:“汉军突袭了王庭?他们是飞过来的吗?” 说话之间,外间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呼喊和杀戮之声,休屠王的大军都散在焉支山到祁连山广袤的土地之上,在最后方的王庭反而兵力不多,谁能想到汉军会突然绕到身后呢? 休屠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帐就直接被撕裂,五个灵兵直接走进了王帐之中,然后是身后骑在高高的马上的洛无疾,他摘下头盔,眉心的圣痕瞬间出现在休屠王和浑邪王眼中。 两人瞬间尖叫道:“萨满!” 洛无疾手持利剑大声道:“休屠王?浑邪王?吾乃大汉无双侯洛无疾,奉大汉皇帝陛下之命,抓你们这两个匈奴王到长安,若是愿意臣服,不杀伱们,若是不愿意,就让你们试试我这手中剑是否锋利!” …… “陛下,大捷啊大捷,无双侯洛无疾攻破匈奴诸王国,捕获王国贵族,杀折兰王,杀卢胡王,又杀居延王,酋涂王,捕获了诸王的阏氏,王子、将军、都尉、当户等一百五十七人,然后跨越三百里的戈壁,在夜间突袭了休屠王的王庭,活捉了休屠王和浑邪王,外加整个王庭的贵族。 无双侯又挥军向东横扫了群龙无首的休屠王部,连续奔袭激战数日,斩获首级三万有余,收降匈奴人三万,河西走廊之上的匈奴部落自此一扫而空,无双侯在祁连山下修整,等待陛下的命令,是直接进攻西域,还是跨过沙漠与冠军侯合围右贤王部。” 即便已经习惯了战胜的战报,但刘彻闻言还是大喜,他再次开始踱步,然后陡然问道:“战报之中没有右贤王部的支援吗?” “陛下,无双侯没有提到,匈奴右贤王部没有支援!” “没有支援……” 刘彻望着堪舆图上的地形,“右贤王竟然没有支援,那就是冠军侯方向有了突破,告知无双侯,将浑邪王和休屠王等匈奴贵族送来长安,以防止匈奴人反叛,着无双侯直取西域,断掉右贤王的后路。” 朝廷的官吏带着旨意匆匆往祁连山赶去,在匈奴人被一扫而空,疯狂赶路的情况之下,从长安到祁连山传递旨意的速度还是极快的。 使者前脚离开长安,霍去病部的战报也到了长安,果然如同刘彻所预料的那样,霍去病与右贤王部数番激战,虽然自身损伤不小,但是右贤王部的损失更大,霍去病斩首将近五万,右贤王带着部落正往西域逃,霍去病在身后紧追不止。 …… 洛无疾在祁连山下收到了来自长安的旨意,这段时间他好好的整理了一番仆从军,又修整了一番马三件,以保证汉军的战斗力,得到旨意之后,洛无疾就率领着大军径直往西域而去。 当年洛仲堪进西域走的是天山以南,他此次所走的则是天山以北,因为天山以南的环境比较恶劣,大军所需可能无法提供,只有更为繁华的天山以北才能为六七万大军提供军需。 这是洛仲堪返回中原时走的道路,走在这条路上,洛无疾仿佛见到了自己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这让他有种传承的感觉。 这是汉军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但是对洛无疾却是那么的熟悉,他甚至不需要看堪舆图,因为西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各处的山脉河流,早就在他的脑海之中临摹了无数次。 汉军的突然出现,对沿途的西域诸国是一种震撼,这是自匈奴人之外,他们第二次见到如此强大的军队,然后就是恐惧。 因为很多人都想起了,匈奴人口中似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名叫“汉”,就在匈奴的南方,那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 在数十年之前据说有一支使团,区区数百人而已,就将整个西域搅得天翻地覆,在现在的西域,依旧留有不少那些人的子嗣,他们信仰着“suwangshanghuang”,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发音,据说是汉人的神灵。 在这些人的传说之中,那些离开的汉人告诉他们,“你们不是西域之人,而是诸夏的子民,诸夏的子民都信仰着至高至圣至尊的素王,只要颂唱‘suwang’的圣名,就能在死后前往素王的国度,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能沉沦于黑暗之中,总有一天,素王的使者会率领着诸夏的军队踏上这片土地,那个时候,你们就能回家了。” 这本来只是给他们一些希望,但不知道是否是这片土地上的文化不同,这些人真的很相信素王的存在,或许是他们见过神迹的出现吧,当年很多人都见过洛陵跨越千里,召唤风雨,想必没人能够忘记这些事。 圣痕! 当洛无疾出现在西域时,带给这些人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时隔数十年,他们再次见到了眉心篆刻着圣痕的人,就像是当初那个从中原而来的人。 “至高至圣的素王啊,您派天神来接我们的了吗?” “将军,我们都是诸夏的子民啊。” 这些人先是跪着,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垂首叉手,熟悉的颂圣曲在这片异域之中,从一群长相和中原不太相同的人嘴中响起。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洛无疾望着那些跪倒在地上的人影,神情微微的缓和。 他当然知道在西域有不少这样的人,很多都是洛氏留在这里的血脉,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 洛无疾高声道:“我是洛君之子!” 洛君,即洛仲堪,这是他在西域的尊称。 ———— 汉军踏入西域,这是诸夏史上不逊色于邦周早期开拓的盛举,自此以后,大一统王朝有了新的标准,那便是对西域的控制,拥有了西域,就拥有了对游牧的绝对优势,笔者可以说,汉帝国与匈奴帝国之间的战争,在汉帝国控制西域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匈奴帝国的失败是注定的。 洛无疾,西域的开拓者,号称素王之刃,这是注定要篆刻在文明史上的伟大人物,“开拓西域第一功”是对他最好的注解,在他作为汉帝国将军的岁月之中,为这个王朝的兴盛作出了卓绝的贡献。——《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免费番外:轮回者绝望之界1 PS:上一章武戏大佬们可以看看,一位历史大佬教了我几种写武戏的方法,昨天和今天的称之为战报体,我感觉效果还不错,大家可以看看觉得怎么样。 PS:今天的番外属于脑洞番外,我早就想要写这种了,后面大概还有穿越者番外和重生者番外,想想我就已经乐的不行了。 ———— 商邑。 在城邑的西北角,突兀的出现了十几道毫无生机的肉体,这些人面容栩栩如生,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生机,望着甚为恐怖,道道光芒出现在空中,一道道意识传到了这些肉体之中。 一双双眼睛突兀的睁开,互相望了几眼然后纷纷在空中点着。 十几个人四零八落的或躺或坐在屋中,其中有一些是典型的狄鬼,既不像出身东夷的商族,也不像出身西羌的周族。 “大姐头,彻底查清楚了,现在是周王朝刚刚建立,这个国家的皇帝周武王刚刚去世,他的弟弟据说叫做昭,成了摄政王。” 坐在最上首的长相颇为温和的女子说道:“那看来我们任务中帮助商朝推翻周朝,主要的对手就是这个周王朝的摄政昭了。 谁对这段历史比较熟悉,我是美籍华裔,对古华夏的历史不太懂。” 这句话问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要么是外国人,要么是文盲,对商周的唯一了解就是封神榜,甚至能把周武王说成皇帝,就这个文化水平,谁能知道武王死后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姬昭参与过改变的世界。 不过这些人并不在意,脸上满是傲慢的神色,唯有那个领头的女子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这么一個低级的世界,任务描述为什么是极度危险呢?” 一个蓝色头发,眼窝深陷的男子闻言笑道:“就算轮回殿的能力再强,总有出错的时候,这就是一个无魔的原始时代,队长你可是经历过三次轮回的强者,就算是在高级武侠世界都能全身而退,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是啊,我们在战场之上把周朝的将军杀死,多打败他们几次,自然就能推翻周朝了,就算是拿破仑那样的皇帝,在滑铁卢战败之后,也无法挽救一切,区区原始社会而已,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一群人纷纷傲慢的说道,颇有一种殖民者对土著的傲慢,这是大多数轮回者的通病。 …… 姬昭既知道,又不知道有这么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他的世界之中,周军的大营之中,姬昭正查看着自己的属性,三维已经全部升到了99,彻彻底底的人间极致,而且其他人99是因为只有99,而他99是因为人间的极限就只有99。 他率领大军从镐京一路向东而来,每战皆胜,每战皆杀戮甚广,不论是商王朝的旧部,还是那些东夷、淮夷,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无数的尸体让河流为之断绝。 “明日进攻商邑,这是反抗最为激烈的商部落之一。” 姬昭持剑说道,无人反对。 ------------ 第四十九章:一切的结束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荒凉苍莽的悲叹之音在辽阔的草原上响起,其中充斥着匈奴人的悲愤之情。 自洛无疾马踏祁连,又凿穿西域清除了匈奴人的后路,然后和霍去病在蒲奴水畔围歼匈奴右贤王部,斩获首级四万余人,匈奴右臂被斩断,彻底失去了祁连山和焉支山这两座神山。 祁连山和焉支山是匈奴最重要的牧场之一,失去了这里,匈奴人失去了上百万的牲畜,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首匈奴人的悲叹之音却在大汉的宫廷之中响彻着,数百位乐师使用着各式的乐器,不仅仅有诸夏传统的乐器,还有洛无疾从西域得到的乐器。 诸夏是非常善于吸取优秀文化进而发扬光大的民族,比如唢呐这种优秀的乐器。 数百名宫娥柔美的歌声融入了情景之中唱着,甚至落下泪来。 在这种颇为悲伤的乐曲歌声之中,大汉皇帝刘彻却哈哈大笑着,他喜欢这首诗曲,每次听到就仿佛能见到匈奴人的惨状,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败犬的哀嚎,更让人感觉心情舒畅的呢? 列祖列宗你们看到没有,我们刘氏的大汉正在蒸蒸日上呢! 素王您看到没有,诸夏同样在蒸蒸日上,西域这广袤的地域从此就是我们的土地。 “众卿,来饮酒。” 刘彻高高的举起酒爵,里面盛满了美酒,他今日很高兴,大声笑道:“等到长夜将明之时,朕的将军们就会把胜利的战报送到长安。 匈奴将灭,大汉永昌!” 群臣纷纷举起酒爵大声齐道:“匈奴灭,大汉昌!” 所有人都一饮而尽,气氛热烈至极,皇帝的性格所有人都了解,这种饮宴,宴会之后一定又是一波赏赐,谁能不兴奋呢? …… 漠北之地。 此次大战,霍去病进攻匈奴左贤王部,卫青正面进攻单于庭,洛无疾则从西侧一路包抄而来,这一战要让匈奴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无可逃,彻底歼灭殆尽。 这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再也没有什么突袭,就是明牌打。 洛无疾率领着五万精骑穿越沙漠而来,望着有些疲累的士卒,他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一半,但这就是文明之间的战争。 他骑着马狂奔,手中利剑挥舞大声嘶吼道:“兄弟们,从高皇帝时起,到现在快要一百年了,从皇帝陛下即位和匈奴大战开始,到现在十几年,这是最终的决战,此战一胜,诸夏北方的边患就一扫而空,素王的光辉将永远笼罩在诸夏之上,向前!” 又对随军而来的列侯等贵族和所有人说道:“王道是不能偏安在一隅之地的,诸夏和蛮夷之间是不能共存的,匈奴威胁了诸夏的统治,不讨伐它是不可以的,我们都是大汉的臣子,夏的贵族,要奋发努力,不能懈怠。 匈奴人自称夏的后裔,却不尊奉素王的信仰,不臣服天子的统治,穿着左衽的衣服,不明白礼乐的美妙和伟大,抛弃了人伦的约束。 现在,军队中有汉人,有洛人,有岭南的贵族,有西域的子民,甚至有匈奴人、月氏人,乌桓人,但是我们都聚集在诸夏的旗帜下,口中高呼着素王在上,口中高呼着天子至尊,举起锋利的刀枪,抬起锐利的弓弩。 今天我们要征讨匈奴,是播散素王的光辉,杀死他们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救赎,不要杀死前来投降的匈奴人,让他们帮助我们,杀死统治匈奴的贵族,他们鼻子高高尖尖,眼窝却深深陷下去,头发是弯曲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这不是夏的子民,杀死他们,广袤的土地就属于夏。” 众军便齐声鼓噪,咚咚咚的战鼓之声就开始响起,洛无疾又大声道:“进攻的时候要注意队列,要遵从鼓声的引导。 汉军威武! 诸夏万年!” 众军便齐声大喝道:“汉军威武!诸夏万年!” …… 北海终年人迹罕至,即便是匈奴也几乎不在这里生活,只在最温暖的时候才到这里牧羊,祁连单于永远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落到这个地步,这十年以来就像是一场噩梦,从河南地开始,到漠西,到河西,直到漠北之战,败,再败,一败涂地,到现在就要亡国了。 祁连单于回想着那场惨烈的战役,在余吾水之畔,那个魔鬼一样的身影,大汉骁骑将军洛无疾,出身自那个萨满的家族,五万大军打他的十万大军,竟然占据上风,然后是另外一道魔鬼般的身影,骠骑将军霍去病,另外一个无敌的将军,十万大军被阵斩,没有人能够逃脱,尸体甚至将余吾水都堵塞了,那是祁连单于从未想过的场景。 “我是苍天所降生,被日月所围绕的伟大的单于,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呢?” 数不清的马蹄声在祁连单于的耳边响起,然后就是无数的汉军骑兵追了上来,在这个开始飘雪的季节,所有人的心中却都是火热。 匈奴的单于! 自素王以来,唯一一个能和诸夏天子所并列的夷狄君主,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国家就要终结在他们的手中了。 洛无疾和霍去病提剑上前,这一战又岂是匈奴损失惨重,大汉死在这广袤的沙漠戈壁和草原之中的士卒,光是甲士就不下一万,战马的损失在马蹄铁的保护之下依旧超过了三万匹,战死沙场的列侯整整六位,几乎人人都带伤,一旦修养不好,后半生就要在痛苦之中度过,其余的将军校尉等军官战死数十位,这是一场惨胜。 所有人都没有见到,两人剑身之上竟然有微微的白光出现! 祁连单于望着洛无疾和霍去病的身影,心中满是悲凉之意,他大声吼道:“我是苍天所降生的单于!” 然后直接拔剑自杀,随着祁连单于死亡的额那一刻,天色突兀大变,乌云层层,没人能见到的紫气突然射出一分为二,穿透了洛无疾和霍去病的眉心,紫气经过圣痕时稍微减少了一点。 洛无疾和霍去病只觉一阵不适传来,有些惊疑不定,相互对望一眼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霍去病上前去直接斩下了祁连单于的头颅,高高扬起朗声笑道:“汉军威武!诸夏万年!” “汉军威武!诸夏万年!” 姬昭全程望到了这一幕,轻声叹道:“原来如此,是这个设定。” …… 长乐宫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之间满是欢声笑语。 突然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极高的声音,“大军捷报,上呈陛下。” 皇帝刘彻虽然喝下了一些酒,但是脑子却非常的清楚,立刻大声道:“将使者唤进来,向众卿宣读,大汉的喜事,不在此时同乐,又该在何时呢?” 身着汉军服饰的使者走上殿来,前行两步单膝跪地,高高举起手中战报道:“陛下,骁骑将军与骠骑将军战报,上呈。” 宦者从上首小跑下来取回交给皇帝,刘彻展开一看瞬间便大笑出声,声音之中的畅快简直要将宫殿的顶都直接掀掉了。 “骁骑将军东行三千里,跨越沙漠遇匈奴右谷蠡王部主力,双方激战一日,骁骑将军阵斩匈奴右谷蠡王,捕获王子、逐日王、都尉等三十七人,斩首、俘虏匈奴人三万两千人,右谷蠡王部壮丁俱尽。 骁骑将军挥师向东,在余吾水畔遭遇单于主力十万,双方激战三日,斩首四万,阵斩二王,骠骑将军大破左贤王部,斩首、俘虏七万,斩杀匈奴左贤王,追杀左谷蠡王而来,我军再战,大破单于主力,斩获匈奴首级五万两千,匈奴主力彻底被歼灭,俘虏单于阏氏三人,俘虏单于王子三人,斩杀右逐日王,国相、都尉、当户、万长、千长三百八十三名,匈奴王庭贵族被一扫而空。 匈奴祁连单于向北逃遁,骁骑将军与骠骑将军追亡逐北,踏平了狼居胥山,深入漠北三千里,在北海畔捉到了匈奴单于,单于自杀身亡,骠骑将军斩下单于头颅,大军回师在狼居胥山用匈奴单于的头颅举行了祭祀素王上皇的典礼,刻下了诸夏的碑文。 陛下,匈奴近亡矣!” ———— 狼居胥山之上,洛无疾与霍去病紧紧盯着已经彻底化身大天魔王的匈奴单于,吸收了十万战死的匈奴士卒的死气,让匈奴单于的天魔功突破了人间的界限,以二人修行到最高层的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激战一番竟然不能拿下,甚至还隐隐处于下风。 单于猖狂的大声笑着,天地之间风云变色,无尽的魔气滚滚而来,二人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之色。 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的最后禁忌篇! 二人同时举剑,紫青双剑竟然直接升空而起,然后便是响彻天地的重叠之音。 “以我之寿数,合阴阳之造化! 以紫青为引,雷公助我!” 无尽深空之中,四时主降下敕令。 “轰!” 刹那之间,无尽毁灭一切的闪电划破浓浓魔气,径直向着满脸惊骇莫名的匈奴单于袭去。 雷霆散去,天地之间只剩下跌坐在地,互相倚靠的二人。——《大汉双龙传》 (本章完) ------------ 免费番外:贴吧1 【历史吧】 ———— 【始皇无汉武】:为什么有那么多武帝吹?击败匈奴完全就是帝国双璧和卫青的功劳,先打漠南,再打河西,再打漠北,有霍去病和洛无疾在,我上我也行,和汉武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塞者亡十三,马十一不归,列侯、将军、校尉无算。” 汉军的损失很大,而且汉武帝并没有灭掉匈奴,匈奴还在漠北盘踞着。 正相反,始皇帝对匈奴的战国很明显,“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一个打了十年,一个不过一年,我不懂为什么汉武帝能和秦始皇并列。 ———— 【人哩的】2楼:打个……走错片场了,吹始皇不吹汉武,坚定为sp -【政哥无敌】:什么牛马也配碰瓷政哥? -【你的大秦亡了】:你二世而亡。 -【政哥无敌】:统一六国开创大一统,没有大秦就没有之后的大一统。 -【你的大秦亡了】:你二世而亡。 -【洛氏子】:洛氏早称帝,还有秦汉什么事?嘎嘎乱杀。 -【你的大秦亡了】:你的ID举报了。 —— 【大汉天威将军】3楼:什么nt,官方的正史不看是吧?汉书里面写的明明白白,你比洛氏还懂历史? -【始皇无汉武】:你可以去看看《专解史书之谜》,洛氏对开疆拓土的皇帝有很多溢美之词,史书不能全信。 -【大汉天威将军】:什么大聪明,@吧主,这不禁留着过年? -【小流云】小吧主:史书确实有点离谱,尤其是史记,简直像是神话故事书。 —— 【相当愤怒的小季】7楼:秦始皇时期的匈奴还不强,只是北方草原上的一个比较强的部落,所以秦朝轻而易举的战胜了匈奴,但是到了汉朝时,匈奴已经整合了草原,成了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游牧大帝国,如果不是在早期遭遇了天灾,就是史书上记载昭圣王洛陵出塞的那一次,我们诸夏还不知道能不能存在,汉武帝面对的对手和秦始皇完全不同。 -【相当愤怒的小季】:秦汉的成果也完全不同,秦始皇只是打退了匈奴,汉武帝是几乎毁灭了匈奴,战绩会骗人,但是战线不会,双方之间的战场从长城到了漠北就是汉武帝的功绩证明。 -【吉吉影】:给黑子讲这么多是真的闲,楼主sp就完事了。 ———— …… ———— 【汉武大帝】1352楼:你秦始皇打完仗天下到处都是叛乱,我汉武帝打完仗国家走向鼎盛,你拿头来比? -【始皇无汉武】:不就是抱了洛氏的大腿,不就是有洛无疾和霍去病,好像是汉武帝自己能力强一样。 -【士气太重】:拟麻麻的,真能扯啊,终于翻完了,一眼顶针,坚定楼主为sp ------------ 第五十章:大汉高宗孝武皇帝(卷终) 匈奴远遁,塞北无王庭。 剑开西域,大汉万里疆。 在毁灭了那个强横到极点的游牧帝国之后,整个大汉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天晴了! 那种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弦,时时刻刻都担忧朝不保夕的不安之感彻底一扫而空,甚至让很多人产生了一种空虚感。 虽然这十年的战争将朝廷的府库都快要打空了,但这都是值得的,先辈们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国力,就是为了用在这样的大事上。 因为称得上速战速决,这十年的战争虽然增加了许多的兵役,但朝廷没有向民间加税,天下之间依旧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 只要朝廷撑过这最窘迫的两年,一个既无外敌,又无内忧,天下安宁的盛世就会到来。 就在这种一切欣欣向荣的态势之中,皇帝刘彻竟然在一场饮宴之后,陷入了昏迷之中,这瞬间让所有人都慌了神。 因为这幅景象实在是让人恐惧,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布满了阴霾,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一些事情,“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似乎……” 皇帝刘彻悠悠醒来,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转头望了卫子夫一眼,才艰难的说道:“朕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朕以为孝惠皇帝和先帝的病灶是偶然。 皇后,朕不甘心啊! 朕还有无数的宏图伟业,怎么能倒在这里呢? 朕要做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圣王,但是却倒在了这里。” 卫子夫悲戚落下泪来,泣声道:“陛下,您已经是圣王了,您听听,整个大汉都在颂唱着您的名字。” 刘彻在这个时空的名声可好太多了。 汉文帝留给他的府库更加充实,钱粮更多,而且对匈奴的作战更加顺利,战果更大。 虽然他还是整出了盐铁官营这些改善财政的政策,但因为主要目的不是敛财,而是集权,所以弊端并没有显现。 刘彻终究不是个自哀自怨的人,他很快就强行振作了精神,沉声道:“生死祸福是素王所操持,朕有今日想必是命运如此。 但朕可以离开,朕的功业却要延续下去,皇后,将群臣都唤来,乘着朕还清醒,朕要交待后事。” 刘彻朝的重臣,主要就是丞相、大司马大将军、大司马骠骑将军、大司马骁骑将军。 文帝朝文臣更强,丞相是唯一位在诸侯王之上的朝臣。 但是刘彻喜爱武事的性格,武将势力的膨胀是注定的,三位大司马都是军中最高领袖,金印紫绶。 等到群臣走进,便见到脸色苍白的皇帝,所有人心都不住的往下沉,果然如此。 刘彻见到群臣都已经到了,便让卫子夫扶他起来,拖着病体说道:“朕不行了。 大汉从高皇帝时得到了天命,经过了数十年的耕耘,才有了现在的兴盛。 这是因为大汉的皇帝贤明,从而得到了素王的庇佑啊。 但朕现在就要逝去了,却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怎么能不感到担忧呢?” 皇后泣声问道:“陛下,这里都是值得您信任的臣子,还请您无所保留的述说,群臣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 刘彻悠悠叹道:“匈奴几乎就要被歼灭,想必五十年内都不可能再兴盛,但他们逃向了极北之地,还有族人,就像是干草中的一粒火种啊,随时都会重新燃烧起来。 我又怎么能放心呢?” 皇后闻言道:“陛下,大汉有天命的庇护,有您,有丞相和将军们,还有英勇的将士,于是攻灭了匈奴,太子虽然不如您这样的天资英断,但并不是庸碌的人,有朝臣们的辅佐,战胜残缺的匈奴是可以的。” 刘彻点点头,认可卫子夫的话,他望向群臣道:“西域是匈奴的右臂,斩断它匈奴就失去了一切,辽东是匈奴的左臂,斩断它匈奴就困守在狼居胥山。 掌握了西域和辽东,匈奴就不能死灰复燃。” 刘彻的目光在群臣身上游弋,然后落到了洛无疾的身上,悠悠道:“朕此生最为骄傲之事,便是建元之日,得素王上皇天启,建元元始。 自古以来天子皆称自己受命于天,但是真正受命于天之人又有多少呢? 朕! 乃是真正的受命于天之君! 大汉,乃是素王上皇垂眸之国,西域是素王上皇指引之地,是大汉不可分割的国土。 朕思来想去,无双侯,这是背负在你身上的重任啊。 朕知道你身负令尊遗愿,便任命你为西域大都护,统率诸王、列侯、官吏,节制西域政务军国重事。 伱是昭公公子,日后总是要回昭城的,等你继承了昭公之位,便将无双侯之位传给你的嫡次子,在伊水河谷重新建国吧。” 这是相当于把洛无疾封为西域王了,万人之上的位置。 想要统率诸侯王,只能是四个最高的人去,刘彻知道洛无疾本来就想要去西域,于是顺水推舟,将他封到西域去。 洛无疾作揖拜道:“臣受命。” 这是皇帝的第一道遗命,交给了洛氏未来的家主,在刘彻的规划之中,洛氏在大汉朝始终应当占据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冠军侯,上前来。” 霍去病满脸悲伤,如同儿子对待父亲一般的膝行向前,重重叩首,完全克制不住的泣下泪来,“陛下,臣在。” 刘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病啊,朕真的很喜欢你,只可惜你不是朕的儿子。 西域交给了无双侯,辽东就交给你了。 朕在辽东设置辽东都护府,下辖辽东四郡五国及部落,你来做辽东大都护,郡守、诸侯王、列侯以及护东胡校尉、护乌桓校尉都要听从你的命令,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你,有没有信心?” 刘彻的话很温和,霍去病强忍着悲伤,痛声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为大汉守好辽东,绝不让匈奴死灰复燃。” 刘彻又将目光投向了卫青,这个一向低调的大将军,实际上却是大汉朝最有力量的几个人之一。 他不仅仅是外戚,还代表着开国勋贵一脉的利益,“大将军,你是太子的舅舅,日后应当好好扶助他。” 刘彻终究还是开口了,让卫青作为首席辅政大臣,实际上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是洛景,但洛景的年纪大了,这两年经常生病,恐怕薨逝不远,不能再作为辅政大臣。 卫青为人谨慎,低调内敛,待人有礼,做事有分寸,而且还是外戚,是辅政的好人选。 卫青身躯一震,即便是有所猜测,但当辅政大臣的位置真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还是感觉震撼莫名。 虽然这和昔年的洛文王远远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太子的年纪已经很大,可以独立处理国事,但依旧是极高的荣耀。 在前世有一句话叫做生晋太傅,死谥文正,代表着为人臣子的最高荣耀,但是在现在的大汉朝却不是如此。 由于洛氏连续的摄政,为人臣子的最高荣耀是成为君主的托孤重臣,尤其是那些明君圣主的托孤重臣,这是对臣子的最高认可,被称作“可托社稷之忠,可盛社稷之能”。 刘彻毋庸置疑是明君圣主,所以他任命的托孤重臣含金量就相当的高,除了这三人之外,刘彻又选出了四位托孤的臣子,辅佐太子执政。 做好安排,下达诏令,然后就是颁布,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刘彻就让众人退了出去。 …… 不多几日,宫中的钟声响起,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群臣肃然,身着缟素等待皇宫的召唤。 皇宫的召唤来的很快,皇帝的驾崩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一切都准备好了,群臣鱼贯入皇宫,宫中已经挂上了无数的白布。 首要大事便是为大行皇帝评定庙号和谥号。 谥号非常简单,基本上第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确定了“武”这个谥号,实在是没有比武更适合这位皇帝的了。 反而是庙号的评定有一些波折,庙号最高有四个,太、高、世、中,分别是开创基业、功劳广大、守成令主及世系转移、中兴之主的意思。 对刘彻来说,高宗和世宗都是可以的,但是经过一番争论,群臣以为,“守成令主,隐含国势转衰之意,如今大汉煌煌如天日,哪里有一丝的倾颓? 陛下的功绩之高,德行之厚,是前代的圣王甚至都不能相比,正合高宗的解释。” “善!” 大汉高宗孝武皇帝! ———— 孝武才质高妙,承孝文遗德,居至尊之位,立教化而正万民,重百生而履仁义,爱士民而广赐福,纳贤士而选寒微,以有高功。始建元,立制度,改正朔,协音律,以汉盖夏,混一天下,功莫盛矣。 孝武即位,匈奴寇边日盛,三代以还,戎狄之盛未有若匈奴者,彼时胡寇之国万里,东临沧海,绳系卫满,西尽昆仑,万国臣服。 孝武以英姿睿识,威强睿德之姿,遴选明将,奋扬武威,克定祸乱,所征者服,定万世之基。惟我大汉高宗武皇帝,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汉书·孝武本纪》 (本章完) ------------ 番外:姬昭见刘彻 “素王上皇?” 刘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是疑问,但却是肯定,因为眼前的人实在是太过不凡。 在刘彻的眼中,眼前之人的模样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从少年到老年,不变的是那双贵不可言的瞳眸,再望去眼前之人头戴冠冕,宛如天地神祇,隐隐有风云苍龙之相,又有传说中的凤凰伴生在旁。 “素王上皇,是您吗?” 姬昭颔首道:“是我。” 刘彻整个人都激动的战栗起来,他一直以来都相信素王一定就在天上望着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忍不住问道:“素王上皇,我要死了,死后能得到长生吗?” 姬昭闻言笑了起来,刘彻和秦政还真的是像,简直如出一辙,姬昭笑道:“你知道吗?当年秦政死前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秦政?” 刘彻念叨了一句,然后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肯定是不行的,虽然有一些功绩,但秦朝二世而亡和他脱不了干系,把天下搞的支离破碎,严刑峻法让天下人厌恶,不体恤民力,不善待百姓。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不祭祀素王您,甚至还妄图损坏您的祭祀,简直罪大恶极,这样的皇帝怎么能得到长生呢?” 姬昭闻言简直要笑出来了,从秦始皇和汉武帝的人生经历与结果,他充分的感受到了,一个人的成就,不仅仅要看个人的奋斗,还要看历史的进程,前世这两个人的评价几乎是一模一样,现在刘彻竟然鄙视秦政了。 但是姬昭还无法反驳,因为刘彻这辈子真的是圣君,打了十年大仗没加税,打仗死的人虽然多,但是抚恤给的足,士卒的待遇好,还真的没人怨他。 正相反,都踊跃的参军,唯一的代价就是把朝廷的府库彻底打空了,但这和民间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府库空虚不算大问题,汉朝有良好的收税体系,盐铁官营、均属平准都是敛财的利器,很快就能使府库充盈起来。 “长生的问题暂且搁置,你想要看一些有趣的东西吗?” 刘彻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姬昭笑道:“是你的一生,又不是伱的一生。” 刘彻一个古代人,怎么可能理解平行时空的概念,姬昭直接长话短说道:“是另外一个名叫刘彻的大汉皇帝。” 刘彻就在满脸的懵逼之中看起了一部电视剧——《汉武大帝》,这部电视剧实际上已经很美化那个时代了,但在开头就直接把刘彻搞破防了。 “我父皇竟然是刘启?” 刘彻的表情突出一个天雷滚滚,整个人已经要怀疑人生了,“我父皇是我祖父?” 姬昭心中带着笑,然后道:“你不是他,你的父皇是太宗文皇帝刘恒。” 刘彻这才稍微安下心,继续看起来,姬昭当然不会将整部电视剧都放给他看,而是从中节选了很多内容,还有一些根据史书演化出来的内容。 刘彻很快就见到了卫子夫和卫青的出现,“我的皇后比这个女子更美,我的大将军比这个男子更加英武。” 刘彻随意的点评着,然后霍去病横空出世,这下刘彻很满意道:“另一个世界的去病同样很有英气,和我很像,不过无双侯呢?我的大汉神剑另外一把,无双侯去哪里了?” 刘彻突然反应了过来,洛景也没有出现,贾谊和周亚夫都没有见到,他有些疑惑的向姬昭问道:“素王,您的后裔怎么没有见到?” 姬昭随意道:“那个世界之中,没有洛氏,我没有子嗣留存在人间,人间也不知道我的名讳。” 刘彻闻直接没绷住,满脸的不可思议道:“没有素王上皇?没有洛氏?诸夏怎么能少的了您呢?” 时间真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千年的时间让姬昭已经彻底融入了诸夏的文化之中,就连刘彻这样的帝王都有些难以想象,没有姬昭的诸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剧情接着向下,刘彻已经渐渐代入了其中,因为那个刘彻的性格和他实在是太像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或许是没有素王和洛氏的约束,那个刘彻更加的肆意。 “匈奴还没有剿灭,为什么要花费数倍的军费去修建宫殿?” 刘彻见到影中的刘彻修建宫殿,不禁怒骂道,气的简直要跳脚,毕竟对刘彻来说,修宫殿虽然重要,但是和打匈奴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好在这部分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霍去病和卫青连续的开挂重击匈奴,即便是经历过一封封战报送达的冲击,刘彻还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去病,天生的统帅,大汉的神剑,只可惜无双侯不在,而且没有御马三宝,否则我大汉的伤亡不会这么大。 素王上皇,这个世界攻灭匈奴之后,我是不是创造了更多的伟业?” 姬昭似笑非笑道:“攻灭匈奴?匈奴单于可没有死,你且看吧。” 姬昭的表情让刘彻感觉有些不妙,但是他想不通,有卫青和霍去病在,还有他这个全力支持的皇帝,匈奴难道还能掀得起什么浪花? 然后剧情就到了让刘彻目眦尽裂的部分。 “去病!” 剧中的汉武帝刘彻表情痛苦到了极点,甚至到了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空空的伸着手,似乎想要握住霍去病的手。 空间之中的刘彻同样在低声的嘶吼着,即便是隔着一道屏幕,那种痛苦同样让他感同身受,他陡然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姬昭,带着一丝恐惧的意味问道:“素王,我的去病不会也这样早逝吧?” 对于一直以来都很尊重自己的刘彻,姬昭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你逝去的时候,霍去病还很健康,你在担心什么呢? 这本该是霍去病的命运,但有无疾的分担,他不会这样早逝。” 刘彻刚刚放下心,姬昭直接剧情加速到卫青薨逝,天子降阶,羽林垂首,刘彻微微叹道:“这个卫青啊,总是太过小心,我和他还是很亲的,首席托孤大臣交给他,也不算是辱没了。” 刘彻还在这里感慨,完全没意识到他的两大神将都逝去了,更要命的是,他还选了一个二流将军做汉军统帅。 然后汉军就迎来了连续的失败,之前被狂虐的匈奴再次开始获得对汉军的胜利,甚至就连西域也敢于一次次的背叛汉廷,这让刘彻怎么能坐得住,着急上火的开始狂喷剧中的刘彻和李广利。 “那个刘彻他在做什么?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蠢货做将军?他完全不具备当统帅的能力啊。” 姬昭道:“这个李广利同样是外戚,是那个刘彻最宠爱的李夫人的兄长,那个刘彻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和太子不亲近,卫青和霍去病都薨逝了,于是重用了另一个外戚家族,希望能够重现卫青霍去病的辉煌,很明显失败了。” 刘彻闻言有些沉默,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刘彻很快就说道:“但是大汉还有许多能战的列侯,征讨匈奴的战争,这些列侯都出了大力,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足以统帅大军的人吗? 淮阴侯府和安阳侯府都是淮阴武穆侯的后裔,怎么也比这么一个草包强吧?” 姬昭直接挥挥手,说道:“这是淮阴侯韩信被杀,被诛三族的景象,这是开国诸多列侯的爵位侯国全部被废黜的景象,那个大汉没有流封建制度,想赢就要靠中央禁军,很遗憾,在李广利的指挥下,赢不了。” 刘彻瞠目结舌,人是无法短时间之内理解超出认知的东西的。 他先是面色铁青,然后就反应过来,没有洛氏,很多事情其他人做不成,他心中又暗自升起一丝的庆幸。 这些盘根错节的情况,最终汇聚到一点,就是洛氏参与了大汉的建设,最终才造就了现在这个初期比较顺遂的大汉朝。 直到他,承天受命之君,奋三世之余烈,通过一场团结所有人的战争践灭匈奴,征讨四夷,彻底完成诸夏大汉王朝的精神升华。 剧情还在向后推进,刘彻的心思实际上已经不在上面,都已经连续对外战争失败了,还能有什么更值得看的? 输完匈奴输西域,输完西域输羌人,输完羌人输西南,输完西南输山越,最后没得输了。 再无能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大汉家大业大,连吃败仗应该也问题不大。 姬昭看出了刘彻的心思,然后默默的把巫蛊之祸调了出来,刘彻一开始还没在意,不过是几个小人物而已,但是很快他就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愚蠢!” “简直就是愚蠢!” “区区巫蛊,朕乃是受命于天的君主,怎么可能受到区区巫蛊的伤害?” 前面的刘彻都能理解,但是巫蛊之祸他是真的理解不了,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 姬昭淡淡道:“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存在,他可没有你这样的底气,而且那个刘彻比你年纪大,性格比你更加多疑,比你更加的刻薄寡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刘彻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认真的望着姬昭道:“素王,我明白了,如果他能早死二十年,即便是不如我,或许也比现在好的多,对一个皇帝来说,在走向昏聩之前逝去,是件幸运的事情。 我还明白了,有您的存在,这同样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对皇帝、贵族、百姓,都是如此。 我只想最后问一句,这些是真的发生过的吗?” 电视剧而已,姬昭笑道:“他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但你一定是真的。” 他轻轻挥手笑道:“去吧,我得永生时,会赐予你长生,到那时你再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本章完) ------------ 第一章:阴霾笼罩大汉 “陛下!善待臣的家族!” 身着残破甲胄的无头将军,被他捧在手中的头颅正一张一合的说着话,嘴中还在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就像是从地上挖出的井水一般,汹涌而出,仿佛永远都流不尽一样。 “陛下!臣为您尽忠了!” 被万箭穿心的将军,身上的盔甲片片裂开,却始终屹立着没有倒下。 “陛下,您睁眼看看我们吧,好痛啊。” 一具具将士的尸体,满身满脸都是烧灼之伤,简直就像是从无间地狱的岩浆之中走出,面目狰狞到了极点,任何人都能够感觉到他们死前所经历的无边痛苦。 “陛下,您还记得我们吗? 您还记得我们吗! 您还记得我们吗!” 无数道声音,宛如雷霆轰鸣,宛如神音天降,在耳边响起,在脑中缭绕,然后彻彻底底的篆刻在脑中,无时无刻,宛如洪钟大鼓,重重的锤击着。 “朕记得!” 寝宫之中,皇帝从沉睡之中惊醒,陡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到了极点,冷汗已经彻底将他的整个身体浸湿。 身段窈窕柔美的美人被皇帝惊醒,然后抱住皇帝,轻声安抚道:“陛下,陛下。” “朕无能! 朕无能啊!” 皇帝抱着美人,痛声哭了起来。 …… 寒风拂过长安,洁白的雪花落在城中,很快就布满了每个角落,素白的雪花落在城中,却盖不住长安城中遍布的缟素。 刺骨的严寒让人心中发冷,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个长安,关中乃至于天下,隐隐约约之间,无数的恸哭之声传来。 不论是那些显赫的侯府,还是普通的人家,皆是如此,没有人能数得清到底有多少家挂起了缟素。 这还仅仅是长安,再往关中看去,可谓是家家户户带缟素。 长乐宫。 皇帝的寝殿之中,无数的祥云描绘,廊柱之上处处灵兽,凤凰腾飞,麒麟献福,灵龟献珠,尽显祥瑞盛景。 但是殿中侍候的宫娥与宦者,却全部都垂着头,脚步落下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声,唯有燃烧着的油灯,时不时有噼啪的声音,把来来回回的人影拉得好长,又飘忽不定。 天子刘进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帷幕垂下,没人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能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盘坐在榻上,刘进躺在她的腿上,几道听不清的温声软语,让刘进一直在颤抖的身形渐渐平静下来。 一阵密集却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宦者尽力压制着自己尖细的声音说道:“陛下,昭城传来消息,昭公卧床不起,不能前来长安。” 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子刘进,再次颤抖起来,不住的说道:“舅父离开了朕,朕打了败仗,表兄离开了朕,朕又打了败仗,现在昭公要去世了。 失去了贤能的臣子辅佐,只剩下朕这个平庸的君主,这难道不是祸患的缘由吗? 这难道不是上天不眷顾大汉吗? 朕该如何去做? 皇后,你说朕该如何去做?” 皇后只能紧紧地抱住皇帝,却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帝国的皇帝。 如今距离高宗孝武皇帝驾崩,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但是国家的局势却不像刘彻所预料的那样奋勇向前。 在刘进继位的前五年,卫青按照刘彻既定的国家战略,开始恢复国家的府库储备,用来应付可能出现的叛乱和天灾。 第五年,卫青因为旧伤复发病逝,朝廷经历了短暂的阵痛调整,消息传到西南,那些时附时叛的蛮夷土著再次反叛。 彻底掌握大权的皇帝刘进,按照之前的准备开始往西南调兵,并且决心学习自己的父亲,主导整个对西南夷的战事。 刘进不能说是一个无能的皇帝,但是他武功真的不太行。 治国尚且马马虎虎,勉勉强强萧规曹随,但是一打仗就是仓皇北顾,打一次败一次,还很没有自知之明的一直打,一直送人头,嘴上一直说着,“朕要做先帝那样的圣王,让四夷宾服。” 于是在刘进的微操指挥下,朝廷对西南夷的战争遭遇了巨大的失败。 在十万大山连绵不绝的无人之地,在无数的山林之中,来自中原的汉军遭遇了地狱般的场景,不知名的大疫,神出鬼没的夷人,一切都与中原和草原是那么的不同,甚至就连最为精良的甲胄也成为了负担,超过二十万人折戟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之间。 死在西南战场上的列侯和诸侯王超过了二十位。 这么重大的损失虽然悲痛,但是并没有让大汉畏惧,不论是死了列侯的侯府,还是战死的良家子,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要杀回去。 但是皇帝直接萎了,终日噩梦连连,根本就不敢再提兵而战,丞相这些偏文治的官吏同样不同意再战,因为朝廷已经没钱了,民力的损耗也很大。 “陛下,昭公还有一封信送来。” 皇帝陡然惊醒道:“快些将信递过来。” 昭城之中,洛无疾卧床不起,当年那个在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的将军,却走到了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 最让他感觉难以接受的是,他没有生病! 无论医者如何去查验,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问题,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霍去病,那个当初骄傲的少年同样如此,就连药符都不能治,因为药符只能治病,而他和霍去病面临的是命运。 能治的是病,不能治的是命! 洛无疾回想着自己送往长安的信件,微微一叹。 “天子,臣无疾上呈。 先帝得到了天命,于是创下了媲美圣王的功业,这难道是每一个天子都能获得的吗? 臣因为先帝的信任,于是得到了八千户的侯国,感念于先帝的恩德,于是想要报答于您。 只是人的寿数有限,竟然要走到您的前面了。 临终之前,臣有一些言语想要规劝于您。 天子之位,是上天所赐予的。 但天子之威,却是天子自己得到的。 善于打猎的,不要去捕鱼,善于耕作的,不要去放牧,善于文治的,不要追求武功,这就是做事的道理。 人生在世上,有毫无优点的吗? 人生在世上,有万事不成的吗? 想必是没有的。 遵从您的优点,使用他们,难道有不能成功的吗? 孝文皇帝不与匈奴战,于是创造了孝文之治,先帝与匈奴大战,于是创建了媲美圣王的武功,这就是成为圣王的道路啊。 您效仿孝文皇帝治国,是有所称道的,您效仿孝武皇帝征讨,是不值得提起的。 南国战败,您的威信已经受到了损伤,如果再继续损伤下去,就会触动您的根基,天子之位难道还能稳固吗? 臣为您感到担忧啊! 臣为大汉的社稷感到忧虑啊! 所以确立天子的威信是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南国兵败,臣知道您不想再打了,但不应该让臣子们知道,不应该让臣子们认为您畏惧。 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天下人说您畏惧南国如虎! 您是天子,如果天子都不能振作精神,诸夏的不屈精神又要如何彰显? 但臣同样不赞同再战,因为朝廷府库为之一空,再打就要加税,是涸泽而渔的一战,这是赌。 臣未曾听闻过久赌可以胜利的。 您应当使国人知晓您敢战,您更应当使国人知晓您不愿加重天下的负担,想必这样做,您的威望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皇帝读罢,泪流满面。 这一卷的开头,希望大家喜欢。 献祭一本幼苗:标语是【主角这辈子最喜欢吃嫂子包的饺子】 (本章完) ------------ 5.1和5.2请假条 在五月开始的日子里。 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和忙碌,作者君会在5.2号举行婚礼了,5.1和5.2两天,要婚礼,陪亲戚朋友,同学,以现在的状态,肯定是写不了了。 特向老爷们请假两天! 算我欠更! 都会还的,我应该还算是言而有信。 拜谢一直以来支持月夜的兄弟们,希望这本书越来越好,希望始终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写出更好的作品。 ------------ 第二章:南国罪己诏 翌日,群臣入宫。 从以丞相为首的三公九卿,军方的大将军等一众禁军将军,还有目前在长安城轮值的三十五位列侯,三位诸侯王,还有大部分的刘氏诸侯王使者,整个汉廷之中能够左右国家政策的人几乎全部到齐。 皇帝刘进面色惨白的坐在殿中,望着面前的衮衮诸公,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脸色发沉,甚至要滴出水来。 匈奴都败在大汉的手中! 区区一个西南夷竟然让大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对外战争的失败不仅仅是天下受损,皇帝受损,他们这些人同样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每一场战败都是在伤害他们的利益。 就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皇帝! 这个无能的皇帝! 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想法,刘进望着群臣的表情,脸色愈发的惨白起来。 刘进缓缓开口道:“众位爱卿,今日召集诸位进宫,是商议南国战败之后的事宜,诸位爱卿有什么话可以说,朕会考虑。” 皇帝刚刚说完,大将军立刻说道:“陛下,西南的夷狄就像是禽兽一样啊,它们只畏惧刀剑,大汉赐予了它们生存的土地,为它们修建了水利和道路,它们却背叛大汉,不懂得恩情,这是不值得饶恕的。 它们以为一次失败就能够让大汉退却,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大汉还有数千万的子民,还能战,还敢战。 臣建议立刻再发大兵征讨西南的夷狄,您是天子,这世上难道有不服从天子却安然的道理吗? 这样的风气是不允许它们存在下去的,唯有用刀剑和火焰,彻底将西南的夷狄消灭,才能边境永远宁静啊。” 作为大汉最大的鹰派,大将军的态度一向很明确,就是打! 皇帝闻言叹息道:“大将军您所说的是有道理的,其余爱卿还有什么想法吗?” 除了最顶级的那几家的列侯家族之外,其余的列侯主要依赖军功生存,没有军功,一旦坐法几次,就是夺爵除国,这是不可接受的。 从汉武帝刘彻开始大行边功之后,列侯们就恢复到了开国的光辉岁月,现在决不允许朝廷的大政方针改变,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臣附议!” 丞相眼睛微微一眯,再结合之前皇帝对再次出兵的奏折的态度,猜出了皇帝这是铁了心不想再打了,他正要说话,桑弘羊却抢先一步道:“陛下,若是想要兴兵,臣有办法筹措军费。” 皇帝刘进此人优柔寡断,洛无疾在信中说现在府库空虚,暂时不要兴兵,结果桑弘羊说他有办法筹措军费,刘进就犹豫道:“大司农,请您详细的说一下。” 桑弘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陛下,朝廷如今虽然府库空虚,但是大汉却不是这样啊,富有的人就像是沙滩上的沙子一样多,钱粮比朝廷多十倍百倍,可以加大盐铁官营的力度,还有酒类的专卖。 可以向百姓每一口征收赋税,用来接济边疆战事,这些钱对百姓来说,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滴水,但是对朝廷来说却是积少成多的庞大军费。 这样做,朝廷的大军就可以足粮足金的去作战了,难道西南夷还能够两次击败我大汉的天军吗?” 皇帝刘进闻言脸色一变,深深地望了桑弘羊一眼,然后说道:“轻薄的赋税,这是大汉恩德的体现,是大汉得以区分秦朝的恩典,难道可以随意的破坏吗? 增加了口赋,这是要迫使老弱孤独的人更加的困苦啊,这是使天下人受惊和劳累,而不是优待百姓啊,那不是仁慈的皇帝所应当做的,朕又怎么能够忍心去做呢?” 桑弘羊闻言一愣,望了一眼皇帝,颇有些失望的退回到队列之中,摇了摇头。 一个局限于个人道德的皇帝,一个被名声所累的皇帝,不是他所期望的英主,若是武皇帝在世,桑弘羊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得到重用。 这下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大将军顿时急声道:“陛下,难道您真的要屈服于区区的西南夷吗? 就连匈奴那样的强敌都不能战胜大汉啊。 那些西南夷就像是山中的猴子,甚至没有人的衣服,说着完全听不懂的鸟语,伟大的诸夏世界难道能够和它们共存吗? 二十万的士卒喋血南国,难道能不为他们复仇吗? 那是符合圣贤道理的吗? 那是诸夏的天子所应该做的吗? 素王上皇曾经说过,诸夏和蛮夷是不能共存的,王道是不能偏安,而不施行天下的,难道您要违背素王上皇的旨意吗? 那是独夫才会做的! 臣为您感到担忧啊。” 大将军这话一说,殿中的气氛瞬间一片肃然,丞相也闭上了嘴,这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刘进心中一凛,这就是他所担心的,又见到列侯们想要说话,便抬起了手,制止了所有人,这才缓缓说道:“诸位爱卿, 朕并不是要违反素王上皇的旨意,并不是要和那些夷狄共存,朕在此向诸位立下誓言,一定要洗刷此次战败的耻辱。 但朕有些话想要说。 先帝击败了匈奴,府库就像是现在这样的空虚,大将军长平武烈侯辅佐朕,几年的时间就恢复到了可以一战的地步,于是不需要向民间征收多余的赋税,朝廷就得到了战争的钱粮。 南国战败。 朕命令西南的郡守们为大军提供粮食,但还是有瘦弱的士卒在路途之上饿死,因为西南的山路太难行走,粮食无法到达。 西南的夷狄还在森林和山中的水源施加了诅咒,这或许是上天的指示啊,但是朕却不够明智,于是忽视了这些,士卒纷纷在西南生下了疫病,大军因此而虚弱覆灭,这是朕的过失啊。 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 朕决心用十年来恢复国力,在西南培养擅长山地的士卒,刺探夷狄的情报,派遣贤良的将军,这样做,想必就没有不能胜利的。 丞相,今日朕所说的,还请您制定诏书,朕用印之后发往天下各个郡县郡国之中,让公卿、王侯、两千石的朝官都知晓。 现在朝廷要改变连续的战争,恢复农耕,让关中再次兴盛起来。 不再征召数十万的军队,让正在服徭役和兵役的百姓们回到家中,丰富他们的资产,只留下常备的军队就足以。” 刘进所说的,就连大将军都说不出话来了,这里的廷议自然是畅所欲言,但是皇帝竟然要把他的话都发往天下,这就有些不得了了,这是真的要改变武皇帝以来,大汉不断向外开拓的主旋律。 最关键的是,刘进从当上皇帝之后就一直处处学习武皇帝,结果现在竟然要全盘否定自己曾经的治国思想,转到文皇帝的那一条道路上。 这相当于向天下人承认自己当初做错了。 这个时空的皇帝没有那种不能错的神圣感,但是谁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承认错误是个很艰难的事情,就算是个普通人,尚且会嘴硬不愿意认错,更不要说权力巅峰的皇帝,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给皇帝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是必须的,丞相躬身作揖道:“陛下,臣遵旨。” 皇帝有些疲惫的说道:“诸位爱卿还请回吧,朕乏了。” “臣等告退。” 群臣躬身拜后,纷纷离开了议事的大殿,只剩下刘进孤身一人望着寂寥的大殿,惨笑两声,心中郁结之感,愈发严重。 ———— “南国罪己诏”是历史上第一次由皇帝本人下发的罪己诏书,这背后有着极其深远的意义,这从官方层面代表着皇帝身上有了责任的概念,而不是无限的权力。 虽然笔者很不愿意承认,这实际上是汉王朝由盛转衰过程中的产物,但事实如此,不容辩驳!——《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大朝会惊变 罪己诏的下达对天下的影响之大是难以想象的,真实的历史上,是形势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但是刘进的罪己诏却不同,大汉还是能战的,而且有许多人想要继续大战。 但是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天子罪己诏,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只能暂时安定下来,尊奉旨意。 但利益会蒙蔽一切,即便是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表面的平静之下,还有无数的暗流在涌动,随时可能掀起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巨浪,然后毁灭一切。 …… 昭城,洛宫。 洛无疾躺在床榻之上,听着自己的长子讲述,有关于皇帝下罪己诏的事,沉默了许久,他问了一句,“天子的心绪如何,有没有因为此事而一蹶不振?” 洛盛不确定的说道:“据说天子将宫中的乐师全部裁撤,停下了所有宫殿的修建,使百姓归家,不增加天下的赋税,缓慢的恢复朝廷的国力,这是正确的大道。” 洛无疾闻言轻轻摆摆手道:“天下的大事就在天子啊,难道忘记了周宣王的旧事了吗? 这是最不容忽视的。” 周宣王。 之所以能得到“宣”这个谥号,是因为生的早,若是在洛成洛宣公之后出生,定然得不到这个高等的谥号,若是在汉王朝对谥号如此严格的时代,就凭他后期的作为,大概率是个中下等的美谥,而且解释不会太好。 皇帝刘进和周宣王实在是太像了,都是文治不错,但是后期在战事上拉胯,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最关键的是让朝廷威望和朝廷禁军遭受了损失。 洛氏虽然不希望朝廷一家独大,无人制衡,但更不希望见到地方作大,因为地方豪强更是一群该杀的人。 洛盛闻言一凛,周宣王之后可是大乱,而且周宣王就是因为战败,最终忧郁而亡,若是当今天子…… 刘进不要说嫡子,就连个皇子都没有,一个个的全是公主,大汉传承有序这么多代,难道要在这里混乱起来? 洛无疾道:“盛儿,你去找大总管,让家族关注一下长安,天子的性格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这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现在遭遇了这么大的挫折,又下发了罪己诏,他真的能不在乎吗? 这是让我感到担忧的啊。” 洛盛领命转身走出,洛无疾躺在床榻上,微微皱眉盘算着,“北方的游牧三五十年之内都不可能恢复过来,没有足以毁灭诸夏的外敌,但我心中为何总有一丝丝的不安呢?” …… 长乐宫。 刘进再次从噩梦之中惊醒,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迷迷糊糊的走下床,走到外殿,来来往往的宫娥和宦者见状纷纷垂首行礼。 刘进此时敏感到了极点,他感觉宫娥和宦者之所以垂首是因为担心眼中的嘲讽被他见到,他是个丢人的皇帝,于是又转身进了内殿。 望着内殿中挂着的宝剑,刘进一下子眼红起来,冲上去摘下,然后开始乱劈乱砍,还低声怒吼道:“西南夷!禽兽!朕一定要杀光你们!朕一定要洗刷今日的耻辱!” 不知过去了多久,刘进累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衣袍凌乱不堪,利剑随意的丢弃在一旁,脸上又流满了泪水,他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从高皇帝起,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连续四代明君圣主,每一个都是有庙号的天子。 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都是能够入选圣王的君王,身为孝武皇帝的儿子,刘进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他担心自己拿不到庙号,他担心自己拿不到上谥,他担心自己的功绩不够,成为笑柄,所以他处处以孝武皇帝作为榜样,结果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朕还年轻,还有机会,只要之后能够立下功绩,朕就能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刘进躺在地上不断自己排解着,不断给自己打着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为朕更衣。” 直到这时,外间的宫娥和宦者们才敢走进,一群人鱼贯而入,然后就被纷乱的内殿吓了一跳。 众人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愈发的安静,走起路来就连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生怕惹怒了皇帝。 …… 大朝会。 这是在皇帝刘进下罪己诏后,第一次大朝会。 皇帝刘进将会在这次会议上,向全天下宣布新的大政方针,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朝廷的力量上,争取恢复到武皇帝时,连起大仗却不伤根本的程度。 群臣鱼贯而入,纷纷跪坐在两侧的席上,他们的神情几乎是相同的,全部都是面无表情,务必隐蔽自己的内心所想,但是互相交流的眼神,却透露了这些人心思迥异。 刘进走进殿中,群臣起身齐声道:“陛下万安,陛下万福。” “朕安,众卿安!” 刘进跪坐在上首,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道极高的年轻的男声,“陛下,臣有奏!” 一个年轻的官员走到大殿中央,向皇帝躬身行礼,然后朗声道:“陛下,臣有奏!”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骚动,有的官员在互相交头接耳,在猜测这是要做什么,有的官员一动不动,仿佛知道这一幕。 丞相立刻起身道:“陛下还没有说话,你就出列奏事,这是扰乱大朝会秩序,应当拖出殿去。” 年轻官员闻言冷笑一声,朗声道:“丞相,您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丞相一愣,只见年轻官员向刘进作揖朗声道:“陛下,我大汉是无上的天朝,纵然是匈奴这样的恶狼也只能匍匐在我大汉的脚下,西南夷,不过是山中的猴子罢了,居然能够战胜大汉,这难道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吗? 瘦弱的能够战胜强壮的吗? 赤手空拳的能够战胜甲胄俱全的吗? 野蛮的能够战胜先进的吗? 不能! 但大汉却偏偏失败了,这不是大汉的将士不英勇啊,这是因为朝中有奸贼啊。” 话说到这里,整座大殿已经沸反盈天,万万没想到大朝会的开局竟然这么劲爆,再结合刚刚对丞相的态度,一个难以想象的事情浮现在皇帝的心头。 皇帝哆嗦着问道:“爱卿,伱继续说,你继续说。” 年轻官员挺直了脊梁说道:“臣要弹劾丞相在南国战事中贪污军需物资,由于私人恩怨而不为大军配备药物,最终导致大军战败,这样的奸贼却位列满堂诸公之上,这难道不是最讽刺的吗? 臣请陛下圣裁! 这样的奸贼,如果不杀死他,天理和公道又该如何体现呢? 这样的奸贼,如果不杀死他,战死的二十万将士又该如何述说自己的冤屈呢? 这样的奸贼,如果不杀死他,您要如何向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交待呢? 陛下,请为天下人主持公道啊!” 说着,官员竟然直接跪在了殿中,眼中满是恨意和快意,还带着些许的啜泣之声。 丞相只觉浑身遍体生寒,这是一个阴谋,这是一个除掉自己的阴谋。 为什么? 丞相快速的思索着自己可能遇到的政敌,然后陡然定位到前些时日,自己同意了皇帝休养生息的建议。 他一下子就成了主战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艰难的望了那个跪在殿中的身影,然后转头望向了面无表情的大将军,又望向了那些正襟危坐的列侯们,他不知道是谁要做掉自己,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这些人之中。 甚至,是这些人的所有,军功贵族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能够裹挟皇帝,尤其是在朝廷受到大损失的情况下。 丞相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文皇帝的时候,军功贵族是服从丞相的调度,洛文王自然不必多说,贾相同样是势力庞大,能够压服军功贵族。 但是从武皇帝开始,因为大司马大将军长平武烈侯卫青、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景桓侯霍去病、大司马骁骑将军无双侯的存在,丞相已经失去了至高的地位。 大汉的丞相是为军功贵族调度粮草的后勤人员,早就失去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 现在自己支持皇帝的政策,不仅仅是得罪了主战派,甚至还被军功贵族认为是自己想要夺回皇帝之下至高的权力。 一念至此,丞相顿时感觉眼前一黑,甚至有些无法站立,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现在的这个局面,除非自己立刻转变态度支持军功贵族的想法,再启南国战事。 “丞相!” 皇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声音之中是抑制不住的愤怒,此刻的他心中爆炸到了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步。 丞相迈步走向大殿之中,躬身行礼然后直接道:“陛下,臣冤枉! 自古以来,诬陷诽谤之人,都应当拔掉他的舌头,搅烂他的嘴巴,只有这样才能够还给被诬陷诽谤之人清白。 臣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啊。 堂堂丞相,竟然在大朝会上被这样的污蔑,这是何等的丑闻啊,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给予惩罚,往后还有大臣敢于站在这殿中吗?” 朋友,推书~ 王珏穿越成了纣王的弟弟,武王伐纣,周公践奄,殷商天崩,值此危难之际,再兴国祚,建立家族,历经沧海桑田,王朝更替,薪火相传。自殷商以降,王氏绵延三千载,见证无数兴亡,扶龙庭,平离乱,安天下,兴盛世,一部王家传,半部华夏史。 (本章完) ------------ 第四章:求见洛无疾 丞相斩钉截铁的辩驳之声让皇帝又犹豫起来,刚刚年轻官员坚决的言语让他觉得丞相一定贪污了,现在他又觉得丞相说的这么认真,应该是没有贪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竟然直接语塞起来。 “陛下,臣不过一个卑微公器而已,怎么可能敢于污蔑一位丞相呢?” 说着,年轻官员伸手从袖口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大声道:“陛下,这是罪证。” 皇帝派人取过,一一翻看,又偏向了年轻官员这一方,怒气不断上涨,随后直接将纸张全部抛下,大声喝道:“廷尉!” “臣在!” 廷尉头皮发麻的垂首走出。 “这件事交给你,务必要查实详情,绝对不能有丝毫错漏,听清楚了吗?” “臣明白。”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大朝会根本就开不下去了,皇帝直接散会回了后宫之中,满殿群臣则心思各异的离开了殿中。 …… 就在长安这里举行大朝会时,安阳侯韩林却来到了昭城求见洛无疾,他是代表列侯军功贵族集团而来的。 虽然现在朝廷军方以大将军为尊,但是不会有人忘记,昭城洛氏家主才是真正的一号人物,当今世上唯一还活着的拥有大司马号的人,武皇帝时期的三驾马车之一。 洛宫。 韩林一进洛无疾室中便深深躬身作揖道:“外臣参见大公,大公万安万福。。” 洛无疾靠在床榻上,问道:“安阳侯安,还请坐,来此所为何事啊?” 韩林跪坐下之后闻言愤愤道:“大公,朝中有奸贼啊。 当年洛文王与孝文皇帝为我等先祖封国,永葆太平,是为了大汉社稷永存啊。 现在就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我等有心除贼,却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所以想要来询问您的意见,您是天下武人的偶像,若是有您给我们定心丸,兄弟们就都能下定决心了。” 洛无疾语气淡淡问道:“哦?朝中奸贼?我许久不在朝中了,说来听听,这些人做了什么?” 韩林便直接说道:“最大的奸贼就是丞相,皇帝则昏聩不明,实在不是能够守卫祖宗宗庙社稷的明君圣主啊,刘氏江山代代君臣贤明,到了他的手中,竟然有倾覆的危险了,这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洛无疾眼皮一跳,军功贵族的怨气很大,他能看出来,安阳侯是真的觉得丞相是奸贼,皇帝昏庸不堪。 韩林没注意洛无疾的表情,洛宫这个地方,就是能够畅所欲言,他一股脑的将大多数列侯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大公。 杀人偿命,报仇雪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南国战事,是为了保卫大汉的江山社稷。 您知道的,安阳距离南国有千里之遥,即便平定西南夷,对我安阳侯府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父亲本是反对贸然进军的,主张剿抚结合,但皇帝不听,为了报答朝廷的恩典,我的父亲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那片土地。 十八位列侯喋血十万大山,二十万大军覆灭。 我的父亲便是薨在那里,还有十七个安阳韩氏的族人,直到现在,就连尸身都没能找回,我这样的人,又何止一个,十个,是以万来计算的,我们心中的痛苦和仇恨难道皇帝不清楚吗? 我等以血捍卫社稷,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有对皇帝发出怨言吗? 没有! 我等只是上书想要重启战事,皇帝留中不发,等到面见我等之时,却下了罪己诏。 他要罢战。 他说之前做错了,不能再打仗了。 真是可笑啊。 南国是大汉的土地,是诸夏的土地,夷狄侵占了那里,我们发大兵讨回,何错之有? 纵然是高皇帝和昭圣王站在外臣的面前,外臣也敢挺直腰杆说自己没错。 唯一的错就是失败,但没关系,大汉还有足够的余力,我们能败十次,西南夷却不行。 结果皇帝竟然要罢战,懦弱的皇帝,屈服在夷狄的刀兵之下,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他怎么配做孝武皇帝的继承人? 屈服于蛮夷,忘记了素王上皇夏夷不两立的教导,难道还能堂而皇之的做诸夏的天子吗? 因为他的过错,却让我们承受了这样的苦痛,现在就连报仇雪恨的机会也不给,这是怎样狼心狗肺,刻薄寡恩的皇帝啊。 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他为什么还能有面目活在这片青天之下啊。” 安阳侯韩林几乎是咬牙切齿,本来对西南夷的怨气,现在全都发泄到了皇帝的身上。 洛无疾都没想到列侯们的怨气这么大,这已经不是对丞相不满,而是对皇帝不满了,丞相属于顺带被处理的。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政治斗争,因为政治斗争是纯粹的利益之争,只要手段高超,是可以调和其中矛盾的。 但现在列侯勋贵们觉得自己没错! 这群人里面或许很多蝇营狗苟,但是像安阳侯韩林这种真的有理想的同样不少。 这群人就是典型的鹰派中的鹰派,脑子里面没有妥协,没有退让,时时刻刻就是要你死我活的真刀真枪的拼杀。 这种思想实际上不仅仅在军功勋贵之中风行,在许多儒生之中同样风行,比起前世公羊家的大复仇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氏一直致力于塑造诸夏之人的精神世界。 让天下人不做精神上的奴隶,什么时候一个百姓能在皇帝的面前挺直腰杆,那就成功了。 想要天下人有充沛的反抗精神,现在看来,虽然百姓还没有成功,但是权贵已经成功一半了,大汉的贵族相当有主人翁精神,对皇帝并不是畏之如虎。 但有利有弊,人的反抗精神太足,就会天不怕地不怕,就像是现在的列侯勋贵,竟然直接质疑皇帝不配做皇帝,若是再往下思考,是不是还要生出了废立皇帝的心思? 帝制是最符合当今的制度,是唯一能够维护大一统的政治制度,皇室的威权必须要得到保证。 洛无疾第一次觉得家族推行的思想可能有些过火了,这把利剑磨的实在是太锋利了。 一旦处理不好,这些人甚至可能会直接质问皇帝,质问他这些失土受辱的皇帝,还有什么资格坐在皇位上! 洛新给了他们自由,但是现在自由有点过火了,骄兵悍将不足以形容,这些列侯有了自己的政治路线。 这太可怕了。 洛无疾没想到自己年轻的打匈奴,中年的时候治西域,都轻轻松松,到了晚年的时候,竟然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他是个无双的战将,对政治这方面的天赋不算是绝顶,虽然现在是家主,但实际上家族中主事的是其他人。 洛无疾沉思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安阳侯,你还记得我的姑父,淮阴武穆侯贫寒时的事迹吗?” 韩林闻言一愣,迟疑道:“您是说昔年屠夫之事吗?” 洛无疾沉声道:“虽然因为先姑母的缘故,武穆侯未曾受到胯下之辱,但是武穆侯却知道进退。 伱们想要报仇,这的确是合理的,任何人不能阻止你们,但是你们都没有想过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南国兵败难道仅仅是因为皇帝的错误吗? 陌生的环境,突如其来的疫病都是大问题,若是再遇上疫病该怎么办? 病来如山倒,再雄壮的甲士,一旦生病,也挥舞不动刀剑了。 当年秦朝征讨岭南,遭遇了不次于此次南国战败的损失,秦朝不体恤民力,继续发大军征讨,民力枯竭,最终成为了压垮秦朝的稻草之一。 难道你们希望大汉同样如此吗? 安阳侯,你在地方镇守多年,难道不清楚地方豪强的狠毒吗? 一旦朝廷加税一文,他们就能加到十文,还是说安阳侯府同样想要在这其中分一杯羹? 征讨匈奴是因为心腹大患,诸夏存亡之事,所以无论花费什么代价都要灭掉,但是西南夷只是癣疥之疾,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直接让天下震动,实在是不值。” 韩林有些怔楞,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洛无疾,他没想到洛无疾竟然会反对他们征讨西南夷。 这不符合洛氏的一贯作风。 淮阴侯府和安阳侯府起码现在还是和洛氏关系比较紧密的,尤其是两个家族正在准备转型,需要仰仗洛氏。 “大公,大公!” 韩林深深躬身,泣声道:“为什么啊,难道我们真的错了吗?” 洛无疾轻声道:“不是错了,而是不合时宜,就像是白昼寻找月亮,夜晚寻找太阳一样。” 有的人说话,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却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神雷,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有分量。 洛无疾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洛氏的家主,在卫青和霍去病薨逝之后,他是唯一一个威望盖压汉军的人,是天下武人的偶像。 他站在皇帝这边,皇帝就稳如泰山。 韩林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昭城,一时之间有些迷茫,浑浑噩噩的让人送信到长安去。 针对丞相的弹劾恐怕要不了了之了,最多不过是下野而已。 ———— 汉王朝的贵族堕落之慢,简直是一个奇迹,但这同样让他们的势力膨胀过快,经过汉武帝时期的对匈奴战争,军功勋贵几乎得到了一切,在繁荣昌盛的武功之下,潜藏着巨大的政治危机。——《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五章:惊变 洛宫。 “一旦处置不好,就是齐国旧事啊。” 齐国旧事指“齐宫血书”之事,旧年齐国大夫和元士不满齐国重卿,于是发动了一场上书事件。 虽然春秋战国下克上的事件比比皆是,但是下克上到这个程度的前所未有,公室、公族、卿族从此失势。 听完洛无疾的讲述,洛盛惊的汗毛直立,“忘记战争的国家一定有危险,喜欢战争的国家一定会灭亡。 若是这样下去,汉室或者军功贵族恐怕就要灭亡了。 要么汉室亡在国力衰竭之中,要么军功贵族亡在汉室的打击之下。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为什么会如此?就是不懂得因势而变啊,就是不懂得妥协退让啊。 一时对,就以为一世对,唉,这怎么能不灭亡呢?” 洛盛的语气之中没有太多情绪,然后微微感慨道:“天下的人心就如同大坝之后的洪水啊,一旦泄洪,瞬间就摧枯拉朽。 这些列侯这样做,失却了平衡之道啊。 皇室的权威无法保证,对大局不利。” 洛无疾轻声说道:“当今的天子,虽然犯下了错,但是人非圣贤,谁又能没有过错呢? 他知错能改,这就够了,至少不是那些不听劝谏、一意孤行的君主。 长安有些不太好的声音,甚至有人将他称作独夫,这是不应该的。 诛杀独夫是天下人的利器,是上合天道的公理和正义,是素王老祖赐予臣子和百姓的利剑。 不是某一些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谁若是敢这样做,就要看看是他们的剑利,还是千年传承的洛氏的剑利了。 盛儿,你带着敢战士到长安城去,住在无双侯府。” 洛无疾的声音很轻,因为身体不太好,甚至有些气虚,但是这不影响话中透露出的血腥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许多词语的意义都会发生改变,许多词义都会渐渐被扩大适用的范围。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贬值,诸如曾经至高无上的“王”,因为战国时期使用的人变多了,秦始皇就不愿意使用,到了秦末时,诸侯王多的一双手都数不清,含金量下降了不止一个量级。 但是有些词,比如独夫。 不是什么人都能称作独夫的,独夫的滥用,只会导致真的出现了独夫之后,却发现这把无双利剑已经钝掉了。 洛盛闻言问道:“父亲是要打压一番军功勋贵,削减他们的实力吗?” 洛无疾闻言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打量了洛盛一番,这才说道:“盛儿,在你的面前有一个木材长短不一的木桶,若是想要装满水你会如何去做?” 洛盛闻言张嘴就想要说什么,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无非两种方法,一种是砍掉长的木材,一种是为短的木材接长。 他皱眉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洛无疾沉声道:“无能的人会砍掉多出来的那些木材,这样水的确是装满了,但是能装的水却变小了,那些更长的木材又何其无辜呢? 大汉的军功勋贵至少在现在还没有问题,他们敢打仗,敢拼命,敢毫不犹豫的拔刀,纵然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这多优秀啊。 简直堪比邦周早期的贵族了,这样的军功勋贵为什么要打压? 皇帝压不住军功勋贵是皇帝的问题,不是军功勋贵的问题。 功高盖主,多么可笑的言语啊,因为皇帝的无能,臣子甚至不能尽力施展自己的才华。 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不能为了刘氏的江山稳固,就牺牲掉那些对诸夏有用的贤能之人。 这世上多的是平庸的君主,难道聪明人都要死去,只留下比君主愚蠢的人治理天下吗? 去长安,是给皇帝撑腰,让皇帝这块木材长起来,不是让伱去砍断军功勋贵的脊梁。 过去的一千年,我们一直在做这件事,你应该不陌生。” 过去的一千年,洛国扶助周天子就是在增强王室的这根木材。 实际上在汉朝同样如此,刘盈时期和刘恒前期,皇室面对朝臣是处于极度劣势的,但是洛新摄政将皇室这根木材直接顶到了最长。 洛氏还从未做过主动砍断木材的事情,即便是秦国和楚国曾经危及到了邦周的存续,只要他们不真的将刀兵向内,即便是有覆灭秦楚的机会,洛氏都放过了他们。 洛盛闻言点点头道:“父亲,儿子明白了。” …… 长安,大将军府。 大将军跪坐在上首,屋中还有许多列侯在,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阴沉。 桌案上摆着一封信件,“诸位君侯,除非弑君夺位,否则纵观历史,有臣子和主君争斗,最终臣子取得胜利的吗? 诸位争斗前应当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盲目去争斗是不明智的。” 最终还是大将军先开口道:“昭公反对现在就开战,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去和昭公对垒吗? 众人脸上都有些泄气,昭公自己在军方的威望极高不说,镇守西域的无双侯是他的儿子,镇守辽东的冠军侯是他的外甥,这两人手中握着大汉将近四成的骑兵。 昭公还是汉军统帅,现在的大将军可是没有挂着大司马衔的,严格来说只是大汉军方的二把手。 大将军望着众人的表情同样有些头疼,最终还是寒声道:“张开的弓矢,射出的利箭,难道还能回头吗? 就算南国战事不得不拖着,但是丞相必须下野流放,西域、辽东、西南、岭南,选一个让他滚过去,不杀他,这是最后的底线。” 想要再启西南夷战事的,不仅仅是军功勋贵。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想要报仇雪恨的不仅仅是军方高层,还有宗族,还有侯国私军的家属,这些人要自己的主君给个说法,大将军他们就只能逼着皇帝给个说法。 皇帝给的说法就是罪己诏,这个说法不能让众人满意。 本来打算皇帝和丞相一起收拾,逼迫皇帝同意出兵。 但现在没办法了,动不了皇帝,必须要一个分量足够重的人出来背大锅,那就是同样反对出兵的丞相! …… 廷尉按部就班的查完了丞相贪污受贿的案件,正在长乐宫中给皇帝汇报。 “陛下,根据臣的查探,丞相贪污受贿的案件是下面的军需官瞒着丞相做的,而且数额并不大,基本上南征的大军根本就没用到物资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大汉的败亡和这起贪污案件关系并不大。 另外,私人恩怨的事情,根据臣的查探,实际上是误会,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皇帝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道:“但是那些证据?” 廷尉低着头不说话了。 刘进不是个蠢货,话说到这个程度,他怎么可能不懂廷尉的意思,只觉寒意大炽,瞠目结舌道:“这……” 沉默了片刻才挥挥手道:“卿,你先退下吧。” 廷尉刚刚走出殿外,就听到殿中一道难以抑制的怒吼声,然后是刀剑劈砍的声音。 刘进愤怒到了极点,他没想到自己即便下了罪己诏都不够,这些人一定要打,甚至敢于裹挟君上,哪里还有一丝忠臣的意思? 刘进越想越气,竟然直接昏倒了过去,侯在外间的宫娥和宦者听到嘭的一声,连忙冲进殿中,就见到皇帝大喇喇的躺在地上,衣衫很是凌乱,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陛下!” 一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宫中顿时乱做一团,很多人心中满是恐惧,汉家的皇帝,最怕的就是昏倒,太多位皇帝都死在昏倒这件事上了。 廷尉还没有走出皇宫,就直接被控制住了,一听竟然是皇帝昏倒了,作为最后见过皇帝的重臣,他有重大嫌疑,所以不能轻易离开。 廷尉感觉自己是真的倒霉,但是他知道皇帝昏倒这件事还真的和自己脱不开关系,肯定是刚才的消息皇帝接受不了,才引发了昏迷。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 元成十五年,南国战败,群臣哗然,百姓忧愤,上日夜忧思,病笃,九月,崩于长乐,谥“鼎”。——《汉书·孝鼎本纪》 (本章完) ------------ 第六章:迎立 这是一个惊天的变故! 宫中慌乱,宫外震撼,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都是嗡嗡的,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皇帝怎么会突然而崩呢? 虽然刘进仅仅是昏迷,但是在大汉朝,皇帝昏迷等于死亡,这是数十年的经验之谈。 问题是皇帝刘进和之前的皇帝不同,“他没有继承人,谁来承继大汉的社稷正统?” 除了极少数的人在关注刘进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未来的皇帝是谁? 皇帝要姓刘,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因为西南夷战事而和皇帝对立的军功勋贵也没有想过颠覆刘氏的社稷。 大将军府。 望着面前的同僚,大将军微微叹息道:“既然皇帝将崩,之前的是非对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该是向后看了。” 大将军这些人为什么痛恨皇帝,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但是皇帝刘进却气愤到直接将死的地步呢? 这实际上是一种对身份状态认识的不同而导致的现象。 刘进的思维还是自己高高在上,对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拥有不可置疑的生杀大权,他认为自己下了罪己诏承认错误,面对军功勋贵的不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就已经足够了。 却没想到军功勋贵竟然还敢裹挟自己,甚至直接下手除掉丞相,这是在威胁他这个皇帝的存在! 这是一群奸臣,但是他又没办法,本就郁结的心绪,顿时爆发,造成了现在的结局。 但是军功勋贵不这样想,他们的想法是,皇帝虽然的确是高高在上,但我们不是你的奴隶,不是一条狗,你丢块骨头就垂涎一样的跑过来。 你只是道了个歉,丢了些脸而已,这都是伱应该做的,我们呢? 那么多人的命加起来,比你皇帝高贵的多,你皇帝还不配用区区一个道歉就消弭我们的怒火。 一个战败的皇帝,一个要对失败负主要责任的皇帝,有什么资格对战争的开启和结束指手画脚? 我们在保卫大汉的社稷,而你在破坏大汉的社稷! 你以为你是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吗? 这就是双方之间最大的分歧,是思想上区别,人与人之间区别很多,国家、种族、语言、肤色,但落在最后,就是思想的区别。 思想的利刃杀起人来,比刀剑还彻底。 “进宫吧。” …… 长乐宫内。 刘进渐渐苏醒过来,转头就见到殿中人实在是不少,有自己的皇后,未出阁的公主。 见到皇帝醒来,皇后泣声道:“陛下,您的身体如何了?您已经昏迷一日了。” 刘进心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自己会成为大汉第一个没有庙号的皇帝,自己甚至就连一个上等的谥号都拿不到。 现在的汉朝虽然没有前世那么严重的事死如事生的习俗,但是对庙号和谥号是很在意的。 前世汉朝的庙号并不正规,汉武帝的世宗还是汉宣帝的时候上的,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庙号有高低上下很正常,但若是其他人都有,就一个人没有,谁没有谁尴尬。 刘进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嘶哑着声音说道:“群臣是不是在宫外? 将他们唤进来。” 话中有无限的悲凉,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步入终点了,这些臣子们都是来看着自己死的! 然后等着捧下一个皇帝。 一众重臣都进了宫中,宗室则只有宗正进了宫,皇帝无子,在这样的时刻,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可能继承大统的诸侯王进宫的。 刘进望见走在最前面的大将军,眼中满是怒火,然后缓缓闭上了眼,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做什么呢? 即便是自己下令杀死大将军,也只会被当成乱命,最后背上一个杀戮无辜的恶名,被上一个臭不可闻的“厉”为谥号。 “陛下万安!” 群臣齐呼,在这个场景之下,刘进觉得颇为讽刺。 他带着些许的期盼,又带着些许的阴阳怪气问道:“诸位爱卿,可都是我大汉的忠臣吗?” 大将军上前一步,声情并茂道:“陛下。 纵然大河变的像是衣带那样纤细,纵然泰山平的就像是磨刀石,你们的封国也会永远安宁,皇室的恩德一定会泽被你们的苗裔。 这是高皇帝的誓言,这是我们富贵的根源啊,百年来我们矢志不渝,我们怎么可能不是大汉的忠臣呢?” 列侯们闻言纷纷垂首齐声道:“至高的素王上皇啊,我们在这里立下了誓言,像星辰拱卫皎月一样啊,拱卫皇室,像长城守卫诸夏一样啊,守卫社稷,用尽我们的气力,奉献我们的骨血,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大汉的终结。” 众人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团建誓言,而是通过这一番举动,向皇帝表明态度,我们都是大汉忠臣! 刘进闻言又是气愤,又是欣慰,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陛下!” 突然有宦者走进,急声道:“陛下,丞相听闻您昏倒,忧虑之下竟然昏倒,刚刚传来消息,丞相薨了。” !!! 丞相自杀了!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第一想法,皇帝一死,丞相的结局就是注定的,不堪受辱之下自杀是很正常的。 大将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现在不想杀丞相,流放了之后还能捞回来体现仁慈,现在这一搞,显得他不能容人。 刘进沉默了一瞬,然后嘶哑道:“丞相是个忠臣啊,应该厚葬他,以全朕和丞相的君臣情谊。 立刻去!” 没人在意这件事,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盯着皇帝,他们来到这里是有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那就是关于大汉未来的继承人。 刘进明白,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说道:“自从素王上皇制定宗法以来,除洛氏的爵位由素王上皇亲自指定外,家族总是由儿子继承,素王大力的支持这样的行为。 但朕无子,江山社稷却不能空悬。 周武王曾经想要将王位传给素王,说素王会成为尧舜一样的圣王。 素王上皇啊,尧舜又怎么能够及的上他那样的伟大呢? 朕不是周武王那样能够率领天下群雄征讨独夫的圣王,朕不是那种能够堪平天下的圣王。 朕平庸。 我大汉也没有素王上皇那样的天人。 但朕还是希望能为大汉选出一位尧舜一样的君主啊,弥补朕的过错,振作大汉的国祚,若是如此,朕也就能面见列祖列宗了。” 皇帝这平平淡淡的一番话,提到了武王和素王的事迹,便将选择的范围定到了他的兄弟之中,这将是大汉第一次兄终弟及。 孝武皇帝刘彻的儿子还是不少的,不过嫡子只有刘进一个,其余的都是庶子,大汉只有立嫡的规矩,都是庶子,该让谁上位呢? 没人说话,皇位的推荐不是那么好说的,他们倒是不畏惧插手皇位继承,这是为大汉社稷,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只是可能会被未来的皇帝记恨。 刘进望了众人一眼,说道:“朕有八个弟弟,皇位要从这几个人中选择,众爱卿可有什么想法吗? 大将军,丞相不在,你是百官之首,你先说吧。” 大将军闻言向前一步道:“陛下! 臣斗胆,素王说国赖长君,周武王说八岁稚童不能治天下,先帝皇九子,未加冠,不可立!” 这一段我写的很艰难,因为这一段实际上已经和历史上的思想很不一样了,我需要不断的推演那个世界的人的想法,他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的道德观念,君臣意识,权力架构都很不同,就像我们有时候不能理解西方古代的很多事情一样,从这一卷开始,我希望书友们能不用我们这个世界的想法,去代入书里角色的行为。 (本章完) ------------ 第七章:选帝! 国赖长君,稳妥为主。 大将军这番话是真心的。 他并不想立下一个不成熟的皇帝,然后成为掌控皇帝的人。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强的能力,他希望有一个优秀的,卓绝的,就像是孝武皇帝那样的英主,带领他们这些军功勋贵,去征服一个又一个的高峰,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伟业。 人是很复杂的,追求权力和忠诚为国也不冲突,霍光、诸葛亮、于谦、张居正,都是权臣,但同时也都是忠臣,至少是忠于社稷的忠臣。 大将军自然不如这些人,但他心里始终记得自己是大汉的臣子。 当年长平武烈侯从一众列侯之中挑选了他作为大将军的继承者,把军功勋贵集团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做大汉最锋利的神剑,这十年来,他始终都站在第一线。 他认为自己是个大忠臣。 在这个大汉社稷的关键时刻,即便要得罪一些人,他也要说皇九子这样的少年诸侯王不能立。 应该选择一个有足够能力掌控国家社稷局势的诸侯王。 实际上他这一句话一出,就不仅仅是皇九子在皇位争夺之中处于劣势,先帝的皇七子和皇八子都陷入了劣势。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刚刚加冠,国赖长君就是比年纪,这两位诸侯王瞬间就落在了下风。 果然大将军这句话一出口,皇帝刘进还没什么反应,殿中不少人倒是皱起了眉头,仔细一看正是这三位诸侯王的姻亲故旧。 每一位诸侯王都有自己的妻族和母族。 自邦周时代走来,一直都有一条铁律,那就是做儿子的地位尊不尊贵,要看母亲尊不尊贵。 尤其是对政治人物来说,母族不强大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比如孝武皇帝的皇六子刘巴,受封乌孙王,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封国在西域。 刘巴的母亲不是中原的贵女,而是洛无疾征服西域时送到长安的楼兰公主,目的就是生一个诸侯王出来封建西域。 毕竟按照汉廷有郡必有列侯国,有域必有诸侯王的政治铁律,西域这么大的地盘,没有诸侯王镇守实在是说不过去。 楼兰公主在西域当然是尊贵的,但是和中原贵胄的贵女比起来,身份就比较低微了,封诸侯王时,封国直接被搞到了西域去,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根本就没人考虑他。 但是其他的皇子并不是如此。 在刘进病重之前,和皇子联姻的家族并没有想过做外戚,毕竟大汉建立百年来,始终是传承有序,大位在嫡系手中打转,从未旁落支脉。 但这不意味着诸侯王就不值得联姻,郡守、诸侯王、列侯,这是地方势力的三驾马车,想要巴结诸侯王的豪强贵族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还有郡县的主官和诸侯王联姻,以及列侯和诸侯王之间的联姻。 门当户对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是现实就是大多数人都这样做。 诸侯王之间能查的到谱系的不能互相联姻,只能和列侯以及那些郡国或者朝臣联姻,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皇位要从天上掉下来了! 御史大夫直接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反对大将军所言。 素王上皇昔年难道是周武王最年长的弟弟吗? 在素王上皇之上,还有两个嫡亲的兄长,但是周武王却跳过了那两人而选择了素王上皇。 这是因为周武王见到了素王上皇的才能啊。 臣曾经听说,英才总是从少年时就不凡的,圣人老子曾经说过,大器免成,年轻时不突出的人,难道会因为年纪的增长而有什么进步吗?” 大将军闻言望了御史大夫一眼,御史大夫并不在意,他和丞相不同,丞相是根据不封侯无以壮相威的规矩才封侯的,底蕴太浅,而他家虽然不算是顶级的列侯家族,但是现在渐渐转向了经学世家,现在玩的是经典,不和大将军这群人打交道,不怕得罪他。 御史大夫公然反对大将军的话,一下子让大殿之中的气氛热烈起来,混乱才好啊,越混乱越有利,刘进的这八位诸侯王弟弟,当皇帝的概率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谁说概率低的就不能当皇帝? 大将军想请一个有能力的诸侯王来到长安,但是很多人不这么想,弱势的诸侯王才好掌控! 刘进当然明白这一点,这一刻他望着大将军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带着些许的惆怅问道:“御史大夫所言,大将军觉得如何?” 大将军当即作揖道:“启禀陛下,简直荒谬。 诸侯王入继大统,本就朝野震动,天下人心短时间内不能安定,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成熟稳重,能使天下归心之人。 若是再让威望不足之人入继大统,这难道不是将大汉的社稷置于焰火之地吗?” “咳咳。” 大将军身后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他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的太多了,这一下算是得罪了大多数诸侯王。 想到这里,以大将军敢于和皇帝对着干的胆量,也不禁冷汗涔涔起来,他回头望向诸位列侯,发觉将近一半的人都微微低着头,似乎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之中,或者说不支持他的行为。 大将军又将目光投向了躺在床榻上的皇帝,便见到皇帝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而且脸上还带着认真倾听的神色,见到他不说话之后,还虚弱的问道:“大将军,您为什么不说了?朕认为您说的很有道理,国家社稷是该交给有能力有威望的人啊。”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甚至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望着皇帝。 殿中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然后所有人才听到皇帝刘进拖着嘶哑又虚弱的声音说道:“朕有八个弟弟。 二弟胶东王,王后是即墨吕氏的嫡女,在齐地一向有仁慈的名声,不过性格有些孱弱,朕很是担忧他啊。 三弟北燕王,曾经在冠军景桓侯的麾下同辽东蛮夷作战,擅长武事,不过性格有些暴戾,朕不知道他是否是良选。 四弟河南王,不曾听闻过他在河南郡有什么事迹。 五弟,实在是不成器啊,朕亲手废掉了他的王国,就连诸侯王都做不好,怎么能担当皇帝的大任呢? 乌孙王在西域镇守,这是先帝定下的律令,朕不能违背它,不在考虑之中。 七弟有文华之才,拜了海内大儒为老师,但为人有些过于正直迂腐,朕有些不放心啊。 八弟虽加冠,却依旧是稚童心性,太不稳重,唉,朕不知道天下交予他的手中会是何等的模样。 九弟,正如大将军所说,国赖长君啊,昔年孝文皇帝尚且加冠之后,洛文王才还政孝文皇帝,现在朕难道真的要将这沉重的天下,交到一个稚童的手中吗? 诸位爱卿,朕现在很是忧虑啊,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刘进一口气将所有的诸侯王都列了出来,而且还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评价,这就是给了标准答案,但是答案还要众人去找。 乌孙王不用看,肯定是排除的。 九皇子大概率是排除的,毕竟孝文皇帝都搬出来了,基本上就断绝了他的可能性。 七皇子可能也不行,因为正直迂腐不适合当皇帝。 好难写 (本章完) ------------ 第八章:刘旦 如果说七皇子和九皇子还有一些机会的话,那五皇子和八皇子这两个直接被刘进否定的皇子就彻底没机会了。 如此一来,从五皇子到九皇子这五人,在皇帝的心中都是不太合适的。 只剩下胶东王、北燕王、河南王这三位最年长的诸侯王,这三位很是难以选择。 “咳咳。” 突然一阵从胸口发出的瘙痒传出,克制不住的重重地咳嗽声响起,连续不断,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残破的风箱被拉动,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在众人面前响起。 刘进甚至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咳出来了,他想要说些话却说不出来,皇后连忙为他轻轻拍弄着,群臣纷纷惊呼道:“陛下!” 即便是再优柔寡断,刘进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选一个皇帝出来。 经历过南国战败以来的诸事,他想要为大汉寻找一个能压制军功勋贵的皇帝。 “老二性格太软,没有王者之心,不能承担社稷的重任啊,即墨吕氏是定然不愿意再插手长安的。” 刘进微微皱着眉。 胶东王的妻族势力强大,但是情况却比较特殊,这一脉是吕侯一脉,昔年的摄政皇太后就是出自这一脉。 吕氏本就比较谨慎,经历了吕氏迁徙之事后,就明白吕氏还是太显赫了,留在齐地的临淄吕氏和即墨吕氏就愈发的龟缩起来。 他们深耕旧齐之地,发展乡土,谨慎的面对朝廷的变故,家族信条就是长存比显赫更重要,在事事争先的时代,突出一个岁月静好。 其他人也不愿意随意的去招惹他们。 若是在旧齐地上维护胶东王或者汉室的统治,那没问题,但若是想要让吕氏为胶东王的皇位拼命,那就是说笑了。 吕氏是显赫过的,那天字第一号的外戚是做过的,非刘即吕的风光是有过的,风光过后的危险同样很清楚,根本就不想蹚这趟浑水。 “老四。” 皇帝刘进沉吟着,随即摇了摇头,在流封建制度下,虽然大部分权力都在郡守国相手中,但王侯的权力依旧是很大的,而且这个时代不流行韬光养晦,而是流行立功维持富贵,如果一个诸侯王没有作为,那就说明他彻底被郡国官员压制了。 刘进望了一眼下方那些朝廷大员,列侯诸爵,心中对老四判了死刑。 “既然你们因为朕不愿意开战而如此不满,那朕就给你们一个愿意打仗的皇帝。 倒是要看看这天下是否会如你们所愿。” 想到这里,刘进便直接说道:“北燕王天……。” 北燕王? 众人一惊,皇帝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缺点,各有各的优势,即便是朝臣一起商量也很难选出。 没人能想到刘进是根据自己这一段时间遇到的问题,想要选择一个能压住所有文武官员的皇帝。 “陛下!” 殿中瞬间响起了几道声音,满是焦急。 “嗯?” 刘进的声音之中带着疑问,然后没人说话了。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君权发展到了明朝,有了大臣争国本事件,反而在之前君权更弱的时候,太子主要是由皇帝决定,除非臣下一起反对,比如刘邦想换太子就是被基本上所有人一起反对。 这实际上体现了宗法规矩的力量,明朝有皇明祖训这种极其明确的继承法,所以臣子们就有对抗皇帝的法理。 这个世界有明确的嫡子继承制度,所以刘如意就不能上位。 刘进虽然威望受损,但诸王都是庶子,没有不可争议的继承人,面对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的朝臣,还不至于决定不了继承人。 见到没人说话,刘进这才接着说道:“北燕王天姿英断,允文允武,是能够托付大业的人啊。 先帝诸位子嗣之中,北燕王与朕亲善,又有事功于四夷,若不以北燕王为皇,又能以谁呢? 传朕旨意,立北燕王旦为皇太弟,速速唤到长安,入继大统,承我汉家社稷。” …… 北燕王国。 面对朝廷使者传来的消息,北燕王欣喜若狂,立刻就要召集王国属臣和私军前往长安。 “大王,北燕王国是一片净土,一旦进入长安,可就身不由己了。” 北燕王大手一挥道:“先帝昔年以梁王藩入继大统,也有人这样说,最终创造圣王的功业。 寡人如今承蒙皇兄看重,授以大位,难道就不能如同先帝吗?” 等到北燕王刘旦走到半路,朝廷又传来了消息,“大王,大行皇帝在长乐宫崩殂,朝臣为大行皇帝上谥号鼎。” “鼎?” 刘旦喜欢武事,对这些弯弯绕绕不喜欢,王国属臣为他解释道:“大王,在谥法解中,鼎只有一个含义,为追改前过,是中等的谥号。” “中谥?” 刘旦有些惊讶,“追改前过?” 这个谥号的评定让刘旦陡然之间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危机,他这个皇兄干的确实一般,追改前过也很适合。 但刘旦觉得朝臣实际上能给他这位皇兄一个下等的美谥的。 想夸一个人总是能夸的,就像夸一个女人一样,从美,到气质,到衣品,总有一个点。 “谥号能改吗? 皇兄将大位传到寡人手中,这是如同再造的恩德,况且寡人一向与皇兄亲近,就如同亲兄弟一般,一个中谥……” 他这话刚刚出口:瞬间众人就齐声惊呼道:“大王万万不可!” 王太傅甚至直接冷汗涔涔道:“大王,您平日里不喜欢读儒道的典籍,这没什么。 但刚刚的话可万万不要再说了! 谥号可是上呈素王上皇的,这就像是臣子向主君递交年终奏折,哪里有改掉上呈素王奏折的道理呢?” 北燕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论文武一起反对自己,而且面上带着焦急之色,心知这件事恐怕真的行不通了,无奈只能接受。 …… “大王,大将军与御史大夫率领长安城的文武百官前来迎接您。” 北燕王正要下车,王太傅一把拉住道:“大王,要小心,平稳继位第一!” 刘旦心中一凛,缓缓点头。 (本章完) ------------ 第九章:新皇 作为刘进亲自指定的继承人,没有发生任何的波澜,刘旦在长乐宫接受群臣的祝贺,即位皇帝。 长乐宫中。 刘旦兴奋的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巨大的惊喜充斥着他的全身,“太傅,寡人,不,朕,朕现在应该做什么?” 太傅轻捻胡须道:“陛下,先帝赐予了您天子之位,现在您该树立天子之威了,想要树立您的威望,就是抓住一部分朝臣以及天下人的民心,然后做出功绩。” 刘旦闻言转着圈圈踱步,然后一拍手道:“皇兄生前最大的事,就是南国战败,甚至因此郁郁而终啊。 身为兄弟,不为皇兄复仇,是不合孝悌之道的。 朝廷之中据说争论的很激烈,许多人都想要再起战事,不顺应人心想必是不能持久的。 若是朕能击败西南夷,既是为皇兄复仇,又能赚足威望,还能顺应现在朝廷之中的人心。 太傅,朕认为应当这样做。” 太傅微微笑道:“陛下您所说的是对的,就是应当如此,将群臣唤进宫中,向他们宣布这个消息。”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为了实现政治目的而实行的手段,现在的大汉形势,就非常需要这一场战争,不论是胜还是败,只要那一股郁结之气散发出去,这场牵扯到整个朝廷的争论至少会停下。 群臣各怀心思的进宫,尤其是一众重臣,互相望着,心中则在盘算,未来几年不知道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的姻亲故旧,王国臣属,都是要来朝廷任职的,位置就那么多,自然有人要让出位置。 朝臣们纷纷落席,刘旦环视殿中,满是陌生的面孔,说道:“众卿,朕得到了皇兄的信重,得以继承大汉的社稷。 进行长乐不过数日,朕不能眠,不能食,日夜忧虑,唯恐辜负了皇兄的信任,而损伤了皇兄的仁德啊。 朕在长乐冥思苦想,不能得到解决,于是问政于众位爱卿,还请众位爱卿为朕分忧。” 在场的群臣大部分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是要问接下来干什么,大将军直接出列说道:“陛下,臣接到前线的奏报,西南夷听闻先帝宾天,竟然大肆祝贺,说‘大汉的皇帝死于黎人之神’,简直猖狂至极。 君王是天下的脸面,君王受到羞辱,作为臣子的应当去拼命,臣请战,平定西南夷,将夷王的头颅献于长乐宫,挂在长安城的城楼上。” 刘旦闻言瞬间便愤怒道:“西南夷竟然如此的猖狂吗? 朕真是震惊啊。 皇兄是品德高洁的君王,仁慈的对待天下的一切,他信重朕,将天下交到了朕的手中,这是怎么的恩情呢? 若是不能为皇兄报仇,朕难道还能有什么面目坐在这天下至尊的位置上吗? 朕理应征讨西南夷狄! 在座的众位爱卿,与西南夷有仇恨的又何止一家呢? 这广袤的关中,又有多少的子民想要前往南国复仇取回亲人的尸首呢? 这是朕所关心的啊。 朕还是皇子的时候,父皇曾经对朕说过,大汉之内有无数忠诚的臣子在守卫,是不需要担心的。 所以想要让大汉的天命得到永永远远的延续,就要清剿四方的夷狄,让它们不能侵占大汉的土地。 使诸夏永远的强盛,使天下永远的昌盛,这样素王上皇就会庇佑大汉的天命。 如今西南夷敢于进击诸夏,朕不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子民陷入夷狄的杀戮之中,那不是君父所应当做的。 号召天下的列侯,诸侯王,百姓,朕要再与西南夷开战。 诏令全军,拆毁掉他们的房子,抹除掉他们的语言,消灭掉他们的肉体,使他们灭绝,这是朕的命令。” 刘旦这个人是真的暴戾,当年跟着霍去病在辽东都护府时,还是一个少年时,就动不动打杀,面对胡人更是不当人看,一向手段都很是狠厉。 太傅在殿中坐着不住的点头,皇帝虽然不学无术,但至少记性还是很好的,这一番话不缺不漏的说了出来。 “陛下圣明!” 刘旦话音刚刚落下,殿中就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一大群人起身高呼,细细一看全都是之前上书要再战的大臣。 大将军等人心情很是激动,经历了这么久的拉锯战,甚至熬死了一任皇帝,这个巨大的争论终究还是落下帷幕,以主战派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不愿意进行战争的官吏则前途稍显暗淡,再加上丞相的自杀,相当一部分官吏都要从长安被赶到地方去了。 刘旦一一望过去,大部分都是武将,人员则主要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自然是列侯,军功勋贵的代表。 第二部分则是没有列侯爵的高等级将军,他们功劳不低,但还没到封侯的标准,所以希望能够继续战争,来获得升迁。 第三部分和第二部分有些像,是那些远支的宗室,诸侯王国处于被废除状态,或者快要被废除,现在需要功劳转型军功勋贵世家,或者需要军功来维持王国的存在。 刘旦见到这群主战派的人员分布这么广泛,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懂自己的皇兄为什么要罢战,群情都已经汹涌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硬着头皮上,那也得打这一仗啊。 况且区区西南夷,刘旦还真的没把它放在眼中。 因为有了辽东都护府,汉廷的东北部战线就大大的前移了,曾经节制赵、代、燕等三地军务的赵王就失去了战时的指挥权,代之以辽东大都护为尊。 冠军景桓侯去世之后,在辽东都护府的权力架构中,他这个北燕王的位置就变得很是重要。 按照刘旦的想法,我在辽东打那些强壮有力的游牧都轻轻松松,西南夷就像是猴子一样,想要战胜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初汉廷征讨西南夷的战报,刘旦看过,看完就觉得真是离谱,完完全全的放弃自己的优势,然后倒霉到极点,缺粮生病导致汉军战斗力大减,最后被夷狄一波冲散,失去指挥,彻底炸营,互相践踏而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 当时刘旦就和太傅评价道:“陛下一定没有看过兵书,没有见过昔年秦国白起战胜赵国的长平之战。 这山区之中发生战争,真是可怕至极啊。 一旦敌人把守关隘,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刘旦取出自己制定的战略,他对武事颇有信心,让宦者交给群臣,笑道:“这是朕的战略,诸位爱卿可以一观。” ———— 汉廷对西南夷的平定虽有波折,但总体来说比较顺利,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国力战争,文明极度落后的西南夷面对汉廷高等级的文明,一旦汉廷的统治者不犯错,笔者找不到任何西南夷的胜算。 这从侧面证明了汉鼎帝的确不是一个擅长武功的皇帝,西南作为疆域,稳固的留在诸夏体系甚至中央王朝的管理之中。 虽然限于复杂的地形以及统治成本等关系,汉廷并不愿意开发西南,但主权神圣不容置疑,这是不朽的功绩,大大增强了皇帝的威望,坐稳了皇位,然后汉王朝开始了接下来的一切,笔者会详细讲述。——《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章:军费从哪里来? 对于皇帝会自己制定战略计划,群臣并不意外,毕竟刘旦爱好武事是比较出名的。 但直接取出战略计划,就说明皇帝本来就打算对西南夷动手,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皇帝和大将军有了联系。 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之下,几位参与了上次南国战事的重臣缓缓展开了纸张,刘旦则在上首颇为感慨的说道:“兵书上说要因势利导,朕深以为然啊。 朕在辽东征讨胡人及半岛夷狄时,同样遇到过山地艰难,骑兵不能进入的局面。 夷狄一旦往山中藏匿,每逢时节便下山劫掠,或者骚扰破坏,烦不胜烦,防不胜防。 诸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知晓,前些年皇兄与朕说,要将乐浪郡改建王国,以藩屏汉,就是因为朝廷不愿意再投入大量的金钱和资源,去维系那些贫瘠没有产出的郡县。 朕在此刻旧事重提,是为了告知众卿,西南夷战事同样如此。 西南有十万大山,互相隔断,其间有江流环绕,地形之复杂,山间之险峻,是远远超过半岛的。 半岛尚且不能制服,难道西南反而可以吗? 不要进入山中,那里有猛兽和毒虫,潮湿的气会侵入汉军的身体,汉军会生病。 传朕的命令,为汉军准备药物,像是兵器一样充足,朕会向上天祈祷,驱除萦绕在南国之上的病疫。” 一旦说起战事,刘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侃侃而谈,而且有无穷无尽的谈论欲望。 这个时候那些拿到战略计划的大臣已经基本上看完了,一下子就将所有的轻慢之心收了起来,这个皇位上的皇帝,是真的知兵! 武功皇帝是天生就有优势的,文治皇帝总是担心臣子功高盖主,但是武功皇帝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纵观姬昭前世的历史,那些享有盛名的皇帝,除了汉文帝之外,无一例外都是武功卓绝的皇帝,掌握着暴力的人,就掌握了世界,这是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刘旦虽然不学无术,但是针对西南夷的战事,突出的就是一个稳字,不打歪仗,不弄险招,就是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 “西南之地,山高水深,平原稀少,能够建城的土地极少,大军能够到达的地方不多,十分粮草运到,只剩一分,这是前次大战败北的原因之一。 朕以为,既然难以到达,那便不去,就在平原之地已经有的城池驻守,通过河道和有限的大道运粮,慢慢囤积。 不仅仅用刀剑去杀死那些夷人,而且可以用金钱、粮食、盐铁等等大汉有的东西和那些山中的夷人交易。 我们不要他们的东西,我们要夷人的人头,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那些愿意归顺大汉的夷人部落,招抚他们,组建擅长山地作战的义从部队,册封他们为列侯,让他们的子弟到太学之中学习中原的经典。 这样做,想必就能够彻底的解决西南之事了。” 刘旦的这番话基本上就是将辽东都护府在辽东所实行的政策推行了一遍,尤其是互相残杀的政策,越是部落众多,越是互相之间身份不认同的地区,就越好用。 匈奴为什么会被大汉如临大敌,一定要剿灭,就是因为匈奴竟然在试图构建一个独立于诸夏的,而且和诸夏对立的文明,而且取得了极其丰厚的成果,几乎整合了整个草原。 刘旦这相当正常的一番话却让殿中群臣都觉得很怪。 这位北燕王一向都以尚武,暴戾而闻名,结果现在竟然颇有一些明君圣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子突然和你说要勤俭节约,任谁都会觉得怪怪的。 大将军已经要笑出声了,直到目前为止,皇帝的表现都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军功勋贵的光辉岁月将会继续了,他大声道:“陛下圣明,遵从您的战略,我们将在西南取得大胜,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威胁大汉的存在,击败所有的敌人,直到四夷宾服,前来长安,颂唱您的名字!” 大将军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刘旦的心里,望着大将军的眼神很是满意,正想要说话,就听到一道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军费该要从哪里筹集呢?现在的府库之中空空啊。”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没钱打什么仗? 随着这句话出口,殿中的气氛为之一滞,先前孝鼎皇帝就是因为府库没有钱粮才决定暂时不开战,现在皇帝又要打仗,豪言壮志说了一堆,那钱从哪里来? 刘旦闻言皱眉道:“大汉怎么可能没钱呢? 朕在辽东时,那些商户尚且一个个富裕的流油,民间的钱粮不知道多么丰富。 长安乃是首重之地,朝廷收取天下赋税,怎么可能反而没钱呢? 是不是有人不愿意缴纳税赋? 是不是有人故意拖欠、故意偷漏税赋? 大司农和大司商何在? 你们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早就等着的桑弘羊满是兴奋的走了出来,他在这位皇帝的身上,嗅到了荣华富贵的味道,感受到了自己走上巅峰的味道。 “陛下,臣桑弘羊奏报,长安及关中诸府库之中确实钱粮较少,但大汉的钱粮极多,筹集军费不是难事,朝廷之中有许多政策,都是形同虚设,并不用心所以得到的利润极少。 譬如盐铁官营,名为官营,实则私营,朝廷主要是监管盐铁的价格和质量,却并不是从头到尾都由朝廷掌控。 这十分利,商贾得八分,朝廷得两分,所以……” 话刚刚说到这里,皇帝刘旦已经拍案而起了,愤怒道:“什么?商贾得八分,朝廷得两分? 这是汉家的天下,还是商贾的天下? 盐铁这都是朝廷的重器,用朕的东西给他们赚钱,这是合理的吗?” 虽然面上很愤怒,但是心里却暗自嘀咕,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是北燕王,这私营盐铁同样有他的一份。 若他还是诸侯王,那自然反对朝廷官营,但现在既然是皇帝了,那自然要收归官营,尤其是这关系着他的军费。 桑弘羊见状大喜道:“陛下,这当然不合理,臣早有计划,只要计划得当,仅仅一年就能使朝廷岁入大大增加,您想要征讨西南的军费简直轻而易举,不仅仅是西南战事,即便是匈奴死灰复燃,照样可以满足供给。” 刘旦闻言先是大喜道:“大司农真是栋梁之才,不过一年的时间是否太长,可还有更快的筹集军费的办法,朕能等,但是天下人却等不了啊。” 桑弘羊实际上是想要直接提出口赋的,但是上次回到家中后,即便是法家的一些同道也让他暂时不要提出来了,那个玩意的后遗症实在是有些丧尽天良,他们担心直接被儒道墨等其他家按死,毕竟现在的法家大猫小猫两三只,已经不复秦朝时的巅峰状态了。 桑弘羊沉吟道:“若是陛下觉得时间太长,那么可以清查一下这些年商税的清缴,这天下的奸商极多,定然有许多偷税漏税,若是将那些欠缴纳的税款收回,满足军费所需轻而易举。” 桑弘羊这话一出,顿时就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本章完) ------------ 第十一章:查商税 殿中的这些大臣,虽然冠冕堂皇的站在干岸上,但不是每个人都干干净净,有侯国和王国的贵族可能看不上三瓜两枣,但是却会默认下面的人去拿。 君主专制时代想要要求这些人一心为民,那是不可能的。 汉廷的主要经济体系是由洛新当政之时确定的,是为了快速恢复经济而设置的,所以商税的比例很低,主要是象征性,目的是为了排查商人的资产和天下商业流通的情况。 汉武帝刘彻的时期对商税的比例上调了一些,但因为府库够用,所以朝廷没有下去强硬的收,不少商人就暗中对抗,不愿意缴纳高额的商税。 这的确是商人自己找死,朝廷定下的交易税不算是高,就连这都想要偷漏,不愿意为朝廷缴纳赋税,真是利令智昏。 这是自己锻造了一把尖刀,然后将尖刀冲向自己,还将刀柄送到了朝廷的手中,没见过这么想要找死的。 不过这些商人之中的不少,背后就是长安城或者地方上的权贵在包庇,强大的有诸侯王以及公主和顶级的列侯权贵,弱小一点的也有次级列侯,朝中和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官员。 毕竟在大汉朝,背后没有名声背景够硬的列侯或者诸侯王,到了异地,那是一定会被吃干抹净的。 结果现在这些肥羊万万想不到自己直接被桑弘羊当作新皇大礼包送给了刘旦。 殿中最坐蜡的实际上还不是这些商人的保护伞,而是大司商。 从桑弘羊进言开始,他就一直坐立不安,就像是屁股底下有针一样,用如坐针毡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作为九卿之一,还是主管大汉商业的九卿,盐铁官营等等插不上话就算了,甚至就连部门直管的商业都被桑弘羊抢了风头,还被狠狠踩了一脚,这收不上来商税,导致商人大规模逃税漏税,这一看就是严重的失职啊。 果然刘旦望向他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善了,阴阳问道:“大司商,刚才大司农所言,你可听到了?” 大司商一个激灵,立刻出列说道:“陛下,这是臣的过错,臣立刻去查,绝不姑息!” 沉默片刻,刘旦的声音飘忽传来。 “大司商,查不到朕满意,就收拾行囊到辽东都护府乐朗郡去吧,朕曾经在那里和夷狄作战,那里的山间风光很美,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带上妻子和家人,这是朕对你的关爱啊。” 大司商闻言咯噔一下,闲暇时曾经聊过,就算是去辽东,最远也不能超过蓟城,再往北走,据说水落下就会结成冰,那根本就不是能生存的地方。 “陛下,臣一定让您满意!” 想到这里,大司商心中不禁一阵发狠。 皇帝怎么满意? 不就是多多的榨取商税,为他的战争计划筹集军费? 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得罪不得罪人了,先把自己的位置保住再说。 不过大司商悄无声息的望了桑弘羊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丝的杀意,就是桑弘羊这个比坑他,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让桑弘羊领教一下他的手段。 …… 洛盛缓缓随着人流离开大殿。 是的。 刚刚他就在大殿之中,他是在刘进崩殂后三天进的长安城,本来是给皇帝压场子的,没想到皇帝却直接没了,新皇甚至都选择好了。 他似乎一下就成了无用之人,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总还是要待一下,看看这大汉的形势发展,调整一下家族未来的策略,随着洛景的逝世,洛氏和刘氏的血脉联系基本上断绝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冷淡了许多。 回到长安城的洛氏府邸,洛盛缓缓铺开白纸,给自己的父亲写信,述说自己这一阵的见闻。 “父亲,安好。 天子推翻了鼎帝休养生息的策略,而是要继续起大兵征讨西南,战略的规划看着很是合理,此战应当是能够胜利的。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子征讨四夷,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儿子不应当反对他。 但因为一场常规战争就开始筹集军费,他的性格让儿子有些担忧啊。 天子喜欢武事,而且擅长武事,大汉会不会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呢? 天下会走向何方呢? 这是儿子所担忧啊。 离开长安之后,儿子准备去西域见二弟一趟,父亲勿念。” 洛盛刚刚封好信装进竹筒之中,就听到管家敲门说道:“公子,安阳侯韩林求见。” 韩林走进洛府,皇宫之中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情舒畅,见到洛盛后笑着问道:“公子,当今陛下要征讨西南夷,不知道昭公是何意见?” 洛盛让韩林坐下后说道:“这是大汉,不是邦周,洛氏的意见并不重要。 既然天子想要战,那便战。 之前家父不同意君侯所说,是因为的确不合时宜,但是现在形势有变,或许征讨西南夷是更好的解决方法吧。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事,总是要做了才知道的。” 韩林听到洛盛所说,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重,又问道:“公子,朝堂上陛下说要让大司商查偷漏的商税,您可有什么意见吗? 这可能会掀起很大的波澜啊。” 洛盛闻言有些奇怪的望着韩林问道:“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昭公国是独立的藩属国,在大汉的所有交易都遵守大汉的律法和双方之间的协定,全部按时按规的缴纳了赋税,查也查不到昭公国商队的头上。 至于大汉之内的商人,据我所知,大汉的商税并不算是高,大汉戍边的花费很高,作为富裕的商人,为大汉边防缴纳赋税应当是应该做的。” 韩林闻言嘴角直抽抽,深刻的体会到了双方之间的差别,洛氏的商队在大汉是有一部分特权的,汉廷和昭公国之间属于国与国的贸易关系,和他们这些内藩国是完全不同的。 “公子,您不用和我打这些马虎眼的,我们两家的关系,您就说些心里话,安阳韩氏没有偷漏商税,不怕朝廷查,但这件事真的很大,我有些担忧啊。”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圣主明君 洛盛背负双手望着韩林离开洛府。 安阳侯韩林有些失魂落魄的望了身后的府邸一眼,他来到洛府是因为担心皇帝大规模查商税,会打击面太广,进而引起大乱,所以想要来询问一下洛氏的态度。 毕竟洛氏一向支持商业的发展,以农为本,农商并重就是洛文王执政的核心思想,这也是贬斥法家耕战体系的一个缘由。 但是回想着洛盛和他说的话。 “朝廷收税这是朝廷的权力,君侯你想要做个忠臣,那就全力去推行,若是担心天下大乱那就斟酌其中的度,在这里担忧又有什么用处呢? 一千年前,盛的先祖洛文公,在天子南征大败,王畿纷乱之时,依旧能够理清阴阳天下。 如今大汉的形势比之昔年邦周不知好到哪里去,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这番话就是典型有道理的废话,充分的体现了洛盛的态度,他不关注这件汉朝的内政。 这让韩林有些迷茫。 …… 长乐宫。 关于查收商税的方式方法还需要商量,刘旦性格颇为暴戾,径直说道:“关东一向有经商之风,尤其是齐地经商之风极重,先从齐地开始清查。”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悄悄的望了一眼皇帝,这真的是冲着去清查商税去的吗? 胶东王可就在齐地的郡中,还是当今陛下的兄长,这若是清查到胶东王的头上,那该怎么办? 或者说,这就是皇帝的目的? 桑弘羊郑重问道:“陛下,臣很是担忧啊,若是清查时遇到了天潢贵胄,那又该如何去做呢? 自古以来,未曾听闻过以下犯上而能顺利的,齐地诸侯王盘踞,这是臣不敢冒犯的。” 刘旦感慨道:“桑卿啊,你所说的是有道理的,但于国有利的,难道能不去做吗? 高皇帝的兄弟和子孙到了现在,还有王国的剩下几个呢? 大汉的诸王,大致都是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的后裔了,这难道仅仅是朝廷不愿意让他们永享富贵吗? 这是因为他们不思及祖先创业的艰辛,铸下大错,于是才有了今日啊。 昔年先帝废除五弟的王国,朕是亲眼见到的,朕知晓先帝不愿意那样做,但想要正天下人心就不得不如此。 现在同样如此,律法就在那里,而且凭心而论,并不苛刻,不去执行它,这是对的吗? 朕要做文皇帝、武皇帝那样的圣主明君,朕有克服一切困难的雄心壮志,还请桑卿和大司商带着朕的宝剑,前往齐地清查商税吧,不论是诸侯王,还是列侯,都交由卿来处置。 朕会在长安等着卿的好消息。” 刘旦的话让桑弘羊一震,皇帝的决心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大,这让他很是兴奋。 法家学子有的是能力,最怕的就是君主的支持力度不够大。 只要君主同意,他要让那些身居高位却只会打嘴炮的儒生们看看什么才叫做治国,什么才叫做强国。 让天下人知道一下法家为什么能结束数百年的纷乱,为什么能把儒生吊起来打。 “陛下,臣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刘旦淡淡说道:“桑卿,前往关东要带着禁卫军,那些关东人可不是好招惹的,一群为了利益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徒,若是折损了朝廷的大员,那可就不好了。” 刘旦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当初做藩王的时候就是这样,对这些诸侯王心里怎么想,他可实在是太清楚了,打起诸侯王来,那是一打一个准。 桑弘羊闻言一怔,抬头望向皇帝,敏锐的察觉到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森寒之色,这让桑弘羊有些惊惧,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桑弘羊有些不敢想了。 但是他不敢想,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敢想,皇帝要从齐地查起,虽然说是齐地经商最重,但是很多人都认为他就是冲着胶东王去的。 之前先帝就在他和胶东王之间犹豫,这一定是当今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这一幕使众人想起了昔年孝武皇帝时,九江厉王自杀后,民间有歌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这首歌或许更适合当今陛下和胶东王两人之间,因为九江厉王尚且有取死之道,胶东王是真的无妄之灾。 在天下无数人的关注之下,朝廷使团一路到了数千里之外的齐地,整个齐地都陷入了惶恐之中,这是因为齐地真的有许多人没有缴纳商税,基本上所有商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主家,看看要怎么才能顺利的通过这一次的清查。 桑弘羊到了齐地之后,直接就到了北海郡,选择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北海郡是旧齐地诸郡国中,朝廷势力最强的,只有寿光侯一人镇守,东侧就是胶东王国以及即墨侯国,西侧则是淄川郡和齐公国,一旦吕氏有变,不论是向东还是向西都很方便。 到了北海郡之后,桑弘羊没有半点耽搁,直接就开始清查这里的商人,一查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偷漏的数额之大,人员之多,简直丧心病狂。 “这么多的税款没收上去,大汉的财政是怎么维持这么久的?” 桑弘羊整个人都麻了,他这样的经济大师都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实际上很简单,汉廷的税率低,民间的商业行为自然就繁盛,现代社会很多国家为了刺激经济,都会实行减税政策,就是这个道理。 桑弘羊住在钦差的行辕之中,根本就不准备离开,因为他担心会有人刺杀他,关东素来有任侠之风,实际上就是一群不服王法的无业游民。 桑弘羊有无数的理想要实现,有无数的荣华富贵要享受,根本就不愿意以身犯险。 “上卿,布商王氏偷漏数额很大,他似乎与北海郡的官员有勾结,还有北海郡的其他豪族参与其中,从来就没有给朝廷缴纳过税款,是查到的人中最过分的一个。” 下属很快就查到了最招摇的王氏,桑弘羊闻言当即道:“还有郡县的官员牵涉其中?好事啊,狠狠地查!一个官员就能带出一群偷漏的商户。 另外派人前往抄家,清点一下他的家产,既然不愿意给朝廷缴税,那以后也不用缴了,想必这是他愿意的。” 结果命令还没有出行辕,就见到另外一人匆匆赶来道:“上卿,王氏的家主自杀了!” 桑弘羊闻言一怔,根本就顾不上思考他到底是自杀还是被自杀,当即道:“死就死了,不死也是流放的结局,先去把家产都清点掉,那都是朝廷的钱,不要让陛下觉得我们办事不力,不要让大司商把我们比下去了,这次若是做得好,说不准以后就没有大司商部了。” 大司农部的官员们闻言都颇为振奋,往日里不敢得罪的豪族,现在却在自己手下瑟瑟发抖,这也是一种快感啊。 “大司农,查到了为胶东王做事的商队。” 终于来了! 桑弘羊深深吸口气道:“把胶东王传唤到北海郡来,本官要询问他一番。” 他有皇帝亲赐的宝剑,位列在诸侯王之上,甚至拥有生杀大权,这就是皇帝要让他做的事。 …… 胶东王国。 面对桑弘羊的传唤,胶东王极度的恐惧,不停的踱步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寡人之前就说不要接受那些偷漏朝廷的税赋的商人投靠,你们偏偏要接受,现在这可怎么办? 寡人听说桑弘羊是法家出身的,那都是一群疯子,一定会踩着寡人爬上去,还有陛下,陛下会不会想要杀寡人?” 胶东王后闻言沉声道:“大王沉稳一些,那些都是商人做的,和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最多只是一个御下不严罢了。 这世上只要有商人,就一定会有偷漏,只要我们还在接受商人的投靠,手下就一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既想要利益,又不愿意付出,这世上有那样的好事吗? 那恐怕还轮不到我们胶东王府。 妾身陪着您去见这位朝廷特使,倒要看看他说出什么话来!” 胶东王后这番话一说,殿中众人便觉得有了主心骨,于是胶东王国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北海郡。 ———— 元正元年,弘羊奉上命出关,入北海,旬月之间,破产者百数计,死者千余众,皆商贾富户之家,时人怨愤,弘羊慨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至此,合当死!” 时人曰:“作法者,必自毙。”——《汉书·桑弘羊列传》 ———— 在古代王朝中,随着王朝国力的提升,为了维持统治,皇帝一定会开始边境战争、修建运河、修筑宫殿、建立城池、宫殿奢靡,这些繁杂的事项一定会对王朝造成巨大的财政压力,于是获取更多的财源,就一定要增加更多的赋税,但历史证明,除非有一个至高神注视一切,否则任何的加税最后一定会加到最贫穷困苦的百姓头上,这甚至不以文明类型、国家结构、社会进程有所区分,而是人类的通病,笔者写下这一段,不得不承认,汉王朝的衰落开始了。——《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三章:王血以贵 屋中。 桑弘羊坐在上首对下首的胶东王等人笑道:“大王,臣奉上命来齐地清查商税,前些时日查到了一些有关于王府的琐事,所以前来询问。” 说完便将一些证据递给了胶东王,坐在旁边的王后一把取过,匆匆翻完恨声道:“真是奸贼啊,竟然欺瞒王府,若不是大司农察查,竟然被这些奸贼蒙蔽至此,真是有负于圣恩啊。” 桑弘羊闻言一怔,然后问道:“王后所言,难道是王府竟然不知道这些奸猾之徒的所作所为吗?” 王后眉头一挑,寒声问道:“大司农所言,难道是怀疑王府故意偷漏朝廷赋税,在这里逃脱责任吗?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离间天家兄弟之间的感情,挑拨藩国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大司农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是想要铲除大汉的宗亲,走回暴秦的老路吗? 有朝一日天下倾颓,不依靠宗亲挽天倾,难道依靠你这样出身法家的臣子吗?” 一连串的帽子直接给桑弘羊扣了上去,前面还算是有理有据,但是最后一句却直接惹毛了桑弘羊。 法家现在可真是处处受到歧视,很多法家弟子都改换门庭,学习了其他学派的学说,成了其他学派的核心弟子,真称得上散是满天星。 但是法家的先贤该怎么办? 诸子圣殿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法家先贤的位置,从法家学说出现到逐渐消亡,这个学派就始终都没有得到主流学界的承认。 换句话说,就是洛氏一直不喜欢,但是让桑弘羊感觉很憋屈的是,明明各家学派都在抄袭法家的很多典籍! 最多是没有法家学说里面那么极端而已。 桑弘羊冷声道:“胶东王后,大汉依靠的是臣手中的剑和臣手中的汉律,而不是您的几句利言。 胶东王府有没有牵涉其中,由调查的结果来认定,既然胶东王不愿意配合,那就请回吧。 您是陛下的兄长,是天家贵胄,难道臣能枉顾上下的尊卑,将您监禁在这里吗?” 胶东王后心里咯噔一声,桑弘羊来到齐地之后,许多人都害怕的瑟瑟发抖,但是她根本就不在意,一个臣子没有资格参与天家的事,她所忧虑的一直就是皇帝的态度,她对桑弘羊的态度就是要试探一下桑弘羊的底气足不足。 若是不足,那证明皇帝并没有什么想法,但若是桑弘羊特别强势的敢于正面回应,那就说明皇帝想要动手了。 现在桑弘羊的态度就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确定,皇帝一定秘密告知,或者至少暗示了桑弘羊! 她径直转身离开了这里,面沉如水,胶东王见到就连一向强势的王后都这幅表情,更是恐惧,颤声道:“王后,不若回去找桑弘羊好好商议一番,想必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见到胶东王这幅模样,王后皱眉冷声道:“这和桑弘羊又有什么关系,胶东国是齐地大国,天下诸王中少有的一郡之国,这样的王国难道是区区一个臣子所能够撼动的吗?” 胶东王只是性格懦弱,却并不是傻,王后的话中音他立刻就听懂了,更是惊惧莫名,瞠目结舌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后微微闭目,寒声道:“还能如何呢? 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自杀,只要你我一死,王府就能留存下去。 昔年五弟犯下大错,不过是由诸侯王改封列侯而已,皇帝若是敢因为间接偷漏税赋就杀或者流放诸侯王,天下会人人自危。” 律法的惩罚有一个原则就是什么罪定什么罚,比如杀人者死,盗窃者就不能是死罪,谤言者就不能是死罪,若是罪罪皆死,那律法就成了笑话。 针对诸侯王的律法同样如此,若是偷漏税赋就死全家,造反同样死全家,那为何不造反呢? 但是即便如此,胶东王还是颇为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妻子,自杀在她的嘴里仿佛微不足道一样,胶东王后仿佛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想什么,淡淡道:“生在王侯之家,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这世上除了洛氏,哪里有常开不败的,您有至高神的老祖宗吗? 您有立下足以进入昭城避难的功勋吗? 您身体里流着洛氏的血吗? 既然没有,那就安安稳稳的面对一切,就算是皇帝想要杀死我们,也没有那么简单,不到人死灯灭,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赢? 只可惜我生为女儿身,否则定要到长安天下走一遭。” 王后的豁达完全不是其他人所能相比的,她这样杰出的女子,若是在邦周时,大概率是要做周王后或者嫁入洛国的,有时翻看史书,她也会有些遗憾,感觉自己生不逢时,但这种情绪很快就压了下去,人总是要向前看。 就在这种略显沉闷的氛围之中,胶东王府的车队缓缓离开了北海郡。 桑弘羊眼中杀机凛凛,正如胶东王后所猜测的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抓到胶东王的把柄,只不过没想到胶东王后竟然直接将这些事情摆到了明面上,这让他很是愤怒。 他本来琢磨着不着痕迹的完成皇帝暗示的事情,让胶东王自杀了事,但是被王后这么一搅和,就算是胶东王自杀,汉室宗亲也会把这件事怪罪在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桑弘羊揉揉头,他并不感到害怕,法家的学子从来不畏惧敌人多,只在乎能不能在该当权的时候当权,该享受的时候享受。 当年商鞅在秦国得罪了那么多旧贵族,但照样推行自己的新法,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死后五鼎烹无所谓,最可怕的是生不能五鼎食,这是桑弘羊的信条。 大规模的查抄开始,桑弘羊下令。 …… 长安。 皇帝收到了桑弘羊的信件,信中大致讲述了此行的收获,即便是刘旦心中早有准备,但见到这么多钱粮布帛还是极度的震惊。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齐地的这群商人真有钱啊! 他当初在北燕国做藩王时,那里见过这么多的钱粮,北地的商人和齐地的这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还仅仅是齐地诸郡国,若是天下数十上百郡国都清查赋税,那能够得到的钱粮该有多少?” 没人能顶得住天降横财的诱惑,刘旦立刻就让人着旨勉励桑弘羊,然后又给大司商发了一份,激励一下大司商。 桑弘羊不仅仅讲述了商税的收取情况,还上书道:“陛下,臣建议根据天下富户的资产,来缴纳税赋,每两千钱可以收取一百至两百钱的资产税,这些钱对富户来说并不算多,但是积少成多却能大大的充足府库。” 作为敛财大师,桑弘羊表示收税就要收商人的,农民能有几个钱? 先前的汉廷只有交易税,但是却没有资产税,桑弘羊觉得这不行,资产税才是大头,因为很多富户都持有很多多年不交易的贵重物品,这些东西不交税是不行的。 刘旦不学无术自然是不懂经济学之中的弯弯绕绕,但是桑弘羊信中说,这项政策能百倍得利,他还是能懂的,不管是打仗还是修宫殿,都需要很多钱,刘旦来者不拒。 于是大笔一批,“卿先在齐地实行,待回到长安之后再在天下铺开。” 桑弘羊在信件的末尾写了关于胶东王可能牵扯的事情,而且还特意点出了胶东王不愿意承认,“胶东王猖狂,不以国法为重,臣会斥责,特上秉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刘旦默然一番回信道:“国法为重,社稷为重,卿自便。” 信使带着这封信赶回了北海郡,桑弘羊打开一看,顿时心中安定,将下属唤来道:“将这些时日收集到的关于胶东王府的证据都取出来,先将那些为胶东王国做事的商人拿下。” 这些从长安带来的胥吏们可不会手下留情,这些人都是关中子弟,这些时日查抄商人之家,大发横财,现在听到要对胶东王动手,一个个激动不已。 胶东王国。 桑弘羊的举动让胶东王后明白皇帝下定了决心,她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夫君,胶东王痛哭道:“王后,寡人应当如何做啊?” 王后见状沉声道:“大王,振作起来,您是孝武皇帝的子嗣啊。 孝武皇帝盖世英雄,您怎么会懦弱到这个地步呢? 不过是生死而已! 现在这幅姿态,怪不得先帝不喜欢您,妾身实在是……” “父皇乃是圣王转世,哪里是寡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王后寒声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别无他法,您是断然没有生机的,不若自缢,还能留下一份体面。 皇帝这么倒行逆施,妾身倒要看看他能到几时?倒要看看这天下的义士能忍他到几时。” ———— 元正元年,胶东王坐法,弘羊斥之,王忧惧,自缢于国,群情汹涌,请杀弘羊,上不允,赐王谥“悼”,取王国五县建胶北郡,胶东国仍奉旧制。 时人曰:“胶东王血,弘羊以贵。” 上闻之,又闻九江厉王旧歌,怒,杀谤言者数十,乃止,愈亲弘羊。——《汉书·桑弘羊列传》 (本章完) ------------ 给大家托个底 有时候用番外代替正文,是因为配角的支线剧情放在主线里面太臃肿,番外就不存在这样的限制。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正文写不出来,不是水字数难,而是写出来一堆垃圾不想发出来,是的,我废稿真的很多,写上几百字然后删掉是经常的事情。 我是个新人,这本书该犯的错误基本上都犯了,最大的问题就是手感,即便是我知道接下来要写什么,但就像是大姨妈一样,每个月都有一段时间写出来的文字没有灵气,状态起起伏伏,不能稳定的输出高质量文章,但是起点的机制就是日更不足四千字没有推荐,我必须得写,所以我觉得还不如写点有灵气的番外给大家看。 然后借着主线剧情不推的时间,我好好整理思路,写出点有质量的文字,以上。 之后幻想番外和支线番外都会标出来,幻想番外就是放飞自我的,支线番外是对世界观的补充和支线剧情的填充,比如很多读者都觉得洛无疾没撑起来,其实他是有功绩的,之后就在番外里面写一下,还有洛谨秀和霍去病的故事我已经写了五百字了,之后一块发出来,还有我没有填坑的地方,大家可以提出来,我都会考虑写。 ------------ 第十四章:天下人心如流水 即墨。 这是曾经齐国仅次于临淄的大城,是胶东王国境内最繁华的城池,几乎占据了整个王国三成的税收。 但是它并不属于胶东王国,而是属于即墨吕氏的吕侯国,和临淄吕氏的齐公国并列姜姓吕氏的两大郡望聚集地。 尤其是在胶东国被割走五县建立胶北郡之后,胶东王国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已经不如吕侯国了。 从前的胶东王后,现在的胶东王太后,就是当代吕侯的亲妹妹。 静室之中。 吕侯产望着自己的妹妹有些心疼,轻声道:“妹夫刚薨,你在家中好好休息,陪陪母亲。” 吕莹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面上却不流露出来,声音坚硬如铁道:“兄长,妹妹回家不是做那些小儿女态的,而是因为家族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朝廷查税,妹妹很是担心啊。” 吕产以为吕莹是要让家族放弃商税,颇为忧虑道:“妹妹,为兄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很清楚的,不是那些不愿意舍弃利益的人,不是那些利令智昏,为了钱财就拼上性命的人。 吕氏曾经拥有千里的国土,我们曾经是一国王族,经历过国破家亡,四处流离的吕氏,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都是虚妄呢? 吕氏跟着洛氏上千年,总还是学习到了一些东西。 无数的田产、山林、子民,这些才是家族的生存之本,那些商税就像是水面上漂游的浮萍,家族并不在乎,交给朝廷也无所谓。 但势力的聚集就是如此,你不为他们提供保护,伱变得太过高洁,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商人的力量有多强妹妹你是清楚的,就像是洛氏一样,没有遍布天下的商队,凭借仅仅一座昭城,怎么可能养得起敢战士那种天下精锐? 没有了他们的拥护,吕氏就会变得无用,这世道上到处都是虎豹豺狼,没有了捍卫自己的刀剑和盔甲,该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吕氏终究不是洛氏啊。 千年前洛国能行王道,诸国就不行。 现在洛氏能高洁如天上明月,我们却依旧要面对现实。 况且只要我们不残民虐民,只要我们能让子民生活的稍好一些,这些利益的分配,洛氏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吕莹听在前面还不住点头,但是听到最后神色却有些焦急起来,急声道:“兄长,现在不是邦周了,而是大汉。 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不堕落,只要我们跟着洛氏,我们甚至能活到下一个千年,但是洛氏却不能庇护我们活到下一年啊。 若是皇帝要动手,难道你就要舍弃家族,抛弃祖业,逃到昭城吗? 失去了一切,就算是有后人又能如何呢? 这天下有多少三王五帝的后裔,有多少传承自邦周的旧贵族后裔,但是家谱一丢,谱系一断,就连祖宗都找不到了! 妹妹就是担心你这样想,所以才特意赶回来,有一些关于家族存续的话想要对你说。” 吕产知道自己的妹妹天资聪颖,若不是生为女儿身,那是定然要有一番作为的,正襟危坐郑重道:“阿莹你说,为兄听着。” 吕莹沉吟了一番,然后缓缓说道:“自古以来,难道真的有通明人心之人吗? 依妹妹看,不过是善于从细微之处得出结论罢了。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常开不败呢? 家族想要长存在世间又是何其的艰难啊。 要么如同洛氏那样代代都出英才。 要么就要谨慎再谨慎,或许才有一丝丝的希望。 财富和荣华都是过眼云烟,若是利令智昏,身死族灭就在旦夕之间。 想要长存,一是要看大势,二是要看形势与皇帝。 所谓大势就是王朝更换,邦周、暴秦、项楚、刘汉,天命轮转,就连伟大至高神圣如同邦周,都只延续了千年,更何况其他的王朝呢? 这对家族来说是极重要的考验,但大汉现在极其稳定,是不需要考虑这些大势的。 那想要延续下去最关键的就是看形势与皇帝了。 高皇帝是仁义之主,只要不是异姓诸侯王,尽皆是荣华富贵,若是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只要按部就班不犯大错,这两位皇帝都会宽恕。 孝武皇帝喜欢军功勋贵,是感性之人,只要上战场,即便不能胜,凭借苦劳和血泪,倒也容易存续下去。 这些皇帝都是明君,所以家族的延续就很简单。 但是当今的皇帝却不同,他是个喜怒无常之人。 他想要学孝武皇帝,却学了一个四不相。 他想要我的夫君死,于是派桑弘羊逼死了我的夫君,民间有流言传出。 昔年孝武皇帝同样逼死了九江厉王,同样有流言传出。 孝武皇帝不过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中,但是当今皇帝却杀死了谤言者。 若皇帝仅仅是逼死我的夫君,妹妹实际上并不害怕,因为虽然因为漏税就直接死亡有些冤,但是夫君的死是有逻辑的,最多说皇帝刻忌宗亲,轻罪重罚。 但是杀死了传言之人,这却让妹妹感觉胆寒,因为这说明已经不能用正常的君王标准来看待他了。 对一个君王来说,如同大海般宽广的胸怀是必须具有的。 正如你的面前有一团火和一团水,如果让你去触碰,你一定会选择水,因为不会受到伤害。 君王因为言论而治罪,群臣就会畏惧,正如兄长你现在心中定然是在想,无论皇帝将来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去劝谏他,纵然大汉社稷崩塌,是也不是?” 吕莹紧紧地盯着吕产,面对至亲的妹妹,吕产缓缓点头道:“是啊,不会去劝谏的。”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吕侯一直都是大汉皇室最得力的盟友之一,早年间诸侯王作乱的时候就控制齐地关隘。 现在吕侯都生出了这样的心思,这就说明不是一家一言,而是在天下之间都有了一些异样的心思。 吕莹沉默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对君王来说,这是极其可怕的一种特质,所有的独夫都是从不听言论开始的。 愈不听,独夫的心就愈发的骄横顽固,直到天下皆敌的时候。 兄长要愈加的小心了。 皇帝喜欢打仗,又宠信法家的学子,这是昔年暴秦的道路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兄长知道现在要如何去做吗?” 吕产深深地皱起眉头道:“阿莹你说吧,想必你思虑许久了。” 吕莹沉声道:“龟缩! 那些偷漏税赋的商人全部抛出去,不用再想着和光同尘了。 以后做事要完全不留任何把柄,静静地待在封国之中,无论朝廷如何做,善待国中的百姓,不要让国中的百姓有生存的危机,这是稳定国中。 然后将伸向各方的触角全部斩断,不在外面说话,不在外面做事,多多的奉上珍宝金钱维持富贵,最后就是等待,这是不在外面惹事。 内部没有分裂,外部没有敌人,这样又怎么会出现危机呢?” 吕产惊讶道:“阿莹你没有开玩笑吧,家族这样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吕产只是稍微计算,吕氏的财产就要折损三成,这还不算其他的损失,这简直就是自断手脚! 吕莹沉声道:“刚才兄长你说了,田产、山林、子民,这才是家族生存的根本,妹妹认为你还少说了一个,那就是洛氏的信任和好感! 只要这些没有受到损伤,终究有翻身之日。 以皇帝的性格,妹妹相信他绝不可能就这样停下,这次清查商税得利,又加收了资产税,于是骤然得到了大量的钱财。 但这都是正当的行为,所以天下人都支持他,洛氏同样没说什么。 但是这些钱花完了,他难道就会收手吗? 吃惯了珍馐美食,还能吃的下粗粮糟糠吗? 穿惯了绫罗绸缎,还能穿得上粗布麻衣吗? 见识到了华美的宫殿,稍微的凌乱残破都不能忍受了。 看看自古以来的列国吧,一旦开始兴建宫室,一旦开始奢靡,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但天下的金银珍宝是有限的,独夫的贪欲却是无限的啊。 妹妹确定,他一定会有到倒行逆施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一切才会到真正的清算之时,甚至会有义士为天下人主持公道,也未可知,毕竟这山东之地,义士何其之多啊。 而吕氏,则只要善待国中的子民,保持清正的名望,纵然不能如洛氏那般做天上的皓月,也要如同那池谭沉淀后的清水。” 吕产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道:“阿莹你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 皇帝收取商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收取资产税虽然有些巧取豪夺,但还不算是过分,仅仅从这些就判断出他未来可能的事端,为兄不能相信。” 吕莹没说话,静静地望着吕产。 吕产败下阵来,感慨道:“父亲说过,我们二人有分歧,就听你的,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 胶东悼王既薨,诸王、列侯皆震怖,产奉金献上,斥诸贾,断商路,又曰:“万贯朽财,不若水具一器,以安黎民。”——《汉书·吕侯世家》 推书~ 公元前209年七月,大泽乡降下一场数日未停的大雨。 穿越成为一名戍卒的陈洛,从在大泽乡参与起义的密谋开始,见证历史风云变换,笑看换了无数人间。 “我曾到过巨鹿和乌江,那是一位霸王的意气风发与无奈悲歌。我曾感受大漠那扑面而来的风沙,身边那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手提长戈。我曾两度南阳躬耕,见了见那天命之子与诸葛。 我曾封侯拜相,也曾征战四方,喝遍美酒,见惯美人。 若问平生功业,尽在丹青之中。” 千载悠悠而过,无数袅雄英豪尽归尘土。 唯有陈洛故地重游,遥想当年峥嵘岁月,洒壶清酒以祭老友。 (本章完) ------------ 支线番外:洛无疾开拓西域1 西域。 这是中原人眼中的不毛之地。 即便是前往过西域的人都说那里极其的瑰美,有巍峨的雪山、潺潺的溪流、苍翠的森林以及无数适宜耕作的土地,但根本改变不了观念。 就连河西走廊上都不愿意迁徙,更不要说数千里之外的西域了。 长安城里的百姓说:“西域的人不会说雅语,没有雕廊画栋,屋檐齐飞的建筑,没有诸子先贤的典籍,没有巍峨八主的神庙,没有三皇五帝的祭祀,最重要的是,不明白什么叫做素王在上,唯有黑暗和蛮荒,那不是人能够生存的地方啊。” 直到皇帝刘彻任命无双侯洛无疾镇守西域,天下人的观念才发生了一点改变。 皇帝和洛氏一同在民间宣传着:“无双侯可是未来的昭公,是洛氏的家主,他愿意到西域去,纵然曾经荒无人烟,但日后定然不是完完全全的黑暗和蛮荒。 听说数十年前无双侯的先辈就带着族人去过西域,还在那里留下了子嗣,数十年过去了,还在蛮荒之地祭祀着素王上皇。” …… 洛无疾前往西域,自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西域都护府的级别是凌驾于郡之上的,这从另外一座辽东都护府的设置就能够看出来。 辽东都护府下辖郡、王国以及义从军队,辽东大都护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在大汉这种郡县二级政治结构中是前所未有的。 刘彻对西域都护府的初步规划是建立一个无双侯国和都护府的治所,先在西域站稳脚跟,有驻军的地方,至于郡县的建立在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设置。 想要让一片土地自古以来,不是在书上指手画脚一下,吹个牛就能够做到的,更不用说西域本就有比较强大的土著居民。 尤其是洛氏选定的立足之地伊水河谷,水流充沛,土地肥沃,既是上好的马场,又是上好的农耕区,是西域乌孙大国所在。 这不是那些总人口不过一两万的小国,而是一个很强的西域大国,鼎盛时期有百万人口,是仅次于匈奴的强国。 即便经历了连番的分裂战乱,乌孙国依旧有数十万人口,不容小觑。 而且最关键的是,从长安到乌孙,有足足七千里的路程,远远超过了昔年漠北大战时的距离。 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很多国家都难以完成力量的投送,在这个依靠牲畜的时代,想要依靠汉廷供给粮草,加上路上的人吃马嚼,把汉廷全卖了都不可能。 在姬昭所在的世界中,历代王朝对西域都是羁縻统治,西汉时期不多说,可以说是羁縻中的羁縻,基本上依靠武力恫吓和和亲公主来施加影响力。 班超三十六人通西域,然后终生都在平叛的路上。 大唐武力昌盛到极点,动不动灭国亡族,高仙芝远征小勃律国,行军四个月,跨越五千里,史书记载,“不作休息,半日而下”。 这么巅峰的唐军,面对时降时叛的土著,同样没有赶尽杀绝。 这难道是老祖宗们善良可欺吗? 还是古人的智慧不足呢? 都不是! 老祖宗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因为没办法,中原大军派过去的代价太大,获得的收益又太小。 大唐安西军,已经是出现在西域最强的势力,但仅仅那么一点安西军,都需要中原的支援才能维持,数十年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以建立稳固的统治。 经常旅游的人,见到各地的山川地势,就会明白想要真正的建立统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洛氏自然不满足于羁縻统治,洛氏的目标是占据那里,再不离开,那就需要一片真正的可以栖身的土地。 以现在的汉廷,征讨西域,如果是一场大战,能派过去的甲兵,可以达到十数万。 但是常驻的兵力,不会超过三千,这个数量的确不算少,打匈奴的一个王部都绰绰有余,但是打乌孙不够。 因为乌孙国以逸待劳是守城,而且乌孙国的甲胄同样多,作为沟通东西的要道,天山北麓的必经之路,乌孙国是真的富。 若不是乌孙国处于四分五裂之中,即便是洛无疾也不愿意带着数千的甲兵去送死,胜一场容易,灭一国容易,但是立足却难。 想要在西域维持一支三千人的常备军队,就需要三十万的人口,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汉廷的府库消耗的那么快,不仅仅是战争,还有建立朔方郡和五原郡的迁徙费、安家费,土地没有开垦出来之前的口粮费用,各个都是用钱的大头。 …… 洛无疾率领着全甲全马的五百敢战士,再加上两千从无双侯国征召的军队,五位洛氏子各自率领着洛氏的族人一同前往西域。 可以说,自邦周时代结束,这是洛氏出力最大的一次,就连诛暴秦都没有出这么大的力。 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洛氏终于再次壮大了起来,毕竟这不仅仅是为大汉开疆扩土,同样是为洛氏开分基地,是洛氏的千年大计。 洛无疾率领着骑兵军队穿过河西走廊,沿着天山北麓而行,沿途愿意提供粮草的国家留下,不愿意的则直接攻破,让国民四散奔逃,就这样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才算是到达了乌孙东国。 乌孙东国是乌孙国分裂出的一部分,在伊水河谷东端,国中有大片的草原,后世的空中草原就在这里。 乌孙东国的骑兵不少,所以实力并不弱,可惜遇到了洛无疾,若是步兵守城或许活路还大一些,但骑兵作战那真就是找死。 当年洛无疾和匈奴大战,那都是十万计的骑兵厮杀,西域这几千骑兵,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洛无疾带着洛氏的骑兵仅仅两个冲锋,就将乌孙东国的骑兵斩于马下,然后进了乌孙东国的都城,砍下乌孙小王的头颅,宣布西域都护府成立,暂时以东城为都护府的办公地点。 西域都护府建立之后,主要面临着两个问题,第一是守卫现有的成果,第二是如何持续的开拓。 乌孙国虽然四分五裂,但自然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国土被汉人侵占,要发兵攻打新建立的西域都护府。 不过洛无疾在乌孙东国很快就建立了一套军管体系,能够为从中原而来的军队提供粮草。 还同天山北麓的几个西域国家,诸如焉耆,龟兹等等建立了商业上的联系,再加上河西走廊的开拓,刘彻持续不断的将粮草运来,时不时的派遣野战军团晃悠,双重压力之下,西域国家还算是配合。 后勤的压力一旦消失,回到最擅长的打仗上面,洛无疾自然不虚。 尤其是乌孙国竟然敢和他打野战,简直要让洛无疾笑出声来,若是匈奴祁连单于泉下有知,恐怕会和乌孙王惺惺相惜了。 即便是数千对数万,但是洛无疾并不在乎。 五位洛氏子在正面指挥着军队,他则带着二十名灵兵和敢战士在双方胶着之时,瞅准空档,一波冲锋。 敢战士和汉军有多强,汉帝国和匈奴帝国十年大战,互相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双方之间流的血将整座草原都染红了,最终汉帝国凭借着更强的国力,更强的统帅,赢得了这场残酷的战争。 乌孙国当年或许很强,但是多年以来在西域菜鸡互啄,哪里见识过这种对手,被洛无疾马踏王旗,直接阵斩了乌孙王,剩下的军队如鸟兽般群散,纷纷逃窜而走。 “大都护,乌孙国已经退去,短时间内应当没有余力反攻,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在粉碎了乌孙国妄图干涉大汉立足西域的阴谋和战争之后,朝廷的官员向洛无疾这位大汉第一任西域大都护问道。 洛无疾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遥远的天边是天山,山头白雪皑皑,之下一片碧绿,空气中传来清香的湿气。 真是美丽啊。 洛无疾忍不住想到,然后指着城池大声说道:“当然是在那座城中,立起素王的祭祀,放置祖宗的牌位,这里是诸夏大汉的土地了。” 众人闻言心神摇曳,齐声应道:“喏!” 在伊水河谷立起了素王的祭祀神庙,就像是在黑暗之地立起了一座灯塔。 这道光或许只能照耀伊水河谷的一部分,却能够给予所有前往西域的汉人以安慰和希望。 因为人是很容易孤独的,尤其是在远离生土他乡的地方,但是素王的存在可以减弱这种乡土难离的情绪。 素王上皇所在,即诸夏之人心安之处。 ———— 大汉进入西域是西域史上不可磨灭的重重一笔,洛仲堪发现了这片土地,他的儿子洛无疾则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先进的文明,优秀的文化,长久的和平,从洛无疾进入西域以来,这里的一切就焕然一新了,各族百姓热烈的欢迎大汉的军队,这是曾经统治西域的匈奴所不能做到的,充分体现了诸夏文明的优越性。——《西域历史文化迁徙研究》 (本章完) ------------ 第十五章:刘旦的功绩 商税、资产税以及胶东王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就像是一颗巨石砸入深广的湖海之中,也许会掀起无数的波澜,但是最后都会归于平静。 皇帝刘旦的举动只不过是对规则的小小破坏,对天下人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尤其是波及的王侯还不够多,影响的百姓还不够广。 有高、惠、文、武四位皇帝的遗德在,鼎帝同样不是祸乱天下的人,大汉的社稷可以说是稳如泰山。 随着事态渐渐平息,天下的重心重新回到了西南夷战事上,虽然因为收税搞出了很多的事情,但桑弘羊的确是成功的把钱收了上来,足以支持大军所需。 长乐宫中。 刘旦目光熠熠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将军们,脸上满是振奋的颜色,大声道:“钱、粮,朕都凑齐了,剩下的事就要交给诸位卿臣。 若是能胜,自然万事万好。 若是不能胜,朕会御驾亲征,亲自征讨西南,倒要看看那是什么龙潭虎穴,能让我大汉天兵,铩羽而归。” 皇帝刘旦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这次战争是他亲自主持、大力支持的,若是胜利,对他的威望将会是大大的增强,尤其是御驾亲征胜利,将会彻底弥补他的所有不足。 说完之后,皇帝刘旦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说道:“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汉军将士大多出身中原,去到西南蛮荒之地定然不适应,山川河流,水文地理,众卿或许也不太熟悉,这是天时地利皆不在我军啊。 唯一胜过蛮夷的,便是我汉军将士精良的甲胄,强悍的个人能力,按照朕制定的战略,不要冒险,大汉不能再接受一次失败,明白了吗?” “喏!” 以大将军为首的列侯勋臣齐声应道。 此次出征的列侯大约二十多位,仅仅私军就有两千,再加上三千禁卫,这些都是能够负甲的精锐,再加上配合这些甲兵的辅兵,运送后勤的农兵,可以号称十万大军。 大军从关中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向着西南而去。 …… 洛盛就待在长安城中,静静地看着朝廷的大军出征,管家同时也是洛盛未出五服的兄弟之一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子,您觉得朝廷能胜吗?” 洛盛微微一笑道:“只要汉廷不贪婪,就能得到胜利。” “不贪婪?” 洛盛解释道:“阻碍汉军胜利的,难道是那些西南夷吗? 自大一统以来,自冶铁发展以来,自大汉尚武成风以来,除了匈奴再也没有任何夷狄能够威胁大汉的生存。 大汉的东方是大海,北方是草原戈壁,西方是沙漠,南方则是崇山峻岭,阻碍汉军胜利的从来都是这些天然的地形屏障啊。 家族中有天下的堪舆图,西南那块地形再清楚不过了,那里是天然的割据场所,若是不能文化上让生存在那里的土著认可朝廷的统一,再昌盛的中原王朝会被拖垮在那里。 若是仅仅要在平原地区维持郡县,那倒是非常简单,西南夷还没有资格和汉军正面对战,只能龟缩在崇山峻岭之间。 不过那日在朝会上,皇帝还是知晓的这件事的,大概率能胜。” 实际上在现代社会之前,西南地区一直就是半自治,所谓的土司统治,改土归流不是想不出来这个主意,而是单纯的办不到,大小金川战役,砸了多少银子动用了多少的火炮死了多少索伦兵才算是拿下来,不就是因为山高险峻,不是人力所能到达,那可真是处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管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问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域?” 洛盛本来是给刘进站场子的,结果刘进没了,洛盛就决定前往西域一趟,去见见自己的二弟,无双侯洛世,这一任的西域大都护。 洛盛摆摆手,有些忧虑的道:“还不急,先在长安待着,看看西南战事的情况,而且还要再好好的观察一下皇帝这个人,希望不是一个只知道武事的莽夫皇帝。 这大汉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昌盛,若是败在一个皇帝的手中,那先贤为大汉做的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 汉军进入西南之后,一改上一次的轻敌冒进,除了行军之外,绝不进山,反而是西南夷方面,因为上次的战胜,对汉军颇为轻视,因为这些来自中原的军队,并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么强大,结果就被汉军狠狠地上了一课。 西域和匈奴可以从中亚那些地方得到精良的甲胄,锐利的弓矢,锋利的刀剑,甚至拥有完全不次于汉军的甲士,但是西南夷是绝对没有的。 在这个没有南迁的时代,只有岭南王国有从汉室得到的文化和技术,西南夷和汉廷之间的武器科技文明代差实在是太大了。 所谓一汉当五胡,就是说这些杂胡。 没有了皇帝拖后腿,汉军一路势如破竹收复失地,在较为平缓的地带,那些潺潺的溪流之间,那些少量的适宜耕作的农田中,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尸体上粗布的衣服全部都是破破烂烂,地上散落的石头从锋利的刃上看去,似乎是一些农具,在中原已经基本上普及铁器的时候,这些西南夷还在使用石器,仿佛置身于三千年前,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见到夷狄纷纷向着山中逃窜,大将军知道是时候收起凌厉的手段,改为怀柔了,于是下令道:“捣毁所有适宜居住的地方,烧掉所有生存需要的东西,然后树起大汉的旗帜。 告诉那些愿意臣服的夷狄,愿意投降朝廷的,就下山来,以素王的名义起誓,本将军不会杀死他们。” 汉军将士大声的欢呼着,这才是汉军所应当经历的,胜利! 不断的胜利! …… “区区的西南夷,怎么能够挡得住大汉的脚步!” 皇帝刘旦大声的笑着,笑声之高甚至将宫殿的顶都震得有一丝丝尘土落下,他挥舞着手中的战报对着殿中的大臣道:“这是大将军刚刚送来的战报。 大军从长安出发之后,经过连续两个月的行军,翻越了秦岭,越过了河流,到了西南境内。 我大汉的将士进入西南以来,稍加修整,适应当地,然后立刻急行军突袭了西南夷占据的城池。 凡大小十余战,全部胜利,现在已经收复了上一次南国之战的全部失地,夺回了全部的城池,朕现在可以宣布,西南重新回到了我大汉境内。 大军夺回城池之后,同前来支援的西南夷激战,八千汉军对十万夷人,斩杀了西南夷超过五万人,还斩杀了三位西南的夷王,都是上一次对我大汉将士造成伤害最大的几个部族之一。 我军甲兵伤亡不过百,将士伤亡不过三千,剩下的夷人为了躲避我大汉将士的追杀,逃入了山中,再不敢出现。 众卿,朕欣喜! 大汉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得来了这样的成果,朕怎么能不欣喜呢? 众卿以为如何?” 胜利可以掩盖一切的矛盾,更何况是这样的大胜呢? 甚至有许多人都想到,若是上一次南国之战,就是现在的这个皇帝,那二十万的将士恐怕就不会喋血山林了。 “大汉万年!陛下万年!” 第一个人这样高呼,然后是几个人,很快就是整座宫殿都这样高呼起来。 刘旦有些猖狂的笑了起来,这就是他的目标。 逼死兄长? 向民间加税? 商户破产? 看看这些臣子的眼神吧,只有佩服,只有敬畏,哪里还有丝毫的不满。 那些东西都是盖在无能皇帝身上的东西,只要创造前所未有的功绩,只要能将大汉推向前所未有的巅峰,些许的错误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哪里有人不犯错的,想到这里,刘旦甚至有些后悔之前直接杀死了那些谤言的人,应该让他们看到现在。 朕就是最适合大汉的皇帝! 洛府。 洛盛同样得到了西南大胜的消息,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这位皇帝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能力的多,在西南战事上的每一项决策都没有错误。 真是一件好事,只要之后体恤一下百姓,大汉要变得极强了,去西域吧。” ———— “暴虐的皇帝”,这是古代的中国人对刘旦的称呼,实际上比起西方历史上的暴君,这位出现在汉帝国中期的皇帝,实际上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他拥有不逊色于父亲的军事才能,大力的支持军功勋贵,军费再次大幅增长,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强有力的维护了帝国对国土的统治。——《全球通史·秦汉卷五》 ———— 近些年来,有些哗众取宠的人,以不同视角为借口,引用西方历史学者对刘旦的历史评价,这并非不可,但笔者需要提醒的是,西方对刘旦的评价较高,主要是由于西方历史长时间以来对军事皇帝的宽容所决定的,这与我国历史所侧重的点完全不同,本篇章,笔者将会对刘旦这个汉王朝极其关键的皇帝进行详细的讲述。——《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关中的震惊发现 洛盛踏上了前往西域的路,从长安出发到西域要经过河西四郡,以及长安以西的关中诸郡,洛氏久在关东,对关中的情况就渐渐失察,恰好借着此次机会察查一番。 结果洛盛这一看,就大出他所料,因为他竟然在关中发现了不少的流民。 而且一看时间就不短了,这些流民从老到少都有。 他的管家见状同样是震惊不已,若是在关东有流民,那还算是正常,毕竟关东豪强扎堆,就算是有陵邑制度,土地兼并照样控制都控制不住。 但是在关中,这可是皇室直领的土地,是皇室的基本盘,就连列侯国都不往这里分封的,竟然同样出现了流民? 管家很快就将这些人的来历摸了清楚,沉声道:“公子,这些百姓是元成十二年时,关中大水,朝廷为了泄洪,只能打开北侧的堤坝,于是淹没了他们的良田屋舍,又因为朝廷下发的物资不足,新的土地没有分配下来,只能沦为流民。” 元成是汉鼎帝的年号。 洛盛微微皱眉道:“元成十二年,还没有经历过西南战败的汉廷,难道会没有能力赈灾吗? 孝鼎帝虽然晚年有错,但是并不是残暴的君主,怎么会不赈灾呢?” 从孝武皇帝开始,这天下就渐渐开始有了灾害,到了孝鼎皇帝时,就有些泛滥,关中发了几次大水,几乎此次决口,但好在朝廷还有能力赈灾,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没想到稍微一查,竟然就发现了赈灾后续还有大问题。 说着洛盛又望了几眼周边的地势,奇怪道:“况且渭水支流泛滥,但水流往低处流,明明南侧更容易泄洪,怎么会打开北侧的堤坝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洛盛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说道:“去问问百姓,南侧的土地是谁家的?” 管家一怔,当然明白洛盛的意思,很快就回转,面色沉重道:“公子,不出您所料,其中一半是大长公主家的土地,另外一半则是其他的皇室贵族,官吏们不敢打开堤坝毁掉这些权贵的良田,于是就打开了北侧的堤坝,毁掉了百姓的土地。 洛盛闻言微微闭上眼,心中萦绕着无限的愤怒,甚至有青筋暴起,管家见状问道:“公子,可要将这些事告知皇帝吗? 这些百姓实在是可怜,只有这么一点家资,竟然一场大水就一无所有。 可要暗中给这些权贵一些惩罚?” 洛盛缓缓睁开眼,望着管家摇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皇家的事,告诉皇帝即可,至于出手就不必了。 派人去查一下,百姓中有没有反抗的,有没有为民请命的,有没有不畏权势,敢于对权贵和官吏出手的豪杰壮士,把这些人带走安置。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冰雪! 那些逆来顺受的,便留在这里吧。 能忍受不公的人,这辈子还有无数的不公要经历。” 管家闻言有些不忍的问道:“公子,这是否太过残忍了。” 洛盛认真的说道:“即便是带走又能如何呢? 能给他们屋舍住吗? 能给他们衣食供给吗? 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吗? 况且即便是素王的天界都不会接纳懦弱的灵魂啊。 这世上若是没有素王,那就从来没有救世主,想要获得幸福全都要靠自己。 这就是性命决定命运的道理啊。 现在素王给予勇敢的人赐福,给予勇敢的人灵魂升入天界的机会。 还有洛氏一代代奋勇争先,这已经是诸夏之人的幸运了。 懦弱的精神淘汰,强健的精神传承,一代代的淘汰下去,诸夏子民的精神就会愈发充盈正确起来。 况且洛氏没有能力去挽救他们,家族能维持现在的规模已经竭尽全力,若不是西域开辟,昭城就会爆炸。 家族信条,不要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做善事,您不明白吗?” 管家冷汗涔涔道:“公子,是臣错了。” 洛盛感慨道:“不要太小瞧天下百姓,秦王朝那么强大,不还是败在了农夫手中,世人都觉得高帝、项王、昭圣王是灭亡秦朝的大功臣,但是家族却赞扬陈王奋起,那是多么伟大啊,这世上又何止一个陈王呢? 也不要太高看天下百姓,逆来顺受的人还很多,一旦富贵转身就变本加厉的人同样很多。 家族推行了思想的火种,现在保留下勇敢者的星星之火,有朝一日,这或许就是燎原之火呢?” 管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陡然想到了什么,震惊道:“公子,若是关中不稳,那之前西南战败,再加上这次皇帝加税,关中……” 洛盛脸色一变。 管家说的这些事单纯一件都不算是什么,但是综合起来就不是小事了。 之前就说过,汉廷的统治基础是能服兵役能纳税的小地主,实际上商人同样是统治基础之一,因为大多数的商人是小商人,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叫做个体户。 桑弘羊亲自盯着去收税,的确是能收到大商人的身上,但是他不可能事事去做,一旦他不关注,依靠当地的官吏,怎么可能去收大商人的税? 大商人的背后都是大权贵。 最后只能苦一苦普通的商贾,在真实的历史上,告缗令造成了大规模的商户破产,实际上是中小商户破产,真正的大权贵借着中小商户破产的机会,大肆收购,这是地方豪强坐大的一大原因。 这件事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即便是知道前因后果,但无法解决。 比如大长公主这件事,官吏直接就自作主张毁掉了百姓的农田,因为这件事即便是拿到皇帝那里,除了少数真正爱民如子的皇帝,大多数都是象征性的惩罚一下。 历史上著名的强项令就是这样,最终公主也没受到什么惩罚。 毕竟一方是自己的亲人,一方是抽象的百姓,会选择什么,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 洛氏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如果一件事一个人这样做,或许是一个人的错,但是所有人在富贵之后都这样做,那就是人性如此。 洛氏只做模范,却并不严格的要求他人去做,就像是邦周的贵族最终堕落,洛氏并不在意。 因为堕落的贵族终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洛氏不会去劝,只会去做这个扫除垃圾的人。 在洛盛的眼中,虽然汉廷已经建立百年,但还处于鼎盛的上升期。 这比邦周还要强势,邦周建立七十年的时候,就有了颓势,还是依靠先祖洛文公才大大的延长了国祚。 但是现在陡然之间发现,大汉的形势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各项问题的苗头都渐渐出现了。 而且这些问题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明明孝武皇帝时期还都那么好,难道仅仅是一些天灾吗? 要知道现在的关中天灾根本就不算什么,一千年前邦周占据关中的时候,那可是三河断流,整个关中的生态环境都大变样,根本就不能容纳一个王朝的首都。 再加上政治原因,周王室不得不退出了那片土地,迁往了河洛之间的洛阳重新定都。 没有连绵的大旱,没有铺天盖地的蝗灾,没有连续的地震,最重要的是没有大河决口改道,对一个王朝来说,区区影响上万顷农田的洪水,根本就不算什么。 “刘旦。” 洛盛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擅长武事的皇帝,出现在现在这个时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洛盛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是那些智慧通天的先祖,治国理政没有一项达到90,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昭公继承人,仅仅是因为嫡长子,其他嫡系同样平平无奇罢了。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顿悟的人才,从来就不缺少改邪归正的人,同样,曾经卓绝的人,因为某些打击变得昏聩起来的事,同样不少见。 皇帝刘旦现在喜欢武事,谁能保证他永远都这样呢? ———— 严重的土地兼并是古代王朝衰落和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土地兼并导致为国家,或者说为皇室纳税和服役的自由农减少,造成财政困难,最终在大型公共工程的维护上不能投入,在战争中不能筹集军费,国家的军政逐渐衰落,但这不是汉王朝的衰落原因。 汉王朝拥有良好的建国基础,在建国一百年时,土地兼并问题都不严重,而且由于流封建制度的存在,一朝天子一朝诸侯王,王国随时可能会替换,多不过三代就除国,列侯国时间虽然久远,但是根据军事部署需要,同样会大规模改封,王侯对土地兼并的需求并不大。 而且汉王朝对王侯封国大小有严格规定,按照封国大小会调整赋税和徭役的收取,所以王侯国内的土地兼并,并不影响国家的动员能力和王朝税收。 但就在这种良好的形势之中,皇室竟然在打击自己的基本盘关中,这种难以置信的人祸,再加上天灾的频频光顾,最终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七章:洛氏二三事 洛盛带着担忧向西域而去。 昭城之中,洛无疾躺在庭院之中,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庭院之中还有几人,都是家族的管事,在向洛无疾汇报有关于家族的各项世俗情况。 昭公国不是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国家,以昭公国的面积,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多敢战士。 昭公国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经商。 千年家族的声望是真的好用,同样的铜镜打磨精致一些,上面刻上洛字,就能引起贵族女子的疯抢,这比后世的顶级奢侈品还要离谱。 还有一点是由于古代注重乡土,本土势力很强,通常商队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不会乱跑。 比如辽东的商队不会将货物运到江东去贩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运到邯郸或者临淄,再由邯郸和临淄的商队向南方运送。 洛氏的商队就没有这种顾虑,除了朝廷官方之外,洛氏商队是唯一通行天下的商队,谁若是敢对洛氏动手,那就要看看谁的刀子更锋利了。 汇报完了有关于纸庄的事项后,负责家族马匹贩卖的管事说道:“家主,今年马业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大宛天马,占据了将近六成。” 大宛天马就是后世所说的汗血宝马,是一种极其优良的战马,个头高大,冲击力和爆发力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适宜在严寒天气出征外,所以征讨匈奴不能用,也不能用来远征,远征还是要用蒙古马这种可以自己在冰天雪地里面寻找食物的战马。 但是这种一看就神骏的战马很受贵族欢迎,价值千金。 洛氏沟通西域,无双侯国成为了丝绸古道上的关键环节之一,不仅仅保护汉朝的商队通行,还能够做生意,用丝绸之路的利润来养活驻扎在西域的洛氏分基地。 “不过公子世传来信件说,大宛国王听说大宛天马在大汉风行,价格极高,心生贪婪,想要坐地起价,据说要直接翻一倍的价格。 公子世准备联合乌孙王刘巴以及西域的盟友,杀死现在的大宛国王,立一个亲近汉室的国王。” 乌孙王刘巴是汉室在西域唯一的一个刘氏诸侯王,国土面积大概有原乌孙王三分之一的土地,想在这里存活可不容易,刘巴可以称得上唯洛世马首是瞻,比对待皇帝还恭敬。 洛无疾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西域的商路对家族来说至关重要,沟通西域以来,家族的收入几乎翻倍,汉廷的商业同样大大流通起来,这是一件人人得利的好事。 洛无疾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宛国王真是愚蠢啊,这样愚蠢的人却待在如此关键的位置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仅仅乌孙王国和无双侯国的力量不够,没有必要弄险。 给阿世写信,直接以保护汉室商队的名义,用都护府的虎符调动整个西域都护府的力量,屠戮大宛所有对汉室带有恶感的贵族,保证大宛的政治倾向十年之内不变。” 西域大都护的自主权很大,毕竟乌孙距离长安数千里,不可能事事汇报,颇有些类似于邦周时期的奉王受命诸侯,拥有独立的征讨大权,只需要在事后向长安发战报就可以了。 洛无疾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语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一个夷狄国王的生命,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一脚踩过去,没有人会去在意,管事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喏”,就将这件事记下来,之后就去发信件。 “家主,关于西域无双侯国的一些事务还需要您来确定,目前迁徙到无双侯国的族人已经达到了一万,这些族人的未来应该怎么办? 还有无双侯国的传承,是像英侯国那样,还是像东阿侯国那样,这是公子世在信件之中所询问的。” 众人闻言都不禁睁大了双眼,这是整个家族都比较关注的问题,虽说家主一声令下,就算是赴汤蹈火,刀剑加身,他们也毫不犹豫,但是公平一直就是家族的信条。 昭城,是洛氏的圣地,还是诸夏列国之中最为繁华的城池之一。 无双侯国的无双城,则是刚刚开荒没多久,建立在荒郊的城池。 从昭城到无双城,说一句流放毫不夸张。 不要说万里之外的无双城,就连靠近陇西的河西四郡,除了前往其中的列侯国子民,都被视作流放地,为了将百姓迁徙过去居住,花费的钱粮可实在是太多了。 洛氏的族人愿意为了家族的理想前往无双城,但是家族却不能真的把族人们丢到那里完事,那可真就变成“我把家族当母亲,家族把我当傻批”的大笑话了。 洛无疾沉声道:“家族的教育是万事万物的根本,昭城是家族的圣地,每一个族人都应当在昭城出生,然后接受素王老祖的祝福。 所有接受过素王老祖祝福的婚姻,妻子怀孕之后都要回到昭城来,即便是没能回来,等到孩子可以踏上远途的时候,也要回到昭城来接受最好的教育。 那些年老的人,同样要在晚年回到昭城居住,然后再派遣年轻的族人前往,那些为家族和诸夏战死在西域的族人,不能让他们埋骨异地,所有的尸骨要运回昭城安葬,只将神位之一留在西域即可。 西域族人的后裔不一定长大之后就还会前往西域,人选都要仔细的选择,当然,如果自愿前往,家族给予支持。 谨记,这世上不会有西域洛氏,不会有无双洛氏,只有从昭城前往西域建设、镇守的洛氏族人,明白了吗?” 因为无双侯国距离昭城太远,而且在中原之外,这是洛氏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这么远的分支,所以这个疑问一直都萦绕在无数人的心头。 很多族人都担心出去昭城,是不是以后就回不来了,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那些别出的家族,从此就不能生活在洛国之中,现在前往无双侯国,会不会以后就不算是洛氏了。 洛无疾这番话算是给这种疑虑定了性,不要多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上只有昭城洛氏这一支,开分矿那也是从主支过去,而且只是一代人,绝对不会连续几代扎根分矿,对家族造成离心。 洛无疾身为家主,他知道昭城是有些神异的城池,居住在这里,对家族的认同感比生活在外界要高一些,所以他是决不允许家族子弟不曾生活在昭城的。 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只剩下无双侯的传承问题了。 在汉朝建立之后,由于功劳太大,不算主脉的公爵位,仅仅列侯位,洛氏就一共拿到了四个半,英侯、东阿侯、寿光侯、无双侯,还有半个安阳侯。 安阳侯这个爵位是真的特殊,虽然现在承袭安阳侯爵位的是韩氏,但是这个爵位是女爵,理论上这个爵位应该给洛采的嫡女传承下去,而洛采的嫡女嫁进了洛氏之中,这个爵位洛氏有一半的继承权,总之就是比较混乱。 东阿侯的爵位在洛景薨逝之后,整个东阿侯国就直接裂分,分给了洛景留在外面的儿子们,东阿侯的爵位是唯一一个只传承了两代的列侯爵。 英侯国是另外一个比较特殊的侯国,当年洛亦薨逝之后,直接将家族迁回了昭城之中,但是英侯国却没有被废除,而是一直都在被遥控状态,一直都在嫡系的控制之下,曾经是万户侯国,一直都是洛氏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无双侯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就是,三代之后圣痕消失,怎么保证无双侯国始终都是家族的重要一环。 洛无疾所给出的答案是:“如同英侯国旧事,不在无双侯国实行父子相继,而是由家族选择嫡系去继承无双侯国的爵位,每一代都要至少三至五位洛氏子前往无双侯国坐镇,杜绝一切可能的隐患。” 众人心中凛凛,宗法制是为了稳固天下而存在的,但如果宗法制影响到了家族,那就要毫不犹豫的抛弃掉。 况且这不算是抛弃宗法,洛氏本就不同,早在邦周之时,圣痕子弟的继承权就是排在无圣痕子弟之前的。 毕竟圣痕子弟氏洛,无圣痕子弟却直接改氏了,谁来继承一目了然。 “家主,这无双侯国是汉室的皇帝所册封,他若是不愿意让我们这样做,那该怎么办?” 每一位列侯和诸侯王的继承,即便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都要前往长安,等待宗正府等等的审查,还要天子同意,才能够继承爵位。 封建金册这是天子才能够签发的东西。 洛氏再强势,玉玺这些天子之宝手中没有,签发的诏书就不作数,没有人会认。 洛无疾淡淡道:“天子会同意的,这对天子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 即便有一两个皇帝不同意,但是不影响大局,等到他驾崩即可。 我们有无数的条件可以让天子同意,而天子却只有一个理由不同意,那就是他不喜欢洛氏。 况且,即便无双侯不是嫡系子弟,家族派过去的洛氏子也足以掌控大局,不会影响家族的政策。” (本章完) ------------ 第十八章:洛氏二三事下 始终团结在家主周围的洛氏子,是洛氏最大的依仗,多少人感叹人心易变,感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忠诚,但是在洛氏子面前,这些东西都是现实存在的。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皇帝,宗室中有十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兄弟子侄,这是一种什么概念? 分封制最大的问题就是地方藩国一旦强势起来,就会反抗中央王朝,进而酿成大祸,但是如果地方藩国无论多么强势都永远不会反抗中央王朝呢? 洛氏虽然不是皇族,但是家族的生存之道同样如此,洛氏有无数的底蕴可以解决那些来自各处的风霜刀剑,但是世俗的种种却需要家族的子弟解决。 单纯以家族人口来论,洛族是目前整个诸夏,最为庞大的家族!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即便是刘氏皇族在规模上都不如洛族,毕竟洛氏繁衍了上千年,而刘氏却只有短短的百年。 这样一个庞大的宗族,小到族人的衣食住行和婚丧嫁娶,大到支脉在宗族中的位置,都要主家来操心。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洛氏有规定五服之内不得通婚,每一支脉的计算都在主家这里,所以是否能够通婚就需要主家察查。 另外,经过这些年的研究,洛氏渐渐发现了近亲结婚的坏处,除了嫡系之外,普通族人近亲结婚会造成孩子夭折和畸形的概率大大增加。 洛氏族人本就基本上很少纳妾,造成孩子夭折和畸形是不可被饶恕的,所以现在就有种声音要将表亲同样放到其中计算。 昭城之外的贵族之间近亲联姻主要是为了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洛氏族人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子弟健康就是第一需要考虑的事务。 那这就更复杂了,因为父母双方都氏洛,就要从双方支脉来考虑。 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有各种资源的分配,都要根据贡献等进行分配,核心就在于一个公平。 想要维持这种公平是很不容易的,古代宗族不仅仅是庇护族人的所在,同样是一个极其不公的地方,在宗族之内有无数的黑暗,吃绝户这都不算是什么,许多宗族都不把族人当人看,种种罪恶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早期的宗族还算是好的,各种规矩没有那么大,依附家族利大于弊。 但是在理学盛行之后,那是真正的吃人社会,三纲五常压在所有的头上,族人已经完全不是家人,而是耗材,主家的耗材。 洛氏当然不能如此。 如果只是粗放的管理,不能深究那些阴暗之处的黑暗,那洛氏子的能力足以管理郡县,但是想要精细到家家户户,需要的能力就陡然提高。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处理族人之间的种种分歧是很不简单的,想要让大多数族人认可处理结果是不容易的。 大多数洛氏子的精力都在研究典籍上,洛氏女一部分在研究典籍,一部分则在祭祀素王,但维护家族内部的公平同样消耗了他们一小部分精力。 几十个水准之上的洛氏子和洛氏女治理家族,就算是在后世生产力大发展,官员数量大大增加的时代,单以整体素质和人均占有官员数量,都不如现在的洛氏,所以才有了现在昌盛的昭城洛氏,家族之中始终凝成一根绳,团结一心应对所有。 这是其他家族学不来的东西,这是洛采和洛亦这些洛氏子和洛氏女为什么一定要让子女回到家族的原因。 无双侯国是洛无疾的侯国。 他不在乎以后这个侯国是不是还在自己这一脉手中,就像是洛亦不在乎英侯国的爵位一样,他的大伯昭圣王,毫不犹豫的将主脉的位置传到了他这一脉。 这就是洛氏! 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王公列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摄政才能让洛氏子动容,除此之外,洛氏子最终都是要回到素王怀抱的,为什么要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去忧虑纠结呢? “家主,公子盛来信说许久未曾见公子世,先不回昭城,要到西域无双城一趟。” 洛无疾闻言沉吟道:“现在西域无双侯国有多少敢战士?” 管事立刻说道:“启禀家主,目前西域有六百敢战士,再加上公子盛带去的敢战士,有足足一千两百人,占到了家族编制的四成,而且在西域还有二十名守护者,可以说实力强横到极点。” 守护者就是灵兵,这些人的来历在洛氏之中都算是神秘,除了家主和继承者,没人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 一千两百名敢战士,只要不是攻城,这是足以纵横西域列国的力量,洛无疾思考片刻说道:“从家族再抽调六百敢战士前往西域,阿盛回来之后仅仅六百敢战士不够,要保证家族在西域的武力投入。” 洛无疾这话一出,就将众人震的不轻,六百名敢战士的调动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调往无双侯国。 诸侯王和列侯根据封国户数和执行的任务不同,有不同规模的军权和私军。 无双侯国算是比较多的,但是私兵规模依旧没有这么大,六百名就是极限,超过了,就要上秉天子才行,或者换一种名义调过去。 而且六百敢战士的调动不是简简单单的将人调过去就行,现代社会想要往外地搬个家都非常的麻烦,更不用说古代。 敢战士过去,那他们的妻子肯定要跟着过去,往小了说这是六百个家庭的大动作,往大了说就涉及不少支脉堂支,这些人走了之后的土地暂时交由谁来耕作,这都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洛无疾当然明白这些,沉声说道:“大宛国想要破坏商路,这条商路对家族的重要性,诸位管事都是知晓的。 阿世正是因此想要对大宛国动手,但大宛国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当年我在西域镇守时,那就是一个人口六十万的大国,这些年商路开通,大宛想必更加兴盛了。 幸好我们在伊水河谷站稳了脚跟,双方之间的距离很近,旦夕之间就能突入大宛城,否则从河西四郡调兵前往大宛,恐怕损失惨重也打不下来。” 洛无疾的话众人都很是认可,从长安或者河西四郡调兵所需要的后勤和行军难度与从乌孙出兵是完全不同的。 历史上二逼将军李广利率领大军征讨大宛,人还没到士卒死的差不多了,这简直就离谱。 大唐时期就不同,大唐虽然不是分封制,但是节度使就是一种另类的边境封臣,先不谈这种制度对国家政治的伤害,单论武力是相当的充沛。 打起周边的蛮夷来,成本低,收效高,当初邦周开拓天下,清剿蛮夷同样是在遥远边陲屯驻重兵,当地叛乱,当地解决。 这就是分封制的优势所在! “虽然有地利优势,但面对大宛这样的强敌,就算是调动西域都护府的力量,想要战胜依旧要全力以赴才是。” “家主,这么多的敢战士调往西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是家族无法承受的伤痛。 当年和匈奴开战对家族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用了许多年才算是恢复过来,现在又要和西域大国开战。 敢战士还要留着应对皇室以及天下对洛氏怀有恶意的权贵,我们洛氏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有了敢战士的守卫,家族的地位将会大幅度降低和陷入不稳,希望您能谨慎一些。” 有管事忧虑的说着,周围众人闻言脸上是同样的神情,敢战士的一大作用就是震慑宵小之徒,不要小看这数千的兵力,李世民的玄甲军也不过三千。 洛无疾闻言沉吟一番,往西域调兵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西域对洛氏比对汉廷更重要。 孝武皇帝是个喜欢开疆拓土的皇帝,所以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洛无疾带着汉廷的资源开拓出了西域的一部分。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喜欢开疆拓土的,换一个皇帝,可能对远在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不感兴趣,或者说大多数的皇帝都不感兴趣,毕竟中原的花花世界已经足够美好了,为什么要投入资源在那种地方。 这就是孝武皇帝的可贵之处。 对汉廷来说,失去西域也仅仅是失去而已,但是对洛氏这是不可接受的,这种情况下,洛氏就必须要多多的投入才行。 但是在西域直接将家族的血流尽那更是开玩笑,这可是昌盛之时! 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都要洛氏流尽血,那等到中原大乱,无力西顾之时,难道洛氏还要直接死尽吗? 洛无疾不禁想到,可惜灵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若是有数百件灵兵神器,直接在西域组建一个永远驻扎的骑兵军团,不需要敢战士来回换防,那就好了。 “诶?” 思维到这里,洛无疾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家族底蕴之中有一件非常特殊的天命神器,恰好可以应用在这个时候! (本章完) ------------ 第十九章:西域神庙军 这件神器就是玄阶道具——天兵! 玄阶·天兵(非人而为,实为天成):使用者可以选择三千人成为天兵,进行一个月训练,可以得到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身强体壮、武器精通、战争精通、马术精通的军团。 天兵的描述属于比较模糊的类型,比如精通这个词语,什么程度算是精通? 令行禁止和悍不畏死又能到什么程度? 身强体壮是不是可以长时间穿戴全甲? 神器真正运用到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里面有很多值得玩味琢磨的地方,最值得商酌的就是一个月和三千人这两个数字。 天命神器这种事情就不需要直接说了。 洛无疾笑道:“敢战士的事情暂且搁置,关于西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该要如何做了。”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洛氏的家主,总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上一任的家主,甚至完全突破了族人对家主的想象,过去一千年都未曾见过、听过、想过。 到了洛无疾这一代,总算是恢复正常了,洛无疾在族人眼中的形象就是洛武公第二,属于正常人。 …… 西域都护府。 洛世手中不住的摩挲着雕像,眼中则是神采奕奕,满是惊奇的打量着这件神器,洛盛坐在洛世的对面,脸上带着笑容道:“没想到父亲竟然将天命神器赐下,阿世可要更加奋勇争先才是啊。” 洛世紧紧握着天兵雕像,慨然道:“兄长放心,定然不会辜负家族的期望。 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大宛王国是西域强国,仅仅凭借乌孙王国和我无双侯国纵然能胜,那也是惨胜,我已经上书皇帝陛下,要河西四郡配合后勤,然后调集整个天山北麓的都护府汉军以及西域盟友。 再加上天兵神器,此次定要攻破大宛王国,将那些对汉室有敌意的大宛贵族族诛,打出二十年的商路通畅!” 洛世整个人都非常的昂扬,洛盛的眼神之中有些羡慕,实际上他非常想和洛世交换一下身份,由他来西域开拓,让洛世去昭城继承主脉的昭公之位。 家主之位是一种荣耀,但是洛盛实际上并不是很在意,但这同样是一种束缚,其他洛氏子和洛氏女的自由是很大的,家族分配丈夫和妻子,但是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不结婚生子。 但是家主和家主的继承人不行,洛陵那样超然物外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孩子,这就是家主,要事事都以家族为重,无视个人的感情。 洛盛更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尤其他是洛无疾镇守西域的时候,在西域出生的,他是很喜欢西域这里的。 但是他是嫡长子,成为家主是他的责任,不由他自己决定。 洛世和洛盛之间的感情不用说,一看洛盛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安慰道:“兄长,以后可以多来无双侯国看看。 弟弟记得兄长最喜欢骑着大宛汗血马在草原之上奔腾,在山河之间驰骋。 等到攻破了大宛王国,汗血宝马予取予夺,我一定把最好的汗血马给你留下。” 洛盛闻言有些感动,轻轻拍了拍洛世的肩膀,然后道:“不说这些了,父亲交给你的神器天兵,你有没有什么使用计划? 神器这种东西,不同的人用出来,能够达到的目标是完全不同的。” 说到正事,洛世又将目光投到手中的雕像上,有些踌躇道:“主要就是给哪些人用,目前有些想法,但是还没有太想明白。” 洛盛轻声道:“父亲的来信中说,本来是打算将敢战士派来,但是后来取消了敢战士的计划,将这件神器送了过来。 这件神器很强的一点就是无视人的身体素质,打造出一支精锐,伱挑选的人原本越弱,成为天兵之后的收获价值就越大。” 洛世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玄阶道具的强大是足以扭曲现实的。 敢战士很强。 但是敢战士的出现,那是从小时候就挑选身体有天赋的孩子,从饮食到训练,持续多年的培养才能得到世上最强的兵种。 若是单纯的自由长大,仅仅洛氏那么点人,即便是代代基因优选,也很难有那么多身体素质强横到足以成为敢战士的兵员。 但是天兵不同,就算是瘦骨嶙峋的人,只要天兵的力量还加持在身上,经过一个月的训练,都能够强大起来,这完全扭曲了现实的逻辑。 洛世将手中的雕像轻轻一捏,一道光芒散开,直直的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远在虚无天界的姬昭分神脑海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尊贵的主人,您的后裔使用了玄阶道具,天兵神器,请为旌旗选择花纹图案。】 然后就是无数的图案在分神的面前闪过,他面无表情的向前一点,时空凝滞,选择停止。 然后一面旌旗出现在了洛世的手中,是凭空出现! 洛盛望着这一幕瞠目结舌,毕竟就连他也没有使用过家族的天命神器。 这是一面很巨大的旌旗,即便是放在军阵之中都是作为大纛级别的旌旗,洛世颤抖着双手缓缓掀开了一角。 无数精美的花纹仿佛是生在上面一样,上面用一种非常艺术的方式刻着西域的山川河流、奇珍鸟兽,在旌旗的正中央则是一只精美到极点的展翅高飞的凤凰,周围还有无数雄壮威武的士卒在拱卫着,骑兵、步兵、车兵等应有尽有,还有无数种兵器都画在上面。 “真是瑰美啊!” 洛盛忍不住赞叹道。 “真是强大啊!” 洛世忍不住感慨道。 听到洛世的感慨,洛盛很是好奇,他知道神器有一些隐藏的能力只有使用过才能知晓,连忙问道:“阿世,这神器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洛世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旌旗笑道:“兄长,这面旌旗就是三千天兵力量的来源,只要旌旗在战场上不丢失、不损坏,士兵不在战场上直接被成建制歼灭,天兵就能重建。 不过重建起来就不像是第一次组建这么简单了,这其中的规则我还没有彻底弄明白。” 重建! 洛盛立刻抓住了其中的重点,激动道:“也就是说这支军团可以永久存在?” 洛世思考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如果忽视掉那些条件的话,是可以永久存在。” 得到确认的洛盛心中满是震撼,怪不得洛世说这件神器真是强大,原来是可以永久存在,洛盛目前知道的能够永久存在的只有家族的守护者。 但是家族守护者的数量才多少,这些士兵的数量是数十倍! 洛世沉吟了一番说道:“兄长,这支军团我准备不仅仅使用汉军,还要补充汉军和西域本地的混血后裔,以及当地改信素王的人,组建一支具有西域血统的军团,作为素王神庙的守护军团。” 洛盛闻言沉思起来,汉军有汉军的优势,本土有本土的优势。 能够来到西域的汉军自然都是精锐,而且在距离中原如此遥远的地方,基本上都紧紧地团结在大都护的周围。 但是缺点就是,汉军对西域没有归属感,所有人都想着回中原,再比如中原出现了叛乱,皇帝一道命令下达,要求西域汉军回国平乱,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即便在现代社会都是如此。 姬昭前世在西域省工作,周围大部分同事都是从中原而来的,即便是工作几年已经安家,一旦有机会离开,卖房子走的都有不少。 洛世对这支军团的展望是永镇西域,尤其是旌旗之上是西域的山川河流,这让洛世觉得这一定是素王的意思,所以他直接排除了那些可能会回到中原的人群。 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已经在这里安家、不会再返回中原的汉军,汉军留在这里的后裔,以及那些和都护府交好的崇信素王的西域人。 守卫素王神庙的军团,这是莫大的荣誉,还是一种政治的联结。 况且想要在西域维持这么一支全甲的军团,仅仅依靠西域都护府是不可能的,而且拿了皇帝的钱,吃了皇帝的饭,是不是要听皇帝的话,想要摆脱控制,必须依靠这些富得流油的本土王国。 谁给钱,为谁卖命,这是军队不变的规则。 听到洛世的想法,洛盛笑道:“阿世你这是要组建一支西域义从军团啊。” 在大汉朝,义从军团的好处就是半独立性质,正好适合现在洛世的需求,若是遇到皇帝不合理的要求,还可以直接解散到各国之中,战时再征召起来。 洛盛说完,又想了一下,说道:“还是需要和皇帝说一下,不能直接征召,这有些犯忌讳。” 洛世点头道:“之前的那封信不知道到了长安没有,这封信立刻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去送。” 就在第二批信使正走到路上时,第一批信使日夜兼程已经到了长安,前往陛见天子。 ———— 西域神庙军的出现是一个奇迹,这支由西域各族人民所共同建立的军团,充分体现了各族人民之间的深厚情谊,各族人民团结一心,强有力的维护国家统一,谱写了一曲又一曲英雄儿女的赞歌。——《历史·八年级下册·皇家出版社》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武夫之心 这是刘旦第一次接见来自西域都护府的使者,他很是重视。 因为平定了西南夷的叛乱,暂时重建了西南的秩序之后,刘旦就失去了目标,西域的出现则吸引了他的视线。 大汉的疆域之大是前所未有的,囊括的势力范围之大是诸夏从未有过的。 数万里长的边界,叛乱和骚动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基本上时时刻刻都有,但大多数仅仅依靠郡守和镇守王侯就能够处理掉了。 在基本攻灭匈奴之后,剩下还能够和汉军掰掰手腕的,只有西域,不是因为战斗力强到那个地步,而是单纯的远,汉军后勤过不去。 这就是无双侯国和乌孙王国的价值所在。 洛世派出的使者自然是出身昭城的族人,进了殿中之后,刘旦和几位朝廷的重臣都在,毕竟西域大都护的请战奏折,不是小事,甚至是需要整个汉廷配合的。 如果是汉文帝在位,洛世的上奏很可能不会被同意,但是谁让现在的皇帝是刘旦呢。 “诸位爱卿可都看了大都护呈上的奏折?” 刘旦望着殿中众人,朗声道:“大宛国王对大汉不敬,甚至想要断绝商路,大都护上书,希望能够征讨,朕深以为然啊。” 汉廷经商的风气比历史上强得多,尤其是长安作为西域和关东的交汇之处,利益庞杂,西域商路对很多人都很重要,尤其是皇室贵族,从中牟利,狠狠在关东豪强和贵族身上刮油水,就在这殿中,就有不少从商路得利的贵族。 皇帝刘旦一说,这些人就群起响应。 喧嚣之中,却响起了反对的声音,“陛下,西南战事刚刚结束,现在应当休养生息啊,臣以为暂时不应当在万里之外开启战事。” 声音相当于响亮,众人一看,竟然是军功勋贵! 军功勋贵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大汉目前为止没有两线的习惯,西域战事如果启动,那么征讨的权利一定是落在西域都护府和河西列侯,最多再加上关中将门手中。 关中没有列侯,列侯绝大多数来自关东! 关东列侯自然反对在一个无法攫取利益的地方发起战争,而且关东列侯有正当理由,除了朝廷的确需要休养生息外,又有列侯慨然道:“陛下,大宛王国远在西域,一路之上山高水远,大漠戈壁横贯其中,还有河西走廊作为阻拦,纵然再有一百年,也乱不到长安来。 但是江东之地的山越和辽东之地的胡人,旦夕之间就能侵入我大汉的国土。 臣从未听说过,有人不处理心腹大患而能长久健康的,国家难道不是同样如此吗? 陛下,臣为大汉的未来感到担忧啊。” 直接否决洛世的提案,显得我们嫉贤妒能,但是这两大杀招拿出来,我们讲究的就是一个以理服人,就算是洛世站在这里,那也说不出什么话。 因为这本就是双方都有道理的事情,全看皇帝的取舍。 刘旦虽然别的方面普通,但是对战争相当的了解,尤其是对辽东都护府了解很深,里面是一群狠人,他深深的明白仅仅凭借辽东都护府的力量,在这些人逝世之前,胡人想要发展起来是几乎不可能的。 至于江东地区的山越,刘旦并不放在心上,山越就和西南夷一样,最多在山里占些便宜,到了平原上就立刻会体现出差距。 这些蛮夷没有骑兵,没有锋利的箭矢和兵器,没有足以武装的甲胄,根本就不可能对中原王朝的统治造成什么威胁,就算是山越联合起来反攻,最多是失去原来的越地,现在的会稽郡,守住吴地,即江东平原完全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刘旦大手一挥道:“诸位爱卿,朕已经有了决定,对西域大都护的战争要求一概答应,没有任何国家和人可以挑衅大汉的威严。” 见到列侯还想说话,刘旦直接制止道:“不过刚才诸位爱卿所说的同样有道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但是一个壮汉挥舞双拳,难道会敌不过婴儿的四手吗? 匈奴已亡,苍天之下,难道还有能够和大汉相提并论的国度吗? 朕认为是没有的! 以大汉之强盛,纵然两面开战,甚至三面开战,又能如何呢? 辽东都护府镇压东北,西域都护府镇压西北,大汉禁军横扫天下,这才是最强盛无敌的大汉。” 刘旦这番话把殿中众人都震得不轻,同时两面开战? 皇帝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 能不能做到? 能! 大汉的军队天下无敌,哪怕是一半就足以横扫天下,但前提是天下的钱粮恢复到孝武皇帝时期。 制约大汉军力的从来都不是兵员的数量和士卒的素质,而是供养这些士卒的钱粮,在这个生产力较低的时代,一百个人才能供养一个脱产的士卒。 若是洛盛和洛世知道皇帝会做出两面开战的举动,一定会后悔向皇帝请战,如果单单打西域战争,以汉廷在伊水河谷的多年深耕,加上河西走廊上的多年屯田和储备,只要战争不拖太久,比如一年两年,完全够用。 毕竟这个时空的匈奴遭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严重了,已经完全失去了牵制汉军的作用。 现在的草原可以说是汉人的秀场,再加上马蹄铁的出现,大量的马匹可以被应用在运用物资上,不用像历史上二逼将军李广利运后勤那么艰难。 众人被震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旦就已经大声道:“大司农!” 桑弘羊昂首挺胸的走出队列,上次立下大功之后,皇帝就将一部分大司商的权责给了他,“陛下,臣在!” 刘旦笑问道:“大司农,朕要开战,又要从你这位大管家手中要钱粮了。” 语气之中满是亲近,对于桑弘羊这个能给他搞钱的小能手,刘旦现在可是宠信的很,桑弘羊躬身作揖,然后胸有成竹道:“陛下,不过是两线开战而已,臣一定为您,为朝廷筹集够钱粮。” “哦?” 虽然知道桑弘羊是个能人,但这么有信心还是让刘旦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司农有何妙计?” 桑弘羊便回道:“陛下,上次不过是齐地抄了一些商户的家,就填补了西南战事的亏空,臣结合上次的经验,现在已经是在天下各个郡国铺开的时候了。” 刘旦听到竟然还是收商税和资产税,便疑惑问道:“大司农,朕知晓,上次是你和大司商亲自去收,所以才有成效,但这天下是何等的大啊,难道你还能一个郡一个郡的跑过去吗? 若是没有桑卿的坐镇,恐怕那些奸诈的商贾不会轻易交出商税啊。 伱的方法恐怕不会奏效了。” 桑弘羊闻言却丝毫不担心,反而笑着回答道:“陛下,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您下令,只要有人能举报他人偷漏税,便将缴获的一半分给他。 只要这样做,想必天下皆是您的耳目了,甚至就连那些奸诈的商贾奴仆都要为您所用了! 难道还担心有收不上来的税吗?” 轰! 桑弘羊这话一出,整座宫殿的温度都仿佛在瞬间降低了几度,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完全克制不住的杀意望向桑弘羊。 “陛下,臣请杀此奸贼!” 立刻就有人坐不住了,大声道:“陛下,忠孝乃是天下的根本,桑弘羊挑唆奴仆背主,这难道不是挑战天地纲常吗? 素王在上啊。 昔年素王辅助周康王,天下毁谤之言何其之多,素王道:孤薨之日,天下知孤忠。 素王薨逝,周康王以父礼待之,泣泪曰:‘王叔待寡人以忠,寡人侍王叔以孝’。 这是诸夏之人的根本啊。 若是连忠孝都失去了,还能够称得上是人吗?” 他没有指责桑弘羊的方法,而是直接指斥桑弘羊话中的破绽,实际上刘旦在听到桑弘羊的话之后,同样眼中寒光一闪,只感觉不寒而栗。 不禁深深的庆幸自己不是诸侯王了,而是大汉的皇帝。 否则桑弘羊这把利器就要对准自己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初做诸侯王的时候,犯下的事不少,朝廷不追究还罢了,若是追究,再碰上桑弘羊这么一个大臣。 结果只能是自己自杀,家人流放。 不过现在他是皇帝,那桑弘羊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利刃。 刘旦沉声道:“大司农所说的,是谋国的政策啊,朕应当实行它。 但忠孝是为人的根本,朕不应该忽视,不允许举报自己的主君,就按照这样的办法去做吧。”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只剩下桑弘羊高高的声音,“陛下圣明!” ———— 刘旦是一个很难以评价的皇帝,因为他不是传统意义上昏庸无能的皇帝,在他刚刚成为皇帝的那些年之中,他所发动的战争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并且他利用自己唯一的优点,即对战争的敏锐,获得了不少的胜利,从事实上维护了帝国的统一,但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在帝国的虚弱期四处开战,这种不合时宜的行为,暴露了他政治上的短板,事实证明,一个武夫皇帝不会是一个优秀的帝国统治者。——《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风暴 洛盛和洛世望着手中从中原传来的颇有些惨烈的消息,有些发愣,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洛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洛世喃喃道:“本不该是这样的啊,完全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啊,陛下他怎么会……” 洛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洛世更难以接受! 洛盛虽然难以接受,但毕竟他只是昭公公子,说到底是大汉的客人,对大汉这个诸夏主体帝国有感情而已。 洛世不一样,他是无双侯! 是内藩列侯。 他是接受了天子和皇帝双重册封的臣子,是大汉的臣子,在刘旦登基之后,他是亲手写了祝贺送呈到长安,宣誓要为皇帝尽忠的。 皇帝是他的主君! 洛氏虽然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但那只是针对过于离谱的君主,洛氏子不会愚忠罢了,比如昔年洛文公果断的抛弃周厉王。 这并不意味着洛氏子是不忠之人,洛氏子千年以来的良好声誉,就是因为洛氏的品德值得信任。 就像是当初洛亦接受刘邦照顾刘如意的遗愿,那可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辅政大臣之位。 要知道那个时候,洛新没有回到长安,洛亦并不知道未来的辅政大臣依旧会是洛氏子,他宁愿放弃显赫的地位,甚至放弃让家族在政坛显赫起来的未来,依旧要执行刘邦的遗愿,这就是洛亦对刘邦的忠诚。 刘旦登基以来的表现,洛世还是很满意的,结果现在,刘旦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让洛世完全无法接受。 洛世捧着手中的信件,叹息道:“兄长,若是中原一乱,这西域要怎么办,才能守得住啊?” 想要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极难,西汉和东汉都失败了,没能建立属于汉人的文明和国度,这大概也和汉朝的政策有关,没想过要彻底同化西域。 唐朝实际上是最接近成功的,归义军建立的政权和于阗金国的存在,都是唐朝的贡献,若是没有安史之乱,再花费一百多年,或许唐朝能彻底将西域化为己有。 这个世界的汉王朝对西域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驻军,而是准备逐步蚕食移民,在西域建立诸夏列国,乌孙王国和无双侯国就是一种尝试。 想要对一个地区建立起稳固的统治,如果仅仅是融入的话,那还算是简单,比如蒙古帝国的各个汗国那样,进入哪个地区就皈依当地的宗教和习俗,使用当地的文化去统治,比如某王朝大致上承袭大明的制度,再加以本族特色强化,统治就很稳定。 但如果不想着融入,而是要改变当地的文化,那就要百年三四代人才行。 洛无疾和洛世两代人在这里耕耘了二十年,发现西域这片土地上的人很不对劲,对于神明有种笃信,就算是中原的汉人来到这片土地上,生下孩子之后,也会变得神神道道的。 若是他们去问姬昭,姬昭一定会告诉他们,这就是一种世界的规则,西域就是如此,文化交汇贯通,才是西域的魅力所在。 但是这种情况就造成了一件比较尴尬的事,中原没有那种神神道道的宗教,以前楚国有过,但是被楚国项氏用祖宗姬昭搞掉了。 所以神神道道的宗教都被消灭了,八主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宗教。 只有素王姬昭! 但姬昭的素王信仰是祖宗神,从本质上来说,有些近乎道的层次,融入了夏的血脉之中。 某种程度上来说,素王上皇是一种相当正的正神,一个神教导人不要依靠神,这是独一份的,这种不够装神弄鬼的信仰,如果不是有洛氏,早就没人信了。 但不论是姬昭,还是洛氏,都不愿意让素王上皇成为禁锢思想的存在,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洛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针对西域开发特色版素王上皇天,但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种最需要时间的情况下,皇帝一道诏令,让关中商户破产者十之七八,这道诏令还向着天下风行而去,不知道要酿成多少人间惨剧。 当潘多拉魔盒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在查税,而是宵小之徒和奸猾胥吏的上下其手,不管是真的偷漏税,还是本分做生意的商贩,在这种风暴之中都不可能幸免。 甚至可以说,这是必然会出现的结局! 洛盛喟然叹道:“阿世,好好收拾一番情绪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你是将军,值此之时,更要把这场仗打下去! 为兄立刻返回中原,看看这天下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洛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形,缓缓将信件放在桌案上。 洛盛和洛世分别之后,一路疾行从西域向着中原赶来,西域到河西四郡都是一片的繁忙景象,在为了大战做准备。 当他跨过河西走廊进入陇西郡时,回头望向西域思索道:“阿世现在想必已经和大宛王国开战了,西域实在是太过遥远,日后中央王朝一旦衰落,势必不能顾忌啊。” 收起这些繁杂的思绪,洛盛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急着赶路,而是开始察查关中的情况。 …… 一间颇为破旧的茅房之中,一个小姑娘扑腾着大眼睛,满是害怕的问道:“父亲,为什么那些胥吏要来抢我们的东西啊。”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疲累,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打开窗户一看,竟然是官衙的胥吏! 见到男人,胥吏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高声嚷嚷着,“王三,你还差八千钱没有缴纳,快些交钱出来,否则可就要上汉律流放你了。 伱的妻女都这么细皮嫩肉的,恐怕是经不住流放之苦,告诉你,流放的人,路上就要死一半,快些交钱出来,还能留条性命。” 王三闻言怒吼道:“我一向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未欠过朝廷的商税,我交什么钱?都是你们这群人故意构陷我,才使我落到今日的田地。 素王啊,睁开您的眼看看吧,这些恶人怎么能安然立在青天之下呢?” 胥吏闻言冷笑道:“你的布庄价值十五万钱,你却只按照八万钱来缴纳税,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 我们都是按照陛下的指示和大汉律办事,你难道是对陛下不满吗?” 王三简直气的要吐血了,十五万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布庄价值十五万钱,哪个冤大头会花十五万钱买自己的布庄,这分明就是官府为了多收税,估计把自己的商铺价值往高算,然后一查说自己缴纳的税款不够,进而直接吞掉了自己的商铺。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之下,有时候反而会更加的理智,王三抬头望了望天,仿佛感受到九天之上的素王在注视着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王三已经确定这些胥吏根本不想给自己活路。 既然如此,难道还要束手待毙吗? 那太荒谬了。 王三和妻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绝之色,尤其是王三的妻子,决绝道:“若是今天能活下去,就去长安觐见,当年高皇帝推翻了暴秦,现在大汉对我等不仁,愿以微薄之力,诛除暴政,若是皇帝陛下不管,那就落草为寇,推翻朝廷。” 王三迅速跑回屋中,取下悬挂的利剑,回到院中。 见到王三竟然反抗,胥吏们有些惊慌,但不意外,毕竟汉人血性足,政策施行以来,反抗的人实在是不少,不要说胥吏,就连官员都有被刺杀受重伤的。 “王三,你真的要反抗吗?” 胥吏尖叫道:“反抗朝廷是夷三族的下场,你的女儿还这么小,这个结果你能承担吗?” 面对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这些人的软肋,用软肋来威胁是最管用的,这就是典型的连坐变化,屡试不爽。 王三闻言冷笑道:“屈辱的活在世上,不如骄傲的死去。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今日我勇敢而死,我的魂灵将会被接引入神域,而你们,这些肮脏的人,注定将会被打入黄泉之下,万世遭受苦难。” 胥吏们闻言脸色一变,有些破防说道:“天子是素王上皇降生人间之子,我们是尊奉天子的命令,素王上皇怎么可能降下惩罚。 你这奸贼,竟然对素王上皇不敬,真是该死啊。” 王三不再废话,持剑上前,他曾经是汉军的士卒,只不过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但单论实力比起这几个只会盘剥的胥吏自然是不知道强到哪里。 双方都没有甲的情况下,王三以一敌三,不过快准狠的几招就将几人杀死在这片庭院之中,留下几具尸体和潺潺的鲜血。 “走,去长安。” 王三深深的喘息着,杀死这几个胥吏带给他的震撼很大,没有丝毫的停歇,两人收拾了行囊准备前往长安。 ———— 任何推行到底层的政策,都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基层官吏的思想,并且制定合理的考核方法,如果政策的制定者不能有效控制基层官吏,那就不要做出任何新的改变,这是变法的核心理念。——《汉帝国的变革》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洛氏来了,天就晴了 一家三口藏身在破旧的屋中,望着外面瞬息而至的大雨,再看看熟睡中的妻女,他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个世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过去那些年胥吏们虽然同样作威作福,但是他这样参加过汉军的良家子至少还是没人敢于招惹的。 他少年时期生活在孝武皇帝治下,那是他们家兴起的时候,因为孝武皇帝大幅度提升了汉军的待遇。 孝鼎皇帝虽然遭遇了大败,但是总体风评并不算是差。 但是今上登基以来…… 王三回想起突如其来的加税,朝廷要按照资产总价值来收税。 但是价值本该是人与人之间的约定俗成,但是朝廷却要按照他们核算的来收税。 郡守县令为了给上官交待和表现,胥吏们为了向自己腰包之中敛财,自然就要往高里报,多多的收刮王三这样的良商。 至于那些有靠山的商贾,比如郡中有列侯、诸侯王或者皇室贵族做靠山的大豪商,不愿意触霉头的就正常报。 毕竟大多数列侯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招惹皇帝,只能舍弃一部分利益,来保证最大的利益,即封国。 不过目前还没见有人逼着列侯多报的,虽然每个郡守都有干死镇守列侯的心思,而且郡守们也能做到,毕竟一郡之力远远大于列侯的一县之力,但在皇帝明显偏向列侯的时候,郡守们还是比较稳妥。 有些皇室贵族和外戚家族仗着和皇帝的关系更加亲近,比列侯们胆子比较大,少报一些也没什么。 比如一间商铺,价值十万钱和八万钱区别并不大,没有人会真的下来查一间一千里之外的商铺,只要不报到四万钱这种离谱的数字,没有人会死扣,这么做,一来一往就是大量的税省了下来。 王三感觉有些悲哀,什么时候竟然只有投靠列侯才能免受朝廷胥吏的盘剥了? “嗒嗒嗒。” 王三陡然惊醒,这是马队的声音,他曾经是汉军,这马蹄声雄壮有力,极大可能是战马! 谁会在这样的天气之中骑马? 王三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但他想要离开,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愿意出任何的意外。 但焦急之色立刻就浮现在他脸上,这外面是大雨,根本就出不去,女儿还小,若是淋了雨,想要挺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握着利剑,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外间传来略显嘈杂的声音,王三静静地听着。 “公子,这里是废弃的村庄,看情况应当是举村迁徙了。” “速速让诸位兄弟进屋休息,带来的药物和姜汤都喝上,收集屋中干燥的东西,将衣服烤一下,务必不要感染风寒。” “喏!” 隐隐约约的对话传到王三耳中,让他的身体略微放松,至少不是朝廷派来抓他的人,听对话似乎是一位权贵出行。 “这里有人!” 王三抬眼望去,那是一个身形极高的壮汉,一看就是一个雄壮到极点的勇士。 王三和妻女被那个武士带走,去见这一行人的首领,心中满是忐忑。 踏进屋中的那一刻,王三一家三口就愣在了原地,外间是大雨,这屋中的光线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暗蒙蒙的,唯一的光源就是这行武士带来的火石打着了一盏油灯。 但是王三一家三口却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长相很是俊美的男子,似乎是二十多岁,但是望着又很是沧桑了,他静静地端坐在屋中望着王三一家三口,眉心的圣痕在蒙蒙黄黄的光中却似乎绽放出了无限的光芒。 圣痕! 王三感觉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但是那种感觉怎么可能出错呢? 他的浑身都在战栗,公子,公子,原来是昭公公子! 伟大至高的素王啊,您从沉睡之中醒来,前来拯救我们了吗? “噗通!” 王三和妻子直接跪在地上,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嘶吼,高声痛哭道:“素王在上,公子救命啊!” 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出来,见到洛盛之后,深沉绝望之中仿佛见到了一束光,那种汹涌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彻底翻滚出来,甚至就连洛盛都吓了一跳。 小女孩见到父母亲都在哭,于是也盈盈的哭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流下两行泪痕,让人心疼不已,纵然是周围心智坚韧的敢战士,也不禁感伤起来。 洛盛带着惊异的目光望向小女孩,他从这个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特质,收回探究的目光重新望向跪在地上的王三夫妇。 先让人将他们搀扶起来,然后才仔细的询问起来。 王三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全盘托出,周围的敢战士们纷纷怒发冲冠,没想到昭城之外的官吏竟然黑暗到了这样的地步。 虽然是王三的一面之词,但洛盛心中实际上已经相信了。 因为这非常符合现实,但即便已经相信,秉持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好习惯,洛盛还是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况且他从河西一路走来,本就是要看一看,这天下会在这些政策之下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王三的经历就非常的典型,发生这种事情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无数人的经历。 “等到雨停之后,就到郡中看看。” 洛盛下令,王三一家被带到别的屋中休息,还有预防风寒的药物和姜汤,王三离开之后,管家走上前来低声道:“公子,若是前往郡中察查这件事,是不是低调一些? 臣担心有的官员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洛盛闻言有些沉默,管家的话,实际上是洛氏之中的一种理论,被叫做“洛氏逆流法则”。 这个概念的名字取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主要意思是——随着一个王朝存续时间的变长,即便洛氏什么都不做,敌人也会越来越多。 一个王朝草创的时候,皇帝英明神武,关爱百姓,臣子们也大多清正廉洁,能克制住自己的贪念,这个时候洛氏的道德水准虽然高,但还不算是特别扎眼。 但是随着王朝的存续时间变长,吏治败坏,权贵腐朽,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时候,羽毛洁白的洛氏就会显得越来越扎眼。 尤其是洛氏还不愿意和光同尘,而是依旧特立独行,在很多人看来,洛氏活着,他们就活不了,就享受不了。 现在的大汉还没有走到这一步,至少贵族的堕落还没有这么快,皇室、诸侯王、列侯之间的平衡保持的非常好,目前列侯们还是想着打仗维持富贵,还没有将爪子伸向普通的百姓。 但是官吏不一样,这些人大多数是郡县豪强出身,不需要像列侯和诸侯王那样天天担心封国消失,这些人家中都有藏书,代代输出官吏,反而稳得很。 在一个权力场上,掌握权力的永远不会是一时之雄,而是长时间把持权位的那些人。 在后世的明清时期,那些县太爷很多都是被胥吏架空的,若是愿意和光同尘,那还能稳稳的待个三五年一迁。 若是想要做些事,那可就要看看谁的手段高了,若是朝中有人保,那还能灰溜溜的离开,若是没人保,直接扒了官皮,甚至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看看现在和洛氏交好的吕氏和安阳韩氏等,很多事情都要询问一下洛氏的意见,看看有没有触及洛氏的底线。 吕氏好的一点是,对洛氏的底线比较清楚。 安阳韩氏差一些,不过安阳侯经常往昭城跑,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有做下什么大的错事。 洛氏这种家族和三国袁氏那种四世三公是完全不同的,袁氏的号召力和声望可不是因为四世三公,东汉末年的三公是个什么玩意,谁不清楚? 袁氏是因为担任三公时,结下了庞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个利益集团以袁氏为首,这才是袁氏号召力的来源。 换句话说,是因为袁氏这个带头大哥当得好,能给手下人分利益,皇帝不愿意给的,袁氏能给,这才是袁氏的声望来源。 但是洛氏能给那些权贵官吏想要的东西吗? 不能! 那些人蝇营狗苟,和洛氏截然不同,利益截然相反的双方,怎么可能走在一条道路上呢? 这百年来,天下之间崇拜洛氏的越来越多,厌恶洛氏的也越来越多,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是洛无疾之前想要把敢战士调往西域,家族中人有些担忧的原因了,因为家族蒸蒸日上的外表之下,是逐渐显现的危机,而且是不可调和的危机。 唯一的办法就是洗牌,重新天下大乱,将那些堕落的官僚和贵族全部清洗掉,但实际上,局势并没有非要到那一步为止。 至少在现在,还没有人敢对洛氏动手。 洛盛想了很多,沉默了许久,然后沉声道:“家族正处于鼎盛之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迹象,不能因为可能出现的危险就踌躇不前,还是要去看看,不过检查好马匹和武器,告诉各位族人,要警惕一些。” “喏!” 见到洛盛坚持,管家轻声应喏。 大哥们鉴证少点,我害怕,那楼一层层的删,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啊,我就是单纯的针对书里的内容,写一些东西。 我决定了,之后我要写两种相反的结论,这样应该鉴证少点。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触动灵魂的问题 敢战士的踪迹实在是太过明显,尤其是完全不做遮掩。 在大汉朝,调动超过五十人的军队都要虎符,列侯和诸侯王的私军除外,但私军除了战时跟随主君出征之外,是不允许出侯国的。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私军还是要皇帝的命令才能出现在大汉的土地上。 敢战士是唯一一支合法的可以出现在大汉各处的私人军队。 当然,敢战士也有限制,比如进入关中不能着甲,比如进入长安及周边郡县要五里一报,而且要有朝廷的官员随行,监管敢战士的甲胄,刀剑之外,马槊、弓弩等大威力的武器全部不能携带。 没了甲胄、马槊和弓弩,不要说敢战士终究是肉体凡胎,就算是灵兵,一身战力也得被削八成。 所以洛氏非必要不愿意带着敢战士进长安。 虽然长安限制多,但是在关东,敢战士就没什么限制了,全甲、马槊、弓弩、一人三马,在外人看来招摇无比。 洛盛出了关中,直奔南阳郡而去,这里是朝廷最重要的郡之一。 在大汉朝,除了关中的郡县外,关东的郡政治地位完全不同,主要划分为政治地位,经济地位,这些地位的来源主要是郡的地理位置。 比如岭南的郡国和辽东的郡国,都属于汉廷随时可以舍弃的边缘利益区,中原之内,南阳郡的地理位置实在是过于重要。 这里沟通南北,是南北防线的最重要支点之一。 占据南阳,就能够威胁关中和洛阳,切断东西、横断南北,高皇帝就是占据南阳,进而破入关中,成就大业的。 从高皇帝开始,这里就一直由皇室代管,后来感觉管不过来,毕竟南阳郡是在关外的,就开始分封诸侯王,但是诸侯王同样不放心,就不断的换王,还有一些除国的诸侯王被迁徙到南阳郡。 这就导致南阳郡是大汉数十上百个郡中,刘氏宗亲最多的郡,而且谱系非常的复杂。 有刘邦的兄弟子侄,有孝惠皇帝的兄弟子侄,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就不用说了,这两个皇帝的儿子都很多,当然有生活在南阳郡的。 这么搞的好处就是,若是单独一个刘氏宗亲占据南阳郡,皇帝或许还不放心,但是这么多刘氏宗亲都在南阳郡,互相之间不服气,能把狗脑子打出来,皇帝反而稳如泰山,而且刘氏宗亲守在南阳郡,还是上好的盾牌。 坏处很明显,皇室贵族太多了,就算是郡守也要看脸色行事,桑弘羊的收税大法一出来,南阳郡的官员都急坏了,那些大商人他根本就不敢动。 若是一两个皇室贵族,两千石的郡守自然不惧,毕竟能坐上这个位置上,都有自己的派系和势力。 但是为了收税得罪一群皇室贵族,那得是最有理想、最不畏强权的郡守才敢那么干,就算是最头铁的孟儒也不是每个人都敢那么干的。 南阳郡守很明显不是那么不畏强权的人,于是他选择了用王三这样的人去填补窟窿。 南阳郡是最富裕的几个大郡之一,依靠王三这样的中小商户就足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公子盛竟然来了郡中! …… 洛盛查东西极快,确认了事实之后,很快就在宛城县的郡治见到了南阳郡守,朝廷两千石的官员。 这是一个满脸正气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即便是面对洛盛,虽然有畏惧,但是却依旧强行控制了自己的神情。 “外臣见过公子盛。” 南阳郡守娄怀躬身作揖,然后直接问道:“公子盛大驾光临南阳郡,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洛盛闻言冷声道:“娄郡守难道不清楚吾是为什么而前来的吗? 你在南阳郡做下的事,难道以为能瞒得住天下人吗?” 娄怀眼中瞳孔一缩,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但是他的反应却大出洛盛所料,并没有跪地求饶,而是反问了一句,“公子盛,这与您何干呢?” 洛盛一愣,与我何干? 娄怀满脸疑惑的追问道:“外臣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大汉的内政,您不过是外藩属国的公子,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来质问一个宗主国的两千石重臣,有关于内政的问题呢? 做将军的去打仗,做郡守去治理,内藩的诸侯镇守天下,外藩的诸侯拱卫天子,您现在僭越,来管南阳郡的政务,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他这一番话,直接将洛盛说的愣在了原地,他收起了之前的心思,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郡守。 洛盛沉声道:“人间有不平事,纵然是匹夫亦可拔剑而起。” 娄怀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尽可使敢战士来攻,吾乃大汉郡守,有权征调南阳郡一切军政大事,拔剑之人,都是乱民,尽可以诛杀。” 洛盛打量着娄怀,然后说了一句,“你很不一般,这是死前的疯狂吗?” 听到洛盛的话,娄怀身体一抖,强自笑道:“不过是一些埋藏了许久的心里话罢了,我是大汉的蛀虫,但是却不是生来如此,曾经也是个满怀理想的少年郎啊。” 说完也不管洛盛,直接自顾自说了下去,“公子盛,若是洛文王站在这里,这一番话我绝对不会说出口。 洛文王鞠躬尽瘁,为天下尽心竭力,纵然是我这样的人,也不敢对洛文王出言不逊。 但从洛文王薨逝以来,天下人就能看的出来,洛氏对大汉实际上是置身事外的。 不论是东阿侯,还是当代昭公,或者是现在的大都护,你们不把自己当成汉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大汉呢? 大汉的兴衰盛亡,和您的家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待在昭城之中,享尽荣华富贵不就可以了? 大汉的子民和您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大汉的事情,自然有我们大汉处理。 纵然是为诸夏计,但昭公国难道还要蛮横的插手诸夏列国的内政吗? 昔年的洛国都没有那么霸道过啊。” 这一番话说的洛盛脸色大变,他站起身来说道:“这是何等的荒谬啊,诸夏联结一体,大汉乃是天下之根本……” 娄怀急声道:“这世上难道有双全之事吗? 我纵然是大汉的大害,难道公子盛您就能置身事外吗? 洛氏昔年在邦周挽天倾,尽心竭力的辅佐周王室,维系邦周的天命,天下人虽然觉得愚蠢,但是却无比的钦佩啊。 现在洛氏纵然一心为诸夏计,但还请您睁开眼看看,诸夏在上,天下九成九都是汉人。 洛氏既不愿意为大汉尽心竭力,却又事事插手,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或许无事,但是大汉建立一百年了,洛氏突然出现,嘿,这是从哪里出来的?” 隔阂! 洛盛很想说这些都是歪门邪道,但是这一番话却实在是太有道理,这世上没有双全的道理。 洛氏要么就融入其中,要么就置身之外,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汉人逐渐凝结成了一个共同体,排斥洛氏的人会越来越多。 昔年迁徙到关中的楚人和洛人,到了现在已经和原来的秦人分不出什么区别了。 因为隔阂,因为陌生,因为区别太大,就不会有共情,不过诸夏列国唯一有优势的就是共同的信仰,这保证了国家不分裂。 但是地域之间的隔阂尚且严重,更不要说国与国之间。 安居昭城,遥控天下,这是化国为家之后定下的策略。 洛陵时期执行的很好,那是洛氏和大汉的蜜月期,但是洛陵之后的家主,都是不太擅长政治的,有些机械的执行了这项政策。 洛氏渐渐远离了大汉的政坛,与此同时远离了大汉的子民,昭城越来越像一个外藩了。 直到今天,这个郡守竟然当面说出了,“大汉之事,与您何干?”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政治信号! 这代表着一种思想在上层开始流动,这绝对不是一家一人的想法。 洛盛竭尽全力的去回忆安阳侯等人历次来昭城的态度和言语,然后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安阳侯从希望洛氏出手,变成了希望洛氏能协助他,然后变成了询问了洛氏的意见,希望洛氏能给出建议。 洛盛一下子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因为税收的问题,竟然会牵制出对家族如此重大的事情。 从邦周时代进入到汉廷这种政治制度之中,洛氏同样是第一次经历,没有了前例可循,这种陌生还是给了洛氏当头一棒。 娄怀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公子盛,又说道:“公子盛,反正吾也是待死之身,人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吾还有一些话,憋在心中许久,您要听吗?” 洛盛眸中冷光凛凛,然后缓缓收起,望着眼前这个郡守,沉声道:“说吧,我有些好奇还有什么可说的。” 娄怀眼神有些迷蒙,轻声道:“昭城,那是诸夏所有人心中的圣地,但是却不由天子主持,甚至就连洛氏都不和天子一条心。 呵。 太多人不高兴了。”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收获 太多人不高兴了! 这淡淡的一句话,其中蕴含了多少的意味,洛盛不知道,但是他想笑。 他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个很出乎他意料,很奇怪的郡守。 这个郡守说了不少,也许有道理,也许是歪理,但真正让洛盛动容的,实际上是那一句“你们不把自己当成汉人”。 家族为大汉立下了很多功劳,洛陵、洛亦、洛新、洛辰、洛景、洛无疾、洛采,比绝大多数列侯诸王的贡献都要高。 但是除了洛新和洛景之外,其他人没把自己当作汉人。 洛盛之所以动容就是因为,他回想自己,的确是如此,他不会因为汉王朝的衰亡而有什么感觉。 这不是好事。 汉廷和洛氏之间可以亲密无间,可以貌合神离,甚至可以互相对抗,但是不应该让天下人看出来。 在天下人眼中,洛氏和中央王朝之间始终应当是一体的。 因为天无二日,诸夏一人! 而且,昭圣王亲口说过,汉王朝家族底蕴的增加速度远远不如邦周时,原因却没有说。 安阳侯和吕氏一系的态度变化,想必也是看出了洛氏不愿意掺和汉廷的事,没有想着融入汉朝之中,所以只询问意见,而不让洛氏直接出手。 洛盛有些感慨,这可真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只听娄怀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就是您口中的虫豸,我们在这尘世之中打滚,大多数人都没有坚持住,成为了您口中蝇营狗苟的人。 我刚刚变成一个虫豸的时候,很不习惯,后来发现除了圣人之外,大多数的普通人都会如此,便心安理得起来。” 洛盛微微皱眉,又是这套屁股决定脑袋的歪理。 不过娄怀至少还承认那些思想境界极高的圣人不受这一条束缚。 “不过面对您,还是自惭形秽啊。 真是羡慕您,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凭借着老祖宗的荣光,就能够干干净净的站在干岸上,天下人都敬仰着您的家族之伟大。 皇室给了您的家族最大的特权,通行天下的商队,远超王侯的私军,允许您的家族私藏甲胄而不过问,允许私军在天下之间调动,昭城之内发生的商业行为甚至不收税,不往昭城派遣朝廷官员,您的家族想要出仕,一举荐就是高官厚禄,皇室大概还希望能够和洛氏联姻吧。 希望洛氏能够像辅佐周王室那样,辅佐大汉。 结果皇室这么上赶着,洛氏还渐行渐远,真是笑死人了。” 娄怀没说什么华丽至极的形容词,而是说了最通俗的“笑死人了”,反而显得愈发的荒诞起来。 洛盛听到这番话却不像之前听到那句话时震撼,反而问道:“你觉得洛氏不应该得到这些吗?” 家族目前所得到的这些都是应得的,为了大汉,家族耗费了大量的底蕴。 家族发明出了纸和马三件,在对抗匈奴的战争中占尽了优势,天命之子用自己的天命硬抗了匈奴的天命,否则匈奴还会和大汉纠缠下去,直到鲜卑崛起。 娄怀这番话不能动摇洛盛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的轻松起来。 娄怀闻言盯着洛盛,他的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道:“当然应该得到,甚至应该更多,英文献侯是开国四杰之一,昭圣王二退匈奴,洛文王更不必说,昭公无疾打垮匈奴,建设西域,寻常家族立下一份功劳,就该传承百年了,更何况是洛氏呢? 历代的皇帝陛下对洛氏都极为的慷慨和信任,无双侯国的建立想必可以说明问题了,任何正常的君主都不可能会允许无双侯国的存在。” 洛盛道:“那你想要说些什么呢?” 娄怀抬头望了屋顶一眼,问道:“我想说,皇帝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啊,您的家族为什么不称帝呢? 昭圣王时便可以称帝的。” 洛盛闻言瞳孔一缩。 娄怀自顾自说道:“五年前,我第一次成为了虫豸,当时我在想,是要清白还是要命,最后我选择了命,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洛氏是皇族该多好啊,我就不用被南阳郡这群恶心到极点的皇亲国戚逼迫。” 这句话一出,洛盛陡然明白,洛氏的特殊存在,汉廷的高层还没有意识到,而眼前的这个郡守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在抛弃良心,受尽煎熬的那个时间段内,无数次的思考过。 但是称帝是素王绝对禁止的,素王禁止的事情不多,所以要严格的执行,这是家族的铁律! 洛盛本以为这位为害百姓的郡守会争辩一些他行为的正义性,却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公子,外臣思考过很久‘洛氏不王’,毕竟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洛氏是千年国君之族,到了大汉依旧是皇室之下最显赫的家族,这样伟大的家族,本不该是我所能思考的。 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我在想洛氏明明可以做更多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您的家族似乎始终都在避免着喧宾夺主,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就像是一瓶毒药一样,让您的家族避之不及! 就算是洛氏不王,在洛文王之后,洛氏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继续在朝堂上拥有盖过皇帝的影响力,成为无冕的皇帝!” 无冕的皇帝,还是皇帝,那就已经不是消耗家族底蕴了,而是直接消耗家族子嗣气运的问题了,只可惜这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外人的。 “当外臣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就是无比的失望,既然洛氏要做臣子,那注定就是要在皇帝之下的,就像是素王上皇之下的至高神位,是天子,而不是洛氏家主! 既然您的家族把天下交予了天命之人,外臣以为,最好的就是远离这个天下,皇室不可能去动洛氏的,洛氏现在这样时不时的出现,是以什么名义呢? 现在还没有人思考,但日后总是要面对的,如果是以素王上皇的名义,那天子又算是什么呢? 如果是要诛杀独夫,那要到什么地步才算是独夫呢?” 远离汉王朝? 洛氏又何尝不想呢? 但是正如洛氏不王有强制性的原因一样,家族不可能远离诸夏的主体帝国,否则就连家族基础运行的底蕴都掏不起了。 西域是分矿,什么叫做分矿,就是产出远远不如主矿的矿产。 中原之地,尤其是长安洛阳这种政治经济中心,气运驳杂,若是简简单单避世西域或者辽东就可以让家族长存,为什么不待在天南洛村呢? “昭公是大汉的客人,却总是插手大汉内部的事务,无双侯是大汉的臣子,却不以君主为首,这两者都很别扭。 外臣读过一些史册,邦周时,洛国远比现在的洛氏强势,但是对周王室却始终执臣子之礼,那个时候的洛氏心中是有君的,现在却没有了。 素王之下,洛皇并尊,这太奇怪了。” 洛盛闻言却笑了起来,悠悠道:“不洛皇并尊,要如何限制皇帝不滥用他的无上权力呢?” 一直在不断输出自己想法的娄怀顿时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他刚才似乎听到了“限制皇帝”四个字! 这一瞬间,纵然是他这样的人也一阵阵的晕眩起来,脑海之中似乎有一阵阵雷声大作。 洛盛望着眼前的郡守,他的思考都是在推演洛氏该走的道路,而不是对付洛氏的方法,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伱似乎不讨厌家族?你这样的人,应该都很讨厌家族才对,毕竟我们站在对立面。” 娄怀闻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公子啊,外臣为什么要讨厌洛氏? 外臣就像是路边的杂草,哪边风大便往哪边倾倒,因为硬顶着狂风,会根断茎折,只有随风而动才能够活下去啊。 地里的养分就那么多,你不去吸,别人就去吸,你不多吸,别人吸走就要反过来夺走你的,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 但是这世上谁又能永远预测对风向呢? 这世上哪里有常胜不败的,根断茎折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一旦失败,不仅仅是自己,家族后裔即刻倾覆,没有人能幸免。 您的家族所能够带来的是无风的环境,每个人都安分守己的看着自己脚下一亩三分地去吸取养分,不需要担心杀身之祸翌日来临。 纵然我已经不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但是后代子孙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那也是极好的。 谁会不喜欢呢?” 一个普通人,这是洛盛对娄怀的评价,一个人是否普通从来不由财富地位这些身外之物来决定,而是由他的思想。 富贵时展现的良好素质那不算是素质,贫寒微贱时的大丈夫才是真正的大丈夫,那句经典的“直道谁不会踩油门啊,弯道快才是真的快”就是这样道理。 洛盛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身子,今日所听到的虽然是娄怀的一家之言,但是却从侧面给了他很多思考,可以说大有收获,这些东西应当带回家族,不能偏听偏信,应当在天下之间的各个阶层之间调研,最终形成一份完整的结论。 上一章的评论看的我人都傻了。 我翻了好几遍都确定我没写刘氏皇族、王侯权贵,我只写了一个郡守的一家之言。 结果评论666666 提前发掉了,今天晚上没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调查分析报告 南阳郡守娄怀自杀了。 两千石的官员,基本上没有被斩杀的,大多都是自杀,留个最后的体面。 王三不算是最普通的百姓,毕竟资产税查的就是中产及以上,他有数万钱的资产,在这场风波之中烟消云散。 但是王三很满意,因为郡守娄怀死了,他之前就想过,进了长安,没用怎么办? 落草为寇或者是隐名埋姓复仇,总之不可能让那些害的他家破财毁的虫豸们好过。 他的第一目标当然是县一级的官员,其他人无不无辜王三不知道,但是县令一定不无辜,至于郡守还要再看,最后就是大司农桑弘羊和皇帝刘旦。 社稷主和天下王不是那么好当的,事情做好了是皇帝英明,事情做不好是下属有问题,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诸子百家的典籍之中都记载着素王的一句话,“君者首重,重在选贤,重在举能,不贤无能则危民,不祥半数归于王,此社稷主之责矣。” 这是什么意思呢? 君主(皇帝、诸侯王、列侯、举主、荐主)最重要的能力就是选择合适的人才,你提拔上来的人做不好事,一半的锅都是你的。 尤其是你管不住伱自己的人,结果铸成了大祸,这就像是去遛狗,结果没拉住绳子,狗把人给咬了,这能光怪狗吗? 两千石的大臣,都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结果他阳奉阴违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皇帝想不粘锅? 简直做梦!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真实想法,皇帝比姬昭原来的世界难当多了。 原来的世界或许只敢说清君侧,杀奸臣,这个世界直接就诛独夫,杀昏君了。 南阳郡的事情汇报给了皇帝,皇帝大发雷霆,然后处死了一些佐官,流放了一批人到河西走廊上屯田建设,接下来就没了下文。 桑弘羊象征性的被禁足一月,罚了三百钱,然后很快就被皇帝要求制定考核办法,不能再出现南阳郡这种事。 朝廷缺钱。 刘旦从来都瞧不上商人,这诸子百家,各家思想都不同,他接受的教育是商人不生产却巨富,于国不利,所以商人被打击的这么惨,刘旦并不在意,只要还有农民种地,还有人能够打仗即可。 天下之间对于皇帝的这种放任态度,自然是有极多的不满。 但是古代王朝,商人终究是少数,在基本盘不乱,在中高层不乱的情况下,种种非议甚至都没能进去长安城。 还有许多本就认为应当打击商人的为皇帝叫好,这件事对大汉的政治层面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只有精通经济的人才知道,这对大汉的伤害有多大。 无农不稳,无商不通,商业的流通对社会资源的配置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商业一萎靡,农业和手工业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若是以往洛盛一定会到长安去劝一劝,但是现在家族有更重要的事,就顾不上这些了。 …… 昭城。 一群眉心上篆刻着圣痕的洛氏子和洛氏女围坐在一起,除了远在西域镇守的几人之外,全部都在这里。 从姬灵均这个天命之女出现之后,女子能够接受祖宗保佑,气运点的耗费陡然增加了一倍,这就是为什么要多多的节省,不过后来子嗣数量明显减少,气运点的耗费就渐渐降低了下去。 洛氏的女子很不凡,如果用游戏来形容的话,她们有一个专属的职业叫做“巫女”,专职祭祀素王上皇。 由于姬灵均的特殊存在,洛氏女能感觉到浩瀚和光明以及无尽的温暖,这使得祭祀并不是一种枯燥的活动,而是一种能获得极高的精神满足的仪式。 所以洛氏女一生不嫁的比例远远高于洛氏子,洛氏子尚且还会被家主安排相亲结婚,洛氏女真就全凭自愿,许多洛氏女除了完成家族交待的任务,比如治理昭城的各项事务,以及研习经典之外,一辈子就待在姬昭的神庙之中。 洛氏女为家族的兴旺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众人的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沓纸,所有人的脸色都比较认真,洛无疾轻咳一声道:“历时一年,这份报告终于搞了出来,都看看吧。” 这份报告就是大汉不同阶层,不同人群对洛氏态度的一份报告。 这么一份报告所付出的人力成本、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即便是在现代社会都是极大的。 在这个时代,或许只有洛氏才有闲钱,有精力去搞这么一份报告出来。 不过这份报告毕竟关乎着洛氏的路线调整,所以花费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能弄出来。 这份报告中的内容或许有偏差,但洛氏调查的时候自然不会玩弄文字游戏,而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好好的梳理了一番洛氏目前的定位。 阶层越往高,资料就越难弄,只能通过引导来侧面判断他们的意图,毕竟一上去就问你怎么看待洛氏,就算是互相敌对,那肯定也会说两句漂亮话迷惑。 众人纷纷从报告中取出开始翻看,姬昭有些好奇的将神识扫过,然后开始和声望系统之中的一一对照,这份调查报告是比声望系统更加详细的,不过真实性自然不能和声望系统相比较。 姬昭大部分的能力都可以加持给家族,但是唯有系统是丝毫一点都没有遗漏,否则凭借着声望系统无意之间透漏出来的信息,再加上现实的各种调查,能掌握的信息是难以想象的。 洛盛主持了这一次的调查,见到众人都开始翻看,于是朗声道:“这一次的调查按照力量大小和身份不同将大汉的阶层分为了许多个层级和不同身份,从皇帝到皇室中的宗亲和外戚,然后是不同支系的诸侯王,不同派系的列侯,天下的主要商贾,那些小地主,手工业者,学子,以及最后的普通百姓和王侯封国中的百姓等等。” 这份报告的分类驳杂而众多,最麻烦的不是调查,而是怎么从这些调查之中将信息提炼出来,得到家族所需要的东西。 “天下在一人,一人之重,重逾泰山。” “喏。” 洛无疾的声音淡淡的,众人齐声喏道,这一人自然就是天子,是大汉的皇帝,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皇帝的分量就是比天下其他人重的多。 若不是洛氏的存在,更称得上是生杀予夺,任何家族的存续,最关键的就是皇帝的态度,若是皇帝针对,管你是什么外戚豪门,功勋贵族,通通都要死,历史上的窦婴,周亚夫都算是死的冤的。 洛氏面对皇帝的境地稍微好一些,但皇帝的态度同样很重要,天下人是认皇帝的,这一点从洛盛说要限制皇帝时,南阳郡守娄怀惊诧莫名的态度就能够看的出来。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一个大仓库,皇帝比喻成大仓库的主人,那南阳郡守娄怀就像是一只硕鼠,在偷仓库中的粮食,而洛氏则直接给皇帝加了一道笼子,然后和皇帝说,笼子外面的粮食归我,里面的粮食归你。 众人主要是翻看从孝武皇帝开始,还有孝鼎皇帝刘进生前的言行,以及现在皇帝刘旦的言行以及旁敲侧击的言语。 再往前的皇帝态度没有什么参考价值,那个时候有东阿侯洛新、洛景,这两人和汉廷的皇帝之间,可以用亲如一家来形容,尤其是东阿侯洛新娶了鲁元长公主,联姻和血缘永远都是拉近关系最管用的招数之一,即便是现在洛新的地位在汉廷之中都不一般,甚至隐隐超过了洛陵,毕竟在现在的大汉高层中有大量洛新的子孙。 “报告中所显示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好,根据史料记载以及家主对孝武皇帝的回忆,孝武皇帝刘彻对洛氏的主要态度是为我所用,孝武皇帝…… 很自信!” 洛无疾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孝武皇帝是他的主君,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如刘彻和霍去病这父子两人,但依旧超过普通的朝臣。 主要原因是,过去的皇帝,受命于高高渺渺的苍天,而刘彻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是素王所降生的天子,是受命于素王上皇,所以和素王留在人间的血脉应当亲近,理由很离谱,但是非常符合刘彻的脑回路。 “孝武皇帝对家族很信任,按照家主的记忆,孝武皇帝曾经说过‘朕乃素王之子,尔乃素王之裔,便如宗室一般’。” 洛无疾微微点头道:“孝武皇帝的可以跳过,他是古今难见的圣王天子,看问题直达本质,不会对洛氏动什么心思。” 越是聪明睿智的人,越会谨守本分,刘邦强就强在,那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英明神武,还能横扫天下,大多数的皇帝到了他那个年纪都已经开始昏聩了。 洛氏众人闻言便将刘彻的资料放到一边,伸手拿起了孝鼎皇帝刘进的资料,对刘进众人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这位皇帝没什么大问题,算是个好人,只有一个问题,却很致命,那就是不杰出! “孝鼎皇帝刘进。”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高低端路线 望着调查报告上的记载。 洛盛开口道:“孝鼎皇帝对家族的态度并不差,我的姑父冠军景桓侯是他的表兄,姑母是他的表嫂,无双侯国的建立,孝鼎皇帝投入了很多的资源,他是个性格平和的皇帝,与家族之间并没有对立的情绪,只不过自姑父薨逝之后,姑母就没再去过长安,可能在这个期间,孝鼎皇帝受到了影响。” 洛无疾轻咳一声道:“孝鼎皇帝有些耳根子偏软,比较容易听信一些谗言,这是极有可能的,他对家族的态度取决于身边的臣子和亲戚。 当今天子呢?” 一位洛氏女脆声道:“陌生,当今天子对家族的态度是陌生,他从诸侯王入主长乐,家族没有接触过他,不过他意志坚定,基本上不受到臣子的影响。” 皇帝刘旦是个武功皇帝,在战阵之上拼杀,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朝令夕改,有自己的判断。 嗯…… 至少年轻的时候,英明神武的时候是这样。 老了之后会不会昏聩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就连李隆基前半生那个级别的帝王,昏聩起来直接血崩的他妈都不认识。 “所以目前家族在皇帝眼中并不是威胁。” 这不是凭借感觉得来的,对于这个结果,家族不算是很意外,万事万物都有一个规律,除非碰到叫门战神那种,否则衰落总是缓缓而来的,家族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同样如此,多年结下的政治互信,不可能突然就消失了。 “但确实在变差,刘氏皇帝的综合素质在下降,双方之间的互信在降低,可能会遭遇不测,不过家族无所畏惧。” 大多数忠臣的下场取决于皇帝,很多人称颂李世民不杀功臣,就是因为不杀功臣的皇帝不多,同样,愿意给臣子善终的皇帝也不多。 因为奸臣不愿意给皇帝背锅,皇帝就只能选择忠臣来背锅了,我们通常将皇帝的这种品质称之为,刻薄寡恩。 很多人将刻薄寡恩列为优秀皇帝的品质,并且时常用汉景帝来举例,这其实有些倒果为因。 汉景帝是因为本身政治能力就优秀,他的刻薄寡恩并不是优点,这种只会造成离心离德的特质,怎么可能是优秀品质? 崇祯皇帝也刻薄寡恩,疯狂甩锅,大明朝的文官确实坑,但是忠臣也是不少的,里面给他做事的人很多,结果出了事转过头就被他坑死。 崇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他连个找背锅的人都找不到,临死之前,只能无能狂怒,留下一句“文臣皆可杀”。 估计大臣们很委屈,给你做事的都被你自己收拾了,现在没人给你背锅伱还委屈上了。 “家族无所畏惧!” 众人齐声道,话语中满是坚定,洛氏最不怕的是阴谋诡计,最担心的是正大光明,天子终究是天子,除非洛氏愿意打碎政治规则,否则面对天子天然就处于不利的局面。 “刘氏宗亲对家族的态度不算好。” 洛氏子嗤笑道:“刘氏宗亲对家族的态度一向不好,他们总是在试图证明自己是最尊贵的。” 皇族对于自己是第一家族似乎有一种执念,李世民排氏族志将李排在第一,宋代编百家姓,同样将赵放在第一,现在刘氏同样如此,但是人心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邦周之中,姬姜最贵,姬姜之中,洛吕最贵,这是千年流传下来的习惯,吕氏主支被灭,声望遭遇了重大打击,但是洛氏不同,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百年皇族所能够撼动的。 强权可以改变人的言语,但是却不能改变人的思想,纵然表面上人们将刘放在洛前,但是实际上就连皇帝心里也清楚真正的排序。 这就是刘氏皇族对洛氏不满的根源所在,听起来有些滑稽,但时人的价值观就是如此不同。 “刘氏宗亲的态度既重要又不重要,他们的力量很强,但是太虚,即便是不满,不出五十年就烟消云散。” 刘氏诸侯王的力量不算弱,虽然威胁不到中央,但是在地方上是庞然大物,毕竟诸侯王的国土起码有几个县,虽然远远不能和刚刚建立大汉时相比,但比列侯还是强的。 但是刘氏诸侯王的力量保质期太短,他们的富贵延续取决于新的皇帝生儿子快不快,取决于皇帝信不信任,让不让他们立功维持王国。 “刘氏诸侯王的力量基本上只在地方,在朝堂之上不多,与其关注刘氏,不如关注列侯和外戚,这两类人才是决定朝堂高层的角色。” 列侯和外戚对朝堂的影响力远远比诸侯王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家族在列侯之中的影响力不弱,盟友不少,但是不少都在渐行渐远,主要是这些列侯一直都想着发动战争,而家族不同意,不过淮阴韩氏、安阳韩氏、即墨吕氏、临淄吕氏、兰陵萧氏这五大列侯与家族的关系还比较亲近,足以镇压列侯。” 韩氏和吕氏不用多说,兰陵萧氏是酂侯萧何的后代,在刘彻时期被改封到兰陵,萧氏对刘氏来说是很不同的,属于非常亲近的列侯家族。 兰陵位置很是重要,所以将萧氏封在这里,为刘氏镇守。 “皇帝刘旦的外戚家族,脑子和昔年韩王的母亲差不多。 之前觉得自己富贵,想要和家族结亲,自然是直接连回话都没有,当时放了狠话,可能会向皇帝进谗言,但问题不大。” 韩王就是刘如意,他的母亲就是戚夫人,一个脑子可能有问题的女人,在洛氏之中属于反面教材,教育子女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说事。 刘旦的母族就是这样,因为美貌被刘彻收入宫中,生下了刘旦,结果刘旦突然成了皇帝,家族一下子显赫起来,竟然觉得能凭借权势求娶洛氏女了。 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是这世上总是有很多能够让洛氏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洛盛当时处理这件事,自然直接就拒绝掉。 听到洛盛所说,不少人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你刚才说的是,有人向家族求亲? 是嫁入家族,还是娶家族的女子?” 若是嫁入家族,说不准洛氏还真的去考察一番,若是对方的家世清白,女子品貌良好,知书达理,还真的会相个亲。 若是娶洛氏女? 那就是一句话,世界有多远就滚多远,娶洛氏女看的是缘分,看的是能够对眼,求亲是不行的。 “娶家族的女子。” 洛盛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洛无疾闻言都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件离谱的事情,无奈笑道:“怎么想的? 吾家有女,天下求之,求之不得,无妄之灾啊。” 众人被洛无疾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本来屋中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这若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一定是要上《滑稽集》一趟的。 盘点到这里的时候,实际上都没什么,洛氏一向都走高层路线,高层对洛氏的敌意一向都比较少,就像是邦周时期,诸夏列国对洛氏的态度都很不错。 “百姓的先看一下吧。” 洛无疾发生道,直接跳过了中间的阶层,众人都明白为什么,因为高层和底层的情况是可以预料的,但是中间阶层的思想就复杂太多了。 “得益于素王先祖,洛氏作为素王后裔,在百姓之中的名声很不错,尤其是在百姓遇到危机时,不过这种名声很虚,因为家族不直接掌握这些百姓的生存,诸位都清楚,人会听从掌握他生存资源的人的命令。 不过这是家族无能为力的,能掌握现在这个规模的洛氏,家族已经竭尽全力,除非我们再往上走,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掌握更多人口和资源。” 洛盛所说的,在后世被称为,生产资料! 掌握了生产资料,就掌握了权力。 生产资料往小了说是粮食、武器、资源,往大了说,声望、知识等等都算是生产资料。 除去天命神器的强大之外,洛氏之所以如此强大,就是因为洛氏掌握的生产资料太多,仅次于皇帝的多。 而且洛氏掌握的生产资料坚不可摧,就像是石头铸成的堡垒一样,难以失去。 “足够了。 人的心就像是水一样,时时都在变化之中,同一件事,有的人感恩,有的人怨愤,这就是人心啊。 纵然是金钱,尚且不能得到一切人的喜爱,尚且有庄子这样的人厌恶它,又何况一个终究生活在地上的家族呢? 只要天下人心中有一丝对老祖的信念,家族就能够将其汇聚起来,掀起足以毁灭一切的波涛。” 洛氏是洛氏,素王是素王,天下人还是分的比较清的,素王的神圣和洛氏的声望有关系,但不大,洛氏的声望主要是自己一代代的积累而成。 况且出身在中原这片土地上的人,在这个世界生成以及逐渐完善的时候,就有规则导致人生来就有信仰纯度-50%的BUFF,那种狂信到离谱的人很少,这和西域正好完全相反。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最后的一沓纸上,最麻烦的,思想最多变的,利益最繁杂的中间阶层。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洛氏的道路 什么样的社会结构最稳定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知道。 但实践证明,橄榄型的社会结构比金字塔型的社会结构要稳定的多,王朝末年通常会是一种极端的金字塔型,于是极致的毁灭就在这其中酝酿,继而摧毁一切,推倒一切,灭绝一切。 重头再来,周而复始。 屋中众人都缓缓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有人脸上露出笑容,有人紧紧地皱着眉头,有人显得比较担忧,还有人眼中杀机凛凛,仿佛下一刻就要刀剑出鞘去杀人一般。 “士人对家族表面上来看敬仰有加,但实际上却开始抱团家族化了。” 一个老人带着丝丝的担忧沉声说道:“这些家族在突破家族立下的学术壁垒,掌握次级的释经权。 昔年兄长公子景在文皇帝朝时,就发现了这件事情的隐约迹象,孝武皇帝时军功勋贵大兴,这些人表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已经发展的很强了。” 屋中一片沉默。 在邦周时,有一句话叫做,天下英才一石,洛氏学宫独占八斗,天下英才出洛氏,没有半分虚言。 但是到了大汉朝,天下一统了,洛陵就知道这样不行,所以在大汉想要建立太上学宫的时候,洛氏积极支持太学的建立,因为天下需要这么一所汇聚英才的学宫,同时也是为了兜售洛氏需要的政治学说,比如孟儒的再次兴盛。 但是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太上学宫的建立,就一定会影响洛氏学宫的地位。 但之前的影响还有限,毕竟洛氏学宫才是证道成圣所在,太上学宫更像是为了做官而镀金的地方。 但是经学典籍和家族融合在一起,进而逐渐形成类似于洛氏的学阀家族,这是洛氏之前没想到的发展方向。 这种趋势在孝文皇帝时,由洛景第一次发现,这么多年下来,洛氏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因为你不可能阻止父母将知识传播给子女,洛氏自己都在族中传播族学,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才涌现。 昭城的逐渐封闭,导致这种倾向愈加明显。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昭城的洛氏学宫就要重开,直接击垮朝廷的官方太学,重新吸引天下的学子,让太学变成一个纯粹的刷政治身份的地方。 “但这些经学家族是家族的支持者,对待家族很恭谨,对待天下也有利,这些经学家族的人是有才华的,在治国理政上是超越了那些列侯的。 而且这些人大多因为才能出众和品德高尚才被世人敬仰,虽然我们知道明白,这些东西迟早会失去,但不能因为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就现在杀死自己的基本盘,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任何新兴的阶层,在它刚刚出现的时候,都是充满了活力和正义的,至少是相对于旧世界的正义,经学家族同样如此,他们的崛起大多数是由一个在经学之上极其具有天赋,短短时间之内就成为名噪一时的高士,折服无数的士子,然后经过一系列体现品德的宣传,继而收徒,做官,传承。 这种通过努力学习和保证品德良好的崛起方式,至少要比纯粹依靠血统而显赫的贵族好得多。 出身百家的经学家族对洛氏的尊敬是一种习惯,洛氏不可能去打击支持自己的。 洛盛闻言皱眉道:“但是豪强出身的经学家族堕落的太快了!” 经学家族的出身是非常驳杂的,有诸子百家的高士直接建立,最多的就是注重家族传统的儒家,比如说盘踞在齐地的孔子的孔氏,孟子的孟氏,盘踞在颍川郡的荀子后裔,有边缘失国的列侯和诸侯王,这些人封国日趋减少,又找不到立功的机会,于是转型。 但数量最多,问题最大的就是各地豪强,这群人是洛氏眼中的大害,豪强的堕落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豪强是对家族敌意最大的,同时是力量最强的阶层,最重要的是无法消灭,家族是否要陷入和豪强的战争之中,不断消耗,这需要家族集体的决断。” 洛盛这番话一出,屋中众人都开始思虑,单纯的实力强其实都还好,关键豪强就像是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只要还有统治,豪强的出现就是不可避免的,不要说什么国家行政能力足够,皇权可以下乡就能够避免这种情况。 天真! 但凡了解学习过组织构建和组织运行知识的都不会这么想,最上层的统治者又不是弱智,以皇帝对权力的贪婪,怎么可能拱手让出县乡之下的权力呢? 每一个皇帝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增强自己的权力,不那么做是因为做不到,管不过来,权力没有真空,于是豪强出现。 豪强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本能的开始吞噬周围开始壮大自己,壮大自己的过程中,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任何一个家族的壮大都不干净。 即便是洛氏的壮大,站在更高层来看,那也是无数奴隶的血泪,这没什么值得遮掩的。 壮大自身是为了抵御风险。 风险是谁带来的? 皇帝,政敌,本地的其他豪强,反抗的百姓。 在这个世界,还有洛氏。 洛氏伴随着诸夏的崛起而崛起,在一千多年前就利用夏夷之分,完成了彻底的积累,无数年下来,彻底的收起了獠牙,成为了道德的标杆。 但是这些新建立的家族,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尤其是大多数的豪强,没有外族让他们压榨,他们想要崛起就只能压榨大汉的百姓,但这是洛氏所不允许的。 洛氏在邦周那个落后到极点的时代,都不曾压榨周人! 这是洛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的底气所在,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洛氏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很正常的。 一切的一切最后都会落在豪强身上,现在的小豪强,以后的大豪强,列侯、诸侯王、皇帝,都是豪强。 屋中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些,莫名的神情出现在所有人脸上。 “不能妥协!” 一个洛氏女轻声说道,她的面容很是柔美,看上去大约而立之年,身段却依旧窈窕,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知性的美感,她的话语听上去却充满了坚定。 “不能妥协!” 又是一个洛氏子沉声道,“虫豸就是虫豸,家族无所畏惧。” 洛无疾躺在床榻上,带着笑意问道:“现在是豪强,以后或许是列侯、诸王乃至于皇帝,不愿意妥协吗?” 伴随着洛无疾的话,众人仿佛见到了独夫当世,但是天下的豪强却都支持他,无数百姓生活在血泪之中。 “不愿意!” 众人望着洛无疾,齐声道。 “世人不会理解我们,在主持正义的尽头,是孤独、憎恨、不解,不后悔吗?” 寒冷的气息拂过,众人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所有人的不理解,不明白洛氏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一定会很孤独。 “不后悔!” 众人的声音有些高昂起来。 “族人会死去。” 洛无疾没有说嫡系会死亡,而是说了普通的族人。 这下众人沉默了,还是先前的那名洛氏女低声道:“素王将会赐予他们永生,如果不能,我会死去。” “善!” 洛无疾拍掌大笑,于是屋中的气氛就热烈起来。 “伟大至高的素王啊,你会为子孙后裔的选择而自豪吗?” 洛无疾望着九天之上的虚空,忍不住想到。 然后悠悠扬扬的声音传来,姬昭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这是他第一次在整个家族所有嫡系的脑海之中显圣。 “去做吧,做你们想做的。” 屋中所有人都跪伏下去,所有人都激动的发抖。 虚无天界之中,姬昭望着自己的子孙,再次忍不住赞叹起来,他这么一个俗人,竟然有这么一群子孙,有时望着这群人纯洁的灵魂,高尚的品德,他都感觉自己真不配站在家族的尽头。 这不是力量上的差距,而是思想上的区别。 姬昭所能够做的,大概就是研究研究怎么能多获得一些气运点,怎么能够多得到一些道具,他的这群子孙啊,想在那个污秽的世界之中生存,实在是过于艰难了,他这个老祖宗要好好的为这群孩子保驾护航。 世界越往前发展,这个世界的限制就会越大,这不是故意针对洛氏,但是因为洛氏独法,所以洛氏是唯一受到影响的。 姬昭明白除非自己成神,以己心代天心,否则是改变不了这种趋势的,但是限制之下有限制之下的生存之道。 姬昭已经决定挑时间将天阶神器天书之中的天命紫气剥离出来了,希望能够为家族打造几件比较有用的神器。 毕竟现在的地阶神器都过于辅助性了,而且一个个都是吃气运点的大户,这有些不好。 ———— 柏拉图所写的《理想国》是一部恢宏的巨作,在过去无数年,这部书被认为是一种幻想的呓语,但直到东方帝国出现,无数年的历史证明,哲人王的确可以建立理想国度,这是世界的幸运。——《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序》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洛世扬鞭 洛世并不知道家族集体选择了一条很难走的道路,他率领着整个西域都护府的军队征讨大宛王国。 军队的主力是三千神庙军,行军途中自然不会着甲,这三千大汉各个看起来都身材魁梧,从面容来看,各族都有,甚至还有之前生活在河西的匈奴人,面容严肃,顾盼之间有凛凛威势,目光如电,骑在马上就仿佛融为一体般,行进之间颇有章法,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西域都护府别的不多,就是好的战马多,无双侯国和乌孙王国的势力范围内,都有大片的草原马场,再加上河西走廊军马场的支持,所有的骑兵都是一人三马,就连步兵都可以骑马赶到然后下马作战。 除了神庙军外,一同出征的还有都护府的三万余汉军士卒,其中甲士的比例不低,还有盟友国的数万军队。 单论战斗力的话,汉军就足够了,西域的盟友主要是提供粮草,以及攻城时发挥作用,西域的战争形势和中原大不相同。 洛世坐阵中军,望着大军绵延极远,最终到了望都望不到的地方。 收回目光后,洛世沉声道:“今日扎营时统计死者和亡者人数。” 从伊水河谷到大宛要行军数千里,而且大宛国的地形极佳,整个国家坐落在一个极其肥沃的盆地之中,四面都是高高的山脉环绕,是天然的长城,只在西南侧有一道狭窄的山口进出,若是在山口修建长城,再修建函谷关那样的军事重镇,几乎称得上不可陷落之国。 历史上李广利征讨大宛就吃了大亏,尤其是从长安调兵,跨越上万里的路程进军,真的离谱,简直不把士卒当人看,洛世从伊水河谷都感觉后勤困难。 大军要翻越许多的山脉,幸运的是从北进军不需要穿越大沙漠,沿着沙漠盆地周朝的绿洲进军即可,洛世为了征讨大宛,筹备了许久,深耕天山北麓的诸国,交好沙漠以北的绿洲诸国,到了今日终于算是得到了回报。 数千里的行军,这对统帅的综合能力是种考验,能不炸营安抚士卒情绪就很不容易,而且一定有行军中途死去,或者大量逃走的士卒,这都是对统帅的考验。 即便是霍去病和洛无疾这样优秀的统帅,当年和匈奴大战时,行军过程中损失的汉军士卒都不少,洛世自然不会例外。 从出无双城以来,陆陆续续死亡和逃走的士卒已经快两千人了,死的主要是汉军,水土不服之类的负担还是比较大,逃走的则是西域土著,意志力比较差,不能承担长时间行军的辛苦。 洛世望着手中的堪舆图,盯着地图上大宛所在,眼中满是战意,只要击败大宛,让大宛臣服夏天子,西域诸国定然震动,就连大宛国王都会被大汉杀死,他们就会掂量一下自己的地理位置,到那时西域诸国定然都会臣服在西域都护府之下。 到那时,西域都护府就能够从一个军事屯驻机构,转变为一个彻底统治西域的最高政权机构,就像是现在的辽东都护府。 辽东都护府和西域都护府还是不同的,辽东距离中原近的多,而且燕国曾经统治了那里数百年,辽东半岛上曾经建立过诸夏的列国,西域这是彻彻底底的异域。 洛无疾治理西域的那些年,做出了很大的功绩,但是一人一时之力还不够,洛世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责任和权力,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护这片土地的统一。 又是不知道多少日行军,汉军翻越了山脉,出现在了大宛的土地上。 大宛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比昔年强盛时的乌孙不弱半分,有一组数据可以大概对比一下。 在后世伊水河谷居住的人口大约是四百万左右,而大宛所在的盆地人口大约是一千四百万,这片土地有长达两百四十多天的无霜期,简直是农耕的天选之地。 现在的大宛仅仅城邑就有上百座,虽然大部分城邑的人口都很少,但是综合起来的人口还是达到了八十万,军队有八万,实力强劲。 面对这样的强敌,洛世自然是非常的谨慎,面对出现在面前的大宛边境城邑,洛世看都没看一眼,留下一部人马看守城中的守军,直接而果断的绕城而过,他率领着大军直奔大宛王都。 这是典型的春秋战国时期战术,因为大宛就是一个这样的城邦国家,各个城池基本上都属于贵族所有,只要能攻下王都,大宛就会不败而败。 洛世要的就是王族承认战败,至于占据整个大宛? 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城邦国家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算强,但是守卫自己利益的时候那可是寸土不让,想要占据大宛,除非一座城一座城的攻过去。 这和诸夏列国之间的战争还不同,诸夏列国之间是有文化认同的,互相接受起来不算是困难,但是和大宛人之间基本上做梦。 “我军速度惊人,野战战斗力强,所以直奔王都,击溃大宛王的军队,然后围点打援,击破前来支援的大宛王国贵族军队,最后攻破大宛城,杀死大宛王,用他的头颅来震慑所有人!” 洛世向都护府将军和校尉宣布自己的战略,大宛王得到了汉军进入大宛的消息,听闻汉军只有两万人,他哈哈大笑道:“汉军是强大的,他们击败了匈奴,但是本王听说他们的军队从伊水出发,跨越数千里的距离,他们的粮草从一万里之外的汉朝运来,还没有到达就吃掉了大部分。 这样的汉军难道能够击败强大的大宛军队吗? 大宛将会是埋葬他们的土地啊。 将军们,听从我的命令,骑上战马,穿上铠甲,拿起武器,去杀死那些汉人,告诉他们,大宛的威严不允许一个万里之外的国家触碰。” 这话听着就有些色厉内荏。 当年大汉和匈奴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腥拼杀了十年,流下的血淹没了整座草原,从遥远的辽东海滨之地,到西域的天山所在,到处都是双方之间拼杀的痕迹,现在过去并不久,西域还没有忘记。 大宛王之所以敢这么搞,就是因为仗着大汉距离他远,对于一个农耕国家来说,将力量投送到万里之外,基本上可以说痴人说梦,但是他不知道远征万里,擒杀敌首,这对于一个喜好武功的皇帝来说,是多么的诱惑。 刘旦接到洛世的上书之后,虽然没表态,还交由大臣讨论,但是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征讨大宛,让大宛王臣服在自己膝下。 …… “大都护,斥候来报,大宛国王都的军队出现了。” 在汉军极速逼近大宛城时,汉军校尉向洛世汇报着,洛世精神一震,正色道:“通知各军依次行军,稳住队形,不能乱! 甲兵依次披甲,神庙军全员披甲,准备随着本侯冲锋!” 随着洛世的命令,西域都护府各军都按照先前排列的队形排开,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打仗,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毕竟这里一马平川,上千人还能藏,一旦到了数万人,根本藏不住,没了埋伏的可能,很多战术就用不上。 在这里打仗,更考验的是临阵的调度水平,装备的精良程度,士卒的精锐程度,以及正面战术的运用,更强的一方得到胜利,就是这么简单。 很快双方都出现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洛世以汉军在最前。 因为汉军之精锐,不是西域军队所能比的,这是为了防止西域盟军直接被大宛打崩,进而裹挟汉军。 汉军中有人骑着马走出,大宛军中同样走出一人,两人骑着马到了数十米的位置,大声道。 “大宛人,回去告诉你们的王,立刻打开大宛城,向大汉皇帝献上忠诚,大汉将赐予大宛最珍贵的友谊,否则大宛将会迎来最可怕的毁灭!” “汉人,这里是大宛的土地,即便是匈奴人也不曾征服伟大的大宛,你们将败在这里,尸体铺满每一个角落,化为肥沃的土壤,来自的牧草和粮食一定会格外的茂盛!” 双方之间互相打了嘴炮,都是夹杂着诸夏雅语和西域本地的语言,自然不可能说服对方。 咚咚咚! 战鼓之声开始响彻,嘴炮打完就该真刀真枪的开干了,洛世坐镇在中军,骑着一匹个头极高的大马,在他的身边是敢战士和神庙军,还有数位眉心浮现着圣痕的洛氏子,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甲胄,全副武装。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尤其是冷箭伤人之事层出不穷,只要不是南方潮湿的山林之中,全甲是必须要穿的,尤其是面甲和脖颈处的甲胄,能保命。 “大汉的将士们,大宛对大汉不逊,杀死他们,洗刷耻辱,皇帝陛下在长安城等着我们凯旋,击破敌军,万里之外,立下功勋。 杀死大宛王的人,本侯向陛下请赏,连升五级爵,升到关内侯为止! 向前!” 洛世抽出利剑大声吼道,伴随着他的声音,战鼓声再次重重响起,汉军士气高昂,大踏步向前。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神庙军! “咚咚咚!” 随着战鼓的不断催响,铿锵的刀枪相击之声传遍四野,漫天的箭雨洒下,一个个士卒被锋锐的箭矢射杀,鲜血滋滋的冒出,哀嚎着倒在地上,无数双脚踏过去,归于无声。 正面战场上,什么才是无敌的王者? 全甲重装步兵! 铁浮屠那种具装骑兵没有出现之前,重装步兵就是正面战场上无敌的存在,结阵向前,刀枪挥动之间,宛如绞肉机一般。 没有重弩的情况下,仅仅凭借骑弓的威力根本就无法破甲,骑兵更是不可能直接冲步兵阵,那简直就是找死。 汉军在西域的重装步兵数量不多,但都是雄壮的勇士,在漫天的箭雨下,汉军和盟军一茬茬的倒下,重装步兵却几乎毫发未损的向前不断推进。 洛世一直关注着战场,见到汉军士气占优,尤其是甲兵气势恢宏,挥剑大吼道:“向前压,全部压上去!” 从开战起就一直待在中军的两支预备军闻言立刻冲上去,要搅乱大宛军队的阵型,洛世骑在马上,转头道:“诸位兄弟,还请出战,率领神庙军从左翼袭击大宛军,父亲让我向诸位赐福。 ‘素王与你们同在’!” 洛世传话时双手高高叉起举过头顶,头则与手相反重重垂下,几位洛氏子神情一肃,纷纷叉手高举到额头,垂首肃穆。 三千神庙军眼底是克制不住的激动,脸上则是无比的虔诚之色,叉手在胸口之处,将头重重垂下,震慑四野的声音响起,仿佛空气都在震颤,“素王与我同在!” 汉军听到这道赐福颂圣之声,配合着激烈的战鼓之声,士气更是大炽,攻势愈发的凌厉起来。 大宛军则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汉军发生了什么,只有大宛贵族在怀疑,是否是传说中的汉人祭司出手。 三千神庙军都拥有马术精通的天赋,根本就不需要缰绳来控制战马,轻轻松松就操纵着战马在战场之上左冲右突。 一面高高飘扬的神庙军旌旗,上面刻画着西域的山川草木,奇珍异兽,这是战场之上最为瑰美的旌旗。 神庙军的铠甲之下皆身着赤红的袍服,从铠甲之中飘漏而出,宛如血色一般。 大宛军本就稍显混乱的左翼,被神庙军的临阵三矢直接打的彻底混乱起来,眼见只差一点压力就要爆炸。 神庙军的士卒收起弓弩,提着马槊直接就冲了上去,纵然在高速的奔驰之中,这些士卒依旧能够牢牢的控制双马。 一匹自然是士卒们骑着的上好的战马,一匹则是空置的运粮的驮马,这些驮马在士卒们的操纵直接冲向了大宛国的士卒。 马匹狂奔而来的力量是何等的强,一旦碰到人,立刻就是筋断骨折,李嗣业那种能人马俱碎的变态实在是太少了。 几乎在一瞬间大宛军的军阵就是人仰马翻,最关键的是,之前阻挡骑兵冲锋的器具东倒西歪,神庙军的骑兵们一个个施展出了极其高超的马术,辗转腾跃,灵巧的就像是花蝴蝶一般,但是手中的马槊却像是死神的使者一般,毫不留情的收割大宛人的生命。 每杀死一个大宛人,就轻声念叨一声:“素王之名,予尔死亡!” 大宛军十一的兵民比例,大多数的士卒不可能是职业脱产士兵,面对神庙军这种天造的杀戮机器,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双方照面不过几个回合,面对精准杀戮的神庙军,大宛左翼军的士气就已经崩的彻彻底底,有马的骑着马四散而逃,没马的就宛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然后被结阵而行的神庙军杀死。 马槊之上滴着鲜红的血,铠甲之上同样染上了鲜血,鲜血与铠甲之下的赤红袍服晕染在一起,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袍服更红,还是鲜血更浓。 即便是如此凶悍的冲阵,但由于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神庙军的损失并不大,而且神庙军诞生的那一刻,就有悍不畏死的特性,不要说冲乱军,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就算是冲步兵方阵他们都敢。 大宛左翼军的溃败带来了连锁的反应,溃兵在疯狂的向后逃窜,神庙军则跟在后面吊着,颇为悠闲的填充弩箭收割一个个丢盔弃甲的士卒,大宛中军的统帅想要稳固阵型,但是洛世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带着灵兵和敢战士压了上去,汉军漫天的箭雨几乎没有停下的时候,大宛中军只能高高的举起盾牌,才能从箭雨的覆盖之中存活下去。 等到箭雨停下,从大盾之后将头伸出的时候,就见到溃兵已经冲了过去,紧随在溃兵身后的则是死亡的使者,身上浸满了鲜血,马槊之上的鲜血已经流到了杆身,马匹在胯下嘶吼,马上的人则安静至极,黑色的面甲之下只能看到一双双充斥着杀气的眼睛。 恐怖! 危险! 非人! 这就是大宛军士卒对神庙军的评价,就连汉军都有些忍不住望着这些杀戮技艺精湛的武士,这支在短短时间之内被大都护创造出来的军队,竟然强大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是神庙军第一次投入实战,就连敢战士们都纷纷惊疑不定的互相看着,感觉到这是一个劲敌,战力可能真的可以和他们洛氏敢战士相提并论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敢战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相同人数之下就没有输过,现在竟然从这支由不同部族杂糅而成的军队身上,感到了威胁。 洛世心中则相当的满意,不愧是天命神器出品,果然值得信赖。 这些想法不过都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再次置身刀枪相击而断,鲜血尸体横陈的恐怖杀戮战场之上。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大宛这一战败局已定了! 一切风云变幻就在于神庙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波冲阵打崩了大宛军左翼军团,然后还近乎完美的控制着左翼军团冲击了大宛军的中军本部。 “将士们,杀进大宛城!诛杀大宛王!” 洛世骑在马上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槊挥舞大吼着,鲜血落在他的面甲和铠甲上,相当的鲜艳夺目。 “吼!” 汉军闻言纷纷大声吼着向前涌去,洛世一马当先率领着灵兵和敢战士向着大宛的统帅冲去。 大宛的统帅是个刚刚而立之年的中年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但有些过于尖高,以汉人的眼光来看,有些刻薄丑陋,在邦周时,面对这样的蛮夷,通常以狄鬼来称呼。 “投降大汉,饶你一命!” 洛世说着流利的大宛语,面对着洛世的突然出现,以及如此正宗的大宛语,统帅一愣,然后愤愤的说道:“大宛的王族是天上的雄鹰,我乃是大宛的王子,绝不会屈服于地面上的族群!” 洛世闻言先是嗤笑一声,然后才带着嘲讽的意味道:“你们给匈奴当过狗!” 大宛王子闻言瞬间破防,怒吼道:“伱……你胡说,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大宛只花费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就将匈奴的蠢货忽悠走了。” 洛世闻言自顾自说道:“你们一共臣服过匈奴五次,仅仅大宛美女就进献了超过千名,大宛的宝马进献超过了五千匹,上一任大宛王还称呼祁连单于为父亲单于,这不是本侯胡说的吧?” 这下大宛王子不嘴硬了,反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这个汉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洛世眼中寒光闪烁,冷声道:“匈奴就是死在我大汉手中,我的父亲就是亲自杀死匈奴单于的人之一,在大汉朝有无数的匈奴人供我们驱策,你一个小小的大宛,竟然也敢如此的猖狂,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若是惹恼了大汉,匈奴就是你大宛国的下场!” 前面的那些话,再加上这一番杀意凛凛的话语,彻底攻破了这位大宛王子的心防,痛声道:“汉朝的将军,小王从未想过要和汉朝作对,但是大王受到厌恶汉朝的臣子蛊惑,结果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啊。 现在您击败了大宛的军队,但是王城之中还有守军,而且现在这支军队是王城中的贵族拼凑起来的,那些逃走的士兵一定回到了大宛城守卫。 攻破大宛城是不容易的!” 洛世满意的点点头道:“现在把你对大宛城内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哪里说的和我所知道的对不上,当场便杀死你,再毁灭大宛国中你的亲族,我大汉一向说到做到。” 大宛王子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洛世则命令汉军简易打扫战场之后,立刻前进包围大宛城。 到达大宛城下,果然城头之上戒备森严,洛世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直接命令士兵捣毁拦截进入城中的水源,然后就这样围困起来。 由于控制了边境的城池,汉军的后勤得以源源不断的到达大宛城下,倒有些不像是客场作战一般。 数万大军将大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洛世在等着大宛城之内内讧,还在等着接到消息前来勤王的大宛地方贵族军队。 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大宛贵族的军队来了,然后灰溜溜的逃走,大宛城依旧在围困之中,大宛贵族军队的失败是震撼人心的,让大宛城内的气氛瞬间就不同了。 一个月。 两个月。 大宛城终于躁动起来。 ———— 汉王朝平定大宛国叛乱,是一次维护汉王朝领土完整,反对落后贵族分裂的正义战争,战争结果大幅度巩固了汉王朝对西域地区的统治,打击了妄图在王朝版图之内分裂的落后贵族势力,得到了西域百姓以及大宛百姓的热烈欢迎与拥护。——《历史·八年级下册》 (本章完) ------------ 第三十章:献阙! 大宛王宫。 洛世望着跪在马前的大宛公主,西域女子在大汉很是出名,达官贵族都喜欢纳为妾室或者充当舞姬。 从洛世骑在马上的角度看过去,大宛公主身段相当的爆炸,典型的好生养,而且衣裳豪放,面若桃花,艳丽异常,一双眸子颇有些勾魂夺魄的意味。 洛世见惯了容颜绝顶的洛氏女,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其他人就有些无法克制,神庙军战场上是无情的杀戮机器,战场下却是有血有肉的人,道道炽热的目光投射在大宛公主的身体上。 洛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女子献给皇帝,效仿当年父亲将楼兰公主献给刘彻的举动,若是生下了儿子,就可以接回西域为王,如同分裂乌孙国一样,分裂大宛国,减轻西域都护府的军事压力。 洛世很清楚,这一战获胜,只不过是暂时的,如果不能用合适的政治手段稳固成果,以大宛国之遥远,不出两三年就会再次背叛大汉。 想要建立稳固的统治,仅仅军事上的胜利是不行的,依仗武力的统治是必然失败的。 “美丽的公主,我将会把你献给大汉帝国的至尊,素王上皇之下最尊贵的人,伟大的天子。” “我会杀死大宛王!把他的头颅在西域诸国之间流传,然后回到大汉的长安,献给天子!” “我会杀死那些蛊惑大宛王背叛大汉的贵族,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大宛城外,告诫每一个进入大宛城的人。” “我会杀死那些自愿为大宛王战斗的士兵,互相检举吧,只要检举确实,就可以免去死罪。” “我要大宛对大汉臣服,并且派遣王子和公主以及大贵族的儿子,前往长安去学习我诸夏先贤的经典。” “公主,你接受这些条件吗?” 洛世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传到了大宛公主和大宛贵族的耳中,大宛公主霍得抬起头来,悲愤道:“汉人的将军,您这是在羞辱大宛吗?” 杀死大宛王不算是什么,这是投降的时候就能够想到的,但是后面的条件就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 先前洛世所俘虏的大宛王子也朗声道:“尊贵的将军,这样对大宛的折辱是不能被接受的。 大宛的反抗力量不会停下,仅仅凭借将军的军队,还不能征服强大的大宛!” 这是实话,征服一个国家和打败一个国家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洛世丝毫不虚,慢条斯理却语气坚定目光炯炯的说道:“那便等待本侯再击败一次你们大宛的军队。 到那时再来和伱们商议,不过那个时候,条件就不仅仅如此了!” 洛世这话一出,汉军当即大声吼叫起来,尤其是神庙军,噌噌噌的就将一把把还在滴着血的利刃抽了出来,杀气四溢。 大宛众贵族立刻色变,他们之所以会开城投降,就是因为大宛贵族军队战败,没人能来解大宛的围,生存无望之下才投降的。 但即便是投降,大宛贵族心中还是有底气的,汉军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现在虽然是汉人的军队占优,但是本土作战和客场作战的持久完全不同。 但洛世竟然要和他们杠上,毫不退让,就是要看谁先死,这让大宛贵族有些慌了神,一直对洛世怒目而视的大宛公主目光软弱了下来。 …… 征讨大宛获胜,信使先行带着战报奔向了长安,向皇帝刘旦汇报,洛世则率领着西域都护府的官员,以及西域诸国的国王慢慢向着长安而去。 长乐宫中,近臣向刘旦汇报着洛世的战绩。 “陛下,大都护接到您的旨意之后,从无双国出发,率领着步骑共两万大军以及西域诸国的数万大军,过天山,越沙漠戈壁,一路行军四千余里,到达大宛王都大宛城下。 先行击破大宛王城守军,斩首一万三千五百,捕获一万两千人,斩杀俘获大宛王子以下贵族十三人。 围困大宛城一月,又击破大宛贵族联军,斩首八千七百人,俘获七千五百人,斩杀俘获大宛贵族二十四人。 围困大宛城两月,大宛贵族开城投降,大宛王已被枭首,大都护将大宛王传首西域诸国,振我大汉神威,诸国震怖,纷纷派遣王子等前来我大汉朝贺,表示愿意俯首称臣。” 这一番战报听的刘旦心神摇曳,大声笑道:“无双侯果然悍勇无双,颇似其父昭公! 朕要重重的赏赐他,朕记得无双侯是昭公次子,次子好啊,无双侯现在还没有娶妻吧?” “启禀陛下,未曾听闻!” 刘旦一拍手,朗声笑道:“给朕研磨,朕要给昭公写信!” 刘旦的心情相当的愉悦,既然西北的捷报已经传来,那想必东南的捷报也差不多了。 …… 历经两个月的跋涉,这还是提高了速度的前提下,大军自然是留在了西域都护府,洛世只带了敢战士和西域诸国的使团而来。 神庙军同样留在了西域,守卫着素王的神庙。 这是洛世第一次见到这位天子,他是孝鼎皇帝任命的西域大都护,但是最终让他建立这一番功业的却是这位皇帝。 “臣世参见陛下!” 刘旦回礼作揖,然后朗声笑道:“朕的大功臣回来了,此番西域诸国来贺者几何啊?” 洛世陈述道:“启禀陛下,西域诸国来贺者,大小三十七国!” 刘旦笑道:“这样番邦诸国来贺的场面,向前看去,恐怕只有昔年邦周的天子才有了。 今日朕因为卿而得享,应当重重的赏赐卿啊。” 第一个享受到诸国朝贺的汉室天子是孝武皇帝,不过洛无疾那个时候刚刚平定西域,不过慑服了天山北麓的诸国,才十二三个。 洛无疾主要是创造了西域都护府的政治架构,以及西域都护府与各国的关系相处方式,单论慑服国家的数量,自然远远不能和洛世担任大都护以来相比。 洛世笑道:“若是没有陛下的鼎力支持,臣不可能立下这样的功勋。” 这倒不仅仅是恭维,大军打的就是钱粮,没有刘旦不遗余力的支持,洛世就只能带着一万精锐出征了。 那是绝对打不过大宛的。 刘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直接将所有的称赞都照单全收,颇为得意道:“朕有桑卿,军费无虞,大都护只管打仗,军需所用,朕一分都不会少。” 洛世听到桑卿,心知应当就是这两年最受宠的大臣,大司农桑弘羊了。 虽然现在仅仅是大司农,但是桑弘羊的地位都快要比得上丞相了,作为皇帝的钱袋子,长安城都在传言,皇帝很快就要让桑弘羊担任御史大夫,兼任大司农、大司商,成为副丞相,将整个大汉的财政都交给他来掌管。 洛氏内部对桑弘羊的财政能力是认可的,但是法家学子一向都有能力,没人怀疑他们这方面。 关键是桑弘羊有法家的通病,明明可以不那么严苛,但是非要走到极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战国时期,魏国的变法内容和齐国的变法内容其实都很好,只不过君主昏庸没坚持下去,但是秦法家非要搞出极致耕战体系,就非常的离谱。 桑弘羊现在就这样,明明有洛新这位财政大管家珠玉在前,既能恢复生产充裕国库,又能不伤百姓,但是桑弘羊偏偏就要搞那些涸泽而渔的敛财术。 他什么都知道,这些政策会造成什么结果再清楚不过,但最终还是要那么做,完全为了维护皇帝的统治而存在,眼里丝毫没有百姓。 洛世眼珠转了转,笑道:“那倒要陛下为臣引荐一下大司农了。” …… 刘旦在大汉的太庙之中,将大宛王腌制过的头颅献祭了上去,洛世击败大宛之后,就开始命人渲染大宛的强大,在大汉人的心中,大宛是一个人口百万,士兵十万的大国,而不是普通的人口数万,兵力数千的西域小国。 须知昔年的匈奴也不过是两百万的人口而已,这让刘旦觉得非常有面子,击败这样的大国,才能够彰显大汉的强大,大汉的武威之昌盛。 “诸位列祖列宗,大宛王的头颅只是一个开始,旦会率领着我大汉的铁骑,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但凡是目光所及的方向,都会是大汉的国土,所有的贼酋都将臣服在皇帝的脚下。” 刘旦心上满是豪言壮气,汉军不断的胜利,让他有无限的底气。 时间匆匆如流水,就在刘旦的豪言之中,数年的时间流逝了。 ———— 平定大宛叛乱之后,汉王朝的势力范围彻底笼罩了西域地区,西域都护府正式成为了整个西域地区的最高行政机构,西域大都护是西域地区最高的行政、军事主官,为了震慑刚刚平定的大宛地区,以及震慑更遥远的康居、大夏等国度,西域都护府的政治中心彻底定在了伊水河谷,无双侯国—敦煌郡,这是汉王朝对西域稳固统治的两大核心地区,谁掌握了这里,谁就掌握了西域。——《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新一章,重新出发 元正七年。 东胡叛乱,辽东大都护遣兵击之,东胡诸部身高逾车轮者皆杀,辽东诸胡既惊且畏,待之甚恭。 青州刺史部琅琊郡、胶北郡民变,旬月平定。 元正八年。 山越掠汉地,三军齐出绞杀,古越地山川泣血,越夷乞降帝不允,三年乃至,越夷不复出焉。 元正九年。 越夷未平,大宛叛乱,西域大都护遣兵击之,历时四月平定,大宛死难者十三,诸国慑服。 冀州刺史部流民揭竿而起,聚众十万,三月平定。 元正十年。 南蛮群起,岭南王败绩,遣使求援,皇帝以豫章王为首,统帅豫章郡、豫章王国、会稽郡、越王国,共计水陆大军十万,驱逐南蛮,岭南川流被尸体堵塞,有若洛文王昔年之相。 关中有地震蝗灾,乱象丛生,坐法者愈盛,刑徒之属愈多。 元正十一年。 数千匈奴骑兵侵入康居,西域大都护上呈长安,皇帝震动,乃令西域大都护遣兵三万,辽东大都护遣兵五万北向寻找匈奴,匈奴不敢缨汉军之锋,逃遁未果,汉军出塞三次皆不得,皇帝遂止。 山越平定,扬州刺史部民变甚众,半载而定。 …… 元正十二年,既无内部民变,又无外夷侵扰,汉朝仿佛进入了巅峰的鼎盛期。 南夷东瓯国王酒后私下说道:“汉朝实在是过于霸道了,可恨东瓯国不够强大啊,否则我一定要给汉朝的皇帝一点教训。” 结果隔墙有耳,这番话竟然走漏了风声,汉使孤身一人来到东瓯国中,就在东瓯国王宫的大殿上斥责道:“东瓯王啊,你这样的蛮夷番邦,生来就是像野兽一样的蛮夷。 能够得到诸夏天子的册封,才终于脱去了兽形,穿上了绫罗绸缎,有了人的模样啊。 这难道不是再造的恩典吗? 你应该每日跪在地上,日日夜夜的向素王上皇和天子感恩祈祷。 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这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啊。 大宛出言不逊,汉军攻破了他的王都,杀死了他三成的人口,大宛王的头颅传遍了西域诸国,最后挂在长安城的城门上。 东胡敢于跳梁,现在已经被杀绝,伱现在还活着,难道不应该叩谢天子的恩典吗?” 东瓯王愤怒想要杀死汉使,却反而被东瓯国的臣子杀死,他们祈求着说道:“尊贵的汉使,还请向伟大至高的诸夏天子为我们说情啊。 东瓯国不敢对大汉有丝毫的不满,那是国王的愚蠢,杀死他,这是我们对天子的尊敬啊。” 汉使孤身一人来到东瓯国,离开时却有满国的臣子送他。 …… 长安城,长乐宫。 皇帝刘旦听着近臣向他汇报的关于东瓯国的事迹,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汉的威名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想必是前所未有的事迹了。 朕的愿望达到了,应当去告祭大汉的列祖列宗。 对了,去将大匠作给朕唤来,朕有事要吩咐。” 不多时,大匠作匆匆走进长乐宫中,刘旦颇有兴致的说道:“大匠作,如今天下四夷宾服,海晏河清,大汉蒸蒸日上,朕听闻,没有壮丽的宫殿,不能彰显天子的威仪,长乐宫和未央宫过于陈旧,朕想要在长安以西修建一座前所未有的豪华行宫,以彰显盛世的威仪,所以将你唤来。” 大匠作闻言一惊,紧接着就是大喜,他家是祖传的大匠,专门为各国王室建造那些华美的宫殿和陵寝,至今为止,最强的一位祖宗就是为秦始皇修建陵寝。 虽然从开始修建的那一天就知道最后肯定要陪葬,但是值了! 大匠作颇为激动的说道:“陛下,臣的家族有一套祖传的宫殿图纸,从秦朝时就已经面世了。 陛下您是知道的,始皇帝当年认为自己的功绩极大,于是想要修建一座巍峨的宫殿群,命名为阿房宫,结果阿房宫还没有建好,暴秦就直接灭亡了。 阿房宫实际上就是这套图纸的一个变化,大汉这百年来,家族一直都在为这套图纸添加瑰丽的宫殿, 臣现在可以说,如果这套宫殿群能够现世,那将是一座前所未有的,能够震撼所有人的宫殿群!” 刘旦万万没想到大匠作竟然还有这份惊喜给他,“那宫殿群和朕的长乐宫相比如何?” 大匠作傲然道:“让臣来为您讲述一番吧。 它从东到西有百里长,您乘坐着华贵的御辇,宫人们走十步就能够见到一座阁楼。 您站在高高的摘星台上,望着远方的黑影,那难道是山吗? 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空桥衔接,阁楼飞空,这样的飞桥极多,就像是天空中的彩虹。 晴空万里之日,天上有一颗太阳,地上有一颗太阳,原来是无数的琉璃所映衬的光辉璀璨啊。 天下的女子没有不喜欢它的,天下的士子没有不赞叹它的,天下的贵族没有不叹服于它的,天下唯有您是能够建造它的。” 大匠作极尽吹嘘的一波,颇有后世杜牧阿房宫赋描写的样子,听的皇帝刘旦已经激动不能自已。 “朕要将这座宫殿建造出来!” 这是刘旦唯一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朕要将这片宫殿群命名为‘长生’! 大匠作,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务必要给朕建造一座巧夺天工的宫殿。” 大匠作自然躬身领命,兴致勃勃的走出殿外。 …… “三亿钱?!” 桑弘羊听到大匠作对宫殿群的报数,只感觉手都在发抖,只当大匠作在开玩笑,汉廷官员一年的俸禄折合钱货都到不了三千万钱,修个宫殿要三亿钱? 桑弘羊愤怒道:“当年孝武皇帝打漠北大战,不算战胜后的赏赐,军费只有一亿钱! 这些年陛下立下赫赫武功,军费加赏赐不过十几亿钱。 你现在告诉吾,修宫殿要花三亿钱? 一定是你这个奸贼想要中饱私囊。” 没想到大匠作丝毫不着急,施施然道:“大夫不必如此着急,自然不是三亿钱。” 还没等桑弘羊放松,大匠作就继续说道:“三亿钱是暴秦时修建阿房宫的花费,下臣为陛下所建造的,是要远远超过阿房宫的宏伟神迹,三亿钱远远不够,十亿钱还差不多。 而且征发的徭役大概要五十万人以上,仅仅凭借关中想必是不够了,还需要大夫多多支持啊。” 桑弘羊闻言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头晕目眩,眼中发黑,在自己威胁之后,大匠作还敢这么说,就证明他有恃无恐。 问题是国库已经空了,这些年打仗的钱还是他拆东墙补西墙弄来的,盐铁酒的官营自然已经彻彻底底的收到了朝廷的手中,朝廷基本上垄断了各种货物的采买和销售。 大匠作起身向桑弘羊作揖行礼笑道:“大夫不必如此焦急,这十亿钱自然不会一年就需要,您有充足的时间去筹集。 下臣就先离去了,还请大夫筹集钱币,今年只要一亿钱就足矣。” 说完就走了出去,桑弘羊脸色极其难看。 有没有敛财的方法? 有! 敢不敢用? 不敢! 当初王三就想杀死县令之后,来长安城刺杀他,最后王三被洛盛带走,但是天下又何止一人? 多少人想着杀死他,根本数不清,一直到这几年才算是渐渐消停,若是再襄助皇帝大肆敛财,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 但是…… 桑弘羊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印绶,再进一步就是金印紫绶的丞相! …… 皇帝想要修建宫殿的消息流传了出去,普通的百姓可能还意识不到什么,但是贵族、官员、学子太清楚了,一批较为正直的官吏和学子上书反对,这些上书有的来自郡国,有的来自长安,言论大致相同。 “国家的外表多么强盛啊,里面却已经渐渐变空了。 大汉的百姓多么疲敝和劳累啊,应该让他们休息。 现在应当是共同克服艰难的时候,修建宫殿又有什么用处呢? 臣所在的郡国开始破败了,没有往昔的繁荣,无法抽出足够的徭役,不能上缴更多的赋税。 陛下啊,还请您认真的思索,臣祝愿您,愿您得以享受大光明,愿您拥有长长久久的健康和生命。” 这些上书让刘旦很不满,过去数年的大汉天威鼎盛,四夷宾服,而且大汉广大物博,怎么可能连一座宫殿都修建不起来。 ———— 元正十二年。 上曰:“汉为诸夏之宗,天下之主,孝武皇帝所辟疆土,较前代时几至倍矣,朕履极一十二载,不敢称有大功,唯战战兢兢,不敢失却祖宗半寸。 大汉威震百蛮,恢宏土疆,一旨晓谕,夷越即从,朕作弘扬,建宫长生,诸侯来贺,大汉天威,永耀四方。” 诸贤良方正进曰:“陛下盛功,弘扬志气,然连年征伐,士民疲敝,几至海内异样横生,建宫作殿,耗费糜多,请陛下慎之。” 上不豫,曰:“暴秦土疆,域不过五千里,人不过两千万,尚北却匈奴,南征百越,通沟渠,造皇陵,连长城,我大汉地方万里,人口半亿,不得一宫哉? 何其谬也!” 诸贤良方正又进曰:“孝文之世可矣,当今之世不可。” 上怒,曰:“讥上者当死。” 遂杀之。——《史记·戾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百家躁动 刘旦这一次杀死的人不少,尤其是不少声望比较高的高士,甚至太学之中的博士,这些人虽然不参政,但是经常议政,嘴毒的很。 刘恒和刘彻都默认了这种行为,但是刘旦却不惯着他们,直接被他以讥讽的罪名杀了,长安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最关键的是,刘旦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震惊到了许多人,刘旦却并不在意,建汉以来,他手中的权力之大,以及稳固程度,是仅次于刘彻的,军权在手,根本无惧那些读书人。 洛无疾远在昭城听到族人汇报这件事,整个人眼神一凝,沉吟许久才说道:“大汉的胜利太多了,让皇帝升起了骄纵之心,升起了自得自满之意。” 又汇报道:“家主,百家中人许多都离开了长安,此次天子屠戮百家高士,对百家的影响很大,有的学派本就弟子少,高士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若是再遭遇打击,眼见就在灭亡边缘了。” “静观其变即可,等到事情到了胶着的地步,家族再根据形势插手。” 洛无疾下了最终的命令。 …… “老师!” 七八个士子跪在地上,头上带着的冠歪了,身上穿着的袍服凌乱,在众人的面前则是老师的棺椁。 一个面容清俊的士子,脸上满是杂乱的泪痕,哀声道:“老师死的多么冤枉啊。 不过是反对修建宫殿,竟然直接被杀,皇帝难道是要效仿秦始皇吗?” 同行之人闻言大惊失色道:“子政,慎言啊!为臣者怎么能够直言君主之过呢?” “君之视臣……” 他刚说几个字,其他人便惊骇莫名,从法家弟子口中说出这番话,谁能不震惊,厉声道:“子政,那些酸儒之语,而且是这等无君之言,你怎么会……” 刘向没有说话,重重叩首,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一群儒生。 “诸位来此为何?” 为首的儒生作揖道:“孟儒贾氏贾丛携诸位师兄弟有礼,介公为天下而死,我等特来祭拜,你我两派虽然理念不合,但此番老师同死,称得上是同道了。” 说着众儒生眼中也暗自垂泪,此番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 为首的法家弟子作揖道:“兄台有礼,孟儒贾氏?” 他念叨了两句,然后睁大双眼问道:“可是武威贾氏?” 武威郡姑臧侯。 目前天下之间贾氏最显贵的家族,昔年贾谊封侯之后,侯国被封到长沙国容陵县,后来长沙国改郡,孝武皇帝开拓河西,贾氏被迁徙到武威郡,改封姑臧侯。 不过贾氏不是将门,所以不是为了镇守,而是为了教化。 贾氏是孟儒的传承家族之一,是发展经学最成功的列侯家族之一,在天下之中都颇有名声。 这几个儒生前往祭拜介公,拜完之后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刘向道:“子政,孟儒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伱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孟儒的士子,法家不适合你。” 说完不等法家众人反应就直接离开了这里,法家众人望着刘向,眼中满是疑惑,刘向面无表情道:“去年在太学之中我用孟儒学问中的漏洞驳倒了孟儒三杰,包括孟儒最嫡传的孟凡,之后孟儒就一直希望想要我投入孟儒门下。” 众人闻言一阵震撼。 孟儒,是儒门中的大支,虽然在贾谊之后,中枢不显,但是在地方上,却是诸侯王,列侯以及豪族的座上客,是流传最广,普及最大的儒门学问,就算是现在统治大汉的春秋经都不如。 究其根本,不愿意臣服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愿意做奴隶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孟儒这种提供下克上合法性的学问,受到追捧再正常不过。 震撼过后,就是一阵不忿,为首男子愤怒道:“孟儒这是欺我法家无人吗?须知那御史……” 他突然停住了,御史大夫桑弘羊,法家目前官职最高的人物,学派对他寄予了厚望,他也不负众望,一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高升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些年老师对桑弘羊是很不满的。 曾经颇为忧虑的说过:“桑弘羊啊,是有谋国之才的人,但是却有巨大的缺点,贪图富贵,害怕死亡,不懂得节制。 这三点沾染上任何一点都会险死还生,桑弘羊却全部占据,这让为师怎么能够放心呢? 昔年的商鞅之才惊世绝艳,最终的结局呢,不仅仅自己身死,还连累了整个法家被践踏。 法家是经世致用的大道,结果却总是成为君主手中的刀,这世上有杀人的刀最后却不被废弃的吗? 我们应当吸取其中的教训啊。 一百年前,昭圣王在昭城践法,这被法家视作耻辱,但是为师思索多年,却以为昭圣王所为,救了法家。 人以血肉而活,血肉之中有了污浊之物就会死去,这就是天地之间的至理。 昭圣王践法,正是帮助法家驱除源自先贤典籍中的污浊之物。 秦朝灭亡,法家却得以存活百年,正是得益于此啊。 桑弘羊现在的富贵,是无数百姓的血泪,是无数贵族豪强的怨气凝结而成的。 若是得罪一个,尚且还有生机,但是像他这样做,死亡难道不是注定的结局吗? 为师很是忧虑啊。 桑弘羊死之日,法家恐怕又要被践踏了。 昭圣王乃是人间之神,秉持素王上皇的法旨,至公无私,以理服人,但是他人所主持的践法恐怕就不是如此了。 其余学派皆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唯有我法家,前人砍树,后人遭殃,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一念至此,心中便有些绝望,只能问道:“子政,你是怎么想的?” 刘向抬头一字一句说道:“法家是经世致用的大道,纵观天下干吏,皆是我法家子弟。 即便是那些颇有盛名的儒家、黄老学子,治政之时同样会用我法家手段。 但我法家先贤,每每助独夫成事。 若是那豪强商贾嫉恨倒还罢了,那些有害于天下的虫豸,越是嫉恨,就证明吾所为越是正确。 但事实呢? 那些最普通的黎民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这是吾所不能接受的。 这些年学习典籍,愈发感觉浑身战栗,一种从心而生的阴冷,法家的理论一定有重大缺陷! 儒门是当今的显学,我等皆以腐儒称之,言其只会空谈,不能事务。 但吾思虑许久,儒门传承何其久远,远超过我法家,唯有黄老能与之相比。 春秋战国当世,诸国国君皆不用儒术,但儒术却愈发兴盛起来。 其余诸家起起伏伏,儒术之势却从未曾断绝。 秦朝时,始皇帝以法为尊,推行法术治国,甚至禁绝儒门典籍,我法家可以说占尽上风了,但结果呢? 儒门之兴盛,丝毫未减! 大汉建立,高皇后、洛文王皆以黄老治国,辅以儒术,但朝堂之上的儒家学子却远超黄老。 孝文皇帝尊崇儒术,百家黄昏至此而至! 皇帝拉偏架尚且败绩,又何况以儒为尊呢? 果然短短时日之内,我等便不得不蛰伏,最终是孝文皇帝,强制性的留出一部分官职给我们这些非儒学派。 这是何等的耻辱啊! 这难道仅仅是空谈所致的吗? 若是真如此,那就更是耻辱了! 进入儒门之中,通读经书,找到儒家因何而兴盛,改造法家,这是我所立下的大愿! 这是老师临终前,当着那些抓走他的士卒的面,交待我的,既是师命,又是我的大愿,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吧。” 说着取出了一份浸着鲜血的衣裳碎片,众人皆瞠目结舌,为刘向的想法而震惊,为首男子沉默良久说道:“那你往后,是儒门弟子,还是法家弟子呢? 我们还是师兄弟吗?” 刘向沉声道:“儒门荀子教出了韩非子这样的法家先贤,教出了李斯这样的法家能吏,儒法之间的界限又哪里有那么远呢?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悟通儒法之间的界限,名列诸子圣殿之日,横跨儒法,那就是吾。” 说完便直接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槛之外,再次跪下,三叩首,起身,离去,再不回头。 —————— 自古非常之时有非常之言,余观商落周兴,天下惶惶,阴阳失序,素王乃出,制周礼,定封建,舍殷商之鬼祭,立天子之礼乐。 周兴三百载,文华不显,及至乱世,诸侯相攻,刀枪凛冽,苍生大地无不泣血哀之,人间圣人辈出,洛圣辩善恶,作《春秋》,老子曰道,孔子曰仁,墨子曰兼爱,杨子曰全性,管子曰一人,孟子曰义,又有荀子曰圣王人道,何以世乱而文兴,奇也! 七百载,秦一统,尊法术,抑百家,文华零落,至秦亡,洛氏出,诸家再兴,百家兴衰,犹如草木枯荣。 元正之末,百家激烈,强则强,弱则亡,各兼子弟,近乎复前秦之相,戾帝末世,有秦末之祸矣!——《史记·建汉以来百家兴衰年表》 感谢当年万里觅封侯大佬的盟主打赏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重罪令 解决问题很难,但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很简单,刘旦杀了一通之后,来自民间的反对声音顿时消失了。 至于朝堂之上,刘旦堪称稳如泰山,毕竟收刮天下,以供军需,这样的皇帝,军队是绝对拥护的,刘旦修建宫殿,但是军需并没有停下,是多加了一层税而已。 …… 炽热的太阳将无限的光和热挥洒在地上,天空之中没有一片云彩,空气之中没有一丝水气,地面之上没有一点绿色。 无数饥饿的人,衣衫褴褛的人在干涸的土地上缓缓行走,毒辣的太阳之下就仿佛是行尸走肉一般。 然后是无数道声音在脑海之中响起:“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造反? 做流民是死,造反也是死,杀死那些只会盘剥的贪官污吏! 府库之中有无数的粮食,郡县之中有无数的兵器。 不想让我们活的人,那就全都不要活! 高皇帝反抗暴秦,现在我们反抗暴政,谁能说不对? 起来,动起来!” 为什么不造反? 杀死那些盘剥的贪官污吏! 这不是一个人在鼓动,而是存在无数人心中的念想,这些在太阳之下缓缓行走的人,大部分人手上都沾着血。 一个人站在高处,大声呼喝着,无数的流民聚集在一起,有了队伍,队伍一大,就有了管理人的人,然后管理人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了管理的层级,上下阶层就在这其中分开,一支义军就这样诞生了。 泰山郡! 曾经这里是吕氏的聚集地之一,后来除了主支,全部被迁徙走了,泰山郡中的侯国或者除国,或者迁徙,彻底化为了朝廷掌握的郡县。 说是朝廷掌握,但哪里有那么简单,泰山一向是盗贼山匪丛生之地。 在关东渐渐乱起之后,齐地顿时乱了起来,然后迅速的向着北面环渤海以及洛阳而去。 关东之地的流民日渐增加,但主要还是在青州刺史部,兖州刺史部。 两州之中的郡守和镇守列侯以及诸侯王们,大为恐惧,竭力的想要镇压,流民自然不是对手,但汉室武力昌盛,流民之中有许多破产的小地主加入,凭借人多势众攻破了一些县城,甚至侯国! 然后夺取了最关键的装备——甲胄! 破产的小地主和破产的自由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自由农就算是变成流民,战斗力也不强,但是小地主,那都是各个家族当作正军来培养的,战技娴熟,身体强壮,吃几顿好的就能恢复战斗力,一旦穿上甲胄,就算是汉军正兵来了也不遑多让。 一旦一个势力有了甲士,那就不是普通的农民军了。 …… 昭城,洛宫。 洛无疾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息,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霍去病手持利剑合力斩杀了一只巨大的黑狼。 但是那只黑狼即便身死,落在两人身上的鲜血却依旧鲜艳夺目,而且根本无法洗去,那颗心脏干瘪到了极点却依旧有点点生机。 “匈奴。” 洛无疾轻轻摸了摸自己眉心的圣痕。 “进来!” 随着洛无疾的声音,洛盛等十数人,从外间走进,跪坐在洛无疾床榻前的坐席上,作揖行礼道:“父亲,天子杀死了反对修建宫殿的贤良方正数十人,流放了近五百人,贬职的有上千人,看来是势不可挡了。 唉。 您所担心的,终究还是要成为现实了。 胜利蒙蔽了他的视线啊,没有见到那么为胜利默默付出一切的人,这或许就是君主的宿命吧,权力会将人变得不像是人。” 汉朝的对外胜利是总体胜利,也就是传说中的打得过打死你,打不过耗死你,两个人换一个人不亏,反正我汉朝人多粮多。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和将军们的运筹帷幄至多有四成功劳,雄厚的国力则有六成功劳。 国力是什么? 是百姓的人口数量,是百姓种出的粮食,是百姓打造出来的兵器,是百姓制作的一切用具。 是人,千千万万的人! 洛无疾问道:“关东的流民想必不少了。” 洛盛沉声道:“恐怕不下五十万了,您知道的,这些年家族的行商收入陡然增加了五倍以上!” 洛无疾微微点点头,洛氏行商收入的陡然增加不是因为商业繁荣,而是因为汉朝的商业快要被刘旦和桑弘羊这对君臣打死了。 天下九成的商人破产,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危机,手工业者和农民都陷入了困顿之中。 加上天灾,农民就会失去土地,手工业者的商品贩卖不出去同样会失去生计,如果这个时候再遭受到胥吏的盘剥,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成为豪族的佃户,即不在户籍的隐匿人口,成为流民,点起星星之火,向朝廷宣泄自己的愤怒。 洛盛问道:“父亲,家族在这种乱局之中,需要保持什么样的态度?” 洛无疾问道:“你们觉得家族应该支持谁?” 洛无疾的侄子洛峰朗声道:“叔父,支持大多数人,从古至今,家族总是支持大多数人,这是家族胜利的秘诀。 因为大多数人就是最有力量的人! 先祖文公和宣公都是和大多数人站在一起,才能振作邦周的国势,既和那些大贵族、大诸侯合作,又限制那些大贵族、大诸侯,文王同样如此,团结了列侯、小豪强,打击了大豪强,释放了大量的土地给自由农和小地主,于是迎来了盛世。 现在家族同样应当如此做。” 洛无疾笑道:“伱觉得大多数人和最有力量的人是谁?” 洛峰清越的声音说道:“叔父,纵然太阳不再永恒,纵然泰山变成平地,纵然大河大江枯竭。 大多数人和最有力量的人也永远不会变,有变革思想的大贵族以及底层的商人、小地主、手工业者和最广大的自由农! 只要家族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就立于不败之地!” 洛无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洛峰对众人笑道:“阿峰这可不是想要解决汉室的问题,而是想要直接解决汉朝,完成改朝换代啊。” 众人一愣然后一思考,顿时乐了,还真是完整的改朝换代法门,洛峰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洛无疾笑了两声,摇摇头道:“摧毁汉王朝,做不到啊做不到,汉室天命未衰,一定会有能人异军突起的。 况且,昭圣王和洛文王还在天上看着,孝武皇帝临终前对吾的嘱托,吾也没有忘记啊。 卫汉室社稷,护天子羽翼,这是吾对孝武皇帝的承诺啊。” 洛无疾的这番话让众人沉默了一瞬,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来距离昭圣王陨落才过去数十年,距离洛文王薨逝才过去一甲子。 “噔噔噔!” 突然一阵较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得到允许走进屋中,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家族嫡系在此,愣了一瞬然后躬身作揖,急声道:“家主,天子下了一道新的诏令,十三先生说这道诏令事关重大,让卑职立刻送来。” 十三先生是洛氏的智囊之一,一向有急智,最擅长推演之道,又熟知人情,是洛氏的得力助手。 洛无疾伸手取过,展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道诏令是对关东镇压流民不力的郡守县令的处罚,关键是惩罚很重,已经不像是失职的处罚了,更像是造反、杀人、阴谋作乱。 他又将十三先生写出的评语读了起来,“此诏为乱命,关东如火,此诏如薪,薪不尽,火不灭!” 洛无疾很明白十三先生话中的意思,赏罚分明才能克定人心,有赏无罚和有罚无赏都是不行的。 这就像是某公司的《员工奖惩条例》变成了《员工惩罚条例》,那出了事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捂盖子,就像是人犯了错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极少部分人可能是认错,但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狡辩,第二反应就是甩锅! 追责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既要有督促作用,监督作用,还不能让人产生对抗情绪,自古以来能真正掌握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最富有盛名的人物。 刘旦很明显没有掌握其中的诀窍。 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但支配这种权力的大脑却是时常不清醒的,甚至是愚蠢的,或者是坏透顶的。 秦二世胡亥到死都以为山东只是小患,根本没想到是足以倾覆秦朝社稷的大祸。 “噔噔噔!”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颇为干练的汉子走进,抱拳道:“家主,安阳侯韩林,吕侯吕产求见。” ———— 元正十三年,秋。 关东盗匪群起,流离之家十万户,破郡县,攻侯国,夺武库,几不能制,上怒,杀两千石六,郡守以下坐死者众,诏曰:“制寇不力者坐死!” 群臣下吏皆惶然。 元正十四年,大旱。 郡国之间生黎失所,盗匪日多,郡国之间,侯国群县之中,相互隔绝,竟不能行,群臣下吏畏罪,曰:“不得告,告则死,三族流于域外。” 遂隐之,无所救济,关东之势,如火如荼,几有秦亡倾覆之祸!——《史记·戾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求一封信 “安阳侯?吕侯?” 说话的几人是这两位列侯没出五服的亲戚,逢年过节能进入昭城的时候,联系还是比较紧密的。 “这二人竟然会在此时前来,现在局势纷乱,前来昭城可不容易。” 洛氏子和洛氏女出行带着数百敢战士或者灵兵,除非碰到大军攻杀,自然安全无虞。 但除非皇帝下旨,否则列侯出行是不能带私军的,最多带上一些军中的强者充当护卫,而且还不能带甲胄,局势安定时自然没什么,但混乱时期出行就比较危险了。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冒着危险来昭城,没有什么惊人的大事,他们是不信的,不过两人联袂而至,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韩林和吕产走进屋中,便见到屋中两侧各坐着一排人,每个人的眉心都闪烁着熠熠圣痕。 两人心知这一定是洛氏的内部集会,连忙告罪道:“大公安康,诸位公子、女公子安康,叨扰了。” “二位君侯安康。” 洛氏众人齐齐作揖道。 “二位君侯来此可有要事?可是结伴而来?” 洛无疾开口问道,韩林和吕产对视一眼,韩林抱拳道:“大公,我与吕侯在进入昭公国地界时相遇,便结伴而来。 我此次前来,是因为皇帝所为,实在是骇人听闻,国朝百年来,未曾听闻过有这样的恶行,如今关东之地,流民渐次增多,若不制止,百万流民一旦成势,定是生灵涂炭的局面,如此放任下去,秦亡之事不远,社稷倾覆就在眼前啊。 我们的祖先追随着高皇帝建立了大汉,大公,我们曾经在孝武皇帝临终前立下誓言,要护卫大汉的社稷,难道您忍心看着大汉的国势就这样衰落下去吗?” 洛无疾闻言道:“安阳侯可还记得孝鼎皇帝南征失败后,你来到昭城的事吗?” 安阳侯韩林当然记得,孝鼎皇帝经过失败之后没了心气,不愿意打仗,但是天下的人情裹挟太严重,当时他还来昭城诉苦,最后被洛无疾劝走。 韩林苦笑道:“您说的是对的,西南夷之战平定,人情宣泄之后,我就不支持一直连开大战了。 但根本停不下来,您也知道,五年前我因为上书请求停战,从长安被赶回了封地,早知今日,还不如孝鼎皇帝龟缩为好。” 洛无疾摇摇头道:“你还是不懂,天子这些年打的仗都是有必要的。 叛乱不能不平定,疆土不能不守卫,我的次子在西域连开战事,天子这些年平定四夷叛乱的战争,家族一直都鼎力支持。 有的仗不能不打,有的血不能不流,这是子孙万代的基业。 你们这些人的错误就在于,认不清一个人,他即位不久,因为胶东王的事情就杀死了一些百姓。 那个时候伱们就该知道,他这个人的度量是不够大的。 结果为了让天子不断的投入在战争之中,你们给予了他太多不该有的赞美,滋长了他的骄纵之气。 十数年来,你想想看,他刚刚成为天子的时候,难道就像是现在这样,敢于直接杀死那么多博士和贵族吗? 你能及时醒悟,还算是好的,现在长安城中还有大量的贵族在为天子叫好呢。” 韩林苦笑道:“您说的是对的。 但是一切都有些晚了。 形势到了这个时候,天下之间唯有您出面,才能号召天下群雄,甚至规劝皇帝改过自新了。” 作为上个时代唯一的残留,皇帝之外,唯一位在丞相之上的人,洛无疾是韩林所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改变皇帝意志的人。 洛氏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在安阳侯心中,洛无疾竟然比一个威望卓著的天子还要强大。 这不是一件好事! 洛无疾望了韩林一眼,仿佛见到了家族的气运在慢慢流逝,他缓缓说道:“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能离开昭城。” 一旦离开昭城,立刻就会死去。 这是洛无疾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他接着说道:“安阳侯,你又犯了一个错误。” 听到洛无疾拒绝,韩林有些绝望,然后就听到洛无疾所言,有些懵逼的抬起头,他是洛无疾的晚辈,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两家之间的政治关系,还是血缘之上,他都是晚辈。 所以洛无疾对他说话就像是对子侄,随意道:“在大汉朝,可以出现一个比汉朝皇帝还要强势的势力或者集团。 但不应该出现一个比皇帝还要强势的臣子,阴阳有序,四时有季,以下克上,是毁灭之道。 除非他是摄政,就像是洛文王一般! 安阳侯,你明白了吗?” 韩林不是蠢人,他明白了,脸色变得煞白。 吕侯吕产见状摇了摇头,安阳侯家的底蕴还是太浅,根本就不了解洛氏。 劝皇帝? 在所有人看来那都是威逼,强迫一个皇帝接受自己的意见,在所有人都是不可想象的。 最可怕的是,洛无疾去劝能不能成功? 能! 因为他的力量的确是比皇帝要强,但正因为此才不能前往,就像是昔年昭圣王一样,收敛自己的威望是一种智慧。 洛无疾可以用这份威望做无数的事情,但唯有威逼皇帝是不行的,这实在是太犯忌讳了。 天下人对洛氏有无数的期盼,但没有欺凌主君这一条! 洛无疾去就是欺凌主君,一只老虎和一只小猫说,你不要做什么? 小猫能不听吗? 若是洛无疾薨逝,洛盛去规劝皇帝,那才叫劝谏。 因为洛盛没有洛无疾那样的威望,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洛氏家主的身份。 “大公!” 吕产打断了室中的沉默,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吕产认为和洛氏打交道,还是得我吕氏来,你们韩氏和霍氏,都不太行,他望了望旁边的韩林,心中暗道:“安阳侯啊,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韩林跪坐在旁边望着突然出声的吕产,只见吕产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虑说道:“大公啊。 冰冻三尺,不是因为一天的寒冰所导致的,这是世人所知道的,那三尺坚冰,难道就会一日之间融化吗? 想必是不可能的。 皇帝的独夫之心是十数年来一点点增长起来的,想要改变他的思想,又会是何其的艰难呢? 天下的重量,就在于皇帝啊。 皇帝生气,九州天下就要刮起狂风骤雨,皇帝愤怒,九州天下就要闪烁雷霆闪电,他的一道诏令能够让西域、让辽东、让岭南的贵族和百姓家破人亡,这就是皇帝啊。 放任一个独夫坐在这个位置上,难道不是最不负责任的事情吗? 一年之内,关东的流民就增长了数十万! 大公,我很是忧虑啊,再这样放任下去,坐视关东的流民与日俱增,难道是正确的吗?” 这一番话让洛氏众人有些动容,洛无疾稍微坐起,“吕侯,你有什么想法,还请说出来吧。” 吕产收起忧虑的表情,郑重道:“大公,您的重量是超过泰山的,您的威望是盖亚天下的,锋利的应当收敛,这样才能长久,您安静的坐在昭城,不说话是正确的。 刚才您说这世上不能有一个盖亚皇帝的人,却可以有一个盖压皇帝的集团。 产实在是赞同啊。 为今之计,只有集合关东诸侯,以英侯和齐公为主,共同上书,告知皇帝关东的真实情况,天下之间,只有您才有威望能够以书信沟通。 我想借您的一封书信,让我能拜访四方列侯,尤其是新郑张氏、兰陵萧氏、淮阴韩氏、冠军霍氏,长平卫氏,这几个大列侯的态度至关重要。 产愿意奔走四方,联络诸侯,还天下一个太平!” 吕产这番话说罢,深深躬身拜倒,洛无疾深深的望着吕产,韩林震惊的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室中的洛氏子都带着莫名的表情望着吕产。 借走洛无疾的一封书信,这可不仅仅是帮助吕产见到众人了,这本身就隐隐约约的代表着某些态度,但这个态度很浅,不会让人升起凌驾于皇帝之上的错觉。 好说客啊! 吕产拜倒在地上,心中有些紧张,他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智慧,但他有一个妹妹,一个聪明绝顶的妹妹,这番话就是吕莹为他分析出来的。 “洛氏乃是举族圣贤! 昔年先祖高皇后有言,唯以真以诚,可得信赖,这番话足矣。” 上首传来了一道悠悠的声音,“吕侯,你说的是对的,吾会给你一封信,让你畅通无阻的见到诸位列侯。” 吕产心中一松,轻舒一口气,“产拜谢大公!” ———— 好大喜功,作风奢靡,铺张浪费,不恤民力,固执己见,汉戾帝刘旦身上有无数的缺点,他毫不珍惜的滥用民力来满足个人的私欲,但笔者并不愿意去重复这些陈词滥调,汉戾帝对汉王朝真正的破坏不在于人口和资源的损耗,而是对政治环境的毁灭性破坏,对政治风气的不可逆转的污染,刘恒和刘彻时期的君臣互信以及宽松自由的舆论环境,自此一去不复返了,这是汉王朝衰微的开始。——《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公车上书! 吕侯吕产带着洛无疾的亲笔信离开了昭城,安阳侯韩林大为震撼的离开了昭城。 洛无疾盯着窗外苍翠碧绿的树在看,洛盛轻声问道:“父亲,您在看什么?” 洛无疾回想着吕产所说的上书,吕产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次上书,会成为某些导火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听到儿子的声音,淡淡道:“为父看到了未来,无法预知的未来,可能会是血流成河的未来。” 洛盛悚然一惊道:“父亲,这是何意啊?天下的局势差到了这个地步吗?我们不能阻止吗?” 洛无疾闻言望了洛盛一眼,颇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道:“为父是个战将,治政资质差还算是情有可原,没想到你还不如为父。 自大伯那黄金一代薨逝之后,家族连续两代都是一群怪才,为父是个统帅,世儿是个战将,家族中男男女女,要么埋头在经典之中,要么就在工坊之间研究器具。 治国理政最需要的天赋都不算是高,郡县之才尚可,王佐之才不具啊。 唉。 难不成是要步先祖愍公旧事吗?” 祖宗保佑能保证洛氏子和洛氏女各项能力都在水平以上,但是到底擅长什么,那就是随机了。 洛氏子和洛氏女都是人才,甚至可以说天才,只可惜古代社会不给他们那么多展示的机会。 士农工商,是因为古代只有这么多有用的职业,比如一个计算机天才生在古代,比如一个电竞天才生在古代,直接就废掉了。 洛盛闻言很是羞愧,洛氏子都想要拥有文宣二公那样的能力,成为文王那样的人。 洛无疾见状柔声道:“阿盛,为父不过随口一言而已,压力不用太大。 以你的才能,守卫家族还是足够的,文宣二公和文王那等能在江河万古之中,留名青史之人,何其少见呢? 况且集聚家族之力,足够胜过任何人,况且还有族中的子弟,可堪大任,再不行,我们还可以娶那些有才华的女子,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洛氏又不仅仅是嫡系,非嫡系之中同样有大才,就像是昔年的管仲一样。 洛无疾说罢,闭上眼挥了挥手,洛盛便关上窗户走出屋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很是温暖,回想着父亲刚刚说的话,他轻声呢喃道:“血流成河的未来,是说朝廷和关东流民之间吗?” 他微微皱眉暗忖道:“以朝廷的威信,只要派遣一员大将,再派遣一个擅长治理的大才,就能招抚流民,根本走不到血流成河的地步,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洛盛还不知道答案,但是不久的将来,他将亲眼目睹。 …… 吕产离开昭城,脸色凝重,眉目之间是抑制不住的忧虑,“希望几家的家主都不要过于愚蠢短视,妹妹啊,希望你所说的真能成事,任何人想要危害大汉的社稷,问过我手中的刀剑吧。” 吕产之所以敢凭借一封信,就去劝说四方列侯,自然不是单纯的因为洛无疾的威望,而是凭借着一种横贯在天下人心之间的观念。 他第一个拜访的是新郑张氏,留侯张良的后裔,从留县改封到新郑。 这些最大的列侯家族,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以侯国名代表身份,诸如淮阴韩氏,安阳韩氏,即墨吕氏等等都是如此。 再次一等的就是武威贾氏这种以郡名为代表,最高的自然就是洛氏,天下只此一号,别无分家。 吕产一刻也没有歇息的赶往了新郑,新郑曾经是韩国的王都所在,后来刘如意被封在这里,传了两代,刘彻时期被除国迁徙到南阳郡。 张氏被派到这里镇守,可见皇室对张氏的信任。 张氏的家主张晨本来不想见吕产,毕竟都是最大的镇守家族,这样公然见面不好,有串联的嫌疑,但是见到他带着昭公洛无疾的书信,这才出来见一面。 一番寒暄之后,吕产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君侯,关东的局势您是知晓的,纵然是火山岩浆也不能和现在相比,大汉社稷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身为汉室列侯,保卫宗庙,舍我其谁。” 张晨闻言笑道:“吕侯说笑了。” “昔年素王翦除殷商,遵循上古的礼仪,册封商王室的后裔为宋公,于是后人便以为商朝后裔得以流传了。 好好看看吧,王室或许得以流传,但商王室的贵族却被践灭,耀耀邦周,哪里有殷商旧贵族的生存之地? 秦朝覆灭,邦周的旧贵族又在哪里? 甚至就连王室都不曾见到了! 等到太祖高皇帝堪平乱世,秦朝的宗亲、外戚、高官、权贵,没有一人得以流传。 君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倘若大汉倾覆,伱我这等权贵之家,下场定然极为凄惨! 况且,高皇帝给予我们的祖先衣食、酒肉、金银、布帛、封国,得以让我们重新建立祖先的宗庙,这是何等重大的恩典啊。 孝惠皇帝、孝文皇帝时,制流封建之策,流建亲戚,而永固我列侯诸藩,这又是何等的信任呢? 孝武皇帝多番赏赐我们,改封到最重要的城邑镇守,数遍古今,唯有周武王封产的祖先到齐地能相提并论了。 纵然大河像衣带那么细,纵然泰山像平地一样,你们的富贵也不会变化,福泽到你们的子孙,爱护你们的苗裔。 这是汉室对我们的誓言,百多年来,可有过动摇? 没有! 那我们列侯的誓言难道就能够变化吗?” 张晨闻言立即道:“当然不能!谁敢违背誓言,要被天下唾弃!” 吕产感慨道:“是啊。 我们两家曾经都是皇室的外家。 与别家不同! 这样的恩典,怎么能看着汉室倾颓而不顾呢? 你我两家都曾经是先秦的贵族,诸国覆灭的惨剧,您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产请您认真的思量。” 吕产先是打感情牌,将事情定位到誓言之上,然后赤裸裸的揭开了王朝更替时的惨烈画面。 让张晨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些记载在家族典籍上的事情。 吕产望着张晨不断变幻的脸色,想起了妹妹说的,“想要劝说他们,就在他们的耳边大喊,国家社稷,不仅仅是皇室的事,和我们所有贵族都息息相关,在汉朝你是个贵族,汉朝没了你什么都不是,这样做,他们就会欣然而动了。” 张晨脸色变幻良久,强自笑道:“吕侯难道是担心关东的流民吗? 大汉的根基就像是生长万年的参天巨木,牢固无比,纵然是狂风骤雨,依然能够巍峨的存在。 关东的流民就像是微风一般,最多吹动巨木的枝丫和树叶,就像是水中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无法撼动大汉,您所说的太过危言耸听了。” 吕产知道张晨已经从心中认可,只是单纯的嘴硬罢了,他心中一松,又添火笑道:“君侯啊,您是睿智的人,有先祖的智慧。 您的这番话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骗了别人,别人无所谓嬉笑一番就过去了,骗了自己,坐以待毙,等到流民起势杀进侯国的时候,您难道还能无所谓吗?” 张晨脸上强行维持的表情一下子垮掉,吕产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因为张氏是亲自经历过吕产所说的这些事的,距离韩国亡国到现在才一百年,那副惨像还在家族典籍中。 他哀叹道:“吕侯啊,您说的是如此的正确。 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来反驳您呢? 张氏曾经在韩国就是贵族,到了秦朝建立的时候,国家灭亡了,家族死伤者无数,成为了庶民,若是没有高皇帝奋起,这天下之间哪里还有我张氏的名字呢? 还请您将文书取来吧,我为您用印!” 列侯有自己的金印,是随着金玺册书一同下发的列侯诸宝,口说无凭,以印为准。 吕产心中大喜,连忙取出文书,新郑侯的大印重重按下,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剩下的就好办许多。 …… 果然如同吕产所料,剩下的好办许多,纵然有犹豫,但见到那么多列侯,尤其是那些最显赫的列侯都在上面,也就消去了顾虑。 当这封文书传往长安,到了早已封闭的公车署,丞相震惊,亲自打开了这里,盖上公车令的大印,将文书上呈到了长乐宫。 天下震动! ———— 汉王朝拥有较为畅通的吏民言事机构,名为公车,上书言事者由公车令接待,汉戾帝杀死上书的贤良方正士后,关闭了公车令。 由汉室大贵族共同发起的上书事件,强行启用了公车令,史称“公车上书”。 公车上书是研究汉代政治制度不可忽视的重大历史事件之一,标志着家国意识的混合已经成为思想上的共识,沉重打击了“朕即国家”的意识形态,在思想层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汉王朝皇室的威望经历了沉重的打击,显示了统治阶层内部的巨大割裂,矛盾愈发无法弥合,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政治事件。——《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朕不允! 天下震动,毫不夸张! 一份文书之上,有天下泰半列侯的用印,这是朝廷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就算是当初前任大将军逼着孝鼎皇帝向西南夷出兵,都没有这幅场景。 那个时候不过是区区三十多位常居长安的列侯鼓动上书而已。 这一次可是就连新郑侯张氏、兰陵侯萧氏、淮阴侯韩氏、即墨吕氏这四大列侯都共同上书了。 更不要说英侯国和齐公国同样出声,谁见过这幅景象? 没有人! 刘旦在长乐宫接到了这份上奏,心情极度复杂的缓缓展开,三公九卿跪坐在殿中,眼观鼻,耳观心,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受命于天的天子,人间无上的皇帝: 万圣万安,万利万福,臣等顿首。 百余年前,暴秦无道,高皇帝受命,遂提三尺剑,荡平天下。 臣等先祖,因为有微薄的功劳和浅薄的德行,于是得以裂土封国,建立宗庙,保有百年的富贵,时移世易,不曾坠堕。 这样的恩典甚至超过了三代的诸侯国。 臣等难道能不以性命来报答大汉皇室吗? 关东大乱,流民百万,宛如涛涛江河,卷席而下,不能抑制,臣等皆忧虑啊。 黎民百姓宛如大河之水,君主是大河之上的舟船,大河平静则前行,大河汹涌,除了倾覆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关东的官吏们畏惧您,不敢将真实的情况上报,臣等为您而忧虑啊,君主不能明察,是不可以的。 臣等皆是国朝建立时的重臣后裔,或是您的宗亲外戚,这番话若是臣等不说,只怕无人敢说了。 大汉这些年的战争很多,四方的蛮夷已经臣服,您的功绩就像是日月,没有人可以损毁。 百姓已经难以生活,胜利不能让百姓欣喜,反倒是破产日渐增多。 臣等郑重的请求您,撤销严苛的法令,释放抓捕的官吏,下达剿灭盗匪的诏书。 清丈关东的土地,安置关东的流民,停止战争和宫殿的修建。 停下徭役的征召和兵役的摊牌,取消举报和揭发的法令,整治胥吏的队伍。 为贤良方正平反,福泽他们的后辈,赞扬他们的思想。 让商人去经商,让工匠去建造,让农夫去种地。 只要您这样做,天下难道会不安定吗? 孝文之治将会如闪电般归来! 臣等诚恳的请求您。 臣等再拜,三拜!” 刘旦啪的一声将手中奏章揉成一团,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戾气,看着手中的信,再看看开头那句“受命于天的天子”,在刘旦看来这简直就是挑衅。 殿中众人眼皮一跳,这封上书在私下里流传着,在大多数人看来,里面的内容并不算是激烈,甚至都没有什么指责皇帝的地方。 但是皇帝肯定不好受,尤其是上书之中有明确的政治述求,基本上要求皇帝全面改正现在的策略。 刘旦虎目望着殿中众人,冷声道:“诸位爱卿都好好读一下,看看这群列侯、王是怎么说的,好好看看,这是何等的悖逆!” 殿中群臣眼皮子又是一跳,皇帝竟然直接用了悖逆这个词。 凭心而论,这些列侯和王的行为还真的称不上是悖逆,维护大汉社稷,保证宗庙永固,这本就是高皇帝分封列侯和诸侯王时的目的。 殿中有的列侯没有参与上书,但发自内心的不认为这封上书的态度有问题,如果列侯都不能对国政提出意见,那还能叫列侯吗? 那不成了宫中的宦官奴仆,郡中的奸猾胥吏,跪伏在皇帝的面前,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口中高喊着“皇帝圣明!” 这封上书唯一的问题就是,不仅仅侵犯了皇帝的威严,还侵犯了很多人的利益。 光是停止战争这一项,就得罪了很多人,安阳侯韩林是怎么被赶出长安的? 仅仅因为不赞同打仗还真不至于让皇帝那么讨厌,毕竟数年前的刘旦还没有这么独,反对一直打仗的人不是韩林一人。 实际上是因为韩林被军功勋贵们所排斥,再不走就该有生命危险了,这才离开了朝廷,去到地方做镇守列侯。 列侯们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里面的派系之混杂,是根本分不清的,但大致上可以分为元勋派,即开国勋贵的后裔,元勋派之中还分为好几个派系,还有亲戚派,即和皇室有血缘上的关系的,甚至就是从诸侯王转为世袭列侯的,还有就是刘彻时期的新贵,最后就是经典的地域划分,河南派,河北派,江东派,江南派,中央派,地方派,关东派系,关西派系,乱的很。 但最有力量的列侯大部分都在河洛—淮泗—胶东这个圈子里面,即传说中禹王所划分的冀州、豫州、青州、徐州、兖州这五州之中。 元勋派大多被封在这里,这些人从刘彻时期渐渐失去了朝廷之中的绝对优势,但依旧通过联姻、举荐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 比如大司马大将军长平烈侯卫青,绛侯周亚夫是他的举主,淮阴侯韩亮是他的岳丈,他虽然是新贵的领袖,但元勋派同样能够借助他影响朝政。 这一次的上书就被不少人认为是元勋派主导,有的新贵认为元勋派之所以会如此,是担心随着新贵的壮大,彻底挑战元勋派的地位。 恰巧,皇帝刘旦也是这么想的! 经过这十数年的战争,虽然有元勋派的参与,但是在刘旦的特别照顾下,攫取战功的大部分是新贵系,尤其是他从北燕王国和辽东都护府带来的旧人。 刘旦认为元勋派借着这件事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这实在是太致命了! 政治误解,历史上永恒不变,层出不穷的事件,改变了无数的政治走向。 一场为了化解社稷危机的上书竟然变成了一场政治对抗的导火索,这谁能想得到,就算是文宣二公复生,也要感慨人心复杂。 “诸位爱卿看完了?” 刘旦的声音很是冰冷,“畅所欲言,任何对朕的批评,朕都能接受。” 他的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寒霜,甚至隐隐之间带着血腥的气味,这是一位武功卓绝的皇帝,几乎参与了每一次对外征战的战略规划和后勤调配,殿中的列侯被那双锐利的双眼刺的生疼,纷纷低下了头。 刘旦见状满意道:“看来朕没有错了,那这封上书是什么情况?这么多的列侯,诸侯王,甚至还有朝廷任命的郡守都印上了自己的大印,朕很是不解啊。” 殿中那些心思各异的人便开始拱火,极为嘈杂,你一言我一语,挑动着刘旦的神经。 刘旦听着,声音狠厉起来,“那应当问问了,立刻将这几位郡守召回长安,向贤良方正询问朕的过失,顺便追问一下,既然有流民为什么不上报?” 殿中群臣闻言一抖,心知这几位郡守算是完了,如果上报属实,那之前知情不报是死,如果上报不实,那更是死。 “丞相,拟旨。” 刘旦的声音响彻殿中,“夏有六百方国,商有八百方国,周之方国无算,朕未曾听闻有边患不平而能稳固的国家,朕未曾听闻甲兵不兴而能社稷稳固的国家,停止战争容易,战争停止却没有那么简单,豺狼虎豹不用刀,难道会自己退却吗? 这是何等的荒唐可笑啊! 朕建宫长生是为天下祈福,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奢靡吗? 没有壮丽的宫殿,没有震撼人心的巍峨,朝贺的四夷会敬畏大朝吗? 一座宫殿的作用,胜过了十万的刀兵啊! 这是朕的心声,不应当被污蔑。” 刘旦这番话真是让众人瞠目结舌,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你建宫殿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皇宫里的美女和珍宝也是为了震慑四夷? 就连因为修建长生宫而受宠的大将作都有些绷不住,桑弘羊更是面无表情。 这几年他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刘旦提供钱财挥霍,但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因为大部分敛财的招数都用了,汉朝的经济烂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口赋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招,他有点不太敢用。 尤其是经历了介公死后,不少门人改投别派的打击,让桑弘羊收敛了许多。 他是个经济大师,一旦把心思用到正路上,发挥出的作用会很大,关中能维持在不崩的状态,就是他的功劳。 “陛下,诏令已成,请您过目,若是合适的话,臣当场用印。” 丞相的声音响起,上呈,刘旦匆匆扫过,盖上印玺。 “发往山东!朕倒是看看,这群悖逆要做什么?” ————— 调和阴阳,协和百官被视作丞相最重要的能力,强势宰相通常能保证王朝平稳向前,就是因为强势宰相能统合统治集团内部的纷争。 经历了百年的发展,汉王朝统治集团内部的政治分歧极大,政治路线极为不同,没有一个威望和能力足够的人出来整合一切。 汉戾帝低下的政治能力被利用,在鼓动之中选择了直接的对抗,并迅速转化为数个集团之间的对抗,影响整个汉王朝命运的大事件就此展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书友玄都樵子写的《上戾皇帝治安策》 《上戾皇帝治安策》吕产 上秉 素王垂宪太天授命昭明万化慈泽含灵 诸夏天子至尊 大汉皇帝陛下万圣万安、万福万利, 臣等稽首顿首。 昔汉业未立之时,赢秦掌握神器,暴戾无道, 遂致民怨器器,沸反盈天。太祖高皇帝受命降 世。以布衣之身,提三尺之剑,怀雄峻之才, 施宽明之略,竟得天下。 臣等昭穆祖考,皆从高皇帝之驱驰指使,共隆 汉统。先祖虽功业微末,然高皇帝以奖善嘉贤 仁厚之心,特赐裂土封国,位在诸侯。并誓 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 苗裔。」由此臣等宗庙牺牲,保传至今,历孝 惠、孝文、孝武、孝鼎四朝,屡有恩赏。于是 富贵愈隆,家声日振,已百余年矣。三代以 来,未有比者。 臣等荷汉室之恩也如此,敢不夙兴夜寐、殚精 竭虑,以尽国事?实惟剖肝输胆,呕心沥血, 以报陛下。 年来关中大乱,流民百万,势若江河,滔滔而 下。地方财不足抚,力不能赈。臣等惶恐忧 惧,乃冒死上奏也。夫民之如水,君之如舟, 水安则舟宁,水扰则舟倾。关东之吏女干猾诡 诈,不肯任事奏闻。故陛下未审关东情形,乃 为小人之蒙蔽也。臣等以为,天下之事必先察 而后能知,知而后能明,明而后能行。陛下诚 宜开张圣听,广大言路,如此则天下之事纤毫 可察也。 臣等皆国初重臣之裔,或陛下宗藩之篱。乃冒 死复进。自陛下登基以来,武功卓越,彪炳日 月。四夷俯首,内外宾服。然古来兵者为凶 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战事之靡耗甚剧,劳 役繁重,百姓渐不能支。关东向为富庶之地, 然今日破家者十之八九,无产者连村遍野。老 翁丧其子,新妇亡其夫,稚童失其父。今日之 景,俨然当日秦亡之景! 臣等叩首上拜,伏望陛下垂怜圣恩,禁绝酷刑 峻法,赦放冤狱苦牢,賬济灾民,讨剿流寇。 清丈田亩,安养百姓。息干戈,薄徭役,裁军 还农,鼓励蚕桑。并韶废止举报揭发之毒策, 惩治媚上欺下之胥吏。使官吏各司其职,百工 各司其事。行商坐贾,不忧盘剥。工匠粮农, 不惧苛捐。耕者犁其地而尽其力,商者货其珍 而尽其利。则关东可治,天下可安。 夫今关东之势,已如洪水塞壅,夏禹曰「宜疏 不宜堵,以导不以塞。」陛下施此仁政,则关 东之乱,如百川归海,嚣嚣扰扰,不起一波。 孝文治世,顷刻可复。 臣等不胜恳切之至 再拜稽首顿首 宜开张圣听,广大言路,如此则天下之事纤毫 可察也。 臣等皆国初重臣之裔,或陛下宗藩之篱。乃冒 死复进。自陛下登基以来,武功卓越,彪炳日 月。四夷俯首,内外宾服。然古来兵者为凶 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战事之靡耗甚剧,劳 役繁重,百姓渐不能支。关东向为富庶之地, 然今日破家者十之八九,无产者连村遍野。老 翁丧其子,新妇亡其夫,稚童失其父。今日之 景,俨然当日秦亡之景! 臣等叩首上拜,伏望陛下垂怜圣恩,禁绝酷刑 峻法,赦放冤狱苦牢,賬济灾民,讨剿流寇。 清丈田亩,安养百姓。息干戈,薄徭役,裁军 还农,鼓励蚕桑。并韶废止举报揭发之毒策, 惩治媚上欺下之胥吏。使官吏各司其职,百工 各司其事。行商坐贾,不忧盘剥。工匠粮农, 不惧苛捐。耕者犁其地而尽其力,商者货其珍 而尽其利。则关东可治,天下可安。 夫今关东之势,已如洪水塞壅,夏禹曰「宜疏 不宜堵,以导不以塞。」陛下施此仁政,则关 东之乱,如百川归海,嚣嚣扰扰,不起一波。 孝文治世,顷刻可复。 臣等不胜恳切之至 再拜稽首顿首 ------------ 第三十七章:奉天靖难 刘旦对诸侯上书的悍然拒绝,瞬间让诸侯们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是未曾设想的结局。 “陛下他怎么会拒绝呢?” “这都是谋国之言,社稷之论啊。” “皇帝难道真的不在乎大汉社稷吗?” 一道道疑问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诸侯们想了十天十夜都想不明白皇帝的想法。 “皇帝要抓几位郡守,一旦被带回长安,定然是凶多吉少。” 朝廷的使者还在路上,这道消息就已经飞速的传到了山东,顿时激起一阵阵惊天波澜。 “皇帝怎么敢? 皇帝怎么能? 忠正之士怎么能随意杀戮呢?” 诸侯们颤抖的说道,其中有害怕,有恐惧,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之前上书是正义直言,现在皇帝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不接受,还要继续坚持吗? 那可是皇帝啊! 无数人在拷问着自己的内心,有的人开始动摇,想要屈服,但更多的人愈发坚定,之前是仗义执言,但是现在却彻底转为了对抗,以皇帝的性格,一旦屈服所面对的定然就是死亡,无数的声音从四方传出去,那些声音很高:“坚持下去,再次上书!” 再上书! 可一可二不可三! 朝廷的使者到了山东,根本就没有见到那几位郡守的影子,只剩下郡守府中的印玺,这几人竟然直接挂印离去了,家人自然都早已离开。 使者大怒,当即就发命追捕,但是这几位郡守早就到了各个列侯的侯国之中。 虽然汉廷还没有形成彻底的内外朝制度,但是根据政治理论,越靠近权力中心,权力就会越大。 身为皇帝的近侍宦官,这些人随意的几句话甚至就能决定一个官员的生死,有时候连九卿都不放在眼中,联合就连丞相和太子皇后都敢于陷害,更不用说一些在他们眼中,早已失势的元勋功臣。 这些朝廷的使者查到踪迹,有一个郡守被藏在安阳侯国之中,于是便上门来要人。 为首的宦官颇为傲慢的对安阳侯韩林说道:“吾奉皇帝陛下的诏令,前来捉拿罪犯,安阳侯可是要阻止皇命吗? 还是速速将罪犯交出来,让吾能尽快回复皇命,否则吾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参,那结果可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见到一个阉人竟然敢如此猖狂,韩林寒声道:“不过一条狗而已,竟然敢在本侯面前狂吠? 看在陛下的面上,本侯饶恕你这一次,立刻给本侯滚!” 这一下激怒了宦官,眼神之中满是怨毒,指着韩林尖声叫道:“你这卑贱之人,竟然敢如此羞辱我,定要让伱生不如死,你安阳侯国完了!” 韩林闻言眼中寒光大炽,轻轻挥挥手道:“本侯日后会如何不知,但是你想必是活不过明天了。 全都杀了喂鱼!” …… 使者不仅仅在韩林这里,还有其他方向,大部分都死去,剩下的听到消息屁滚尿流的逃回关中。 流言像是风一样的席卷天下。 “听说朝廷的使者路过太行山时遭遇大雨山崩,全部埋在了山中。” “前往淮泗的使者据说在渡河时船只坏了,船沉了。” “……” “还有遭遇流民打杀的,据说碰到了有甲兵的流民队伍,随行的几十位禁军都死了,现在流民的实力越来越强了。” 无数的传言在民间流传,但是没有证据。 权贵们则保持着缄默,不是每个列侯都敢像安阳侯韩林那样动手的。 现在不论是关东列侯还是长安权贵,心里都在打鼓,这前往关东的使者,肯定有列侯下黑手的,但大概最多一半。 另外一半应该是真的碰到流民了,关东的问题真的很严重。 关东诸侯借此再次上书,言称关东流民已经发展到敢于截杀朝廷使者的地步,请皇帝降旨。 长安权贵则旁敲侧击的说,可能是元勋诸侯自导自演,宦官们同样不断的在刘旦耳边默默上眼药。 自古以来,能不断经受身边人言语挑唆的人物就没有几个。 上谗言不是简简单单的阴谋诡计,在某种程度上谗言是阳谋。 因为就算是皇帝没有相信,甚至反手杀掉了进谗言的奸邪之人,但是那些言论却已经进入了皇帝的耳边,在心中留下了痕迹,只要一个瞬间皇帝生出恶感,谗言就算是成功了。 刘旦暴躁易怒的性格已经被周围人完全拿捏,于是有了这些肆无忌惮敢上眼药的人。 经历了使者事件的对抗,刘旦彻底爆发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下达了言辞激烈的旨意。 “自建汉以来,未曾出现过你们这等悖逆的臣子。 自建汉以来,未曾出现过敢杀死朝廷使者的臣子。 自建汉以来,所有反抗朝廷的诸侯王都被斩落。 难道你们以为自己就能够独善其身吗? 大汉的天兵清剿了四方的夷狄,击败了强大的匈奴,一些小小的诸侯也敢跳脚。 前来长安请罪,祈求朕的宽恕,这是你们唯一所能做的。” …… 刘旦不会知道,他的这一封封诏书,就像是一把把薪柴,彻底点燃了关东的火。 不是区区几个列侯心中的怒火,而是无数关东百姓心中的怒火。 经过推恩之后的诸侯王和列侯不联合起来,的确是不能撼动中央朝廷。 但是天下的百姓可以! 因为百姓就是天下,是统治的根基,是一切经济的基础。 王朝的覆灭总是因为百姓的反抗,普通的百姓或许没有力量能够推翻朝廷,但是却足以毁掉一切王朝的生存根基。 关东的流民心中充斥着无穷的愤怒,诸侯们在这里有着广泛的基础,与皇帝之间的上书、回复在洛阳以东流传着,那些信中的诸侯们实在是太过光明了,皇帝又实在是过于暴虐无道了。 皇帝不让我们活! 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流离失所的百姓们找到了这个债主,这些人心中的愤怒是无法克制的。 当第一个人喊出了“诛独夫,除暴政”的口号之后,反抗的声音就再也盖不住,此起彼伏,宛如滔滔不息的浪波。 “原来是这样!” 洛盛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话,双方之间刀兵相见几乎是避免不了的事。 更可怕的是,诸侯之间的联合本该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仅仅是相互之间的信任问题就很大,自古以来,地方诸侯之间联合对抗朝廷,总是被破坏就是因为各自心怀鬼胎,没有统一的意识。 但是这个问题被吕产吕莹兄妹解决了,之前的上书,无数的列侯在上面盖上了大印,皇帝一封比一封言辞激烈的诏书,彻底将所有人逼到了一起。 让各怀己见的人团结在一起最快的办法就是寻找一个强大至极的敌人。 …… 一位位列侯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了一起,一道道声音响起。 “诸位,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的社稷在我这一代倾覆,我曾经在孝武皇帝座下立下誓言。” “我们是天汉的臣子,高帝的功侯,享受了百年的富贵,承受了莫大的恩典,怎么能坐视有人祸乱天下而不制止呢?” “百姓已经很是愤怒了,他们的怒火要燃尽一切,再不宣泄,整个大汉都会毁灭,就像是暴秦一样。” “高皇帝的功业,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的恩典,孝武皇帝的大业,祖宗的宗庙,全都要毁在他的手里,我恨啊!” 有人甚至忍不住痛哭出声,仿佛是受到气氛的感染,众人皆微微垂泪。 “天汉!” “银汉!” “绝不会在这里倒下,天下民心在汉,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的恩德还在百姓心中,我们可以振作天下!” 刘恒的民望不用多说,刘彻喜爱撒币,免除赋税,在天下人心中就像是父亲一样。 “独夫!” 所有人沉默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不同,一旦说出来,那就要天下共诛之。 几乎只沉默了一个瞬间,然后喧嚣的声音响彻殿中,不仅仅是百姓憋了太久,他们这些人同样如此! “独夫!” 所有人齐声大喝,这是为这件事情定性,况且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所行的举动是正义的,我们都是为了大汉的社稷,纵然是高皇帝复生,也要赞扬我们的行为。 “遵从素王上皇的教导,平定独夫民贼的乱世!” 吕产站起身,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肆意,大声道:“写下独夫的罪状,像是周武王讨伐商纣那样,号召天下的人。” 他的声音仿佛震动苍穹,英侯洛斯第一个站起,大声道:“彩!” “彩!” 殿中齐声大喝! ———— 元正十四年秋,上侵之愈急,关东民变愈烈,社稷有倾覆之险,诸侯拔剑四顾,曰:“素王有言: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 一夫者,桀纣之属,幽厉之辈,汉家倾覆,即在此贼。 吾等天汉旧裔,王侯贵子,奉天靖难,就在此时!” 诸侯遂合力西向,振作天下,高祖置诸侯,所为今日矣。——《史记·汉兴以来功侯年表》 有经验的老作者说的果然没错,我这种心态差的,不看评论,不看数据才能写好书,这几天写的是真爽啊。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天下群起而攻之 新郑! 从古郑国在这里建城开始,从未有过这样兴盛的时刻,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诸侯来这里会盟。 齐公吕禄、英侯洛斯、吕侯吕产、安阳侯韩林、淮阴侯韩丰、兰陵侯萧尺、新郑侯张晨,一个个都是百年前就声名显赫的列侯家族。 还有刘氏的诸侯王,两千石的郡守,上一次山东诸侯集合还是在亡秦的时候。 “天子旦的罪孽深重,德行败坏,上天开始厌弃他了,我们遵从素王上皇的引导,按照天下人的人心,不可以不讨伐他。” 洛斯取出一份文书,高高的举起,向所有人大声的说道:“来自四方的列侯和诸王啊,天下的将士们,为反抗暴政的义士们,不愿意蝇营狗苟遭受奴役的人,不愿意服从暴君的百姓。 我们聚集在这里,举起你们的刀剑,穿上你们的盔甲,我们将要共同起誓。 这是天子旦的罪状和誓言,请让我在诸位的面前读出它,并且传遍天下。” 洛斯的这番话让人想起了昔年周武王孟津会盟,这番话几乎一模一样,大脑开始发热,身体的鲜血在汹涌的流淌,这是建汉以来未曾有过的大事,参与的众人都与有荣焉,理想的光辉绽放在所有人脸上,响亮至极的齐声道:“请!” 洛斯便走上高台,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刘旦的罪孽是何等的深重啊。 他不听从贤人和重臣的劝谏,却任用奸邪的小人,交予他们大政,赐予他们威福,让他们祸乱国家,殃及百姓,于是流民遍地。 唉。 这是错误的! 他纵容奸猾的胥吏,任用严酷的官员,提高汉律的刑罚,放宽冤案的惩处,致使冤屈弥漫,没有偷盗的进入监狱,没有杀人的死在狱中,列侯之尊竟面圣而不能,徒呼狱卒尊贵,这是可以忍受的吗? 他没有慈仁的心理,暴虐的对待百姓,不断的征发徭役,强行夺走子民的钱财,满足自己的私欲。 致使天下的商户破产,老人失去儿子,在寒风中求生,稚童失去父亲,嗷嗷待哺中死去,女子失去丈夫,眼泪要苦干了,百姓拖着疲敝的身体,累死在路边,连尸体也不能收敛。 他的高台却有九十九层那么高,他的宫殿却有千万间那么多,唉,商纣王尚且没有如此啊。 这是何等的惨相啊。 现在我们尊奉上天的指示,向刘旦执行上天的惩罚,告诉他天下人的不满和愤怒。 我们在一起作战,越过洛阳,进入函谷,越过南阳,进入武关,越过晋中,渡过大河。 最后进入关中,执行诛除的大业。 诸君啊,都要努力。 若是不努力,这天下就不能安定,祭祀祖先的时候,又该要说什么呢? 若是不努力,我们就要遭受到杀戮,子孙后代都被上天所惩罚。 晓谕天下的人,全部起来,反抗独夫的暴政,捍卫大汉的社稷,再造先辈的盛世。” 洛斯的声音停下,但是传向远方的声音却没有停下,直到最远处的人都听到了这番话,便有无数道声音响起:“遵从上天的教导,奋发的向前!” …… 长安。 关东诸侯盟誓的消息传到了这里,整座都城都在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无数人都难以想象,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发生。 反抗皇帝! 诛杀独夫! 奉天靖难! 这些话语传到了长安,然后让无数人惊呼,汤放桀,武王伐纣,那都是太过久远的事,久远到像是神话。 诛灭暴秦更像是一场复仇。 这一次,是真正的汉朝最顶级的贵族,公然的和皇帝对抗! 但长安贵族不理解关东诸侯为什么敢这么做。 因为经过朝廷连续的推恩,现在早就不是百年前,根本就没有跨郡连县的大诸侯王。 列侯们的侯国,大者不过是一县之地,小的连一县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反抗朝廷的能力! 口号喊的再响亮,行动再是正义,最终还是要落到实力上。 朝堂之上。 刘旦丝毫不慌,甚至还对群臣冷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朕最不怕的就是打仗,况且朝廷实力之强,岂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朕一封诏令,就能让各地郡守平定这些列侯的叛乱。” 这番话朝臣们都还是比较认同的,正常来说,郡国之中三方制衡,除非郡守们跟着列侯和诸侯王造反,否则很难成事。 然后一道消息就传了过来。 “陛下,青州、兖州、豫州、徐州、冀州这五大刺史部的列侯、诸侯王、郡守近乎七成造反,聚集在八路诸侯的麾下,杀死了那些忠诚的臣子,又裹挟了流民,组建了五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往关中而来。” “轰!” 先是一瞬的沉静,然后是直接将整个殿顶都要掀开了声浪,元勋派和诸侯王造反还算是正常,郡守们跟着掺和什么? “五十万!” 刘旦的脑回路更是直接定位到了兵员的数量上,怒吼道:“他们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士卒?” 转过神来,刘旦就感觉眼前一黑,一到军事上,他的智商就回来了。 略微一算就猜到,关东的局势大概真的差到极点,否则关东诸侯不可能裹挟那么多流民,五十万大军,关东的流民估计百万都不止。 殿中的群臣同样想到了这一点,能让关东的郡守们和诸侯王还有列侯站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关东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有人的背心都升起了浓重的寒意,想到了皇帝下发的那一封封诏令,在这样的局势下,会造成什么结果? 刘旦强行克制住心中的寒意,沉声道:“慌什么? 昔年高皇帝在荥阳和项羽大战数年,项羽悍勇尚且被阻隔,朕只要守住虎牢和荥阳重镇,就能将关东叛军彻底阻隔。 朕还有洛阳之地的山川相隔,洛阳之后还有崤函之固,南阳之地还有无数的汉室宗亲,大河天险同样不可逾越。 关中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口,甲兵有数万,骑兵有数万,给朕时间调集兵力,朕要让关东的叛军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什么叫做凛凛皇威,不可侵犯! 立刻下旨,征调关中、河西、巴蜀等地的良家子,召回边军。 大司农,朕需要大量的军需,由你来准备。 诸位爱卿,关东诸侯造反,这是国朝建立以来未曾有过的恶事。 朕相信伱们都是忠诚于朕的,平定了诸侯造反,朕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处死,把他们的侯国、王国都分给朕的忠臣。 诸位爱卿明白了吗?” 典型的将军手段,但是很管用,刘旦的种种行为的确是独夫,但是他还没能彻底走到最后,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元勋列侯就已经彻底无法忍受这么一个皇帝了。 这也导致了刘旦表面上还有反抗的力量,朝廷的人心还算是凝聚。 …… “报! 陛下,西域大都护无双侯洛世、乌孙王刘巴、大宛王太后觅善率领西域都护府大军进入了河西,响应关东逆贼的叛乱! 西域联军发出了檄文,让陛下……” 刘旦寒声道:“让朕如何?” “让陛下……投降! 无双侯说,只要陛下投降,哪怕拼上性命,也会保住陛下的性命!” 刘旦的身子摇了摇,低声嘶吼道:“朕无限的支持他开拓西域,朕为他免除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朕给了他西域都护府和无双侯国最大的方便,朕听从他的意见没有换掉乌孙王和大宛东王,朕还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嫁给了他,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独夫,人人得而诛之!” 洛世回忆起自己妻子泣泪时我见犹怜的样子,他还是坚定的说道:“我先是一个诸夏子民,然后才是大汉的臣子。 陛下对我有厚恩,我本该效死报答他。 但陛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陛下了,他成为了天下的大害,若是放任他这样下去,是对大汉社稷和宗庙的不负责。 良人,陛下是绝不可能战胜诸侯联军的,为夫前往是保住陛下性命的唯一可能。 此次东向,若是陛下愿意投降,去掉皇帝号,来到西域做一个王或者侯,为夫拼上一切,还是能够做到的。” 甩掉这些思虑,洛世率领着大军继续向东,一路之上,河西四郡的军队都和他会合起来,根本就没有遭遇多少的抵抗。 河西四郡这些年承担了极多的兵役,若不是人数较少,矛盾还不算是激烈,早就像关东那样矛盾激烈起来了。 况且河西四郡和无双侯国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 “陛下,辽东都护府中有人背叛,爆发内战,无法勤王!” “……” “陛下,南阳郡爆发内乱,宗亲们在对峙!” 一道道坏消息传到了长安之中,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风云变幻,这天下怎么短短时间之内,就到处都是叛贼了呢? “虎牢不战而降!” 沉重的消息传来! ———— 靖难之役的爆发是如此的突然,但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几乎在短短旬月之间,天下就改旗易帜了,这场突然又短暂的战争,对汉王朝的经济打击是残酷的,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经济彻底崩溃。 但笔者必须要给予这场战争极高的评价,在汉戾帝的统治之下,汉王朝的经济最多再维持十年就会崩溃,靖难诸侯发动的战争,虽然打崩了汉王朝的经济,但是这使得汉王朝受到的创伤还不够致命,天下的人口还处于安全线内,能够迅速的开始恢复生产。 靖难诸侯是历史上少见的,在王朝发展了一百年,还未曾堕落,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的贵族群体,是世界上封建制度实行中的一个极其罕见的现象,历来是史学所研究的重点之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会师长安! 不战而降! 这对朝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那可是虎牢关,是荥阳重镇上最关键的关隘,兵家必争之地,按照朝廷的估计,只要据城防守,挡关东诸侯一年半载,完全不成问题! 结果…… 朝臣们互相之间对视的时候,都仿佛眼前藏着无数的言语,那是人心的流逝。 信心是维系政权最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古代王朝,一座城的坚守就能够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 最著名的就是大明王朝。 堡宗大败,将领们没有打开城门,于是拖延了瓦剌大军的速度,大明社稷得以保全。 明太宗朱棣靖难,直取南京最关键的一环节就是城门大开,否则他孤军深入,南京城城高墙厚,胜负犹未可知。 同样崇祯时,未必不能守住李自成的进攻,等待吴三桂的到来,但是直接被打开了城门,于是大明灭亡。 最重要的是,刘旦不再相信前线的将领和官员了,他冷眼扫过群臣,缓缓开口道:“关东逆贼来势汹汹,河西同样不稳。 昔年楚汉相争时,高皇帝率领群雄在荥阳对峙霸王项羽,淮阴武穆侯则横扫北方诸侯,最终在项郢合围项羽,定鼎天下。 荥阳侯是朕的连襟,绝不会投降,但朕担心他不能对抗关东逆贼。 现在朕想要效仿高皇帝,率领大军在荥阳和关东逆贼对峙,再派大将前往河西击溃西域联军,解除关中的后顾之忧,武关的防守更是重中之重,昔年高皇帝就是从武关破关亡秦,朕不愿意重蹈覆辙。” 关中易守难攻,但是东方的关隘更难攻破,面对河西走廊的关隘则不险要,所以要先击溃河西,才能全力向东。 刘旦在军事上的才能很值得群臣信任,满腹心思,满怀忧虑的朝臣们同意了皇帝的方案。 翌日,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到达了长安,直直的冲向了皇宫,刘旦眼皮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陛下,荥阳侯以金印接掌河南郡郡中防务,关东逆贼进攻荥阳,昼夜不息,荥阳发生内乱,河南郡守杀死了荥阳侯,言称天下大义,不可不举兵,举城投降关东逆贼,荥阳失守,关东逆贼进攻洛阳了!” “轰!” “河南郡……” 在关东诸侯第一次上书的时候,刘旦就将关东通往关中的关键位置上放了自己的重臣,没想到竟然背叛,宛如被重锤敲击了一般,刘旦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 荥阳。 无数的军队穿过这里,有步兵,有骑兵,收编了关东起义的义军和流民之后,不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已经是正规的帝国野战军团。 这样的军团只有在大规模出征的时候由皇帝下令征召,因为维持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关东诸侯的联军最好的一点在于,目标极其明确,这是一场靖难之战,对义军和流民来说,这是复仇之战,大部分人提供吃食即可,不需要供给军饷。 洛斯等人望着川流不息的士卒,抬眼不见头,回身不见尾,士气之高昂,精神之纯粹是世所罕见的,都有些感慨。 靖难军的局势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靖难诸侯都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荥阳重镇防线。 许多靖难诸侯都做好了在这里苦战的准备,甚至之前就有人提议开辟第二战场,沿着当年淮阴武穆侯的路线反推一遍。 或者直接从辽东率领骑兵千里大迂回,按照当年匈奴入侵的路线进攻关中,结果被英侯洛斯和吕侯吕产拦了下来。 “人心。” 这是二人劝说众人时所说的话,最终荥阳重镇真的旬月而下,让人叹服。 “河南郡守这么快就反正,朝廷军队完全没有战斗的心思,曾经让兵主项羽不能突破的荥阳防线,就像是一张纸一样的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洛斯和吕产对视一眼,两人一笑,便对众人笑着朗声道:“诸位君侯啊,这天下之间的胜负难道在于坚固的城池吗? 看看虎牢和荥阳,如此易守难攻,坚不可摧的城池,明明可以阻挡,却直接投降,这就是坚城不可依仗的道理啊。 锋锐的刀剑和坚韧的铠甲是同样的道理啊。 暴秦的灭亡还不能让诸位看清吗? 这天下之间的大势就在于人心向背,独夫失掉了人心,我们得到了人心,于是胜利就在我们这里。 诸侯齐心,将士用命,百姓支持,天下大势为我们所控,滔滔江河,谁能阻挡? 谁会阻挡?” 洛斯这番话既是振奋人心,又是暗中警告,不注重天下的人心,现在刘旦的下场,就是日后你们的下场。 “英侯您说的是对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河西四郡的土地上,同样发生了这样的对话,河西四郡起义的消息让西域诸王大为震撼。 直到现在才明白了洛世出征时所说的话,“西域都护府的军队要留下一半防备乌孙、大宛这些不安分的国家,神庙军同样要留下,进攻河西不需要这么多军队,人心在我,自然有人率军来投。 我从西域一路起兵向东,以奉天靖难之名,要征调十万大军随我进入关中!” …… 长安贵族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于朝廷和关东诸侯之间具体的战争形势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关东诸侯攻陷了哪些城池还是大致知道的,尤其是关东诸侯就是明牌打,制造舆论和精神压力。 “不忠不义的悖逆禽兽攻破了虎牢关!” 有人故意诋毁着靖难军。 “来自关外的奸恶逆贼进入了荥阳!” 仅仅几日消息就发生了大变化,“前往洛阳去阻止逆贼,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根本就不是正义之师,陛下这些年对长安百姓如何,难道还不值得相信吗?” 人心如水,煽动起来是很简单的,很多关中人已经开始相信了,若不是洛氏在对面,威望太高,信誉太高,恐怕这个时候已经自发拿起武器参军了,最重要的还是关中情况没有关东那么严重,桑弘羊毕竟生活在关中,他没敢那么做。 “关东的叛乱者占据了洛阳!” 局势简直堪称一日三变,坚城险关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这下刘旦什么都不在乎了,直接强行从关中征调壮民,又从民间收刮粮草军需补充军队,组建一支大军,他要亲自上阵和关东诸侯一决高下! 关东诸侯一方攻陷了洛阳之后,大为振奋,占据了这里,“得到了洛阳,南阳近在咫尺,河东唾手可得,这是昔年诸国之势啊,关中挡不住!” 是的,关中挡不住,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昔年诸国攻秦会失败是因为人心不齐,否则秦国是万万阻挡不住的,现在关东诸侯上下一心,而且已经到了洛阳,人力,物力,朝廷都已经大势已去。 “诸君,行百里者半九十,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产生骄堕之心,我们还没有彻底胜利。”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三条路,一是从洛阳顺着崤函古道叩关进入关中,一个就是进入南阳从武关进入关中,另一个就是进入晋中,然后度过大河。” 这三条路各有优劣,函谷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依旧是天下有名的险关,进入南阳则风险太大,南阳中的汉室宗亲没人知道会做出什么。 “分兵!” 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望着来,脸上带着疑惑,“我们的兵力太多了,不论哪一个方向都是浪费,根本无法发挥我们兵多将广的优势。” 众人眼前一亮,是啊,关东联军现在占据了天下七成的人口,兵多将广,就算是分兵叩关都能完全轮换,没经过多少波折,联军很快一分为三,经过短暂的休整,将最后的存粮全部取出,再次踏上了征途。 追求速战速决的关东诸侯根本没有时间去组织恢复生产,现在就是搏命的时候,关中同样如此,刘旦根本不在乎今年不种下春苗来年怎么办,他强行征召关中的民众,大量的徭役和兵役被摊派下来,双方都把刀子磨到了最快,要一击捅死对方。 进攻函谷关的最先开战,血肉连天,惨烈无比,进入南阳的军队迅速联合了一部分汉室宗亲击溃了另外一波,然后合军进攻武关,关隘之前,血肉纷飞,喊杀之声地动山摇,关东联军士气如虹,关内的守军则在投降和对抗之中摇摆不定。 “关东诸侯攻破了函谷关!” “关东诸侯攻破了武关,进击蓝田!” “关东诸侯渡过了大河!” 一道道消息在关中的大地上疯传,“西域联军攻入了陇西郡!” 不断传来的消息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旦的心态彻底崩了。 “靖难军到达长安城外!” 长乐宫中,刘旦愤怒的杀死劝降的使者,愤怒的嘶吼着,“朕绝不投降,给朕披甲,朕要和这群逆贼决一死战!” ———— 元正十五年四月昧爽,诸侯朝至汉郊骊山,乃誓。 关东诸侯欣然,曰:“威矣,西域之人!威矣,东土之人! 汉室宗亲,诸王列侯,群雄豪侠,商人,匠人,农人,乐矣。” 诸侯三鼓,祭祀素王上皇,又曰:“今帝用奸邪之言,自绝于天,自绝于地,自绝于民,毁坏三正,离逷人道,以致黎民失所,百姓苦难,故今发维共行天罚,遵从祖宗,奋起扬威,震慑暴虐,不可再,不可三!” 誓已,诸侯会者兵五十万,甲兵五万,马十万匹,陈师骊山。——《史记·戾帝本纪》 求月票。 (本章完) ------------ 第四十章:繁星千万,鉴照吾心! 诸侯联军列阵! 阵前无数的攻城利器,刀枪林立,甲胄齐全的武士手中持着大盾,一排排的弓弩手,踏踏踏的马蹄声不断响起,是上万全甲的冲击力极足的骑士拉着手中的缰绳,控制着高头大马,其中有数千匹马神俊异常,竟然是大宛天马! “杀入长安!诛杀独夫!” 无数人的震天呼啸之声响彻云端,凝结的煞气甚至冲开了天上的云层。 靖难诸侯大声喝道:“独夫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 这是横贯在所有人心头的想法,刘旦的任何举动都不过是最后的不甘心和垂死挣扎罢了。 刘旦率领着军队走上前来,他披上甲,骑上自己最喜欢的马,挽起强弓,然后发现双臂无力。 短短几年对酒色的沉迷就彻底消沉了他的意志,他不再是昔年那个能连珠三箭的猛将了。 他有些迷茫的摊开手,开始怀疑自己。 靖难诸侯等人可不会迷茫,洛斯几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大事将成的快意,毫不犹豫的下令,“杀,杀进长安去!” 彻底被击垮心气的刘旦还没有回过神来,诸侯联军的轻骑兵已经汹涌而上,临阵散开就是一阵阵箭雨洒下,仿佛源源不断一般破坏着朝廷军的阵型。 朝廷军的实力很强,不论是战马的配备,还是甲胄刀剑的精良程度,甚至要比大多数诸侯联军更好,而且大多数久经战阵,这些年的南征北战都参与过。 这是昔年能够一刀一剑把匈奴打落深渊的军队! 这是为如今的大汉打下了大大的疆土的军队! 这是让四夷不敢侵犯诸夏的军队! 但今日不同往日啊。 一支军队没有了战心,还能称得上是精锐吗? 关东联军的士卒为天下而战,为大汉的社稷而战,我们呢? 为了保护一个祸乱天下的皇帝吗? 为了那些赏钱吗? 巨大的疑问充斥在所有人的心中。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那一声声大喝,正在和他们互相厮杀的关东联军,齐声大喝道:“素王在上,诛杀独夫!” “倒戈者活!顽抗者死!” “倒戈者活!顽抗者死!” 上万人的呼声,十万人的大喝,造成的效果是震撼至极的,甚至就连马蹄声、刀剑的撞击声都完全被盖了下去。 这些声音之中所充斥的愤怒之情是那么的明显,几乎称得上是嘶吼了。 不说投降,而说倒戈,这自然是经过设计的。 朝廷最精锐的禁军,尤其是羽林军、虎贲军这样的精锐,想让他们投降是不可能的! 那是莫大的耻辱,对于把脸面和尊严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汉人来说,投降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但是倒戈不一样! 为天下福祉举剑,为天下万民持刃,这是素王上皇所教导的无上荣光。 “举义!” 当第一个人反转刀刃,瞬间就是一片一片,一千多年前发生在牧野的反戈一击,在一千多年后,再次发生。 真是天道循环! 刘旦早早的就逃回了皇宫之中,空留下大纛立在原地,然后被数名士卒重重地用刀砍倒。 见到皇帝逃走,洛斯等靖难诸侯大喜过望,立刻聚在一起,“皇帝刘旦逃回了长安城,进皇宫,大业只差最后一步,社稷就要复兴,大汉重回正轨。” 众位诸侯眼中都闪烁着凶光,没有人说出最后的一句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别人想要说什么。 杀死皇帝! 如果说在诸侯联军没有入关的时候,刘旦还有一丝生机的话,那到了现在,即便他同意退下皇帝位,那也必须死。 在朝廷的军队倒戈了一部分之后,诸侯联军迅速击溃了剩下的士卒,当然只是成为了俘虏,没有杀死他们。 可预见的未来之中,这些被俘虏的士卒想要再待在关中是不可能了,唯一的结局就是流放边疆,去开拓赎罪。 但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助纣为虐还能够活下去,已经足够幸运。 长安的城门大大的打开,城中的父老已经箪食壶浆的给大军供给。 “诸位父老,大事还未克定,我等先走一步!” 抛下两句言语,靖难诸侯率领着最精锐的骑兵冲进长安之中,直奔皇宫而去,纷乱震天的马蹄声响彻在城中,这幅场景让长安居民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里是大汉的帝都,何曾有过这样兵刃相见,马踏帝都的场面,听说和亲眼见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在这一刻,仿佛有一种东西破裂了。 皇宫依旧是那样的巍峨,刘旦进行了多次修缮,这里比当初洛亦修建的时候还要巍峨,宫中宫娥大多柔美,见到浑身浴血的士卒,不禁惊恐莫名。 实在是幸运,靖难诸侯不是乱兵,否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定然是要遭遇不幸了。 靖难诸侯一路将那些依旧在负隅顽抗的刘旦死忠士卒杀死,皇宫之中的甬道留下了一滩滩鲜艳的赤血,往昔繁华的宫殿,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血色,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压抑之色,反而是无尽的快意。 坐在长安作威作福的祸乱关东的皇帝,我们来杀你了! 大殿之中。 刘旦听到外间的厮杀声,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他甚至就连跪坐都快要坐不稳了,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 昔年在辽东,他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奋勇拼杀都不曾怕过,没想到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仅仅让他失去了战场纵横的本事,就连那股豪勇的任侠之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哗啦啦。” “嗒嗒嗒。” 这是穿甲的士卒行走间所发出的声音,刘旦再熟悉不过,他抬着头望着殿门,当先见到的就是一个手中抱着头盔,眉心一道圣痕闪烁的人影。 “洛世!” 刘旦的怒气瞬间涌上,正想要质问,就见到一位位靖难诸侯从殿外走进,穿着铠甲,持着利剑。 愤怒让他不再畏惧,大声喝道:“逆贼,你们要做什么? 朕给予你们的富贵还不够吗? 竟然裹挟暴民背叛,血溅皇宫,对得起昔年赐予伱们恩典的历代皇帝吗? 洛世,洛斯,洛文王的光辉将会因为你们二人而蒙羞。 千年洛氏,竟然出了……” “够了!” 英侯洛斯和无双侯洛世还没有说话,吕侯吕产便出声大喝道:“你这独夫民贼,直到此时竟然还大言不惭,指摘忠良。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殿中的诸位列侯,哪一个不是大汉建立时高皇帝所封的侯国,哪一个不是为大汉立下赫赫功勋的侯国,哪一个不是已经富贵至极人臣极致的侯国! 我们这些位极人臣的列侯,冒着生命危险,冒着族名湮灭的风险,在关东举事,怀着一腔热血孤勇,跨越数千里的距离,浴血奋战,难道是为了你这独夫民贼口中的所谓富贵吗? 你有什么富贵能给予我们这些元勋列侯! 洛氏千年贵族,四摄国政,天子之位加身而不受,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悖逆之属。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可笑至极! 你这燕雀安知吾等鸿鹄之志也!” 吕产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彻,刘旦满脸通红,愤怒的指着吕产,却完全说不出话来,靖难诸侯闻言却纷纷喝彩,吕产想说的就是他们的想法。 他们已经位极人臣了,需要的是低调,默默立功维持富贵,若不是刘旦搞得天怒人怨,他们绝对不会出来。 此次靖难,不为私利,只为社稷。 “昔年孝武皇帝抬举卫霍二氏,我两家才能从寒微一步步有了如今的地位,孝鼎皇帝没有子嗣,你才得以成为皇帝,本该弘扬孝武皇帝和孝鼎皇帝的恩德,没想到却成了祸乱天下的民贼。 今日诛杀独夫,既为天下,也为孝武皇帝和孝鼎皇帝正名!” 洛世一言未发,站在众人之中,眼中满是失望,洛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走上前去,朗声道:“纵然高皇帝复生,也会抽出赤霄神剑先斩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然后给予我们这些功臣后裔重重的封赏。 高皇帝,高皇后,洛文王,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四代皇帝,两代摄政,六世余烈,竟然败坏在你的手中。 大汉社稷,你不放在心上,那便由我们来抗,让天下人看看。 繁星千万,鉴照吾心!元从诸勋,不负汉室!” 刘旦涨红了脸,瞬间一口鲜血涌出,倒了下去。 ———— 戾帝不仁,天性暴虐,傲狠阴鸷,内怀险恶。 杀高士以绝圣道,除谏言以掩己过,逼王侯无辜伦德,为戮者不知何罪。 负其武功之盛,肆其无厌之欲,征税百端,纵容奸吏,人不堪命,反作盛乐。 疲敝之众不见,土木之功不息,建作长生,犹过阿房,取生民之脂血,穷独夫之贼望。 及至终末,普天之下,左右之人,尽为敌国,海内骚乱,社稷几覆,犹不自知,令暴法以制,严刑以临。 山川泣血,黎民作难,元勋振臂,天下景从,遂以万乘之尊,死于暗室,亡魂游曳,帝陵空置,为天下笑!——《史记·戾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罪在公卿! 鲜血倒灌进了刘旦的气管之中。 “嗬嗬。” 刘旦痛苦的呼吸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殿中静悄悄的,只剩下他出气多,进气少的声响,无限的窒息痛苦实在是太过折磨,直到死去。 司马迁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默默记下从进入殿中开始,双方所有的言语,刘旦停止挣扎后,他起身沉默着走到旁边,一探鼻息,一顿,提笔写在草稿上,然后转向靖难诸侯,眼神平静,用颂圣时的咏叹般的语调说道,“上咳血,逝于长乐。” 曰上不曰贼,言逝不言崩。 司马迁望着洛斯,躬身作揖。 洛斯还以躬身,为每一位有风骨的史官而贺。 望着如此轻易死去的天子,靖难诸侯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自觉的伸出双手,翻覆去看,天下风云就在掌中。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起来,现在该做什么?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洛世走到众人之前,望着倒在席上的刘旦尸体,转过身。 靖难诸侯都抬眼望着这位洛氏子,率领西域大军跨越万里,仅仅这份能力,在如今的大汉朝,就是屈指可数的。 洛世的声音并不高,却很是响亮:“恶虎噬人,为虎作伥者难道就没有罪过吗? 君王的罪过不应当怪罪天下人,这是君王的责任,但是殿堂之上的衮衮公卿,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仗打完了,屋子不能不清扫,奸邪不能不肃清,要给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个交代,诸侯凛然,点头称是。 …… 汉廷百官全部被引在长乐宫下,眼底虽有焦虑之色,面上并不如何显示,甚至不乏有人暗思,关东诸侯虽言称独夫,但难不成还真的敢弑君不成? 大汉稳如泰山,他们这些朝堂公卿虽然置身于刀兵之下,但却并不如何畏惧,因为关东诸侯能起兵,他们同样可以。 况且关东诸侯弑君,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真的能够堵的上吗? 这代表了关中的人心之一。 孟儒虽在关东诸侯之中势大,但在儒家之中可不是最显的一家,从孝文皇帝尊崇儒家开始,最显赫的就是春秋儒,孟儒那套理论不是谁都认同的。 纵然刘旦近年来昏庸至此,甚至学派遭受打击,但是从小学习的学问还是让许多士大夫对刘旦效忠。 独夫! 素王将商纣王称作独夫,将武王伐纣称作诛杀,这算是为周武王的行为定性,但是独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靖难诸侯从长乐宫中走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大汉的一切,然后长安百官便见到军士抬着一具尸体走出,身着冠冕放置在长乐宫台阶之下。 那尸体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股从尾椎骨升起的酸麻电感瞬间冲上了头。 竟然真敢弑君! 宛如雷霆在脑中炸响。 当即便有人昏厥过去,更有儒生上前激愤指着众靖难诸侯斥道:“贼子,贼子,何敢弑杀君父! 宗法何在!礼法何在! 阴阳失序,就在此间!” 四月的长安,寒冬的凛冽似乎还未散去,悠悠照下的阳光不能让众人生出一丝暖意,微微的细风之中,长乐宫下,鸦雀无声,寒意大炽。 儒家的某些人,是真的固执,竟然是春秋经博士。 洛斯走到靖难诸侯之前,大儒眼神一缩,面对洛氏子有些心虚,但回想数十年所学,却依旧抬着头硬硬的挺着腰杆,支撑他的是心中的一股气。 洛氏虽然是素王和洛圣后裔,但先贤是先贤,后裔是后裔,这世上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 洛斯冷冷扫过,然后昂然喝道:“武王伐纣是臣子弑杀君父吗?” 大儒一愣,这个问题几乎没人不知道,在一千年前,素王就明确的回答过,大儒脸色苍白回道:“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 洛斯怒道:“身为博士,素王的教导还能忘记吗?” 大儒气势又一弱,道:“过是过,罪是罪,陛下虽然有过错,但是与商纣王并列在一起,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吕产拔剑上前,喝道:“过错?博士这般说,我倒要问问,尔等可知这天子旦何罪之有?” 天子旦何罪? 你一个靖难诸侯的首领之一问我们天子旦何罪? 你在关东举事的时候,你在骊山盟誓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将天子一条条罪状全部列了出来,现在伱问我们天子何罪? 这难道不是最为滑稽可笑的事情吗? 吕产又道:“我等或元从诸勋,或孝武新贵,会盟新郑,数十万将士,百多万士民,转战数千里,从新郑一路凿穿中原,这路途之上,牺牲多少,流血多少,攻入长安,难道是为了一些小小的过错而来吗? 若刘旦仅仅是一些过错,那支持我等元从诸勋的百姓,死在进军途中的将士,还有我们这些站在长乐宫中的列侯勋贵,又是什么人呢? 博士此言,可是说我们这些靖难诸侯都是反贼吗?” 杀人诛心! 靖难诸侯瞬间反应过来,若是因为天子犯下一些小小的过错就率兵征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无理之人为贼也! “唰唰唰!” 几乎在一瞬间,无数人就已经将锋锐的刀剑抽了出来,盯住了长乐宫台阶下的百官,空气中的温度几乎在一瞬间降下下来,汹涌的杀意传来,若是仔细去看,甚至还能见到剑刃之上有鲜血滴下,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四周。 “奸贼!” 高台之上,已经有靖难诸侯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 从秋到春,这一路看着势如破竹,但其中的凶险只有自己知道,尤其是最后攻破关中时,多少人都没有等到胜利的消息就死在了雄关之下,结果现在这儒生三言两语竟然就要夺走他们的一切,怎么能不心生杀意呢? “刘旦独夫,祸乱天下,但是有罪的仅仅只是刘旦一人吗? 你们这些朝堂公卿,不思劝谏君主,卫我汉家,反倒助纣为虐,荼毒苍生,以致天下流离。 独夫有罪,罪在公卿,独夫已死,你们这些人却依旧站在这长乐宫前。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罪人不思跪伏受命,竟然还能冠冕堂皇的指摘我等靖难功臣,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以宗法和礼法而论。 真是可笑至极,真是滑稽至极,真是无耻至极!” 靖难诸侯纷纷开口斥责。 从春秋儒博士开口的那一瞬间,洛斯就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关东和关中之间的割裂很严重。 从学术到观念,都极为不同。 大将军踏前一步道:“诸位君侯实在是妄言,十数年来,我等征讨四夷,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国家,说我等是罪人,这难道不是欲加之罪吗?” “尔等还有脸说! 独夫刘旦在位一十五年,边境诸战三十三起,其中二十起都是你们这些人想要战功维持富贵,擅自挑衅夷狄部落而起。 现在竟然还在这里狂吠,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国家功臣。” 长安列侯诸将不服,大将军昂然又道:“素王曾言,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征讨蛮夷,乃是诸夏之本,我等何错之有?” 安阳侯韩林拔剑出鞘,杀机四溢,寒声道:“你这孽障,竟敢言谈素王上皇,千载之前,素王上皇纵横天下无敌无双,自镐京东征,一路凯歌,到了淮水之时,收兵归周。 为什么如此? 难道是素王不愿意清剿蛮夷吗? 是因为士卒劳累不愿意战斗,是因为周人劳累不能承担兵役,是因为国家社稷不支持战争。 因为征讨四夷而覆亡国家的社稷,使天下人流离失所,造成国家的分裂,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秦朝末年,因为诸侯混战,不能四向镇压,导致匈奴坐大的事情才结束多久,难道就忘记了吗?” “我这手中宝剑,你们这些奸人是否以为不利呢?” 踏踏踏。 马蹄声渐次响起,“还有何话可说?” 白云悠悠,一阵微风拂过,列侯公卿呐呐无言。 “能有何话可说呢? 事实就摆在这里,祸乱天下的就是独夫刘旦和诸位列侯公卿,天下怨愤的就是刘旦和诸位列侯公卿啊。 若非如此,我们这些元从诸勋,国不过千户,民不过万人,兵不过百而已,又有什么神通,能带着百万黎庶,西向讨贼呢? 是因为黎庶士民太愤怒了,一路将我们这些所谓的贵勋,抬进了长安城啊! 若是今日我等将他们背弃,先祖素王难道会饶恕我们这些人吗?” 一字字一句句。 切心入胆! ———— 在前章之中,笔者认为汉王朝统治集团内部巨大的政治分歧和思想路线的不同,是“诸侯靖难”事件发生的根源之一,“长乐问罪”则是靖难诸侯的一次彻底清算,从客观上维护了汉王朝政治意识的统一,汉王朝的政治生态从分歧和割裂再次转向统一,结束了无端的内耗,汉王朝较为平稳的度过了亡国的危机,跌入谷底的国势开始缓缓回升。——《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谁堪为帝? 靖难诸侯的质问仿佛还回荡在长乐宫中,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血腥味道,却证明了那已经是过去。 靖难军接管了这座帝国的都城,大批的贵族从华贵的府邸中被赶出一一审判,首恶者斩首,作伥者流放,有封国的削土削民,有爵位的夺爵下狱,皇子后妃圈禁,诸事落定,废为庶民,外戚近支伏法,远迁天南海北。 至于新皇登基能否成活,那就不由靖难诸侯来管,靖难诸侯不杀刘旦诸子,是不愿意让政治斗争打破底线,是为了最终体面的收场,饶恕大多数贵族的死罪同样是为了停止战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流放就足以了。 清扫完异己者,诸侯便团团一坐,“该是为我等此行定论之时了!给刘旦定性,给我们定性,昭昭史册之上,何等面目,就在此刻。” 诸侯闻言凛然,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却有些踌躇。 “昔年周室在时,有康王、召王治世,召王之父便是厉王,以召王之尊,也不隐藏他父亲的错误啊。 这是为了警示历代周天子,不要重蹈厉王的覆辙啊。 我们遵奉上天的旨意,平定独夫的祸乱,更要让以后的汉室诸皇明白今日之举。” 这话就很明显了,刘旦前半生有功绩,但他注定是得不到一个哪怕中谥的。 “若是他这样的君主,都能够得到同情的谥号,我们这些靖难诸侯就成了一个笑话。” “知过不改,不悔前过,以戾称之,应该是恰当的。” “夺去他诸夏天子的尊号,只留下大汉皇帝的名号,不能进入祖宗的神庙,不能使用皇帝的陵寝,用头发覆住他的面来下葬,戾皇帝,就以此昭告天下。” 一字字一句句,一位位诸侯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轻描淡写之间就将刘旦的身后名定了下来,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一个死人的事,不算是大事。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最关键的是,谁来做皇帝? 刘旦诸子直接被排除掉了,全部被废为庶民,甚至就连一个列侯都没有。 而且还要发配的远远的,岭南,西域,辽东,总之不能留在中原,更不要说继位。 他们的政治身份是极其的不合格,若是让刘旦的儿子登上了皇位,政治报复几乎是必然的。 不是每个君王都像周召王那么大度,况且周召王以洛文公为父,和周厉王的感情并不深。 刘旦的儿子不被踩在最底下,靖难诸侯将会寝食难安! “此次随我等起事的诸侯王似乎……” 同袍之情最为深厚,有人试探着说道。 这话刚出就被打断,“不可,皇帝应当从孝武皇帝支系中选择,此次起事诸侯,血缘略远,若非孝鼎皇帝无子,戾帝子嗣不多,甚至有除国之危,不可为帝。” 诸侯王的流封建制度,理论上比列侯的更可怕,完全依据血缘关系而得国,除国,只有立下功劳,得到皇帝信任,或者担任宗正这种官职,才能显赫下去。 不过实操之中倒也没那么可怕,毕竟一个皇帝生不出全国的诸侯王来,还是有不少远支宗室的。 但在选帝上,血缘太远,这一句话就相当于直接判了死刑。 况且起事的诸侯之中,除了元从诸勋外,就是孝武新贵实力最强,不选择孝武支系是绝对不行的。 “孝鼎皇帝昔年崩殂,最终是选择了兄终弟及,如今戾帝死,或许可以再次兄终弟及? 如今十五年过去,孝武皇帝的诸位皇子都正值壮年,可以为君。” 兄终弟及。 诸侯一下子沉默起来,昔年因为一句国赖长君,有三位皇子直接失去了继位资格,如今倒是回来了。 “诸君,我以为不妥啊。 皇帝之位,重于泰山,昔年就是一句国赖长君,最后将社稷交到了戾帝的手中,结果导致天下流离,社稷几乎倾覆。 这天下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天下再也承受不了一个戾帝了。 我们要慎重啊! 要仔细的考虑君王的品德和性格,要爱民,要听谏,要重视我等贤臣,摒弃奸邪之辈。” 洛斯望着侃侃而谈的吕产,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和吕产交流过很多次,吕产已经准备好事情结束就直接回到吕侯国装死,绝不在长安再发挥力量。 这一次吕氏实在是太出风头了,这和吕氏的家训不符,但装死的前提是选择一个不会清算的皇帝。 对吕产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妹妹吕莹的儿子,莱西侯。 那个孩子从小就孝顺,谦虚,知礼,最为困顿的时候也不曾对周围人有过什么怨言。 “吕侯可有人选?” 吕产一顿,环视四周,没有回答,反而躬身作揖道:“诸位君侯,前日我心血来潮,以龟甲占卜,卦象显示,未来二十年我将会病痛缠身,凄惨死去,唯有静心敬拜素王上皇,才能苟活,此间事了,我就会回到侯国之中,建起庭院,不问世事。” 此言一出,诸侯神情各异,有的大惊失色,有的满脸疑惑,有的若有所思,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吕产话中的意味。 吕产似乎没有见到众人的脸色,又道:“故胶东悼王,品行良善,仁慈惠心,本该是为君的最好选择,可惜死于刘旦与桑弘羊之手,十数年来,刘旦倒行逆施,百姓愈发的怀念他。 胶东悼王薨逝,刘旦犹不满足,先夺五县,借故除国,王子贬为庶民,又禁于莱西,王侯贵子,竟然流落街头。 纵然滑落深渊,犹勤奋好学,待人有礼,不以市井卑鄙,不以王血自矜。 唉。 天下人都同情他,为他仗义执言,于是得以受爵莱西,添为列侯。 这样的人,大概才是作为君王的最好选择吧。” 现在诸侯面色都平静下来,知道了吕产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一番退隐的话,谁不知道胶东悼王是他的妹夫! 他要把自己的外甥推上皇位,就像是第一任吕侯所做的那样,高皇后摄政的时代,是吕氏最为风光的时候。 但是诸侯稍微一想,就不愿意反对,吕产说要敬拜素王上皇,那他就绝对不会说谎。 莱西侯继位,靖难诸侯的首领之一就是他的舅舅。 而且,莱西侯和刘旦还有仇,众人越想就越觉得合适,将皇位交到这么一位皇帝手中,他们就能放心的回到关东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莱西侯的能力如何?” “吕侯,天下之重,首在天子,若是天子无能,这天下就要衰落下去,我等数千里血战,为的是匡扶汉室社稷,为的是大汉江山永固。 如今这天下纷乱不堪,非圣主明君,不能治世,莱西侯能堪当大任吗?” 这是靖难诸侯非常关心的问题,他们不是要选一个傀儡上去,而是一个能让大汉再次伟大的皇帝。 吕产早有准备,伸手取出一沓沓纸张,递到诸侯们手中,诸侯们有些疑惑的取过。 读罢。 众人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着意见,洛斯拍掌笑道:“吾得一君矣!” 我得到了一个君主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我等应当立刻告知长安及关中士民,然后迎逢新皇,还请吕侯遣使告莱西侯,我等愿奉其为主! 履极天下!” 吕产振奋,大事成矣。 他的妹妹一旦成为了皇太后,吕氏就可以安心的待在即墨,即便是他不说话,也没有人会忽视,最重要的是,可以安安心心的低调了。 诸侯同样振奋,新帝一旦选出,这世界都仿佛开朗起来,只要我等同心戮力,平定关东的骚乱,振作关中的局势。 大汉的社稷就会安稳如山,大汉的国势一定会蒸蒸日上! 经过一年的奋战,终于快要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众人蜂拥着向外走去,洛斯慢慢的走在最后,望着前方哈哈大笑,个个喜笑颜开的诸侯,抬头望了望天,他想起了昔年先祖宣公带着诸姬勤王,最后将国都迁到了洛阳。 现在的靖难诸侯似乎没有这个意识,他们只想着振作局势,这是连洛斯都没有想到的,真是一群忠臣啊! 新的皇帝,愿你可以善待他们,百年养恩,报在此时! ———— 孝宣皇帝者,孝武皇帝孙,胶东悼王子也。 元正十五年,五月,戾帝已逝,国家无主,天日惶惶,诸侯议曰:“国不可无君,戾帝祸乱,诸子有罪,不得为王。 汉室有德,承袭孝武,择支子孙贤者为嗣。 孝武皇帝孙病已,年二十,受《孟子》、《尊王》、《管子》,操行孝顺,慈仁爱人,有文皇之德,武皇之姿,可以奉承祖宗,兴盛社稷,成子孙万世基业。 宜迎之。” 诸侯曰可,请吕侯产至孙里舍,洗沐,赐御府衣。 宗正立以皇嗣车辇奉迎皇孙,就宗正府,入长乐宫,见靖难诸侯。 皇孙面南而坐,靖难诸侯往而拜之,奉上玺、绶。 遂即皇帝位,谒高庙,又谒素王陵,即天子位。——《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帝心莫测 元正十五年。 五月,大赦天下,戾帝刘旦以言治罪者,冤假错案者,轻罪重罚者,悉数释放,天下欢腾。 上谕:靖难诸侯皆加封五百户,金银、宝物等无算,爵号加靖难,以作彰显。 六月,群臣议定年号,以明年为元封元年。 靖难诸侯上书,称“戾帝已诛,应当遵循朝廷的制令,回返关东,关东动乱还未平定,镇守国家,不可耽搁,特敬告陛下。” 皇太后与皇帝下诏挽留。 “自古非常之时有非常之君,非常之臣,天下失序,朝纲不振,朕正需要诸位贤臣的辅佐啊,诸位如何就要离开朕了? 这难道是朕的德行低下,不足以让群贤辅佐吗? 这难道是朕的胸怀狭隘,不足以容纳诸位功臣吗? 还请诸位忠臣多多思虑。 朕愿意以丞相、大将军、御史大夫,九卿以及两千石的高官来给予诸位靖难功臣,再次诚恳的挽留诸位,留在长安辅佐朕。” 刘病已的言辞很是情真意切,不论是靖难诸侯,还是百官士民,皆赞叹道:“陛下仁义,社稷之福。” 于是有的靖难诸侯便留了下来,有开国元从勋臣,有刘氏宗亲列侯,有孝武皇帝时兴盛的列侯将门。 这些人都将迎来富贵,因为经过政治清算的朝廷实在是太过干净,三公九卿近乎一空,无数的位置都被腾了出来。 但是真正最富贵的那些人却再次上书,要返回关东。 尤其是吕产,把当初和靖难诸侯所说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皇帝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于是吕产成了靖难诸侯中第一个返回关东的。 临行之前,皇太后和皇帝前来送行,皇帝轻声说道:“舅舅回到关东,多多写信来长安,在您院中的那棵树,可要好好照料,让它茁壮成长,朕很是关心啊。” 吕产闻言瞳孔一缩,然后深深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好好照料,每月都往长安寄信,就像是您曾经见过的那样。” 见到这一幕,之前就若有所思的几家,纷纷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关东闷声发大财。 长安贵族跌倒,关东诸侯吃饱,这句话就是如今最好的写照。 洛世沉默着离开了长安,率领着西域和河西大军回返,他带走了刘旦几乎所有的女儿和许多妃子,众人都当作没有见到一般。 他现在是西北王了。 他骑着最好的大宛天马,走出陇西,进入河西,望着眼前辽阔的天地,然后回想起皇帝所说的,“卿,西北的担子在你的身上,你是洛氏子,又久经战阵,从孝鼎皇帝时到如今,镇守西域以十年而计,朕很是放心。 此次回西域,务必要小心一些奸邪之人的低语,不要让仇者快,亲者痛,这是朕所能说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一个男孩身上,然后落在那些已经渐渐从惊慌失措中恢复的少女和少妇身上,各个都是颇为美丽的女子,轻声呢喃道:“真是个不简单的皇帝啊,你会如何对待这些人呢?” 七月。 上谕:“戾帝残酷的对待百姓,使用严苛的刑律,不多加以察查就逮捕下狱,汉律就像是纸一样,没有了丝毫的威严,废除掉戾帝时的律法,使用孝武皇帝的法令。 朕以为,执行律令应当严谨,刑讯逼供的结果是真心的吗? 朕以为不是的。 证据有疑点就落实,这是正确的吗? 朕以为不是的。 朝廷办案应当公正,百姓才会服从,这是朕在民间流落之时所知晓的道理。 至于有汪洋大盗借此逍遥法外,朕以为不必多虑,有官有民,有侠有盗,郡国官府应当放宽对百姓复仇的惩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事,为什么要阻止呢? 晓谕天下,使百姓都知道朕的意思。” 九月。 皇帝连续下达五条诏令,几乎将刘旦曾经作为皇帝的一切痕迹都清除了个干干净净,因为刘旦被贬斥的起复,因为刘旦被杀死的慰问亲朋好友,因为刘旦而受到冤屈的全部清洗,因为刘旦而显赫富贵的早已流放。 靖难诸侯的政治清洗太过于表面,只针对了最显赫的列侯、诸王和三公九卿两千石,刘病已的这一次清洗甚至触及到了乡一级,其中或许有些许的冤假错案,但是得到的效果是极其显著的。 一个刚刚即位半年的皇帝,通过这种强制选边站的行动,拥有了威望和权力,无数官吏百姓受到他的恩惠,成为了他的铁杆支持者。 十一月。 长安公卿悉数发落,皇帝晓谕天下,令诸侯各自安定国家,抚镇士民,又降旨关东,除穷凶极恶之辈,悉数赦免作乱之民,官府不作统计,各归其家即可,于是关东渐渐平定。 诸事已经落定,朝堂之上多数都是靖难诸侯,声势煊赫,几乎比刚刚开国时的元从诸勋还要兴盛。 十二月。 上谕:“戾帝是个独夫啊,就像是纣王那样,天下有忠正的臣子不知道使用,于是被谄媚的小人所蛊惑,这难道不是因为偏听偏信的原因吗? 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爱好招纳贤才,于是得以创造功业,孝鼎皇帝和戾帝不这样做,于是造成社稷动荡。 朕出身胶东,不曾见过西域的艰难,不曾见过并州的风霜,不曾见过天南的难行,朕是天下的君主,却不知晓天下的难处,这不是贤君所应当做的。 朕想要得到贤能的臣子,但是天下有万里之大,于天地而言,朕不过沧海一粟罢了,想要遇到诸位贤臣又是何其难。 现在烦请四方的列侯、诸王、郡守,在伱们的郡县和国家之中,为朕选举德行良好和才能出众的人吧,朕愿意用黄金和显爵来恭敬的对待他们。” 一道光明正大的求贤令。 一道光明正大分润权力的诏令。 这是皇太后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刘病已静静地端坐在吕莹对面,吕莹问道:“皇帝所做的,可是深思熟虑了,招纳而来的贤才,是要给予地位的,和靖难功臣位列同班。” 刘病已望着自己的母后,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若是没有靖难功臣,您和儿子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若是没有靖难功臣,先王的大仇此生恐怕都不能报复了。 我想要让他们更加的显赫起来,于是赐予了他们荣耀。 我想要延续他们的富贵啊。 就像是高皇帝所做的那样,过分的恩宠难道是好事吗? 那就不能过多的赏赐,那会让他们骄躁起来,那就不能给予他们一切的权力,那会让他们骄横起来。 我不愿意他们改变,我不希望有朝一日走到刀剑相对的地步,那可真是太难堪了,这是儿子所能做的。” 吕太后深深的望了刘病已一眼,说道:“你是个聪明有手段的孩子,所以我不愿意阻止你的施政,但聪明人通常会忽略一件事,那就是人心。 我出身吕氏,史书之上有太多聪明睿智的君主,但是创造功业的圣主明君却并不多。 你记住,永远不要让天下人认为你是一个刻薄寡恩的君王,即便你能横压天下。 如果臣子以为你刻薄寡恩,那你就再也得不到尽忠之臣,而尽是为利之徒,若是幸运尚且有心怀社稷之人,若是不幸,就只剩唯唯诺诺之人。 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会毁掉百年的恩情培养。 戾帝祸乱,败坏社稷,汉室天下有倾覆之危。 因为高惠文武的百年遗泽,于是有靖难诸侯起事,诛杀独夫,又不恋权位,还政汉室。 昔年周室诸姬辅佐周懿王,尚且要求懿王迁都到洛阳。 靖难诸侯没有要求迁都,是因为他们真的想要兴复汉室。 这是不逊色于迎你上位的恩情啊! 如果你背上了刻薄寡恩的名声,如果你清算了靖难诸侯,如果忠臣的一腔热血被残酷扑灭,昭昭史册之上,会清清楚楚的记着。 曾经有一群人挽救了汉室,然后晚年凄惨。 等到再有这等社稷倾覆之祸时,就再也没人来挽救汉室了! 你明白了吗?” 刘病已耳边依旧在回响着母后的言语,三月的长安城还有些寒冷,但冬日的光却很是温暖,他望着巍峨的未央宫以及整座皇宫,然后抬起自己的双手映照在和煦的阳光之下,很纤细很白,但是很有力量。 元正十五年要过去了,元封元年将会到来,这是朕的时代! ———— 孝宣既立,群臣奏议曰:“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请选贤良淑德为后。 吾等选关中、关东三十六家淑女,呈报陛下。 陛下应之,可。陛下不应,请降旨,穷尽四海,为陛下纳。” 上曰:“朕幼时遭祸,流离人间,以一旧剑活命,如今手揽赤霄,犹忆故剑,请卿寻之,朕以剑为聘,迎立贤后。” 群臣知上所指,皆曰:“上求微时剑,此不负旧人也,不负旧人者,不负忠正良直,吾等之幸。” 群臣遂迎许皇后,又呈旧剑,上曰:“故剑旧人,朕得心安,众卿功也。”——《汉书·外戚列传》 推书,献祭一波。 《万兽仙尊》 仙界,万灵仙域。 万兽岛,万兽门的总坛。 岛屿西北角,一座山势陡峭的擎天巨峰,山脚下立着一块青色石碑,上面刻着“论道峰”三个大字。 山顶是一座占地十万亩的青石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百丈大的圆形石台。 上万名幼童聚集在广场,年纪都在十岁以下,他们盘坐在蒲团上面,神情肃穆。 一名脸色红润的青袍老者站在圆形石台上面,目光从众幼童身上掠过。 “你们刚刚检测出灵根,是万兽门的新弟子,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就是万兽门的由来,此事要从立派祖师万兽仙尊说起,立派祖师出身乾阳界东华修仙界秦国,他当时只是一名散修。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坐法者谁? 刘病已接手的大汉称得上形势严峻,经过孝鼎南国大败亏输,戾帝穷兵黩武,诸侯奉天靖难,整个大汉的经济彻底崩溃,现在的大汉表面上暂时安定下来,但实际上全凭运气。 只要运气不好来一场大型天灾,以如今的粮食储备和人口数量,揭竿而起的百姓会把天下打成一片白地,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这甚至不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矛盾,可以通过杀豪强来解决,这就是简简单单的,天下底蕴枯竭,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没了粮食,再繁花着锦又能如何? 农为天下之本绝不是说说而已! 当刘病已得知长安附近的开平仓,常平仓,安平仓都几乎见底的时候,宛如凉冰倒灌脖颈般,震撼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唯一能够让他缓一口气的是,刘旦穷兵黩武把四方的蛮夷都打趴下了,现在还在舔舐伤口,没有能力进犯中原。 否则内忧外患,无论胜败,中原洗牌重开都是注定的事情。 很快刘病已就下达了诏令。 “天下的疲敝没有再超过这个时候了,百姓的劳累已经无法忍受,农粮的短缺已经危害社稷,朕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啊。 现在要求天下的郡守,县令,吏员,督促本地的农桑,修复当地的水利,疏通郡县的河道,翻整凝结的土壤,除去田中的杂草,使作物茂盛的生长。 朕向天下寻求擅长农桑的贤才,愿意以大司农中丞的位置来赐予,向天下寻求擅长种地的农夫,在郡县侯国之中设置劝农吏,朕在长安听着四方的消息,有表现优异的郡守县令,朕会重重的奖赏。 朕还要求天下的郡守县令,休整八主的祭祀,整肃祭祀的位格和频次,敬拜昭圣王的神位,祈求四时主的照耀。 如果有权贵阻扰农桑,便报到朕这里来,朕绝不留情。” 《劝课农桑令》的下达,让天下的官吏真正的感受到了时代的更迭,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刘病已提出了考核的标准,那就是兴盛农桑的上位。 配合上之前的招贤令,皇帝求贤若渴的姿态已经摆在了天下人面前。 刘病已依旧不放心,他在民间见过那些官吏是如何欺压良善的,于是在朝廷中说道:“自古坐法之人,凶焰滔天,三令五申,多次申饬,不见有什么悔恨变化。 如今百姓贵戚皆疲敝,贵戚疲敝便以百姓为食,百姓又何其无辜啊。 如今天下已经危险到极点了,朕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正直的士子,靖难功臣的子嗣,皇室近支的宗亲,皇后外家的兄弟,这是朕所信任的。 朕任命他们为御史,着绣衣,带上朕的节仗和虎符,称作绣衣御史,去到郡国县乡之中,督察各地的不法之事,使贵戚不敢侵吞百姓的资产,使百姓能尽心恢复休息。 这些御史就直接听从朕的命令。” 群臣闻言一震,昔年孝武皇帝置刺史监察天下郡国,但刺史实际上并不能深入郡国,基本上依靠举告来做事,但这绣衣御史,一听就是人数众多,而且带着节仗和虎符,权力不小,而且皇帝选择的绣衣御史都是天下豪门和经学大阀的子弟,称得上是无所顾忌,到了地方,恐怕个个都要威震郡国。 更有心思细腻的人从中窥测皇帝的想法,靖难诸侯、外戚、近支宗室,看看这些人选,皇帝恐怕是要再重重的打击天下豪强和那些未曾襄助他的贵族。 汉律如网,罗织密布,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不触犯汉律的人呢? 纵然是皇帝,也不敢说自己不触犯律法,这就是昔年皇太后吕莹愤怒的原因。 “陛下,律法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严苛的审判却是不适宜的,臣很是担忧啊,天下的疲敝已经让官吏和百姓心力憔悴了,再使用严肃的法度,是否会让百姓更加艰难。 百年前大汉开国,同样是如此的疲敝,高皇后、孝惠皇帝、洛文王以及孝文皇帝,皆用宽松的法度来治国理政,于是天下很快就繁盛起来。 陛下天纵,天下人对您有厚望,希望您能够再造盛世,臣以为应当效仿。” 大汉开国的盛世,是整个汉廷从文人士大夫到列侯诸王全都追求的盛世,是最接近典籍中所记载的王道治世,那个时代即便是小民家中都有储存的粮食,刘病已每每思及都感觉压力极大。 听到丞相所言,刘病已沉吟一番道:“律法,难道是为了使百姓更加孤苦吗? 是为了处置暴乱,禁止奸邪啊。 素王上皇曾言:‘礼法,天下之宗,万民之命,上礼通天率民为王,下礼盗天欺民作贼。’ 朕深以为然,律法应当让生者没有怨恨,让亡者可以瞑目,这样的律法就足以称之为上礼了。 丞相说的有理,颁行朕的谕令,绣衣御史专司守令之臣,有所刺探,上报于朕,不得擅自行事。 丞相,御史大夫,朕谕令,放宽刑罚的惩治,但绝不是宽纵,妨碍农桑的,残虐百姓的,无故杀人的,朕绝不宽恕! 朕未曾听闻过吏治不平而能够治世的,乡中小吏所得,三分俸禄,七分膏脂,朝廷给予的太少,想要让他们不侵夺百姓的资产,实在是困难啊,增加他们二十石的俸禄,让他们不要去侵占百姓。 朕给予了恩典,若是再有触犯,想必没有人可以再怪罪朕了。” “陛下圣明慈爱。” 对这位皇帝,靖难功臣再没有什么不满意了,从这位皇帝身上,他们真的见到了孝文皇帝的影子。 刘病已之所以这么快就同意丞相的意见,是因为他曾经在民间见过那些胥吏是如何通过歪曲律令来得利的。 他深知,在没有好的办法控制基层胥吏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针对百姓的律法放宽,在邦周时代这叫做“礼不下庶人”,即不用严苛的礼法来约束惩治庶民。 与之对应的则是“刑不上大夫”,即大夫触犯了礼法,应该直接自杀,不要让天子亲自用礼法来惩治,汉室深刻的继承了这一条传统,刘旦死后自杀的两千石以上高官王侯就多达两位数。 诏令议定。 朝廷的速度很快,刘病已遴选了一批自己的亲信之臣,长安城的百姓很快就见到了许多身着绣衣的官吏带着皇帝赐下的节杖向着朝廷直属的司隶各郡县而去。 生活在司隶的豪强权贵做梦都想不到,刚刚经历了一波政治清洗,紧接着就又是一波清查不法。 只有少部分最聪明的人才能看出,新皇帝的真正目的在于通过一次次的清洗,彻底剔除掉那些不稳定分子。 这是要彻底将关中洗成效忠他的基本盘,这是要重建孝武皇帝时的关中诸郡良家子。 关东太强了! 强到让皇帝胆寒,刘病已听从了母后的意见,不愿意清算靖难功臣,但是却不代表着他就始终要让靖难功臣凌驾在自己的头上。 靖难功臣没有让他当傀儡皇帝的想法,但是靖难功臣有能力让他当一个傀儡皇帝,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他是一个强有力的皇帝。 主弱臣强,有时候实在不是好事。 元封元年,五月。 绣衣御史舞阳侯庶三子隐匿不法,上斥之。 御史跪伏上告,“陛下恕罪,这是臣的过错啊。 权贵不法,妄图侵吞百姓田产,百姓不听从,竟然勾结官吏,上下其手,致使百姓破门亡家,实在是罪大恶极。 臣本该禀告陛下,但是思及陛下常常念及孝悌的道理,臣实在是不愿意让您为难啊。” 孝悌,不愿意,这两个词一出来,刘病已就知道犯事的定然是皇亲,而且还是他不太好处置的长辈。 大汉以孝治天下。 若是皇帝做出不孝的事情来,那玩笑可就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舞阳侯之子不愿意说,皇帝不知道,那就没有不孝的忧虑了。 但是刘病已是何等的帝王,立刻下口谕道:“孝悌之道? 难道还有比维护祖宗的江山社稷还高的孝悌之道吗? 臣子效忠君主难道不是和孝悌相当的吗? 戾帝祸乱天下尚且被推翻,那个时候谁又会提起忠义之道呢? 尔父乃是靖难功臣,如何能被区区言语说退! 祸乱祖宗的江山,败坏祖宗的社稷,若是朕今日不处理,等到社稷倾覆之时,诸位先帝定要指着朕怒斥。 坐法者谁? 朕有言在先,绝不轻饶!” “上告陛下,是您的姑祖母,阳长大长公主!” 阳长大长公主! 当今皇室之中辈分最高的人,是孝武皇帝的妹妹! ———— 上继大位,海内空虚,民生疲敝,曰:“朕以眇眇之身,奉承祖宗,承袭宗庙,夙夜惟念高文之盛,又思孝武皇帝义行,盖知六世之治,君臣同心,朕禀靖难功臣,上下和洽,海内清平,德行不可及也。 惟诏公卿、王侯务行宽大,宽刑减罚,顺民疾苦,劝课农桑,振作汉家,以明六世之德也。”——《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吾剑未尝不利! 未央宫。 刘病已为母亲填上粥,他强笑着,但是眼底的愁绪却不能瞒过吕太后,吕太后望着自己这个相依为命的儿子,径直问道:“皇帝是因为阳长那个孽障老狗的事情而忧虑吗?” 吕太后一句孽障老狗就尽显刚强本色,阳长按辈分来说是她的姑母,但是她完全没有将阳长放在眼里。 刘病已面上带着些许忧虑说道:“儿子说坐法者绝不轻饶,但是偏偏就是阳长大长公主,她的身份实在是高啊,刚刚清查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人,为之奈何。” 吕莹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厉声道:“皇帝!” 从即位皇帝之后,刘病已许久没有见过母亲这样了,他条件反射般的挺直了腰杆,垂首道:“母亲!” 吕太后的声音仿若金石,一字字砸在刘病已的心中,“自古以来做君王的,难道有十全十美的吗? 圣主明君难道天生就是圣主明君吗? 不过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摈弃了犹豫和顾虑,坚持自己的理想并实现它,这就是圣主明君。 你想要重现孝文皇帝的治世,你想要重建孝武皇帝的武功,结果现在区区一条老狗,区区一个冢中枯骨就让你不敢前行了吗? 况且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机会,伱竟然不激动兴奋,反而一副愁绪。 若总是如此,你还是安心做一个平庸的君王吧,就像是孝鼎皇帝那样。” 毫不客气的一顿夹枪带棒,刘病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听到大好机会,惊疑不定,羞惭道:“还请母亲教我。” 吕太后沉吟道:“阳长无非就是依仗着身份和孝道,让你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威望,投鼠忌器罢了,就从这方面打击她,听好了。” …… 元封元年,六月。 皇帝前往高帝庙祈福,群臣都很是疑惑,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历时一月皇帝重新出现,然后下达了谕令。 “踏踏踏!” 无数的马蹄声震破了已经沉静了一个月的长安城。 无数身着绣衣的御史再次出现在万民之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绣衣御史往阳长大长公主的庄园去了!” 众人震惊。 之前被阳长大长公主所阻的绣衣直指,憋着一肚子气的冲进了她的庄园之中,樊立带着宫中的羽林军,直接破门而入,面色阴沉的颁布圣旨。 “上谕:自古以来有不重视亲戚而使得社稷长久的吗? 阳长大长公主品德恶劣、贪婪无度、残害百姓、动摇社稷、败坏国家,简直称得上是无恶不作,纵然是用大江大河之水也不能洗清她的点滴罪行。 虽然她犯下了这样的大错,但朕依旧难以抉择啊。 维护社稷是孝,顺从长辈是孝,朕的德行和能力不足以从中抉择。 于是恭敬的请求高皇帝来决断,高皇帝给予朕回应,败坏社稷的子孙应该逐出宗谱,维护社稷的举动应当赞扬,社稷重于宗庙,宗庙重于君。 朕悲痛,不得不下令了,剥夺阳长大长公主的爵位,将她的名字剔除宗谱,收回历代先皇赐予她的庄园,清算她侵占的百姓土地,核查她身上的无数罪名,最后用汉律来审判她。 当刑则刑,当流则流,当死则死,唯此而已。 朕怀着悲痛的心情,希望诸位宗亲不要再触犯汉律,朕只愿意和你们共享富贵啊。” 圣旨一读完,阳长大长公主整个人都惊了,其他人更是身体抖得就像是筛子一样,不敢相信皇帝竟然要拿人。 眼见绣衣御史上来就要拿人,这个身着绫罗绸缎,脸上浓妆艳抹却依旧掩盖不住尖酸刻薄之相的老太婆立刻挥舞着爪子,尖声叫道:“放开! 你们是什么东西? 竟然敢来抓我? 我是皇帝的姑祖母,是孝武皇帝的嫡亲妹妹,就算是皇帝站在吾的面前,也不敢这样无礼!” 舞阳侯之子樊立见到面前这个让自己吃挂落的老太婆这么能多嘴,直接冲上前去一擒,将布帛塞进她的嘴中,按倒在地,大喝道:“绑起来,带走!” 阳长大长公主还在那里嘶叫,但是绣衣御史都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卿之子,皇帝因为孝道有顾及,他们可不怕,真的碰一碰,还不知道谁的后台硬呢! 樊立望着阳长大长公主富丽堂皇的府邸,冷笑一声冲着带来的士卒道:“看到府邸了吗?抄家!” 凶神恶煞的士卒立刻冲了上去,府中的女眷全部被赶了出来,听候发落。 …… 阳长大长公主是个贪婪而愚蠢的人,数十年的肆意妄为已经让她没了脑子,就算是被抓,依旧气焰滔天。 前来审判的官员不论说什么,她都是一阵怒骂,纵然是九卿重臣也不可能在她的身上用刑,更不可能暗中指使人逼死她,纵然面对太子都不曾这么棘手。 太子不过是刷经验的小怪,这位却是无处下嘴的刺猬。 更可怕的是,无数的皇室贵族前来给这位求情,负责审理的官员都不知道有多少家来给自己打过招呼。 虽然大部分都是渐渐没落的家族,但这些盘踞数十年的皇室贵族依旧不能轻视。 最关键的是,皇帝一直不发声,任由这些人串联,被很多人认为是私下允许,这让阳长大长公主更是猖狂起来,就连皇帝都不敢杀他。 出现的贵族豪门越来越多,审理官员的压力越来越大,皇帝终于出现了。 八月。 一封圣旨从禁中传了出来,一把宝剑从皇宫中被带出。 绣衣御史樊立再次出现,因祸得福,对皇帝的维护让他现在成了皇帝最亲近的侍御史之一。 阳长大长公主对于唯一一个打过她的人有些畏惧,但是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的事情,又胆气足了起来,“舞阳侯家的孽子,等老身从这里出去,就让你知道,这天下为什么姓刘。 元从勋贵?靖难功臣?” 呵。” 樊立就像是望着一个死人般,冷笑着向四方众人说道:“陛下有口谕,诸臣且先退下。” “你要做什么?” 阳长大长公主有些害怕的惊声尖叫着,樊立厌恶的望了她一眼,等到众人离去,这才斥责道:“陛下口谕:阳长,你可真是个恶贼啊。 孝武皇帝赐予你一万倾的土地,孝鼎皇帝赐予你一万倾的土地,其余的珍宝金银多的要把府库填满,数遍整个皇室贵族之中,纵然是诸侯王,像你这样豪富的也不多见。 结果你还不满足,竟然要去掠夺小民的土地。 见到百姓流离失所,生活苦难,你难道就那么高兴吗? 见到国家动荡,社稷不稳,你难道就能够安然入睡吗? 你这样不知廉耻,无国无家的人,为什么会出生在我刘氏之中呢? 你以为你身份极高,朕就不敢杀你吗? 你以为凭借孝武皇帝亲妹的身份,朕就会委曲求全吗? 朕现在就告诉你,朕一定会杀死你,神仙来了也没用! 朕还要用你的死,来告诉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不法权贵豪强,这就是坐法的下场! 一条虫豸,真是恶心至极!” 酣畅淋漓的一场怒骂,喷的阳长大长公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皇帝不是一言不发吗? 皇帝不是默认放过她了吗? 皇帝这样说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樊立宣完口谕,将众人唤进来,众人见到阳长大长公主竟然失魂落魄,满是恐惧,都有些好奇樊立说了什么。 “上谕:高皇帝告诉朕,面对败坏社稷的宗亲要从重的处罚。 朕因为阳长大长公主是朕的长辈且年纪很大了,于是想要宽恕她,但是她却不愿意承认错误啊。 这是让朕所忧虑的。 知过不改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朕思来想去,戾帝就是这样的人啊。 高皇帝是何等的远见卓识呢,释放掉这样的人,大汉的社稷会不会就此崩坏了呢? 关中的百姓会不会因为没有土地耕种就揭竿而起呢? 朕正是因为担忧这些,才设置了绣衣御史啊。 朕不愿意冒险,又深恐不当的行为损伤了圣朝以孝治天下的恩德,于是前往宗庙聆听祖宗的训导,现在下定了决心,坐法者应当诛杀! 朕不愿意亲手沾染宗亲的鲜血,恭敬的请求高帝赐下赤霄剑,恭敬的请求高帝使用他的神威,就用这把剑来斩杀宗亲贵戚吧。” ———— 根据《汉书》记载,“阳长公主案”牵扯出的皇室贵族达三十七人,十一人坐死,二十六人流放,各级官吏勋贵一百三十六人,随从两万三千五百人皆被流放,这是汉王朝建立以来第一次因为兼并土地而大规模惩处权贵,证明汉宣帝将缓解土地矛盾放在了执政首位,经过严肃的查处,关中的土地矛盾被大大缓解,流民现象大致消失,中央朝廷的威望和实力被再次建立起来。 同时经过数次清洗,汉鼎帝到汉戾帝执政三十年间兴起的权贵大致被清出关中,在关东贵族的协助下,汉宣帝终于获得了一个极其稳固的基本盘,中兴从这里开始了。——《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关东显贵 元封二年,风调雨顺,关中大收,得栗米以百千万石计。 公卿上告:“戾帝所祸乱的,大致是关东之地,关中得到了您的垂怜,于是恢复过来。 关东还未曾恢复啊,这一年来屡次遭遇灾祸,百姓还有未曾归家的,民众还有躲藏在山中的,土地还有荒芜的。 这难道是因为关东的官吏不努力吗? 是因为郡县的府库空空荡荡,不能拨付物资给百姓生活,臣等恭敬的恳求您拨下栗米,使关东百姓活命。” 朝堂之上的公卿一半以上都是关东之人,对自己的老家自然是比较关心,关东的确是比较惨,戾帝刘旦之前就疯狂的折腾关东,导致流民百万计,关中的流民极少。 然后靖难诸侯起兵,彻底掏空了关东最后一点积蓄,毕竟稍微想想数十万口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一定是个天文数字,经历了这样连番残酷的打击,关东之所以还能被平定下来,是因为承诺和希望。 靖难诸侯保证一定会督促朝廷尽快征调全国之力,恢复青州、冀州、徐州、兖州、豫州的数十个郡国。 现在造反闹事,我们诸侯手里的刀剑可是很锋利的,但只要大家等一等,勒紧裤腰带坚持一下,一定能吃饱肚子。 靖难诸侯的政治承诺很管用,毕竟数遍整个朝廷,没有比靖难诸侯更势大的了。 诛杀了刘旦之后,天下都开始休养生息,没有遭受太多破坏的关中一跃而起,再加上帝京的重要地位,可以筹集全国的资源,仅仅一次大丰收就有了往日的繁华。 “戾帝祸乱之后,我等商议关中乃是天下之根本,关中有流民则社稷不振,应当集天下之力恢复关中,以使朝廷安稳,使陛下安居,然后再以关中之力,援及关东诸郡国,现在关中稍复,关东父老翘首以盼朝廷恩典,臣等请求陛下降恩。” 丞相卫平是如今关中靖难功臣的领袖,关东八大列侯之中,有卫氏、霍氏和安阳侯韩林留在长安。 但是安阳侯韩林一向低调,留在长安是为了观察朝廷的动向,所以在禁军之中一言不发。 霍氏被迁回南阳郡冠军县,没有时间顾及这里,而且他是个小辈,所以靖难功臣以卫平为首。 在第一封上书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自然开始第二次上书。 结果这封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上书,出现了意外,以丞相之尊,这封上书竟然根本呈不上去! 这就不得不说,在密折制度出现以前,奏章都是公对公,是有一套完整流程的。 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一个大臣怀里揣着奏章,见到皇帝之后往皇帝怀里一塞,“皇帝,我给你上奏章了,你看看吧。” 原因竟然是“罔顾事实,胡言乱语”、“奸邪的言语,怎么能够呈交给陛下呢?” 这一下就把丞相等人惹毛了,再一看阻止的那些人,全都是出身关中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丞相卫平怒道:“谁给你的胆子来欺诲我关东英豪,我等靖难诛除独夫之时,伱又在何处? 如今还能显赫富贵,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就该叩谢我等恩典。” 听闻卫平所言,却丝毫不怒,反而眼底出现了一丝笑意,面色嘲讽道:“什么关东英豪?本官只知道天下一人乃是皇帝陛下! 关中尚且不安稳,哪里有力量能支援关东,倘若关中因为灾祸而缺粮,导致流民四起,冲撞了长安帝京,谁来负责?” 卫平怒道:“没有你这样的奸邪之人,怎么可能突然生出灾祸! 靖难之初,关东百姓士民泣泪以献,恢复关中,我等鼎力支持,难道朝廷现在要食言吗? 难道朝廷现在要眼睁睁的看着关东的千万黎庶和朝廷离心离德吗?” “丞相言重了,朝廷从来没有答应过关东士民任何东西,谁欠下的债谁来偿还,谁许下的承诺谁去完成,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对这无耻至极的一番话,不仅仅是卫平,他身旁的其他人同样无法忍受,直接污言秽语起来。 这场争吵最终以双方大打出手而结束,一直到此时,皇帝依旧是一言不发,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诡异的感觉让某些敏感的人已经有些头皮发麻了,此时一个人来到了丞相的府中。 是洛盛。 “公子可有要事?” 丞相望着眼前的洛盛很是郑重,靖难之役,洛氏出了大力。 虽然昭城洛氏主家没有下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英侯国就是昭城的马甲,那些敢战士和资源可不是英侯国能拿出来的。 “丞相可是上书请求赈济关东却没有成功?甚至上书都没有到达皇帝手中?我正是为此而来!” 丞相嚯的一下站起,发丝根根竖起,胆寒道:“公子,昭城距离长安千里之遥,这才区区几天,怎么可能?” 洛盛淡淡说道:“因为我们选了一个杰出的皇帝,这就是注定的事情,难道您真的以为皇帝不知道这件事吗?” 心底最恐惧的事情被直接道出,丞相有些茫然道:“陛下为什么不愿意援救关东,这明明是重振朝廷威望的好事。” 洛盛沉声道:“陛下不是不愿意,而是在犹豫,关东太远,关中太近,在他心中自然是稳固关中的秩序第一,毕竟关中任何的暴乱都可能危及他的皇位。 我们选择了一个杰出的君王,这样的君王总是会权衡利弊的,承担杰出君王带来的后果是当初选择的时候就注定的,现在就是这个后果显现的时候了。” 洛盛说的这么明白,再是蠢人也该明白了,何况卫平虽然没有做丞相的能力,但智商还是在线的,他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这对我们不公平,陛下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们。” 对靖难功臣不公平! 卫平又想起了那个奸贼所说的,“谁答应的关东士民谁去做,朝廷没有答应过。” 洛盛劝慰道:“丞相可以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大汉的社稷的确兴盛起来,我们这些附着在大汉之上的王侯不用担心社稷倾覆时为大汉陪葬,这已经足够了。 一时的权力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皇帝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洛盛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这的确不算是卸磨杀驴,但皇帝在害怕,在恐惧,这些话说出来就更让人难受了。 “公子,当初靖难时,我所恐惧的就是这样,诛独夫,诛独夫,天下人纵然赞扬我们,但我们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这实际上就是弑君啊! 邦周千年,无数列国,弑君的人哪个不是篡权夺位才能保存富贵? 我们弑杀了君主,却做忠臣,这本就是悖逆之道! 但是出于天下的公义和大汉的恩典,我们不能坐视大汉的社稷倾覆,我们不能坐视天下毁在刘旦的手中。 于是摒弃了心中的恐惧,和诸侯合力东向。 三年过去了,现在的煊赫让我忘记了,我的手中沾染了一个皇帝的血! 我竟然忘记了! 还敢堂而皇之的站在长安之中!” 卫平低声的述说着,平静之中隐含着恐惧,颤颤巍巍道:“原来只有我才是那个愚蠢的人,今日如果公子您不来点醒我,恐怕我死无葬身之地时,才能知道这些道理了。” 洛盛作揖躬身道:“您为天下所做的功绩和牺牲,天下人会永远记得,昭昭史册会记得。 太史令有古之令史的豪气和胆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您可以相信他。” 卫平强行克制住内心之中的恐惧,深深躬身拜道:“公子,我想要回关东了,但我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如果我回到关东告诉关东的百姓和子民,朝廷不管你们,让你们自寻活路,那刚刚安定的社稷就要再次动乱,关中现在强势,关东一定会流血。 这怎么对的起关东父老? 而且,我等靖难诸侯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我们列侯的势力本就局限于侯国之中,一旦失去百姓的信赖,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要再次上书! 哪怕拼上我这条命,我也必须让朝廷把存粮运到关东去!” 洛盛点点头,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缘由之一,不论你皇帝有多少的顾虑,这一次他必须履行承诺,关东人不是给关中人当耗材来用的。 关中人吃饱饭了就想要把关东人一把甩开,还要嫌弃关东,那是做梦。 洛盛躬身道:“丞相高义,盛愿助之。” ———— 元封二年,六月。 平率百官公卿进曰:“关东大祸,饥民甚众,不可不察也。 伏惟陛下慈仁爱民,臣等冒死进谏,请开常平仓,赈济关东。” 上曰:“常平重大,非社稷之祸,不可妄动。” 平脱冠去服,伏于长乐,又进曰:“臣请之,若有祸,请杀臣以谢天下,关东流离,臣再拜请济。” 上叹曰:“丞相正矣,朕当从之,以成佳话。” 遂开常平,给粮关东。——《汉书·长平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国朝同休,罔替世袭 长乐宫。 偏殿之中,仅仅只有一盏飘摇的油灯照耀,屋中很暗,刘病已半倚靠在席上,一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他面前有一杯酒,“丞相,你心中在怪朕。” 垂首坐在席中的卫平一个激灵,立刻伏下身子战战兢兢道:“陛下,臣不敢。” 刘病已将酒一饮而尽道:“你是靖难功臣的领袖,但是朕却刻忌你,朕出身关东,受到恩惠,累及关东,伱却不怪朕,这不对。” 卫平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离开宫中就自杀,却听到皇帝仿佛拉家常一般问道:“你的长子性格怎么样?朕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卫平颤声道:“臣的长子性格有些暴躁,做事冲动,做下的错事不少,让陛下费心了,臣一定严加管教。” 刘病已闻言微微感叹道:“你们这些靖难诸侯,都是平生难得一见的忠臣啊,如果不是你们奉天靖难,大汉的社稷可能就在戾帝那里终结了。 自朕登基以来就有小人以谗言迷惑朕,说靖难功臣权倾朝野,世人只知有靖难功臣,不知有皇帝,朕从来不曾理会,说的过分便随手杀死。” 卫平一直都知道有人向皇帝进谗言,但这是第一次听到皇帝说,那些人他都已经处理掉了,他再次深深拜道:“陛下恩重,臣万死难报。” 刘病已接着说道:“让忠臣可以安享晚年,让忠臣的子嗣得以延续,这是朕的愿望,你们这一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后代呢? 你现在是丞相,于是你的儿子便骄狂起来,你是靖难功臣的领袖,于是你的儿子连皇亲都不放在眼中,这是祸患的根源啊,这不是朕想要看到的啊。 卫氏是孝武皇帝提拔起来的,存在不过几十年罢了,还不曾经历大的衰落。 你看元从诸勋,高皇帝开国时有上百家,存留到现在的只剩下几十家,这难道是汉室不愿意和他们同享富贵吗? 是因为子嗣实在太不成器了,不仅仅没有功劳,还不断的坐法。 朕感念你的功绩,善待卫氏的子孙,但是等到你薨逝,朕实在不知道还能容忍你的儿子到几时啊。 父辈立下了功勋,子孙任意的挥霍,最后败光了家业,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不如回到关东,在侯国之中,朕见不到,也不愿意去管,三代的富贵就这样得到了。” 一番话说的卫平感动不已。 刘病已又道:“朕是天子,想要给予列侯家族富贵易如反掌,但是朕却给不了自己富贵啊。 朕一直在思虑,天子是承载了天命的上天之子,天子没有威信,要如何去镇压天地的四极呢?要如何统御天下的臣民呢? 朕这个天子,是得到了天命的天子,还是诸侯所拥立的天子呢? 朕思索了良久,朕必须是得到了天命的天子,否则这天下离散的人心,就无法聚合,而是应在诸侯之上。 那些奸人是在构陷你们,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天下人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 这样的诛心之言! 卫平直接叩首下去,战栗道:“陛下,臣等恭敬的对待您,绝没有丝毫的反心。” 刘病已语气平淡道:“朕知道,否则朕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心里话呢? 但天下人心的离散是事实,如果天下人心不齐,丞相知道会出现什么时候情况吗? 会分裂! 分裂就代表着动乱,代表着血腥的杀戮和死亡,那受害可就不仅仅是一家一姓了。 朕即位以来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一件事,那就是振作天子的权威。 你明白了吗?” 卫平不明白,但是洛盛对他说过一样的话,经过刘旦祸乱和奉天靖难,汉廷中枢的威望损失殆尽,天子的神圣性遭遇了巨大的打击,甚至连累了西域都护府和辽东都护府以及岭南都护府的震蛮夷事。 听到这里,卫平知道关东运粮之事,皇帝的确是在犹豫,担心关中出现灾祸,担心朝廷的威望再次遭受到剧烈的打击。 若是再发生一次长安易主的事情,大汉的天命就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刘病已如果握着粮食,关中是绝对稳固的,最多是关东离心离德,现在他把粮食运到了关东,那就是把自己的皇位置身于天灾、臣子和百姓手中。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是何其难的决定! 所以卫平才说纵然拼上命,是因为他做好了下狱而死的准备。 但是最终的结果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刘病已终究不是刘旦那种独夫,若是刘旦的性格,绝对会让关东百姓自生自灭。 卫平心中的怨愤消解了大半,这一次他真心实意的拜道:“陛下宅心仁厚,臣为天下臣民贺。” 是的。 刘病已已经很是宅心仁厚了,这也就是在这个道德底线良好的世界之中,若是前世的汉朝,经历过一个个刻薄寡恩的影帝皇帝,靖难功臣这种群体,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就像是唐朝的神龙五王一般,全部被杀才是结局。 刘病已轻声道:“丞相将朕的想法转告给诸侯功臣,不要让功臣和朝廷离心,这是朕所期望的。” 卫平叩首然后离开殿中,出了殿中,才感觉浑身都是冷汗,思及殿中所言,心中的顾虑渐渐消除了,正如公子盛所说的那样。 “皇帝并不想清算功臣,但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就一定会去做。” 但只要皇帝自己不对靖难功臣抱有恶意,那卫平就无所畏惧。 刘病已望着卫平离去的身影,轻声自语道:“太史令可都记下了。” 司马迁从廊柱之后走出,一手执笔,一手握书,躬身道:“回禀陛下,一字不落。” 刘病已问道:“太史令著史,好恶是非以何为准?” 司马迁回道:“以素王好恶为好恶,以《洛宫春秋·执政》为准,微言大义,一字褒贬,是非曲直,记之,书之,不改,留待后人。” 刘病已又问道:“昭昭青史,何时流传?” 司马迁回道:“人亡史出。” 刘病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不再过问。 …… 君臣交谈不过几日,卫平就递交了乞骸骨的奏章,刘病已自然不能直接同意,那样卫平就太没有面子了,于是下诏挽留,卫平再述说自己的理由,如此两番,刘病已这才同意卫平的上奏。 翌日。 一道上谕传出:“戾帝元正十五年,靖难功臣振作社稷,有大功于国,到了今日,关中渐次繁盛起来,关东流民逐渐归家,戾帝造成的祸乱渐渐消弭了下去。 现在丞相要离开朕了,朕左右一看,昔年的功臣竟然都不在朕的身边了,这一定是朕的德行还不够,一定是朕给予的赏赐还太少的缘故。 高皇帝赐予了元从诸勋恩德,于是有了今日。 现在,朕要向天下宣布,参与靖难的诸侯王封国能够多延续一代,参与靖难的郡守记录为上等,赐予其中佼佼者关内侯和列侯的爵位,取郡县官员壮烈的忠臣子嗣作为秀才。 列侯的侯国增加五百户到一千户的食邑,朕要立下誓言啊。 纵然巍巍群山消逝不见,纵然滔滔江水干涸枯竭,让你们的国家和王朝一起直到灭亡的时候,让你们的子孙一直继承,不废除你们的封国。” 刘病已这个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一旦决定了不清算靖难功臣,那就要消除他们的戒心。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撒币,尤其是加食邑这件事是真的离谱,差不多二十万户都要封出去了。 用权力换富贵,和杯酒释军权是同样的道理。 成效非常的显著,先前弥漫的那种阴诡的氛围基本上消散而空了,留在长安城中的功臣之中,先前那种兔死狐悲的心理大致上消失。 更不要说随行的还有皇帝的誓言! 上一次这样的誓言还是大汉开国的时候,高皇帝和元从诸勋共同定下的,现在皇帝再一次发下了誓言。 这道诏令向着天下而去,传到了河西诸地,安抚了这里的人心。 传到了关东,然后汹涌的向着各个州郡传去,大部分早早回到关东的列侯终于彻底放下了心,靖难这件事在当今皇帝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 一直在即墨待着的吕产,带着笑意读完了这封信,他举起手中的水壶为花花草草浇了一些水,轻声道:“长的繁盛一些,下个月就用你们来写信吧。” 洛盛在长安待了许久,却默契的和刘病已没有见面,他们两个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高皇帝的誓言有五世皇帝摄政去贯彻,百年养恩有了现在的结果,你的誓言有没有一群这样的子孙呢?” 洛盛微微感慨着。 他见到事情彻底结束,便决定回昭城去,要离开长安时,刘病已才远远的和皇太后一起在城墙之上望了一眼。 刘病已带着莫名的意味轻声道:“母后,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太后微微眯眼,“这次你做的很好,洛氏要回来了,皇帝你要做好准备,能不能成为第四个拿到庙号的皇帝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刘病已闻言惊诧的望向母后,脸上满是疑问。 ———— 昔元从诸勋受爵,高帝誓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 及至靖难,孝宣曰:“周之侯伯,历三代千有余年,尚见于史,朕誓:‘使山无棱,江水为竭,国朝同休,罔替世袭。’” 上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而百有余年,或枝叶稍陵夷衰微,或枝叶繁茂亭亭如盖,皆己之功过也。——《史记·汉兴以来功侯年表》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胡人再现,无疾有疾 元封三年,朔方郡传来急报,“阴山脚下发现了胡人的骑兵,似乎有胡人进入了河南地。” 虽然并没有任何的战报传来,但是朝廷还是立刻行动了起来,汉廷对北方的胡人从来都没有掉以轻心过。 而且根据多年的观察,草原上的胡人的确是再次渐渐繁盛起来。 孝鼎皇帝刘进那屡战屡败的十五年给了草原上许多部落喘息的机会,刘旦前期没有对草原动兵,后期胜利太多,四周的强敌都被他击败,于是便多次命令将军去巡边,夸耀汉廷的武功,震慑草原上的蛮夷。 这种巡边不能说没用,只能说脑子有问题。 汉朝可以击垮匈奴,但是却不能击垮草原,草原就在那里,四通八达,一个部落族群失败,就会有新的部落族群崛起。 更不要说匈奴这种制度已经比较完备的国家,想要消灭是极难的。 通常草原上的国家灭亡,要么是亡于内乱,要么是被草原上的其他国家吞并,只有极少是直接被中原王朝打垮。 读历史有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中原过了几十年,还是那个王朝,但是草原上的敌国已经换了好几次了。 当刘病已接到来自朔方郡的消息时,他知道自己真正的第一个考验到来了。 国中的政治斗争和文治,他做的很是不错,但是对外战争是完全不同的维度。 战争能够极快的聚敛威望,当年刘彻和刘旦以诸侯王的身份入继大统,都是通过战争的胜利站稳了脚跟。 刘病已同样需要走这一着,不过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汉只不过是刚刚恢复了一点。 还不能像是孝武皇帝的时候开启国战,真要是那么做,先爆炸的就是大汉。 况且,现在的胡人并没有资格和大汉开国战。 纵然经历了这些祸乱,照样天下无敌! 于是下达诏书,“朕接到了有关于朔方郡的军情,曾经肆虐边境的胡人出现在了阴山脚下,他们这是妄图再次进入我大汉的河南地啊。 这是孝武皇帝为大汉留下的疆土,纵然是戾帝那样的人都没有失去,难道能够在朕的手中失去吗? 唉。 这是不得不要和胡人开战了。 但是现在大汉还有众多的问题,轻易的启动战端,恐怕就要步孝鼎皇帝的后尘了。 这是朕所不愿意见到的。 朕以浅薄的德行继承了大位,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朕的威望还不足以震慑出征的大将,不足以让士卒百姓信服啊。 上下如果不一心,想要取得胜利恐怕是艰难的。 高后文王摄政之时,曾经说过,要推显天子的地位,天子的地位隆盛,天下就稳定了,百姓就会为天子而战。 于是依照寿光侯的呈献,重新厘定了朝廷和郡国的官职高低,明确了郡守超过国相的品级,天下之间于是平静下来。 现在时间过去百年了,朕认为天下发生了变化,民间有一些不好的争论啊,让群情变得复杂起来,对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要和胡人开战,但是不愿意战争的言论却很多,朕很是忧虑啊,又不愿意效仿戾帝那样,不让百姓言论。 关东还处于疲敝之间,这是朕所知晓的,所以此次战争就征调关中和三河的子弟,因为他们距离朕更加的近。 现在决定依照原先的三秦划分为三辅地区,三辅的长官就像是九卿那样,让他们尊贵起来。 三河地区曾经都是圣王建都的地方啊,河洛之地更是周室千年的根基所在,因为它在天下的正中,是九鼎诞生、君王主宰一切的地方。 周室有二京,天子六军互相换防在镐京和洛邑,朕想要效仿。 现在把三河地区的郡守俸禄调高一个层次,使三河地区成为朕的别宫所在,各种赏赐都如同关中,三河的子弟想必就勇于参军报效朝廷了。 戾帝时穷兵黩武,百姓流离,竟然使用罪犯、流氓这些人来作为士卒,于是汉军失去了荣耀和勇武,朕不愿意使用这些人,所以想要摒弃他们。 现在想要仿照众位有功德的祖先,从关中六郡中挑选良家子来充实禁军,还希望可以从三河之地征召善于战斗的骑士,同样充入禁军之中, 朕将给予免于徭役和减轻赋税的赏赐,岁赏节赐,就如同孝武皇帝时那样。” 借着可能征讨胡人的机会,让关中和三河地区的子弟服兵役,从法律上抬高中央朝廷的位置。 专业术语叫做重内而轻外,扩大基本盘,将三河地区纳入到常备体系中来。 戾帝时期因为大量的对外征战,关中良家子的数量大幅滑落,不得不使用刑徒,现在刘病已决定从三河地区补充优质兵员。 三河地区有着悠久的精锐之师历史,在汉王朝历代对外征战中都是主力之一,现在刘病已抬高他们的政治地位,给予他们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让整个三河地区都振奋不已。 关东英豪望着诏书只能徒呼:“关东迢迢,帝星不垂,关东迢迢,帝星不垂。” 在汉朝这种王朝之中,服兵役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因为服兵役才有上升的空间,在之前只有良家子才能进入军队就是明证。 现在皇帝让关中和三河地区的子弟参军,却不让关东地区的子弟参军,这就是在打压关东。 但是诏书之中却没有半点对关东的打压,甚至还非常体贴的说关东疲敝,暂时不适宜参与战争。 根据相对的原理,关中和三河地区的抬高,那其他地区自然就降低了。 前手大赏关东靖难诸侯,后手就开始打压关东的政治地位,看起来非常的矛盾,但实际上却是极其正常的手段。 善待靖难功臣和打压关东势力,这并不矛盾。 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当初设置镇守列侯和分封诸王,就是为了震慑关东,而不是抬高关东。 汉室的每一个皇帝都偏向关中。 但仔细想想,除了孝文皇帝是关中人外,从刘邦开始的皇帝,都是从关东而来的。 但无论一个皇帝来自哪里,最后他一定会偏向关中,就像镇守诸侯本来是关中贵族,在关东待久了,自然就成了关东人,会偏向关东。 卫平为什么要以死进谏,一定要关中出粮赈济关东,因为关东列侯走的是洛氏之路,是依靠朝廷大义和自身名望屹立在关东的,振臂一呼,群起响应。 区别在于洛氏本身武力就比较强,而关东镇守列侯自己的力量并不算是特别强,之前就说过,郡县的兵在郡守手中,只有战时,列侯才能以金令收缴兵权,其他时间只能依靠私兵。 正如洛斯当日在长乐宫下所说的“国不过千户,民不过万人,兵不过百而已”。 朝廷赐予了列侯封国,让他们可以永享富贵,可以一次次的失败又重来,甚至谋逆大罪都不会除国,而是割土削户,首恶流放,但同样给予了极大的限制,那就是国土不得出赐予一寸! 郡县豪强可以无限制的兼并土地,但是列侯封国如果敢在侯国之外兼并一寸,以谋反罪论! 和皇室之间亲近的关系,可以举荐官员的权力,世代守土带来的名望才是列侯手中的利器,如果名望大失,势力瞬间就被砍半,如果朝廷再收回金印,直接就可以自杀了。 刘病已虽然将靖难功臣都赶回了关东,但是却增加了他们举荐的名额,朝廷任命官员,主要渠道一是太学生,二是举荐,除了每隔特殊情况要求郡国举荐一两名贤良方正或者秀才孝廉之外。 主要就是拥有举荐权的公卿王侯,卫青就是通过周亚夫的举荐名额快速进入了汉武帝眼中。 刘病已的举动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割裂了关东列侯和关东士民以及关东豪强之间的联系,因为关东受损,但是关东列侯却得利了! 人不患寡患不均!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心。 没有人知道这是刘病已的无心之举,还是早就有预谋,但关东列侯不可能冲过去和皇帝说:“必须要对关东一视同仁,你现在这样做,有没有把关东人当作你的子民?” 形势还到不了这个地步,况且长安朝廷虽然有所不公,但在压制关东豪强侵害百姓方面是出了大力的,尤其是刘病已多次察查关东的官吏和豪强不法之事,朝廷在关东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并不算是低。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生活甚至都非常困难的百姓,只希望能够吃饱穿暖,还到不了需求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的地步。 朝廷对豪强举起屠刀,就是在保护这些最普通的百姓,做到了这一点,百姓就不会揭竿而起反抗朝廷。 没有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支持,没有了名望卓著的列侯们带头,仅仅凭借关东的豪强和士大夫,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诏书传到了昭城之中,洛无疾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轻声呢喃道:“胡人果然来了,怪不得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作者君老家河北的,你们懂得吧,一个大剧情又要开始了,应该是两个大剧情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无疾薨 虚无天界之中,姬昭负手站在桃树之下,望着身上天命气运纠缠的洛无疾。 在真实的历史上,汉朝是什么时候战胜匈奴的? 姬昭说不太清楚。 卫霍薨逝后,汉廷屡战屡败,匈奴却不断变强,甚至获得了正面和汉廷打大兵团之战的能力。 直到汉宣,草原上的天灾加内斗,汉廷得到了南匈奴卫漠南,北匈奴逃遁,绵延百年的战争通过非战争的手段,终于结束。 但最后一个匈奴人建立的神圣大汉帝国,参与了汉文明的毁灭。 谁胜谁败,如何述说呢? 这就是姬昭见到匈奴天命时为什么会深深的皱起眉头。 如今本该因为霍去病死去而重获天命的匈奴,却依旧被洛无疾镇压着,代价则是洛无疾的自由。 洛无疾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流,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体之中传来,就像是一片战场般,相互纠缠着,厮打着。 每一个洛氏家主都能够预见自己的死亡。 洛无疾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屋中团团坐着洛氏子和洛氏女,洛无疾强撑着身体说道:“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我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众人早有预料,纷纷垂首听着。 洛无疾又道:“我因为素王先祖的恩典,得以生来便背负大任,要恢宏诸夏,于是得到大伯昭圣王的垂青,于是以眇眇之身,继承了洛氏家主之位。 我在少年时,曾经追随孝武皇帝,和长平烈侯、冠军景桓侯一起出征匈奴,那时的快意直到如今还不能忘却。 北海之边,我斩杀匈奴单于,十数年后,冠军景桓侯薨逝,我因为先祖素王的庇佑,得以存留在世上,但是却成了这幅样子。 我思考了许久,这一定是杀死了匈奴单于所导致的。 天命之说,飘飘渺渺,除了素王先祖,谁又能说的清呢? 但是这数十年,我稍微明白了一些,现在将对抗天命的后果记录下来,传给后世的子孙,引以为戒。” 洛无疾知道,虽然这么说,但最后家族子弟该对抗天命还是会对抗,就像是他,如果回到北海边,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匈奴单于。 屋中洛无疾在这里详细的将自己的经验讲出,洛盛亲自挥笔记录着,直到停下,屋中的所有人都被洛无疾所说的震惊,这是众人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天命这种东西。 其中的原理之复杂,运行规则之不羁,都是难以想象的。 洛无疾轻轻舒缓了一口气,轻咳一声,坐了起来,满脸郑重。 众人纷纷挺直腰背,洛无疾环视一圈沉声道:“匈奴,不是普通的胡人,他们自称夏的后裔。 戾帝的时候,从中原逃往草原的人,恐怕有十万计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匈奴可能真的受命。” 刘旦时期最大的问题就是让许多活不下去的汉人逃走,但凡汉人数量变多的地方,文明就会快速的发展起来。 洛无疾叹道:“我有一种预感,等我死去,匈奴就会渐次开始复兴,他们的人口会渐渐变多,牲畜会渐渐繁盛,然后铁蹄再次南下,甚至妄图和中原再次对抗。 西域将会重新暴露在匈奴的铁蹄之下。” 洛盛道:“父亲不必担忧,西域有阿世在,他是天生的战将,既能攻克大宛王都,又能率众数千里靖难。 西域还有神庙军,匈奴不是全盛之时,西域应当是稳如泰山的。” 有了神庙军之后,敢战士就被撤了回来,实际上这么轮换敢战士,昭城的经济都有点扛不住,毕竟每一个敢战士的驻扎,都是一整个家庭甚至支系的出动,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小。 尤其是刘旦后期,因为天下实在是太乱了,就算是洛氏的商队都不敢去那些义军控制的地区。 人没饭吃是相当可怕的,那些流民和义军,最多不伤害有圣痕的洛氏,至于洛氏的商队,同样会被抢掠。 秩序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洛无疾沉声道:“神庙军再强,不过是三千人而已,当初二次攻伐大宛,神庙军折损数百,花费了数年才重建。 如果这数年之中连续大战,神庙军根本就扛不住。 如果大宛联合匈奴,乌孙背叛,甚至车师、轮台等断绝汉军回返中原的后路,该要如何? 阿世有勇武,但是治理西域需要不仅仅是武力,我未曾见过凭借武力可以长久统治的。 任何依仗武力妄图长久统治的,除非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否则一定会陷入层出不穷的叛乱之中,将所有的血流尽。 这是我对家族经营西域的告诫!” 洛无疾此生就做了两件事,击垮匈奴,治理西域,其中治理西域是他最得意之事,彻底稳固了那片国土,使汉军得到了一片前进基地,可以混入西域列国之中。 洛盛点头示意记下了。 洛无疾感觉到自己的大限终于要到了,他跪直了身子,然后见到了无尽虚空之中的一男一女,他满脸惊喜,姬昭轻声问道:“无疾,你本该有更高的成就,但是最终却躺在床榻之上度过了半生,可曾有过后悔吗?” 洛无疾轻声道:“启禀先祖,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会这样。” 姬昭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洛无疾的头微微垂下,没有了生息,屋中的众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沉默,然后开始颂唱灵曲。 一道零零散散的紫气从洛无疾的身体之中激射而出,它在静室之中转着,然后向着北方飞去,到了北方更是犹如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不知道想要寻找谁。 寒冷的北风拂过,仿佛将紫气也冻结了起来,紫气之上竟然有道道裂缝,渐渐凝实之后,分裂成了碎片,不知道洒落到了何处。 【尊贵的主人,您的家族第三位天命之子洛无疾死亡,现在开始结算~ 洛无疾征讨匈奴,正面承接匈奴天命,用己身天命纠缠镇压匈奴天命三十余年,有大功绩,天命之子加成气运点,您得到了气运点3000。 洛无疾开拓西域,西域堪舆图彻底点亮,为诸夏拓展了大片的生存空间,天命之子加成气运点,您得到了气运点1000。】 【尊贵的主人,洛无疾天命之子奖励,您得到了玄阶道具,请查收。】 一条条系统意料之中的到来,天命之子担任家主,最大的作用就是会增强最后结算的奖励,而且必定会有一件玄阶及以上的道具。 姬昭直接将道具一扫而过,果然是一件辅助性的道具。 系统给予的道具大致上都是辅助性的,尤其是越高阶的道具就越如此,这让姬昭有些怀念当初可以无限制使用黄阶天象道具的时候。 姬昭感觉若是自己穿越到仙侠世界之中,早就凭借着元鼎这些强横的神器称尊做祖了。 但是在这个无魔的世界之中,那些威力近乎神的神器却只能发挥出一些皮毛,还受到气运点的限制。 洛无疾薨逝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昭城之中的族人听到有些难以置信,有些无法接受家主突然的薨逝。 大汉传承了一百多年,皇帝已经经历了高惠文武鼎戾六代君主,但是洛氏却只更换了三任家主,尤其是洛陵活的太久,洛无疾虽然身体不好,但活的同样极长。 “家主是孝武皇帝时代的人。” 当这件众所周知却一直都被忽略的事从某一个人嘴中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短短的四十年之间,大汉已经换了三个皇帝,而且还经历了那么多的大事,孝鼎皇帝的大败,戾帝的上位,祸乱社稷,奉天靖难,然后是元封皇帝的登基。 现在陡然回想起洛无疾竟然是孝武皇帝时期的大司马骁骑将军,让众人颇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向关东诸侯和长安皇帝传信吧,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天下人,洛氏将会大开昭城,百年化国为家,现在是重新入世的时候了。” 昭公薨逝! 一个时代结束了,孝武皇帝时期的重臣,自此基本上全部消逝了。 长安之中,刘病已微微感慨,“时间真是一种伟大的力量。” ———— 昭武威公讳无疾,父遗腹子,承紫气而生,天负大任,昭圣王爱之,遂得继统。 无疾少有大志,意图恢宏,随行昭圣王左右,历经诸事,年十三,熟通武略,精研兵书,昭圣王赞曰:“吾家麒麟子。” 年十七,举秀才,孝武爱之,赐以鹰扬,出靖大漠,又赐骁骑。 武威奋勇,将十万骑挥扬大漠,电击雷震,践踏漠屏,西降大河,夺祁连,取焉支,追亡逐北,又进西域,靖清胡勇,翻折而东,见于塞北,转战万里,无向不克,终至攻杀单于,消弭北患,诚古之名将,不过而已。 武威镇西域,以兵戈威之,以教化善之,开府衙,建侯国,立制度,亲诸夷,属国争相附之,无疾不加兵而兴,商路既通,黄金铺就,民不加赋而拓疆万里,较古之名相又何次焉?——《史记·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五十章:举荐!法将死? 自刘病已继位以来,不止一次下令招贤,令郡国官员举荐本郡本国之中才能出众和品德廉洁的人才。 “还请走吧!” 一道高高的带着不屑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脸文士说道:“王国池小,不敢容纳你这样的邪才。” 年轻人衣衫有些凌乱,发丝随意飘散,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脏污,很是狼狈,他满是悲愤道:“这是大王的意思吗?我不相信,定是你这奸人,在其中进献谗言。” 黑脸文士冷笑道:“你这蠢人,伱看看你治的什么学问经典,如今这世道,谁还敢收留你们? 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的师长先贤不给你积德。” 这番话点醒了年轻人,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里。 …… “你的秀才名额没了,孝廉更是不可能,相熟的郡守和列侯都不愿意举荐。” “为何?前些年这些人不还与您交好吗?” “因为桑弘羊被烹杀了,因为有人不喜欢我们,因为我们成为了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朝廷并未下旨说不让我们入仕,反而汉律中有明确规定,各家都要有人做官,朝廷这么做违反汉律。” 朝廷违反汉律,这是悖论。 律法是王者制定的,法在王下,这就是法家宗旨。 现在王要法死,法不得不死。 所谓作法自毙,便是如此。 唯一的反抗之道,便是学儒家,先给王挂上无道之名,然后讨伐他,就像是靖难诸侯所做的那样。 但那样岂不是承认法在王下错了? 两人都没在说话。 …… 一间稍显暗淡的屋中,跪坐着数位身着文士冠冕袍服的中年人,这些人便是如今三晋法家的主要领袖。 “陛下要求天下的郡国各举荐一位贤良方正,儒门得到了七成,其余诸家得到了三成。” “我们这一支脉,没有任何一位郡守和诸侯王愿意举荐。” “列侯同样不愿意为我等举秀才,甚至有先前出入幕府的士子被革除。” 屋中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惨淡,“暴秦之祸,戾帝之祸,天下人将之归咎到了我等身上,唯恐避之不及。” 有人叹息道:“戾帝被靖难诸侯诛除,随从祸乱诸臣或被杀或流放,唯有桑弘羊一人被烹杀。 ‘首罪戾帝,次罪弘羊’。 这实在是不可磨灭的污点,背上了这样的名声,我等该要何去何从啊!” 经历过桑弘羊之事后,其余诸家自然要落井下石,学派之争,你死我活,现在三晋法家就像是污秽一样,天下诸侯都避之不及,就连皇帝刘病已都不敢启用。 只要皇帝想要启用三晋法家的学子,只要一句“陛下用秦法,是想要效仿暴秦和戾帝的旧事吗?”直接就能把皇帝怼回去。 一个面容颇为坚毅的文士说道:“法家是经世致用的大道,自孝文皇帝尊崇儒家以来,各家都依靠朝廷的恩典,才能存活。 唯有我法家能始终屹立,对抗儒家,就是因为我法家士子,能佐君王,能安社稷,能简在帝心。” 这番话说到了众人心中,纷纷附和道:“是啊,那些儒生只会夸夸其谈,说些重建周洛,兴盛王道的废话。” 这时有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儒门夸夸其谈,天下已得七八,几乎要并吞诸家,我等经世致用,却百不存一,且声名狼藉。 洛文孝文用黄老和儒家,创造治世,戾帝用法,祸乱苍生,这如何与天下交待?”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这两句直接让众人绷不住了,几乎一瞬间就脸色垮塌了下来,强自辩解道:“那都是个人所为啊,怎么能怪到我法家头上? 我法家先贤管子,名列诸子圣殿,这难道不是证明吗?” 众人带着莫名的意味望了他一眼,管子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齐法的先贤,认爹认错了吧。 坐在首位的老者制止了众人,喟然叹道:“值此之时,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诸位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法家就此消亡吗? 难道我法家真的就没有可取之处吗? 若真是如此,昭圣王当初在昭城践法之时,为什么不直接将我法家践灭呢? 难道诸位以为是昭圣王心慈手软吗? 难道诸位以为是昭圣王做不到吗? 那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是因为我法家在这世上,定然有价值,所以才能得到昭圣王的垂怜,允许我们存在!” 众人沉默不语,突然有人走进,作揖道:“陈公,刘向刘子政回来了。” 刘子政! 在场的众人都认识,他是刘氏宗亲,曾经是介公的弟子,天资很高,通晓律令,做事有章法,是法家重点培养的弟子,本来是新一代法家子弟的领军人物。 但是在介公死于刘旦之手后,离开了法家和儒门的人混在一起,甚至还在靖难诸侯的军帐下做了一个文吏。 自家最杰出的弟子之一,竟然投入了对手的门下,即便是法家这种不太在乎师徒传承,甚至互相之间攻杀的学派,都感觉耻辱,有一种被儒门踩在脚下的耻辱感。 刘向走进屋中,行礼之后,便径直说道:“刚才诸位的话,向在外间都听到了。” 刘向这话一说众人脸色便有些难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刘向感慨的说道:“刚才陈公说的好啊,当年昭圣王尚且没有践灭法家,想必是法家定然有可取之处才如此,诸位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我一直在思考为何法家弟子明明有经世致用之才,却总是助独夫成事,为祸苍生。 为何儒家总是能够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明明所有的脏累之功皆是刑名之吏,但是君王却尊崇儒家大贤呢?” 众人本想呵斥刘向,让他离开,但是刘向所说的恰好是他们所疑惑的,于是都强行忍了下来,想要听听刘向这些年有什么研究。 刘向眼中带着光道:“这些年我和儒门弟子交游,和老庄道的弟子交流,和墨家子弟辩论,博采众长之后,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法家典籍之中的罪过就在于‘唯上无民’和‘有恶无善’。 我曾经和孟儒弟子交流,为何孟儒以诛除独夫为己任,孟儒弟子说君王是天下最重要的,君王做善就能造福天下,君王为害就会祸乱苍生,诛除独夫不是为了时时刻刻威胁皇帝,但是让君王不要无所顾忌。 法从王出,但这世上还有一种道,是凌驾在天子之上的! 那就是天下的人心。 这就是民贵君轻的道理! 就这四个字。 我法家就永远都战胜不了孟儒!” 听到这里法家中有几人已经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简直就是谬论,天下一切都从君王而出,没有君王的约束,豪强难道会乖乖的善待百姓吗? 没有君王的约束,那些奸恶的官吏会公平的用律法对待坐法的百姓和豪强吗? 君王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足够的神圣,如何能够做成这些事? 任何人都不应当挑战君王的权威,尤其是靖难之役这种犯上作乱之事! 看看靖难诸侯吧,现在在长安城之中还有他们的身影吗? 若是靖难诸侯做的真的正确,那么皇帝为什么要将这些靖难诸侯全部赶回关东呢?” 刘向冷冷的望着几人,望着他们大声呵斥自己,静静地听着,几人的声音越说越低,互相对视几眼,然后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不反驳?” 刘向嗤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值得反驳吗?你们几人说的好啊,这不就是独夫渐渐走上的道路吗? 你们说得越多,我才愈发觉得法家最核心的思想有问题! 孟儒是最排斥法家的儒门学派,其他的学派尚且会学习法家的一些思想,但是孟儒却对法家报以极大的排斥。 你们知道那些孟儒的学子是怎么评价法家的吗?” 说着环视众人,冷笑道:“法家言律,大夫庶民,一视同仁,法家学子一向刚强,不畏权贵,是不是以为孟儒在称赞尔等? 呵。 法家从思想根源之中对君王是完全服从的,法家的底线是随着君王的重压而逐渐降低的! 那些融合了法家思想的儒家走上了邪路。 儒皮法骨,那是法家,不是儒家! 儒家弟子一旦沾染了法家的思想,最终一定会变成顺从君王的犬儒! 桑弘羊那样的大才,为了荣华富贵,屈从于刘旦这样的独夫,满堂公卿,没有一个当面指出刘旦的过错,没有一个敢直接以独夫斥责他的。 水和火是不能相容的,唯上之道和君轻之道是不能同时存在的。 这就是孟儒的思想。” 满堂俱静! 犬儒! 这是在骂那些和刘旦同流合污的儒家,同时也是在骂法家,在孟儒的嘴中,法家唯上的思想成了万恶之源,唯恐避之不及。 “荒谬!” “荒谬!” 被这样指着鼻子骂,气得几人连话都说不完全,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反驳。 纵观三晋法家的历代贤人,从来没有过指斥君王,真是天下第一等的顺臣。 “有恶无善还想要听吗?” 提问: 儒皮法骨之后的儒家。 到底是儒家思想多,还是法家思想多?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昭城已开,大道已现! 善恶。 或者说性善还是性恶,从洛明公同时写出了那两篇论之后,经历了千年的讨论,无数的先贤都在其中构建自己的思想。 道家认为无善无恶,主流儒家是从孟子这里传承了性善,法家和荀儒则传承了性恶。 有恶无善。 这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一直以来各家都是这么批评法家的。 天下皆恶,唯法独善! 这是法家的信条和信仰,所以法家学子从来不在乎这些批评,如果动摇了思想的根基,接受了性善的思想,那法家相当于重开练号,谁能接受? “天下皆恶,唯法独善,认为世人皆是有恶无善之徒,然后以严密的如同罗网一样的律法来验证理论的正确,使天下人都获罪,来宣告世人皆恶的正确性,最终建立一个刑徒之国。 果真是有恶无善啊!” 刘向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让众人破防,争辩道:“坐法者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心存恶意才坐法的吗?罗网再密织,只要小心避过,怎么会坐法?” 最终还是法家领袖陈公制止了着急的众人,认真的望着刘向道:“子政来到这里,想必不是为了将我等驳斥的体无完肤吧。 你曾经出身法家,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是何人门下,但人是不会变的,你不是得志便猖狂之人,来到这里想必有话要说。” 刘向的声音仿佛带着金石般的坚韧,斩钉截铁道:“一颗表皮腐朽的果子,果肉却香甜无比,内里的果核皆已经死去,这就是法家的现状。 经世致用的大道不应该这样被废弃,经历了桑弘羊之事,天下人已经对法家失去了耐心。 我要剥下现在腐朽的外皮,去掉死去的果核,将法家最精华的致用之道取走,融合道儒之学,改头换面,使大道重新昌盛。 我来到这里是要带走门中的子弟,教授给他们新的学识,这些人都是有才能的人,不应当因为先辈的过错和学派的名声,而累及到他们身上。 新郑侯的三子汤与我交好,愿意作为举荐之人,这是大好机会!” 这一下就连陈公都脸色大变,刘向这是要真正的直接把法家的根基都铲掉,不论融入道家还是法家,总之法家的名字肯定是没了。 这比昭公践法都要恐怖。 最重要的是,刘向在法家之中本就有声望,若是他来做这件事,真能给法家致命的打击,法家弟子又不是那种看重传承的,比如李斯和韩非可是同门师兄弟,韩非是三晋法家的集大成者,李斯却因为嫉妒就陷害死了韩非。 刘向在法家之中振臂一呼,为了得到出仕的机会,法家学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跟随。 陈公强自笑道:“子政实在是说笑了,想要重开一门何其艰难,尤其是重视谱系的学派,法家虽然孱弱,但至少是刻在门录之中的学派,所治的经典有做官的资格。 若是伱重开一门,如果不能让朝廷认可,甚至就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 门录。 孝文皇帝建立太学的时候所定下的一种限制,相当于一种出仕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就可以举秀才和举孝廉,如果不在门录之中,比如卫青这种,那就要走战功举荐的道路,或者最稀少的杂人外道之路,那名额就太少了。 刘向向着昭城的方向拱手朗声道:“昭武威公薨逝,昭城重开,诸子圣殿向天下开放,尽可前往朝圣,洛氏学宫重开,选择天下的大才作为祭酒,只要大才有盛言,可以和洛氏交换典籍。 洛氏子天赋冠绝天下,贤才尽可与洛氏子辩论,经历众多,甚至能够立地成圣称子。 我断言,天下诸家定然汇聚昭城,只要能在昭城大论之中显名,难道还担心不能名列门录之上吗?” 昭城时隔百年,终于大开。 对天下的学子来说,就像是尘封良久的大道开始推动世界规则复苏,黄金大世来临! 曾经苦求而不得的典籍洒落人间。 曾经百般求见却见不到的高士,就在去往昭城的驿馆之中。 各家的高士都会出现,在昭城之中开展最巅峰的论战,这是成圣的机会,是太上学宫所不能提供的。 各家的青年才俊同样会在这里碰撞,一个完全自由的论战场合。 这种论战有洛氏作为裁判,是绝对公正的,名家那种白马非马的诡辩没用,只看谁的学识更深厚。 法家众人万万想不到刘向所想的竟然是这方面,一人惊叫道:“前往昭城论战? 法家人单力薄,舌辩群雄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自古以来唯有老子等少数的圣人做到过! 你竟然有这个自信吗?” 刘向傲然道:“我在法家时,门中便以我最为天资高绝,孟儒贾生也来邀请我加入孟儒学派,再多的庸碌之才,又怎么比得上一位天纵之人!” 这一下众人全都被刘向镇住了,毕竟已经数年未尝见过,以刘向的天资现在进步到什么地步,还真的说不准。 实际上,刘向面上一副胸有成竹,但是心中却在打鼓,他怎么敢小觑天下英雄,这些年的游历,只感觉各派之中天才层出不穷。 他虽然不妄自菲薄,但是却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洛圣,老子,孔子那样千年一出的圣贤。 如果真的有把握,他早就孤身一人杀进昭城之中,以唇舌为剑,斗败四方,然后在昭城之中加祭酒冠冕,称刘子了。 “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陈公深吸一口气问道,刘向心中大定,笑道:“向记得陈公的儿子同样没能出仕吧,法家先贤荀子曾经说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推陈出新正是法家大道啊,摒弃掉旧的躯壳,消除暴虐的过去,建立新的学派,天下才能属于我们。” 听到刘向直接把荀子称作法家先贤,众人不禁撇了撇嘴,但是没有反驳。 刘向躬身向众人作揖,然后转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见到刘向打开了屋门。 屋外竟然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全部都是如今还存留的法家学子。 屋中众人见状脸唰一下白了,立刻盯住了刘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玩这么一手。 只见刘向走到屋门前,朗声道:“刚才我与诸位前辈的对话,想必诸位都知晓了。 愿意随我去昭城的,我们这便走,在路途之上边走边学,一年半载到了昭城,让世人见识见识我们的风采!” 人群之中一片骚动,立刻就有人走出,昂首慨然道:“我曾经听闻先人荫庇后辈,于是后辈便能茁壮的成长。 纵观儒门各派,先贤显赫,后辈便有声名,能纵横天下,受到敬仰。 但是我法家先辈,尽是商鞅、李斯、桑弘羊这等人,万事只求富贵,不顾其他。 我等呢? 甚至就连一个公平凭借才学的机会都得不到。 何其无辜啊,身负才学却被先辈所累,竟不能入仕,竟遭受大辱,竟蹉跎在此。 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如今有子政兄,愿为我等开路,现在还不追随,莫非真要了此残生,须发皆白之时再悔恨吗? 诸位同窗,我所言,可有一丝偏差过错。 是也不是?对也不对?” 这一番话更是振聋发聩,直接刺破了深埋在众人心中的不满,这种不满是对整个法家生态的不满。 儒门就像是仙侠中的名门正派,不论其中有什么阴险诡计和无限的内斗,但是有一套良好的运转系统。 法家就像是魔门,那些天纵之才一旦成名,就肆无忌惮,根本就不管门派如何,颇有一种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感觉,而且通常还会给门派树立大敌,一旦身死,门派就要遭受疯狂的报复,使门派之中那些未曾作恶的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孙兄说得对!” “儒门的荀子能教出法家大能,这就说明儒法本一家,现在回归本源,又有什么不对呢?” “推陈出新,既然躯壳已经腐朽,那就应当再造新路,一个名头并不重要。” 一道道声音议论传出,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思绪,褪下现在的旧衣,换上新的衣裳,他们又是一条好汉。 人心已散!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陈公只能悲哀的得出这个结论。 若是刘向知道他心中所想,就会告诉他,法家从来就没有聚合过人心,所有人都心高气傲,自认天下无敌。 所有人手中拿着一本刑律,不仅仅要清平天下,还要把自己的师兄弟甚至老师都送进监牢,最后自己再坐法而死,这就是法家学子的一生。 现在大多数人都厌烦了这种举世皆敌的感觉。 “往昭城去,洗刷我们的耻辱,向天下宣讲我们的理念。 法亦有善!” 众人齐声大作:“法亦有善!” ———— 一个王朝由盛转衰和由衰转盛的过程之中,思想的变革总是伴随而行,汉王朝的统治者选择了一种统一而又允许反对思想存在的治国方略,但是曾经铸就帝国的三晋法家还是逐渐消亡了,法家消亡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贵族自我意识逐渐提升的体现,汉王朝的贵族强烈的反对极端的君主专制,于是最极端的三晋法家被抛弃了。——《秦汉思想变革编年史》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天下群起,争道为先! 一阵微风从昭城吹出,只有路边的杂草微微摇动。 一道轻巧的言语传出,声音低的就像是睡梦中的呻吟一般。 “昭城开了。” 微风忽的化就了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无数肆虐过境。 那道低声的言语,比一万人齐声大喝还要响亮。 说话的人站在高高的山巅,他对着山谷说话,于是四面八方的风便将他的声音传播得到处都是。 万里的距离,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 “往昭城去!” “往学宫去!” “祭拜圣贤!” 无数道声音响彻在诸夏的土地上,天下之中各个郡县的学子都随着自家的师长向昭城蜂拥而来,游学的学子第一站就选择了昭城,甚至就连长安的太学都有学子告假要去昭城。 临淄。 这里是孟儒的大本营之一。 孟儒在天下之间都有声名,但主要是关东的显学,前往长安朝廷做官的不算多,但是在关东的郡县之中比较有势力。 当代孟氏家主是海内大儒,已经是须发皆白的年纪,他算是比较亲近昭城之人,但是依旧只有大节之日才能前往昭城诸子圣殿祭拜,没想到在人生的末尾,竟然能见到昭城重开。 “老师,昭城重开,您可要前往吗?” 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里面有自己的弟子,有自己的学生,脸上散发着无限的朝气,回想着孟儒两百年的历史,顿觉意气风发。 孟儒两百年来,除秦王朝时从来没有衰败之时,希望拜入孟儒的学子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其他儒门派系改投而来的。 孟儒只要坚持自己的思想核心,就立于不败之地,洛氏不倒,孟儒永存! 孟令大声笑道:“小子们,昭城重开,该是我孟儒前往镇压诸派了,让儒门其他派系知晓,为何祖师孟子乃是洛孔二圣之下,执牛耳之人!” 只说儒门其他派系,却不提其他百家,这就是一种自信,黄老尚且有一战之力,但面对人多势众的儒门诸家,胜算不大。 老庄过于遗世独立,已经离开世俗了,儒家是入世的学问,双方不是一条赛道,不放在一起。 墨家和法家已经快要被打趴下,墨家尚且在基层有强大的生命力,尤其是手工业者的社团都有墨家的影子,不过对高层政治没有半点影响力。 法家只剩下和儒家穿一条裤子的齐法,三晋法家再使把劲就要被废以谢天下了。 形势大好,优势在我! …… 颍川郡是关东大郡之一,人口众多,朝廷在这里设置了三个镇守诸侯,都是开国之时就建立的侯国,分别为颖阴侯、舞阳侯、阳城侯,各个都是声名赫赫的列侯,在靖难之役中都是立下了功勋的。 不过偌大一个汉郡,自然不会仅仅只有这三家,在颍川郡中,还有其他略微有一些名声的家族,比如荀氏。 荀这个姓氏最早出现是在荀国,后来被晋国吞并,成为了晋国的卿臣,于是传承了下来,不过最出名的还要数儒家的圣贤之一。 荀氏是荀子的传承家族之一。 荀子的学说在儒家之中算是比较异类,这倒是没什么,儒门各派之间的学术甚至是针锋相对的。 比较影响荀子地位的是他教出了李斯和韩非这两个学生,就比较离谱。 荀氏不算是什么大族,充其量算是有家学的小豪强,尤其是经过践法之后,在儒门之中明里暗里被排斥,即便是朝廷彰显儒家,都一直没有大的发展。 不过百余年来,族中一直有人在县中担任佐僚,比较优秀的可以到郡中担任属吏,既不出头,也不衰落,就安安静静的在郡中精研家学经典,等待着机会。 “昭城开了。” 消息传到了颍川,一向平静的荀氏躁动起来,陆陆续续的有学习荀儒的弟子前来荀氏探望,希望荀氏能够一同出面。 荀子的传承家族并不算少,甚至有的家族研习的经典比荀氏的并不差,但是荀氏的地位依旧是不一般的,就像是研习春秋经,再研习也避不过洛氏。 “荀德公,荀圣本该和孟子同列,不过是因为孟子娶了洛氏女,于是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就提高了一些,甚至还传出了孟轲善辩,圣道以明的言论。 这实在是荒谬。 世人大多愚昧,但凡通读过孟子和荀圣的文章,都知道孟子只不过是空想而已,满嘴的仁义道德,但不过是放空话。 荀圣所指的才是康庄大道。 既无法家之弊端,又无儒道之空谈。 结果却苟延残喘在这里,经典蒙尘,圣贤无光,可悲可叹。” 被称作荀德公的便是荀氏的当代家主,闻言道:“召集诸家,前往昭城去诸子圣殿祭拜先祖,弘扬荀儒的名声,门录之上刻着我们的名字,春秋儒显赫的时间很长,现在是我们荀儒显耀的时候了。” …… 长安。 刘病已望着手中传来的消息,挑了挑眉,他本以为母亲所说的洛氏要回来了是单纯的派人入朝为官,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炸裂的直接全面放开。 这是要更深层次的影响和介入大汉吗? 是因为戾帝之事让洛氏都感觉到不安了吗? 刘病已自然不知道洛氏曾经做过一份有关于天下各阶层的态度问卷调查,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陛下,天下各家的高士都往昭城而去了,就算是陛下你下诏都没有如此多的人啊,这实在是…… 难道刘氏百年的天子,还不如洛氏尊贵吗?” 刘病已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盯着说话的宦官,然后淡淡道:“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若朕不是皇帝,朕也要到昭城之中走一趟。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千年的威望哪里是百年的皇朝所能够媲美的。 等到大汉三百年的时候,在天下人心中,刘氏就能和洛氏相比了。 有这个嚼碎嘴的时间,不若将殿外的奏章取来,朕多做一件事,大汉就昌盛一分,国祚就延长一刻,天命就愈发眷顾大汉。” 宦官眉头冷汗涔涔,连忙退出殿中,刘病已沉默了一下,望着遥远的昭城,对着身边的近侍吩咐道:“去准备一份大礼送到昭城,朕听说有不少宗亲去了昭城,皇室不要落下。” 近侍闻言立刻垂首道:“遵命,陛下。” 近侍匆匆走出,刘病已回想着和母亲的谈话,“做一个君王最忌讳的就是让自己内心之中的情绪裹挟行为,一旦走到这一步,君王就会被控制了。 无端的猜疑会损害人心,人心的败坏是难以挽回的,你现在就走在这条路上,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希望你能永远克制住玩弄那些权术。” 刘病已再次张开了手,喃喃道:“王道和霸道兼用,王道施恩治民,霸道惩奸弄邪,既要名,又要器,使人畏惧又使人亲近,这就是成为圣王的道路。” …… 昭城。 洛盛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些感慨,昭城大开,不仅仅对天下是一种震撼,对生活在昭公国之中的人同样如此。 过去的昭公国外人很少,因为公府管控很是严格,但是现在管控放开之后,虽然公府还是会筛选人群,但能够进入的人,呈几何倍数上升。 “家主,五家孟儒的传承家族都进了驿站之中,孟令公在城中访友,是否要召孟令公来宫中。” 孟儒是洛氏手中的利剑,总还是有些特权的,洛盛摇摇头道:“孟儒是来证道的,我们要公平公正。” 说话的洛氏子闻言犹豫道:“家主,孟儒的经义天生有缺陷,除非有孟子那样的圣贤,否则恐怕是证不了大道。” 洛氏一直都很清楚,孟子的道太正,走到了一个极端,洛盛淡然道:“天下万道都有它的作用,孟儒虽然难以得到最终的胜利,但却有稳固的基本上,同样难以失败。” “家主,荀儒的六大传承家族第一次一起出现了!” 虽然荀儒的名声不显,但是洛氏一直都有关注,荀子曾经是洛氏学宫的祭酒,在洛氏之中有完整的典籍记录,圣王人道是儒家之中可操作性最强的。 “家主,十三在接见墨家众人,大多是天工派的子弟,结社之人,还有一些名满天下的豪侠。” 十三是当代的墨家巨子,一直都游走在大汉各地,是洛氏之中最常在外的子弟。 如今昭城大开,散落在民间的墨家子弟自然要进昭城拜见巨子。 “都到了。” 洛盛听着这些一道道传来的消息,很是满意。 ———— 昭城是汉帝国当之无愧的文化中心,在昭城自我封闭的数十年之中,长安吸引了帝国大部分的学者,并且借由皇室投入的资源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客观来说,这的确影响了昭城文化中心的地位。 但在昭城放开进入的限制之后,东西相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长安试图建立一个堪比昭城的文化中心的计划破产了,在没有政治力量介入其中时,昭城的地位是不可能被动摇的。——《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道争是要踏着对手的尸骨向前的! 昭城在向着天下学派张开自己的獠牙! 洛氏上一次干涉学术还是在董仲舒那个野路子天才搞出董氏春秋时。 从汉王朝建立到现在一百多年,天下的学术已经发展的很不同,刘旦末年的混乱,不少典籍都遗失毁灭在了战火之中,让洛氏感觉痛心不已。 而且洛氏百年来同样没有停止过经典的研习,是时候互相印证,然后收割一番智慧了,这天下之间的英才极多,见识广博,可以看看和洛氏的视角有何不同。 昭城一开,天下之人便蜂拥而来,洛盛对如今的盛况很是满意。 这代表着洛氏在百家之中的话语权和潜在的威望,长安太上学宫造成的冲击还不够大。 人心还在洛氏这里! “春秋儒到了!” 春秋儒和其他儒门结伴而来不同,作为天下最显赫的派系,内部分歧极大。 尤其是那些传承久远的派系被出身野路子的董仲舒打趴下之后,深以为耻,互相之间的攻讦程度甚至超过了对其他学说。 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董氏春秋和左氏春秋两家的车队在昭城门前相遇,都不愿意让路,于是便对峙起来。 “让开!” 董氏儒大声喝道,根本就没有把左氏春秋放在眼里,在董氏儒眼里,左氏儒不过是跟在他们身后吃些残羹剩饭的小门小派而已。 没有董氏就没有春秋儒现在显赫的地位! 左氏春秋则自认古老,这天下除了洛氏和孔氏之外,左氏春秋是最古老的春秋释经集,有完整的传承谱系,有厚厚的经义解释,哪里是你这半路出家的董氏所能相提并论的? 一整个董氏找不出两条经义,完全就是个笑话。 “不让又如何?” 左氏儒面上带着冷笑回呛道。 董儒见状直接噌的一下抽出利剑,大喝道:“先贤说过以理服人,请抽剑吧,如果能从吾剑下活命,今日吾便给你让路。” 见到寒光噌亮的宝剑,左氏儒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世界的儒家基本上都武力昌盛,但是像董氏儒这种疯子还是少见,明明是儒生之间的对抗,但是却颇有一种面对文盲士卒的感觉。 “你当这里是长安吗? 睁开伱的眼看看,这里是昭城,难道你要在昭城之前血溅五步吗?” 左氏儒话刚刚出口,董儒就觉得不对了。 “踏踏踏。” 响亮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便见到一队骑士到达了众人面前,为首的敢战士只不过是环视了一周,众人便感觉寒意大炽,仿佛有血腥的气味从这些士卒身上传来。 从洛氏开拓西域以来,洛氏动武的频率就大大增加,还好有神庙军的出现,能够替敢战士分担压力,靖难之役敢战士同样承担了不少的任务。 每一个敢战士都称得上杀人如麻这四个字,这些儒生能在敢战士的面前站立,已经是胆气很足了。 为首的敢战士骑在高高的大宛天马上俯视着众人,沉声道:“昭城重地,禁动刀兵,再有触犯,格杀勿论。” 他说的是真的! 这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感受,众人连忙收起了刀剑,决斗和送死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这不是怂。 见到儒生们很听话,敢战士们同样收敛了杀气。 为首的敢战士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诸位都是大儒高士,要文质彬彬一些,以唇舌为剑,以道理为刃才是正理,战场之上再舞刀弄枪为好。” 敢战士将面甲推起,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位未曾见过的洛氏子,面容俊美,虎背熊腰。 纷纷心中一震,果然来到昭城之后,见到的洛氏子就多了,天下人见过的洛氏子,只有西域无双侯洛世、英侯洛斯和昭公子洛盛,没想到刚刚来到昭城就见到了一个背负圣痕的洛氏子。 真不愧是圣城啊! “见过公子。” 洛氏子调转马头,朗声道:“诸位请吧,再晚昭城内的馆驿就要住满了。” 董氏儒和左氏儒之间的火药味不过是一个缩影,学术斗争是极其残酷的。 如果没有洛氏的存在,这些人早就不仅仅局限于嘴上说说,而是动用强权直接肉体消灭了。 洛氏的馆驿之中同样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读书人的那张嘴。 …… 洛氏驿站之中,气氛很是凝重。 “董成!” 一个颇为年轻的士子满脸狰狞的大声吼道:“师兄因为你而死,这个仇吾记下了,此生定与你势不两立。” 董成闻言冷哼道:“连一些言语都受不住,就乖乖的待在家中,如何敢来昭城圣地,待到学宫大开,万人论辩之时,照样是条死路,竟然死在馆驿之中,真是晦气。” 这一番话冰冷到了极点,年轻士子当场就抽起利剑要冲上前去将董成杀死,为自己的师兄报仇,但却被师兄弟拽住。 “小九,一定要忍住啊,这是昭城,这是昭城!” 年轻士子泪流满面道:“师兄待我有大恩,现在被董成这个恶贼逼死,若是不能为他报仇,我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董成恶贼,你可敢和我生死斗,待学宫大开,由洛氏做主,我和你辩论,胜者生,败者亡!” 说着直接将手中的利剑扔在两人之间,两人之间的争吵吸引了整个馆驿之中的人,一楼二楼的走廊和厅堂之中到处都是人影。 看热闹是所有人的爱好,面对这一场好戏,无论哪个学派都纷纷起哄,这种挑战是可以不接的。 毕竟人所擅长的东西不同,比如韩非和孟轲两个人,两人的理论水平都很高,不分轩轾,但是让韩非和孟轲辩论,那韩非有败无胜。 若是孟轲和韩非生死斗,那不就是欺负韩非嘛。 董成能用言语将一人逼死,可见是个银币,虽然很有把握,但是面对年轻士子发起的生死斗,还是云淡风轻的拒绝道:“我年长你几岁,纵然胜了,只怕也是胜之不武啊。 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我是个爱惜才华的人,不愿意见到你折损在一场生死斗之中。 今日你说的就当作激愤之言,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诸位,还请回吧,在下并不是街头卖艺的杂耍,亦不是囚于笼中的野兽,又有什么值得看呢?” 众人见到董成面对这么多人的起哄还能沉稳的应对,颇感无聊,他们只想要见到血流成河。 于是纷纷离去,或者去找自己不顺眼的学派文斗,希冀着能把某些人逼杀。 年轻士子面对董成万金油的发言,气的直接吐了血,强行被师兄弟带走,但是眼中闪烁的凶光让董成心生警惕。 “真是个祸患啊,看来出了昭城就要找人解决掉他。 唉。 他的师兄是自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是无妄之灾啊。” 董成感觉自己很是冤枉,明明只是争论了几句,结果就搞成了现在这样。 …… 洛宫。 洛盛一直都在了解各家之间的动态,然后他就又一次听到了颇为头疼的消息,“家主,昨晚馆驿之中又有士子自杀了,这群士人的嘴,真是太锐利了,需要管一下吗?” 一个又字,就知道这不是第一起士子自杀之事。 虽然昭城不能杀人,但是却可以诛心,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人荣辱心实在是过于强。 仅仅不过一旬,馆驿之中自杀身亡的士子就达到了七个,再这么下去,还会有人自杀。 对这种情况就连洛氏都制止不了,辩理失败,自杀谢罪,这是人的自由。 洛盛摇摇头道:“大道之争,就是如此的惨烈,家族史书之中记载的百家之争,完全不逊色于诸国纷争。 昔年上百个流派,到了如今还有多少? 大道之争,不是温声秀气,不是恭良俭让,而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是一个学派从肉体到精神对另一个学派的毁灭。 不经历这样的惨烈,怎么能得到呕心沥血的智慧呢? 家族的参与已经很多,否则墨家这种学派早就彻底消失了。 只要不动用盘外招,道理之争,不要干涉,就由着他们去做。” 洛盛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纵然是孟儒,有洛氏的照料,在秦王朝时,也差点遭遇了毁灭性的危机。 这就是学术之争! 洛氏尽力维持的是斗而不破,即尽量讲道理,而不诉诸于武力。 比如某一派把持朝廷,然后动用国家力量直接诛杀其他学派。 这肯定就不行! 洛盛暂时将愈演愈烈的斗争放到一边,问道:“现在到昭城的有多少家了?” 洛氏子回道:“家主,目前主流的大派都已经到齐了,甚至就连老庄派都有一些老家伙来了,昨日还和黄老派发生了争执。 互相指斥对方为异端。 神仙家和方士家同样进了昭城,不过这些人神神叨叨的,儒门基本上都没有搭理他们,倒是老庄派和这些人相谈甚欢。 儒门之中研习各个经典的传承家族到了数十家,几乎没有遗漏。 齐法和三晋法家的人都到了。 三晋法家正被群起而攻之。” 洛盛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时候了。”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学宫开,乱战起! 刘向的出现对城中的百家之人是非常震撼的。 如果是他一个人那倒是还好,他学贯儒法,通晓道墨,各派都有他交好的士子。 但是他带着大半个秦晋法家而来,这是各家都没有想到的。 怎么敢的? 这种炸裂程度不逊色于小胡子站在克宫发表奋斗演讲。 虽然洛氏对于思想一向宽宏,只要不做出实质性的行为,从不以言罪人,但是这城中还有无数别家的士子,还有无数的百姓啊。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法家那几个人淹掉!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就凭秦晋法家的丰功伟绩,想要让百家收起成见比登天还难。 刘向早就知道会是如今这一幕,但是他并不在意,反而对着追随自己而来的众人笑道:“这就是法家如今在天下之中的名声啊,若是背着这沉重的枷锁,谈何建功立业呢? 若是不能和错误的过去割裂,又如何能赢得光明的未来呢?” 秦晋法家被言语攻击,却只回应道:“我等所治的经典并非法术,而是刑名律,诸位可能找错人了。” 这话相当于一个孟儒说自己所治的经典不是孟子,而是义道论,刘向做的更绝,直接把法家经典中有关于御民治国思想都摒弃掉,只留下了关于律法的方面。 刑名律是法家学子纵横天下的武器,是经世致用之道,广袤的汉王朝基层郡县胥吏,都是依靠这些治国,不精通则不足以称之为法家,刘向改造法家自然不可能把这种优势丢掉。 刘向的宗旨很简单,谈律你就来,指责暴行那你找错人了,建议出昭城右转走几千里路到关中找历代秦王和戾帝刘旦去,我们这些人没干过你们说的事。 哪个儒家道家子弟脑子有问题去和法家学子讲律? 以前有名家能碰一碰,但是大汉一百年,早就不知道尸骨埋在何处了。 齐法倒是能碰一碰,但可以却没必要,让秦晋法家杀杀其他派的锐气也是好的,万一还能翻身做主人呢。 刘向这个人,摸爬滚打许多年,练就一副好面皮。 不论儒家弟子发表什么观点,他都笑眯眯的说一句:“经典,不愧是儒家子弟啊。” 什么都没回应,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通常养气功夫不够的人这个时候就会急,然后刘向就会补一刀,“伱急什么,有理不在于声高,慢慢说。” 如果有相熟的其他派系一同讨伐,他就反驳一句,“如此孝顺。” 一直关注着百家论战的姬昭先无语的摇了摇头,姬灵均在旁边咬着雪白细密的小牙齿道:“好欠揍啊。” 馆驿毕竟不是正式的论道场合,秦晋法家的避战不影响什么,所以刘向的策略很成功,众人也只能恶狠狠的说一句,“学宫道场大开之日,看你们还如何避战。” 学宫快要大开了! 随着到来的各脉士子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知道学宫就快要开了,百年发展,谁才是天下第一,能斗败诸家,名列魁首,就快要见分晓了。 昭城虽然大开,但相比其他自由进出的城池还是有颇多限制,不谈极其严格的安保,内城同样是不开放的。 不过内城除了宗庙、守藏室等之外,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洛氏子理论上应该住在内城,但实际上都住在外城,倒是洛氏女经常祭祀住在内城之中。 即便是外城,街头巷尾都能见到敢战士骑着马在游曳,此次来到昭城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有才,来的还都是能睁眼说瞎话的人,而且读书人坏啊,昭城的百姓淳朴,女子温婉贤淑,被外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可就不好了。 诸家学子到了昭城之后,首先就前往诸子圣殿祭拜,前来祭拜的人中有不少是来过的,昭城以前虽然严格,但并不是不允许人来。 但这么大规模的自然是第一次,洛氏子带着敢战士来维护秩序,顺便带路。 虽然百年未曾见过太多人,但洛氏一直都在修缮,除了为了彰显底蕴而特意留下的岁月痕迹之外,圣殿一直都是恢宏大气上档次的模样。 洛氏传承悠久,时间的尺度一旦拉长,就会给人无比的震撼,这是身为短生种对时间伟力的天然敬畏,这是洛氏一大优势,所以无时无刻不在彰显。 进入诸子圣殿之后,望着那些纤毫毕现的雕像和无数瑰美绝伦的故事壁画,所有人都被震撼。 真正的圣人或许不需要高大的雕像,但永远不要忽视,人类的天性就刻着对高、大的向往。 洛氏用千年的时间来弘扬姬昭,对这一点实在是过于清楚,所以在修建诸子圣殿之时,务必要震撼人心,在这百年的增修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数术家参与其中,洛氏甚至掌握了极强的建筑知识。 达成的效果很好,很多士子甚至都失声了。 “这就是诸子圣殿!” “老师啊,有生之年,弟子竟然能进入这里,您的心愿可以了了。” “祖师原来是这副模样,果然是圣贤之相,不同凡响。” 无数道声音在心头响起,殿中明明极度的安静,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繁杂之音传到自己耳中。 负责带领众人前来的洛氏子很满意,积压了百年的憧憬,如果诸子圣殿不能让众人满意,那反而会有反效果,但现在诸子圣殿完美符合了众人的想像! 偌大的圣殿自然不是仅仅一间,除了所有圣贤集中的主殿之外,还有各家的分殿,主殿之中限于大小不能施展,但是分殿之中就没有这种限制。 儒家的殿中描绘着精美的壁画,最当先的就是洛孔二圣著春秋图,然后是孔子周游列国讲学图,孔子学宫成圣图,孟子雄辩图等等,画工精湛的技艺在这些人物事件像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来瞻仰的儒家士子望着这些壁画,仿佛穿越回了数百年之前的那个时代,一位位先贤奋笔疾书,试图结束那个纷乱的世道,将天地至理记录下来,传于后世。 儒门弟子人数众多,还有很多殿中的人就比较少,甚至杨朱学派已经空无一人了。 “数百年前,我洛氏先祖曾经说过,在洛国之中立起高高的石碑,记录诸子的典籍,建立庙宇,用金属和美玉铸造诸子的人像,让诸子圣贤的光辉永远荣耀人间,光耀万年!” 洛氏子走上前来,望着这些人像和壁画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如今也算是没有食言,不论外界胜败,至少在这昭城之中还有传承,还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和事迹。” 一方门可罗雀,一方人山人海,这种巨大的反差和强烈的对比,让前来瞻仰先贤之人,心中都有了一种明悟和紧迫感。 穿过诸子圣殿,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学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自然不是最早的那一座学宫,但上面斑驳交杂的痕迹,却让人知晓,昔年那座学宫就在这里,墙体之中有最古老的石砖。 “轰隆!” 数位敢战士上前,将学宫重重的大门推开,在学宫未开的时候,这里同样不是废弃的,昭公国中有天赋的孩子在这里蒙学,是昭公国的私人学院。 百家有些激动的走进其中,几乎每一家的典籍之中都有学宫的模样,如今望着眼前的学宫,有一种幻想印照现实的感觉。 “这就是晨钟吧!” 学宫主殿前那一座大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晨钟暮鼓! “素王制礼乐,礼乐便贯穿在洛氏的方方面面,晨钟响时,诸贤入宫,暮鼓响时,诸贤出宫。 于是世人便以晨钟暮鼓来作为警醒。” 有人讲述着晨钟暮鼓的由来,有人感慨补充道:“传说昔年洛氏学宫辩论,钟声响起开始,鼓声响起结束,一切皆依照礼乐秩序而定,真是美好的时代啊。” 好古非今,古今皆是如此,对汉人来说,周时的先贤就是古人了,许多人都怀念着那个时代。 众人走进学宫之中,便见到宫中最高处跪坐着一道人影,敢战士们上前躬身道:“参见家主。” 家主? 所有人一愣,然后齐齐躬身作揖,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拜见大公,大公安康。” 洛盛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诸君安好,诸君安康,请诸位入席吧。” 一队队貌美的少女带着众人进入坐席之中。 ———— 夏文明是一种典型的祖先崇拜,这种文化之下对丧葬自然极其的重视,甚至在某些时期达到了“对待逝去的人就像对待活着的人”,夏人认为一种被称作“香”的祭祀冥器点燃之后,可以沟通祖先,于是广泛的使用这种通灵冥器。 夏人甚至将继承人称作“延长香的点燃时间”,不论是一个家族的传承,还是一个学派的传承,都是如此,夏人对此有一种使命感,于是夏人的学术斗争总是异常血腥和对立,甚至达到了宗教战争的程度。——《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唯洛活我,新的武器! 随着各家分别落座,殿中的气氛瞬间便紧张起来。 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政治目标,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凑热闹。 春秋儒要捍卫自己天下领袖的地位,以事实告诉其他各家,春秋儒能拥有现在的地位,不是因为会舔皇帝,而是有真材实料。 不仅仅在政治上春风得意,在学术厚度上同样不遑多让。 儒门各派则想要掀翻春秋儒上位,大汉尊崇儒学,把董氏春秋这个疯子打趴下,以免我儒门彬彬有礼的风评被害,顺便向天下展示一番,尤其是暗戳戳的告诉皇帝,你看看春秋儒这么费拉不堪,赶紧抛弃他们选择我们吧。 秦晋法家没有那么好高骛远,刘向的主要目标是甩掉以前的旧包袱,重新回到文明社会。 还有其余各家主要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且不需要串联就互相之间很有默契的准备联手撕下儒门的几块肉尝尝。 尤其是曾经主政大汉的黄老学派,一直都有着一个复兴之梦,想要重返巅峰。 “嗒嗒嗒。” 一道道极其轻盈的脚步声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向后看去,只觉帷幕之后有许多人影端坐,从一道道帷幕的缝隙之中,能够看到男女皆有,全都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一丝不苟。 众人心中一凛,洛盛见到记书之人都到齐了,便冲着执钟之人点点头。 “铛!” 钟被重重的敲响,众人神情一震,洛盛朗声道:“诸位请吧!” “轰!” 刚刚还安静无比的殿中,几乎在一瞬间发出了足以掀翻屋顶的啸声,所有人都等待这一天太久了。 谁家才是天下第一? “刘子政!” 之前在馆驿之中被刘向敷衍的态度气到的儒家学子第一个跳了出来,昂然道:“刘子政,今日到要看看你逃往何处! 看看这满殿诸家,唯有你秦晋法家没有先贤名列诸子圣殿,伱又有何面目坐在这里? 你秦晋法术祸乱苍生,如何能和我等同列一席? 速速离去,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然也!” 几乎整座殿中的所有学派都出声赞同,这种众志成城的气势使秦晋法家的士子都有些坐立不安。 “安心!” 刘向一改前些时日的拆科打诨,在这里可不能搞那些东西。 一向自由散漫注重个人抱负的士子们从刘向的身上竟然见到了一种叫做领袖的东西,想做法家的领袖,那可不简单! 他缓缓从坐席上站起,心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滚,一股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势,面上则是决绝的表情。 他向着端坐上首的洛盛躬身作揖,“大公安康。” 洛盛手平扬,道:“请。” 刘向转身面向那位士子以及整座殿中的士子。 万人之前有一人独面! 洛盛望着这一幕,微微感叹着,这就是成为圣贤的道路啊。 刘向大喝道:“尔这番话是何等的荒谬啊,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为了党同伐异,竟然枉顾教导,假言虚辞! 尔难道不知道,数年之前,我就已经不是秦晋法家之人吗? 这是尔话中第一谬误之处! 再有。 难道在那诸子圣殿之中没有先贤安坐,就不配到这学宫之中了吗? 这天下的诸门,难道都是生来就有圣贤安坐的吗? 谁教导着你这样傲慢的对待他人,洛孔二圣谦逊的修身做人的道理都被你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尔话中第二谬误之处! 再有。 百年前昭圣王践愚民术之后,秦晋法术便已经得到昭圣王认可,昭圣王亲自认证放过的学术,现在你张口便混乱苍生,难道你是在质疑昭圣王吗? 用你的狗脑子想一想,祸乱苍生的难道是法术吗? 夏桀商纣祸乱天下的时候难道有秦晋法术吗? 周厉周荒周幽败坏社稷的时候难道有秦晋法术吗? 天下之恶,滔滔不绝,秦晋法术不过占据一隅之地罢了,大汉百年,贪污酷烈的罪官,五成出身儒家,你又有什么话说! 这是尔话中第三谬误之处! 桑弘羊祸乱,纵然在秦晋法家内部尚且不赞同他,吾正是悲愤于桑弘羊有术无德才愤然而走。 这数年来,研习春秋,借阅孟子,又通读荀子之道,采纳老子道德经之言,以道儒为骨,重塑思想,再持以律法,创下了刑律家! 我等乃是刑律家,秦晋法家已经灰飞烟灭。 刑律一脉草创,虽无圣贤,但假以时日,我等便有人成圣。 刑律一脉以手中刑律,为天下人求一个公平,为天下人求一个正义,体恤黎民,匡正罪官,这难道还是祸乱苍生的法术吗? 尔话中的三处谬误,尽在这三条之中,还有何话可说?” 刘向一番话义正严词,一条条将儒生驳斥,尽显风采。 想把我当靶子打? 我自己把靶子先给扬喽。 爆杀! 洛盛望着这一幕,只能想起这个词。 儒家一向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但是现在刘向站的更高。 儒生呐呐无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这就是洛氏学宫辩论的权威性,在这里是不能胡说八道的。 真是个废物,竟然两句话就被怼了回来,有儒门的大儒恨铁不成钢的想着,儒生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心中大急,知道自己铸下大祸了,直接一口鲜血喷出。 “刑律怎么能和儒道相容?” 不能受到刘向具体事例的引导,这是那些大儒的第一反应。 儒家和道家的大儒高士立刻开始翻秦晋法家的老底,指出刑律之道诞生之初便是带着邪气的,律法生来就是为了苛待百姓的。 刘向闻言不仅不慌,反而心中大喜,他就在等着这些人翻旧账,想要让刑律家真的成为一个被认可的流派,辩论的输赢甚至都不那么重要,关键是要和素王有关联,得到洛氏的认可。 当年秦朝灭亡,法家能活下来就是依靠昭圣王践愚民五术,现在同样需要洛氏背书。 唯洛活我! 素王是万法之源头,是万道之根基,天下流派都从这里而出,如果不能和素王扯上关系,那一定是做无用功的。 刘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昭昭史册上的地位就在这一刻了。 “请问诸位,千年之前,素王上皇在镐京封邦建国,立下分封,用什么来管理诸侯?” “礼乐! 宗法!” 刑律家众人齐声道。 “儒家从礼而出,但是难道忘记了,礼法礼法,礼和法从来都是不分家的,素王上皇用礼法治理邦周,实质上就是一套针对贵族的律法。 直到开始用礼法管理庶民,这套礼法就变成了所谓的律法,律令。 儒家谈礼,想要规范君王、贵族、士人的行为,却忽略了素王上皇是有一套惩罚的,礼是要求,法是手段,礼法本是同源而生,重礼而轻法,难道是正确的吗? 如今我建立刑律家,就是要根据我大汉朝之礼,制定我大汉朝之法律,再用这法律来清平天下。 以道儒为根基,就是要吸收礼之中的仁义公平之道,然后创造一套可以教化天下向往仁义公平的律令。 你们这些人冠冕堂皇的坐在这里,难道就没有做过有害于社稷和百姓之事吗? 打压我等,定是为一己之私欲罢了。” 法律的本质限于和谐不能说。 但是刘向的思想之中,已经摸到了洛氏对法律的一个要求,那就是将社会导向正面,为道儒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装上翅膀。 荀儒听着刘向所言,感觉他所想的,倒是和祖师荀子的某些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荀子的根基是性恶论,而刘向则选了无善无恶论,不论善恶,都要接受我这一套的教化,善的更善,恶的要么去死,要么收敛起来变善。 殿中各学派互相对视几眼,有些无措,没想到刘向会这么棘手,竟然真的抽出了法家天性恶的一面,道儒为体,刑律为用,竟然真的让他做成了,还找到了素王的事迹和典籍作为道理的源泉。 一直在关注着这一场争论的洛盛眼底带着笑意,洛氏对法家的存在一直以来都非常的头疼。 法家有那么大的缺陷却还是任由它存在,这不是什么圣母心发作,是因为法家真的有一些理论很好。 这是一个非常二极管的学派。 它极端先进又极端落后,老子那种对立统一的思想,他们是一点没有,所以法家学子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这句话被洛氏认为是不逊色于孟儒的理论。 但是因为理论的缺陷,在各位酷吏的使用中,落实到现实中,就成了“君王想要重办的,就一断于法,各种证据齐上,一定要大办特办,君王想要宽恕的,就找理由跳过去”。 这实际上和其他家就没有什么区别。 洛氏甚至发现这是不可逆转的,因为人是生来不平等的,那就不可能有公平的律法。 洛盛还发现,刑律家会成为洛氏的另外一把尖刀,孟儒刺向君臣这种上下尊卑,刑律刺向儒家的阴暗之面,亲亲相隐之下的罪恶。 “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殿中顿时安静下来,这一场停下了,结果已经出现。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天下英才,为我所用! 鼓声响起,一切结束。 刘向紧紧攥着拳头,学宫辩论,一言生,一言死,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一个学派的生死和未来。 他抓住了一个机会,逮着一个愚蠢的儒生猛薅,关键不在于这一场的输赢,而是将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 法家,不,刑律家薄纱儒家,看的其他各派直乐。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个意外,儒门家大业大,不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挑翻,但至少是个好的趋势。 对百家来说,打压法家是顺手的,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有事没事掏两下,真要发自内心的,那还是想让儒门死。 儒门用素质教育和拿来主义基本上干趴下了各派。 自己的失败忽然令人揪心,但儒门的成功更是无法让人忍受。 一句话,天下苦儒久矣! 董儒士子撇撇嘴,暗道果然是一群战斗力费拉不堪的货色,天天搞经义,结果被人轻而易举的打趴下,能抗儒门大旗的唯有我董儒。 孟儒士子同样心中暗乐,孟子在儒门的地位很高,但是孟儒却是儒门中的异类,秦朝孟儒被严重打击,主要原因是头铁加儒门某些派系的构陷和背叛,所以一直以来貌合神离。 “为刘子政记胜。” 洛盛公正的宣布结果,然后又对刘向和颜悦色道:“既然首次创建,天下对贵宗难免误会,足下若是在此宣讲一番,想必能减少许多顾虑啊。” 这是洛盛对刘向的考验,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重新开创,此番宣讲当然不是长篇大论,而是将纲领提出来展示,任何一个学派都有自己的核心。 刘向的宣讲结束的很快,儒道墨三家听完都怒目而视,好你个刘子政,哐哐哐一顿抄袭是吧,外面披着刑律的皮,里面全是儒家墨家道家有关于公正的精华。 刘向没在意,诸子百家一大抄,大哥不说二哥,不吸收别家的精华怎么进步? 把别家典籍抄过来,把人才抢过来,再把别家的典籍暗戳戳或者光明正大的毁掉,学术之争通常选择这种朴实无华的操作。 洛盛听着却很满意,赞扬道:“先祖素王曾经说,这世上有三千条大道,如果可以全部得到,就能实现终极的王道。 现在天下又得到了一条正道,这是天下的幸运啊。 假以时日,或许诸子圣殿中又有一位足以称子的圣贤也说不准呢? 诸君应当庆贺,为天下贺。” 于是所有人自发的庆贺起来,听到四周传来的不情不愿的声音,刘向微微闭目,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激动。 成了! 活了! 从离开学派开始,数年的孤独求存,用尽关系进入了皇室的守藏室中读到了一些古籍,印证自己的思想。 多少个酷暑难耐,多少个寒冬凛冽,心中一股气支撑着自己,直到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来到昭城果然是对的! 下一步就是在此次的大论战之中声名鹊起,使刑律家能名列门录,最终的追求是自己能进入诸子圣殿,哪怕是作为儒门、道家或者法家的从圣! 他睁开眼就见到昭公洛盛平静的望着他,眼眸之中蕴含着无数的意味,刘向深深躬身作揖到底,然后腿脚有些飘的回到了坐席上,重重坐下,如释重负。 皇室派来的人低声交头接耳道:“刘子政是汉室宗亲?” “货真价实的汉室宗亲,韩平王之后,祖辈失侯国,成了闲散宗亲。” “陛下说要振作宗戚,刘子政有才,不是池中之物,又力微势寡,如果能举荐给陛下,陛下欣喜,国家得一贤才,他也定然感念我们的恩情,是三全之举。” 另一人了然的点点头,“今日出学宫后,将刘子政请来饮酒,试探试探他的口风,举荐是要背责的,要谨慎才是。” 第一场试探战落下帷幕,众人纷纷望向端坐在首位的昭公盛,这就是洛氏学宫战,短短时间之内。 一个学派就诞生了! 儒门不过一个疏忽,内部人心不齐,就造就了这个结果。 …… “你还有何狡言可说?” 儒门弟子冷冷望着对面之人,那是个黄老家的弟子,颇为气愤的说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这就是儒门风范吗?” 他实在是憋屈,对面六个人和自己一人斗,自己的问题轻而易举被化解,对方的问题抛过来,根本就来不及! 谁的思维是转的那么快? 若是有那本事,他早就称子了。 “错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年长的就一定胜过年轻的吗? 孟子盖压学宫诸贤时,不过二十岁罢了! 我儒门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尚且知道这个道理,你一个黄老家的弟子竟然不知道,真是可叹。 至于以多欺少,更是可笑,一人为人,三人成众,众志成城才能克定艰难。 胡人来袭时伱一人上阵吗? 大坝崩毁时你一人上前吗? 周武王会盟克定天下,商纣王独夫于是伏诛。 姬姜联盟有邦周千年,秦楚之好于是踏破中原。 近有高皇帝联结天下豪杰击败项王,再近有关东诸侯众志成城奉天靖难。 这天下有不懂得团结亲友而做成大事的吗? 你以为你是素王上皇,可以一人敌国吗? 今日教给你这个道理,日后见到记得称我一句老师,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 黄老弟子须发皆立,已经气愤到不知道说什么,这就是他讨厌儒家的原因,无论多无耻的事情都能义正辞严的讲出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更可气的是,儒家最喜欢这种正说反说都有道理的话,然后后发制人,让人无法反驳。 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无数次想要和对面那个儒生来一场生死斗,但是闭上眼却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学艺不精! 他痛恨自己,当年道门先贤圣人老子,镇压天下,开启了洛氏学宫外姓祭酒的先例,连孔子都称赞祖师如龙,如此传奇的人物,就因为后人不济,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洛氏众人同样在讨论着一场场论战。 “家主,儒家之外的诸派比想象中好一些,不过人才的流失还是有些大,而且儒门的人才太多了。” 整体的局面自然是儒门在按着其他人打,光是人数就占据绝对优势,儒门已经逐渐转入经学家族和学派并行的传承模式,这种模式后期不行,但是前期是可以促进人才井喷的,收一个核心弟子,儒门士子的人数就会裂变到一个家族,其他学派拿什么来打? 另一个洛氏子感慨道:“儒门之间甚至已经开始内斗了。” 洛盛摇摇头道:“内斗?生死斗! 儒门各派之间的仇可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家族都不能弥合。” 能够冲淡仇恨的只有漫长的时间,但如果这漫长的时间之中双方不断结下新的仇恨,那就会变成世仇。 比如孟儒和燕诗一脉! 秦朝时燕诗坑了孟儒一波,差点让孟儒灭绝,后来孟儒恢复过来反手就把燕诗打个半死,贾谊担任丞相时,连秦晋法家都有人入仕朝廷,燕诗直接被赶到了最偏远的城邑,这还是贾谊比较刚正,不愿意无罪而诛,这要是心胸狭隘的人,燕诗可以排着队等死了。 洛盛正观看着各场论战,一个洛氏子匆匆走过道:“兄长,天子又派来了使者。” 洛盛望了一眼正在殿中各处转悠的朝廷使者,有些疑惑,沉吟道:“带进来,到后殿之中。” 朝廷使者走进之后,直接大礼参拜,然后开门见山道:“敬告大公,陛下派外臣来到昭城,是为了庆贺学宫大论。 陛下说:作为君王却让国家的贤才遗失在田野之中,这不是合格的啊,得知哪里有贤才,却不去求取,同样是不称职的,洛氏学宫汇集了天下的英才,想必能够治国安邦的大才就在这其中了。 陛下希望可以记录诸家的结果,使朝廷能得知天下的贤才,然后用高官和显爵来对待他们,万里的国土,五千万的子民,可以尽情的挥洒他们的智慧。” 洛盛闻言沉默了一瞬,抬头望向长安,心中暗道:“这就是天命所钟爱吗?经历了戾帝,立刻还以一个杰出的君王。” 长安城中,刘病已同样望着昭城,他负手在后,轻声笑道:“天下英才,为朕所用,这才是为君之道啊。 朕的胸怀可以容纳高山溪流,那些想看朕和洛氏对立的可能要失望了,昭公是大汉的客人,但却是诸夏的臣民啊。 敌视自己的臣民,将之视为威胁,不惜损耗整体的力量来满足对君位的保护,千年之前可以那么做,现在却只能走上亡国的道路,就像是戾帝那样。 尤其是怀疑洛氏,那不是谨慎,而是愚蠢,连洛氏的声望来源都不明白。 另外你的话太多了,背后是谁在指使你呢?” 刘病已转过身望着自己旁边的宦官,眼中杀机凛冽。 “陛下,臣……” 宦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行甲士已经上殿将他带了下去。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洛氏典藏 当皇帝的旨意向众人昭告之后,学宫中的氛围更是一变,本来还有所隐藏的众学派纷纷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再艰难困苦的学习最终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就连洛氏都不能免俗,家族需要持续不断的创立功绩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声望。 现在皇帝圣旨中的意思,竟然是要根据学宫论战来重新划分门录! 这简直恐怖! 甚至称得上是生死存亡! 一个学派没有门录,就相当于一个人没有户籍。 学宫中的论战愈发激烈起来。 论战自然不是仅仅一天。 这给了很多学派调整的机会,从这之中汲取营养,寻找破绽,学习能力更强的自然就能反杀。 但更多的是,人多势众的学派能更快的分析出对方的弱点,充分展现底蕴的强度。 从第一个生死斗开始,一股血腥的气息就弥漫开来,阴暗的氛围笼罩着整座学宫,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但又有一种从心底迸发出的振奋,对血腥的振奋。 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整个论战的过程让许多人难以置信,一直牢牢把持朝廷高位的董儒被打的晕头转向,另外几家春秋儒研究董儒的漏洞太久了,就等着一个机会在天下人的面前干翻董儒。 除非真的完全无缺,否则没有人能扛得住别人的研究,毕竟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不同,自然科学是有不可动摇的真理存在的,社会科学却要匹配生产力和现实的情况,这世上只有更好的理论,却没有最好的理论。 在董儒丢人到极点的时候,荀儒一脉适时的援助了董儒,董儒朝廷有人,荀儒盘踞地方,需要朝廷的资源。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荀儒的大儒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话题抛了回去,使董儒获得了喘息之机,稍加思索就开始组织反击,当年董仲舒就是把各派春秋打了一个遍才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董儒的战斗力很强,只不过因为一直以来的强势使很多人忽略了经义的缺陷,结果被抓住了机会。 幸好此次来到学宫的人很多,可以直接现场抄袭,不,现场借鉴那些和春秋经义理相合的。 荀儒一脉只是朝廷势力不显而已,但看传承家族的数量就知道学派的底蕴同样深厚,此次大放异彩。 向全天下的学派露出獠牙,用事实来告诉所有人一个道理。 什么叫洛氏学宫最后一位外姓祭酒! 什么叫儒家圣人传下的学派! 让你们看看曾经写下过《劝学》的荀子学派有多会教导学生,纵然我们朝廷之中没有显贵要爵,需一手托着秦晋法家,我荀儒照样无敌于世间! 荀儒的崛起让孟儒很急,双方之间单论学术观点还是其次,关键是思想的根源相反,性善派和性恶派无论如何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承认对方就是否认自己。 但是荀儒并不愿意和孟儒多掰扯,孟儒在天下之间立于不败之地。 尤其是诛杀戾帝刘旦之事后,谁敢说孟儒的理论不对? 现在坐在长安城的那位天子都不敢这么说! 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是靖难诸侯诛杀独夫才得来的,是他的亲舅舅把他送上去的,孟儒理论不对,皇帝就是弑君之人,这谁能扛得住? 面对孟儒这样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次等的方法就是说一句,“等到洛氏主政天下的时候,你再来为我等讲解孟氏大道吧。” 一语双关,既是说只有洛氏才能实现王道,又是说孟儒那种幻想极其的不切实际,孟儒在汉朝的巅峰就是贾谊,但是贾谊虽然是孟儒士子,还同时兼修黄老和齐法,学了一身经世致用的本事。 经过十几天的大论,局势渐渐开始清晰之时,众人发现有许多道陌生的人影出现。 “看!” “洛氏子,洛氏女!” 其中有一二十人,都是负有圣痕的洛氏子和洛氏女。 年纪有的比较大,但大多数都不超过四十岁,同样有二十多岁的。 洛氏子还不算是稀奇,一直以来都有在外奔波或者入朝为官的。 但是一次性出现这么多的洛氏女,容颜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容貌堪比洛氏女的女子有没有? 当然有! 不提西施这种搭挂了外置挂件的历史人物,那些负有盛名的美女都不比洛氏女差。 但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那就完全不同了,二三十岁正是最有魅力之时。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着,猜测着这一行人的来意,他们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明白这一场论战还不值得洛氏派这么多人出来。 在这种有些诡异喧嚣的寂静之中,洛氏众人根据辈分年龄纷纷落座。 洛盛这才站起身朗声道:“诸位从诸夏的列国而来,是为了探索大道,在这等大世,若是缺少了洛氏,想必是不够完美的。 这五十位都是我洛氏之中学问比较渊博之人,想必可以与诸位互相印证所学。” !!! 百家众人简直惊骇莫名,洛氏这是静极思动? 实际上是因为洛氏要展示一下力量,天下文宗,百家魁首的地位不容动摇。 仅仅凭借圣人祖先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尤其是读书人。 看看孔家,哪个正经读书人会正眼看他,越是祖先厉害后人不行的就越被鄙视。 “诸位请吧。” 百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伱,有些踌躇。 总说家学渊源,就是因为小时候的教育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洛氏这家学渊源可实在是太深了。 没人喜欢挨打。 山不过来,我便就山。 说是印证,其实是单方面的输出,主要就是针对那些各派之间有分歧的观点来讲述自己的理解。 洛氏众人一言一语,把百家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无比贴合经典。 尤其是不论哪一家的经典,都能给出自己的见解,还能举出无数自己根本没听过的例子。 谁能告诉我们,“成国”、“李国”、“容国”,这都是什么时候的国家? 这些国家根本没在圣贤的典籍之中出现过,洛氏为什么能把他们的史书翻出来? 然后众人都想起了一句出现在无数典籍中的话,“洛乃以布帛、兵戈、金玉置书、史。” 没人知道洛氏有多少藏书。 “关于这句话的解释,各派都有自己的理解,这是没有问题的,一句经典从诞生那一刻起,每一句解释实际上都包含着解释之人的想法。 谁能完全知晓圣贤的思想呢? 但既然你们孜孜不倦的想要贴近圣贤的思想,那任何一句话都要考虑当时的情况,甚至同一件事可能因为遭遇不同,心境不同就发生改变。 比如荀儒之间一直争论的这句话,第一次出现是在一百五十年前。” 一位洛氏子转头向两侧的侍女说道:“十九妹,你到守藏室中将荀子释解第五卷第九章节取来。” 过了片刻,侍女将书取来,这些书都是纸发明之后重新抄录的。 洛氏子将书翻开,说道:“先贤荀子并没有对这句话特别解释,但是在写下这一句时,当时先祖正在身侧,先祖有些感兴趣,于是有询问,荀子当时和先祖的对话之中谈到了一些见解,洛氏对这番话的解释都是从此而来,现在说与诸位。”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在这里分析线索,你直接翻监控是吧? 这是黑幕! 赤裸裸的黑幕! “咕嘟。” 有人没有控制住内心的惊骇,咽下了一口唾沫,就像是一个开关一般,无数人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没人治春秋执政篇,这谁顶得住啊。 荀儒各家族人都麻了,没想到时隔一百五十年,竟然会遭遇老祖宗的背刺。 然后众人将目光投向其他诸派,众人刚刚还在乐,然后陡然一顿,想起来在场的众学派,没有能逃脱的。 尤其是春秋儒! 尊王篇是孔子写的,但写的是洛国史书啊! 这不被吊起来打? 这世上怎么会有洛氏这种家族啊。 真正的圣贤根本不担心这些,这些人还没有理解我注六经的意义,还处于六经注我的阶段,才会过于担心自己毕生所学被洛氏一触即溃。 就在这种寂静之中,洛氏开始点名,一个个的点过去,一场为了争夺天下第一学派的论战,变成了一场洛氏对众人的殴打。 最后洛盛还说了一句,“今日学宫的盛况,有五百年前最繁盛之时的风光了,都仰仗诸位啊。” 五百年,未曾变过! ———— 在汉宣帝的积极参与下,元封昭城会议由一场民间自发组织的学术辩论转变成了官方的统治思想具现化。 学术思想的发展总是经历繁荣——分歧——对立——统一——繁荣的循环,是否能够弥合思想的分歧对立,为王朝选择恰当的统治思想,是统治者的责任之一。 汉宣帝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谨慎而小心,选择那些有利于国家的理论,使汉王朝杂乱的人心稳固下来。——《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三年之期已到,人心浮动! 夜幕暗沉,大地之上不见一丝月色,一阵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略有些破旧的屋檐上,屋中点着一盏灯,灯影摇曳,几道人影围在一张桌子边,鬼鬼祟祟。 “皇帝无故杀了田林,他定然是起疑了。” “我之前就说过,刘病已是个很聪明的皇帝,而且还有太后那个可怕的女人,想要蛊惑他太困难了。” “哼,没有皇帝是不多疑的,越是聪明的皇帝就越多疑,刘病已同样不例外,否则他就不会疏远靖难诸侯了。” “还是先等待吧,田林刚死,现在是皇帝最警惕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警惕,不要再激怒他,否则可能会误伤我们。” “我赞同,这一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见面,静观其变,等待机会,我不相信皇帝和洛氏之间真的能亲密无间,父子之间尚且不行,何况君主和权臣家族这种利益交锋的关系。” 一道道声音依次响起,一行黑袍人从屋中四处分散离开,只剩下灯火轻微的噼里啪啦声,燃烧了一会儿,然后熄灭,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为了民间避讳简单,刘病已给自己改名为刘询。 他又成熟了几分,彻底脱去了刚刚即位皇帝时的青涩,顾盼之间有贵气和威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三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完全改变,对刘询来说,他的皇位已经彻底稳固,只要不同时得罪宗亲外戚,文武群臣,搞到刘旦那种天下皆反的程度,没有任何个人和集团可以动摇他的统治。 长乐宫中,刘询手中握着一份奏章。 “伏惟陛下圣明万达,遂有安康。 三载以来,中原无事,唯西域用兵五次,钱粮耗费靡多,广袤中原之地尚且有许多需要耗费之处,供给西域实在入不敷出,况西域蛮荒之地,不可比中原之丰美。”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以为又是一份要朝廷减少西域支出的奏章,但是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自己担任皇帝期间造成这么大面积的失土,而且通过西域商路收取的赋税对朝廷来说很重要,还是遏制北方草原和西部诸羌的关键所在。 刘询可没有忘记匈奴前些年再次出现了踪迹,其他方向的战争可以暂时放下,但是打匈奴绝不能停! “西域大都护无双侯世,有万夫不当之勇,允文允武,是不世出的将帅,他镇守西域多年却不能安定西域,臣对此是很疑惑的。” 洛世极少出现在中原,但是作为西域大都护,靖难时率领着西域河西十万大军东归,对世人的震撼极大,甚至就连大宛东王和王太后都被他带来了。 靖难结束之后,他回到了西域,依旧没人能忘记那漫山遍野的河西西域骑兵,没人能忘记骑枪如林如火,纵横无敌。 同为靖难诸侯,刘询对关东靖难诸侯是警惕之中带着敬佩,但是对洛世却是单纯的警惕。 他不信任洛世,也不打算对洛世施恩,但是他信任昭城洛氏,相信昭公不会坐视洛世有辱门风,做下不忠之事,所以这些年依旧由洛世掌管西域。 没想到现在有人质疑洛世,刘询手一顿,第一反应就是构陷,然后迅速打开整个奏章,“臣冥思苦想,大汉在西域之地有一府一侯二王,一府一侯由无双侯世掌管想必是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二王了。 乌孙王是您的叔父,对待朝廷一向恭谨,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大宛东王则不然啊,他身负罪孽,本该不见天日,担任诸侯王以来不见功绩,大宛数次叛乱都要都护府用兵,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名列刘氏诸王之列呢? 臣请陛下移之,改立新王,镇守大宛。” 刘询是万万没想到,前面那么多字,竟然是为了后面这寥寥数语。 拐弯抹角,图穷匕见! 竟然是要试图废掉大宛东王之位,要将大宛东王国除国,再立新王。 除国倒不罕见,但第一代诸侯王就除国,那就太罕见了,从流封建开始,就连造反都不会除国,而是裂国由子嗣继承。 大宛东国,是原大宛国分割出的一个王国,大概有原大宛国五分之一的土地,十万人口,这是西域都护府在大宛国投射力量的极限,是大宛国忍耐的极限,为了这五分之一的土地,洛世前前后后打了三次小型战役。 这么关键的位置本来不会有人动心思,但问题在于,大宛东国的君主是戾帝刘旦的儿子! 政治极其不正确。 当年洛世第一次攻破大宛城后,学习洛无疾曾经献楼兰公主给刘彻,于是将大宛公主献给了刘旦作为妃子,生下了皇子之后,就带回到了西域封为大宛东王,大宛公主为王太后。 毕竟那个时候谁能料到刘旦后期竟然会被推翻。 本来像大宛东王这种刘旦的儿子,靖难结束就会被清理掉,就像是其他儿子那样被流放远远的,杀是不会杀的,但这个时代,本来夭折和早逝就多,万一生病扛不住算命不好。 大宛东王还能留住王位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是刘旦和大宛公主的儿子,在目前的大汉朝,根本就没有大汉皇帝的继承权,就算是刘询的近亲属死光,从偏远宗支找一个继承皇位,也不可能是他,这和考虑皇位时不考虑乌孙王是同样的道理。 在刘旦做皇帝的时候,这当然是劣势,但刘旦被推翻,这反而是大宛东王的活路所在。 第二则是洛世的原因,虽然洛世是靖难领袖之一,但他同时负责给刘旦的妻女提供政治庇护,大宛东王是模糊地带,不过靖难诸侯都没说话,于是就被忽略了过去,成了既定事实。 现在朝廷之中没有了相关利益人,这个问题就被提了起来。 刘询沉吟一番,他当然是想要去掉大宛东王王位的,但是西域的稳定更加重要。 关键是要试探一下无双侯洛世的态度,看看过了这些年,他对大宛东王的态度改变没有。 人都是会变得,洛氏子也不例外,洛世当初支持刘旦,后来反对刘旦,当初大宛东王年幼,洛世愿意提供政治庇护,或许现在大宛东王渐渐长大,就使洛世厌恶了。 想起洛世每岁的文书汇报,以及标准的进贡之物,刘询沉声道:“子孟,给无双侯去信,不要提奏章的事情,询问一下他对大宛局势的看法。” 霍光身形一震,垂首应声离开,望着霍光的背影,刘询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什么,但是又完全没有头绪,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似乎感觉有一双阴暗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霍光一步一步走出了殿中,即便在宫中无人处他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但是心中却有无限的风浪在翻滚。 “不行,必须提醒表叔,陛下想对大宛东王动手,唉,以表叔的性格肯定会反对,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做。” 霍光心中暗自思索着,“上奏章的人是和大宛东王有仇吗? 不可能啊,大宛东王是个透明人,没人在乎他,那这封奏章是为了什么呢?” 霍光认为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去找大宛东王这个透明人的事,这里面一定有事,大宛东王唯一牵扯的也就是西域商路的利益。 “西域商路?冲着表叔去的?” 霍光有些不敢置信,然后又摇了摇头,自我否认道:“太明显了,应该不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同时算计皇帝和洛氏,那可真是疯了。 不管了,查了再说。” 霍光不再思索就要离开,突然一道略显浑厚的声音在霍光身后响起,“霍侍中,这是要到何处去?陛下召向进宫,现在可能面见吗?” 霍光为人谨慎,朝廷的公卿百官名录、声音等都了然于胸,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大汉廷尉右监,刑律家魁首,闻名天下的高士,汉室宗亲,皇帝眼前的红人,刘向刘子政。 短短三年,从一个白身举秀才,乘上了皇帝抬高宗亲的东风,用深厚的刑律底蕴,破获大案,纠察不法,得以接连升任,做了千石的右监,名副其实的朝廷大员,以大汉重内轻外,重中央轻郡国的政治习惯,外放甚至能做两千石的官员。 不过以皇帝对刘子政的信重,以及他的能力和汉室宗亲的身份,九卿中的廷尉才是他的追求,郡守国相都要差一等。 “子政公有礼,陛下正在处理奏章,君可使近侍通报。” 刘向道谢两人作揖分开,走了两步霍光突然转身望向正往殿中走的刘向,喃喃道:“廷尉,如果由廷尉来查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种震慑。 刘子政,他喜欢什么来着?” 霍光办事一向稳妥,不曾出过错,一封官方的信传往了西域,一封私人的信则从冠军侯府往西域而去。 ———— 世镇西域,扬刀兵而以仁义,攻乌孙,杀其王而留妻女,伐大宛,践王首而献宗家,配以婚姻,遂使有福,又宣扬诸国,皆朝而赞之。——《汉书·无双侯世家》 又是漫长的一个月结束了 (本章完) ------------ 延迟更新 难受啊,卡文写不出来,下午两点更新。 ------------ 第五十九章:洛世的态度 西域大都护府。 洛世面无表情的负手凭栏眺望,目之尽头有巍峨的雪山和广袤的草原和农田。 草原之上无数优良的战马在奔腾,大都护府的土地上叮叮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铁匠铺传来的修复兵器、甲胄和马三件的声音。 他是大汉西北的王,真正的主宰,但现在给他出难题的是天下的主宰,不动用神器的情况下,能和千年洛氏两败俱伤的主宰! 一双玉臂从背后将他拥住,是洛世的妻子,刘旦的同胞妹妹刘娇,她温言道:“良人,还是在忧虑皇帝的来信吗?” 洛世没说话,轻轻嗯了一声。 刘娇脸上闪过一起忧虑,将洛世的身子转过来,认真的说道:“良人,你知道的,靖难已经…… 可一不可二,你只有一个选择。 皇帝真是可恨啊,故意为难你。” 洛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犹如明镜。 在洛氏子中,他是极少数毁誉参半的人。 他起兵靖难是为天下,这算是一种大义灭亲,但社会风尚其实是不提倡的,讲究的是亲亲相隐。 大义灭亲这种事情,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只要伱做了,为你叫好的人很多,但赞扬完之后,却会默默远离你。 这就是人心,用脚投出来的票比用嘴更真实,洛世甚至不知道那些因他而活的人,会如何看待他。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刘娇的手拂过洛世的脸颊,有些心疼的说道:“不因为世人的赞誉和非议而改变自己的心态,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你不是圣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不要让自己再陷在漩涡之中了。” 刘询对洛世的态度由此而来,他认为洛世是一个可以使用,但不能亲近信任的臣子。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是永远光明的,尤其是刘询践行王霸道,说不准哪一件事情触动了底线,刀兵就向内了。 洛世很清楚这些事情,所以大宛东王必须活着! 刘娇认真说道:“皇帝是在试探,你必须委婉而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大宛东王要安安稳稳的待在西域,否则你的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洛世挑起自己的一根华发,“我还能庇护他多久?” 刘娇沉声道:“不用多久,时间会抹平一切的,对大宛东王怀有恶意的人没有那么多。”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然后是侍女的声音,“公子,大宛东国王太后求见。” 洛世和刘娇对视一眼,心下一沉,猜到了她的来意,大宛东国是列国之一,在长安有使者,很有可能得到了这个消息。 前厅之中,大宛王太后端正坐着,大宛女子年幼时极美丽,不过一旦饮食控制不住,衰老发福都较快,相比较洛世第一次踏破大宛城时的艳丽模样,王太后稍微发福了一些,看起来更加威严。 “君侯。” “王太后。” 洛世刚刚坐下,大宛王太后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急声道:“君侯,长安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当初靖难时,你说过的,这是唯一能保存大宛东国的办法。” 大宛王太后和戾帝刘旦是纯粹的肉体关系,没什么感情,所以面对自己儿子的王位和刘旦的皇位,她果断选择了儿子的王位。 刘娇作为一个母亲知道怎么安抚她,直接沉声道:“王太后,你在担心什么? 这里是西域,不是长安,皇帝远在万里之外,大都护府就在你的面前。 谁是西域之主? 我的夫君才是西域之王,他说过保你,你就安心的坐着。 而且赤儿是我唯一还能看顾的侄子,他叫我一声姑母,我会不管他吗?” 一番连消带打的话让王太后稍微放心了一点,焦急的情绪平稳了一些,理智重新回来望着洛世道:“君侯,您是知道的,赤儿是维系大汉和大宛的纽带,赤儿出了事,大宛一定不会平静,大都护府不可能每次都跨越千里去打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 您野战无敌,神庙军无敌,但大宛没人会和您对垒的。” 她没说大汉会败,因为洛世在西域是无敌的,神庙军在西域是无敌的,但这世上不仅仅只有野战。 李世民那样的战神皇帝,带着大唐那种精锐军队,不也在高句丽的坚城面前吃瘪,都护府大军如果真的能彻底攻下西域,怎么可能选择现在这种统治方式。 …… 长乐宫中,刘询的面前摆着一份奏章,是西域大都护洛世送来的,殿中还有几位近臣,霍光静静侍立在他身侧,观察着刘询的神态变化。 “陛下万安万福。 臣世自孝鼎皇帝时便接任父亲侯位,负责镇守西域。 西域之地与中原大为不同,与邦周颇为类似,土人服从他们的王,贵族认可他们的王,用血缘来世袭官职,王的血统至关重要。 您的智慧可以比拟泰山东海,大宛东王的智慧则是泰山脚下的砾石,东海之中的水滴,他能保有自己的王位,是因为刘氏的功德,是因为大汉的天威,以及一点点大宛的传统和人心罢了。 大宛东王随臣靖难,可以见得他心中对朝廷恭谨,有大义,这是值得赞赏的。 臣有奏,戾帝被推翻才仅仅几年,匈奴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臣从得知消息,就一直在备战,大都护府空虚,不能同时两面开战,保证西域的稳定至关重要。 臣郑重的请求您,为大宛东王颁下赏赐,您这样做,大宛东王一定感念您的恩德,西域就因此而安定了。” 刘询读罢,沉默了一瞬,洛世的拒绝让他有些感慨人的复杂,杀其父,献其女,又杀其父,却保护他的子女。 ———— 有朝臣奏,言大宛东王戾帝子,当移。 上曰:“大宛东王,仁善有德,靖难有功,朕曾有誓,王亦在其中。 况王亦朕弟,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何以不容? 先父与戾帝旧事,朕之痛也。 卿等勿奏,以伤朕兄弟之情。”——《汉书·孝宣本纪》 难产啊 (本章完) ------------ 推书~万订超大型py献祭活动,upup ①玄幻/奇幻: 《神话制卡师》压盖 《权游之圣焰君王》萝卜上秤 《巫师:从骑士呼吸法开始肝经验》田隶 《人生模拟:从养生功开始加词条》叁更兽 《神话纪元,我进化成了恒星级巨兽》群玉山头见 ②仙侠: 《渊天尊》烽仙 《黑神话:大唐》独孤欢 《不是吧君子也防》阳小戎 《我的模拟长生路》愤怒的乌贼 《长生从娶妻开始》喜爱吃黄瓜 《仙子,请听我解释》弥天大厦 《我有一个修仙世界》纯九莲宝灯 《这烂怂截教待不下去了》榴莲老酒 《仙人只想躺着》猪心虾仁 ③都市: 《半岛检察官》竹叶糕 《重回1982小渔村》米饭的米 《俺寻思这挺合理的》天锣雷光 《我的身份愈发变态》啊行行行 《从跟天后领证开始》乐多是只猫 《1980我的文艺时代》坐望敬亭 《听劝后,我成了顶流》悉年 《围棋:我和AI五五开》一剑刺刺刺 《让你当兵戒网瘾,你成军官了》特种兵歌 《养成系男神:听劝后,我成了顶流》蠢蠢凡愚QD ④历史: 《大明国师》西湖遇雨 《从武王伐纣开始建立千年世家》花非花月夜 《大明:我被朱棣模拟人生曝光了!》摆烂的阿屠 ⑤游戏: 《什么叫六边形打野啊》这很科学啊 《联盟:我真没有摆烂啊!》幽影夜神 ⑥科幻: 《走进不科学》新手钓鱼人 《我在荒岛肝属性》最终永恒 《全球每月一个新规则》中世纪的兔子 ⑦诸天无限: 《人在诸天,富可敌国》唐森爱吃肉 《诸天纵横,从港综开始》李家小雨 《人在港综,你管这叫卧底?》不吃葱花 ⑧轻: 《牧者密续》不祈十弦 《美食系御兽》书荒被迫写书 《重生之逆流十年》蜜汁姬 《恋爱要在模拟后》归来细雨中 《从柯南开始重新做人》李四羊 《一人之下,五福临门》汉寿庭猴 《我在霍格沃茨搞发明》薇拉天天码字 《重生后才发现我有青梅》曹瞒君 《霍格沃茨:从猎魔人归来的哈利》紫金咩 ⑨女频: 《宫斗?我无限读档,气哭皇帝》江山雀 —————— 各位读者老爷可以在订阅完这些书后把订阅产出的月票投给我,这样我会有一种牛头人他们的愉悦感,码字的效率肯定会大幅度增加!——《出自一位恶霸钓鱼佬》 ------------ 第六十章:把我洛氏当病猫了? 刘询的圣旨盖印送走,别人先不说,霍光心底松了一口气。 皇帝和洛氏对立,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景象。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如果皇帝和洛氏真的对立,他当然不可能站到洛氏的对立面,但让他背叛皇帝又突破了心中底线,恐怕只能一死以报君恩了。 想到这里,霍光露出了一个颇为残忍的笑容,暗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出于公心想要搞死大宛东王,还是别有目的故意挑拨。” 霍光的效率很快,很快就说服了刘向开展了私下的察查,两人一连查了数月都没有头绪,支持两人查下去的动力就是怀疑,但是到了最后甚至就连霍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 就在两人想要放弃的时候,转机竟然出现了。 一个商人竟然无端为上奏的大臣奉上了数件珍宝,然后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廷尉的人都没有跟上。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找廷尉办事的好处了,直接将此人带走,此人一开始还想抵抗,但是霍光这种有雷霆手段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轻轻松松的就撬开了他的嘴。 原来是有一个商人找上了他,让他上一份奏章,这份奏章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弹劾大宛东王,他本来不想接的,因为总感觉不太对劲。 但最终还是被人抓住了软肋,人一旦被抓住软肋,就为人所用了。 然后这份奏章中的内容也问题不大,于是他就上了这份奏章。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联系他的人似乎叫李思,是个行商之中,口音听不出来从哪里来的,就是正宗的雅语。 静室之中,望着眼前的供词,霍光和刘向了两人都有些颤抖,既是恐惧,又是激动。 虽然从那个官员的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书这件事,真的不是偶然而起,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这简直太过炸裂了。 “霍侍中,我实在是没想到啊,竟然真的有人算计,这次我们要立下大功了啊!” 刘向心中又是恐惧,又是信奉,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才能够说出话。 他现在甚至感觉自己是得到了命运的垂青,很多有能力的人,却困顿于低微是为什么? 很简单,没有机会! 没有入仕的机会,没有做事的机会,没有立下大功的机会,正如宋朝的名将没有汉唐的功绩,不是因为能力差,而是因为宋朝不给他们机会。 刘向先是赶上了昭城重开的机会,然后在昭城洗号重开,直升将近满级。 刚刚有了些许名声,就赶上了刘询抬举宗亲外戚,重用经学士子,打压军功列侯的东风,于是乘风而起。 进入廷尉以来又恰好遇到大案,于是连续立下功绩,本以为再想升迁需要熬时间,万万没想到啊,功劳竟然自己要往他手里钻! 这可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啊! 廷尉! 九卿之一,给我拿来吧,刘向心中暗暗想道。 霍光沉吟一番道:“子政公光的建议是立刻汇报陛下,我们需要陛下的全权授权,这件事不是我们两人能扛得住的。 而且线索断了,以现在我们两人所能够动用的力量,完成不了这件事,向陛下申请更多的人手和情报吧。” 刘向同意,于是两人匆匆前往宫中。 长乐宫中,刘询正欣赏着宫娥优美的舞姿,窈窕的身段,他还是很懂享受的,见到霍光和刘向前来还笑着招呼,然后就被霍光和刘向带来的消息震撼到,甚至就连酒杯都掉到了桌案上。 “什么!” 刘询的心情甚至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他想笑,怒极反笑,他详细的看过了供词直接摔到地上,怒吼道:“刘子政,霍子孟,给朕查往深里查,所有查到的都要死!” 太可怕了! 这甚至比靖难诸侯诛杀刘旦还要可怕,因为那件事是可以避免的,而且对大汉的社稷并没有损害,但是这件事却代表着某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个地步。 “喏!” 霍光和刘向带着旨意走出皇宫,翌日,整个廷尉的缇骑都动了起来,还有绣衣直指同样勒令众郡县纠察不法,搜捕一个名为李思的商人。 打草惊蛇在线索断掉之后是个好办法,总有一些心智不够坚定的人会在这种高压之下跳出来,尤其是上下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之后,会不由自主的商议下一步。 霍光当然不会将宝全部压在朝廷身上,他一方面和刘向在关中大索,一方面派人送信到昭城,告知这件事。 昭城。 洛盛收到霍光的信之后,有些沉默,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然后是勃然大怒,洛氏太久不发威,真把我洛氏当成病猫了? 洛氏能行商天下,耳目之灵通是难以想象的,之前因为关东大乱洛氏同样遭遇了很大的损失,甚至很多暗线都在稀里糊涂之中就被滚滚义军洪流湮灭了。 但是天下平定下来后,洛氏迅速投入资源进行了恢复,虽然和之前相比组织构架还略显松散,忠诚度同样不如,但已经足够满足洛氏的情报和行商需求。 “立刻召集家族暗面,刺探关东,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大到这个地步,竟然敢对着洛氏伸爪子。” 无数从昭城走出的商队都接到了主家的命令,整个洛氏的力量都被发动起来,昭城之中却远远没有恢复平静,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恶劣。 这一次是因为刘询这个人比较理智,所以面对挑拨选择了最恰当的做法。 但是刘询这样的人可不多见,若是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皇帝遇到这件事,极其有可能会中计。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该要怎么办? 仔细想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谗言、挑拨、阴谋、诡计,这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事情,而且永远都不会消失。 洛盛颇为感慨的说道:“仔细想想家族千年,竟然没有遇到过非常离谱的君主。 曾经在邦周时,我们是天下副王,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们的地位,直到秦国崛起,遇到了秦始皇那位唯我独尊的君王,才在最后迎来了致命的打击。 在秦末时家族遭遇了巨大的打击,甚至就连神圣的威望都快要破碎了,是昭圣王施展神迹,震慑了天下的人心。 然后又是洛文王和高皇…… 咳。 洛文王和孝惠皇帝、孝文皇帝的关系亲近,孝武皇帝更不用多说,老祖宗亲自显灵为家族站台,于是家族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家族的前数十年。 孝鼎皇帝的性格比较柔顺,虽然有所疏远,但并没有对家族不满,戾帝一直到奉天靖难之前,就沉迷武功和修建宫殿,根本就没有关注过国中。 一百多年啊,家族遇到的皇帝,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是对家族有敌意的,先祖庇佑不过如此了吧?” 洛氏从来没有盘算过这些事,现在一盘算,发现竟然如此的神奇,“就算是邦周刚刚建立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众人一想,还真的是,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区别,昭圣王和洛文王加起来就是先祖素王在邦周时所做的事,不论是风雨随行的神迹,还是负王于背的功绩,都是如此。 洛盛感慨道:“邦周时,家族是大宗正,生来就拥有周室的权力,尚且会遇到荒王那样的君主,到了汉室,若是再遇到荒王那种君王,就只剩下对抗了。” 对抗。 洛氏是不愿意那么做的,汉朝君王的权力比周天子大太多了,从当初秦始皇就能看的出来,如果一个皇帝敢冒着亡国的危险,是真的能和洛氏两败俱伤。 “这是一次对家族和皇帝的试探,已经有人不愿意见到家族的存在了,又不敢明明白白的构陷家族,所以才想要挑起皇帝对家族的敌意。 找到他们,然后用最残酷的惩罚警示那些人,仅仅有敬佩已经不足以维持家族的声望,必须要使用雷霆手段。” 洛盛冷声说道,有洛氏女沉吟道:“家主,需要将这件事上秉先祖吗?最近先祖似乎有过片刻的清醒。” 洛盛摇摇头道:“不用了,你所说的可能是前些时日素王赐下神器的时候,先祖既然在沉睡之中自然有先祖的道理,况且素王从来都不关注这些事。 家族有雄厚的底蕴,若是有真神老祖在天上看着,还能在人间遭遇失败,我们可真是太过无用了。” 洛氏的动向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在关注,很快就有人发觉了不对,进入昭城比原先戒严了一些,甚至开始盘查人口。 洛氏行商的频率也提高了。 这是他们明面上见到的,暗地里面没有见到的更多,洛氏暗门的护卫全力在关东大索,无数的消息汇聚在昭城。 那些隐藏在阴暗之地的硕鼠,面对着朝廷和洛氏的双重搜寻,只能躲在地洞之中瑟瑟发抖,根本没想到皇帝和洛氏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快。 “江东?” 洛盛疑惑的望着呈上来的消息,然后说道:“去找。” 求月票捏,兄弟姐妹们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跳梁鼠辈,神器之威! 江淮之上水道纵横,宛如一条条银带般,随风泛起道道波澜,江河之上,一艘艘舟船踏着白色的浪花,轰隆向前。 这是洛氏的船队,船舱之中,一个个精干的汉子正闭目养神,很少见的并不是敢战士。 敢战士是无敌的骑士,最强的甲士,但因为在北方待得时间比较久,洛氏几乎不派敢战士到江淮以南,担心敢战士生病和影响战斗力,主打一个谨慎。 洛氏在天南有另外一个基地,洛村,曾经是洛氏避难所在。 在洛氏主体搬迁到昭城之后,天南洛村并没有废弃,而是变成了天南的总部,专司负责南方事宜,这次负责江东察查的就是镇南司。 江东在邦周时是吴国的封土,诸姬之一。 后来被楚国占据,姬姓项氏被封在这里,在整个楚国历史的风云变幻之中,以及秦末起义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霸王项羽,是楚人出现过的唯一一位天子,在整个江东声望很高。 建汉以后。 刘邦一方面抬高项羽的地位和功绩,一方面开始分割楚国旧土,江东之地重新划分成了吴国,会稽旧地被封为越国,荆楚旧地更是和楚国没关系,只留下项郢改名为楚县作为楚国都城。 吕雉大批迁徙了楚人补充疲敝不堪,人口锐减的关中,导致江东人口减少,历代皇帝都喜欢迁徙江东豪强,一直到孝鼎皇帝才停止。 在吴地之上,项羽的香火祭祀还是很繁盛,可以说洛陵都略逊一筹。 “吴地。” 洛青沉吟,大汉第一反贼是淮南王,但凡封到那里没有不造反的,于是撤国改郡,淮南之外,就属吴地的问题比较大。 因为吴地有钱,这里有南方少见的平原,虽然远远不如冀州连绵的大平原,但已经是相当优质的土地,项氏数百年的耕耘,使这里的发展远超历史同期。 “嘭!” 船夫的手艺很好,轻轻一靠就停在了码头上。 “靠岸了。” 他扯着嗓子喊到,船舱中的汉子们纷纷下船,手中提着利刃分散离开,进入江东大城,姑苏。 姑苏很繁华,整个江淮以南百万计的人口,超过一半都生活在江东平原上,又有一半人生活在姑苏以及周边的村落中。 …… 洛青进了姑苏城后很快就见到了汇报消息的管事,是一个相当精干的中年人。 “张九拜见公子。” 洛青回以抱拳沉声道:“张管事多礼,事关重大,还请将你得知的情况讲述一下。” 张九知道轻重缓急,立刻说道:“公子,是吴王,根据查到的线索,隐隐约约指向了吴王。 因为涉及诸侯王,我担心出错,就盯着吴王许久,发现吴王宫上的陌生面孔多了不少,听口音是从关中来的,再想要深究他们所谈论的就做不到了。 于是连忙汇报给了家族,请家族定夺。” 洛青心中已经大致认定了吴王就是怀有阴谋,现在欠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如果真是吴王,那就不好办了。 直接抓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皇帝都不能无故抓一个诸侯王。 尤其是靖难之役刚刚发生没有几年,抓捕一个关东的诸侯王,很有可能造成政治的动荡,使诸王列侯人人自危。 洛青沉声道:“张管事,现在你把那些关中人进吴王宫的时间、人物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最好能精准到何时几刻几分,人物的长相身高等等。” 张九有些疑惑,这人海茫茫,要这么东西有什么用,但回想起家族的神秘和强大,他将所有自己知晓的东西全部说出。 洛青听罢道:“好,你先下去,继续查探,盯着吴王宫。” 张九离开之后,洛青深深吸口气,摊开手掌心,突然一册玉质的竹简出现在他的手中,竹简之上流光溢彩,映照着整个房间都满是盈盈的光辉。 一股仿佛从上古蛮荒传来的古老气息突然充斥了天地之间,手中握着这卷竹简的洛青则像是传说中的古之圣贤一般,温文尔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玄阶唯一·青史(天知、地知、伱知、我知):撕开历史的迷雾,得到一切的真相,输入时间、地点、人物青史之上会显现当时所发生之事,这是著史者的神器,破除天地之间的一切虚妄。】 这是造纸术出现的时候所给予的神器,威能强大,效果惊人,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有些恶劣,所以洛盛直接将这件神器让洛青带了出来。 洛青手中握着青史,轻轻一捏,他在心中一点点将信息输入其中,竹简的光芒不断闪烁着,青黑交替。 随着洛青的信息输入而不断变幻着,青光越来越盛,黑光也越来越亮。 直到洛青停止信息输入,竹简之上开始有道道黑色的纹路纠缠,在如玉的青色竹简上异常的明显。 那些黑色的纹路就像是点点墨水组成一般,最终形成一个个字迹,列在一片片竹简之上。 洛青定睛去看,第一列上是时间,第二列上则是“吴王阴与人谋,以作构陷。” 洛青心中大定,立刻就继续发动青史,要得到更加详细的内容,甚至是双方谈话的内容。 虚无天界之中,一颗桃花树上的花瓣扑簌扑簌的落下,落到地上,然后融进了地面之中,片片桃花飞舞,有种毁灭般的如梦似幻感。 洛青自然不知道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家族底蕴正在燃烧,他望着竹简之上显现出的文字,哈哈大笑起来。 …… 吴王宫。 吴王的王宫繁华程度在诸王之中能排到前三,吴王每日里都是珍馐美食,吴地的女子柔美,宫娥质量很高,若是让没有上进之心的人来做王,给个皇帝都不换。 但可惜,吴王不是那种没有上进之心的人。 他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想要进步还能进步到哪里呢? 只有皇帝位! 作为孝武皇帝的儿子孝鼎皇帝是嫡子,他没有争夺的资格,但是孝鼎皇帝崩逝之后,因为一句国赖长君,他就失去了皇位的继承资格。 最可恨的就是戾帝刘旦被诛杀后,突然就不说什么国赖长君的话了,宁愿选择刘询那个黄口小儿,也不选择他这个正值壮年、素有贤名的诸侯王!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吴王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像是被毒蛇噬咬一般,他嫉妒到了极点甚至已经开始变态,肆意的凌虐宫人,当一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立刻就加入了其中。 因为那些人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皇帝的位置太过稳固想要造反是不可能的,这天下之间唯一能和皇帝两败俱伤只有洛氏,只要能让这双方斗起来,让天下乱起来,我们就能火中取栗。 而且还能削弱洛氏,他们实在是太强势,管着这个,管着那个,令人厌恶。” 他一定要成为皇帝! 这是吴王的执念。 但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有阴谋,甚至果断的大索天下,唯一能让他有所安慰的就是皇帝在关东的势力并没有那么深。 朝廷想要抓捕一些豪侠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说有王侯公卿包庇的人,基本上一切的察查都是石沉大海,不可能出现意外。 直到洛氏开始下场,吴王才感受到了恐惧,洛氏在关东之地盘踞了太多年,虽然敌人多,但是盟友也多,就在吴国之中甚至就有洛氏的盟友。 他在恐惧之中度过了两三个月,发现洛氏同样没有查出什么,这才渐渐放心,甚至还有些快意,原来洛氏也不过如此啊。 甚至找不到吴国来,况且就算是发现了吴国的些许线索又能如何? 当初和长安官员接触的下属和商人都已经处理掉了,只要自己和另外几人不承认,那就是死无对证。 难道皇帝和洛氏还能仅仅凭借猜测就定我的罪吗? 听过了太多的传说,竟然真的把洛氏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了。 有本事就来抓寡人啊! 吴王坐在王宫之中,心中无数思绪在翻滚,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并没有那么容易,心底还是相当的焦急,甚至就连改变的办法都没有。 “大王,下面人来报说,可能有洛氏子进了姑苏。” 臣属前来汇报的言语更是让吴王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洛氏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来,他回想着手尾应该全部收拾干净了,紧紧提起的心略微落下。 傍晚时分,又是一人匆匆走进,低声道:“大王,洛氏公子青来到了姑苏,他向您发出了请帖,希望能够邀请您一见。” 吴王身形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心中满是恐惧,甚至就连冷汗都克制不住的流下来,喉咙发干的说道:“公子青说是什么事情吗?” 下属有些奇怪吴王的反应,但还是说道:“大王,帖子上说是有要事请您协助,具体是什么事,公子青没有说。” 听到协助两个字,吴王稍微放下心来,觉得可能是公子青初来乍到,所以需要他的帮助。 一下子心中有了底气,挥挥手道:“走!”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请你喝茶你不喝 吴王一走进前堂之中,就见到一个面如冠玉、眉心篆刻着圣痕的公子,正细细的擦拭着一把青铜宝剑,那副样子颇有他探寻美人娇嫩时的意味。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洛青抬起头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穿着大汉诸侯王的服饰。 两人对视一眼。 洛青伸手指着旁边的坐席道:“吴国大王,请入座吧。” 洛青这番举动是非常失礼的,若是平日里吴王定然要发作,但是现在他心中有些虚,并不想惹事,于是坐进席中,作揖行礼道:“公子大驾光临,使寡人的吴国蓬荜生辉啊,不知公子来此可有要事,需要寡人协助。” 洛青手中白布缓缓在剑身上擦拭,然后轻轻挥舞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宝剑说道:“大王,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吴王闻言一愣道:“不知,还请公子示下。” 洛青轻声笑道:“这是一千年前,周召王赐予家族的宝剑,这把宝剑的背后有个故事。 还请允许青讲给大王听。 当时有个名为余的奸臣,试图挑拨周天子和洛国的关系,于是周天子亲自在王宫的大殿之上杀死了他,还将杀死他的这把剑赐给了家族,流传至今。 吴王猜一下这把剑锋利吗? 时隔千年它还能再杀人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话若是一般人听来自然没什么,只会感慨洛氏的底蕴深厚,但是吴王他心虚啊,自然听出来洛青这是在点自己。 “咚咚咚!” 吴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他强自安抚自己,公子青一定是在诈自己,于是强行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寡人看公子擦拭剑刃,犹在闪光,想必依旧是锋利的,可以杀人。” “咚!” 洛青重重地将青铜宝剑放在桌案上,刚刚的和颜悦色全部消失,脸一下子冷的宛若千万年都不曾化过的冰川,吴王只觉得厅堂之中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明明是在温暖如春的姑苏,竟然有种身处辽东冰天雪地的感觉。 只见洛青厉声道:“既然大王知晓此剑锋利,何以还敢犯我洛氏?难道是以为我洛氏不敢杀人吗?” 果然! 吴王只觉头脑一昏,没想到洛青真的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他强行克制住发自内心的恐惧说道:“寡人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况且你不过是昭公的公子,身上没有大汉的爵位和官职,如何敢这样对待一位上国的诸侯王,寡人一声令下就能治你的罪。” 诸侯王的政治地位还是相当高的,整个汉廷只有丞相等少数官员的地位在诸侯王之上,昭公和诸侯王之间没有明确的排序,但是昭公公子肯定是不如诸侯王的。 洛青见到吴王狡辩,嘲讽笑道:“大王。 ‘臣等是来和您商议一场滔天富贵的,这天下的皇帝本应该是您啊,臣等为您感到悲哀。’ 大王知道这番话是谁告诉青的吗?” !!! 如果说刚刚是大锤砸头,那现在就绝对称得上是陨石砸头了。 吴王万万没想到,朝廷和洛氏竟然已经捉拿了至少一个人,否则这番只有他们数人知道的话,绝对不可能流露出去。 “公……公子。” 吴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望着失魂落魄的吴王,洛青冷声道:“现在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狡辩?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洛青能说出秘密言语定然是抓到了关键的人物之一,而且已经得知了全部的经过。 说不准现在供词都已经送往长安了! 吴王如坠寒窖,这件事一旦事发,他是绝对没有活路的,甚至就连王府都很难存留下来,这甚至不是简简单单的谋逆,而是直接动摇社稷。 关中刘关东洛。 这两者一旦火并,大汉的社稷都要动摇。 吴王走向这条路的时候就想过万一暴露该怎么办? 想让他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做不了皇帝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每日这样痛苦的活着。 他仇恨所有人。 只剩下反抗这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吴王眼中凶光一闪,大声吼道:“公子青,是寡人做的。 是寡人挑拨洛氏和长安那个皇帝,这天下本就该是寡人的,就是因为伱们洛氏和吕氏,才落到了刘询的身上。 寡人自己拿回王位难道有错吗?” 洛青闻言都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然后失声笑道:“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还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还觉得是别人都对不起你吗? 就你这种心态,也配做统治天下的天子吗? 就连戾帝刘旦都比你强得多,他至少还知道万事都要凭借自己争取,至少还知道要立功才能坐稳位置,不像你这个废物,整天在这里做梦,坐享其成。” 洛青感觉自己把这一生的脏话都在今天说完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名声一向不错的吴王竟然会这样。 吴王被洛青这一顿喷,他心态本来就略崩,又被洛青这一顿喷,顿时就憋不住大吼道:“狂妄! 公子青啊公子青,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来到了姑苏当面质问寡人,这是寡人的国度,在这里就算是洛国敢战士全部到来,寡人都照样不惧。 公子出行想必会带着敢战士而来吧,会有多少呢? 两百还是三百? 就在这府外,寡人有上千卫士,还都带着铁甲,试问公子你又要怎么应对呢? 公子想必以为寡人在吹嘘吧,是不是以为寡人会是那些被国相完全压制的诸侯王? 寡人既然敢于做下这种事,难道会全无准备吗?” 大厅之中满满的都是吴王怒吼的声音,这是色厉内荏的声音,但是他吼着吼着就发现洛青依旧是那么淡定,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惊慌。 洛青不慌,他可就要慌了。 洛青见到吴王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抬起眼皮子打个哈欠随意道:“就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得到贤王名声的? 就你这个脑子怎么还学别人造反? 你觉得我会自己往你的地盘跳,就你这个脑子,怪不得会落到这个下场。” 左一句“就你这个脑子”,右一句“就你这个脑子”,把吴王气的跳脚,甚至想要直接冲上去和洛青来一场1V1男人大战。 但是看看自己大腹便便的体型,再看看洛青虽然略显瘦削,但是明显肌肉隆起的体格,再加上手中的青铜利剑,他还是从心的没有冲上来。 “上千的护卫?” “庞大的吴国?” “万全的准备?” 洛青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吴王的话,话中是满满的甚至都要溢出来的嘲讽,然后他陡然停住,厉声呵斥道:“就凭这些东西,你就以为能保得住你的命吗? 如果不是要把你押送到长安交给天子亲自处置,我当场就在这里把你斩了,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洛青话中凛凛的杀气,反光的青铜宝剑,都在证明他的话绝对不是在吓唬吴王,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因为眼前的这个吴王,家族差一点就要和刘汉的皇室彻底对上了,万一真的走到那一步,造成的损失甚至会比今天动用神器还要大。 面对一切的罪魁祸首,洛青又怎么能够不愤怒呢? 没有当场砍死他,这已经是洛青非常能够忍了。 “杀!” 吴王正被洛青的杀气所震慑瑟瑟发抖之时,府外突然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吴王神情立刻振奋,大笑道:“公子青寡人以为你做了什么布置,没想到竟然是在诈寡人。 现在在府外的就是寡人的军队,如果你现在跪地受降,寡人可以留你一命。” 洛青连话都懒得说了,吴王脑子可能有问题,这里是他的主场,吴王竟然在他的主场里面说这些话,遇到脾气不好的直接一剑把他砍了。 人果然不能陷入大喜和大悲之中,一旦陷入其中智商就会飞速下降,变成另外一个人。 洛青直接挥了挥手,一队武士提着刀斧从两侧走出,几斧头下去就将吴王带来的护卫砍死,鲜血流的满堂都是。 吴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带来的护卫都被乱刀砍死,才如梦初醒般想到自己是在洛青的府上。 “公子青,现在府外有寡人的军队,如果你伤害寡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寡人离开,然后你离开姑苏,寡人绝不追击。” 洛青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喝着茶。 府外的声音响了很久,但是根本就没人如同吴王所预料的那样冲进府来救他,他的脸色一刻比一刻苍白,知道府外一定是出了问题。 “嘎吱。” 府邸的大门终于被推开,吴王带着最后的希望望向门外,见到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而是一些陌生人。 再看服饰。 禁军! 廷尉! 吴王直接瘫软在地,一股尿骚气传了出来,全完了。 洛青轻轻抿了一口茶,摇摇头道:“吴王啊,我好心请你过来喝茶,但是你却不给面子不喝。 现在茶凉了。” 茶凉了。 凉的不仅仅是茶。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渐行渐远 霍光和刘向二人面带振奋的联袂而至,踏着堂中肆意横流的鲜血走进来,发出嗒嗒的声音。 “表兄。” 霍光神情中满是振奋,兴致勃勃的说道:“全部解决了,没有遗漏,现在可以直接将刘毕这个逆贼押回长安交予陛下了。 吴王国中的王后、王妃、王子、公主、刘毕近臣等,按照惯例先行软禁,后续等待陛下决断即可。” 任何一次诸侯王谋逆所牵连的人都是极多,普遍在上万人,多的甚至能有数万人,这其中所牵扯的利益之大,甚至能比得上一个普通的豪强家族百年的积累。 吴王刘毕已经彻底晕了过去,然后被士卒直接拖着带上了枷锁,吴王刘毕一走,霍光就兴奋道:“表兄,竟然真是吴王,幸好有惊无险。” 刘向更是兴奋,破获了一个意图颠覆大汉社稷的阴谋作乱集团,这实在是大功绩一件。 两人都以为是洛氏的情报网出众,毕竟洛氏深耕关东这么多年,根本没想过洛氏直接开挂。 洛青深藏身与名,微微笑道:“子孟,子政公,行百里者半九十啊,现在还仅仅抓获了吴王一人,其余人还没有落网,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刘向当即说道:“公子放心,廷尉之中高手众多,有公子推开大门,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洛青手头上只有吴王一个人的信息,他得到的信息也只有涉及吴王的,如果想要彻底反推那个时候所发生的具体事项,甚至把人推出来,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自然不愿意。 微风拂过行人的脸颊,带来丝丝的凉意,却浇不灭众人心中的火热,这一趟出来,各个都有功劳,而且基本上是白捡的。 庞大的车队缓缓从姑苏向长安而去。 霍光避开刘向,转头四处看了看,见到周围没人,于是低声向洛青问道:“表兄,刚才你真的想过杀死吴王吗?” 他的神情很是认真,眼底还带着一丝的担忧,很担心听到不好的答案,洛青没说话,微笑的看着他,霍光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表兄,你刚才想过光明正大的杀死吴王吗?” 洛青摇摇头,霍光轻舒一口气,笑道:“那就好刘毕这种贼子,不值得表兄赔上洛氏的清誉出手,自有朝廷的律法能管束他。” 私自杀死一个诸侯王,不一定就会怎么样,尤其是在抓捕罪犯时,有很多的借口可以安,但毕竟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 尤其是洛青身份特殊,正如吴王刘毕所说的,昭公国没有资格来对大汉的诸侯王动手,只有天子有这个权力。 如果洛青现在毫无顾忌的杀死了吴王,这是不是代表着大汉的律法在被洛氏肆意践踏? 律法的本质…… 周王朝的法就是礼法,由天子和贵族推出,是天子和贵族意志的集中体现,所以保护这些人的利益。 变法! 为什么要变法? 因为统治者变了,所以才要变法,不触及核心的,只能称之为改良或者复古。 汉朝律法的本质是大汉皇帝以及维持他统治的阶层的集体意志体现,践踏汉律就是践踏这些人。 理是越辩越明的,法是越来越清晰的,权力和责任的归属同样在不断的厘清界限。 吴王刘毕践踏了大汉的律法,那该由大汉的律法,即大汉的皇帝和贵族来审判他,而不是由昭公国的贵族。 天子和皇帝是不同的政治身份,昭公国服从天子而不服从皇帝,当洛氏开始推动这两个政治身份分割时,这些事情就注定将会出现。 洛青明白只要随着刑律家不断推陈出新理论,昭公国和中央朝廷之间的界限就会越来越远。 不是汉王朝而是往后的中央朝廷。 诸夏形成的过程演化,洛氏可太清楚不过了,楚人和洛人变成汉人的过程,同样都有记录。 这就是洛氏要出世的意义所在。 这就是英侯国和无双侯国存在的意义,洛氏不可能永远一方面不受汉廷干涉,一方面又干涉汉廷。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不仅仅是功绩会斩,在人心之中同样如此。 两人沉默了一瞬之后,霍光有些好奇的问道:“表兄,你会在大汉出仕吗?” 洛青摇了摇头道:“大概率不会大汉朝廷之中没有我的位置,不过还是要看家族的安排,如果家族需要的话,我还是会到大汉出仕。 不过家族现在开始安排族人出仕了,在郡县之中担任官吏,其中一部分甚至改了户籍。” 昭城之中的族人并不是一成不变,千人千面,这些年离开昭城前往大汉求一份富贵,或者想要一展身手的人并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非要待在昭城之中终老的。 对这类人,洛氏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祸国殃民,然后按照惯例收回洛氏,再给这些人赐氏,甚至联系汉朝的郡县给他们造户籍,然后就可以直接离开了,非常的简单便捷。 霍光听完若有所思,看来洛氏要入世不是他的错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洛氏之中一定是出现了变故,否则明明能稳住钓鱼台,没有必要出来。 昭公国是真正的世袭罔替。 在流封建的大汉朝,不需要立下功绩来维持富贵,这样的公国越做事反而越可能出错。 但是洛氏自己不愿意做一只只会吸血的蛀虫,不愿意无功而受禄,有很多要考虑的事情,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 “南方又湿热,山林还多,真是难熬,还是四季分明的中原好。” 霍光感觉自己身上都要长虱子了,不禁抱怨了两句。 洛青望着两侧的山林,同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南方到处都是这种,唯有江东才能开发。 “这就是那些南蛮和百越根本剿灭不干净的缘由,这山高林密的,往山中一躲,再用枝叶的汁水一涂脸,只有最好的神射手才能发现他们。” 山越这些生活在山中的部落一向都让汉廷头疼的很,到了后期只要这些山越不出现主动找事,就不管他们。 打仗实在是太亏了,没有任何的产出,反而是朝廷花费靡多,得到的全是烂地和一些没用的东西。 “往山中一躲?” 霍光嘟囔了两声,洛青悚然一惊,霍光同样反应过来,这山里面实在是太安静了! 怎么连个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两人都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吴王前日的供词之中有谁?” 霍光第一次痛恨行军的速度太快,才刚刚两天就进了山,还没有彻底从吴王那里得到完整的阴谋名单就让自己身陷险境。 而且这毕竟不是打仗,而是押送犯人,有重兵押送的犯人,谁是显得没事干来进攻? 警惕性就在这其中下降了。 “嗤!” “嗤!” 霍光和洛青刚刚大喊出声,让众人小心,就听到一道道的破空之声传来,来人竟然带着汉军制式的箭矢和弓弩,这些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就将一些士卒射倒在地。 这实在是太伤了,就算是甲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穿着甲胄赶路。 只有网络和电视剧里面,才会有士卒穿着数十斤甲胄赶路的情节。 结果这种破绽直接被逆贼抓住,竟然带着弓弩来偷袭不察之下瞬间就有不少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敌袭!” “躲避!” “甲士着甲!” 瞬间押送犯人的队伍就是一阵混乱,洛青又惊又怒,立刻大声喝道:“灵兵,顶上去,给甲士争取时间!” 人不能穿着甲胄赶路,但是灵兵可以。 玩偷袭是吧? 我有挂! 洛青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杀戮一番。 ———— 中央帝国的统治者被称作皇帝,他是王朝帝国的最高军事领袖、政治领袖,是一切贵族、平民的保护者和生死的掌控者,几乎包揽着整个王朝帝国的所有权力。 诸夏文明的领袖则被称作天子,天子承担着整个文明的祭祀权力,拥有整个文明所有藩属国毫无争议的宗主权,可以任命、废除另一个政治实体的领袖。 随着社会意识的进步,法律的重要性开始逐渐显现,诸夏文明的国家之间开始排斥异国贵族的强硬干涉。 最终的解决方式是,中央帝国必须成为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国度,可以容纳来自列国的贵族、平民,使他们为中央列国以及整个文明效力。——《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求月票捏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人的荣幸?邪里歪说! 灵兵永远都是全身着甲,洛青出行带了二十个的灵兵,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举弓还击,几乎箭无虚发。 虽然限于山林的地形限制,不可能策马冲锋,但步战更能凸显灵兵的个人武力,而且灵兵有甲! “杀死吴王!” 一见洛青这边难以突破,这些人立刻放弃,只顾着此行的主要目标——杀死吴王刘毕。 让吴王刘毕永永远远的闭上嘴! 几乎所有的箭矢都向着吴王刘毕这里射来,负责押运的士卒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含恨倒下。 二十名灵兵排成一列,一个个体壮如牛,身量又高,身上披着甲,就宛如铁壁长城一般,所有人高举大盾,阻挡着来自四方的箭矢。 一些盾兵举着大盾在灵兵之间的缝隙之中,四方的盾墙很快立起,伤亡终于不再出现。 幸好带来的都是精锐,而且人数少,没有炸营逃走的风险,否则面对这突然的埋伏,还是在这种地形,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已着甲!” 争取来的宝贵时机终于有第一批士卒穿好了甲胄,恰好在此时,埋伏的人见到箭矢都被挡住,命令甲士发动了冲锋。 这群人是要必杀吴王刘毕。 吴王刘毕脸色苍白,虽然有过这方面的猜想,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洛青呢?洛青呢? 老子立刻把那份名单给你,这群狗日的不让老子活,那就都别活!” 到了临死的时候,吴王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保持风范,直接是脏话连篇,让人大跌眼镜。 除了极少数心中有理想信念的人,所谓的贵族风范和礼节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到了死前那种丑陋,到了受辱时的贪生怕死,实在是令人作呕。 反而是普通的百姓敢于扬刀质问,敢于一死以报恩情,敢于不受辱赴死。 吴王刘毕的吼声实在是太高了。 不仅仅是洛青听到,对面前来带走他的人同样听到,心中不禁一阵懊悔,不应该直接暴露的,应该先假装去救刘毕,然后反手把他捅死。 若是让吴王刘毕将名单泄露出去,那除非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 但是可能吗? 望着在人群之中纵横冲杀的灵兵和禁军甲士,众人心中都泛起一阵寒意,虽然禁军的伤亡同样不小,但是想要全歼禁军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慌张的声音响起:“现在怎么办?” 一道颇为凶狠的声音厉声道:“还能怎么办?不上是死,上也是死,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另外有人慌乱道:“那可是洛氏子,你不怕素王上皇直接天罚杀了我们?” 那壮汉依旧厉声,脸上满满的都是杀气,狰狞笑道:“素王上皇? 那些圣人都说过,人间事,人间了。 老子说天地不仁,洛子说人道恒常,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墨子说天命有德。 这些圣人都这么说,我就不信素王上皇高高在上会关注这些人间的事。 真要是素王上皇时时关注人间,洛氏怎么不做皇帝? 洛氏做皇帝,这天下想必立刻就平静了,我们也别在这里搞什么袭杀了,直接跪地求饶即可。 整日里想着神明在上,那能有什么出息? 老子这辈子从泥潭里面爬出来,没求过什么素王上皇全是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这次失败了,老子认了,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若是成功,老子就是大将军,人臣的极点谁对谁错,由老子来写,老子怕什么? 能死在素王上皇的手中,那叫惩罚吗? 那叫荣幸! 一个人能被至高的天神杀死,这是人的荣幸,是天神的耻辱。 那才叫人间无敌,哈哈哈哈!” 若是姬昭真的听到这番话,大概会很无语,没想到这位野心家,竟然还是个唯物主义战士。 这种心气当个反派是真的可惜了。 别人不说,和此人一起的众人是被震住了,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武疯子和赌徒。 “杀!” 场中的厮杀愈发激烈,这是一场殊死的搏斗,失败的一方就要去死,这些前来埋伏的都是豢养的死士,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洛青和霍光以及刘向奔到吴王身边,大声问道:“刘毕,把你的同伙都说出来,就算是伱今天死在这里,我们保证把那些人都送下去陪你。” 吴王刘毕破罐子破摔,他不仅仅要把那几个人全部攀咬出来,还要胡乱攀咬几个,反正没有证据,到时候死无对证,他死了,谁都不要好过,皇帝想要白摘桃子,那也是做梦。 吴王说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霍光还有些振奋,等到第三个名字出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淮阴韩氏怎么都出现在名单之上了? 萧相国、洛相国、韩大将军这三个人都是和大汉朝与国同休的,就算是失国,皇帝都要把这三个人的侯国重新起复。 你说他谋反?这不是开玩笑呢! “刘毕!” 霍光直接冲着刘毕的腹部就是一拳,大声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对我等耍花招,在这里胡言乱语。” 面对霍光的这一拳,刘向完全当作没看见,甚至他自己都想要冲上去给刘毕邦邦几拳,赶紧把本官的功劳吐出来。 吴王刘毕肚子里的酸水都要被这一拳打出来了,他重重咳了两声,然后怒声道:“皇帝还没有审判寡人,寡人还是大汉的诸侯王,你怎么打肆意殴打诸侯王?” 霍光闻言上去邦邦又是两拳,还厉声骂道:“王,王,狗脚王。 再敢胡说八道,不用到长安去了,当场就在这里把你砍了,正好推到这些刺客身上。” 刘向阴恻恻的说道:“霍侍中实在是言重了,吴王这样的人可不能随意杀。 廷尉之中有天下所有的酷刑,先在吴王的身上都实验一遍,再一刀砍了。 把头颅扔下山涧,尸体仍在山中让秃鹫吞噬,死后做个孤魂野鬼,这才是我等应该赐予吴王的啊。” 霍光抖了抖身子,还得是读书人啊,自己就看不进书,看来之后还得把书捡起来,这不学无术的日子真不好过。 望着眼中杀机凛冽的洛青三人,再听刘向所言,吴王刘毕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委屈,这到底谁是恶人啊? 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些什么? 还有没有朝廷命官,天下高士以及洛氏子的风采和风度? “咦?” 一直关注着灵兵的洛青注意到灵兵竟然一波突袭抓到了刺客的一个首领,此人的武力是在场之中最高的,甚至就连灵兵都挡不住,而且似乎有天生神力,有一个灵兵的整条右边臂膀都断折了下去,让洛青大为心痛。 灵兵可是家族最珍贵的底蕴之一。 双拳难敌四手,五六个灵兵联合将此人扭送了过来,洛青直接上前把他的面甲砍下来,露出一张略显陌生的面孔,但是霍光和刘向却不陌生。 这竟然是戾帝时期的一位将军,因为他不算是戾帝的最嫡系,所以没有被杀。 刘询在关中进行了数次清洗,在第二次的清洗之中他被波及,便被贬职流放,没想到竟然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放开老子!” 此人的态度依旧非常的张狂,他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没错,甚至在刘向质问时还能振振有词的说道:“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要杀就快些。” 然后望着洛青把自己先前的那一番理论又说了一遍,洛青万万没想到这还能扯得上自己,厉声道:“无耻之人,竟然还敢饶舌? 人是要依靠自己,但是你所谓的依靠自己就是一路踩着无辜之人的尸骨向上的吗? 就是完全不顾及天下大乱,完全不顾及礼义廉耻,完全丧失人的良心吗? 圣人哪一个不比你有千万倍的才能? 你以为圣人为什么会困顿,难道是得不到施展的机会吗? 是因为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就是舍生而取义的道理! 你这奸贼,不过路边一杂草而已。” “你!” 被人戳破心中的小,便直接愤怒起来,大吼道:“看吧,我会死,但时间会证明不择手段才能成功。” “素王在上,永远不可能!” 洛青冷声道。 ———— 古代精神世界是属于宗教的,这是笔者研究了世界上所有文明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些宗教文化信仰深刻的影响了不同的人群,甚至主导了民族的性格。 任何一个文明的宗教以及文明发展都是符合逻辑的,但唯有古代中国是特殊的,它违反逻辑。 汉人在信仰上是极度矛盾的,一方面他们崇信在人之上有一个至高的祖宗神灵在注视着他们,这种崇信甚至是世界各文明之中最强的。 这种崇信之下,古代中国本该化作一个彻彻底底的神权国家。 一方面那些最伟大的圣贤一遍遍的教导他们人要自强,甚至就连本该成为祭司阶层的洛家族,同样在文化典籍之中无数次强调人的作用。 一个无论如何都应该走向神权祭司的家族,最终却成为了推动古代中国世俗化的最大推手。 这是文明史的最大怪异和奇迹。——《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 随着日头渐渐偏移,厮杀声渐渐落下,山间林中到处都是赤红发黑的鲜血,随处可见杂乱的尸体,刺鼻的腥味充斥在空气之中。 洛青检查着灵兵的伤势,还好只是失去战斗力,没有伤及根本,只要送回昭城沉眠,随着时间就会渐渐恢复。 护送吴王刘毕的队伍折损过半,一片愁云惨淡之相。 洛青脸色铁青道:“立刻派信使到长安城,将大致的人员名单上报,否则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经历什么。” 霍光还没有从名单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洛青所说,立刻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名单的正确与否,但是有宗亲参与其中是必然的。 那回关中的路途可就不简单了。 一行人收拾了同袍的尸体之后,就继续上路,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倒不是担心再有人前来袭杀,主要是山林之中湿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这种情况可能会产生瘟疫。 …… 朝廷前往抓捕吴王刘毕的使团在江淮之地遭到袭杀,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向着天下风行而去,这一下就炸了锅。 “吴王刘毕真的造反了?这个王八蛋,皇帝重用宗亲,现在吴王这么一搞,又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了。” “朝廷不是在清算关东,吴王刘毕竟然真的阴谋作乱,听说还把洛氏牵连了进去。” “听说刺客动用了朝廷制式的武器,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作乱,恐怕有军方的人参与其中。” “唉,又是一场大风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在这场风暴之中。” “只要皇帝不借题发挥即可,长安朝廷的破事本侯没兴趣搭理,反正本侯也进不了朝廷,就在这地方镇守即可。” “一旦处理不好这件事,皇帝的威望就会受到影响,他才登基多少年,就数次大规模清洗关中和关东,结果现在还是出现了这种事。” 无数的声音在天下各处出现,列侯、诸侯王、郡守国相等等都在密切的关注着这件事。 就在这种关注之中洛青等人一路返回,都有朝廷的郡国守卫护送,没人希望洛青等人在自己的地盘出事。 谋逆这种事,任何人都不想沾上哪怕一丝丝,所以保证洛青等人的行程安全,平稳的将他们礼送出境就是最重要的。 度过了江淮之地后,昭城来人将受伤的灵兵带走去昭城沉眠,天南洛氏的人手返回,敢战士接替了后半程的护送。 因为押运着犯人和俘虏,队伍的行程自然被拖慢了,经历了两个月的跋涉,才算是从江淮之地到了大河边,陆青等人准备跨过大河进入关中。 武关和函谷关那两条道距离南阳太近,根本不敢走。 这两个月对吴王刘毕的审问一直在进行,真真假假的名单得到了许多份,里面的名字有些变化,这让众人惊疑不定,但是南阳一定有人参与是肯定的。 最可怕的是,有些人就连吴王刘毕都不知道,在这一场惊天的谋逆之中,有些人站的比吴王刘毕还要高,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人都隐忍不出。 因为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吴王刘毕被抓,对那些人来说不算是大事,身份并不会暴露。 洛青想要用青史来查究一番,但是青史反馈来的信息是输入的信息太少太不准备,需要的气运点太过庞大。 就像是在图书馆中使用检索功能检索一本书一样,数十万册书大海捞针,光是无效的检索都要浪费掉许多。 “回关中!” “进长安!” 当一行人跋涉数月终于见到长安城时,那种极致的疲累瞬间传遍了所有人的身体,强忍着不适士卒们继续前行,在无数长安百姓的注视下,禁军和敢战士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则是脏臭不堪的吴王刘毕和先前俘虏的一些人。 皇帝的使者早早的就等在了长安城外,见到洛青等人立刻迎上来道:“诸位君侯、上官,陛下久等诸位了,还请立刻随下臣前往宫中。” 走进皇宫,霍光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颇有些感慨,这一趟前往吴国真是让他收获颇丰。 没想到现在民间竟然猖狂到了那样的地步,竟然有贼子敢于直接截杀朝廷的使团。 数十名武士将被绑缚的死死的囚犯押上殿,霍光等人风尘仆仆的随行在其中,刘询静静地长身立在殿中,面容威严,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唯有眼角处有森寒之色闪烁。 见到霍光等人将吴王刘毕带上来,不顾众人还在行礼,刘询直接快步上前,举起手中的藤条就是狠狠一抽! “刘毕,为什么祸乱社稷?” 吴王刘毕挨了重重一鞭子,哀嚎一声道:“因为寡人不服你,这个皇帝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寡人的。” 刘询没想到吴王刘毕到了现在还敢顶嘴,这几个月的时间,看来霍光等人没有好好的给刘毕上上刑。 刘询不想和吴王刘毕多废话,直接扬起手中的藤条鞭子,又是重重一鞭直接甩在刘毕脸上,瞬间就是一片血肉被抽下。 刘询边抽边怒喝道:“贼子!” “孽障!” “你怎么敢!” 刘询大声的怒吼着,甚至将整座宫殿都震得开始颤抖的,扑簌扑簌的灰尘从顶上落下来。 “这一鞭是代表高皇帝抽的!” 刘询又是重重一鞭抽下去,“告诉你我大汉创业的艰难。” “这一鞭是代表高皇后和洛文王抽的!” 洛青闻言嘴角抽了抽,刘询怒喝道:“告诉伱刘氏和洛氏永结同好。” “孝惠皇帝的!” “孝文皇帝的!” “孝武皇帝的!” 刘询实在是太过愤怒了,“告诉你祖宗守业的艰辛和不易,你这个不孝的子孙,怎么敢倾覆大汉的社稷。” 吴王刘毕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痛,直接就痛哭出声,大声的求饶起来,这幅样子看着刘询更是来气,又是重重几鞭下去,藤条上面的刺将吴王刘毕抽的血肉模糊,甚至已经滴在了大殿之上。 刘询的胸口气的不住剧烈颤抖,见到皇帝发泄一番,霍光这才上前扶住刘询,轻声道:“陛下息怒,刘毕贼子,不必和这样的人多说,陛下您但有吩咐,臣都为您去做。” 刘询紧紧握着霍光的臂膀,手劲大的霍光都感觉有些疼,但是他一声不吭,然后就听到皇帝轻声说道:“子孟你不懂这其中的凶险啊,” 这几个月他无数次的从午夜梦回,想到如果霍光和刘向没有发现这件事,自己真的可能在潜移默化之下渐渐厌恶洛氏,甚至对抗。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和洛氏对上,他根本就睡不着觉! 他是大汉的皇帝,诸夏的天子,本该不惧怕所有,但是面对洛氏时,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洛氏可能会经历秦朝的那些事遭受巨大的损失,但大汉一定会步秦朝的后尘,洛氏有能力摧毁大汉的天命。 这是一种直觉。 实际上洛氏同样是这样想的,只要老祖宗出手消解掉大汉的天命,面对任何一个皇帝洛氏都有把握,但是洛氏的损失会大到难以想象。 没了昭公国,用什么来合法的将洛氏族人聚集在一起,用什么来养敢战士,用什么来推行教育等等。 神器虽然强,但却不能代替一个政治实体的作用。 洛氏和大汉对上一点好处都没有,洛氏和大汉朝廷关系最好的时候,是洛氏发展最快的时候,同样也是大汉高速发展的时候,这就叫双赢。 刘询对站在旁边的刘向说道:“子政,朕对这些贼子无话可说了,你将他们带下去,带到廷尉好好给朕审。 朕感觉还是朕登基以来太过柔和了,所以才让这些贼子以为朕好欺负。 这一次朕要好好的让天下跳梁的贼子好好看看惹怒朕的后果和下场。” 刘询这番话平平淡淡,但是其中的杀机之凛冽却是前所未有,刘向一怔,躬身行礼道:“臣遵命。” “子政。” 刘询又喊住了刘向,刘向转身有些疑惑的望向皇帝,刘询沉吟道:“审问的时候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外间的风言风语不必在意,但是朝廷不能承认。 朕不希望天下人知道有贼人试图挑拨朕和洛氏之间的关系。 想必公子青同样是这般想的。” 刘询望着洛青,洛青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天子所说的,正是臣想说的,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不是好事。” 霍光面上一丝神情也无,刘向则神情一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低下头躬身道:“陛下,臣知晓了,文书上不会记录吴王刘毕等人挑拨您和洛氏之间的关系。” 说完,刘向就转身向外走去。 刘询这才望向洛青,轻叹一声道:“公子青你我二氏,险些就在这等小人的言语之中,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洛青躬身道:“陛下,要严惩,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 ———— 吴王毕以谋反罪发,上曰:“毕宗家大孽,祸乱社稷,除籍宗谱,废为庶人,腰斩于市弃于荒野,以作警戒。”——《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皆杀,皆流,皆刑! 参与吴王刘毕作乱的人不少,包括南阳之地的某些试图翻身的宗亲,包括戾帝刘旦的外戚,从刘旦被诛杀之后,这些人陡然失势,对刘询不满,主要就是刘旦被诛杀之后失势的那一批人。 还有一批人是一直都对洛氏不满,比如宫中的宦官,自古以来就没有多少宦官喜欢洛氏的,不仅仅是宦官,还有许多和洛氏理念不和的人,厌恶痛恨洛氏的人。 这些人甚至不仅仅是一个团体,而是不少团体互相之间无意识的配合,共同做下了这些事情。 有的人浮出了水面,有的人却还深深地藏在水底,就像是毒蛇一般,时时刻刻的吐着信子,却找不到毒蛇所在,让人极为不适。 刘向的调查结果让刘询大为震撼,有些难以置信道:“朕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还不仅仅吴王贼子一伙,还有其他的人。 朕这太平的天下之间,竟然深藏着这样的灾祸吗? 朕实在是可笑啊。” 刘询惨笑着,眼中的杀机却越来越狠厉,洛青同样深深皱起了眉头,有些怀疑是否能真的将这些人杀尽,或者说这一次杀尽,那下一次又该要如何去做呢? 仇恨洛氏的人就像是东海之水,无所匮尽啊! 刘询在殿中踱步,然后沉声道:“子政,给朕向天下发出诏书,传到各个郡国之中,使天下都知道朕的意思。” “上谕:朕骇然。 朕以渺渺之身,尊奉上天的旨意,得以继承大汉的社稷和宗庙。 即位以来,每日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深恐自己辜负了祖宗的仁德,成为了戾帝那样的君王。 朕用戾帝作为告诫于是仁善的对待百姓,使百姓可以各安其家,数年以来,天下还算是安定。 谁又能知晓呢? 择人而噬的猛兽就在这平静之中萌生了。 刘毕。 他是孝武皇帝的子嗣,是朕的叔父,是宗家近支,本该镇守汉家社稷,但却心中怀有人神共愤的不满,为了自己的私欲野心,置天下的安定于不顾。 朕实在是痛恨他啊。 朕颁下诏书,在宗庙之中,彻彻底底的杀死他。 但是这不足以消除朕的愤怒啊。 朕现在颁下旨意,在天下清剿他的同党。 在大汉抓到便在大汉杀死,逃到塞外便骑上大宛的天马去追回,勒死在北海边,斩杀在阴山下。 一路向西便将尸体分割埋在漫天的黄沙之下,埋在行商的道路上,凡是我诸夏子民往西域去,凡是番邦的子民往中原来,都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朕希望啊,使这些悖逆的人,终生都不能逃脱黄泉的苦痛。 再传下朕的旨意,要从重从严的对待试图作乱的悖逆之人。 可杀可不杀的要杀,可流可不流的要流,可刑可不刑的要判刑。 朕虽然仁慈,但是却不愿意将仁慈加在他们的身上,所以告知所有的刑吏。 按照这样的想法和规矩,将处理的结果给朕送来。 朕思虑还有什么没有办到呢? 还有一道旨意,办案的官员要无所顾忌的去做,吴王刘毕是朕的叔父,朕尚且要杀死他,还有谁能够避免呢?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靖难功臣,朕的宠臣,只要有所牵连,都要报给朕,朕不愿意原谅任何人。 朕失望。 通知天下的郡国,知晓朕的意见,去颁行它,去使用它,朕要大汉安定下来。” 一封前所未有的措辞严厉的旨意从禁中发出,这种颁行全国的诏书之中竟然使用了“皆杀,皆流,皆刑”这六个字眼!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政治信号,代表皇帝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容忍冤假错案的出现,他要彻彻底底的清除悖逆之人。 …… 在大汉朝,皇帝的话就是最锋利的刀刃,无数廷尉的缇骑踏破了关中的各家,禁军和绣衣直指冲进了南阳之地,各地的刺史望着突然出现的绣衣直指,心头直跳,然后一道道命令被下发。 抓人可不仅仅是抓一个! 比如吴王刘毕,他被抓之后,光是依附于他的各级官吏就不下数百人,在这些人之外还有依附于王府的商贾、豪强等,加上家中的奴仆、私军等,不下于万人。 一人造反,万人被杀,这绝对不是一句虚言,即便是得益于汉朝良好的流放传统,被杀的人通常也在十分之一。 尤其是刘询下达了那封措辞严厉的诏书之后,这个比例又有上升。 各个郡国之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其中或许有在此事上无辜之人,但是在这种大风潮之下,谁又能分得清呢? 况且,刘询和洛青虽然没直接表露,但都心照不宣,借着这件事,把那些豪强再大杀一通! 打击豪强是大汉的国策,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自戾帝祸乱以来,民间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甚至更离谱的是,因为朝廷对王侯的国土有严格的规定,这些土地大部分都进入了地方豪强的手中。 面对靖难功臣刘询还忍一忍,毕竟都是重建大汉社稷的功臣,面对这些只知道欺压小民的豪强,乘着灾荒之年巧取豪夺的人,他直接重拳出击。 “听说了吗?有绣衣直指直接杀光了一个县的豪强!” “这算什么,南阳宗亲三成男丁都或死或流,你没见到那西域商路上的人吗?那都是过去的皇亲国戚啊。 据说都要流放到西域乌孙国,听说经过数次的大战,西域的汉人数量减少了许多,大都护洛世主要上书请求皇帝流放罪犯到西域去。” “什么?我见那路上死的人一片一片的,那竟然都是汉室宗亲?” “陛下发下的诏书你没见到吗? 但凡沾染了吴王刘毕谋反之事的,绝不姑息,这绝对是大汉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谋逆案件。” “真是奇怪啊,当年诸侯王那么强的时候,谋逆都没有这么大阵仗过,怎么这一次搞得这么大?” “听说啊,先说好只是听说,吴王刘毕挑唆皇帝陛下和洛氏之间的关系,想要让皇帝陛下和洛氏起冲突,所以陛下才如此的愤怒。”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帝陛下说动摇社稷。” …… 长乐宫。 刘向正向皇帝刘询汇报着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成绩,他的声音有些发干,手都在颤抖,毕竟上面的数据实在是有些离谱。 “陛下,目前根据刘毕同案主使的审问得出的悖逆名单进行抓捕和审判,判处死刑的有四千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在逃跑过程中正地就法的有一千三十七十三人,剩下的都关押在各处的监牢之中,等待您审核,然后就处决,这是罪犯的名单。” 刘向将一份厚厚的名单递给了刘询,这简直是一份死亡名单,上面的三千人,或许有些人能够活下来,但是大多数都会死去。 刘向又汇报说,“陛下,因为我大汉律法对坐死很谨慎,基本上都是杀人者死,谋逆只诛杀主谋,所以坐死者较少,但是流放的人太多了,臣只稍微估算了一下,流放之人就达到了六万。 这还是不包括女眷在内的,女眷大多被充入少府之中充当织布奴婢。 这六万之中,还不包括先前那两万人,那两万人已经按照您的旨意流放到了西域,剩下这些人还需要您的指示,西域、岭南、辽东,通常就是这三个地方。” 六万! 加上之前的两万人,就是八万人,打个仗都用不了这么多人! 现在竟然要流放这么多人,刘询明白刘向的手为什么在发抖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了一句,“这其中有多少冤枉的?” 刘向闻言一顿,低声道:“具体数字算不出来,但据臣的估算,应该不下于五千人。” 刘询呢喃道:“八万人,五千人,那也就是说差不多半成,若是仔细甄别呢?” 刘向略微盘算了一下,沉声道:“陛下,若是仔细甄别,这八万人所耗费的时间大概要数年计,而且放纵的悖逆之人,可能会超过数千人。” 屋中的一盏油灯燃尽,突然灭了下来,刘向望着刘询的脸,一半的脸突然陷入了阴影之中,半明半暗。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就按照这份名单去做吧,如果有人前来求情,仔细甄别一番,没有太大嫌疑就放掉他,没人来救就按照名单走吧。” 刘向心头一紧,明白皇帝做出了意料之中的选择,后半句话又让他心头一松。 “遵命!陛下!” ———— 上既下诏,绣衣乃奔四国,纠同坐者,致豪强破家,郡县无人,杀戮之下,有无辜者蒙冤,乃郡县之大儒,上出郊,其弟子袁参拦辇告曰:“长者年五十,家有余田五十亩,钱八千别无外物,绣衣无劳,率众而至,指斥为贼,何其冤哉?生请陛下纵之。” 虎贲羽林皆惊,射之,箭贯肩,参犹不动,高呼哀泣不已,上感之,诏曰:“乞袁参师,吴逆或已清,烦劳诸国,天下不靖,宜当收回。” 参名大噪,诸国誉之,以此而贵。——《汉世儒林列传》 求波月票,还更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吕莹遗言 元封八年,皇帝下诏彻底结束吴王刘毕谋逆之事,不再大肆抓捕同党,不再接受告发,不准郡县官吏再私自处理有关事宜。 悬在无数人头上的刀终于消失了,恐怖的政治氛围会毁掉整个社会的活力,随着事件的结束,被压抑的商贾再次活跃起来。 无数豪强被清查,无数高级贵族被清理,整个社会上充斥着大量流动的、无主的财富。 曾经苦求无门的官职突然就空缺出了一大片,那些腰缠万贯甚至都快要垄断的商业,突然被撕裂了,王朝的上层突然向着中下层开放了无数的位置。 这是一副何等勃勃生机的景象啊! 东风拂过长安,凛冽的寒意使长安的民众裹紧了身上的厚衣,不间断的风吹散了一切的血腥,总有新贵登上长乐,旧贵族很快就会被遗忘。 距离旧年的那一场大清洗,似乎过去了不久,但是很多人已经渐渐遗忘了。 钦天监。 这是专司监察日月星辰运行的部门,历法的更新和调整同样在这里进行,是极其清贵的职位。 在天下之中,谁最擅长天文历法? 洛氏! 四时主出自谁家? 洛氏! 洛氏子自然当仁不让的出任钦天监正,掌管大汉的四时节气,天文地理。 这使得钦天监正愈发的显贵起来。 毕竟洛氏子上一次担任这种世袭的官职,还是邦周时期的大宗正! 洛青静心坐在殿中,手中捧着一卷书在读,钦天监的事务不算多,需要他来处理的就更少。 娇俏的侍女宛如蝴蝶般轻盈的走到洛青身边,轻提裙摆坐下,先为洛青倒一杯茶水,又为自己添上一碗。 她是洛青未出五服的族妹,自然和其他贵族家中的主仆不同,不过是妹妹来照顾兄长罢了。 她柔声道:“公子,宫中传来消息,皇太后陛下游园时昏迷,情况似乎很严重。” 洛青闻言一顿,转头望了自己这个族妹一眼,轻声道:“十三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十三妹肃然道:“兄长,刚才太医署的太医全部都往宫中去了,绝不是普通的生病,皇太后陛下年岁大了,此番恐怕是不妙。” 皇太后吕莹,这是一位奇女子,在朝野之中都广受赞誉,甚至有人称赞她“亚于高后,汉之二日”。 高皇后吕雉摄政的功绩不必多说,在大汉朝称赞一个女子仅次于高皇后,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高的赞美了。 洛青更清楚吕莹在靖难之役之中发挥的作用,而且在历次刘询的决策中都能看出这位皇太后的影子,对维护吕氏、洛氏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 未央宫中,一片愁云惨淡,大汉帝国至高的统治者之一,皇太后重病了。 即便已经跪在病榻边上,刘询依旧无法相信这件事情,自己的母亲明明身体那么好…… “怎么会呢?” 刘询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忍不住呢喃着,“怎么会呢?” 吕莹一生刚强,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变,拖着病音道:“皇帝,不要做小儿女态,你是天下万民的君王,时刻都要坚强,予有些话要说于你听,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刘询闻言抹了抹眼角噙出了泪水道:“母亲您说。” 吕莹心中有无数的话翻滚,她有太多事情想要交待,最终将目光落到了皇后许平君的身上,道:“皇帝,皇后孕育有一子,这不够,至少还要一个,记住,至少还要一个!” 刘询和许平君闻言一愣,怎么话题突然拐到生孩子上去了? 吕莹轻叹道:“皇帝啊,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评价一个皇帝不仅仅要看他在位时的个人能力,还要看他能不能安排后继者。 我大汉的诸先帝之中,孝惠皇帝算得上是…… 但孝惠皇帝能使洛文王摄政,传位孝文皇帝,试问天下谁不赞叹呢? 孝武皇帝之能,称得上是震古烁今了,但先有孝鼎皇帝,后有戾帝,又有刘毕祸乱,身后名就被这些不肖子孙连累了。 伱是一定会立皇后子的,所以只有一个皇子不够保险,万一他不肖呢?” 刘询脸色一变他仔细一想,就算是太子不肖,他也会强行把他扶上去的,立刻就明白了母亲所担忧的。 刘询点头,吕莹这才开始真正的交待后事,“皇帝啊,从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教你一些东西。 等你当了皇帝,依旧如此。 到了现在临终前了,想和你说些什么,竟然找不到个话头。 思来想去,那就说一下吕氏和洛氏的问题吧。 吕氏是外戚,但是一直以来我没有让你重用过他们。 你的亲舅舅一直待在即墨,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做,算是报答你舅舅的功劳。” 刘询明白的点点头吕莹沉吟道:“洛氏…… 实际上我一直不知道该要如何劝解你,高皇帝一生豪迈,孝惠皇帝有自知之明,孝文皇帝谦逊,孝武皇帝自信。 唯独你有天资,却又太过机缘巧合,实际上你不用纠结许多,你就是人间最有权力的人。 感觉会骗人,但是天下的豪强官吏却不会,他们蜂拥着向你而来,这就是你的权力。 这些年你渐渐地找到了和洛氏之间相处的方式,我不想在这个上面多费口舌。 天下在逐渐的恢复但我一直在担忧的一件事情,就是靖难之役的影响!” 靖难之役。 刘询的后背微微发寒,这件影响了整个大汉朝的事件,几乎重新塑造了大汉格局。 因为靖难之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被流放。 吕莹看出了刘询的恐惧,微微皱眉道:“靖难之役结束之后,你用富贵换取了靖难功臣的权力,又大力的抬高宗亲和外戚的地位作为平衡。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政治清洗太多了。” 刘询有些沉重的说道:“母亲,那些政治清洗都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大汉社稷和儿子的皇位都会更加动荡。” 所谓先天不足就是如此! 有些明明没有好处的事情却不得不去做,有些应该尽快解决的问题却不得不视而不见,这就是王朝或者皇帝的先天不足。 吕莹虚弱道:“我当然明白,所以从未阻止过你,我只是要告诉你后果而已,从你登基以来,仅仅大规模的政治清洗就进行了五次,三次仅仅涉及关中,两次涉及天下。 这五次清洗打破了平衡。 因为宗亲、外戚、列侯中的人才是有限的,而天下士子的数量却是无穷的,你将过去的政治力量一扫而空,想要填补这些空缺,只能使用经学士子。 这些经学士子可比宗亲外戚以及王侯勋贵可怕多了。” “可怕?” 刘询有些疑惑道:“母亲,那些经学士子一部分是小地主出身,一部分是郡县中的豪强出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出自列侯、诸侯王世家,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靖难功臣当初手握整个大汉权力的时候,我都未曾见过您说可怕二字。” 吕莹轻叹道:“靖难功臣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说他们都是忠臣这件事,纵然其中有野心家,我也半点不惧,因为靖难功臣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预料的,都是从高皇后和洛文王时期传下来的政治规矩。 纵然手持利器,但是他们的头脑已经被我掌控,又有什么畏惧的呢? 但是经学士子的行为是不可预料的,你以为他们是温顺的绵羊,却不知道在哪里隐藏着锋利的牙齿。 就如同军功勋贵刚刚出现的时候,不过是一些最低级的军官一样,谁能知道这群人最终将千年的贵族都踩在脚下呢? 诸国反秦之时,天下都以为姬姓项氏将要得到天下了,但是最终却是高皇帝这位布衣出身的人杰登上了皇帝位。 从孝文皇帝任命贾谊开始,大汉朝的丞相被经学士子把持多久了?” 刘询略微一盘算,惊道:“竟然只有一位是出身军功的列侯,其余皆是以相位封侯。” 吕莹淡淡道:“现在不仅仅相位是他们的,大汉朝的一切都要交给这些经学士子了,而且你别无他法,因为除了这些人,你无人可用,除非启用关东诸侯,回到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 刘询沉默,母子两人没在说话,殿中静悄悄的。 ———— 汉宣帝刘询的政治清洗,将汉王朝建国百年来的主要政治力量摧毁殆尽,为了重新使汉王朝步入正轨,他选择了经学士子这个群体来补充缺额的官吏。 他扩大了太上学宫的规模,史书记载“太学有屋舍万间,皆华居”,在元封二十年时达到了巅峰,太学竟然有近万名太学生,他还允许民间私人开办学宫,称作书院,以示与太上学宫和洛氏学宫的区别。 在春秋战国结束之后,民间的讲学之风中断,如今再次盛行,名声大的高士门下所聚集的弟子甚至超过万人,史书记载“拥万人,过郡县,郡兵望之”。 量变引起质变,庞大的士子数量迅速冲垮了过去的政治制度,经学的时代不可逆转的到来了。——《汉王朝兴衰史》 推书~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开学令!天下有二心! 一位曾经高喊着“恨不生做男儿身”的皇太后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崩逝了。 她这一生事迹几乎是贵族女子所追求的极致,在高皇后逝去百年后,她的出现让世人对高皇后有了更深的了解,更何况她本就是高皇后的直系子孙。 影响最大的自然就是刘询,他的母后几乎就是他的帝王师,吕莹性格刚强,认同人性本恶,表面上遵从儒术和黄老,实际上却喜欢刑律之道。 刘询受到她的影响同样喜欢刑律之道,历次清查就是源于此,那些帝王之术平衡之道,同样是从她那里学来。 吕莹提醒了他关于经学士子的问题,他自然就放在了心里。 但是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决定大兴经学,因为两个理由。 第一,经学士子不会突然发动奉天靖难把他从皇帝位上踹下去。 这一代列侯的确是忠诚,但是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周室给予诸侯的恩典够多了,甚至远远超过了汉室所能给予的,除了洛国之外,谁又是真正的忠臣呢? 刘询不是孝惠皇帝那样的君王,不会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个人,把国家社稷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第二,经学士子是真的有才,打打杀杀不是王道,治国理政才是永恒的主题,看看主导大汉的丞相,最优秀的都是士人,大汉那么多宗亲,为什么他看重刘向,就是因为刘向有吏相的才能。 “皇帝,你记住,阴诡之道永远都登不上大雅之堂,这天下人的眼睛是明亮的,这满堂公卿和天下众人不是傻子,你用邪术对付他们,纵然得胜那也只是一时的,只会招惹来更强的对抗。 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告诉天下人,你要做利国利民之事,自然就有万众跟随。” 刘询心中暗道:“母亲啊,现在儿子就要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了。” 长乐宫中,刘询的声音响彻。 “晓谕天下的士子。 暴秦和戾帝断绝了圣贤的道路,于是灭亡了,朕不愿意步他们的后尘,要大力的弘扬圣贤光明的道路。 书籍尘封在高阁之中,是不能使人知晓的,如果孝文皇帝不去洛氏求书,如果洛氏握着书籍不愿意公开,哪里有现在文华的兴盛呢? 不论是出身儒家正法,还是诸家各道,朕都允许伱们随意的开办书院。 多多的教导弟子,使天下的人才多起来,朕唯一的要求和洛氏传书的要求相同,传授给有道德的人。 不要让书籍成为奸人混乱的武器。 朕在皇家林苑之中修建了数千间屋舍,这是为了给那些前来求学的士子居住。 士子在太学学成,朕会选择其中的佼佼者授予官爵,以表达对圣贤之道的尊敬。 就按照朕的意思去做吧,朕所有的一切都赐给你们。” 刘询将圣旨的最后一句读罢然后问霍光道:“子孟,朕的这道圣旨你觉得如何? 你是列侯勋贵子弟,又是靖难功臣后裔,朕这样优待士子你有没有不满?” 霍光低声道:“陛下天资英断,自然是不会错的。 经学士子取自天下,是从千万人中挑选出的贤才,他们接受圣人的教诲,有清平天下,富国兴邦的才能,王侯贵种却良莠不齐,酒囊饭袋之徒不计其数。 昔年靖难功臣匡扶社稷,但细细数来,有才能的人有多少呢? 长平侯是臣的亲戚,但臣不得不说,他没有做丞相的才能。 任用贤才治国,天下就能兴盛,任用庸才治国,天下就会衰败,您现在任用贤能的人,谁又能指斥您呢?” 刘询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畅快的大笑起来,他用力的拍着霍光的肩膀笑道:“子孟,你说的好啊,我大汉的开国功臣是一群屠狗宰猪之辈,朕难道就不能用一群贫寒的士子创造盛世吗? 这满堂公卿,也不一定都要华贵名门,一介白身依靠朕的简拔,一跃而起,成为公孙弘和长平烈侯那样的传奇,岂不是很好吗? 这就是母后对朕说的天子的权力啊。 子孟你出身高门豪族,却能想到天下出身低微的士子,这真是极其难得了,可见是朕的知心之人,不枉朕对你一片信任啊。” 霍光依旧垂着首,低着头,心中暗道:“书籍就摆在那里,没人规定列侯就不能学。 列侯能举荐,有财力能脱产学习,还能联姻,优势大到这种地步如果还竞争不过寒微之人。 那就真像表兄所说的,腐朽到那种地步,该死。” …… 钦天监。 洛青第一时间得到了刘询的旨意,他先是通读了一遍然后放下,仅仅几息的时间,他再次拿起又读了一遍。 “真是大手笔啊!” 洛青忍不住感慨着,这就是皇帝所拥有的力量,能够调集帝国之中的一切资源,一道诏令就能够影响数千万的黎民百姓。 “这样暴烈的去改革王朝,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洛青忍不住摩挲着手中的诏令,试图去推演这封诏令的未来,他所能预见的就是天下读书的人会变多。 因为之前的私学比如儒家的那些,没有官方背书,就是单纯的学习交流。 但是现在有了官方背书,士子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出身哪一座书院,从某种程度上,这是官方认可的社团。 弟子越多势力就越大,这都是非常浅显的道理,哪怕是为了增强威势,大儒高士们也会大规模的收徒。 洛青还非常清楚,这依旧是刘询削弱军功贵族的手段,他并不刻意的去打压军功勋贵,而是选择抬高其他势力的身份地位。 比如抬高宗亲的入仕比例,许皇后家的地位同样大大的拔高,让他们掌握禁军等等高官显爵,都是如此。 但是军功贵族人才济济,仅仅凭借着这些人还不足以,经学士子就是他寻找到的既有能力,对皇权又没有威胁的一群人。 这封诏令从长安传向四方郡国之中,先是在关中之地传开群情振奋。 关中之地是帝都所在,一向是皇帝最为照顾的地区,现在皇帝赐下了这种恩典,不用多说,一定是关中诸郡最先拿到好处。 尤其是太学要大规模招生,还有朝廷给予的各种补贴,关中离得近,关东乃至于最遥远的郡国估计还没有收到消息,关中人就已经进入太学了。 关中高呼皇帝圣明的时候,这封诏书跨过了大河进入了三晋大地,越过武关进入了南阳所在,一路越过崤函古道,到达东方最繁华的城池。 洛阳! 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关东士子,这里是整个关东消息流转最便捷的所在,从这里前往各个郡国的通道不知有多少。 关东的文华之璀璨一向都不是关中所能够相比的,天下最负盛名的大儒高士,几乎全部都在关东。 在关中乃至于关西之地博得大儒高士名声的,一到了关东尤其是进了洛氏学宫之后,都非常的谨慎,轻易不动言。 有大儒读完诏书兴奋道:“皇帝陛下要大兴太上学宫,还允许我等开办私学,允许我等随意招收门徒,这是经学盛世就要到来了!” 立刻就有人给他泼冷水道:“太学在关中,我等在关东,多有不便,这难道不是打压我等关东学派吗?” 大儒立刻就反驳道:“多有不便? 有多不便呢? 不过区区千里的距离就让你踌躇不前了吗? 先贤孔圣周游列国的事迹你难道忘记了吗? 况且太学兴盛,这终归是一件好事,而且我等不一定非要到太上学宫之中,皇帝陛下允许我等开办私学。 从私学之中出身,只要得到举荐,同样可以做官。 况且你说太学在关中多有不便,那洛氏学宫就在关东,这难道不是我等关东学子的福音吗?” 大儒最后这一句让众人眼前一亮。 是啊! 太学虽然在关中,但是洛氏学宫就在关东啊,洛氏的书籍有多少根本就没人能记得清。 洛氏对弟子的人品要求太严格,所以弟子的数量一定不多。 但是并不意味着洛氏对前往听课的人要求也那么高啊! 只要我等前往洛氏学宫听听讲,那日后在举荐之时,岂不是可以说一句,我曾经在洛氏学宫之中听过数年课。 那时主讲之人乃是洛氏高士。 这不就是最强的介绍? 刘询若是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了。 众人越想越觉得好,纷纷向着长安城的方向作揖,“陛下开学禁,当真是大功德啊!” ———— 刘询所签发的《元封开学令》是不逊色于废除《携书律》的伟大诏令,这封诏令的下达,使汉帝国得到了大批成熟的学者官僚。 汉帝国逐渐开始从一个军事征服帝国转变为正常的中央集权帝国,帝国在过去一百年中所诞生的统一思想在这些学者官僚的推动下,落实到了最基层。 最古老的分封制度的思想土壤彻底被摧毁了,转变为具有中央集权特色的封建制度。——《全球通史·秦汉卷六》 感谢隐世俗人大佬的盟主打赏,感谢兄弟们的打赏,结婚还更和盟主加更都在路上了,有空闲时间我就会写的。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靖难功臣的时代过去了 即墨。 吕产望着传到侯国之中的诏书发着呆,这封诏书对即墨吕氏实际上没什么影响。 但是他这个人有些任侠风范在身上,比较讲义气。 公车上书是他组织的,靖难之役他是领袖之一。 结果…… 关东列侯现在的确是富贵至极了。 一场靖难之役得到了三代的安稳,大概大部分人都很是满意吧,毕竟战场之上拼死拼活的就是为了延续家族的富贵。 但是吕产有些难过,甚至比他离开长安,回即墨种花时还要难过,元从诸勋彻底被排斥出朝廷权力核心了。 更可怕的是,皇帝给了靖难功臣太好的待遇,世袭罔替,大大削弱了流动性列侯们头上一直悬着的那把剑被拿走了。 失去了权力的追求,失去了维持富贵的动力,结局如何显而易见了,人的惰性就在这其中开始升腾。 吕产是刘询的亲舅舅,所以面对刘询的选择还算是克制,但是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甚至有列侯直接不满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老夫的忠心吗?不如直接把老夫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不是一颗碧血丹心!” 有的列侯愤怒道:“拼上性命奉天靖难,最后社稷却到了宗戚和士人手中,到了这些没有出力的人手中,这难道是公平的吗?” 所谓千人千面。 有人愤怒就有人安抚:“靖难本就是为了大汉的社稷存续啊。 现在大汉社稷蒸蒸日上,我们获得了几代的富贵,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这种带着一点自我麻痹的思想逐渐蔓延到了整个群体之中。 是啊。 这不就是靖难的初心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忘掉了这些东西呢? 就是从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公平开始,从第一次觉得受到怀疑开始,但皇帝终究没做什么。 元从诸勋百年来消失了几十家,若是让那些消失的家族来评价,他们一定会给予皇帝最大的感激。 因为世袭罔替的誓言,对于注重祖先声名和香火的大汉人来说,还有什么承诺比传承宗庙更重要的呢? “就这样吧。” “不到关中做那三公九卿也没什么。” “我等是关东之人,就在关东之地,为朝廷镇守。” “镇守一百年,五百年,八百年,直到天命的终结。” 这些声音在各处响起,最后汇聚到了长安。 时间总是在匆匆忙忙之中走过。 刘询忙着处理各种国家的政务,经历了短暂的三年没有天灾的日子后,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又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天灾。 幸好朝廷已经不是刚刚靖难结束时的疲敝之态,在刘询君臣的治理之下大汉的国力在快速的复苏着。 古典国家就是这样,不需要花费数十上百年去弥补科技代差。 在人可以决定一切的时代,只要君主有能力,王朝内耗不严重,人口没有少的离谱,一个国家只需要十年就能从衰微一跃而起,成为一个空前强盛的帝国。 刘向不仅仅做了廷尉,刘询要用刑律治国,非常看重他,为他升任了御史大夫。 三公之一,位极人臣! 他精通刑律之道,处事公正,在民间的声望很高,他严肃的用刑律来规范官员的行为,整肃吏治,查纠了一大批不法的官员。 但他不是酷吏。 即便是最严苛的士子,也不能称呼他为酷吏,他的大部分判决都非常符合道德观念,起到规范社会风气的作用。 他执法只是严格,却并不酷烈。 在元封十二年的时候,刘向上书皇帝道:“关东三年之内经历了三次天灾,贫苦的百姓于是不能按时的缴纳赋税。 陛下您的恩典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下旨免除了十八个郡县的赋税,但是奸恶的胥吏却依旧在蒙骗百姓啊。 依旧强迫他们交税,百姓不得不变卖仅存的口粮之田,彻底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豪强就这样作大了,踩着百姓的骨肉和鲜血,侵蚀着大汉的根基和底蕴。 如果不加以控制,大汉的灭亡恐怕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刘询曾经被囚禁在胶东国中,废为庶人,每日醒来就担心自己被刘旦杀死,见惯了人间冷暖,知晓那些奸恶的胥吏对百姓来说有多么的恐怖。 他立刻下令让刘向尽情去做,“卿所杀之人,皆朕所杀之人,卿勿忧,但做大事,朕必负之。” 你只管做,所有的责任都由我这个皇帝来背。 刘向感激涕零,愈发大力的打击那种祸国殃民的豪强,尤其是犯下杀人大罪的更是绝无幸免,全都要黄泉走一遭。 这些事为他赢得了很高的声望,然后他就遭遇到了刺杀。 再然后敢战士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钦天监里走出了一个人。 洛青。 无论是皇帝、王侯还是豪强百姓,都知道了洛氏鲜明的态度,打击不法的豪强,洛氏义不容辞。 这种明显到极致的政治表态让无数人震惊,因为洛氏就是天下最大的豪强大族,你自己砍自己? 虽然天下的豪族都知道洛氏看不上他们这种欺压小民的做法,而且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以前最多以为洛氏会高高挂起。 就当作没看见一样,毕竟这是刘氏的天下,已经不是你姬姓的邦周了,就算天命落下,这又关伱什么事啊? 况且,刘氏皇族自己都在这样做,皇帝是收刮最狠的一个,而且还是合法的收刮,你来管我们做什么? “我洛氏一生行事,还需要向你们这些虫豸报备吗?” 一道充斥着无尽锋锐的声音从昭城洛盛的口中传向四方,一下子万籁俱静,只剩下无数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涌动。 但是洛氏不惧,这不是乱世! 这些豪强能做些什么呢? 朝廷一只手就可以压的这些人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加上洛氏,他们唯有待宰的份。 在这场朝廷打压关中和关东豪强的战争之中,获利最大的反而是关东列侯。 虽然限于严格的规定,侯国的土地不能向外延伸一寸,但是朝廷没规定分家之后也不行,毕竟子嗣越生越多,能够给予的财富却是越来越少的。 除了昔年的万户侯国之外,列侯国本就不大,不需要推恩分割。 所以贵族子弟,尤其是庶子自谋生计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朝廷同样没规定不能买商铺和房产,于是就造成了一种奇特的景象,朝廷前面挥舞屠刀,列侯后面挥舞着小镰刀。 朝廷宣讲旨意,列侯挥舞钱帛,朝廷的刀上血迹斑斑,列侯吃的盆满钵满。 突出一个配合默契,将豪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而且火力基本都被朝廷官吏担了。 这种情况被上报给了皇帝,“陛下,先贤曾经说过,人在忧患的环境下才能生存,一旦安逸起来就会灭亡,列侯们不知道节制,这恐怕是衰亡的征兆啊。” 刘询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这世上哪里有长盛不衰的呢? 这世上哪里有为了长存,而使自己陷于忧患的呢? 由他们去吧,只要不动分配给小民的土地,商铺和房产就让他们拿走好了,这是朕应该给的。” 皇帝的表态让列侯们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在这个时代,土地毋庸置疑是产出最高的宝物,拥有土地几乎就拥有了一切,但是对列侯们来说,太过危险了。 商铺和房产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即便是不留着收租,转手一卖照样是大量的钱财入袋。 有远见卓识之人,却见到了这繁荣盛景之下的危机,悲叹道:“我们是军功列侯,从马上取功名,立下功绩,绵延子孙。 得到皇帝的赏赐,用以使家族富贵,维护我们的名声,善待国中的子民,使天下之人崇拜我们的行为,敬仰我们的品德。 这是我们能发动靖难的根基所在啊。 现在却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一些随时都会失去的浮财,而失去了这些根基。 这难道不是最愚蠢最短视的行为吗?” 先贤早已将道理都说尽了,但人生在世,又有多少能看到百年之后? 能看穿十年的人,都足以显贵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虽然不是完全的正确,但却足以代表绝大多数人。 没人想到开学令的反对会这样结束,同样没人想到抑豪强令的实施过程会是这么的戏剧化。 关东豪强的力量被重重打击,列侯们忙着消化所得。 靖难功臣开始凋亡了。 ———— 吾尝诵《史记》、《汉书》,每叹兴衰祸福莫非皆有天定? 月之盈亏,历时三旬,日之正偏,四时有变,何以功臣煊赫,不过一时,竟至于此。 复而诵之,此汉宣之祸矣,太纵、大赏、无戒溺功臣,爱亲近,遂使骄狂。 太史公曰:“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 然根本已歪,枝干何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此正言哉! 夫祸患常积於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汉兴功臣兴衰盛亡,由此可知。——《史鉴·汉纪》 历史上的明君都刻薄寡恩,又不想把刘病已写成那样,还是得原创一个皇帝,想怎么写怎么写。 (本章完) ------------ 第七十章:元封第十八年的夏天 一个平庸的皇帝会给王朝带来衰败,孝鼎皇帝证明了这一点,一个喜欢折腾的皇帝会将国家带到灭亡,戾帝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英才伟略的皇帝能给一个王朝带来什么? 他会告诉所有人,所谓的积重难返,回天无力都是借口。 三百年王朝周期律? 既然下一个还是封建王朝,那为什么开创新王朝的不能是旧王朝的掌舵人呢? 既然这世上还是需要一个皇帝,那新的皇帝为什么不能是旧的皇帝呢? 天降伟人是客观存在的,只要能力强,只要还有辗转腾挪的余地,都能中兴! 戾帝的作为有暴秦之祸,若是下一个皇帝还是像他那样,汉朝是一定会灭亡的,到了那个时候,大概天下人都会说汉朝积重难返,任何人来了也回天无力了。 但事实上,维持一个王朝的存续,并不需要皇帝掌控天下,他只需要一个基本盘即可。 刘询这样有能力有手段的皇帝,寻找到一个大概能维持忠诚的基本盘很简单,中兴完全不是梦。 元封十三年。 刘询祭祀素王上皇以及先祖神灵。 “询本是德行浅薄,才能不出众的宗子,因为遵从上天的教导,却得以掌握诸夏的权柄,得以承袭大汉的社稷,继位以来时刻不敢忘记上天的训诫。 戾帝败坏了天下,一十三年来,祖宗庇佑,君臣同心,社稷终于得到了些许恢复。 常平仓已满,长安、郡国的甲胄都得到了修复,百姓得到了土地,恢复了耕种。 于是子孙虔诚的祭拜祖宗神灵,向素王上皇天禀告天下的强盛,望祖宗神灵继续护佑大汉,早日复兴文武皇帝的盛世。” 常平仓是关中最重要的粮仓之一,常平仓满,关中就算是有饥荒也能撑得过去,同样能支撑关中大战,是稳定大汉社稷神器的关键所在。 刘询的目标当然不局限于此,他的终极梦想是恢复孝文之治,武皇帝破匈奴而民不益赋的究极盛世! 虽然基本上是做梦,毕竟刘恒的盛世是从高皇后吕雉就开始创造的,但他显然很明白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的道理。 每当有人赞扬他时,他便会说,“我们所做的已经足以自夸了吗? 据说孝文皇帝时,关中有过百一的税率。 据说孝文皇帝时天下各处的粮仓之中都堆满了粮食,就连小民家中都有度过冬天的存粮。 现在天下之间还有流民,去岁仅仅关中送往西域的乞丐就有三千多人。 朕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朕要赏赐诸位爱卿,我们应该更加努力啊。” 洛氏进献作物。 元封十四年。 三位靖难功臣薨逝,皇帝派人前往吊唁,皆封上谥,除嫡长子继承爵位外,另选一子进入禁军宫廷宿卫当值。 皇后艰难的诞下嫡次子,刘询赏赐天下民爵一级,又下诏要求天下郡国,为鳏、寡、孤、独、年七十以上者赏赐酒肉,不能食者折为钱帛。 这是他从祖父孝武皇帝那里学来的撒币大法,在国家财政富裕的时候是极好的缓解社会矛盾,减小贫富差距的行为。 元封十五年,英侯洛斯和吕侯吕产先后薨逝,靖难领袖基本上全部寿终正寝,只剩下洛世孤独的守在万里之外的西域。 吕产的薨逝让刘询很是哀痛,虽然他不让吕产参与政事,但是他对吕产的感情是很深的,如果不是吕产他很有可能已经死在了莱西城那无数个寒冷的冬天。 “朕的舅父,是天下难见的忠臣啊,戾帝祸乱社稷的时候,他第一个倡议公车上书,不惧怕戾帝的威胁。 戾帝一意孤行的时候,他是靖难功臣的领袖,奋勇争先,推举新帝时,舅父称赞朕微薄的德行。 朕能有今日的尊位,难道不是舅父的功劳吗? 传下朕的旨意,为吕侯国加五百户,再免除侯国三年的赋税,以彰显朕的拳拳之情。” 元封十五年。 洛青向刘询上书,刘询任命钦天监正洛青为太上学宫祭酒,并且担任《星象经》博士,这是第一个列入太学的非社科经学,洛氏学宫同步推出了星象经的学习。 元封十六年。 辽东都护府平定乌桓部的叛乱,西域都护府与康居大国小战三场,因为无力劳师远征,兼之乌孙旧国叛乱,车师国叛乱,洛世率领神庙军回返,斩杀乌孙旧王,立亲汉贵族为王,向东屠车师。 元封十七年。 辽东、西域大致安定,岭南王国的朝贡使者未到,刘询遣使问责,岭南王国俯首求饶。 元封十八年。 刘询统治这个庞大的王朝已经十八年了,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孝鼎皇帝刘进和戾帝刘旦,甚至比高皇帝刘邦在位的时间也要长。 长乐宫中,霍光正为刘询念着上一年的总结。 “陛下,关中的粮仓大致已经填满,关东的粮仓同样恢复了七成,根据资源记载,天下如今大致恢复到了孝文皇帝末期的五成,您的中兴之业已经超过了过往所有的中兴之主。 无论是殷商的武丁,还是邦周的宣王,都远远不如您。” 霍光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能在不足二十年之间将疲敝的天下恢复到这个地步,纵然是大汉的底子本来就好,但和皇帝的个人能力同样是分不开的。 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然后狠狠地对豪强下手,甚至就算是宗亲都照杀不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使流民这种王朝最大的隐患变成了可以维持社稷稳定的自耕农甚至小地主。 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而是一加一等于四! “宣王……” 刘询嘴中念叨了两句,人终究是要死的,谥号很重要,他喜欢宣这个谥号。 因为洛宣公的原因文武之下,以宣最高,这个谥号给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霍光听到了刘询的声音,然后抬头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君臣二人一对视,霍光表示没问题,陛下您的功绩用个宣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是提上去,素王上皇肯定会同意的。 刘询微微笑了笑,对霍光的懂事表示相当认可。 十八年! 刘询微微抬起头望着殿中繁复精美的花纹,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做了十八年的皇帝,这十八年之间称得上是夙兴夜寐,一刻不敢或忘身上的职责。 孝文皇帝时期的一半,这已经是到目前为止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刘询的目光望向跪坐在殿中,正独自饮酒的洛青,笑着叹道:“公子青,朕能有如今这番成绩,贵家族所进献的作物和技艺功不可没啊!” 洛氏一直以来都在研究高产作物以及怎么能够使每一亩地的产量变高,这种研究基本上是无用功,但是多年的研究自然还是有一些成果的。 在没有现代科技的情况下,想要使作物变得高产,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它自己基因变异,要么通过杂交培育新的种子。 比如高产粮食之一的玉米,它的本体是一个种子包裹在硬壳之中的根茎类植物,但是基因一变异。 硬壳居然消失了! 虽然那个时候的玉米只有一排颗粒,但还是成为了一种辅助主食,但是架不住玉米争气,不断进化,很快就变成了有数十排颗粒的现代玉米,成为了高产的主粮作物。 中原这里没有玉米,但是洛氏精心培育之下还是得到了一些产量明显更高的作物,逐渐在各个主要平原之上铺开。 再加上洛氏改良农具、水利,还制定了施肥除虫的时间,根据历法为各地制定更加精确的种地时间,收割时间,可以说为大汉朝的农业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否则仅仅十八年怎么可能达到孝文皇帝末期五成的水平! 孝文皇帝末期五成的水平放在任何时期都称得上是盛世了。 刘询很清楚这一点,半点没有居功自傲的心思,他是皇帝,用人本就是他的职责洛氏献策,他采用,大家都有功劳,这很好。 洛青对刘询同样很满意,眼前的这个皇帝除了皇帝本能的多疑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缺点。 在他看来算是低配版的孝文皇帝。 洛青微微垂首作揖道:“陛下圣明,这世上常有贤明之臣,不常有贤明之君,大汉有陛下,这是幸事。” 两人正说着,一个宦者匆匆跑进,神色焦急。 ———— 刘旦大帝是一个武功卓越的皇帝,笔者认为古代中国对他过于苛刻,在刘旦大帝之后的皇帝刘询相比就幸运许多。 当然,刘询大帝同样是一位卓越的皇帝,甚至比刘旦更加的卓越。 刘询大帝以他卓绝的政治智慧,高超的政治手腕,谨慎而小心地治理着刚刚大病初愈的帝国,并且成功使它健康起来。 任何一个能够在帝国衰微时挽救它的君王都应当被致以最高的尊重。 何况他挽救帝国的过程是如此的光明,没有忠诚的臣子死去,没有人民被残酷的放弃,没有为了政治的妥协而抛弃人性的光辉,他是古代中国最卓绝的皇帝之一。——《全球通史·秦汉卷六·末评》 (本章完) ------------ 近期总结 今天这一章结束,靖难就彻底翻篇了,来个总结,我不知道这一段读者反馈怎么样,我之前有一段怎么写怎么不对。 后来好多有经验的作家朋友都和我说,你可以试着不看评论,不看数据写一段时间。 从我写的《新一章,重新出发》开始,我就没看过评论,后台偶尔会去看看,大家应该发现从评论区见不到我的身影了。 我感觉的确是很有效果,每天码字都不用担心这么写是不是读者不喜欢啊,上一章有差评了,这一章要不要改一改啊,就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写。 我不知道大家观感怎么样,但是我看畅销榜比之前好多了,应该是喜欢的。 之后会继续这样的,大家敬请期待。 另外,大家尽情评论,不用担心影响我。 因为我不敢看评论,我也不敢进评论区。 泪目! QAQ! ------------ 第七十一章:太子刘贺 宦官身后还跟着两个武士,刀把顶着他走近。 霍光不可能让不知深浅的人靠近皇帝,迎上去将宦官和武士拦下。 他是个非常有心之人,当即认出了这是太子身边的宦官,心中一咯噔。 不会是那个一向不安分的太子又搞出什么事来了吧? 他急声问道:“何事如此焦急?就在此间说出。” 满脸焦急之色的宦官浑身都在颤抖,脸上全是冷汗,直接跪伏在地上,带着恐惧战栗道:“启奏陛下,太子殿下被奸人刺杀,伤势严重,奴婢来禀告陛下。” 唰! 殿中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一瞬间殿中便陷入了寂静之中,一股席卷整间大殿的寒气拂过,所有人都从脚底下生出一股凉意,然后顺着脊椎直冲后脑,凉嗖嗖的。 大汉储君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 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虽然大臣们经常对太子蹂躏一番,但这完全不一样! 霍光厉声喝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有半分虚假,定死不饶。” 宦官从太子遇刺开始就已经六神无主,一路强撑着被霍光一刺,直接砰砰砰的磕头泣声道:“奴婢不敢虚言,太子的确遇刺,太医署已经派人前往了。” 刘询闻言双眼一闭又睁开,刚刚自己还欣喜于天下的逐渐繁盛,转过头来自己的继承人就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天下知子者莫过于父母,对自己这个儿子刘询是最清楚的,最能惹是生非。 他的第一反应甚至就感觉是那孽子平素惹事结果被报复了。 但是太子被刺杀,这是关乎国朝颜面之事,不能坐视不理,无论缘由都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刘询控制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当即寒声道:“子政,太子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这是朝廷的耻辱。 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子孟负责协助,定要将凶徒缉拿归案。” 两人连忙应是,刘询又对洛青歉意道:“公子,看来今日不能再与伱坐论了,只能改日再议。” 发生了这种事情,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都坐不住,洛青几人同行离开殿中,刚刚离开皇帝的视线,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太子被刺杀! 这是几人都万万没想到的。 当今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典型的子以母贵,嫡次子元封十四年出生,现在才三四岁,还是个娃娃,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称得上不可撼动,几乎确定了就是下一任大汉皇帝。 没想到太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被刺杀,皇帝心中一定充满了愤怒。 当今这位皇帝可不是仁慈的君王,从大汉开国以来,单以杀官僚和贵族的数量来说,刘询绝对位列第一,刘询的中兴局面就是踩在贵族豪强官吏的尸骨血肉上建立起来的! 众人已经预感到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毕竟大汉建立以来,被刺杀过的最高级官僚是戾帝时期的御史大夫桑弘羊,最高级的贵族是诸侯王,直接刺杀毫无争议的太子继承人还是第一次。 霍光脸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他沉声道:“是不是又有一个阴谋反对大汉的集团,在暗中策划了这件事,就像是吴逆一样,毕竟太子一旦出事,大汉的社稷一定会动荡不安。 陛下的嫡次子过于年幼,若立庶子陛下恐怕不愿意,朝野之间定然激荡争论不休,真是用心奸恶啊。” 作为大汉忠臣,霍光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为刘询着想,还有一个原因是,皇后许平君很欣赏他甚至将自己的一个妹妹嫁给了他,他不仅仅要为皇帝着想,还要为皇后着想,所以他是坚定的太子党。 洛青同样在思考这件事可能造成的政治动荡,如今的局面他很满意,刘询是个有能力的皇帝,强力的压制着天下豪强无限增长的野心。 刘向听到霍光所说又见到洛青在思索,却和两人脸色不同,甚至有些怪异,因为三人之中只有他和太子比较熟悉。 别看霍光是太子的姨夫,但是两人用一句不熟来形容,绝不为过。 刘向摇摇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清刺客为什么要刺杀皇太子,是像霍侍中所说的有人指使,还是因为单纯皇太子待人过于苛刻,结果被人报复。 若是前者,那事情就大条了,恐怕又是一场绵延天下郡国的吴逆之祸。 若是后者,那便要想好处理的方式,不能扩大,否则如今来之不易的局势会毁于一旦。” 霍光闻言一怔,一想起太子那个人,他脸上的怒火就稍有平息,洛青阴沉的脸色同样缓和了许多,两人都感觉可能是自己当局者迷了。 “子政公所言极是,是光的疏忽,太子的性格,唉,这是迟早的事,如今天下义士众多,他不作收敛,迟早是要自食恶果的。” 能让洛青三人都摇头叹息的太子当然不是一般人。 刘询是个很稳重的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很少表现出来,正相反,他在民间属于仁慈那一类的君王,被人称作“小太宗”、“再世孝文”。 许平君同样是相当温婉贤惠的淑女。 结果这两人生出来的儿子,性格完全不像两人! 这位太子因为出生在新春,刘询为他起名为贺。 刘贺性格暴躁,喜欢与人争斗,获胜了就欣喜,失败了就生气,甚至动辄打骂,一般人哪里有精力去做这种事,他却乐此不疲。 对待臣子和属下官吏就像是对待牛马一样,动辄打骂羞辱,直到臣子痛哭流涕,谦卑到极致的时候才会罢手。 而且他不是乱打骂,而是看人下菜碟,愿意服从的给好处,不愿意服从他的都被调离了太子宫。 他不像是在选择臣子和属下,而是在训狗。 刘询对自己的嫡长子自然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寻找来各种大儒高士教他读书,刘询身体力行践行霸王道兼之,所以不仅仅教他读儒家经典,还教他刑律之道,为君之道。 刘向当初是他的刑律老师,但是这位太子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邪性。 刘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改良的刑律,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掰回去,把刘询教给他的为君之道融入其中。 刘向的评价是,这位太子应该生在法家大兴的时候,或许和韩非子、李斯等人很有共同话题。 最后刘向直接向皇帝请辞,因为他负不起教坏一国储君的责任,刑律家小门小户,不像儒门家大业大,担不起这位大神。 太子这种性格,招惹仇家才是正常的,有人不堪其辱反击也是合理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出了一些隐忧,储君不稳,乱象必生。 三人匆匆离去,刘向和霍光去办皇帝交代下来的事,洛青则回了太学之中,太学祭酒是他目前的主要工作。 刘询自然是直奔太子宫中,太子受伤这样的大事,整座皇宫都忙碌起来。 如今的皇宫得益于刘旦的前人栽树,刘询后人乘凉,比先前煊赫恢宏了许多,刘询骑马尚且走了一刻钟才出了皇宫,往专门为太子宫修建的宫殿而去。 一到太子宫就能见到走进走出的宫娥在忙碌,所有人脸上都比较苍白,眼底怀着深深的恐惧,与先前去禀报消息的宦官别无二致。 刘询走进殿中,便见到太子身上裹着白布正躺在床上,脸色有种失血的苍白,甚至红润之下带着些许的灰白,一看就是受伤颇重。 皇后许平君正坐在屋中,她今岁三十余,体态得宜,比起后宫中新纳的美人自然不如,但端庄雍容华贵,不愧是大汉的皇后,现在垂首暗自落泪,看的刘询一阵心酸。 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刘贺,但还是要保住刘贺太子之位的缘故,子凭母贵到这种地步,刘贺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见到刘询出现,许平君擦擦眼泪行礼,刘询把住她的柔荑,皇后便泣泪道:“陛下,贺儿如何便落到如今的局面呢?” 刘询酸楚道:“皇后莫急,我已经让御史大夫刘子政去查了,想必很快就能得出结果,不论是谁伤到了太子,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许平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是刘贺的母亲,更是清楚刘贺的性格,她更怀疑这件事是刘贺的错。 外间,太子遇刺的消息渐渐传开! ———— 太子贺性暴爱刑,酷喜法术,多猜常疑,上以宽恕释宗家,太子曰:“君主以刑制天下,此秦皇所以操生杀利器,予取予夺之因,大汉重儒,儒生好言古语,言则先贤,语必洛孔,无能无力,专恶皇权,宜当弃之。 父皇重刑律,天下咸安,然尤有不足,法网不密,刑罚不重,威慑不力,是故天下有凶徒,朝中有逆臣,而天下人心不服是也。” 上怒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刑罚,用秦政乎!秦政暴虐,二世崩殂,戾帝用之,身死政亡,尔天性性邪,故用儒法和之。 呜呼! 乱我家者太子也!”——《汉书·孝宣本纪》 乐,阿贺降辈分了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离谱的太子! 太子在皇家林苑遇刺,侍卫竟然没能抓住刺客。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长安贵族的心情大概只能用欢呼雀跃来形容,甚至很多人都暗自祈祷他伤重不治。 “这是哪位仁人义士作下的义举?” 刺杀太子的刺客却被称作义士,这位太子在长安城的名声可以说是遭透了。 “便是拼上这条命,定要把这位义士保下来!” “若是有人能联系到这位义士,可以联系我,我在关东有门路,逃出关中才能存活。” 很快就有人想到了这一点,朝廷在关中的编户齐民做的是严密的,尤其是土地重新分配之后,流民大幅度减少,逃犯想要在关中匿迹是比较难的。 关东则是另外一片天地,而且在关东有很多王侯属国,虽然同样接受朝廷的编户齐民,但自由度大了不少,不说诸王列侯,就算是那些郡县豪强都敢于隐匿朝廷的犯人。 尤其是刺杀太子这样的义士,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哪怕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他们也要庇护这样的人。 洛青回了太学之后,思索着太子遇刺这件事背后所传达出的信息,是不是有人已经不能容忍太子贺的存在了。 但是想到仅仅三四岁,还完全是个幼儿的嫡次子,他又摇了摇头,刘贺再差也是成年人,而且不蠢,这世上没有放着法统年龄都合适的嫡长子不选,却选择一个幼儿的道理。 只有妄图独揽大权的奸佞才会那么做。 而且这和当初九江厉王刘启被废还不能同日而语,当初的梁王刘彻是成年人,而且皇后本就疼爱刘彻。 “不知道刘子政和子孟会查出什么来,希望这位太子能安分一点,就让大汉这样平稳的运行下去,就这样繁荣下去。”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唯有姬昭知道,但是他不能说。 洛氏先进一些,但历史的局限性不是人所能打破的。 即便是最先进的洛氏子,也认为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只要皇帝贤明,臣子忠诚,能够控制豪强的规模,建立流动的上升和下降通道,然后让天下的百姓吃上饭,穿上衣。 还能比这样更好吗? 能不能更好,只有天知道。 长安城内的风风雨雨,刘向和霍光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他们接到旨意之后,直接擒贼擒王,先把那一日在皇家林苑的人全部审问一遍,然后核对信息。 两人坐在一起,霍光沉声道:“子政公,有人语焉不详,这些人或许是知道刺客的身份,我们要突击再审!” 刘向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认同道:“尤其是太子府的差管,虽然他强装镇定,但是转身之时却有冷汗涔涔,众人之中数他最为畏惧,先查他。 不过不急,打草惊蛇的精髓就在于等待,定要将幕后主使和刺客一同抓住。” 两人合计完之后,静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月黑风高杀人夜,同样是密谋之时,况且刺客受了伤,不可能不治伤。 …… 天上一朵云彩飘过,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一阵微风拂过,为从黑暗中走出的众人带来了一丝凉意,行进之间有甲胄摩擦的声音,仔细看去,竟然是一队队膀大腰圆的士卒,一看就是军中的精锐。 “是这里吗?” “是这里!” 刘向确定完,再次确认周围都被紧紧包围,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于是重重一挥手大声喝道:“破门。” “轰!” 几位强壮的武士直接用攻城锤砸开了大门,破碎的大门轰然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全部扣押,全部扣押!” 数十位禁军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持着利剑,凶神恶煞般的冲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 被巨大的声音惊醒的老汉冲出来高声问道,然后就见到了无数杀气腾腾的士卒,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异常的恐怖。 不过是一间两进的小院子,禁军直接冲进了后院女眷们惊恐的尖叫着,裹着身子,然后被禁军一瞅,凛凛杀气瞬间让她们闭上了嘴。 火把将院子映衬的亮如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深深地恐惧。 “见到这枚印了吗?” 一道高高的声音响起,刘向从分成两列的队伍中走过,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印绶。 士卒们昂扬的望着那枚印绶。 府中人一看竟然有印绶,顿时一阵晕眩,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银印紫绶! 在刚刚改革官职时银印紫绶就是大将军和御史大夫。 不过后来孝武皇帝时抬举武勋,大将军通常会加大司马的衔,银印紫绶基本上只剩下御史大夫用了。 御史大夫,三公之一! 不算大司马大将军这个武勋职位,仅次于丞相的公卿。 瞬间有人直接吓得昏了过去,万万想不到自家是犯了什么事,竟然劳烦御史大夫亲自动手。 “张怀在哪里?” 刘向左右望去,没有见到张怀,院中众人左顾右盼不说话,禁军首领见状直接一抽利剑。 还没等他威胁一下,就听到屋中传来声音,大吼道:“上官,找到了,还有一间没开的屋子。” 禁军控制了这座不算是很大的院子。 三人齐齐一冲,瞬间踹开了屋门,然后就见到一剑径直刺来,禁军士卒手疾眼快,一剑便将那剑格挡开,然后直接怒吼一声,“贼人,找死!” 正屋之中果然有人,禁军士卒冲进屋中将所有人都控制住,洛青三人这才施施然的走进屋中。 这是一间布置很简洁的屋子,屋中不过一张单床,地上有个穿着黑衣的人被禁军士卒按在地上,不住的挣扎着,嘴中塞着布团还在不断的嘶吼着。 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脸上表情发木,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求饶,只是呆呆的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霍光和刘向来这里是办差的。 洛青来这里纯粹就是想看看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自己府中的人对他痛下杀手。 他好奇。 霍光和刘向同样好奇。 在这个忠孝节义无比兴盛的时代,在这个主辱臣死的时代,能让自己的臣子弑杀主上,太子是个人才啊。 刘向走进屋中,也不废话,径直问道:“张怀,想必你知道我等是为何而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没什么可狡辩的,说说吧,你为什么弑杀主上,刺杀太子?” 张怀整理了一下衣领,望了洛青一眼,然后说道:“报仇而已。” 刘向和霍光闻言心中一沉,糟了,最坏的结果! 还真的是报仇。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侧视了洛青一眼,心中同时想道:“不应该把公子青带来的。” 果然洛青问道:“报什么仇愿意说说吗? 伱知道你是必死的。 太子未来做皇帝,这件刺杀案是要上史书的,你张怀在史书上是‘意图弑主’还是‘报仇刺杀’,就看你的原因,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要公正的记录这件事。” 张怀是必死的,就算是洛青也救不了他,但挽救他死后的名声还是能做到的。 洛青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青的身上。 洛氏记史,务求公正。 有过曰弑,无过曰杀,有功曰诛。 这就是公正! 张怀本来平静的面容被洛青两句话就打破了,几乎短短时间之内,两行清泪就潸然落下。 他深深的跪伏在地上,痛哭失声,地上不断挣扎的刺客同样停止了挣扎。 痛哭了数声之后,张怀收敛了一些情绪,缓缓说道:“想必卑职府中的家眷诸位上官都见过了,其实卑职还有一个二八芳华的女儿。” 这句话一出口,洛青三人脸色大变,就连周围的禁军将士也都有些惊疑,不会吧,不会是那种最没品的强抢民女的戏码吧? 身为主君强抢臣下的女儿? 这样的无耻之徒,不攮死他,枉为大丈夫,在这世间走一遭! 张怀轻声述说道:“一年前,小女前往集市采买一些布帛,想着给卑职做一件新衣裳,小女的女工很不错,在周边街坊邻居之中都有名声。 没想到啊,这一去,竟然就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互不相见了。” 死了? 众人一惊,不仅强抢民女,竟然还杀了人? “卑职见到小女直到夜幕之时还没有回来,于是便出门寻找,一阵询问然后得知小女被虏到了公主府中,长安百姓说抢走小女的是公主的儿子。 卑职毕竟是太子府中的官吏,还算是有一点面子,得以进入公主府中,左等右等不见小女出现,没想到过了片刻,公主府竟然二话不说的派人将卑职赶了出来。 卑职当时就觉得不对,于是一直暗中守在公主府外,亲眼见到他们扛着一个麻袋走出,然后往乱葬岗走去。 当时卑职就知道小女恐怕是已经糟了不测,但是心中总还是有些念想,浑浑噩噩的走到乱葬岗中,打开了麻袋。” 张怀似乎是说不下去了,然后咬着牙道:“那么一个灵秀的小姑娘啊,她就那样躺在乱糟糟的乱葬岗上。”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重判重刑 “我要他死!” “我要他偿命!” 张怀的声音有些激烈起来。 “皇太子的命或许珍贵,但在我的心中却不比我的女儿珍贵,而且我是他的臣子,我从未对他有过丝毫的不敬啊,他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忠臣。 素王上皇说过,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杀死寇仇,难道哪里不对吗?” 张怀的话说到这里,霍光和刘向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惨无人道,比这还惨的事情他们都见过、听过。 尤其是刘向在廷尉多年,什么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事情没见过? 有些人心中的险恶远远超过这世间最深最黑暗的深渊。 但普通百姓这么干,影响的是一个人,太子不一样,他应该是表率,他现在是储君,未来是君王,有这么一个君王,做臣子的能不感到丢人吗? 诸夏文明自古以来就很鄙视私德有亏的人,对道德的追求甚至超越了功绩,自古以来被尊重推崇的都是道德模范和功绩并存的人。 就算是求贤和求学都首先要求品行要端正,儒门先不说实际做的怎么样,至少在理论上明确规定了君子所应该达到的品德。 上古对圣王同样有九项至高的品德要求。 万恶淫为首! 失德本就是大事更别提是色和性,这两者是直接和脏乱的印象联系在一起,一提起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黏糊糊的不适感。 谁能忘记这件事? 以后太子当了皇帝,做了天子,当他说起爱民时,所有人都会想起这件事。 “陛下啊,曾经有一个二八少女的血溅在您的天子冠冕上! 现在您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说什么爱民,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霍光和刘向两人越想脸色越难看,洛青认真的说道:“元封十七年,太子及同行贵子掠臣张怀良家女,害之,弃尸荒郊,元封十八年夏,怀欲杀太子,以剑击之,未果,悲夫。” 史官会对许多人表达出一种同情,洛青告诉张怀,你做的没错,只是力量不够罢了,而且史书上只说害,不说淫害,算是为三娘留一份体面。 “太史令前些时日与我相见时,说正在编纂一种前所未有的通史,今天这些事我会交给他,作为太子刘贺的生平事迹。” 这是洛青在告诉他,刘贺这件事在史书之上会被定性,这是洛氏所能做的。 张怀闻言一怔楞,俯首磕了两个头,泣声道:“怀多谢公子,愿公子平安喜乐,万年万福。” 被按倒在地上的刺客吐出了口中的布帛恨声道:“只可惜没能杀死刘贺那恶贼,没能为三娘报仇。 大仇未能报,我不愿意进牢狱之中宛如行尸走肉,请诸位在这里杀死我。 若是能让我与三娘合葬,来世定当牛做马报答诸位上卿。” 刺客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能够听出是个年轻人。 张怀解开了三人心中的疑惑,喟然叹道:“他是三娘的未婚夫,本是经学士子,卑职还准备将他推入文馆之中,充当东宫后役,没想到啊,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屋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起来,一种不适感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甚至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张怀被带走,洛青三人随着禁军返回。 坐在马车中,洛青靠在车边闭目养神,霍光和刘向对视,刘向突然说道:“太子做的确实不对,张怀复仇无可厚非,但太子之位担负社稷,不能轻动,一动死伤就不仅仅一人,张怀有他复仇的理由,我们有维护秩序的理由秩序和稳定才是至关重要的。” 说出这番话刘向感觉有些不适,根据他所著的经典,律法是有一个惩恶扬善作用的,但是这种道德追求,在最根本的职责面前,似乎都成了一种奢求。 他觉得张怀复仇没做错,他也觉得自己抓张怀没做错。 关于朝廷的职责,某常任秘书有过经典的论断,即朝廷不在乎善与恶,只在乎治与乱,朝廷是用来维持天下稳定运转,预防混乱,制止分裂,即防止天下进入到各种人命比猪狗还贱的乱世之中。 在完成这个的基础上,如果还有余力,才可以开始着手提高百姓的道德水平,进而提升整个朝廷的道德水平。 刘向是大汉的统治者之一,而且是经历过底层生活的刑律家,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他是在说给洛青听。 洛青撇撇嘴。 世人总对洛氏有种误解,认为洛氏是道德君子,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道德君子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道德绑架,最终陷入道德困境。 洛青不需要他指点,对政治稳定的重要性他比刘向更清楚,在邦周洛国时期,洛国公室也不是仅仅用恩情来养民的,这些事情都很清楚。 但他还是不高兴,所以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昭公国公子要大汉皇帝把自己的太子杀了偿命? 洛青想想都感觉疯了。 见到洛青没说话,霍光便说道:“子政公,太子之位不能轻动,但惩恶扬善还是应该做的,大汉律法的威严也不容置疑,不如效仿卫鞅旧事吧。” 刘向恍然,有些惊异的看了霍光一眼,他承认霍光是个人才,但是霍光不爱读书他也很清楚,没想到竟然能说出卫鞅旧事。 先秦时期,太子坐法都是累及师长,不会直接对太子动刑。 “动不了太子还动不了其他人吗?” 霍光意味深长的说道:“张怀是有禄位在身的,他的女儿三娘是良家中的良家,三娘的未婚夫还是士子,身份又不是最底层的庶民能比。 杀死这样的人,真当自己都是太子吗? 况且孝鼎皇帝当年能下罪己诏,向天下承认自己的过失,区区一个太子难道就不会错了吗?” “嘶~” 这一下就连洛青都认真的看了自己这个表弟一眼,霍光一向都很是低调,能不说话的时候不说话,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洛青一直都清楚自己这个表弟不一般,但是现在突然发现,霍光心黑的很,而且颇有一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必杀的感觉。 刘向和霍光匆匆向皇宫而去,向皇帝去汇报这一次刺杀太子案的结果。 长乐宫中。 刘询见到调查的结果,表面不动声色,但是手却直接将案卷翻扣在桌案上,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刘向猜测刘询心中现在大概很是愤怒。 “子政,你曾经主管廷尉,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刘询这个问题就非常的含糊其辞,只说了处置,却不说处置谁,霍光侍立在刘询旁边,一言不发,刘向直接躬身作揖道:“陛下,张怀因为仇怨意图杀死太子,按照律法自然是要处死的,三族之内都要流放。 张三娘是良家女子,孝文皇帝说汉室帝王为舟,良家子为水,承托大汉社稷,权贵杀害良家子女,按孝武皇帝时律令,应该处死。 太子之事,则请陛下做主。” 之所以要按照刘彻时期的律令,是因为刘旦时期打仗缺钱,各种收刮的办法都想到了,犯了罪可以花钱赎买,就算是死罪都可以赎买。 这种涸泽而渔的做法,对皇权的威严神圣是重大的打击。 刘询上台之后自然要废除掉这条法律,为了否定刘旦,刘询基本上把刘旦的各种恶法吊起来鞭尸,能废则废,毫不留情。 刘询奉行严厉却不严苛的刑律,听到刘向的作答,他心中大概有了数,知道了自己这位重臣的想法。 沉吟一番后,刘询果断说道:“子孟拟旨,张怀和刺客留个全尸,三族流放到齐地即可,参与张三娘案的全部处死,太子朕会下旨训斥,罚没他的各种仪仗等,再关禁闭。 这样大概可以了。” 确实可以了,刘向和霍光都有些振奋,这下应当可以向长安的百姓交差了。 翌日。 廷尉的缇骑踏破了长安城的宁静,一道道逮捕的文书传出,然后一个个贵族子弟,直接从不同的风月场合被缇骑带走。 张三娘子遇害之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纷纷叫好。 有人提前接到风声,连忙向太子宫跑去,希望太子能够庇护,但是太子宫却紧紧的关闭着,这才知晓太子已经被关禁闭了。 望着紧逼而来的缇骑,众人不禁有些绝望。 刘向望着这一幕,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欺压小民的时候张狂无比,落入法网时才追悔莫及,那便下辈子再悔改吧! ———— 历史的进程是由无数小人物在无形之中推动的,发生在元封十七年的“张三娘子遇害案”和元封十八年的“太子遇刺案”,从表面上来看,仅仅是一次普通的权贵欺压百姓最终导致复仇的案件,但是它所造成的影响和其中的价值却不仅仅如此。 因为洛氏的参与,这起发生在两千年前的案件留下了大量的文字资料,从这些生动而鲜活的文字资料中,我们能够提炼出那个时代的价值观与生活习惯,这是寥寥几语的记述史书所不能做到的。 从这些文字资料中甚至能够读到霍光和刘向这种历史人物的心态转变,为研究后续的历史事件提供了许多思路。——《秦汉案卷简述》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史官风骨,不过是不屈权贵、秉笔直书而已! 史官。 自上古时期便流传的神圣职位,传说中传承自史皇仓颉的官职,地位崇高,尤其是素王姬昭重史,洛氏重史,造就了如今的风气。 太史令。 世代相传负责为大汉记录的官职。 宫殿的一角中,司马迁安静的跪坐在角落中。 司马氏是从先秦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世代史官,他不仅仅是一个人,身上还背负着历代先祖的荣耀。 随着暮鼓响起,他离开了宫殿,后宫不是他能进去的,会有其他人记录。 然后他见到了洛青。 洛青乘着一辆很朴素的马车,没有半分华丽的装饰,见到司马迁出现,洛青从马车上走出,衣裳朴素,整理一下衣物上的褶皱,面色郑重作揖道:“青见过太史令。” “迁拜见公子。” 司马迁还以作揖,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来此可是寻迁?” 洛青点头道:“正是。” 司马迁闻言一摆手朗声道:“公子请入府中谈吧。” 两人结伴走进厅堂,各自坐下,司马迁询问洛青来意,洛青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太史令上次你说要写一部前所未有的通史,由于事急匆忙,没有仔细询问,今日可愿意为青讲述一番? 洛氏记史千载,还真想知道这前所未有的史书是何等模样。” 洛青是真的好奇,毕竟敢在洛氏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那一定是有些东西的。 司马迁闻言面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对史家来说,写出一部足以流传后世的史书,大概是人生最高的追求了。 “公子,迁所写的这部史书,迥异于过往的史书,邦周之前的史家是记事成史,不成系统。 史家成熟于邦周之日,有了纪年与国别。 尤其是邦周诸国皆有史官,各记其事,又各记国君谥号纪年,这种方式极易梳理纷乱的史书,可以相互印证同时期的大事。 但是往往对人的记载却不能尽善尽美,想要了解一个人,需要翻阅大量的史书才行。 迁所写的史书则以人为主,在一篇之中,由生至死,全部写尽!” 洛青一听,只感觉整个头皮都要炸开,就好像眼前剥开了一层迷雾一般,惊讶振奋道:“竟然还能如此,太史令真是大才,这种记史之法,恐怕要为以后的史家所效仿了。” 司马迁听到洛青赞扬,站起身来走到角落,从柜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洛青。 边递边说道:“迁准备将帝王篇记作本纪,诸侯家族为世家,能臣为列传,然后对这一生做评,作出一部通晓古今的史书来。 天下之史,尽在洛氏,请公子可以允许迁进入洛氏史料典藏室。” 洛青接过这些整理的颇为齐整的纸张,当先就见到了三个大字——《周本纪》。 司马迁道:“迁准备从传说中的五帝开始编篆,禹夏、殷商、邦周三大王朝的天子分别作本纪,追封天子、假天子亦作本纪,诸如素王上皇、高皇后等。” 洛青闻言停下了翻动目录的手,郑重道:“太史令,先祖素王可以在周本纪及洛世家中同时出现,但洛文王不要作本纪。” 司马迁一愣,但这是人家祖宗的事情,而且并没有拔高,于是便答应下来。 洛青合上这一叠厚厚的纸张,郑重道:“太史令,你若是想要完成这部史书,凭你一人,恐怕艰难,洛氏的史料数量之浩瀚是伱难以想象的。 若是你愿意,可以到昭城修史,家族会派出无数人来协助你完成这部旷世著作。” “迁愿意!” 司马迁立刻回答,他整个人几乎是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傻了,这就像是本打算买张彩票奖励一下自己,却中了五百万! 进昭城修史! 司马迁现在只想立刻去祭拜祖宗的神位,告诉他们司马氏出息了,洛氏亲自邀请司马氏去昭城修史,洛氏以外,天下第一史家,就是我们司马氏! 洛青满意的笑了笑,司马迁在昭城修史,不受到洛氏的影响是不可能的,修好的史书定然庞大,存放在昭城也合情合理。 知晓司马迁要修的史之后,洛青当即取出自己记录的太子刘贺之事,一张记满文字的纸条递给了司马迁,洛青郑重道:“太史令,这是青所记载的有关于太子刘贺之事。” 司马迁取过一看,仅仅沉默了一瞬,就直接道:“很公正,太子有过不曰弑,报以同情亦可,稍加精炼就可以入史。” 洛青紧紧盯着司马迁道:“太史令,他是未来的皇帝,而且他不是个仁善之人。” 他是未来的皇帝,天下之间最有权势的人,他还心狠手辣,是个会杀人的凶徒,你不怕死吗? 落到刘贺的手中或许会迎来一个颇为凄惨的未来,这也能无视吗? 但司马迁这个人是真的有古之令史风范,刀剑加身也不能改变他的意志,有强烈的爱憎不畏惧权贵,是很难得的天生史家。 他昂首道:“不要说是他未来的皇帝,纵然是现在的皇帝,那又如何呢? 过错和功绩都会记在青史之上。 戾帝刘旦是当世的独夫,他祸乱天下的过程我亲眼目睹,定然要大书特书,使往后千年万年的君王都引以为戒。 但我并不会对他的功绩进行丝毫的削减,哪怕是一句话,我也会清清楚楚的写出来。 已经发生的难道还会有变化吗? 记下的文字就如同东流的大河,永远不能改变。 孟子说乡为身死而不受,我说宁身死而不改一笔,青史昭昭千秋功过,尽在这一笔之中,这是上天赋予史家的重担,怎能因人而变! 我的人可以死,但是史书就在那里!” 洛青闻言击掌而笑道:“史家著史,最怕一个怯字,这不敢落笔那不敢尽写,与其如此,不如不做史家,去宫中做个无卵的宦官便是了。 您有这样的胆气,想必会作出一部旷古绝伦的史书了。 事不宜迟。 太史令这便随青到昭城去吧,人生苦短啊。” 司马迁的年纪确实不算是小了,这部史书的编纂甚至要数年计,毕竟每一个字都要一笔笔写下,这还是有纸的缘故,若是竹简,想要完成这么庞大的工作量,需要的时间更长。 司马迁闻言立刻说道:“明日迁便向皇帝请辞,这太史令之职便交予我的儿子吧。” 史官自古以来都是父子相袭,史书的纂写同样如此,一人完不成,就由子嗣、兄弟甚至姐妹补全,这便是史官家族。 翌日。 长乐宫殿中,刘询颇为震惊的望着眼前的辞呈,他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太史令的辞呈。 怎么还有史官请辞的? 刘询疑惑地问道:“令史,这是何意啊?” 司马迁便昂首道:“陛下,臣要到昭城去著史,写上古之时,写三代之治,写秦朝的暴虐,写我大汉的昌盛和衰微。 臣要一直写到您的治世,和这样的功业相比较起来,太史令这样仅仅需要秉笔直书的官位就不太重要了。” 仅仅需要秉笔直书,司马迁认为简简单单的事情,却是多少史官不敢做的! 司马迁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刘询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写过去的历史倒是小事,但是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司马迁还要写当代史? 写自己这个正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太史令,你要写朕?” “正是!” “你要怎么写?” “臣说了,不过是秉笔直书,有功有过,皆在其上。” 刘询笑了,佯装怒声道:“皇帝至高无上,天下人甚至要避讳皇帝的名字,你如何敢指摘君父的过错呢?” 司马迁深深躬身作揖,然后昂扬朗声道:“臣不会指摘陛下的过错,但臣手中之笔,笔下青史,乃是素王上皇所传。 只要有一颗公心,这世间无不可写之人,无不可写之事。 陛下是明君臣这样说,纵然是戾帝刘旦坐在臣的当面,臣依旧敢如此说。” 这是何等的胆量啊! 一个纯粹的文人却比无数战场厮杀的将军还有豪勇之气! 刘询收起怒容,然后哈哈大笑道:“朕无惧,青史之上,朕一定是圣王之下,第一流的君王。 朕允了。 太史令可尽去昭城,定要将我大汉之风流昌盛流传于昭昭史册。” 司马迁缓缓躬身退出宫殿,走出殿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直到这一刻,司马迁才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上古时代都已经过去了,纵然是洛氏所留存的资料恐怕也不会太多。 但是商周以来一千八百年定要好好纂写。 台阶之下,洛青正负手望着巍峨的宫殿,他也要离开这里了,回到昭城去。 ———— 在之前的篇章中,笔者无数次强调了夏文明是一个强烈的祖宗崇拜的文明,这种崇拜使夏文明对历史的记载异常的慎重,在世袭制度大致被消灭后,史官却以世袭的形式继续传承下去,他们专业而具有崇高的精神,务求真实而不畏惧死亡,其中最大的史官家族就是如今中国的皇族,直到如今他们依旧保持着记史的习惯,用传统的纸笔,夏人称之为传承。——《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王文君 阵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在天下之间呼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没人知道雪何时会停下。 天光乍破,柔柔的光落在白雪之上,倒颇为亮堂,城中的屋舍、齐整的街道、河边的垂柳、院中的棋盘都像是裹上了一层素洁的白衣般。 万籁俱寂!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昭城洛宫最核心的小院子中,带着一丝哀怨之色的歌声响起,是诗经中的曲子,这道声音柔柔的,却极为勾人心弦。 进到不太大的院落之中,银装素裹铺就一切,一个女子站在雪地之中,眉目如画,肤质皎洁胜过白雪,一点点瑕疵都见不到,完全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神女,唇上晶莹如玉丰润,她的身段极为窈窕,一身丝质的白裙在风的吹动下紧紧贴在身上,白裙自然很是单薄,往下看去,她竟然赤着脚站在雪中,晶莹剔透的小脚趾蜷缩着,但她好似没有感觉一般。 她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气质极为清冷,和漫天的风雪仿佛要融为一体,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然后她动了,微微曲身,体态玲珑,丝衣随着弓身而舞,在漫天大雪之中她竟然跳起了舞,一抬手一转身之间,都美到极点,清冷的人儿竟然带出了一丝白狐的魅惑。 “嫱儿。” 洛白手中举着伞走进风雪之间,他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犹觉得有些寒冷,这个冬天是真的冷,他望着在大雪纷飞之间翩翩起舞,宛如雪中精灵般起舞的妻子,眼底满是流淌的蜜。 王文君一个旋转之后停下舞蹈,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清稚脱俗的脸上扬起清甜的笑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感瞬间崩塌,蹦蹦跳跳的走到洛白身边,挽住了洛白的臂膀。 大雪纷飞之间,一男一女撑伞站在雪中,男子身形极是高大女子依偎在男子身边,眉目清冷如画,却笑意娇甜,男子极为俊美,但和身边那个几乎超越了人间美丽,得到世界馈赠。只能存在于画中的女子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洛白笑道:“我一见下雪了,就知道你定然在这里起舞,应该把我叫醒,错过你的舞姿,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王文君先是眉眼弯弯,然后娇嗔道:“你想看舞,何时不能看呢?便是闺房之中我也不是没有舞过。” 洛白轻声笑道:“雪中可不同,我的妻子是雪中的精灵降生于世,这时才是最美的。” 王文君哼哼两声,摸摸他的衣裳,然后担忧道:“良人,寒风袭人,大雪难以庇护,伱穿这么少会生病的,还是快快进屋中吧。” 洛白失声笑道:“这已经是最厚的衣裳了,你穿着一件夏季的单衣,竟然还说我穿的少?” 王文君便径直推着洛白往屋中去,边推边说道:“良人为何这般说话,我是雪灵托生,天生不畏寒,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文君便是当初洛盛带回昭城的那个小女孩王嫱,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因为避讳自然不可能字昭君了,洛盛为她字文君,嫁给了洛盛的儿子洛白。 她的确颇有神异,在世界的关照之下,容颜自然是绝顶非人的,最重要的是,她在寒风大雪之中却能如暖春一般,冬季依旧可以仅仅穿一身单衣,甚至赤脚走在雪上,却没有丝毫的冻伤,天然就对雪和寒冷亲近。 在洛氏的记载中,洛氏之外,这种神异极少,当初先祖洛瑜的妻子,闻名诸夏列国的西子,就是这种神异之人。 传说中西子能御水而动,鱼见而沉,王文君在年幼之时,就能招手使大雁落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洛白被推着走,一伸手发力便将轻盈的王文君揽过来,边走边道:“阿青前些时日递信回来,算算时间,大概就是这几日了。” 王文君好奇问道:“小郎此次回家,可还要再去长安吗?他在长安多年,没有寻到一个心仪的女子吗?” 两人走到屋门前,洛白随手抖落两下伞上的雪,然后收起道:“暂时不会去长安了,至于娶亲之事,总要看他的心意,心仪之人何其难得。 我们两人如今只有一子一女,这可不太够,还要努力才是。” 王文君白皙的俏脸瞬间有些红,直接松开洛白跑进了屋中,洛白望着精灵般的身影微微叹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洛氏子和洛氏女难以婚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从小接触过的亲人都是人中龙凤,这让所有人都变得挑剔起来,不在乎是否寒微,但是对人本身却极其挑剔。 洛白和洛青是亲兄弟,都是和王文君从小一起长大的,遇见王文君这样世界美工组和制作组的亲闺女,再去找其他人可就太难了,不仅仅是洛青一个人,洛氏子和洛氏女从小都生活在一起,和洛青相同情况的实在不少。 屋内的布置很是素雅,没有金银等装饰,只在极少处有洛氏最爱的美玉,开拓西域之后,美玉的来源一下子多了许多,洛氏也可以稍微宽裕一些。 屋中主要是摆放着书画,精美的青铜器,还有不少陶瓷。 夫妻两人简单洗漱一番,一子一女也都醒了过来,儿子稍大,单独睡在一间,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宛如瓷娃娃般,很是可爱,大概是饿了,正小声啼哭着。 王文君衣衫单薄,喂起母乳来很是方便,小丫头大眼忽闪忽闪,一口吊住便大口吞咽起汁水来。 洛白翻阅着家族的资料,说起太子刘贺之事,王文君大概是处于哺乳期间,又恰好是个女儿,母性颇为泛滥,竟然盈盈落下泪来,悲伤道:“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竟然横生遭了灾祸,可怜了一家人,这刘贺真是可恨啊。 他这样的好色无度,做了皇帝之后难道不会变本加厉吗? 我们洛氏的女子是如此的美丽,若是有朝一日他要强娶我们洛氏的女儿,那该怎么办啊。” 洛白闻言冷声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他就该死了,张怀刺杀失败是因为力量不足,所以不能成功,我洛氏是可以一击必杀的。 若他真的昏庸无道,就算他真的是天子,我洛氏同样有素王上皇天的庇佑,人间对人间,家族现在是无敌的。” 洛白淡淡说罢,便借着看起文书来,王文君坐在他身边喂女儿,淡淡的奶香气不住萦绕在两人之间,儿子则被女官带走去读书了。 屋中一片静谧,小丫头喝饱之后过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王文君换了件衣裳重新坐回洛白身边。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外的院中传来一阵小声却密集的脚步声,还没等敲门声响起,王文君已经打开了屋门,是个颇为娇俏的女子,洛白的族妹,宫中的女官,女子见到王文君后,直接福礼道:“嫂嫂安好,四兄公子青回来了,妹妹来告知兄长。” 王文君瞬间喜上眉梢,她和洛青一起长大,感情很是深厚,问道:“妹妹吃了晨食吗?进来吃些。” 女官摆摆手道:“嫂嫂不用了,与四兄许久未见,颇为想念,想去见见四兄。” 两人说话之间就见到洛白已经起身走到屋门前,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意,“嫱儿,走,去见阿青。” 说话之间,院门前已经响起了爽朗的笑声,洛青大步走进,先向洛白行礼,朗声笑道:“兄长喜乐安康,哪里有弟弟不来拜见兄长的道理呢?” 然后又望向这冬日却一袭单衣的王文君,再次躬身作揖笑道:“青见过嫂嫂,嫂嫂风采依旧,不似凡人,青已经年岁渐长,嫂嫂却依旧如同十年前般。” 在长安时素以不喜言辞闻名的公子青,回到昭城之后竟然大变样,想必会让长安城的权贵士子大跌眼镜。 王文君眉眼弯弯捂嘴轻笑道:“阿青你还是如此,没有什么变化,不愧是族中言辞最犀利之人。” 洛白将洛青肩膀一揽,边走边道:“你小子到了长安之后,往家中寄信也渐渐变少,这次突然说要回来,我还以为你在玩笑。” 洛青笑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兄长,此次青带回来一个史官,是有大才之人他所要写就的史书,一定能为家族增添光彩。 我准备带他去见父亲,兄长可要一起?” 洛白脚步一停,挑眉道:“竟然有被你这么推崇的史官,这倒是要去看看,现在便走?” 洛青调侃道:“冷落贤才可不是洛氏未来的家主该做的,兄长莫非要学习典籍中的考验之法,让他在寒冷的雪地之中静立几日吗?” 司马迁在内城的一间待客室中,颇有些坐立不安,这可是昭城的内城啊,这里可是洛氏生活的地方! 来过这里的外人实在是太少了,若不是修史,司马迁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来到这里。 “噔噔噔。” 几道脚步声传来,洛白和洛青联袂而至。 ———— 洛夫人,王氏,名嫱,字文君,南郡人士,有神异,能赤足踏雪不伤,洛氏称琼妃以赞。 嫱峨眉绝世,能使雁落,诸公女亦有不及,西子或可称一二,时以神仙妃子称之。 嫱善音律,能四艺,亦传有惊鸿舞,洛白赞曰:“吾妻有雪上惊鸿舞,乃天上人间第一流! 天下见者,唯吾一人!” 虽不得见惊鸿真迹,幸有舞录图传世,观之,真天上惊鸿也!——《史记·奇女子列传》 求月票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我洛氏的藏书可能不太多 司马迁抬头望向声音来处,便见两位洛氏子联袂而至,一人是公子青,一人与公子青颇为相像,未曾见过。 洛青介绍道:“太史公,这是我的兄长,公子白。 兄长,这便是我所说的大才,故太史令司马子长,世代传承的史官家族。 这是一个真正的史官。” 一个真正的史官! 司马迁一怔,这大概是最高的评价了,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洛白又高看司马迁一眼,两人互相见礼后,洛白便道:“太史公,请随白去面见父亲吧。” 因为司马迁属于私人性质前来,不是公对公的形式,所以就不需要太过严肃,几人顺着刚刚扫过的道路走着。 司马迁便发觉昭城内城宫殿比之长安城的皇宫虽然小很多,但是感觉却完全不同,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恢宏的沉重。 从墙壁的每一道划痕中,从每一座古朴的建筑中,一种古老油然而生然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感官冲击,让人忍不住的升起敬畏之心。 尤其是经过洛氏宗庙时,门前站立的敢战士简直像是雕塑,隐隐约约之间传来颂圣的声音。 这简直就是写史圣地! 就这一路走来,司马迁就已经感觉自己文思泉涌,绝对能在保证史实的基础上,写的慷慨激昂,写出一部文采斐然的通史来。 三人边走边谈,洛白也是连声赞叹,之前真是一叶障目,竟然没能想到这种写法。 又交谈几句,洛白发现司马迁可不仅仅是能想出新史书这么简单,他还有相当强的文采,就算不做史家,去做个家也定然可以。 同样的史料,不同的人写出来区别很大,洛氏是希望更多人可以喜欢读史的。 三人走到屋中,在暖炉的烘烤下与外面的严寒瞬间有了不同,又穿过一道回廊,敲开门,豁然开朗。 屋中摆饰是洛氏一贯的简朴风格,正席上坐着一位神情很是威严的男子,正是洛氏家主,当代昭公洛盛。 屋中昭公夫人和倾国倾城的王文君正一起在旁边煮着茶,香气四溢。 “父亲!” 洛白和洛青齐齐躬身作揖,然后走到两旁坐下。 司马迁深吸一口气,躬身作揖朗声道:“外臣司马氏迁拜见大公!” 洛盛拱手回礼道:“太史公请坐,阿青信中说,太史公想要借阅我洛氏的史料?” 司马迁点点头道:“外臣家中有不少藏书,但和洛氏相比自然远远不足。 司马氏自大汉建立以来便一直担任太史令,对宫廷之事比较熟悉,但是大汉建立之前的资料,就不太清楚了,唯一所知的来源就是诸子百家中有关于先秦上古三代的记载。 但诸子百家不是史家,是为了说理而存在的,他们的记载多有谬误和删改,所以迁希望能够观看洛氏的史料,以保证史书的真实性。” 洛盛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在洛氏的史书上有这样一段记载,周桀王的太子名为述,述的妻子貌美,于是桀王…… 这一段你要怎么写?” 司马迁知道这个故事,毕竟这个故事的其中一个主人公是春秋霸主重耳,重耳正是因为参与了这场邦周王室的宫闱之乱,扶持天子登上王位,才完成了成为霸主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沉吟道:“桀王秽乱王室,以致君臣父子生怨,昊天不容,宗法不赦。 二十年秋,述杀桀王于洛,此非弑,乃诛也!” 不仅仅要记事,还要从中表达态度,这是司马迁记史的初衷。 洛盛听罢微微点头然后对洛白和洛青道:“喝杯茶,便带太史公到守藏室吧。” 司马迁这样稳重的人都带着颤抖的声音下拜道:“迁拜谢大公,大公万年万福。” 正在煮茶的王文君取下茶壶为父亲母亲斟茶,然后为自己斟茶,洛白接过茶壶,递次交接。 司马迁被王文君的容颜所震撼,他是知晓洛氏女貌美的,但如同眼前女子的,绝对没有。 且他在皇宫之中待了许多年,貌美的女子见惯不惯,但和这清丽脱俗,宛如天山白雪的女子比起来,都显得俗气起来。 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样超越常人想象的奇女子应该记载在他的史书之中。 《奇女子列传》! 收录天下有才,有容,有德,有功的奇女子。 一杯茶喝罢,洛盛送客,一行人便从屋中走出,司马迁见王文君一袭单衣立于寒风之中,却无丝毫不适,又是一阵惊异愈发坚定了要写入史书的心思,其他史家没有自己这样近距离接触洛氏的机会,那自己就一定要尽善尽美。 “太史公,你来的日子很巧,若是纸没有被创造出来时,仅仅守藏室的面积就有一座宫殿那么大,其中陈列的竹简数量简直可以遮天蔽日,是你难以想象的。 纸被创造出来后,家族就一直在誊写一些重要的典籍,但这份工程实在是太过浩大,所以很多重要性靠后的书籍还没有誊写完毕。” 纸的发明大大增加了书籍携带的便利程度,但寻常人想要求得一部书还是不容易的,和洛氏求书是不要钱的,但洛氏对人品有要求,伱得证明自己的品德,而且笔墨纸砚自己带,洛氏很少对外做慈善,主要是为了防止斗米恩升米仇的出现。 洛氏一直在誊写竹简的书籍,但纸一两张或许便宜,但架不住洛氏书多,加起来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人手也不够,所以誊写的进度在洛氏看来实在有些慢。 司马迁听的暗自咋舌,这么一个庞大的公国,竟然还誊写不过来,这该有多少书? 他很快就知道了! 当推开守藏室大门的那一刻,司马迁整个人是失声的,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从他所站立的位置向前看去,一排排书架上,一卷卷竹简,一本本纸张合订的书籍,鳞次栉比,一直望向视线的尽头,那里是一片黑暗,书架深入其中,消失不见。 洛白望着司马迁笑道:“太史公,我洛氏的藏书其实也不算多,这间守藏室就已经占据了邦周千年史料的一半。” 一半! 这才一半? 司马迁现在明白洛青所说的,洛氏藏书浩瀚如海,如果他一个人写这部史,是绝对要大量删减史料的。 现在看来,绝无半分虚言,就凭他从各种渠道得知的关于邦周事迹,恐怕最多有这里的十分之一。 洛氏。 真是恐怖如斯! 洛青将门彻底推开,步入其中道:“太史公,为你介绍一下这里的书籍分布,之后你要调集书籍时,可以直接来取。” 几人纷纷走进洛青指着第一排的书架道:“这里是邦周第一批覆灭的列国,其中有许多被蛮夷覆灭,史料残缺很严重,其中很多邦国,你们甚至完全没有听过,权当参考即可。” 又往前走,司马迁见到了一些熟悉的字迹,大概是周懿王之前的列国史料,洛青道:“这里的史料就是听闻过的,基本上都在早期出现,百家寓言中有许多取材自这里。 儒家,道家,墨家都曾经在这里取材,老子、孔子、墨子、孟子在这里悟道成圣,他们的典籍之中那些慷慨激昂的举例,都是从这其中得来的。 太史公,你要努力啊。 成圣的机会,史家第一人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名列诸子圣殿,以后所有的史家都要祭拜你。 你有天赋,有机缘,不博一把,真是太可惜了。” 洛氏是不拿圣位的,除了洛明公比较特殊之外,诸子百家的各派之中,没有洛氏的圣贤。 诸子圣殿之中只有洛明公。 洛氏不出产圣人先贤,我们只是圣人先贤圣像的建造者和搬运工罢了,在这个过程中,收割一点点智慧的精粹而已。 洛氏本能夸夸夸。 洛氏也是会画大饼的,这番话把司马迁说的可以说是心神摇曳,一副无比美好的图卷,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而且洛氏一向是有信用的代表! 在洛氏学宫成圣的人可实在是不少,从来不去做那些抢夺别人智慧冠名权的事,简直是清流中的清流。 在这个无尽的宝库之中,洛青仅仅两句话就将司马迁的目标从写出一部千古留名的史书,变成了一书成圣,成为史家第一人。 “公子,还请继续为迁介绍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写这部史书了。” 听到司马迁略有些焦急的声音,洛白和洛青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笑意,王文君对洛白太熟悉了,低声道:“感觉你们兄弟二人在算计。” 洛白低声笑道:“合作共赢,这是双赢。” 双赢,指洛氏赢两次,先收割一波司马迁的智慧结晶,再继续维持洛氏史家圣地的名声。 一行人一路走,洛青一路为司马迁讲解,走到最后司马迁疑惑问道:“公子,为何没有殷商的史书呢?” 洛白和洛青对视一眼,王文君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 (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殷商 司马迁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 但他有些不解,虽然洛氏是姬姓的大贵族,虽然殷商是邦周亲手覆灭,但就连邦周都覆灭一百多年了,现在记录殷商的历史又有什么呢? 洛白沉声问道:“太史公,你对殷商的历史知道多少呢?” 司马迁担任太史令多年,司马氏也是家学渊源,便将殷商先祖的世系一一说出,又说商汤讨伐夏桀,又说商朝中兴,最后说纣王残暴,于是被武王推翻。 洛白和洛青对视一眼,司马迁这番讲述就非常符合世人对殷商的想象,在素王践踏殷商之后,经过千年的时间发展,世人已经认为殷商和邦周的区别不太大,只是换了一个王族而已。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洛白沉声道:“太史公,周亡秦兴的剧变距离你并不远,所以你能看到其中的剧烈变化。 但伱却不知道,殷商覆灭,邦周兴盛,其间的剧变甚至远远超过周亡秦兴!” 司马迁整个人都不禁头皮发麻。 周朝灭亡到秦汉之间的剧变,旧贵族几乎被摧毁殆尽,封建制度名存实亡,郡县彻底铺开,王权前所未有的强大,种种变化简直数都数不清。 公子白竟然说商周之间的变化更大! 司马迁感觉自己可能要得知一个埋藏在历史深处的秘密了。 因为素王上皇对殷商的践踏,对殷商文化的毁灭是极为彻底的,世人只能从零星传出的消息中窥得一丝那个时代的面目。 他能够完整的将殷商世系说出来,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知道很多的那一类人了,没这个水平,他也不可能着手去写史书。 但是真正清楚知晓殷商时期历史的只有洛氏,以素王和洛氏的作风,即便彻底摧毁殷商的文化,但一定会留下一些备份的。 洛白和洛青对视一眼,然后洛白说道:“太史公,请随我来吧,去看看殷商所遗留下来的古物,都是素王昔年追随武王攻破殷商时留下的物件。” 只有很少人知道,在洛氏之中有一间屋舍,是专门用来放置殷商时期物件的,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可以说是殷商文化博物馆。 司马迁跟着洛白和洛青七拐八拐走到了洛宫最深处的一处阴暗所在,刚刚走到这里,司马迁就感觉到仿佛被野兽盯上一般,隐隐约约见到许多武士提着利剑守卫着这里,眼神锐利宛如实质的刀剑。 洛青安抚道:“这里是家族的禁地之一,守卫比较森严,太史公勿忧。” “兄长!” 守门人竟然是一个洛氏子! 洛白应声道:“阿夕,今日是你当值吗?为兄带人过来看一下殷商古物。” 殷商古物之地由洛氏子轮流值守,洛夕打开门道:“兄长请进。” 洛白几人走进,洛夕重新端坐在屋中读起书来。 几人走进不过十米,一股股阴寒之气就传了出来,让人忍不住打个寒战,王文君是来过这里的,她大概率以后是当家主母,总还是要知道一些事情的。 洛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瞬间被紧紧环住,一具浸着淡淡馨香的柔软娇躯贴了上来,温润如玉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他拍了拍王文君的柔荑,低声道:“嫱儿别怕,有为夫在。” 王文君望着脸上还带着迷茫的司马迁,想一想等下所要见到的场景,就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她甚至有些同情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司马迁,尤其是刚刚司马迁对殷商的述说还颇为正面,有圣王,有贤臣,有中兴之主,最后因为一个暴君而灭亡。 不知道见到真实的殷商之后,司马迁会如何呢? 王文君看起来是清冷的高岭之花,但内心深处却是有些腹黑的,当初自己受过的苦,想让别人也尝尝。 然后几人就彻底走进了其中。 首先映入司马迁眼帘的就是一排排的书架,相比刚刚邦周时期的史料,这里的史料就少了很多很多,甚至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一。 但这已经完全出乎司马迁的预料了,毕竟他家里关于殷商的史料,连一卷书都没有,他震惊的张大了嘴,忍不住呢喃道:“竟然有这么多。” 然后司马迁就见到在书架之后,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许多的金属,而且看上去似乎是青铜,洛白几人径直向前走,司马迁跟上去,然后直接看到了一个圆柱状的青铜器。 他的脑海之中几乎瞬间就闪过了一个词——炮烙之刑! 炮烙实在是太著名了,作为商纣王残暴的象征标志之一,几乎出现在诸子百家的每一部典籍之中。 这种刑罚甚至已经完全和暴君联系起来,后世的君王根本就没有敢用这种刑罚的。 然后司马迁就见到了各种完全没听过,没见过的物件。 “这个石盘曾经承载了我周族的一位先祖,伯邑考!” 洛白指着一个石盘,司马迁望过去,那是一个石盘,旁边则是青铜的一种用来捣药的东西。 周族。 好多年未曾听过的称呼了,仿佛瞬间就将人拉回到了商周之际,两大族群在诸夏大地之上厮杀,最后周族取得了胜利。 直到如今,洛氏大概是最后还存留这周族记忆的族群了,其他人都化作了汉人。 承载了周族的先祖? 司马迁有些疑惑,但是伯邑考他是知道的,据说那是周武王的兄长。 “太史公可知道伯邑考是怎么死的吗?” 太史公沉吟道:“据说是被商纣王杀害的。” 洛青咬牙切齿道:“是被商纣王杀害的,但是杀害的方式却完全不同,这不是一个臣子被君王杀害的故事。 而是一场献祭!” 自古以来被君王杀死的臣子实在是数不胜数,伯邑考死在商纣王这样的暴君手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司马迁根本就没有多想过,这不过是商纣王不得人心的一个佐政而已。 商纣王连自己的叔叔比干都杀,杀个伯邑考又算是什么? 但是献祭? 司马迁有些不理解,伯邑考是周族的太子,周国是殷商时期的大贵族,谁能献祭他,谁有资格献祭他? 难不成是商纣王吗? 司马迁知道殷商时期有用人去祭祀的习惯,但是用贵族这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贵族们怎么会同意去献祭一个高级的贵族呢? 洛青伸手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恨声说道:“太史公,殷商的人祭一定要彻底和邦周的人殉区别开。 人殉规模极少,而且制度繁杂,除了秦楚这种外邦之外,姬姜之内的人殉都要严格遵循礼制。 由于关于人殉的礼制太过繁杂,人殉的数量大大减少。 殷商的人祭则不是如此,商族的祭祀频率太高,甚至仅仅通过战争抓捕的俘虏都不够使用。 然后商族要求四周的方国都为他们贡献祭品。 周族之前就是被商族压迫,从西方抓捕羌人来充当祭品,不能上交足够的祭品,就要被商族讨伐。 商族还认为祭祀的人身份越高贵就越虔诚,于是大量的殷商贵族都被祭祀,我周族的太子伯邑考就是因为身份高贵,足以显示周族对商族的忠诚,才被送上祭坛的。 史书上记载着伯邑考被祭祀的过程,在祭祀结束之后,商人对锋利的武器划开皮肉,然后制作成祭品餐食,分给参与祭祀的贵族。 商人认为参与分食祭品会得到好运和先祖的庇佑,太史公你很清楚,商人到了后期不再祭祀自然天,而是只祭祀自己的先祖。 这些物件都是商人用来处理祭品的器具。” 听完洛青的讲述,再看这些物件,司马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瞬间冲上了他的喉间,这些摆在他面前的器物,几乎各个都浸透了血肉。 “太史公,你知道为什么不让看殷商的史书了吗? 为什么素王要狠狠的践踏殷商的文化,要收缴所有的资料,然后将它付之一炬,让所有人都忘记那些吗?” 司马迁有些麻木的点了点头,有些罪恶就让它封存在历史之中,以防止它死灰复燃。 恐怖到极点的人祭,应当彻底消失在诸夏的文明之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毁掉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这大概就是素王当年的想法。 “那迁应该如何去记载殷商的历史呢?记史首在公正!” ———— 商王朝到周王朝的转变是文明上的一大进步,尤其是周礼的制定,使诸夏大地上的先民逐步从血腥残忍的人祭之中解脱出来,再残酷的人殉也比人祭要先进,再严苛的礼制也比原始的鬼神更文明。 周王朝的伟大是全方面,是任何一个王朝所不能比拟的,因为周王朝的出现,人才被赋予了人的意义,诸夏文明才彻底成为了一个追求现实的文明。 素王上皇天信仰的兴起,正是对现实的不断追求,因为这位既有自然神昊天的特性,又融合了圣王追求的祖宗神,正是彻底改造这一切的源头,循着这位至高神明的道路,人人如神。——《商周之际:文明启航》 推荐《翦商》和《东晋门阀政治》 (本章完) ------------ 第七十八章:制典 史书总是夹杂着私人的感情。 但所谓公正便是,将军杀敌一万,便不能记成九千,遇敌迷路导致兵败,就不能记成胜利,数万人乃至于十万人会战,激战数日,杀死敌寇十几人,这就是史书的不公正,成了一种笑话。 司马迁记史自然会夹杂个人情感,会大大的偏向洛氏所代表的意识形态,通过优秀的笔法来拔高某些人和事的形象,但他不能瞎写。 哪怕不写,史书上也不该出现任何一句谎言! 这是司马迁作为史官的操守。 洛青当即道:“就如同素王所做的那样,将他们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只在某些书籍之中分别体现,然后将之束之高阁,不要流传到最普通的百姓之中。” 司马迁缓缓点点头道:“那什么时候可以解密呢?” 洛青负手望着满屋的器具,淡淡道:“等到天下人可以接受。 等到这些恐怖再也不会卷土重来。 等到鬼神彻底被人所战胜的时候。 等到天下再也不会信仰这些的时候。 就是一切真相重新现世的时候了。” 没有人可以保证这些东西一旦出现会不会重新流传,人对祭祀的崇拜是发自骨子里面的。 商朝的这一套人祭听起来极其的恐怖,但恐怖才能大范围的流行,才能让群体陷入深信不疑之中。 一旦这些资料公开,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遇到某些奇葩的皇帝,再遇上一些奸恶的方士,说人祭可以长生,说人祭可以在死后成为神灵,商王朝的天子就是这样成为了帝,那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基本上都不需要猜测。 遇到乱世时,秩序混乱,商王朝的人祭信仰实在是邪教的天然土壤,一个六百年的王朝来为人祭背书,造成的结果将会极其可怕。 司马迁闻言长叹一口气,叹息道:“公子您说的是对的,这大概是唯一的方法了。 迁会用手中的笔,在不改变商王朝历史的情况下,让人忽视这些可怕的东西,商汤依旧是推翻夏桀的圣王,商纣依旧是那个独夫,天下人都反对他,上天抛弃了他,选择了武王降世来讨伐他。 但是素王该要如何记载呢? 素王如天啊!” 武王是昊天之子素王与昊天一体两面,最终的结果是兄长是我大侄子? 洛白微微沉吟道:“素王和上皇天还是不同的,人间的归人间,天上的归天上,只按照圣贤来写即可。” 司马迁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眼睛落在每一处,每一件器物上,都感觉隔着千年的时光,有商人挥舞着青铜剑和青铜锤在一下下的将祭品砸成肉酱,然后互相之间分食。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隔着千年的时空,传到了司马迁的鼻中,让他有种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 这里对他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他一直认为三代之治都像是周王朝那样,通过建立一整套文明来统治天下,没想到商王朝竟然是依靠恐怖来维持统治的。 重新站在阳光之下,纵然周围依旧是寒风凛冽,但是司马迁却感觉一股暖意从四面八方传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先前苍白的面容也红润起来。 他转身望了一眼身后,心有余悸。 参观完守藏室之后,司马迁被送到外城居住,给他几天时间准备,洛青则开始忙着准备一个庞大的编纂团队。 过了大约五日,洛青带着司马迁前往一座大殿之中。 这座宫殿的位置在外城,因为内城修建不下这么大的宫殿,宫殿的外表就很是壮丽恢宏,其上的种种装饰同样充斥着洛氏的风格。 那种传承自古老邦周的壁画风格以及各种图腾以及先贤故事,各种各样的凤凰都在廊柱上,在壁画中,在屋顶上刻着。 殿中整整齐齐的坐着大约五百人,有男有女,因为昭城中的男子首选敢战士,论比例这里的女子更多一些,占据了七成左右。 不论男女大多都是三十到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所有人的穿戴都一丝不苟,修长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长年握笔导致的,脸上甚至就连表情都差不多。 这么多人坐在殿中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有翻书的哗啦啦的声音,对他们来说,知识就是一切,家族对他们这些人是有考核的。 虽然家族会托底,就算是得不到重用,也会养着他们,但是成为混吃等死的米虫对这些人来说,才是最羞耻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司马迁一走进殿中就被充斥殿中的学术气息所震慑,忍不住低声问道:“公子,这些是?” 他实际上猜到的,这些恐怕就是洛氏给自己寻找来的,配合他完成史书之人了。 但是在见到这些人的那一刻,司马迁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这些人看起来貌似比自己还要强的多啊。 若是洛青知道司马迁的想法,恐怕就要洒然失笑了。 学习和创新是不一样的,通过努力学习造就的人才和天生的天才也是不同的,司马迁的才能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 洛明公著下了执政篇的春秋,直到孔子出现之前,洛氏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写出一部不逊色于执政篇的春秋,最后还是孔子写下了尊王。 这就是天才的那一丝灵性所带来的东西,它能够让写下的文字变得鲜活起来,可以让人能够感同身受。 洛青大力的拍拍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洛青。 洛青整理着一下衣服,面容肃穆,然后深深的躬身作揖,他拜倒的极深,几乎到了人体的极限尽显尊敬,“诸位先生,青有礼。” 然后众人才作揖回礼,回荡在整座大殿的声音齐声道:“公子安康。” 洛青直起身朗声道:“诸位族人,这位是太史公。 将诸位召集起来是为了编纂一部浩大的史书,太史公是有大才之人,之后所要编纂的史书就由太史公负责。 未来数年乃至于十年,诸位便听从太史公,完成史书的编纂,这是家族的大业,便交给诸位了!” 殿中很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司马迁,目光之中带着好奇和探究。 这种事情在洛氏之中发生的并不多,从来这样做的,最后都成圣称子了。 眼前这个样貌雄伟年岁有些大的男子会是下一个吗? 目前还没有人质疑,主家的选择一直以来还没有出现过问题,况且之后要一起待数年,若真的是软脚虾,是迟早能够看出来的。 没有人可以欺骗洛氏,没有人可以在欺骗洛氏之后全身而退。 洛青退到一边,司马迁想了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取出了这几日做好的规划,朗声道:“诸位都是洛氏的人杰,多余的话大概没有必要,我便将未来可能要做的事情暂时说一下吧。” 洛青温言脸上露出一些赞扬的笑意,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关键的不在于解决问题,而在于是否能提出新的问题。 在双方都不太熟悉的时候,司马迁若是说一些慷慨激昂的话,只会让人有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这个时候直接将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甩出来,让人思考,然后思考不出来,自然就会对提出问题的人升起敬佩的感觉,因为人本能的会认为提出问题的那个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司马迁回想着自己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些书籍,又回想起这几日在客屋中的辗转反侧,他脑海之中所构思的大典,朗声道:“诸君,我所要造的这部史书,要从远古的五帝开始修,一直修到元封皇帝为止。 这部史书的修建主要分为……” 司马迁将自己这些时日所完善的大典目录重新整理,毕竟之前只是他一个人,现在多了洛氏的支持,之前很多可写可不写的人和国家就都要写了。 本纪的卷数要变多,世家的卷数同样要大大增加,还有各种列传,之前只准备修建诸如刺客列传,货殖列传,奇女子列传之类,但是现在看来是可以增加各种列传了。 还有许多本来不打算写的人物,之前只在他人传记中出现的人物,现在都可以写出来,哪怕是合传也好。 这部史书将会从一部简略介绍历史的书籍变的更加丰富,能够更加全面的体现各个时期的特点。 只要这部史书写完,就算是不能成圣,司马迁死了也愿意。 洛青正望着司马迁侃侃而谈,他的族妹却匆匆来寻他。 ———— 在历史上有一句话叫做“盛世修典”,陈列在皇家博物馆中的《史记》同其他的大典比起来规模或许不及,但是已经是名列“典”的名传了。 从洛氏能够私人修建这样规模的大典,我们可以判断出,至少在元封十八年时,汉王朝所恢复的不仅仅是农业,民间的经济状况,至少是商业同样已经恢复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否则洛氏这种依靠商业存在的藩属国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财力来做这些文华的修饰工作。——《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七十九章:大概是日常 “叔父那边来人了?” 听完女官所说,洛青一愣,然后低声和司马迁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洛青骑着马一路狂奔进了内城,父亲洛盛和洛白等人都已经到了,屋中的气氛有些凝重,他匆匆走进屋中跪坐好。 过了片刻,屋中大概坐了有十二三人,不仅仅有洛氏子,同样有非嫡系的族人,都是家族负责商业的大掌柜之类。 见到人到齐了,洛盛便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望着众人缓缓道:“这是阿世从西域送来的信件,诸位都看看吧。” 西域的控制实在是重要,洛氏从中攫取了巨大的利益,听到是有关于西域的消息,几位大掌柜都有些神色不安。 信件的内容并不算长,很快就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传了下去,众人读罢都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洛世传回来的信件内容很简单,之前就一直隐隐有踪迹的匈奴真的出现了! 洛盛见众人都读完了信件便直接问道:“信都读完了,有什么想法都说一下吧。” 匈奴的出现并不是突然的,之前的几年、十几年就一直都有匈奴的踪迹,所以现在这个消息不算是突然的袭击。 “家主,公子世信中说匈奴人同样全部装备了马具,而且得到了更强的武器和组织,一路侵寇而来,西域的小国不能阻挡,甚至就连汉军正面都占据不了优势。 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 好在神庙军经过这几年的补充,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已经全部满员了,可以直接投入战斗。” 匈奴人的战斗力实际上是比不上汉军的,尤其是后期大战时,匈奴人已经做不到和汉军一比一的伤亡率了。 尤其是正面大战,匈奴人的劣势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只有在追逐战时匈奴人的优势才会体现出来,汉军的伤亡甚至超过匈奴人,再加上非战损失等等,汉军的损失比匈奴大主要就是这些原因。 大兵团作战的能力在国战之中有多重要? 明清之战,千人以下的战斗,明不落下风甚至是占据优势的,那些将领的家丁私兵战斗力猛地一匹,几千人的战斗属于互有胜负,但是一到了上万,数万,乃至于十万级别的战役。 清的组织度和后勤以及情报工作,简直把明吊起来打,明廷是一打就输,关内镇压农民军练出来的一些兵,全都葬送在了辽东战场上。 仅有的一些能打大仗的人基本上被骚操作和贪生怕死双重之下,搞得投降了对面。 最后还得贼寇死社稷,海盗守国门,最能打的都是曾经被朝廷祸害的苦命人。 现在洛世特意在信中说了匈奴获得了大兵团正面作战的能力,实在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 “家主,车师国被匈奴攻陷,公子世一定能够重新打通天山北麓的道路,但是这一条稳定的商路还是失去了,如果单纯依靠天山南麓的话,成本会增加,收益会减少。” 来的都是商业方面的大掌柜,自然是大谈特谈商业方面的事,匈奴是游牧,来去如风,仅仅从车师国赶走是不行的,匈奴人随时会出现在西域天山以北的任何地方,随意的杀戮过往的商队。 仅仅天山以北的面积就大致和中原一半相当了,而且开发还不成熟,根本就不可能防御的住匈奴军队。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自己的意见,洛白沉思了一番道:“不知道大汉皇帝的想法如何,他和孝文皇帝有些相像,可能不愿意出兵,如果朝廷不愿意从中原腹地出兵,那就要依靠西域都护府的力量了。 农耕的确是关乎社稷稳定的大业,但是不重视商业几乎是大部分皇帝的通病,商业的大流通能够提高朝廷对天下豪强的掌控,可惜大部分皇帝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最后洛白甚至有些叹息了,对天下的掌控无非就是谁的力量更大,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怎么可能比得上就在本地盘踞的豪强呢? 如果一个王朝的所有税收产出都绑定在土地和人口上,那更容易获得土地和人口的豪强超过朝廷就是迟早的事情。 洛青听到洛白所言轻声笑道:“兄长过于担忧了,青在长安待了多年,对这位天子还算是理解,他可和孝文皇帝不同,他骨子里面和孝武皇帝像。 之所以这些年没有打仗,不过是因为戾帝刘旦的事迹太过惨烈,所以他一直不敢妄动刀兵,生怕刚刚恢复的天下又因为战争而动荡,最后自己步了戾帝刘旦的后尘。 他是有孝武皇帝之心,又有戾帝刘旦所不具备的敬畏之心,青愿意回到长安,去劝说皇帝,只要将西域对朝廷的重要性告知,皇帝就一定会出兵。 戾帝刘旦尚且不愿意失去祖宗的土地,难道皇帝竟然能坐视匈奴侵占大汉的土地而无动于衷吗?” 洛青淡淡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殿中众人闻言眼神都亮了起来,任何一个要点脸的皇帝听到这句话恐怕都不能装死了。 尤其是大汉的皇帝,戾帝刘旦是第一个被上恶谥的君王,若是连戾帝刘旦都比不上,那身后名可真的就是不要了。 洛盛笑道:“既然阿青有把握,那就让阿青去吧,你毕竟在长安待得时间长,只可惜你是我的儿子,从小就一直待在昭城,否则英侯之位可以交予你。” 英侯的继承比较复杂,毕竟这个侯位所代表的是大汉皇室对列侯的信任,位置非常的微妙,和皇室以及洛氏之间的关系都要平衡才是。 …… 暖炉烘烤之下,屋中非常的暖和,洛白和洛青都穿着不薄不厚的衣裳,对向而坐,桌案上放着酒。 王文君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跪坐在旁边,未施粉黛的脸上依旧是半分瑕疵也无,就像是世界给她开了美颜。 她的皮肤之上甚至有淡淡的辉光流转,整个人甚至就连一根头发丝都发着光,明眸皓齿,唇间微红。 一根系带将她的纤纤细腰紧紧勾勒出来,微微欠身倒酒,丝质的裙身便仅仅贴在身上,在纤纤细腰之下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仅仅是看着就只觉赏心悦目。 但是现在她有些不开心,轻声叹息道:“阿青才刚刚回来就又要前往长安了,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了。” 嘴上说着但是手中却没停,刚刚烫好的酒为两人都倒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洛白端起烫的刚刚好的美酒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然要做大事,阿青是游四海,揽八荒,看尽诸夏的风景,能做下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虽然有一定的玩笑话,但也有几分真心实意,洛白还是想要真正去做一些事的,就像是洛盛当初羡慕洛世可以在西域做下功绩,而自己却只能留在昭城之中掌控大局。 洛青闻言笑道:“兄长伱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嫂嫂这样的妻子陪着你处理大事,不比我这每日里做些琐碎的小事强吗?” 王文君白了洛青一眼然后问道:“说到妻子,阿青你准备何时娶妻?不会真的要终生不娶了吧?放下手中酒,说完再喝。” 洛白端酒笑着不说话,洛青放下手中酒苦笑道:“嫂嫂,这娶妻之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看父亲之所以娶妻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家主,必须要娶妻。 叔父曾经也是多年未曾婚姻,后来之所以娶亲是因为,戾帝刘旦想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天子的指婚一般来说还是不太好拒绝的,而且公主长相美丽,性格温婉,不像其他的汉室公主,所以叔父才娶了妻子。 兄长遇到了嫂嫂你,是洛氏子中少见的迫不及待就要婚姻的,刚刚加冠就和嫂嫂成亲了,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但青不同啊,我自己不想婚姻,又没有遇到一定要婚姻的,又没有受到天子的指婚,自然就和家族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了。” 洛白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洛青这小子说着说着竟然还把自己带了进来。 什么叫做迫不及待的婚姻? 什么叫做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污蔑! 洛白转头看了王文君一样,然后回想了一番当初的事情,有些尴尬的发现真相貌似还真的是洛青所说的那样,自己当初兴奋不已的去向父亲说要把王文君娶回来。 他又转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回想起婚后的生活,所有的尴尬都消失了。 这波不亏! 这样的妻子能娶回来,还都是托了父亲的福气。 这种古来罕见的奇女子,带有神异的女子,洛氏的典籍之上都不多见,如果不是父亲恰好遇见,根本就不可能娶到。 王文君脸有些红,见到洛青脸上颇有些无奈的神情,又回想起自己在洛氏这些年的见闻,以及洛氏的老祖宗们的做法,一阵阵无力袭来。 洛氏真是神异啊! 真是和外界大不相同,“既然如此,那便先喝酒吧,希望阿青一切顺利,能早日回到昭城。” (本章完) ------------ 推迟更新通知 突然有个比较急的工作,今天写不完了,可能比较晚,告诉兄弟们一下,不用按时等了。 ------------ 第八十章:这是我此生最后所能做的! 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烟尘,四下看去不见一抹绿色,大地和天空似乎是同样的颜色,尽显荒凉。 干硬的土地上横陈着一具具死状各异的尸体,到处都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破碎的甲胄和兵器,散乱的箭矢插在上面,活着的士卒整理着战场。 汉军的中军车辇上,洛世取下面甲和头盔,汗水浸透了他的发间和面部,头发甚至贴在脸上。 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洛盛还要大,多年持续不断的马上生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 “杀敌和伤亡算出来没有?” 军法官计算了一下颇为振奋的回答道:“启禀大都护,我军对匈奴及其仆从军共斩首一千三百二十四级,其中匈奴精锐三百零四人,杂胡一千零二十人。 神庙军伤亡十五人,西域汉军伤亡一百零三人,西域仆从军伤亡五百零四人。” 听起来是一场不小的胜利,毕竟斩首数几乎是伤亡的两倍,就算是放在孝武皇帝时期,这个战损也是很优秀的。 但是洛世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率军远行千里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么一点胜利。 他要的是天山北麓商道畅通,他要的是从关中到河西再到乌孙、大宛的沿途畅通无阻,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让中原百姓移民西域。 但是匈奴人实在是太灵活,一见不是对手就远遁,等到汉军撤走再杀回来,而且很少正面交战,更多的是袭扰粮道,攻击后勤部队,使汉军不堪其扰。 “回大都护府,按功赏赐!” 暂时抛下这些忧虑,洛世高声大呼,此次终究是一场胜利,接下来要为将士们请功,所有士卒都高声欢呼起来。 功必赏,赏必公,这就是洛世威望的来源。 …… 大都护府。 屋中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屋内的光线照在洛世脸上,忽明忽暗,正像他现在的心情。 单论战力,久经战阵的西域军是很强的,尤其是神庙军的存在,应对这种规模的冲突正合适,但是西域汉军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洛世当年靖难都要把神庙军留在西域镇守,其中原因是很复杂的。 “良人,还在想匈奴之事吗?” 他的妻子坐在他身边,柔声安慰道:“匈奴每次侵入,你都能战而胜之,已经尽力了。” 见到洛世依旧眉间愁绪未散,她轻轻直起身子,为洛世按压着头上的穴道放松着。 洛世想了许久,然后斩钉截铁道:“我要上书皇帝,请求朝廷进攻匈奴,就像是孝武皇帝所做的那样,匈奴正在迅速恢复中,必须要把他们扼杀掉,否则必成大患。” 他的妻子悚然一惊道:“良人,你这些年几乎没有停下过战争,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洛世长叹一声道:“西域是诸夏和家族的千年大计,是父亲留下的基业,刘旦的后裔也在这里,为夫不得不拼命。 不瞒你,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不是因为病痛导致,家族的神物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人这一生和巍峨的高山、无穷的江流比起来,是何等的短暂啊。 但比起凄鸣的蝉这样又何其的长久呢? 我曾经听说有一种花,三千年生根,三千年发芽,再三千年才能开花,只开一瞬间,见到它的人可以长生不死,这大概就是生命的意义吧。 我是一个普通人终究是要死的,不如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做下更多的事,到也不枉此生了。” 洛世的妻子闻言哭泣道:“伱们洛氏的这些男人,都是英雄好汉,天下的女子都爱慕你们,我也是这样。 但我真的很担心啊,担心你死在战场上。 素王是神,但你和我同床共枕数十年,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你会生病会死。 最疼爱我的兄长死了,你现在要为那个皇帝去打仗,我这一生……” 她说不下去了,然后站起身,走两步转过身来泣声道:“你不是要写奏章吗?我来为你研墨。” …… “臣有奏。 匈奴寇侵,隔绝东西,妄图断绝西域和中原之间的联系,臣在西域数十年,深知想要绝断匈奴强大,西域乃是根本昔年孝武皇帝控御西域,便是为此。 如今陛下履极,天下安定,然匈奴又起,实在是汉家大患,若不及早铲除,恐怕又要重现孝武皇帝时的嚣张气焰。” 洛世的奏章很长,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匈奴再次出现对大汉的伤害以及未来可能造成的后果,从边疆领土的防卫到中央朝廷的税收,商路的重要性,西域遏制北方胡人政权的重要性。 这封奏章几乎可以成为研究西域的论文了,其中有大量洛世亲身经历的事件,还有大量他这些年得到的数据,优秀的皇帝几乎可能从这封奏章之中比较详细的了解到西域的情况。 刘询仅仅读到了最开头的那部分,就已经下决心要进攻匈奴,最刺激他的字眼就是“重现孝武皇帝时的嚣张气焰”,孝武皇帝时期的匈奴有多强? 大汉几乎是倾尽全力,加上不世出的三位顶级统帅,连续进行了十万人以上的大会战,一场又一场,将大汉的六世余烈一扫而空,才彻底击溃了匈奴。 残酷的战争使匈奴五十年不敢出现在大汉的视线之内,就算是靖难之役那么虚弱的时候,胡人都不敢出现。 直到两代甚至三代人都死去了,匈奴恢复了一些元气,才再次开始试图南下,而且选择的还不是大汉的核心领土,而是西域这种边陲,内心深处未必没有恐惧。 刘询将奏章的意思传给众人,然后问道:“无双侯洛世所说的,想必众卿都清楚了,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吧。” 是打,还是不打。 若是戾帝刘旦没被推翻的时候,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打,从孝武皇帝重用军功以来,数十年的风气就是二话不说开干,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怀柔政策。 于是戾帝刘旦把四夷打服了,把天下也打崩了,自己送了命,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让刘询收拾了很久。 群臣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多少人说话,因为都不太确定皇帝心中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是否相同。 皇帝处处反对戾帝刘旦,以刘旦为戒,刘旦最喜欢的就是武事,皇帝批评过许多次,说他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把自己的功绩建立在天下百姓的血肉之上,是暴君中的暴君。 皇帝履极十八年来,处处学孝文皇帝,孝文皇帝不喜欢打仗,这样看来,似乎皇帝应该是反对和匈奴大战的。 有大臣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如今天下刚刚安定,百姓不想妄动刀兵,现在大动干戈,恐怕重蹈戾帝刘旦的覆辙啊。” 这番四平八稳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纷纷点头称是附和。 刘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想法自然不同。 他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成为圣王,但是成为圣王又是何其的艰难,从文治上来说,孝文皇帝走到了巅峰,从武功上来说,孝武皇帝走到了巅峰,他想要超越这两位祖宗实在是太难了。 那他唯一能够走的路就是同时完成文武两件事,现在文治方面已经做的比较不错,如果能够在武功方面同样做出成绩,未必就不能让后世的君王效仿,甚至成为圣王。 至少大汉的庙号之中定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那几个之一。 这就是刘询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机会! ———— 匈奴侵边,破车师,阻隔东西,西域大都护无双侯世率军击之,匈奴远遁,世奏曰:“寇如火,疾如风,可败不可摧,请上发兵伐之。” 诏曰:“朕以眇眇之身,奉承宗庙,得托社稷。 夙夜惟念惠文皇帝躬行仁义,施政重民,故建册以来,厉行宽俭,以复民生。 夙夜惟念孝武皇帝选将定边,威压四夷,功德茂盛,不能尽宣,朕甚慕之。 匈奴略四境,子民为之所伤,朕哀怜,宜救之。” 秋,上发关中羽林孤儿,调三辅射士,征陇西、承洛、天楚、北地、上郡、天水六郡良家子,皆骑士。 又选郡国勇武之材,调关东锐卒,诸胡骑士,三河、南阳、颍川诸骑士。 以西域大都护无双侯世将西域、河西诸军。 凡选五将军将步骑十五万,咸击匈奴。——《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八十一章:人世间的悲哀 前来长安的洛青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皇帝刘询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他似乎是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这一场战争的到来。 整个大汉乃至于诸夏都被皇帝刘询的这一道诏令震得天翻地覆。 一道道命令随着使者出行飞奔而至郡国之中。 刘询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的确是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浩浩汤汤的兵员从各个郡国之中被征调出来。 “自孝武皇帝漠北决战击溃匈奴起来,中原之兵再也没有像是如今这样强盛过了。” “这难道不算是穷兵黩武吗?” “儒门之中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腐儒,戾帝刘旦不顾及天下民众流离强硬的征税,那才叫穷兵黩武。 陛下治下的大汉蒸蒸日上,府库远比之前兴盛,纵然是大规模的用兵也不可能造成流民满地,这叫做量力而行!” 各种声音在各处响起,最后汇聚成一道声音,那就是皇帝的诏书,“击溃匈奴,使大汉边境再归宁静,使大汉再有五十年的安定!” 洛世接到了皇帝的旨意,“卿乃是故无双侯之子,昔年无双侯无疾就是统率西域、河西诸军,杀进漠北,歼灭匈奴,现在朕再将这个任务交给卿,不要让先祖蒙羞啊。” 洛世收起旨意,望着白云悠悠的西域盛景,转身向都护府的佐官大声道:“传本侯命令,征召诸义从军队,征召诸属国军队,征调粮草,出征!” 西域和河西军队是大汉军队序列之中战斗力比较靠前的,因为久经战阵的关系,并不比那些良家子组建的军队差到哪里。 西域的主要问题还是汉人数量少,洛世每次作战都不愿意大量抽调汉人上战场,就是怕大量汉人男子战死,然后改变本就脆弱的人口比例。 经过四代皇帝的不断流放移民,以及大都护府的武力威慑,目前原西域古乌孙国已经丧失了大半的国土,王族不断向西迁徙,将近三十万的汉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大都护府在西域的基本盘,洛世保护的很是小心谨慎,即便是进攻匈奴他也不愿意从这里面大规模征调人手。 因为打匈奴不一定能胜,而且数千里长途奔袭,本身就是一种损耗,在路上就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 西域大都护下辖西域诸国,全部收到了都护府这一封颇为严厉的信件,一看竟然是匈奴卷土重来,要重新和汉人争夺一下天下霸主的位置。 汉廷和匈奴之间的战争过去或许是太久了,这些西域小国的君王已经忘记了当初大汉是怎么打爆匈奴的。 现在竟然认为匈奴能够和大汉一决高下,洛世的评价是白日做梦,没有西域的匈奴就是没有翅膀的老虎,跑一跑还行,想要飞起来就是做梦了。 虽然心中怀着无数别样的心思,但是西域诸国的身体却很是诚实,纷纷征调国人和粮草,追随着洛世一同出兵攻击匈奴。 匈奴太远,洛世太近,徒呼奈何啊! …… 无双侯府。 皇帝的旨意下来,经过备战,到了要出战的时候了。 洛世穿着将军的服饰,他的妻子为他整理好袍服的领子,“良人,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洛世沉默了一瞬道:“粮草最多够吃一年,如果不能就食于敌,那就是一年。” “好,一年,一年之后一定要按时回来,我在家里等着你。” 洛世沉默着点点头,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昔年的美丽,两个人都有些老了。 一个汉家公主在西域这片蛮荒之地,就这样跟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洛世突然叹了一口气。 唉。 当年前往长安诛杀刘旦终究是伤到了她,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却时不时从梦中惊醒,这种心气郁结让她每时每刻都饱受着煎熬,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竟然比自己这个久经战阵的将军身体还要差。 想着这些,洛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一生,活的可真是拧巴啊。 在外人眼中,他是大汉的西北王,他是战功赫赫的西域大都护,是如今的大汉第一勇将,是天下健儿的偶像,他威震西域,凭借声望就能号召西域和河西的诸侯和百姓,他的威望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兄长,那位端坐在昭城中的昭公。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辛酸,才知道铁躯之下,有多少酸楚,带走刘旦的女人和女儿,保护大宛东王,是他顺从内心的行为。 “整理好了,依旧是那个英武的男人,就像是我曾经见到伱的那样。” 女子收起了满腔的愁绪展颜笑道,“去见你的袍泽吧,带着他们打败匈奴,我是孝武皇帝的女儿,是真正的汉家公主,见不得匈奴这些东西存在世上。” 洛世点点头,然后转头大步向前,但是他越走越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回想一下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只能甩甩头将之归结为对前途的担忧。 无双侯府中,女子望着夫君大步离开,再也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两声,白布之上鲜红的血是那么的刺眼,她的脸是那么的苍白,她的身体是真的很差了。 她的性格之中或许有刚强的一面,但终究还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丈夫和兄长之间暴烈的行为,她理解却不能原谅自己,十八年了,自己的孩子和兄长的孩子都成年了,她再也撑不住了。 “夫人!” 侍女在旁边惊呼一声,然后急声道:“是否要将家主叫回来呢?” 她摆摆手道:“不用大惊小怪,家主是去做大事的,我们不要给他添乱,国家大事又岂是我一个女人所能比拟。” 侍女闻言面上焦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定要早些回来啊,良人。” …… “踏踏踏!” 一阵几乎是同频率的马蹄声响起,大地颇有规律的起伏着,即便是不用看,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神庙军来了。 数遍西域,能将马术玩到这种程度的,只有神庙军这支西域第一强军! 西域大都护府依靠这支三千人的军团就震慑西域都护府数十年,那些小国几乎是旦夕可破,冲阵无双,追击乱军更是所向披靡。 “神庙军不至,不得开战。” 在汉军数量不足的时候,仆从军的战斗力是非常拉胯的,于是就有了这句话,神庙军一向担负的都是最艰难的任务。 洛世抬起眼,望向来处,只见一队队身着神庙军装饰的骑士在高速之下还能够轻易的控制马匹,然后轻巧的控制着减速,看这些人骑马,甚至都感觉是一种享受。 “至高无上的素王上皇天后裔,伟大的大祭司,向您献上最诚挚的崇敬!” 这些来自西域各国的神庙军骑士下马之后直接向着洛世行了最大的礼节,他曾经想过纠正称呼,但是最后却失败了,于是就不了了之。 神庙军的士卒不是傀儡,只不过在神器的作用下被加持了许多的增益光环,失去神器的加持之后就会失去这些。 随着神庙军的到来,其余一队队的士卒都聚集起来,西域有可能缺任何东西,但唯一多的就是马匹。 在西域,即便是步卒,也是骑马的步卒。 但事实上是,根本就没人不会骑马,就算是从中原而来的汉人,只要在这里生活一代同样是马上长大的健儿。 汉人在这里可不仅仅是农耕,同样也放牧。 最古老的部落都是农耕放牧结合体,只是后来农耕吃的实在是太饱了,就把放牧放弃掉了。 现在西域汉人重新走上了这一条路,背后有个强大的中原还身处商路的关键位置,使得西域汉人不需要完全依靠农耕来生存,保证战斗力的放牧自然不能放弃。 聚集起来的士卒越来越多,刀枪林立,无数战马的嘶吼响彻云端,咚咚咚的战鼓声擂动。 神庙军簇拥着洛世走上高台。 “长安的皇帝陛下向西域发来了圣旨,征召西域的勇士前往讨伐匈奴。 匈奴的兵锋伸到了天山脚下,匈奴人的马蹄再次踏破了西域的安定。 大汉统治西域数十年,想必是比曾经匈奴人来到这里时更加繁华了。 素王上皇的光辉播撒在这里,这是诸夏才能带来的,挥舞武器,扬起马蹄,捍卫素王荣耀。” 洛世的声音刚刚落下,咚咚咚的马蹄声便齐齐落下,神庙军的将士全部吼叫起来,刀剑两两相击。 场中一片肃杀之气,在这片土地上,王权的观念从来都不是至高无上,仅仅凭借皇权来统治,那是不稳的,还是要凭借素王的号召力。 “出发!” ———— 上旨既下,世乃发乌孙、大宛东国汉骑五千,征车师、且弥等十二国兵三万,皆骑士。 有校尉进曰:“西域诸国无序,请发汉骑士一万,以当死战。” 世曰:“神庙军悍勇,吾率之镇中军,攻坚克难,无可当者,众军勿忧。”——《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八十二章:匈奴单于,我叫洛世,洛无疾的儿子! 为什么洛世要上书皇帝请求发大兵呢? 因为大汉这种强势的大帝国,和匈奴这种游牧帝国大战,最关键的一点是——找到他们! 在王朝强盛期,中原王朝但凡主动出击,主将脑子正常,基本上没有输的。 除了某铁血强宋之外,一概如此。 发大兵就可以尽量保持每一支分兵力量的同时,突袭更多的草原营地,增加抓到匈奴人踪迹的概率。 孝武皇帝时,冠军侯和无双侯带着两支骑兵大军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匈奴的营地不断失去,最后像是滚雪球一般,直到匈奴王廷被两人一击而破。 汉军此次前往草原,和孝武皇帝时大为不同,孝武皇帝时,中原对草原两眼一抹黑。 但是此次前往,草原上的河流走向,山脉走向,甚至哪一块草场最可能出现匈奴人,汉廷这边都比较了解。 此次出征的各支军队,以洛世所带的最为适应,天山北麓本就有大片大片的草原,他带来的士卒,同样是常年生活在草原上,进入匈奴地界没有半分不适。 …… 西域、河西大军合计四万骑兵,甲兵数千,队伍宛如长蛇般蜿蜒,在草原起起伏伏的丘陵中若隐若现。 洛世骑在马上,不断核对着大致的地图,然后发出一道道号令,上千名斥候分成数十支小队向着四处撒出去。 随着大军行进愈发深入,在一处背风之地扎营后,护西域校尉,以及西域诸国的将军,尤其是受到洛世临时节制的河西四郡将军,纷纷来到他的大帐之中。 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大都护,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现在深入草原已经太远了,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就要马驼干粮,彻底和后勤甩开了。” 洛世负手望着众人,在他的身后则是西域的大致堪舆图,听到众人的问题,洛世转身面向那副巨大的堪舆图,然后一指最上方。 他斩钉截铁道:“我们的目标是这里,我得到了情报,匈奴的王庭就在这片草原上,我要直插匈奴藏身在漠北的王庭,然后一战而下,为大汉赢得未来五十年的和平。 这片草原未来不知道是谁的,但绝不会再是匈奴的!” 直插匈奴王庭! 洛世的话刚刚出口,帐中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所有人都被他的这一番话砸的晕晕乎乎的。 怎么突然就要直插匈奴王庭了? 这不是一场正常的推进大战吗? 洛世见状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然后道:“诸位可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这句话出口帐中突然发出巨大的喧嚣声。 “大都护,您是认真的吗,直插匈奴王庭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君侯,这才刚刚开战而已,匈奴外围的势力甚至都没有肃清,就这么直接深入敌后,简直就是把全军的前途都压在运气上。” “……” “君侯,若是情报来源有错可怎么办?匈奴王庭哪里是这么好突入的?” “大都护,朝廷此次出兵十五万,而且还是整个中原各郡国的精锐骑士和射士,这几乎是必胜的一场战争,我们只要稳扎稳打就够了。” 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洛世的决策,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都实在是过于冒险,一场不可能失败的战争,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轻敌冒进的举动呢? 洛世闻言脸色不变,直接伸手制止了还想要说话的众人。 事实胜于雄辩。 他伸手指着堪舆图说道:“本侯的计划是沿着这条水前进,然后转进三山,从右侧穿过然后直击匈奴本部。 即便是遭遇不测大军同样可以返回,匈奴要么派出主力和我军会战,那我军求之不得,要么就只能放任我军离开。 朝廷的军队之中,只有我军是全骑兵军队,而且一人四马乃至于五马,只有我军能够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而且诸位为何觉得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呢?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哪一场战争是必胜的,朝廷此次的确是全精锐,但谁说精锐就一定能胜的? 神庙军难道还不够精锐吗? 我西域都护府的军队难道还不够精锐吗? 面对来去如风的匈奴人,还不是只能被动防御,刀剑再锋利,砍不到敌人又有什么用,拳头再有力量,打击不到敌人就是一片空。 本侯还年幼的时候,父亲就说过匈奴一定会卷土重来,那时就教给了本侯对匈奴的种种战法,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放弃掉中原战争的思维,要用匈奴人的思维去对抗匈奴人。 必须要主动出击将战火烧到匈奴的领土上,杀戮他们的人口,掠夺他们的牛羊,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消灭匈奴。 按照诸军那样按部就班的进攻,最大的可能就是匈奴远遁,而我军则因为寻找不到敌人,悻悻而归。 那不是我所要的。” 洛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明显是思考了很长时间的,帐中众人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洛世一见又道:“陛下是个谨慎的君王。 此次出征耗费靡多,若是我们不能拿到足够的胜利和功劳来回报这些耗费,陛下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进攻了。” 这句话真正的让众人脸色一变。 西域、河西诸军的梦想就是立下大功,然后被皇帝调回关中,进入禁军,甚至整个家族都被迁入关中。 即便是不能进入承洛和天楚这两郡,进入陇西郡也是极好的。 若是能够进入关东那自然也是极好的,总之不要一直待在河西和西域就好了。 不仅仅是这些将门,军中的将士同样如此,尤其是西域,很多汉军之所以来到这里,都是祖辈被流放来的,然后才成了西域汉人。 虽然经过数十近百年,这里的确成为了他们的家,但是人往高处流,但凡有选择,谁不想回到中原的花花世界呢? 这大概属于一种幻想中的滤镜,实际上在陆上丝绸之路畅通的时候,西域和河西四郡的繁华,是中原大多数城池都不能比拟的。 自古以来有商业城市不繁华的吗? 河西和西域遍布着商业城池,无数的旅客和商队在其中交换,西域汉人只是一叶障目,才会以为中原比西域更加繁华罢了。 洛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告诉所有的汉军将领,错过这一次机会,伱们就一辈子待在西域和河西这样的荒凉之地吧。 “谨遵君侯之命!” 汉军将领纷纷下拜道。 彻底整合了军队之后,洛世陡然增快了行军的速度,一路之上击破了几个匈奴的小部落之后,后勤已经彻底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 汉军这么声势浩大的征讨自然瞒不住匈奴,匈奴帝国纵横草原上百年,唯一的败绩就是数十年前和汉朝的战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惨败。 实际上是已经亡国了,只是因为草原上其他的胡人势力,诸如乌桓等东胡支系部落都在汉朝的控制之下,没能控制草原,这才给了匈奴再次崛起的机会。 毕竟匈奴依旧是草原上少见的拥有比较高度文明的游牧部落,比起那些不知名的小部落,经过和中亚的交流以及和大汉的战争,匈奴在各项上都是质的改变。 在匈奴的王帐中,匈奴单于听着左谷蠡王汇报着汉军的消息,然后叹息道:“汉朝在十几年前经历了那么大的内乱,但是现在却依旧拥有这么强的实力,伟大的苍天啊,为什么您不保佑大夏的子民呢? 两千年了,我们的祖先从中原被赶出来,竟然直到现在还没能回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位匈奴单于和曾经的匈奴单于很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曾经的那些匈奴单于面容之上都有一些异样,能看出来混着其他种的鲜血,但是这位匈奴单于就是明显的中原长相。 经常说华夏是以文明区分彼此的,但并不准确,华夏和蛮夷的确是可以转化,还有经典的“华夏入蛮夷则蛮夷,蛮夷入华夏则华夏论”,但前提是,最重要的前提——长相要一样! 黑头发,黑眼睛。 相比较起来,匈奴才是真正的用族群认可来凝聚的,匈奴人的成分可实在是太杂了,有真正的夏后之后裔,有逃亡的诸夏之人,有汉人,还有一些长相异样的狄鬼。 现在的这位匈奴单于从长相上来看,恐怕还真是和夏商周同源的族群,毕竟在那个没有真正诸夏认同的年代,大家大概都是诸夏,也都是蛮夷。 在汉朝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匈奴单于的王族都换过了一波,这大概算得上是惊喜了尤其是让洛氏见到,大概会想着去同化这些人了。 匈奴的王帐之中,随着匈奴单于的一声叹息,帐中陷入了宁静之中,关于这个问题,匈奴人想了很久,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汉人不讲武德,人间的战争他们竟然出动了真神。 否则曾经的大夏帝国那么强大,而汉朝却那么弱小,胜利的一定是大夏帝国,汉朝根本就没有机会发展到后来! (本章完) ------------ 第八十三章:来取你项上人头! 汉军的进攻根本就没有被匈奴贵族放在眼里,匈奴单于在饮宴之上大声笑道:“汉朝的皇帝派出了十数万的骑士来进攻我们。 但本单于并不惧怕。 本单于已经祭祀了伟大的苍天,苍天回应了本单于,唯一的天之子,被日月所环绕,战无不胜。 在辽阔的草原之后,是无尽的荒芜戈壁,汉军没有长着翅膀,不可能像是天神那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无论是打,还是如同训练猎狗一样的溜着他们,都由我们来决定。 况且,就在这荒芜的戈壁之后,是我大夏的铁骑,汉军若敢来犯,管叫他有来无回! 大夏男儿是草原上的雄鹰,将会永远在辽阔的苍天之上盘旋,永不坠落。 饮酒! 等到汉军缺少粮食和水,本单于将会尊奉苍天的旨意,率领大夏的勇士,骑乘战马,挥舞刀剑,击溃所有的来犯之敌!” 匈奴单于的脸上满是傲然,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匈奴贵族的耳中,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着,欢唱着,围着篝火跳起了传说中的大夏之舞。 “被日月所围绕的大单于,苍天的唯一子嗣,祝愿您的生命长长久久,祝愿您的威名响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人都赞颂您,畏惧您,就像是敬畏上天一样。” 嘹亮的歌声响起,豪放的贵族女子围着丈夫和单于唱起歌来,歌声之中有这数十年的担忧,同样有勃勃的生机,伟大的大夏终究没有被打倒,重新在草原之上站立了起来。 …… 就在匈奴王庭之中的贵族们在欢饮之时,洛世率领着汉军刚刚攻破了匈奴王庭之外的一个部落,正在赶路之中。 没有人会想到汉军突然杀到这里。 “冲锋!” 面对没有结阵的敌人,洛世的命令简单而干脆,骑兵按照队列展开,然后宛如雁形一般,收刮而过,马刀仅仅横在马身侧边,不需要挥动就能不断的收割。 高速的马匹只是简简单单的往前冲,根本就不能转弯,等到冲过去,才向着两侧缓慢去力调头,然后再次同样的队形冲回来。 一次、两次。 无数的生命就在这种杀戮之中消逝。 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这是一场一片倒的屠杀,神庙军的杀戮永远都像是技艺一般。 精准。 效率。 沉默无言之中收割生命,策马冲过之后才会发出喝彩的啸声,既是庆祝,又是恐吓。 洛世骑着战马,战马则踏在血泊之中,浓重的腥味不断袭来,周围是死状各异的尸体,燃烧殆尽的点点火星,还冒着微微泛红的光点。 “踏踏踏。” 或许是血液的粘稠使战马颇为不适,洛世胯下的战马有些焦急的踱步,洛世轻拍了一下它的头,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几人策马向着洛世冲过来,到了近处,才欣喜道:“大都护,这是左谷蠡王的部落,不愧是匈奴的四角王之一,这个部落颇为富裕我们缴获了很多的物资。 不过左谷蠡王不在这里,俘虏说左谷蠡王到匈奴王帐去参加宴会了。” 洛世闻言一皱眉,向着战场四方看去,发现大部分士兵都在搬运东西,脸上则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他立刻大声道:“立刻传令全军,一刻钟全部集结,只带轻便的干粮走,把那些笨重的辎重全部抛下。” 兵贵神速,怎么能够浪费在这里? 区区一个左谷蠡王部,尤其是左谷蠡王还不在这里。 几人一听有些为难的说道:“大都护,这么多物资真的要全部抛下吗?士卒们将这些带回去,是笔不小的财富。” 洛世一甩马鞭,厉声喝道:“带着这么多物资还怎么冲锋,立刻通知全军,随着本侯去突袭匈奴王庭,攻破了匈奴王庭,要什么拿什么,本侯一概不管,允许你们不封刀! 一刻钟,没有集结的士卒直接在原地杀死,集结完毕就直接赶路,不用等待,听懂了吗?” 匈奴王庭! 众人闻言瞬间眼中一亮,差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前面还有匈奴王庭等着众人去收割呢,在这里浪费时间,可真是舍本逐末了。 “那些俘虏要放回去吗?” 洛世已经骑着马向前走神庙军随着他而动,只听见冷厉的声音:“一刻钟后集结,全部出发,俘虏自己处理,不要耽误即可。” 几人领命调转马头,然后大声的呼喊着士卒们归队,要去冲击匈奴王庭,一些微不足道的惨叫声响起,没有人在意,训练有素的大军很快就再次集结起来。 “踏踏踏。” 无数的马蹄声在草原之上响起,连绵不绝的汉军在草原之上扬起一层层的尘土。 几乎没有太大损失的西域军除了面色有些蜡黄,士气依旧旺盛,赏赐总是能够让人振奋。 这世上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草原上没有墙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将汉军来到漠北的消息传到了匈奴王帐的营地之中。 匈奴左贤王大惊失色,连声追问道:“汉军真的又来到了漠北?还攻破了左谷蠡王的王部?” 得到探子千真万确的消息,左贤王立刻就要冲出帐中汇报匈奴单于,同时大声的呼喊着,“立刻集结士兵,立刻集结士兵。” 一个个匈奴士兵被从睡梦之中唤醒,在睡眼朦胧之中拿起了武器。 那些甲兵坐在所有人的身后,在身上套着轻便的皮甲,沉重的铁甲则已经准备好,如果真有敌袭,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披甲。 左贤王让人指挥王部的士兵,自己则跑到篝火宴会之上,准备去告知匈奴单于这个消息,却没想到他刚刚到王帐附近,就直接被人拿下,抬到了匈奴单于的面前。 匈奴单于的脸上满是愤怒,怒意甚至要化为实质,脸上满是狰狞的表情。 周围的贵族们同样脸色不满,只听匈奴单于大声喝道:“王成!你擅自集结士兵,难道是想要背叛吗? 谁给你的胆子来背叛一个伟大的单于?” 背叛? 左贤王直接蒙了,然后才明白匈奴单于是误会了自己集结士兵的原因,连忙大声吼叫道:“单于,是汉军杀来了,他们还攻破了左谷蠡王部。 我集结军队是为了抵抗汉军的攻击,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给您通风报信。 集结王庭金卫才能对抗汉军,您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我怎么可能会背叛您呢?” “汉军?” 匈奴单于有些迷茫的问道,汉军怎么到这里了? 还在不声不响之中攻破了左谷蠡王部。 “汉军?” 刚刚还怒目而视的匈奴贵族们眼底泛着不安,有些不自主的晃动起来,不安的情绪在所有人心中翻腾。 虽然现在的匈奴和当年最巅峰的匈奴帝国比起来就是一只杂鱼,但左谷蠡王部毕竟是匈奴的四角王之一,实力在诸王之中不可小觑。 却在无声无息之间被汉军歼灭,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生胆寒呢? 这样想着,然后陡然望向了匈奴单于,刚刚伱不是还说汉军绝对不可能来到漠北吗?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汉军!” 左贤王再次确认,安静的场间却能感受到一种喧嚣的氛围。 匈奴单于当然能感受到众人的情绪和心思,他颇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大声喝道:“汉军来了又怎么样,集结本单于的王帐金卫,大夏的儿郎们难道会畏惧懦弱的汉人吗? 即便敢来到这里,那就去面对死亡吧。 以汉军的鲜血来洗刷昔年落在狼居胥山上的耻辱,告祭至高伟大的苍天之神,以及所有的山林河流之神。” 几乎是匈奴单于的话音刚落,一阵微微的震颤之感就从脚下传了过来,都是游牧的王公贵族,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有大批的马匹在极速的奔跑! 汉军!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然后就是极度的恐惧,汉军竟然这么快就冲到了这里? “你的左贤王部呢?” 匈奴单于感觉自己快疯了,左贤王部难道直接把汉军放过来了? 左贤王自己也是蒙的,我那么大一个部落,难道直接被汉军打崩了? 这绝对不可能! 又不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事实上汉军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崩左贤王部,但不妨碍洛世分兵,从左贤王匆匆离开部落开始,洛世就惊喜的判断出,匈奴王廷果然没有防备! 身为将帅,大好时机放在面前,当然不能错过。 洛世立刻命副将指挥大军继续攻击左贤王部,他自己则带着神庙军和三千汉军精锐,避开左贤王部直冲匈奴王庭。 匈奴单于一脚将左贤王踹倒在地,大声吼道:“集结王廷金卫,给最精锐的战士披甲,准备战斗,让汉人知道大夏勇士的威猛。” 听到单于这话,众贵族都浑身一抖,望着匈奴单于,只想说,求求你别说了你这张嘴就像是开过光一样,说什么来什么。 当巨大的无双军旗在火光的辉耀之下出现,当那支盘踞西域无敌的神庙军军旗出现。 一声大喝从遥远之处传来,“匈奴单于! 我叫洛世,大汉无双侯洛无疾的儿子,来取你项上人头!” (本章完) ------------ 第八十四章:终结! 无双侯! 洛无疾! 听到这个爵位和名字的时候,匈奴众贵族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亲手杀死上一代单于,将大夏从巅峰打落深渊的刽子手。 面前这个浑身披甲甚至就连面部都看不清的男人竟然是洛无疾的儿子? “大单于,据说汉朝的皇帝让洛无疾的儿子继承了无双侯和西域大都护的官职,能率领神庙军的一定是那个西域大都护了。” 洛世出征一向都是面甲齐全,而且冲阵的次数不算多,认识他的人不算多,只知道西域无双的名声。 洛世口中大吼,但是冲阵的脚步却没有片刻停歇。 “陛下有旨,杀单于者侯!” 匈奴王廷的金卫跨上高大的战马同样发动了冲锋,草原之上的遭遇战,双方之间根本就来不及布置什么的障碍。 狭路相逢勇者胜! 谁才是天下第一的骑兵就在这里决出。 纵然是高速的呼啸之间,洛世依旧能感受到所有人狰狞的面容,战马狂奔之间呼出的气息,以及突然抛洒出的鲜血味道。 “轰!” 战马重重的撞在一起,几乎在瞬间,两匹战马就毙命而亡,两名骑士同样踏进了死亡的深渊之中,高高的飞起,然后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血肉纷飞之间,生命消逝。 洛世一点都不像个中老年人,他双手持着马槊,左冲右突,手底下没有一合之敌,勇猛无敌,汗液从每一个毛孔之中蒸腾而出,甚至有白气升腾,那是短时间之内大量的用力而产生的。 “杀!” 洛世大声嘶吼着,宛如下山的猛虎一般,神庙军齐步而动,马踏山河,有我无敌。 匈奴王廷金卫同样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斗意志极为顽强,短短接触就有数十名神庙军死去! 但是匈奴单于眼中却有些绝望,实在是太仓促了,王廷的军队没能全部集结,但作为在匈奴没落时重新将匈奴拉起来的一代君王,他绝不缺少敢战斗的勇气。 “大单于,我们走吧,还能卷土重来!” 有匈奴贵族劝说着单于离开这里。 “走?往哪里走? 失去了王廷,大夏各部都会被汉军彻底绞杀,没有了牛羊和子民,用什么卷土重来? 只能用刀杀出一条血路。” 匈奴单于怒吼着说道。 “洛无疾的儿子,来与本单于一战!” 匈奴单于手中握着马槊大声吼道:“杀死你,来证明本单于的天命。” 匈奴单于的勇敢让匈奴人士气大振,单于率领着金卫冲上来,洛世面甲之下振奋,没想到匈奴单于竟然不逃跑,而是主动迎战,于是直接怼上去。 一交手,洛世就感觉双手发麻,不禁有些惊喜,匈奴单于有点东西,大喝道:“再来!” 咚咚咚! 轰轰轰! 洛世舒展着筋骨,完全不再节省体力,几乎是全力出手,一下下令人眼花缭乱的刺击,把马槊玩出了长枪的花,从各个方向挥出,不过数十上百招,匈奴单于就难以阻挡,若不是有铠甲保护,直接就被洛世捅出窟窿。 “休走!” 匈奴单于向后撤,王廷金卫涌上来,洛世当即就迫上去,打到现在这样,谁都走不了,只有胜利的一方才能离开战场! “保护大单于!” 这毕竟是单于的王帐这里的人数是远远比突袭而来的洛世多的。 但是,晚了! 洛世虎目一瞪,鼻孔之中甚至渗出了鲜血,战力大爆发,神庙军将士同样如此,齐声大喝道:“素王在上!” 洛世胯下宝马一跃而起,手中马槊挥舞,然后他直接在空中弓身,单手举马槊,向前用力一掷! 马槊宛如一颗巨大的炮弹般轰爆了一切,如同一颗流星般直直的冲着匈奴单于而去,带起无尽的啸声。 “轰!” “噗嗤!” 洛世右手无力的垂落下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巨大的马槊撕开了单于的铁甲,直接将匈奴单于从马上掀下去,重重的钉在地上。 匈奴单于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宛如喷泉一般的不断涌出,他无比的痛苦却呼喊不出来,脸上三分痛苦,三分难以置信,还有三分绝望一分的灰败之色。 然后。 他死了。 天命紫气从他体内激射而出冲到洛世面前,透体而过然后宛如强弩之末,没有去寻找它新的主人,而是彻底消散。 洛世闷哼一声。 匈奴单于的突然死去几乎在周围形成了寂静的真空,这种突然的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那么大的一个单于怎么突然就没了? 这么严密的防护下,被日月所环绕的苍天之子怎么就没了? 直到洛世策马上前,将匈奴单于的尸体直接单手挑起,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普通士兵四散而逃,或者被贵族带着逃跑,忠心于大单于的金卫和其他军队则愤怒的上前,大吼道:“杀死这些汉人,为大单于报仇!” 洛世当然不会在这里杂兵面前浪费时间,况且刚刚的全力一击,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幸好神庙军就在旁边,将他护在身后。 虽然杀死了匈奴单于,但是洛世却没想直接回去领功,他是西域大都护,列侯国主,大汉唯一的真正的封疆大吏。 除了三公之外,他的地位已经到了最顶,以他的敏感身份是不可能进入中央朝廷担任三公的,所以他对功劳别无所求。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彻底毁灭匈奴! 历史上大部分对草原的战役都是击溃战,孝武皇帝伟大就伟大在,他主导的对匈奴战争是歼灭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人的将匈奴人打空。 所谓灭国战,如果不能打空人口,那么复国就是迟早的事情。 洛世现在就是要彻底将始终心怀匈奴的人彻底歼灭。 他的姑父因为匈奴天命的反噬早死,他的父亲因为匈奴天命的反噬而卧床病榻。 他要这个庞大的游牧帝国在自己的手中彻底消失,无论以后的草原之上还有什么族群,匈奴都不能再出现! “踏踏踏!” 洛世率领着汉军在王帐之中和没有主心骨的匈奴军队激烈厮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前和左贤王部大战的汉军终于赶了过来。 左贤王部已经被彻底击溃。 上万人飞驰而过,大地都在震颤。 …… 草原之上依旧是一片混乱,汉军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匈奴人同样如此,在辽阔的草原之上,十万人,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滴水一样。 一封战报从漠北深处传来,越过大漠和戈壁,越过富饶的阴山,越过河南地的马场,然后跨过高原,来到了长安。 皇帝刘询接到了这封捷报。 霍光展开捷报大声读道:“启奏陛下,臣率西域、河西诸国诸郡共四万大军,一路跨越草原、大漠、戈壁,长途奔袭四千里,直捣匈奴王庭。 遇左谷蠡王部,大破之,斩首八千六百级,杀匈奴各级贵族三十七人。 又遇左贤王部,大破之,斩首一万三千五百级,杀匈奴各级贵族十三人。 臣率精锐六千骑,突袭王庭,阵斩匈奴单于,又合大军攻灭匈奴王庭部,匈奴王廷金卫损失殆尽,斩首三万七千余,俘虏、阵斩匈奴贵族三百七十三人。 上秉陛下,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一封简简单单的战报,刘询从坐席上站起,手都在抖,他不停的在殿中踱步,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之声传来。 “好啊!好啊!” 从开战以来就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刘询此刻彻底放松下来,他已经开始幻想青史之上会如何描写自己了。 霍光手中握着战报,同样是激动莫名,表叔可真是猛啊。 这份战果和昔年的漠北大战还有一些差距,毕竟当时的匈奴远比现在强,但这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战绩了。 “无双侯是朕的功臣啊,无双侯是大汉的功臣啊。” 经历了这一场大胜,一向对洛世有所偏见的刘询也不由踱步感慨道:“朕就知道让无双侯率领西域河西大军出征是正确的。 朕应该重重的赏赐他。” 重重的赏赐洛世? 霍光眉头一皱洛世倒是没有走到升无可升的地步,但是他不能来中央任职,那就不好升了。 汉朝丞相拜相又极其的庄重,除了韩信之外,还没有武官挂丞相印的前例。 在几十年前寿光侯曾经提出过这样的做法,但是随着孝武皇帝设置大司马,以文制武宣告结束。 但丞相百官之首的位置并没有动摇,大司马虽然位高,但除了孝武皇帝时期的三位,并不比丞相的位置更重要。 尤其是刘询把大司马和大将军分离开,分别赐予,更是削弱了这两个官职的含权量。 “不急,无双侯正在凯旋,等他回到长安,朕再好好思索该怎么赏赐他。” ———— 汉王朝和匈奴帝国之间这一场持续超过百年的战争,终究以汉王朝的完全胜利而告终,除去那些有关于洛陵的神异传说之外,在汉匈大战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个或多个横空出世的名将统帅,韩信、周亚夫、卫青、霍去病、洛无疾,以及彻底终结匈奴的洛世,这是汉王朝的幸运,是匈奴被终结的根源,匈奴的终结预示了大汉又一个高峰出现了,这是汉宣帝刘询所创造的。——《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薨! 西域都护府。 无双侯国。 一道道纱布垂落在屋中,光线很暗,床榻上躺着一个满脸苍白、瘦骨嶙峋的女子,正是洛世的妻子。 “噔噔噔。”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走进,洛世的一双儿女掀开纱布走进,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说道:“母亲,父亲在草原大胜,阵斩匈奴单于,马上就要返回中原了。” 听到这个消息,躺在病榻上的女子缓缓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虚弱的笑道:“平安回来就好,我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似乎一股精气神在瞬间被抽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很是安静。 洛蓝心中有些不安,轻声唤道:“母亲,要给父亲回信吗?父亲可能要先到长安去,可以派信使直接将信带去长安。” “母亲?” 见到女子不说话,兄妹二人又轻声呼唤着,心中的不安阴影已经彻底侵袭了整片心房。 她颤抖着伸手去感受女子的呼吸,触及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凉! “母亲!” 一声哀泣响起。 …… 湛蓝的青天之下,经过短暂的休整,补充了大量粮草之后,洛世就率领着汉军返回中原。 经过一路行军,刚刚越过阴山时,他突然感觉心口一疼,巨大的恐慌感传来,不详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前面就是大汉的北方诸郡,洛世强自按住心中的不安,率领着大军进入了大汉境内,郡守带着美酒美食前来欢迎返回的大军。 然后洛世就得知自己的儿子竟然从西域来到了这里。 “父亲。” 洛蓝径直跪在洛世面前,满脸悲痛,洛世心中咯噔一声,急声问道:“府中如何了?” “父亲,母亲她病逝了。” “轰!”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洛世瞬间愣在原地,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声音发干的问道:“你的母亲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逝?” 洛蓝悲痛道:“医者说母亲的身体早就亏空极多,您刚走没多久,母亲就重病卧床,她不让我们告诉您,直到去世。” 洛世颇有些无力的瘫倒,然后问道:“你母亲临终前可还说了些什么?” 洛蓝道:“母亲只说您平安就好,然后便去世了。” 洛世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件件事,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苦笑一声。 “夫人啊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然后仰头倒下,洛蓝惊恐的冲上前去将洛世搀扶住。 洛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虚白的空间之间,这一生所有的画面都在这里一一闪过。 年幼时被父亲高高举起。 等到他展露了军事上的天赋,就被父亲选为了无双侯的继承人,后来他就一直待在西域,数十年如一日的,一直镇守着大汉的边陲。 他沿着祖父洛仲堪和父亲洛无疾的道路,不断向前,不仅仅保持着大汉的战略优势,还不断的迁徙人口,改变西域的人口结构。 传播信仰和文化,一手武力,一手文化,双管齐下。 西域最肥沃的两片土地上,一个伊水河谷,已经基本上彻底化为诸夏列国,乌孙旧贵族远远迁徙,大宛盆地同样被打下了一颗钉子。 这数十年西域能安稳,他可以说居功至伟,数遍洛氏诸子,就属他的功绩最大。 然后他的回忆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旦。 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东西,他支持洛世的西域战争,大宛、乌孙都是在刘旦的大力支持下完成的。 刘旦对洛世真的很不错,“下辈子伱不当独夫,我再来为你尽忠吧。” 然后是自己的妻子,一个美丽而又贤惠的女子,只可惜人世间的安排谁又能知道呢? 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生离死别,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最后的最后,洛世飘飘摇摇的见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无数的雕像都在那里,他想要去看,只见一道白光将他击出。 “天界!” 等到他悠悠醒来之后,只感觉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床榻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都在盯着自己。 刚刚在睡梦之间若隐若现见到的东西却依旧是那么清晰。 “大都护醒了!” 见到洛世清醒,有人惊喜的叫道。 洛世只觉一阵阵无力感从身体的各处传来,一阵昏昏欲睡的感觉,联想到刚刚见到的天界画面,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大限到了,老祖宗在呼唤自己离去了。 他的身体本就经过多年战争变得千疮百孔,此次进攻匈奴又身先士卒,全力施为,那完全就是消耗生命的打法,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 之前外表正常,甚至还能骑马行军,是因为吊着一口气要回家。 结果,家没了。 那口气就散掉了。 人活一口气,气一散,人也就该散了。 “我要死了!” 洛世面色很是平静。 洛蓝直接跪在床榻边哀声泣道:“父亲,为何会如此啊,竟先后离去。” 洛世觉得有些遗憾,临终之前,没能见到妻子一面,没能见到女儿一面,只有儿子在这里,“为父最后有些话想要说,记录一下吧。” 他这话一出,屋中众人心中都充斥着惶恐,没有人知道洛世去世之后,西域会变成什么样子。 洛世思索了一下然后道:“禀告陛下,臣镇守西域数十年,因为得到了历代先帝和您的信任,得以从祖父和父亲手中接过事业,历经五代皇帝,才有了现在的些许成果。 西域不稳,河西就难以稳定,河西不稳,关中就不能安定。 西域、河西之地的子民和贵族官吏,于国有大功劳,此次浴血,应该赏赐,臣不能再回返长安,陛见陛下,请陛下恩怜诸军。” “大都护!” 众人纷纷垂首落泪。 …… 西域大都护无双侯世,在回返中原的途中病逝! 这个惊天的消息震得整座长安城都嗡嗡直响,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等待着洛世的凯旋,却没想到迎来了这个消息。 长乐宫中,霍光和洛青都面色哀痛,这对两人来说都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皇帝位上刘询摩挲着这个消息,神情之间很是复杂,他对洛世的观感实在是太复杂了。 一直以来都非常头疼对洛世的处理,包括这一次大胜之后的赏赐,同样难以抉择,没想到洛世却直接去世了。 刘询心中思绪翻滚,但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所作的事只有一件他站起身,朗声道:“召集群臣,商议无双侯的谥号吧,追封由朕来确定。” 爵位方面,洛世的爵位已经到顶了,封王的功劳则还不够,毕竟在大汉朝,韩武穆才是武将战功第一,他都没有死后封王,洛世自然更不行。 但刘询还是给了洛世最大的死后哀荣,“追赠大司马大将军,加无双侯国一千户,赐九锡其二下葬,以作恩典。” 死后的赠官给到了最高,活着的人之中都没有大司马大将军,加一千户代表着无双侯这个爵位,能够合理合法的拥有更多的私兵,两件九锡更是极重的恩典,这个追封算是刘询给的最大诚意了。 至于谥号,实际上只需要商议一个字,因为洛世是靖难功臣的领袖之一,对这群靖难功臣,谥号中的第一个字已经确定了,那就是“除奸靖难曰武”,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朝廷公卿最终为洛世选定了“襄”作为谥号,“辟地有德曰襄”这是表彰洛世开拓大宛东国,彻底攻灭乌孙大国的功劳,“甲胄有劳曰襄”这是表彰洛世一生数十年未曾停下征战的功绩,“因事有功曰襄”、“威德服远曰襄”这是表彰洛世数千里奔袭,攻灭匈奴使大汉天威远播四夷之地,其余“执心克刚曰襄”及“协赞有成曰襄”同样和洛世颇为匹配,长长的一串表彰出现在谥号的评定文书上。 刘询过目之后,将天子印和皇帝印重重的盖在上面。 这个谥号将会上呈素王上皇天。 大汉大司马大将军无双武襄侯! ———— 昭武威公,肩担二爵,一曰洛昭公,乃洛氏世传,一曰无双侯,乃功高得赏,遂以昭公予嫡长子盛,以侯爵予嫡次子世,武襄侯由此而兴。 武襄悍勇,少有侠气,幼时居于诸洛之间,有大志,常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郁郁笔墨之间。” 昭武威公异其雄壮,遂以兵书授之,曰:“此万人敌术。” 武襄承爵,坐镇西域,联结诸国,吞乌孙,破大宛,定叛乱,兴靖难,凡五十三战,有胜无败时人誉之。 及至匈奴复起,寇略中国,武襄奋勇,攻坚克难,谓天下曰:“大将当死于战场之上,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岂可卧于床榻之间邪?” 遂以神庙为旗,汉军为帜,携八十载血泪,驾四千里风霜,袭杀王庭,匈奴之命,结于一剑之上。 呜呼! 匈奴天命既绝,武襄受噬崩摧,马革裹尸,一语成谶,惜可哀哉!——《史记·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洛世薨逝引发的震动 洛世薨逝! 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生死,或者家人的悲痛和伤心。 任何一个大人物的去世就会引起政治格局的极大变动,甚至一个派系的生死存亡都担在领袖的身上。 洛氏拥有神器的事情并没有外人知晓,对洛氏的神异外人同样是猜测,并不知道有多么强大。 但为什么不论是皇帝,还是贵族官吏,依旧会对洛氏那么的忌惮,对洛氏那么的尊敬呢? 普通人是因为传说和品德而尊敬洛氏。 但官这种生物怎么可能单纯的因为品德而去尊敬一个人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大明朝执掌大政的就不该是张居正,而是海瑞了! 在大汉朝刚刚建立的时候,洛氏号称“洛半朝”、“洛与刘,共天下!” 形容的是洛氏的势力之庞大,不逊色于皇室,这没有半分夸张,而是天下人的想法,就连皇室自己都这么想。 甚至有些心理阴暗到极点的人,在三洛辅政时期,还怀疑皇太后会不会仿照秦始皇的母亲赵姬,搞出个刘邦遗腹子的事情来篡夺汉室。 因为那个时候的朝廷,就连元勋功臣都在洛刘之间骑墙,大汉的创业功臣和大股东吕氏都偏向洛氏,刘氏怎么和洛氏斗? 能篡位而不篡,能威主而不威,能专权而不专。 这才是洛新被时人赞誉擎天之柱的原因,这才是孝惠皇帝刘盈和孝文皇帝刘恒对洛新事之如父,并且极尽死后哀荣,甚至将这份信任落到洛景身上的原因。 洛氏始终都拥有着强大的政治能量,能为寒微的士人保驾护航,比如贾谊这种,能让没有出路的士卒封侯拜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才是天下士人和贵族官吏敬畏洛氏的原因。 三国时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都是世代三公,为什么杨氏没有袁氏那样天下士族领袖的地位? 就是因为汝南袁氏最大的资本就不是所谓的四世三公的清名,那个东西不值钱,是因为袁氏借着那个位置,提拔了太多的人,太多士族以及官员的利益都和袁氏联结在了一起,这才是经学门阀的玩法。 洛世的官职是西域大都护,但是这个世界的西域大都护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职。 而是西北王! 地位或许没有三公清贵,所能够发挥出来的能量也没有三公大,但这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洛世所能够直接掌管的人口高达五十万! 所能够征调的人口高达三百万! 数遍大汉,自从诸侯王被分封之后,再也没有势力如此庞大的地方诸侯了。 如果不是西域距离长安山高路远,而且路上重重险关的话,就连皇帝都要坐立不安。 如此庞大的势力不仅仅给洛氏增添了隐形中的助力,同时托庇于洛世的人也极多。 这个世界上最担心洛世去世的不是他的子女和亲人,而是西域的贵族和那些西域国主。 因为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人走茶凉,当初有洛世在,朝廷对待西域还算是不错,但是洛世死了,朝廷对待西域乃至于河西的态度就一定会发生变化。 对待那些在河西四郡和西域就藩的诸侯王、列侯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 洛世临终前给皇帝的信就是担心自己死了,皇帝给河西、西域诸军的赏赐减少。 毕竟此次进攻匈奴的不仅仅有西域和河西诸军,还有十一万大军同样在草原上和匈奴人大战,没有这些人,就算是斩了匈奴单于,一群疲敝之卒想要在匈奴军队的围剿下安全撤退回来,是很有难度的。 这就是为什么西域贵族官吏听到洛世的临终遗言之后,直接跪在地上哭泣的原因。 这些人尚且只是为前途担忧,最着急的只有一个人! 大宛东王,简直要把洛世当成爹供起来了。 不仅仅是大宛东王一个人,刘旦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儿子,谁没有受到过洛世的庇护? 即便是洛世不说话,但只要他还在西域,他还握着西域和河西的十万大军,这就是最大的威慑。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忽视他的意志,更不要说其他人。 但现在洛世死了,这层保护伞就直接漏了风,姑姑死了,姑父也死了,没人护着他了。 刘询自然很清楚这些事,他是一个相当擅长玩弄政治手段的皇帝,对各种利用官职的调整来剥夺权力的手段都非常的熟悉。 洛世薨逝之后,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消失了,剩下的都是小事。 他随意的翻着一封封战报,然后陡然向旁边的霍光问道:“子孟,你说新任的西域大都护应该任命谁?” 西域大都护的位置,刘询是不可能交给洛蓝的,洛氏都已经在西域盘踞两代了,从孝武皇帝崩殂到如今就已经五十年了,再这么下去,西域到底是刘氏的,还是洛氏的? 而且无双侯国就在西域都护府的驻地所在,这种二合一的体制,更让西域都护府变得不像是朝廷的地方。 霍光一愣,心中暗暗叫苦,怎么问自己这种问题? 他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于是面上不变道:“陛下圣明英断,臣不敢妄言。 只是西域极其重要,正如武襄侯在信中所说的,西域不稳,关中不安,应该派遣可用的、可信任的、能处理局势的人去那里。” 刘询笑着望了霍光一眼,然后笑道:“有无双侯国和乌孙王国在西域,都护府就摆脱不了桎梏。 昔年东阿侯国之令,就宛如圣旨一样,随着洛文王的薨逝,这种特权便消失了。 现如今无双侯国已经连续两代执掌西域,事不过三啊,该是结束了。 况且当初都护府驻地在乌孙王国,是为了侵吞乌孙,然后攻伐大宛,是出于战争目的。 现在乌孙王国的战争目的大致完成,大宛国有山脉环绕,征讨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完成的。 这样看来,西域都护府的位置就太过靠西了,不利于大汉对整个西域的掌控,朕决定将都护府的位置向东移动。” 霍光立刻就明白这是要将西域都护府的力量分散开,使无双侯国成为一个正常的镇守列侯,而不是之前的无冕之王。 皇帝的做法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在匈奴被斩灭的当下,西域态势发生了改变,那么行政体制肯定是要随之而变的。 不过在西域,那不是中原之地,皇帝的这块牌子可不好用,尤其是神庙军,这支军队更像是义从部队,又像是雇佣兵,大汉朝廷的话可不太管用。 霍光没说什么,反正这些调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大汉的皇帝一向不长寿,当今皇帝还能活多久,只有天知道。 所以他直接道:“陛下英明,西域极其重要,不仅仅能保护大汉安全,而且还能将大汉内的不安稳人员全部送出去,完整的掌握西域,至关重要。” 所谓的不安稳人员,比如说流民、地痞、灾民、囚犯、乞丐这一类走在坐法路上或者已经坐法的人员。 刘询的策略就是学习流放大法,按时将这些人送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开荒,既能减弱中原人口的压力,同时能够为大汉开拓出更多的土地。 二十年来,效果相当的不错,在没有大的战争死人,大面积饥荒死人的情况下,有效缓解了人多地少的矛盾。 刘询现在彻底控制河西四郡和西域诸国,就是为了顺利的在西域建立列国。 想到这里,刘询拍了拍霍光的肩膀道:“还是子孟你懂朕啊,西域实际上都是小事,毕竟那里的土民有些多,想要彻底攻下西域,恐怕要把大汉打崩才能做到,朕定然不会那么做。 朕真正的目标是河西四郡,那里土民较少,曾经盘踞在那里的匈奴人都已经被驱逐。 朕想要往河西四郡迁徙人口,那么广袤的土地,四郡人口竟然不过百万,实在是太少了! 朕要往那里再迁徙两百万的人口,让汉人在那里既种地,又养马,只要河西四郡握在我汉人的手中,就算是失去西域和河南地,我汉人依旧可以组建骑兵,将那些失去的土地全部抢回来。” 霍光躬身作揖道:“陛下,您心中可有西域大都护的人选吗?” 说了这么多,西域大都护到底选谁? 所有的构思最后都要落在执行的人头上,你选择的这个人到底能不能承担起伱的构思呢? 霍光这么问,还因为根据皇帝的人选,就能够判断出皇帝对西域和河西旧臣的态度,以及对于无双侯国的定位。 这对霍光来说很重要。 没想到皇帝却没有回答,反而将手中的战报直接放下,站起身来,来到了屏风之前,将上面的地图翻开,一张西域的堪舆图出现在上面。 霍光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拿起了一支笔,重重的在乌孙王国上点了一个点,然后划了三道,直接将乌孙王国分成了三部分。 裂国! 皇帝这是看占据了大半个伊水河谷的乌孙王国太大了,要直接将其三分! “朕不愿意为人做嫁衣啊。” (本章完) ------------ 第八十七章: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朕不愿意给他人做嫁衣! 霍光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乌孙王国地方千里,既能种地,又能养马,临近极西之地,有兵器甲胄,距离长安又有五千里之遥,中原出兵西域,仅仅行军都要一两个月。 这个时间足够本地的统治者政变,然后彻底掌控局势,帝国边陲,天然就是割据之地。 现在皇帝想要发展西域,向西域大力的输入人口和技术。 这些中原珍贵的资源一旦进入西域,乌孙王国的实力就会急剧的膨胀起来。 现在乌孙王对朝廷这样敬畏,是因为实力弱小。 等到乌孙国有百万人口,带甲上万的时候,他们就一定会挑衅朝廷,甚至不臣,邦周诸侯的殷鉴不远。 自己给自己创造敌人,刘询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还是汉代的乌孙大国实力不够强,实际上伊水河谷这片土地,可以孕育一个数百万人口的超级农耕游牧大国,真到了那个程度,就是一个远比高句丽还要可怕的多的对手。 甚至可以说,匈奴的战争潜力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中原王朝想要跨越数千里去攻击一个数百万人口的大国,还想要灭国,在没有火器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这种迹象,但是刘询根据往昔数据的判断,还是对这里起了疑心,不愿意让乌孙王继续独自享有这片肥沃的土地。 归根结底,乌孙王不是刘询自己人,双方之间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刘询不了解西域的贵族官吏,只能以人性的角度来推断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政治上,随意的相信别人,就是自杀。 霍光是中央朝廷的忠实维护者,闻言直接说道:“陛下,您的子嗣都渐渐长大,大多数却还没有封王,臣建议向西域封王。” 大汉朝的标准套路,控制不住的地方先封王。 随着推恩和流封,基本上三四代左右就会国除,如果干的好就会留下彻侯爵位,王国的王都化作侯国,如果干的不好,那自然就成为闲散的宗室。 一般来说,经过三代左右的时间,当地的皇族数量已经不少,同时汉人的数量同时不少。 这个时候就可以或者任命新的诸侯王,或者改成郡县,增加中央朝廷直属的土地。 没有王侯爵位的皇族天然就是皇帝的基本盘,因为每年大汉皇帝都会从这些人之中简拔任用一部分。 配合上世镇列侯以及治理民生的郡守县令,取得的效果一向很好。 刘询沉思了几秒,然后缓缓道:“的确是应该封两个王过去,但是不够,还要简拔世镇列侯,朕打算将一个西域小国的国主册封为世镇列侯。 子孟,朕记得追随武襄侯出征的众西域贵族中,有一个西域国主,功劳比较大,是神庙军的统领之一,就将他册封为列侯。 就叫他承恩侯吧。 让他年幼的子嗣到长安来学习我汉家经典,日后回去继承列侯的位置,作为大汉对西域诸夷的表率之一。 只要为大汉立下功勋,大汉可以为他们赐下爵位。” 这次霍光是真的有些震惊,大汉倒不是没有为异族封过爵位,毕竟当初打匈奴收编了那么多的异族,连王爵都有册封。 而且为异族封爵的制度由来已久,从邦周时期就有这样的传统。 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武力恫吓完了,还是要收编的,除了刘旦是真的一根筋打杀之外,其他皇帝都善于收编异族,为己所用。 但是世镇列侯这可是第一次! 世镇列侯倒不是一个爵位的名称,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官方的称谓。 一般来说指那些手中有皇帝的金令,拥有战时郡中指挥权的列侯家族,同一个县中可能会有两家列侯,一家有金令,一家没有,有金令的权力很大,没有金令的就是纯粹的富贵而已,这就是区别。 靖难诸侯基本上都是世镇列侯,尤其是兰陵萧、淮阴韩、新郑张、即墨吕、安阳韩、英侯洛这六大家族,百年不挪窝,世镇太行山以东及江淮南北,是朝廷的基石。 靖难就是这六大家族发动,其他世镇列侯才敢跟随因为这六大家族在大汉朝是有免死金牌的。 霍光颇为惊讶的问道:“陛下,真的为西域人同时赐下金册、金诏、金令吗?这可是国朝头一遭啊。” 刘询微微笑道:“圣王就是要为人所不能,循规蹈矩的去做,又怎么能超越前人呢? 将乌孙王国三分之后,在西域就有四个刘氏诸侯王,至于要四个镇守列侯才够。 但是西域毕竟是外域,贸然从中原调人过去,会引起西域的反弹,而且武襄侯临终遗言,希望朕能够正常赏赐西域诸军。 他亲手斩灭匈奴单于,西域诸军四万大军伤亡过半才得来的战果,朕不能寒了这群功臣的心。 世镇列侯必须要从本地人中任命,一个西域土王担任世镇列侯,以及本就存在的无双侯,再从此次参与突袭匈奴王庭的汉军中选择功劳大的一个册封列侯,镇在大宛东国中。 最后一个镇守列侯的位置,则先空置吧,等到人口再多一些再任命。” 有郡必有侯,有王必有侯,这是大汉的政治铁律,每一个郡的建立,每一个诸侯王的任命,都会同时牵扯到至少一个列侯的位置。 霍光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听到了刘询所说的一些关键信息,“会引起西域的反弹”、“正常赏赐西域”、“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这些无意中说出的话,证明皇帝虽然在着手削弱大都护这个职位的权力,但却并没有准备卸磨杀驴的准备。 正相反,他削减大都护军政一把的权力,将这些权力打散到镇守列侯和诸王以及朝廷官吏的手中,西域失去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主宰,但是西域整体汉人的势力是在增长的。 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匈奴被打趴下了,西域失去了最大的外部威胁,军事上的高度凝结已经不是处理西域问题的第一选择。 如果想要抵御匈奴,还是要实行之前高度军政一体的政体。 “大都护的人选,朕准备把安阳侯派过去。” ??? 霍光闻言满头问题,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把安阳侯派过去,那和让无双侯继续把持有什么区别? 淮阴韩氏和洛氏的关系渐渐远了,但是安阳侯现在虽然是韩氏的,但随时可以不是,洛氏依旧有这个爵位的法理,而且安阳侯国中有多少洛氏族人,陛下你不清楚吗? 刘询见到霍光懵逼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子孟啊子孟,你是个有智慧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朕的用意吗?” 霍光到底是聪明脑中灵光一闪,惊讶道:“陛下您这是换个方式让洛氏继续执掌西域?” 刘询含笑点点头:“西域的二王一侯,如果让朕选一个能够信任的,那朕一定会选无双侯。 如果西域会有叛乱,朕还是相信无双侯会平定,而且西域众人也会安心。 有功劳的臣子得到该有的赏赐,让他们尊贵起来,让他们富贵起来,君主的天下就会安稳。 子孟啊,你说朕这么做对不对?” 霍光当即躬身下拜道:“陛下圣明,圣人说,士为知己者死陛下施恩,臣子报恩,这是天地之间的道理。” 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复杂了,就算是刘询也不能免俗,玩弄权术搞平衡的终极,他还是会把希望放在人身上。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但有值得信赖的人,一切分治都是为了权力的稳定,但在最深的底下,人性的光辉掩盖了一切。 刘询紧紧的盯着霍光,盯的霍光如芒在背,不知道皇帝怎么了。 然后就听到悠悠的一声,“子孟啊,朕可能要做一件大事,伱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希望你永远都能记得住这份信任。 你先下去吧把朕的意思传出去。” 霍光浑身冷汗涔涔的退了出去,一直走到殿外,冷风一吹,他才回过神来,回想起皇帝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大事?” 霍光很是疑惑,皇帝大权在握,又不和洛氏开战,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是大事呢? 恐怕就连此次进攻匈奴都算不上大事吧? “奇怪。” 霍光想不出来只能作罢,现在要紧的还是将西域调整透露一下,看看众人的反应。 ———— 每当笔者研究汉宣帝刘询时,总是会闪过一个词语,那就是谨慎。 在他执政的二十年间,笔者几乎没有见到过任何暴烈的行为,他总是谨慎而小心,“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个老子提出的政治智慧,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处理靖难诸侯开始,他总是能合理的处理那些立下大功的功臣,既不影响皇权的运作,又能够使功臣得到赏赐,这大概就是一个伟大的君王所能够做到的。 各种贤才能够肆意的发挥自己的能力,而不担心受到君王的清算,这就是刘询被称作汉代最伟大的皇帝之一的原因。——《汉宣帝传》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此子类我,当为尧舜 离开长乐宫后,霍光就和一些人喝了一些酒,在醉酒后无意之中把皇帝的计划全盘托出,于是这些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样,很快就传开了。 人与人的思维实在是过于不同。 刘询运用自己高超的权术水平,几乎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才使西域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样,结果风声从非官方渠道传出去后,除了洛氏,根本就没有太多人在意。 这让刘询感觉大跌眼镜。 西域不过是流放犯人的蛮荒黑暗之地,甚至很多人将西域称之为域外,发自内心的不觉得那里是诸夏的土地。 这就是天下人对西域的印象,短时间之内无法扭转,西域汉人自己都这么想,许多在突袭匈奴王庭中立下功劳的将领和士卒都想要调回中原。 皇子们更是多方奔走,所有人都清楚皇后的儿子是不可能去就藩的,那就只有他们这些庶皇子去了,问题是那可是西域,据说那里的太阳直到亥时才会落下。 宁要中原一县,不做西域一王! 这些皇子奔走可不是为了自己不去,以他们这位父皇的性格,若是见到他们推三阻四,定然愤怒,这些皇子的目标是,推荐自己的兄弟们去。 “皇兄天资英断,素有才干,定然委以大任,这是弟弟所不能相比的,若是有皇兄坐镇西域一国,定然安稳啊。” “谁不知父皇多次称赞六弟有才能,是我宗家之中的麒麟儿,西域广袤,有万里疆域,正是六弟施展才华的天选之地啊。” 这些皇子们一个个都化身夸夸党,拼命的称赞着自己的兄弟,还发动大臣们一起这么做,表面看起来颇有一副兄友弟恭的感觉。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瞒得了刘询呢? 长乐宫中。 刘询坐在上首,他的旁边有一个小孩子正在玩耍,看模样才五六岁,正是元封十四年皇后生下的嫡次子。 在殿中坐着侍中霍光、安阳侯韩利、太学祭酒洛青、御史大夫刘向,都在望着皇帝和殿中的小孩子玩耍。 宫娥为几人添茶之后,刘询望着安阳侯道:“安阳侯,朕准备任命你为西域大都护,前两任西域大都护可都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你有没有信心?” 安阳侯躬身作揖道:“启禀陛下。 孝武皇帝时,曾经赞扬昭武威公,乃是素王上皇天赐予大汉的神剑,臣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难道敢于和昭武威公相比吗? 武襄侯马踏匈奴,阵斩单于,数十年间,西域靖平,这同样不是臣敢于相比的。 但臣知道,君王赐下了重担,臣子就该去完成它。 君王给予了信任,臣子就不能辜负它。 臣纵然没有先祖的才能,却有一颗为陛下的丹心啊,只有用竭尽生命去做,才能报答您的恩典了。 若是西域有乱,便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臣至高的陛下啊,请您在长安之中安坐即可。 这是臣所能对陛下许下的承诺啊。” 安阳侯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让自己去西域,虽然他发自内心的不太想去,但是身上所背负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去做。 这一番话,听的刘询颇为感慨,说道:“安阳侯真是忠臣啊,你这样的臣子才是我大汉的栋梁,有了伱这番话,朕坐在长乐宫中,怎么可能不安心呢?”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有些愤怒的说道:“再看看朕的那些好儿子们! 一个个推三阻四,为了不去西域,竟然还搞出了一出兄友弟恭,真是可笑。 心中一点都没有大汉的社稷,这样的皇子,朕怎么能封他们做王,怎么能让他们成为一地诸侯呢? 真是妄为我刘氏的子孙!” 刘询是发自内心的生气,说起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下面的几人眼观鼻,耳观心,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种事完全就是皇帝的家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皇子刘佘见到自己的父皇很是生气,放下了手中的玩具小步跑过来,直接抱住了刘询,奶声奶气的说道:“父皇不要生气了,孩儿愿意去西域,为父皇镇守。” 刘佘长相本来晶莹剔透,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再一说这话,更是让刘询的父爱爆棚,他是万万没想到刘佘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于是问道:“佘儿,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吗?” 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刘询对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保持着怀疑,刘佘依旧是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母后说父皇想让皇子到西域去,说兄长们不愿意去,所以不开心。 阿佘想让父皇开心,阿佘可以去西域的。” 刘询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他用力的将刘佘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然后松开,仔细端详着刘佘的面容,然后感慨的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朕最孝顺的儿子,竟然是这个五岁的小娃娃。 朕听说这世上的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朕的佘儿就是天生的孝顺吧。 大汉以孝治天下,这样好的孩子,足以承担任何的大任啊。 这样好的孩子,未来难道不能成为尧舜的那样的人吗? 这才是我刘氏皇子该有的样子,和朕多么的相似啊。” 他在这里感慨,刘佘是个小孩子,只当父皇在夸奖称赞自己,于是有些害羞的往刘询怀里钻。 但是殿中的几人却虎躯一震,两震,震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刘询的这番话不算长,但是蕴含的信息却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最孝顺”的意思就是其他皇子没那么孝顺,表面上是在说那些不愿意去西域的皇子,但太子呢? 成为尧舜那样的人! 这句话可真是太有名了,当年周武王想要将周天子之位传给素王时就说了这句话——吾弟当为尧舜! 就像是负王于背的政治含义一般,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是极为令人沉思的。 当今皇帝是什么人? 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 最后皇帝还说了一句刘佘像自己。 此子类我! 这几乎是皇帝最高的评价了,这三条,一个可能是意外,或者说是不小心的,但是三个同时出现,谁还觉得不是早有预谋的,谁就是傻! 殿中这四人谁傻? 皇帝的心思立刻就被这几人猜了出来,皇帝这是升起了换太子的心思,不一定实施至少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政治是复杂的,皇帝到底是真的想要换太子,还是借着要换太子的事情给现在有些跋扈的太子上点压力,这没人知道。 毕竟上次那件事很丢脸,皇帝都没有说要换太子,这次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升起这个想法呢? 刘询当然很清楚下面的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反而开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公子青,武襄侯薨逝,他的无双侯位由公子蓝继承,不过朕有一些想法,不知道是否合适,想要和你确认一下,如果你不能拿主意,便回昭城和昭公说明。” 无双侯? 洛青心中疑惑,但还是直接作揖道:“陛下请讲。” 刘询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经历了此次西域封王之事,朕很是担忧啊,这大汉的贵族对西域依旧是不够重视,将之视为域外之地。 这样的态度,朕怎么能够相信未来这些人能够保证西域始终在大汉的手中呢? 无双侯国,占据了伊水河谷几乎四分之一的土地,虽然表面上是侯国,但实际上却不比王国差,数遍大汉的列侯国,也只此一例了。 这样强势的侯国,若是在忠诚于大汉的列侯手中,那自然是安稳无敌,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和某些奸人相勾结,造成的危害同样极大。 时间和距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会让人和人之间变得陌生。 公子蓝是洛氏的嫡系子弟,朕自然是放心的。 但是按照传承法,朕记得下两代就会失去圣痕对吧? 洛氏可有什么办法,能够一直保证以后的无双侯都心向中原,不割据西域吗?” 洛青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思考这个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是洛氏之前就想过的,毕竟西域对洛氏来说更重要,始终保持昭城的影响力,是洛氏必须做到的。 洛青当即说道:“陛下,这个问题家族早就考虑过,毕竟洛氏有千年的历史,小宗分出去之后反攻大宗的事情并不少见。 目前家族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个办法就是代代过继嫡子到当代无双侯之下,然后顺理成章的继承侯位,家族嫡系之间皆是亲人,子弟们并不在乎这个。 第二个办法就是五服之外的无双侯可以娶家族的嫡女,您是知道的,昭城之中几乎九成都是洛氏族人,我们没有那种宗族之间不通婚的习惯。 否则整座城的男女都要不婚不嫁了。 只要不在五服之中即可将嫡女嫁给洛氏族人,圣痕就会重新出现一代,这是家族新发现的,上代英侯洛斯就是如此。” (本章完) ------------ 第八十九章:两难之地 圣痕显现! 刘询闻言一下子坐不住了,立刻问道:“卿家贵女若是下嫁外人,同样可以有圣痕显现吗?” 他说的是外人,实际上就是皇室,如果能够有圣痕显现,一生一世一双人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洛青摇摇头道:“当然不行,必须是洛氏族人。 圣痕显现一是因为祖上有过圣痕,二是因为先祖素王的保佑,缺一不可。 洛氏这么多年外嫁的嫡女并不少,尤其是昔年和吕氏婚姻,您什么时候听说过外氏拥有圣痕了。” 刘询颇为失望的重新坐下,盯着洛青眉心中熠熠的圣痕,艳羡的看了两眼,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才收摄心神道:“既然卿家有所准备,那朕就不多问了,有无双侯国在西域,还有安阳侯这种忠诚的臣子,朕可以放心。 子政拟旨任命安阳侯为西域大都护,即刻赴任,后续事宜都交予你和子孟来准备。 便如此,众卿请回吧。” 有些意兴阑珊的皇帝发出了逐客令,四人离开殿中,走到殿外的台阶下,气氛陡然凝滞起来。 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一眼宫殿,似乎还能看到皇帝在和小皇子玩耍,四人都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霍光,他陡然回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皇帝对他说过的大事,现在他知道了,大概那个时候,皇帝就开始想这件事了。 为什么呢? 这是四人所疑惑的,未来这将会是天下人所疑惑的。 “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长安城乃至于天下都不会平静了,诸君保重,希望下次还能在这皇宫之中会见。” 大汉朝经历过两次换太子,第一次的刘邦被群臣怼了回去,英侯亦保住了韩王的命。 第二次九江厉王最后死在造反的路途之上,亲近九江厉王的臣子,要么死,要么被流放,要么终生赋闲。 这就是换太子的恐怖后果! 更不要说刘贺这种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无可争议的储君,太多人和他利益捆绑在一起,他所拥有的力量是极其可怕的。 四人带着凝重的沈神色走出了皇宫。 长乐宫中望着四人走出殿外的身影,刘询抱着刘佘的手更紧了一点,他的脸色彻底晦暗下来,眼中幽深的可怕。 为什么想要换太子? 因为在一战袭灭匈奴王庭之后,刘询回顾自己此生,几乎已经算是完美了,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未来继承他皇位的太子,偏偏太子还没有明君气象,这让刘询怎么能忍得住? 让他忧虑的是,太子羽翼已成,一旦动太子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稳定的朝局一定会动荡不已,天下就要受到损坏。 而且废太子还能活下去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废掉刘贺的太子之位,等于是逼着他去死。 刘佘还实在是太小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很有可能一场病就夭折,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两个嫡子都薨逝,九泉之下,他有什么面目见自己的皇后呢? 刘询忍不住的想着:“母亲啊,当初您让儿子再生一个,现在儿子的确是多了一重选择,但是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您还活着,一定可以为儿子做出最稳妥的选择。” 若是吕莹还活着,知道这一幕,一定会说,哪里有什么最稳妥的选择,不过是当断则断罢了。 当断则断和关心则乱,谁能战胜谁呢? 皇宫之内的消息传得最快,尤其是刘询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情况下,许皇后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 在皇太后崩逝之后,她就是这个庞大的帝国最有权力的女人,她的兄长是大将军,她的弟弟是宿卫宫廷和禁军的将军。 许氏因为她而尊贵! 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只觉头晕目眩,甚至无法站立,手中的花瓶径直摔落,摔成一片片的,她才如梦初醒。 直到她进入了皇帝的宫殿,见到刘询的那一刻,许皇后依旧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刘询一见许皇后到了,顿时心中一紧,状若无意的说道:“皇后怎么来了。” 许皇后走到皇帝身边,顿时泪目婆娑起来,刘佘见到母后过来,于是挣脱了刘询的怀抱,“母后,抱抱。” 一见刘佘,许皇后的泪水更是如同连珠般落下,难过伤心到了极点。 “陛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许皇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哽咽的说道:“妾身实在是不明白。” 刘询强笑着安慰许皇后,闻言说道:“皇后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许皇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殿中的侍女全部退下许皇后的亲近宫娥将刘佘带了下去,太史令同样离开了这里。 史官据实记事,但并不是什么都记,换太子这种事,只要记载换太子就可以了。 至于这些大人物的具体言行,不愿意被记,史官不会在意,以后可以大致推断出来。 等到殿中空荡,只剩下夫妇二人时,许皇后才泣泪道:“陛下您想要换太子,为什么不和妾身说呢? 这样的国朝大事,妾身这个做皇后的竟然不知情。 九江厉王殷鉴不远。 妾身这个做母亲的,直到儿子要死了,竟然才刚刚知道,只觉心如刀绞。” 刘询脸色大变,他就是担心这个,和皇后一说,这件事肯定成不了,连尝试都不用尝试了。 “皇后,我没有说过要换太子,我只是单纯称赞佘儿两句罢了,怎么就成了换太子呢? 贺儿不会有事的。” 许皇后对刘询实在是太了解了,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又悲痛道:“陛下是不是以为妾身在哀痛于贺儿? 妾身所悲痛的是,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死去了。 您只想到了九江厉王旧事,却没有想过先王和戾帝的旧事吗? 您若是废掉了贺儿的太子之位,他就定然会步九江厉王的后尘。 您若是不废掉贺儿的太子之位,佘儿就会步先王后尘。 骨肉相残的闹剧竟然是由父母而起的,妾身怎么能不觉得悲哀呢?” 许皇后声声哀泣,听的刘询很是难受。 先王便是刘询的父亲胶东王,当年因为排序在戾帝刘旦之上,后来被刘旦指使桑弘羊逼死,还流传出了“胶东王血,弘羊以贵”的谚语,用来指那些踏着权贵骨血而兴盛的大臣。 刘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但是却有意无意忽视掉了。 现在被许皇后赤裸裸的点破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中一下子变得静悄悄起来,两人之间气氛凝滞到了极点,只能听到许皇后微微的啜泣之声以及刘询不平静的呼吸之声。 “皇后说该怎么办?” 沉默了许久,刘询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许皇后摇摇头道:“妾身不知道,您才是皇帝,天下至高无上的主宰。” 这明明是一句赞誉,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讽刺。 许皇后又说道:“佘儿待在陛下宫殿中,想必是饿了,恰好到吃晚食的时间了,妾身带着佘儿去吃食,陛下便好好想吧。” 说着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刘询揉揉头,然后陡然顿住,皇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其实还是说了,她最终还是偏向了刘佘。 刘佘这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是真的懂事,会讨父母的欢心,刘贺从小就是不安分的主,让两人操碎了心,做下了不少错事,让两人颇为头疼,上次臣女之事属于比较严重的那种。 想到这里,刘询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又闪过一丝狠厉,他是从来都不缺少决心的,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一定要做下去。 如果一定要留下一个孩子,那还是留下佘儿好了,想到刘佘,刘询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呢喃道:“佘儿啊,未来你可一定要成为圣君啊,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盼。” 许皇后走出殿外,牵着刘佘小小的手,端详着他可爱的面容,心中就是一阵阵酸楚,强行克制住,展颜笑道:“佘儿,走,到母后宫中吃饭。” 刘佘什么都不懂,蹦蹦跳跳的跟着母后往皇后宫中走去。 皇宫之中的消息先是小范围的传开,一开始都以为是谣言,毕竟这件事太离谱了,放着成熟嫡长子不要,立小儿子为太子,这是明君能干出来的事? 但是越传越真,众人都坐不住了,惊疑不定。 尤其是太子! ———— 在汉王朝的早期,皇室严格的遵循着嫡长子继承制度,但是随着一系列意外的产生,从汉武帝刘彻开始,这种惯例被打破了太子不再被当作一定可以继位的储君,而是可以通过权谋夺取的位置。 在这其中,洛氏的影响同样不小,洛氏同样频繁的在拥有圣痕的嫡系之间改变世系继承,但却越来越繁盛,这是一种榜样的力量。 但学习洛氏的结果一向是不好的,君位传承的不确定性,使近支宗亲都开始窥伺皇位,同样给予了臣子很大的操作空间,这深刻的影响了未来汉王朝的命运。——《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九十章:刘贺的反击和把握 太子宫中,十数人聚集,各个都面沉如水,眼底还带着惊惧之色。 太突然了! 对许多人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太子怒气冲冲走出,望着沉默的众人,径直冷笑道:“我等死期不远矣。” 他竟然没有什么惧色,又道:“等到孤被废为诸侯王,过两年安上一个罪名,再在牢狱之中自杀后。 诸位卿臣,和孤最亲近的应当会坐法而死罢,三族近支坐死,远支流放。 其余诸位,该流的流,不该流的免官,终生不得录用,乃至于累及家族子弟,真是惨像。 惨啊。” 刘贺平平淡淡的讲述着,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在牢狱之中将会经历的一切,听的众人后心直冒凉意,心中惧意大增。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时之间,有人六神无主起来,看的刘贺就是一阵厌烦,喝道:“慌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反正死的又不仅仅是你我几人,父皇想要废掉孤,那就要做好十万人为我陪葬的准备。” 刘贺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疯狂。 十万人! 这绝对不是虚言,如果按照刘询当初清算刘旦那样做,绝对有十万人会牵连其中。 问题是不论有多少人,在座的这些权贵都不愿意牵连其中,想到这里,这些人对皇帝生出了一股恨意。 当初把太子抬得那么高,把我们这些人调给了太子,结果现在你不满意了,想要换太子? 做梦! “太子,现在陛下还没有真的下诏,我们还有机会,不如上书请陛下严查传播谣言的人。 只要陛下见到天下汹涌的民意,一定会改变主意的,刘佘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这天下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他能承受的住吗?” 严查谣言。 不论能不能抓住这个人,至少基调定了下来,皇帝没有想要换太子。 刘贺闻言道:“不必你们上书,这道消息一传开,单单这长安城中,心惊胆战之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看吧。 不需要孤出手,明日便会有人出声反对,父皇会发现他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太子宫后,刘贺脸上的戾气瞬间涌上,但是他的脑子却极其清醒。 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自己稳如泰山。 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天下民意汹涌,十万人而已,不要说流放,纵然是诛杀,就连他都能做的出来,他不认为自己那位父皇会心软。 他那位父皇即位以来的一桩桩大案清洗,诛杀流放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屠刀可没有手软过一丝。 他的底气是觉得自己的父皇在做一件很荒唐的事。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他从来没有把刘佘列为皇位的竞争者,即便刘佘同样是嫡子。 因为刘佘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刘询一共生有十五个子女,但是活到十二岁的却只有九个,其中有两个在襁褓中就夭折,有一个在三岁那年生病夭折,还有三个都没有活过六岁。 即便皇家有最好的医者,但婴孩的夭折率依旧这么高。 刘贺不是诅咒刘佘,刘佘能不能活过十岁都是说不准的。 立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小孩子做太子,这简直是疯了。 刘贺觉得自己虽然远远比不上父皇那么英明神武,但至少干不出这种智熄操作,不会把宗庙社稷托付到运气上。 “父皇再造盛业,不可能这么愚蠢,他难道是借着这件事敲打我?” 刘贺开始往其他方面思考,“父皇一直以来都对我不满,批评我太过刻薄他可能是老糊涂了,看来该是进一趟宫了。” ……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少政治投机的人,但刘佘的基本盘的确是太小。 他的优势是嫡子,这使得他成为了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坏处就是皇后娘家的支持已经全部都被他的大兄拿走,而且他年纪太小,不像他的太祖父孝武皇帝那样,有一整个梁国班子可以使用,他可以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 从消息渐渐传开,就已经有许多之前没能靠近刘贺的人想要往刘佘那边接近,但问题是刘佘还住在皇宫里,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于是有心人就开始拜访霍光,这位天子第一近臣,他虽然官位不如三公九卿,但是却常伴皇帝左右,参赞机要,论权势甚至不弱于丞相和御史大夫,皇帝每次诏问,他都必然在场,长安权贵都巴结他。 皇宫之中始终一言不发,民间的谣言越传越广,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出现了,直到大朝会之前,长安城一副风雨欲来的凝滞气氛。 朝臣们心神不定的鱼贯而入,几乎所有人的眉间都带着几丝焦躁,没有任何官员会喜欢政治风暴,因为这代表着不确定性,在一场政治风暴落下帷幕之前,没有人能知道它会延续多久,范围会有多大。 姬昭前世的明初四大案,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是绵延数万人的大案? 谁能想要一个案件会连续数年不结束? 谁能想到皇帝的命令最后成了打击政敌的工具,乱攀乱咬,无数和案件没关系的官吏以及普通百姓下狱而死。 虽然大汉朝的官员没见过那种一刀切的杀戮,但刘询对关中的清洗他们都是亲眼见到的,里面有很多人都是被冤枉的,但是在从严从重的清洗方针下,大量的官吏以及这些官吏的三族都被流放。 这让很多人胆寒,非常担心换太子会是一次新的政治清洗。 刘贺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和太多官吏都有联系了,在政治风暴中,一点点关系就足以定罪。 宁杀错,勿放过。 从古到今,从无例外。 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的,正如刘贺所预料的那样,即便他不联系,许多官吏都准备上书反对这件事。 刘贺的名声差,但没那么差,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能祸害多少? 他就算天天做坏事,难道还能一个月做一千多件吗? 刘贺主要是祸害那些家中有美姬、有钱的大臣,祸害百姓和普通官吏的是他下面那些打着他旗号的狗腿子。 刘贺不太在意,做的太过分影响到他,他就一剑杀了,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需要这些人给他干脏话。 随着朝臣进殿,刘贺不参加朝会,他掐着点进宫去拜访自己的母后。 许皇后没想到太子会来看望她,想到刘询做下的事,再回想自己做出的选择,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愧疚,甚至不敢面对刘贺。 刘贺虽然在外混蛋,但对许皇后还是比较孝顺的,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就笑着说道:“母后,儿子有段时间没有进宫来看望您了,是儿子不孝,这是儿子从西域商人手中购来的东西,中原少见,送给母后。” 许皇后身旁的宫女将东西取过,许皇后这才轻声问道:“皇儿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刘贺摇头笑道:“儿子已经大了,不是年幼之时了,此次进宫就是想和母后聊聊天。 儿子还记得年幼之时,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去见我刘氏的列祖列宗了。 幸好有母后为儿子祈祷,否则我们母子那时就生离死别了,去岁您的幺孙夭折,儿子心如刀绞,才明白母后当年为儿子祈祷的心情。” 说着说着刘贺竟然流下泪来,脸上满是悲伤的表情,许皇后安慰道:“他是个没福气的,承受不住降生天家的命格,皇儿不要太过悲伤了。” 刘贺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叹道:“幸好母后又生了佘弟,不然儿子万一有个意外,真不知道您该怎么办。” 许皇后瞳孔微缩,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深深地望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有些明白他来做什么了。 刘贺并不在乎自己的母后看出他的目的,因为他说的是心里话这个世界上,唯有真诚是最杀人的,他并没有危言耸听,并没有胡编乱造,他只是说了一种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他甚至没有引导许皇后的思考,但许皇后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想。 许皇后有些动摇了,她开始思考自己做的对不对,刘贺发现了这一点,暗自一笑人都有软肋,抓住了软肋,那个人就为伱所用。 君臣上下一日百战,又何止君臣上下呢? 人与人之间都是如此博弈,韩非在典籍之中讲的实在是太清楚了,把人性和人心剖析了个彻彻底底, 母子两人在这里谈心,朝会大殿已经开始爆发激烈的争论,刘询自己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多臣子反对,其中有不少甚至是他都想不到的人。 刘询对自己当初进行的清洗,政治后果预料是不足的,他不知道那种政治恐怖让天下的官吏有多少谈之色变。 刘贺的名声不好,臣子们可以接受下旨斥责,剥夺赏赐,甚至禁足,或者惩罚太子身边的近臣,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让他废掉太子。 刘询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棘手,但他可是大权在握的君主,自然不会退步。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一副燃爆长安的图! 朝阳照在皇宫之中,一片亮亮堂堂,人在这宏伟的建筑面前是那么的渺小,皇权在无比的壮丽面前是那么高大。 温煦的阳光射下,在殿门顶处化成两半,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在殿门前的台阶前分开,一半处于阴影之中,一半则光线炽亮。 刘询负手站在阴影之中,霍光微微躬身站在他左后方一些,周围没有宫娥宦官,那群从殿中离开的官吏贵族则走在阳光之中。 刘询望着那些成群结队离开皇宫的贵族官员,突然转头轻声笑道:“子孟,看着这么多人,你害怕吗?朕的忠臣不好做啊。” 霍光微微抬头望了那些人一眼,然后垂首道:“山不能通过就要搬开,河不能搭桥就要填埋它,世上没有不能做的事,只有畏惧的人。 臣愚昧不能承担重担,因为得到了陛下的恩典才能够位列禁中,只剩下勇气,可以让臣一往无前只剩下忠诚,可以让臣依照您的意愿向前。” “我要废太子!” 霍光身子一颤,之前的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人将这件事挑明,但现在自己从皇帝的嘴中真切的听到了这句话。 自己是唯一得到这个消息的人! 刘询眼神幽暗的说道:“子孟,从武襄侯薨逝开始,朕就知道绝不能让太子即位。 万一他再做下荒唐悖逆之事,大汉的社稷可能会在他这里断掉。 因为天下之间有个洛氏,而且还离刘氏太远了,洛氏现在只在地方做官,中枢之中只有公子青一人,还游离在朝廷之外,只担任了钦天监和太学祭酒这样的清贵之职。 武襄侯薨逝了,洛氏还有谁会为大汉尽忠? 公子蓝吗? 公子青会为大汉尽忠吗? 朕不知道。 朕其实不害怕靖难再来一次,无非就是贺儿被诛杀,佘儿即位。 朕害怕的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姓刘了。 如果没有一个洛氏嫡系站在刘氏这一边,朕不安心。 你明白吗?” 可能是话说的太急,刘询甚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霍光没想到皇帝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是真正的信任! 他眼中一热,当即跪伏在地上,重重叩首道:“陛下,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素王说,君王给予臣子尊敬,臣子就要把君王当作腹心。 您的恩典臣能如何报答呢? 素王上皇在人间时,为周武王祈祷愿意剖出自己的心脏。 臣愿意效仿,剖出肝胆,唯有肝脑涂地,保卫大汉社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任何人,哪怕…… 哪怕是洛氏! 要掀翻大汉社稷,臣也唯有一死以谢陛下,唯有踏着臣的骨血而行。” 这一番泣泪之语刘询背负的双手也缓缓握紧,然后悠悠说道:“子孟,你出宫回府中吧,稍后朕会让人赏赐给伱一件物什。” 霍光怔楞,然后躬身谢礼,向宫外走去,刘询望着霍光的背影,依旧是往常那般走着,分毫不差,刘询暗暗点头,这就是他重用霍光的原因之一。 …… 朝会散去,殿中大臣们提出严查造谣之人,皇帝没有什么表态,只是说他要去核实一下,不能偏听偏信。 皇帝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使事态瞬间爆炸。 这一下,废太子是谣言的事情,瞬间就传了开来,有的人很失望,有的人则激动。 正当长安城的权贵官吏们等着皇帝的反应时,正当太子刘贺等着看自己父皇笑话时,一队禁卫从皇宫中狂奔而出,径直往侍中霍光的府邸而去。 这些禁卫在长安城中纵马,几乎无所顾忌,周围的行人纷纷躲开,不愿意招惹这些身负皇命的骑士。 “这些禁卫要做什么?” “往权贵人家那里去了,皇帝是要抓人吗?难道是抓那些造谣废太子的事情吗?” “不像啊,里面还有宫里的女子和宦官,绑着红花,看这架势似乎是要赏赐。” 长安城的百姓议论纷纷,毕竟禁卫出宫这种场面可不算是多见,而且还是一百多名骑士,这都足够派往地方了。 “是往霍侍中的府邸去了!” 长安城的权贵人家大致上都是集中居住的,往谁家的府邸去,都看的很是清晰,这队禁卫毫不掩饰的往霍光府邸上去。 “陛下要做什么?” “这么大张旗鼓的,貌似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霍光可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看着架势不像是要抓他,那就是赏赐了。” “赏赐什么?在这个流言最盛的时候,陛下怎么可能做无用功。” “你们猜测一下陛下知不知道许多人家都想要通过靠近霍光来靠近皇子佘。” “嘶~” 这句话让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很有可能啊,这一定是皇帝对朝会时,大臣们上书的回应! “现在就是看看陛下到底要怎么做了。” “长安城的风向要变一变了。” 禁卫们到了霍光府门前,霍光府上早就打扫干净,宣读圣旨的宦官没有半点倨傲,点头哈腰的走下马车脸上则是谄媚的笑容。 这一幕看的众人又是眼皮直跳,没想到霍光在禁中威势之隆,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就连皇帝近侍都对他如此谦卑。 霍光则面容沉静,没有半分得色,他恭恭敬敬的行礼。 宦官一展开圣旨,大声道:“霍光接旨!” 霍光一叩首,站起身躬身作揖道:“陛下万安万福。” 宦官这才说道:“上谕:朕喜欢读史书,于是常常叹息古代的帝王,夏桀商纣,周室的幽厉荒桀四王,以及本朝的戾帝,这些人为什么会失去君王的位置呢? 这是因为他们不任用贤明的臣子,而听从奸人的言语啊。 商纣王杀死了他的叔叔,周厉王逼走了洛文公,周荒王排斥亲近的大臣,周幽王厌恶洛宣公,周桀王使用逢蒙的奸计秽乱王室,戾帝难道就有例外吗? 桑弘羊因此而被烹杀。 圣人说,天子有诤臣七人,就算是无道也能治理天下,但昏聩的天子又怎么会有诤臣七人呢? 朕不愿意步这些君王的后尘,卿是忠诚的臣子,跟随朕二十年来,没有犯过一丝错误,恭谨的侍奉着朕,朕再也找不到比卿更优秀的臣子了。 朕给你赐图一幅,希望你不仅仅恭谨的侍奉朕,对待以后的皇帝也要恭谨。 就说这些,朕的赐图会让你尊贵起来。” 宦官的声音很高,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圣旨的内容。 “陛下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竟然只是为了给霍光赐下一幅图?” “不可能这么简单,陛下是何等的君主,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 “这幅图上一定有玄机,看清楚了,可不要遗漏,回去好好专研一番,务必要摸清陛下的意思。” 霍光府中众人同样心中有无数的疑惑,之前以为会是赏赐什么高官厚爵,却没想到仅仅是一幅图。 然后所有人就见到了一幅长约七八尺的图卷被取出,禁卫们小心翼翼的,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何等的珍宝。 所有禁卫都解下腰间的佩剑,然后摘下了头盔,径直单膝跪在地上,四名禁卫缓缓将图卷展开,宦官在旁边高声道:“侍中,陛下赐给您《洛文王负孝文皇帝朝诸侯图》一幅。 上谕:赐给卿此图,愿卿一往无前,护卫汉家社稷。” 咚! 这是上百名禁卫用剑鞘重重砸下的声音。 咚! 这是周围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心脏响起的声音,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讷讷不能言语,巨大的震撼让所有人失声。 咚! 这是霍光心中响起的声音,他这样冷静的人,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态了,他想到了许多,甚至直升大司马大将军都想过,但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 洛文王负孝文皇帝朝诸侯! 这是每一个大汉臣子的终极追求,虽然霍光知道自己永远走不到那一步,毕竟孝惠皇帝那样的人,太过少见,自己最多就是第一辅政,但刘询愿意把这幅图赐给他,依旧让霍光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仅仅凭借这一幅图,只要自己一生忠诚的做大汉的臣子,自己在历史上的声名就会高到无以复加,洛文王是注定要青史留名,永远接受天下人敬仰的。 所有人在祭拜洛文王时,都会想到有一个叫做霍光的臣子,他曾经同样主政天下,同样扶持幼主,同样是忠诚的化身。 霍光彻底跪伏下去,几乎瞬间泪流满面,高呼道:“臣光叩谢吾皇隆恩。” 轰! 随着霍光这一声高呼,所有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没有人可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皇帝竟然赐下了这么一幅图,谁不知道这幅图是什么意思? 什么蠢货还需要钻研? 太子已经加冠,哪里还需要霍光背负? 皇帝真的要废太子! ———— 元封二十年,上以太子暴虐不满,欲以皇子佘为嗣,群臣进曰:“皇子佘幼,不足王天下。” 上思洛文王旧事欲命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属社稷,乃使黄门画者画洛文王负孝文皇帝朝诸侯以赐光。 上复勉光,光垂泪,曰:“敢不以死报皇恩,倾尽洛河之水,不得洗臣之恶矣。”——《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孽子 长安已经彻底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不论是王侯权贵,还是普通的黎民百姓,从王侯府邸,到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陛下这一定是要废太子了吧?” “这还能有假吗?太子早就成熟,哪里需要辅政大臣?” “霍光虽然是太子的姨夫,但是长安谁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太子基本上不邀请霍光到府中,霍光也不邀请太子到府中。” “虽然一直说霍光是太子党,但本质上霍光是皇后党啊,皇子佘也是皇后嫡出,霍光支持皇子佘是很正常的。” “现在就看陛下要怎么一步步废掉太子了,这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千万不要牵连到我们的身上。” “不知道会用什么罪名来废黜太子?无德还是不孝。” 无数的议论在各处响起,朝会中上书的大臣们如遭雷击,万万想不到皇帝这么快就给出了如此强硬的回击。 真是当今上位的作风啊! 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下去,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除非皇帝自己认为自己错了,他才会自己调整。 就连洛青都被刘询的大手笔震撼了一下。 从皇宫之中走出时还信心满满的刘贺有些恍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他才刚刚初步说动了自己的母亲,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有信心让父皇收回废太子的想法,就像是昔年的高皇帝一样。 太子宫中,所有人都如丧考妣,在这个时候他们还聚集在太子宫中,是因为他们属于绝对不可能被新皇放过的太子嫡系,不是每个皇帝都像李世民那样宽宏大量,能放过几次致自己于死地的臣子的。 太子妃在垂泪,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面上只有恐惧,仿佛已经见到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刘贺望着这一幕,心中怒火翻腾,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把你们这幅样子收起来,屠刀已经把你们的头砍下来了吗? 人还没死就自己放弃生路了吗? 还没走到最后,谁能说胜败,孤现在就进宫去见皇帝,孤倒要好好问问他,孤做下了什么错事,让他一定要废掉孤。 你们都给孤动起来,少***给孤做出这幅死样子。” 刘贺咬着牙将众人一顿骂,然后直接换上庄重的太子服饰就往皇宫而去。 皇宫之中,许皇后同样没想到刘询竟然这么快就把事情定好了,兵贵神速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被刘贺说动之后的所有犹豫都胎死腹中。 夫妇二人沉默的用餐,然后许皇后聊起了刘贺来见她的事情,刘询一愣,然后缓缓道:“他倒是有心机有手段,可惜不走正道,不懂得举头三尺有神明。” 许皇后有些吃不下去了,正在此时,有宫娥匆匆走进,跪伏道:“陛下,皇后,太子进宫了。” 两人一愣,然后对视一眼,许皇后脸上痛苦的神情一闪,然后斩钉截铁道:“不见,让他回去。” 有什么好见的呢? 告诉他,伱的父母要你去死,你别有怨言。 告诉他,你的太子要让给你的弟弟,虽然不知道你弟弟未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我们不满意了。 这刀的不仅仅是刘贺,还是刘询和许平君两人。 不见,是许平君最后所能做的。 “母后为什么不愿意见孩儿呢?” 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然后刘贺高大的身影从殿外走进,他竟然直接自己冲了进来。 刘询见状沉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刘贺走到殿中,无视了刘询的怒喝,他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然后不等刘询说话就站起身来。 他昂着头道:“不进来就是死。 父皇啊,我是您的儿子,难道您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 母后想必已经把儿子进宫的事情讲给您听了。 坐以待毙可不是儿子会做的事情。” 刘询有些被气笑了,现在他不急着把刘贺赶出去了,反而有些好奇刘贺想要做什么,他将情绪平复下来,然后面无表情道:“进宫来做什么?” 刘贺依旧昂着头,问道:“儿子想问父皇一句,为什么要废掉儿子的太子之位,儿子可做错了什么吗?” 刘询没想到刘贺竟然直接就将这番话问了出来,毕竟自己还没有任何的正式旨意发下,但是刘贺这么一问,情况就不同了。 刘询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便随意的敷衍道:“你之前对臣女之事,不是仁义之主应当做的。” 刘贺眉间戾气一闪而过,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会这么敷衍自己,他根本不给面子,直接就说道:“仁义? 父皇,这殿中没有什么外人,您说出这番话不觉得可笑吗? 真仁义您为什么要把靖难诸侯都赶回关东? 真仁义您知道有很多无辜的人被刘旦牵连却不阻止? 您用这番话来敷衍您的亲生儿子,难道就不觉得汗颜吗?” 一顿连珠炮般的输出,让刘询属实没想到,刘贺这是疯了? 许皇后虽然疼爱自己的儿子,但更爱自己的丈夫,当即怒喝道:“孽子,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你对父亲该说的话吗?孝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凭借你刚才那番话,就可以直接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刘贺咬着牙道:“母亲,儿子就算是不说这番话,难道就能够保得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吗? 儿子的太子之位本就是因为母亲才得到的,从您放弃儿子的那一天,儿子的太子之位就失去了。 儿子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臣女,几条人命,都是笑话。 我的父皇是圣王,但不是道德君子。” 刘询终于认真的开始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相当的了解自己。 刘询的确是不在意刘贺杀的那几个人,天底下这种事太多了,朝廷根本就管不过来,能报仇就自己报仇,血亲复仇朝廷不治罪,这算是最后的支持。 刘询问道:“你觉得朕为什么要废掉你的太子之位?” 刘询很想知道刘贺现在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从他彻底清洗完刘旦的旧部之后,就再次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没想到现在这样说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刘贺径直冷笑道:“儿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怎么能够理解您这位圣王的想法呢? 难道是因为儿子喜欢刑罚之术吗? 但儿子府中有许多的儒生,难道父皇您真的相信那些儒生的言论吗? 儿子在个人的德行方面或许不像是那些君子,但一个君王需要这些吗?” 的确是不需要。 刘贺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他做下的错事还有限,即便以一个普通的贵族、豪强、地痞视角来看,他也不算是坏到哪里。 刘询望着眼前的刘贺,眼中有些遗憾,微微叹口气道:“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你也不知道朕到底哪里对你不满意。 你认为你的性格没有问题吗? 刘旦当年刚刚继承君位的时候同样没有后来那么的刚愎自用。 你这样的性格,倒是适合去暴秦当个皇帝,天下任你予取予夺,但这是大汉,你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让你坐在皇位之上,朕不放心大汉的社稷!” 刘贺的反应多快,他竟然明白了刘询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父皇,您竟然在恐惧?” 刘贺这话一出,刘询顿时色变,他没想到刘贺竟然直接刺破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这次刘贺的脸色彻底变了,之前他都极有信心,因为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能改变父皇的想法,一切就都可以改变,但是现在他猛然之间发现,父皇居然在害怕! 刘贺颤抖的问道:“父皇,儿子所做的事情竟然让您感到害怕了吗? 是谁? 是关东的靖难诸侯? 还是那个一直盘踞在昭城的洛氏? 还是这天下的万民? 儿子在您的眼中难道会愚蠢到去招惹这些势力吗? 您实在是太过小看儿子了!” 刘贺快速的说着,为自己所辩解着,他不可能和这些足以颠覆大汉王朝的势力对上啊,他只是暴戾,又不是傻。 刘询寒声道:“朕不知道你未来到底会怎么样,但是我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险,所以你没有机会了。” 刘贺昂首道:“父皇,您一定要亲手杀死您的儿子吗? 我绝对不会自杀! 来用您的剑杀死我吧!”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惊天之变! 皇宫大殿之上。 刘贺站在殿中,脸上满是桀骜不驯之色。 面对死亡的注定到来,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利剑,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融在言语之中,化作纵横无匹的剑气,直直的向着他的父皇、那个端坐在天下至尊位上的皇帝刺去! 圣王是那么好做的吗? 瞻前顾后的圣王,甚至要用未来的事杀死现在的我,关东诸侯的靖难吓破了你的胆子,千年家族的洛氏让你踌躇不前。 来吧,动手。 把你的亲生儿子杀死在这里,为伱可笑的圣王之道铺平最后的坦途。 这就是刘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一个皇帝竟然没有唯我独尊的心思,这让刘贺对自己的父皇很是失望。 “孽子!” 一道仿若雷霆咆哮的声音从大殿上方传来,震动莫名。 从刘贺上殿以来,刘询第一次发出了这样愤怒的声音,“从小朕就教导你,要对天地万物有敬畏之心。 你不是素王上皇,妄想以一人之心代替千万人之心,毁灭就是你唯一的下场。 还没有登上皇位就这样的张狂,难道是足以托付社稷的人吗? 直到此时还没有丝毫的悔改啊,朕对你的失望简直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 举头三尺有神明,素王上皇天就在苍天之上望着人间,你怎么敢以己心代天心呢? 唉。 你不知道大汉社稷存在的根基啊,对天下的万民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眼高于顶,只看着上天却不顾及脚下,这不是皇帝应该有的才能和品德啊。 朕真是愈发的庆幸。 庆幸朕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可以让朕有所选择。 社稷交到你的手中,朕简直难以想象你会做出什么事情! 来人! 把太子带下去!” 刘询的声音从暴怒,到悲叹,到最后的心如死灰,他再也不想和自己的太子说什么了。 侍卫在殿外的宫廷禁卫立刻走进,所有禁卫都披着甲胄,腰间则是利剑,皮靴走在殿中,发出声响。 一股冷肃的气氛随着这些士兵传到殿上。 刘贺满脸不服,眼眶通红,面对刘询的驱逐,他没再反驳。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刘询认为天子不是天下至尊,自己认为天子就是天下至尊,纵然是需要妥协,但绝不意味着天子比臣下低。 天下万法出于上! 他重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发红甚至带着些许的鲜血,然后用力甩开禁卫握着他肩膀的手,太子的袍服冠冕都有些散开了。 刘贺最后望了一眼刘询和许平君,大喝道:“不必劳烦诸位,这是孤的家,认得路! 臣就在太子宫中等着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的赐死圣旨,等着白绫和毒酒。” 说着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衣衫散落,望着有些狼狈。 禁卫们颇为尴尬,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见到般,继续回到殿外站岗。 许平君望着刘贺决绝的身影,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决裂到这种地步,心神激荡之下,顿时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泣泪道:“自幼的教导并不曾有过错失,如何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许平君大概不清楚刘贺这种学术上的天才是能够旁类触通的,学儒术学到反面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刘询将许平君的身子扶住,望着许平君嘴角的点点斑驳的鲜血,只觉心如刀绞,刘贺这一番话对他的触动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最后一句。 刘贺不再自称“儿子”,而是自称“臣”,使用了“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这样生疏至极的称呼,而不是“父皇和母后”,这深深地刺痛了许平君和刘询的内心。 在这种父母爱子,子孝父母的时代,皇家之中却走到这种地步,真是一桩丑闻。 想着刘贺那个孽子的一言一语,再看看妻子,刘询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和许平君两人互相依偎着,才算是稍微缓解一些。 …… 刘贺出了皇宫,望着连绵巍峨的宫殿,眼底满是厉色,他曾经以为自己将会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在这里统治整个帝国,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刚才在皇宫之中,他的确是有寻死之心,但既然出了皇宫,就算是死,也不能坐以待毙,在太子宫中沉默的等死不是他的作风。 他要谋反! 他的父皇的确是威望极高,谋反几乎是没有胜算的,但那又如何? 谋反不是没有目标的乱杀一通,关键在于一个谋字,所有的谋反,都是一件以小博大的事情,要快准狠的达成自己的目标! 回到太子宫之后,他没有丝毫的浪费时间,迅速的集结绝对忠诚于自己的部下以及死士。 身为十几年的太子,刘贺这点家底还是拥有的,这还不算太子宫本就拥有的军队。 “造反?” 刘贺重重的瞪了一眼道:“什么造反? 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孤乃是大孝子,怎么可能阴谋反对自己的父皇? 况且造反夺来的皇位,你以为能坐得住吗? 天下的诸侯王都在等着孤造反好来平乱呢! 你以为孤那么蠢? 父皇和母后被奸臣所蒙蔽,被奸臣挟持,所以才发下了乱命,我们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刘佘! 让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多读些书就是不愿意。 昔年周懿王时期的血色王畿之事,都不清楚吗? 周僖王杀光自己的兄弟和近支宗亲,让洛氏都束手无策,现在我们就效仿周僖王旧事,让孤的父皇和母后能够不受奸佞之臣的挑拨。” 刘贺的造反目标从来都不可能是刘询。 子杀父,天下人都要对他群起而攻之。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刘佘! 唯一一个有资格和自己争夺皇位的皇子。 只要他能够快准狠的把刘佘杀死,已经死了一个孩子的母后,绝对会把他保下来。 他的太子之位依旧是稳如泰山,而且母后已经很难平安的再生一个孩子出来了,不用再担心有刘佘这样的事情出现。 但是听了刘贺的言语之后,除了死士之外,其他人还是害怕的直发抖,对刘贺来说确实不一样,但对他们来说这不就是造反,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同样是死,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你们难道心里还存着自己被杀,家人流放的心思吗? 这是孤所不能理解的。 流放的人要徒步走过数千里之远,即便是男子死在路途之中的都甚多,那些大奸大恶的胥吏,会对我们这些权贵人家的妻女做些什么呢? 十年前那件涉及了三千多贵族女子的流放大案你们忘记了吗? 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还是心存侥幸呢? 流放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刑罚。 孤以为还不如直接坐死,至少免去了那些苦难和屈辱。 士可杀,不可辱!” 刘贺是个讲故事的高手,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就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都浇灭了,让众人陷入了更巨大的恐慌之中,恐惧是维护统治的不二法门。 “太子殿下请下令吧,臣等愿意追随您。”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得到刘贺已经准备进行这么极端的行动,面对一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敢于毫不畏惧的亮出自己的利刃。 完成一场宫变对寻常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面对刘询这样的大权在握的皇帝,但是刘贺又不同,他担任太子的时间太长,而且一直孜孜不倦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从刘询准备废太子开始,时间还实在是太短。 刘询为了安抚躁动的人心,还没有开始对人事做大规模的调整,这给了刘贺可乘之机。 刘贺很快就召集了一干爪牙,然后开始准备寻找恰当的时机,皇帝不可能一年总是待在长乐宫,皇室有许多游玩和打猎以及其他的宫殿,皇帝时不时就会出行。 刘贺断定自己在皇宫之中那么说了之后,短时间之内反而是安全的,他的父皇是个谋而后定的人,一定会先一步步肢解自己的外围势力,使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动远离,最后才会一锤定音将自己的太子之位废黜,不会激起任何的波澜。 …… 皇宫之中,许平君伤心过度直接昏厥了过去,太医令带领着一大队医者正在为她诊断,最后得出是伤心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刘询望着昏迷的妻子,脑海中的一切愤怒、悲伤、心痛在他五脏之中不断搅动着,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啊!” 一道刺破宫殿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是一个娇美的宫娥,所有人都被这道尖叫声惊到,立刻将目光投射过来,然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陛下!” 不知道多少人冲过来围着刘询。 他竟然昏倒了! 不仅仅是太医令,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阵阵发白,不详的预感充斥了所有的人内心! 大汉的皇帝竟然昏倒了。 陛下要山崩了! 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都瞬间闪过这件事。 那,天下? ———— 元封二十年。 十月,上诏太子贺对,太子悖逆,皇后泣泪,昏厥,上亦悲,曰:“悖逆之子,不可托以社稷。”——《汉书·孝宣本纪》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霍光! 大汉的统治者昏迷,这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大事件。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生死、好恶所能够影响到的,是难以想象的。 一直盯着皇宫的刘贺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先是深深的错愕,然后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哀伤,最后则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父皇突然昏倒,按照过去的经验,大概是命不久矣,废太子的流程走不下去了! 那他就还是光明正大的太子,理所应当的拥有整个帝国的继承权。 等到他一上位,那就一切都定鼎,谁敢去推翻一个皇帝? 那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进宫! 控制皇宫之中的局势! 他立刻在太子宫之中下令,“死士披甲,太子卫队的士卒同样披甲,挑选武艺精良的人随孤进宫,去看看孤的父皇如何了。” “喏!” 太子宫的官吏神色颇为兴奋,这可真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刘贺这个人的行动力真是强的很,当即就亲自骑马半披甲直奔皇宫而去,到了宫门之下,守卫宫门的禁卫见到太子竟然披甲而来,颇为紧张的问道:“殿下所来何事?” 刘贺当即大喝道:“这是孤的出入牙牌,孤来到宫中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刘贺深知越是解释才越奇怪,况且他是太子,又有出入牙牌,谁敢不放? 守门的士卒见到刘贺带着的人并不多,又听到太子大喝,于是连忙打开了宫门,刘贺直接骑马进宫,一刻不停的往皇帝寝殿而去。 这一路之上刘贺的心脏在不断的跳动,他不断的盘算着自己都要控制哪些力量才能够一锤定音的解决所有争议。 然后他将目光放到了宫廷宿卫之上,先控制住宿卫皇宫的军队,然后控住传统的南北军,即羽林孤儿、六郡锐士、三河骑士这三支驻扎长安的中央禁军。 最后就是最关键的一个人,他的母亲,未来大汉的皇太后,只要得到皇太后的认可,他的皇位就算是稳如泰山。 在大汉帝国中,皇太后的权力大到难以想象,其中最恐怖的就是合法废立皇帝的权力,与之相比摄政的权力反而还有所争议。 刘贺心中想着这些,他已经到了寝宫之外,望着面前巍峨的宫殿,心中满是壮志豪情。 他下马走进殿中,见到那些宫娥和宦官依旧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不禁微微皱眉,真是一群废物。 “太子殿下驾到!” 高高尖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所有的宫娥和宦官都跪伏下来,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突然进宫。 但是转念一想,在皇帝陛下生命垂危之时,难道还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适的照料人选吗? 正在刘贺往皇帝的寝宫前来之时,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子同样进了宫,往皇后的宫殿而去,他之前的目标刘佘正在殿中玩耍。 许平君的昏厥是单纯的伤心过度,只要修养一下就好,但是刘询的完全不同,直到现在太医令还没有找到原因,只能含糊其辞的说是气急攻心。 刘贺走到床榻前先是痛哭哀嚎了几声,然后径直喝问道:“陛下的情况如何?” 正在侍候的宫娥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短暂清醒过一次,然后就又昏迷过去了,不知道下次清醒过来是什么时候,太医令没说。” 皇帝清醒过?! 这个消息宛如天雷般在刘贺的脑中炸响,皇帝清醒过结果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他强行控制住心中的情绪,咬着牙问道:“陛下清醒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宫娥简直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了,泣声道:“婢子不清楚,当时是一个黄门郎上前听命,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殿中。” 又是重重的一锤,打的刘贺头昏眼花。 他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刘询,暗自咬牙,“父皇啊,您心中的执念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儿子出局,可惜不能如您的愿了。” 刘贺凭心而论如果是自己昏迷在这里,不论之前有什么规划,他都会放弃。 现在这种局面最应该做的就是使皇权在皇室内部平稳交替。 在陷入昏迷的情况下,做的越多,造成的后果就越严重。 这是在给臣子们窥视皇权的机会。 刘贺现在对自己的父皇很是失望,他甚至认为自己的父皇根本就算不上是圣王,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但凡这朝堂之上喜欢弄权的奸臣多两个,这大汉的社稷都岌岌可危了。 “嗯。” 床榻上的刘询悠悠醒来,然后一睁开眼就见到了自己的那个逆子刘贺,刘询以为自己会见到霍光、洛青、刘向等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刘贺。 刘贺瞬间泪流满面道:“父皇,您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大汉朝可不能缺少了您啊!” 刘询想要说话但是他实在是虚弱的没有什么力气,刘贺口中的话一直不停,直到殿中再次响起了声音,霍光、洛青以及刘向龙行虎步般走来。 一眼就见到刘贺竟然在这里,洛青等人心中暗自一凛,霍光连忙快跑两步,刘询见到霍光来了,张了张嘴。 霍光明白皇帝这是想要说些什么,连忙凑过来,直接将刘贺挤开,刘贺正要发火,便隐隐约约听见刘询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立刘佘为太……” 殿中陡然响起了刘贺的声音,“父皇您说什么?声音太小,儿子没能听见啊。” 刘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再想要说却已经没有力气了,霍光心中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刘贺竟然大胆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先是低声道:“陛下放心,臣发过誓言,一定捍卫大汉社稷。” 然后才面向刘贺大喝道:“皇子贺,刚才陛下所说的是,要废掉你的太子之位,立皇子佘为太子,你可听清楚了?” 霍光的声音之洪亮将整座大殿都震得嗡嗡响,他怒发冲冠,眼睛瞪得极大,宛如一双铜铃般。 这幅样子和他平日大不相同,充满了威严之色。 刘贺万万没想到霍光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和自己作对,当即大喝道:“孤同样伏在床榻之前,不过短短两息,父皇如何能说那么多? 伱假传圣旨,捏造口谕,这是矫诏,要杀头的罪名! 这悖逆的罪名,你担的起吗? 废太子的圣旨一日不落下,孤就是太子,如今父皇病重,母后昏迷,孤就是这皇宫的主人,即便是现在就将尔等悖逆之臣杀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孤的不是。” 刘贺现在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诏书这种东西只有白纸黑字盖上大印才算是作数,霍光只有刘询的口谕,在对峙之中就落在了下风。 面对刘贺连珠炮般的攻击,霍光还是只能一口咬定皇帝就是要废太子,洛青走上前来低声道:“子孟,刘贺有恃无恐,恐怕是有后手,我们来的太过匆忙,可能有些不妙。” 说话之间殿外就传来了不少甲胄摩擦的声音,刘贺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太子卫队。 刘询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霍光三人脸色大变,霍光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又向着刘贺躬身道:“太子,刚才是光失言了。 您现在是皇宫的主人,光不过是个外人,陛下昏迷之时,在这宫中多有不便,这便离开了。” 刘贺心中同样在打鼓,虽然他的卫队已经进到了宫中,但是比起宫廷宿卫来说,人数上还是远远不足的他现在不愿意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他已经可以说胜券在握,万一在这里杀死霍光等人引发宫廷宿卫的怀疑暴动,在乱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那可就太冤了。 洛青霍光刘向三人见到刘贺没说话,当即匆匆走出殿外,霍光也顾不得不能在禁中骑马,立刻急声道:“刘贺一定不知道皇子佘已经不在宫中,所以才会将我们放走,立刻离开这里,再图后事。” 霍光已经准备好带着刘佘逃亡了,逃到西域或者岭南,那些刘贺管不到的地方,他坚信刘贺一定会像刘旦一样自取灭亡,等到那时候,他就带着刘佘回到长安,再帮助刘佘登上皇位。 但是洛青眼中却不断的闪烁着寒光。 他对刘贺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又望了望霍光,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三人骑着马一路不停的狂奔出了皇宫,皇宫之外没有披甲的百余敢战士正等在外面,洛青出行自然是有敢战士随行的。 只不过进皇宫肯定是不能带,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外臣可以带兵进皇宫的。 霍光出了皇宫见到敢战士和自己的私军之后,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感觉刘贺随时都会杀死他,他转身望着那座巍峨的皇宫。 眼中突然迸发出了泪水,他的恩主就在皇宫之中,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陛下啊,臣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洛青走到霍光身边,低声道:“子孟,大汉社稷,就在你的肩上,就看你敢不敢振臂一呼了。” 霍光满眼震惊的望向自己的表兄! ———— 霍光性谨慎,出入宫禁,一步一趋,寒暑不禁,上常誉之,谓左右曰:“安刘氏社稷者,光也。”——《汉书·博望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遵从陛下谕令者,左袒! 霍光不是傻子! 他当然明白洛青这句话在说什么,那就是直接反抗! 霍光之前没这么想,他随侍刘询这么多年,对皇权有种天然的敬畏,总觉得刘贺还没有犯下大错之前,是没有办法抗衡的。 敢战士簇拥着三人离开,马车的车厢之中,霍光沉声问道:“表兄,你刚才所说的,是我猜到的那个意思吗?” 一直没说话的刘向突然开口道:“子孟,公子青说的对,不能离开长安,就在这里和刘贺决一生死。 陛下是大汉的英主,他这么极力的避免刘贺即位,那就说明刘贺的确不适合担任大汉的皇帝。 我本是一介白身,因为陛下的简拔才得以成为三公,现在应该遵从陛下的心愿,扶持皇子佘。 况且我是汉室宗亲,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刘贺败坏大汉社稷,百年之后难道还有颜面去面见高皇帝吗?” 在大汉朝丞相空置的情况下,刘向这个御史大夫就是文官一系的最高首领,而且他还是汉室宗亲,位高权重多年,能量不小。 霍光深吸一口气,嘴唇发干,沉声道:“陛下对我的厚恩,我难以报答,唯有用这条命来为皇子佘博出一个堂皇的光明出来。 表兄,子政,想要发动政变,我们所能够使用的力量都有哪些? 唉。 刘贺有大义在手,人心局势不在我们这一边啊。 若是手中有诏书谕令,以陛下的威望,区区刘贺,旦夕之间就可以镇压平定。” 洛青没想到霍光到了这个政变的时候,竟然还想着按照规矩行事。 当即轻喝道:“子孟,你错了,大义恰恰是在我们这一边的。 虽然皇帝陛下还没有正式下发废黜太子的诏书,还没有册立皇子佘为太子,但试问天下试问长安百姓,乃至于诸军众臣,谁不知道陛下属意皇子佘。 谁不知道陛下想要废黜刘贺? 陛下赐给你的那一幅《洛文王负孝文皇帝朝诸侯图》就是诏书! 伱只要振臂一呼,说刘贺因为太子之位被废黜,怀恨在心,阴谋造反,趁陛下病重之际,控制宫廷,甚至意图加害陛下,以达到他继承皇位的阴谋。 所有忠诚于陛下的臣子和百姓都一定会追随在你的身后! 永远都不要小看人心的力量啊。 秦末起义亡秦是如此。 昔年关东诸侯靖难依旧是如此。 陛下做了二十年的天子,施恩极多,想要报答他恩典的,如同你和子政公这般的臣子和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陛下站在我们这一边,怎么能说没有大义在身呢?” 洛青的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般,将霍光震得瞬间清醒过来。 不要说刘贺还仅仅是个太子,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 皇帝之间,亦有差距! 霍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说道:“现在刘贺占据了皇宫,不过皇子佘已经被送了出来,不用担心他被刘贺害死。 关键就在于羽林孤儿、六郡锐士和三河骑士,这三支军队必须有支持我们的,否则最终一定是一败涂地。” 三河六郡,皇家羽林,大汉的天之骄子,所有普通士卒的终极梦想,同时也是对皇室最为忠心的。 刘向微微皱眉道:“三河六郡和皇家羽林的军队,只认兵符不认人,除非陛下亲自出面,否则我们大概控制不住。 皇子佘还是太小了,我很担心他们不愿意追随一个这么小的君王。” 刘佘的年纪的确是一个问题,国赖长君是一个深深刻在所有人心中的概念,扪心自问,谁会把一个几岁的小孩放在眼里呢? 洛青摸着眉心的圣痕,斩钉截铁道:“不过是幼主而已,周康王、周昭王、周懿王、孝文皇帝,哪一个不是幼主?哪一个最后不是成就盛世? 越是幼主才越有未来,未来如何教导幼主全在臣子手中,将幼主教导成重情重义、知道感恩的君王。 不仅仅自己这一代能富贵,还能庇佑下一代的富贵,简直一本万利。 刘贺呢? 他刻薄寡恩,对待臣子毫无尊敬,甚至肆意妄为到杀害了自己臣属的女儿,这样的君王难道是足以献上忠诚的吗? 两相对比,子孟、子政公,你们还觉得幼主是缺点吗?” 刘向闻言直接呆滞,好家伙,你说的这四个全都是你洛氏辅佐的对吧? 幼主的优点一个君王能庇佑两三代人,这么清奇的脑回路,我们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刘向和霍光一想还真是,用这个去说服那些摇摆不定的臣子,说不准能有奇效。 这就是洛氏辅佐幼主的经验所在吗? 一条条想明白之后霍光当即道:“刘贺一定同样会去联络三河六郡和皇家羽林,我们要加快速度。” 刘向脸上闪过一些狠意,沉声道:“我在廷尉多年,可以打开长安城的牢狱,武装那些刑徒,只要有足够数量的监斩官,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霍光脸上犹豫一闪而过,说道:“不行。 牢狱之中的刑徒是一群不稳定的分子,不能让他们前往皇宫,万一惊扰了宫中的贵人,无法收场。 哪支军队不听从我们的命令就让这些刑徒去对抗,死光了也没有关系,若是能活下去,除了不赦之罪外,都给他们免罪。” 在三人团伙之中,霍光是明显的决策者。 他是皇帝刘询钦点的未来辅佐刘佘的第一大臣,洛青参与这场政变,完全是因为感受到了刘贺对洛氏的威胁,一个唯我独尊的皇帝对洛氏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刘贺还不是那种蠢货,这是一个相当会玩弄权术的人,洛氏的敌人本来就多,如果再对上这么一个危险的皇帝,绝对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汉室皇帝的权力所代表的资源,不是昭公国所能对抗的,不动用底蕴的情况下,胜败仍未可知。 所以既然现在有大好的机会,还占着大义,弄死他当然就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然后就分头离开去做自己该做的。 洛青手下的敢战士同样要改头换面,不能直接用敢战士参与这场政变,好在有刘向这个御史大夫以及霍光这个皇帝近臣,搞到上百套汉军的制式装备并不难。 甲胄一换,武器一换,这些敢战士脑门上又没有圣痕,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洛青感觉有些可惜在长安城的是自己这个没有大汉爵位在身的人。 若是自己的父亲昭公在这里,三千全甲的敢战士足以完成任何大事。 若是无双侯洛蓝在这里,就能光明正大的带来数百甲士。 若是英侯在这里,同样有数百私军可以随意调用。 这些人都有爵位在身,不需要像自己这样使用一些军队还藏头露尾。 霍光的身份对接触这些将士非常有用,他是冠军景桓侯的嫡孙。 虽然他没有继承冠军侯的爵位,但人脉资源和那些声望还是能够发挥作用的。 尤其是在皇家羽林,昔年霍去病就率领着皇家羽林出征,在这支军队之中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六郡锐士对刘贺的印象普遍不好,毕竟他们就是关中人,很清楚这位太子是个什么德行。 霍光发现接触的效果很好,在这些人心中有一种潜意识,现在的太子是刘佘,而他霍光是皇帝所册命的未来第一辅政大臣。 正如洛青所预料的那样,刘贺虽然还没有被废黜,但在众人的心里已经被废黜了! 相比较正式的太子刘贺,刘佘身上的合法性和继承顺位一点都不弱。 刘贺忙着收编宫廷宿卫,霍光等人忙着串联中央朝廷的禁军,霍光大概知道刘贺在做什么,刘贺却不知道霍光竟然学习他,直接破罐子破碎,要和他来一场火并。 霍光府邸。 这一场事变的所有主导人物都在这里,刘佘有些害怕的望着这些披挂着甲胄的人。 霍光望了刘佘一眼,然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沉声道:“殿下,请您记住这些勇士,我们要去为您将那个至尊的皇位夺回来。 还请您跟随我们一起,不拜见陛下是不行的。” 刘佘有些害怕,但还是从他的姨母,也就是霍光的妻子怀中起身,奶声奶气道:“佘儿不害怕,愿意随姨夫前往。” 霍光的妻子有些心疼的对霍光说道:“良人,一定要保护好佘儿。” 霍光一把将刘佘抱起,望着外间深沉的黑暗,沉声道:“会的,等佘儿再回来的时候,他就会是大汉的太子了,不可动摇的太子。” 众将将军而走,一路杀到皇城宫外。 霍光骑在马上,见到护卫皇宫的士卒,昂扬道:“诸位大汉的将士啊,宗庙社稷就在我们的肩上了。 陛下想要立皇子佘为太子,刘贺这个贼子却占据了皇宫。 我们都是陛下的忠臣啊,难道能坐视皇子佘的皇位被那个皇宫中的悖逆贼人所篡夺吗? 我霍光恭敬的接受陛下的谕令,于是全心全意的拥立皇子佘,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心愿,于是追随我,你们难道要和天下人对抗吗? 愿意遵从陛下谕令的,露出你们的左臂,愿意追随刘贺那个贼人的,露出你们的右臂。” ———— 上病笃,太子贺阴谋,隔绝内外,上及皇子佘不得见,光负皇命,大怒,遂结忠正良直者十二。 大军行至宫门,光谓众军曰:“吾奉皇命,安定社稷,报以陛下,忠陛下者左袒,忠刘贺者右袒。” 军中皆左袒为孝宣,光遂将军疾驰入宫。 禁中之兵,不可谓不锐也;皇城之重,不可谓不厚也;太子弄权,不可谓不精也。 然两军一触,胜负即分,愚昧者怪之。 一言以蔽:人心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光负大命,顺天应时,故有功成。——《汉书·博望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我输给了洛氏啊! 夜幕幽深,皇宫之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刘贺负手站在皇宫台阶之上,眼神晦暗到了极点。 “殿下,逆贼已经攻破了宫门,不仅仅是禁军,还有一部分宫廷宿卫投靠了他们。” 望着张皇失措的臣子,刘贺大喝一声道:“慌张什么? 逆贼有军队,我们就没有吗? 难道你们以为所有禁军都会跟随他们吗? 如果逆贼这么有把握就不会趁着夜色发起进攻。 坚守到天亮,将一切都放在郎朗乾坤之下。 兵符和玉玺都在孤手中无论诏令还是封赏,都由孤予取予夺,逆贼不过是败家之犬而已! 时间站在孤的一方。 传下孤的命令,只要能够坚守到天明,孤绝对不吝啬赏赐,爵升五级,孤会封五个列侯给功高功大者,其余金银、布帛、美姬,孤同样赐下。 等到孤登基称帝,都是从龙功臣。” 刘贺对目前的形势看的很清楚。 霍光几人这么快就发起进攻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能够集结这么多人同样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但政治的底层规则是不会改变的。 首都对一个帝国来说就是象征,皇宫对一个政治势力来说同样是象征,历史上有多少控制了皇宫就控制了天下的事情! 他只要能够一直稳固的占据着皇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会渐渐在人心之中偏移。 等到太阳升起,他以符节命令禁军出兵,太子的身份加上符节,谁敢不听? 现在夜幕混乱将领的确是可以抗命。 但不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抗命。 不能在长安所有百姓面前抗命。 刘贺微微闭上眼,听着宫墙之外的喊打喊杀声,心中终究还是有些焦躁,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但唯有一件事他没有把握。 他能等到天亮吗? 宫中的禁卫和他的太子卫队以及死士,能为他博出一个郎朗乾坤吗? 刘贺不知道。 但是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包括死亡。 …… 洛青没有在今晚出现,他直接神隐了,史官将会详细的记述今晚参与这场大变的人员,洛青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被记录进去。 霍光带着敢战士簇拥着刘佘,士卒们在激烈的厮杀,但是霍光这一方的优势实在是太大。 刘佘紧紧躲在霍光怀中。 霍光骑在马上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尸体,面前是进入皇宫的最后一道宫门,攻破这里,自己就能重新见到皇帝。 “陛下,您还能见到臣完成您的意志吗?” 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是浓重的血腥味道。 “轰!” 激烈的杀戮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霍光这一方定鼎了胜利,巨大的响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门开了!” 霍光抬眼望着大大洞开的宫门,一股战栗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策马向前,嘹亮的声音响彻,“将士们,进宫,去拜见陛下。” 刘贺闭目跪坐在殿前,他在等待命运的垂青或者抛弃。 “殿下,宫门破了。” 浑身浴血的将军满脸焦急的奔过来,汇报着最新的战况,刘贺猛地睁开眼,抬头望着天边的那颗星星,一闪一闪,晦暗不定,就像是他现在的命运。 “败了。” 刘贺沉默地站起身,他向着皇后殿中走去。 他的父皇还在昏迷之中,况且他并不想见到他的父皇,父子两人几乎称得上是相见两厌了。 临终之前,他只想见到自己的母后,这个世上大概唯一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 如果没有刘佘就更好了。 刘贺这样想着,走到了皇后殿外,虽然今晚的皇宫有些混乱,但是皇后的宫殿这里自然不会混乱。 许平君脸色有些苍白,望着冲天的火光和刀剑喊杀之声,她知道两个儿子在浴血搏命,只觉心如刀绞。 “母亲。” 刘贺走进殿中,殿中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他恭恭敬敬的向许平君叩首磕头,然后直接说道:“叛军已经杀进了皇宫之中,儿子大概就要死了,最后来陪您说说话,儿子托您而生,总要有个道别。” 刘贺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畏惧害怕,但却一句话就直接让许平君泪崩了,泣泪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贺儿,你愿意远远的离开中原吗? 我能保下你的性命。” 许平君这话还真的不是吹牛,皇帝眼见就不行了,她将会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于对刘贺动手。 但是刘贺是什么人,他要做的是唯我独尊的皇帝,不可能接受这种施舍的活着。 于是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母亲,失败者就该接受自己的结局。” 许平君正想要说什么,突然殿外传来了大批甲胄摩擦的声音,然后就是几道惨叫声。 刘贺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霍光等人来了。 刘贺径直站起身道:“母亲,儿子到外间去看一下,您在这里稍坐。” 说着就直接转过屏风走了出去,许平君眼睁睁的望着黑暗将刘贺的身影吞噬。 这一去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 刘贺走出殿外,第一眼就见到了霍光,那个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侍中,现在却带着浴血的甲士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早知道就该一剑杀了伱。” 这是刘贺的第一句话,“孤以为你会离开长安,没想到你竟然会下这么大的赌注。 一旦失败,不仅仅是你自己,冠军侯国也会承受孤的怒火。” 霍光手中的利剑上还滴着鲜血,他牵着刘佘的小手,对刘贺的话轻笑一声,“陛下给予的恩情,实在是太过厚重了,不能不以死报答啊。 况且你失去人心,百姓都厌弃你,注定会败亡,我为什么不反抗呢?” “人心?百姓?” 刘贺听到这个字眼,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然后是一阵猖狂至极的笑声,他笑的甚至直不起腰来,然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霍光啊霍光,你和洛氏公子青待在一起久了,是不是把你的脑子待坏了? 人心是什么? 这天下有四千万人,这四千万人,心向大汉的有多少? 你问问那些百姓,每日为温饱奔波,他们甚至就连刘贺和刘佘是谁都不知道。 嘿,人心! 若是人心向背能决定天下社稷,早在戾帝刘旦时,大汉就该亡了。 若是人心向背能决定宗庙保全,如今天下依旧有流民,大汉的天下为什么还如此稳固? 霍光,今日你扶持刘佘登上皇位,但孤告诉你,这仅仅是开始。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是忘恩负义,皇帝和百姓。 君王生来就是薄情寡义的,百姓生来就是记仇不记恩的。” 霍光心智坚定,况且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百姓才奋起,闻言冷声笑道:“刘贺,你既然对天下看的如此清楚。 为什么现在沦落阶下囚的是你,我们这些忠臣义士却站在这里呢? 这天下的朗朗乾坤,为何总是晴空万里?” 刘贺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身上突然散发出一阵莫名的意味,他的目光远远眺望着,然后落在了东方,“孤今夜一直在思考,孤到底为什么会输。 这个天下似乎从哪里出现了一些问题,孤一直在想啊。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昭圣王践法,想到了义之大道的兴盛。 从那时起,这天下似乎就不同了。 秦王朝时,秦法严厉,秦人于是怯于私斗,勇于公战,甚至到了官吏剥削百姓时,一人制百人,秦人也不敢反抗,但是现在的天下却不是这样。 戾帝刘旦时,流民们根本就不愿意上报官府,不去告官,而是直接要推翻大汉社稷。 到了父皇时,百姓搏命刺杀豪强官吏之事不绝,直到重拳打击,才算是渐渐偃旗息鼓。 孤一直以为是因为朝廷威严不足,因为孝鼎皇帝和戾帝的乱政,致使天下人心不古。 但是今晚孤突然醒悟,这是因为天下的人心改变了。 孤输给了洛氏。 输给了洛氏千百年来孜孜不倦所传播的思想。 孤没有伪装好啊。” 这是霍光第一次听到的理论,他有些震惊,但又觉得刘贺说的很有道理,“孤不会是最后一个想要唯我独尊的君王,以后的帝王只会伪装的更好。 孤想知道洛氏可以一直赢下去吗? 你们这些现在跟在洛氏身后的人,等到堕落之后,站到了那些百姓的对立面之后,洛氏会如此做呢? 只可惜孤看不见了。” 见到刘贺越说越玄,霍光猛然之间意识到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他听着这些都感觉胆战心惊。 刘贺这个人实在是太会妖言惑众了! 他提着剑,猛然大喝一声,“刘贺,你此番失败,就是因为你品德败坏,失去了天下的人心,于是才有诸位忠臣齐心协力,捍卫大汉的社稷。 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唯有恭敬的执行陛下的谕令,将你斩杀在这里,才能捍卫天下的公义!” “你也配? 除了皇帝陛下和母后,没有人可以杀死我,没有人可以审判我!” 说完,便转身跪在皇后殿前,叩首,一摊鲜红的血从他腹部流出,身体垮蹋下去。 毙命而亡!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大汉中宗孝宣皇帝! 刘贺自裁! 免去了霍光亲自动手。 霍光心中一片火热,结束了,彻底的结束了。 一切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 人心真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 站在霍光旁边的刘向,抬头望着面前的皇后宫殿,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母亲的宫殿之前把儿子逼死,这不是好事啊,他对皇后不算是熟悉,所以有些担忧。 “殿下,我们去见皇后。” 霍光一刻也不愿意等,皇帝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还不清楚。 现在必须立刻和皇后一起前往去见皇帝,拿到真正的遗诏,今夜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完美落幕,就要看青史之上的记载了。 即便不是皇后的寝宫,只是皇后用来待人接事的宫殿,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入的。 霍光等十几个领头之人走了进去,经过富丽堂皇的长廊,众人便见到了如今皇宫的主人,大汉的皇后。 许平君身着皇后的袍服,正襟危坐,虽然年华不再,但却依旧端庄大气,雍容华贵,有凛凛威势。 “臣霍光,参见皇后,皇后万安万福。 臣来迟,让皇后受惊,臣有罪。 太子贺畏罪自杀,皇宫安定,皇后可放心。” 刘佘奔到了许平君怀中,霍光垂首汇报着宫中的情况,他本想说逆贼伏法,但突然想到面前这位毕竟是刘贺的亲生母亲,最后还是改变了说辞。 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寒芒在自己的背上凝结。 不过霍光没太在意,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姐姐,还算是比较了解,是个识大体、顾全大局的人,况且之前送皇子刘佘出宫同样有许皇后默认。 刘贺的结局,她早就能猜到,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子孟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既然太子自杀,便让人好生收敛,现在尔等随予前往面见陛下。” 果然许平君没有任何言语刺霍光,而是直接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三言两语之间场中的主导之人就变成了许皇后,在秩序还存在时,这就是天然的权力。 霍光等人再次躬身齐声道:“喏!” …… 霍光等人带来的军队大致上已经控制了皇宫,一行人穿越皇宫时,只有零星的顽抗打斗之声。 一行人走进皇帝的寝宫,皇帝还在昏迷沉睡之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皇帝不醒来,不说话,一群人围着刘询,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做。 望着众人都有些焦急的神情,许平君知道现在应该安抚这些人,于是立即说道:“先安定皇宫,再告知长安动乱已经平息,然后等陛下醒来。 如果陛下不能醒来,就由予按照陛下之前的口谕来拟定遗诏。 霍侍中是陛下钦定的辅政,御史大夫同样在陛下之前的遗诏名单上,诸位不用焦急。” 许平君这话一出,众人便心安下来,不管有没有口谕,皇后说有就是有。 他们此番是以陛下的名义起事,如果不能得到皇家的背书,日后实在是不好看,现在皇后给他们吃了定心丸,众人也就不焦急的围着皇帝。 夜略微有些深了,没人去往其他地方,都在殿中随便找个廊柱一靠便当作床来休息。 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祈祷皇帝一定要醒过来。 “陛下醒了!” “陛下醒了!” 一直等到后半夜,值夜宫娥的一声直接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几乎瞬间,哗啦啦的一群人都围了过来。 刘询一睁开眼就见到大批臣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现在极度敏感的嗅觉,甚至还闻到了这些人身上的血腥味道。 再一回想自己上次昏过去之前的场面,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霍光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啊。 “陛下,您终于醒来了,如今大政纷乱,您又重病,以后这大汉该要如何啊?” 霍光跪在床榻边上,脸上满是泪水,刘询紧紧地盯着霍光,声音暗哑道:“之前给你的那一幅画,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刘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又会昏过去,不知道昏过去之后能不能再次醒来,所以他要争分夺秒的安排后事,不待霍光说话就让刘佘上前,径直说道:“遗诏:皇子佘晋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伱做,要听从太后和霍光的教导。” 遗诏简洁到了极点,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让刘询气喘吁吁起来,不做长篇大论是对的,他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 “晋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晋御史大夫为丞相,晋大司农为御史大夫,再以国舅为车骑将军,以霍光为首,共同辅佐皇帝,不要让朕失望。” 一个宗室,一个外戚,一个武将,一个文官,这是刘询为刘佘留下的辅政班底。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刘询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稍微停顿之后,又说道:“刘贺之事你们大概不好处理,为他上谥号‘刺’,这算是公正了。” 愎狠遂过曰剌;暴戾无亲曰剌。 这个评价对刘贺来说可以说是很适宜了。 刘询又望向自己身边的刘佘,眼神很是幽深,“佘儿,未来你是大汉的皇帝,要认真学习,朕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放弃一个成年的算是有能力的太子,去选择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是刘询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群臣在刘询面前谢恩,制诏,盖印,然后退出殿中。 刘询靠在皇后身边,有气无力道:“皇后,你不会怨恨我这样对待贺儿吧。” 许平君泣泪道:“自然不会,我们是患难夫妻,他铸下大错,对不起你,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总是要承受的。” 刘询安心了,许平君从来不会骗他,人这一生,临到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最看重的。 “我这一生未曾辜负你,结婚时我说有朝一日定要让你煊赫,成为尊贵的女人,如今算是没有食言。” 刘询的温言细语让许平君忘却了今夜的悲痛,直到刘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连回应她的力气都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哭泣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那是比儿子死去时多无数倍的痛苦。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麻木的走到外殿。 “陛下宾天!” 群臣一震,但毕竟心中早有准备,霍光上前一步作揖道:“请皇太后陛下降旨,为大行皇帝治丧。” 许平君宛如机械般说道:“朕口谕: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为使,商议大行皇帝身后事宜,及皇太子佘登基事宜,报于朕看。” 群臣领命退出,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有意外,不过今晚之事,还是要尽快公布到天下之中。 翌日。 皇帝崩殂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无数的使者向天下的郡国去传递消息,诸侯王、列侯、郡守、刺史等都要上书,或直接前来长安吊唁。 朝廷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先拜见新君,然后刘佘被皇太后带着去拜谒高皇帝宗庙,有了这一步骤,他就是得到祖宗认可的大汉合法皇帝了,稍后补上登基大典即可。 接下来就是大行皇帝的身后之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谥号和庙号,皇帝的谥号和庙号是要第一时间上秉素王上皇天的,不容忽视。 文武之下,上等的美谥众多,但唯有“宣”是因人而显贵,在姬昭制定谥法时,宣并不是最突出的但自洛宣公之后,宣便有了一个新的解释“中兴圣业”。 霍光还记得自己曾经和大行皇帝生前的默契,刘询想要“宣”这个谥号。 “大行皇帝刚刚继位的时候,天下疲敝到了何等的地步啊。 戾帝刘旦几乎覆灭了汉室社稷,府库之中甚至就连一粒粮食都没有。 于是大行皇帝二十载奋勇,到如今,天下安定,百姓殷富。 吾以为,大行皇帝此生功业,就在于中兴汉祚啊! 恐怕唯有宣才能彰显大行皇帝的恩德了。” 霍光的声音响彻大殿,殿中群臣同样是如此所想,片片喝彩之声,此起彼伏,许平君望着这一幕,很是欣慰,朗声道:“大将军说的好啊,大行皇帝的功业,就在于中兴二字,朕以为,庙号亦可直接确定了,中兴圣业,难道还有比中宗更合适的吗?” 中宗! 某种程度上,如果用在守成之主身上的话,这个庙号比世宗还好一点,因为中宗的含义就是中兴,使王朝由衰转盛! “宣”和“中宗”实在是绝配,顶级的谥号和庙号,顶级的中兴之主标配。 “善!” 大汉中宗孝宣皇帝! ———— 孝宣英明天纵,起于衰微,知民疾苦,践祚以来,救国疲敝,率民休息,戾帝有秦亡之祸孝宣有挽天之能,二十载受命,威凌八荒,四夷称藩,法令施行,破奸之胆,海内清肃,制持万机,文华大震,天下殷富,几近孝文之世。 此汉运皎皎,天授圣君矣,功光祖宗,盛业泽嗣,殷宗周宣,未足比也,可谓中兴,故建宗庙,号为中宗! 惟我大汉中宗宣皇帝,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汉书·孝宣本纪》 汉宣。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残酷清算 远山苍翠。 高大的函谷关就在身后,一队骑士保护着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之上狂奔,两侧的山林不断向后而去,一阵烟尘激荡而起,再向后看去,竟然还有一队骑士在追赶。 “那群狗贼就要追上来了!” 领头的骑士一边扬鞭,一边焦急的说道,另外一名骑士低声怒吼道:“实在不行和那些咄咄逼人的狗贼拼了,这么逃迟早要被抓住。” 首领闻言立刻劝阻道:“那可都是朝廷招募的勇士,我们相比较起来,简直不堪一击,死就死了但是夫人他们怎么办?” “可恨啊,霍光这个狗贼,竟然赶尽杀绝到这个地步,流放到西域去,谁能活着到那里。” “咻!” 锋利的箭矢袭来,一直在狂奔的一名骑士应声落地,竟然直接被一箭射杀。 “大兄!” 一声悲呼响起,就想要转身拼命,但是随着唰唰唰几道破空之声,有两支箭矢射在他的肩上和腹部,瞬间将他从马上射下去。 这样的高速从马上摔下,自然是立刻毙命,甚至就连全尸都没能见到,他的脚被挂在马镫之上,然后被惊马拖着经过一片巨石,瞬间刮成了几半。 “逃不走了!” 所有正在逃命的骑士最终还是承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转身和朝廷派出的缇骑厮杀起来,紧紧一刻钟的时间,朝廷缇骑就将所有的骑士都当场斩杀。 朝廷缇骑这边不过是损失两人而已。 这群黑衣缇骑勒着缰绳走到马车边,径直掀开马车的车帘,马上中坐着五人,两个颇为美貌的妇人,看年纪未到而立之年,穿着宫装,呼之欲出,两个未曾及笄的少女紧紧依偎着二人,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般,长相颇类两个妇人,很是貌美,在马车最里面瑟缩着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年。 为首的黑衣缇骑将画像取出,然后取出一部书册,面无表情道:“大司商卢,勾结剌太子贺,意图弑君,坐法而死。 正妻一人,妾一人,嫡女一人庶女一人,庶子一人判流放西域。 来签下名字。” 缇骑首领一个个名字念出来,核对无误,然后让五人签字画押。 面对宛如地狱使者的缇骑,这五个养尊处优的贵妇和贵族子女早就吓傻了,况且,就算是不傻谁会去签那个代表着死亡的书册呢? 缇骑首领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你们五人有四人都是弱女子,遇到本官算是幸运的,本官是儒门子弟,所以还算是好说话。 签了这份书册,如果愿意自杀的话,本官可以允许,留下一份体面不好吗? 否则这荒郊野岭,这数十名血气方刚的男子可不是我能控制住的。 总是要死的,何必遭那个罪呢?” 见到几人颤颤巍巍的签上字,缇骑首领一提缰绳,问道:“有没有要自杀的? 本官可以借给你们一把刀。 本官的建议是直接死在这里,否则以你们的身份和容貌,流放路上不过是那些奸恶胥吏的餐食罢了。” 缇骑首领的话让两个妇人忍不住颤抖起来,缇骑首领好心的问道:“看来伱们不敢了,需不需要帮忙?本官一向有善心。” 两个妇人哆嗦着点了点头,两人的确是不愿意被流放,更不愿意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去遭受凌辱,死在这里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噗嗤!” 缇骑首领的刀很快,就像是屠夫,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直接送走了几人,因为刀太快了,死前大概是没有什么痛苦的。 见到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缇骑首领缓缓收起刀,向左右道:“本官是不是太过善良有底线了?” 众人纷纷点点头,在这种荒郊野外,面对四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还能体面的送走她们,的确是有良心,有底线。 “毕竟是读过圣贤书的,总还是要做个好人,回长安复命。” 嗒嗒嗒。 一行骑士踏上了返程的路,天空中有朵朵阴云,冷风渐渐拂过,渐渐有片片雪花落下。 白色的雪花和鲜红发黑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尸体渐渐被掩埋,等到冬季觅食的野兽将这些尸体吃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了。 …… 元封二十年,十二月。 皇帝祭拜素王上皇天,加天子位。 朝臣进奏,改年号为“灵爵”,以明年为灵爵元年。 霍光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封赏。 “上谕:自古以来有不赏赐功臣而得到人心的君王吗? 朕以为是没有的。 朕于幼弱之中,遭逢大难,生死祸福操持于剌太子手中。 如今却安坐帝位,这纵然是上天对朕的眷顾,难道就能漠视诸位卿臣的功劳吗? 朕明白诸位卿臣是因为受到了先帝的恩惠,于是才报答到朕的身上,现在朕愿意效仿先帝,用厚恩来赐予诸位卿臣。” 三公九卿,两千石的高位,三河六郡,皇家羽林中校尉和将军的位置,这是当日为皇帝夺位而应当得到的战利品。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付出多少就该得到多少。 臣子们的心中有一把秤,得不到自己该有的,就会成为不稳定分子。 最后君王要么用功臣坐法的借口杀掉那些功臣,要么就是自己的位置不保。 霍光以及起事的众臣,或是为了投机,或是为了报答刘询曾经的恩情而奋起。 无论什么原因,刘佘都不能当作理所应当,一码归一码。 他必须重新对这些臣子施恩。 当然,现在的刘佘并不懂这些,主持封赏的是霍光。 刑赏这是人主的权柄,霍光又不是正式的摄政,这些举动让他颇受非议。 但是霍光性格刚强,他依旧很少说话,每日里按部就班的做事,不在乎外间的风风雨雨。 总体来说,封赏是一件喜事,最多有些人酸一下,不影响大局。 但霍光要做的第二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清算! 霍光主持的清算残酷程度,远远超过当初刘询对戾帝刘旦后代进行的清算。 原因当然很复杂。 首先,戾帝刘旦的妻妾和子女有洛世担保,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其次,靖难是天下诸侯共同发动的,盯着刘旦后裔的人太多了。 换句话说,刘旦后裔不存在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隐患。 所以刘询可以从朝廷方面放他们一马,让他们“自然”死亡。 最后一条,刘询继承大位是加冠之后,还有了嫡长子,就算刘询出现意外,他的嫡长子同样可以继位,皇位如何都不至于旁落回刘旦一系的手中。 从这三点之中就能看出为什么霍光要残酷清算刘贺的后裔了。 根本原因就是两点,第一,这是一场皇室内部的政变斗争,波及的范围和势力都不足够大,形成不了强大的反对力量,第二则是刘佘的年纪太小了! 一旦刘佘出现意外,按照继承顺序,皇太后很可能将剌太子贺的后代送上皇位。 这对皇家来说,并没有什么。 皇太后依旧是皇太后,对刘氏诸侯王来说,同样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对天下的豪强、列侯都没什么。 但是对霍光等人却是不可接受的! 不仅仅是霍光一个人,而是参与宫变的所有人,都要求对刘贺的儿子赶尽杀绝,除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都要杀掉,襁褓中的婴儿同样要严加看管,废为庶人,最重要的是,要开除出刘氏宗谱。 在这个时代,开除宗谱之后就不算是一家人,自然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实际上,这是为了一旦发生意外先杀死他而准备的。 毕竟杀死一个庶人和杀死一个近支宗亲,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皇太后对这些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是她很清楚,这件事是不能现在就阻止的,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皇帝,让皇帝健康长大。 不仅仅是刘贺一人。 刘贺的势力杂而不精多而不纯,霍光等人认为,这些势力见到刘贺被这样清算,定然都会心生悖逆。 况且,不清算这些人,霍光他们的人怎么安插上去? 三公九卿等位置之前可都不是空悬的,不用暴力夺取过来,难道要等着对方主动退让吗? 况且就算是主动退让,谁能保证那些人不反攻倒算呢? 除非这些人进入昭城之中,才能让人相信,但可惜,这些人没有这样的资格。 昭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 去不了昭城,证明不了没有威胁,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嘴上说不要 灵爵三年。 朝廷下诏,“新皇登基,天下人情繁杂,累及社稷,宜举天下贤良方正,命天下两千石,郡守国相,举荐郡国之间贤良方正一人。” 朝廷当然不需要这些贤良方正,这属于一种政治表态,你们现在可以来朝廷当官了,我们准备听听你们的意见。 对政治稍有嗅觉的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对剌太子旧党的清算终于宣告结束了。 朝堂公卿,郡守国相,王侯宗戚,该重新分配的利益基本上分配完毕。 朝廷重新打开了正常的入仕流程,天下纷乱的人心终于安定。 朝廷的重心重新回到了孝宣皇帝时代,鼓励农耕种植,促进商业流通,压制四方的蛮夷,以及不断往西域和秦岭淮河以南迁徙人口。 这一年,刘佘九岁。 九岁和六岁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对于那些比较聪明又长时间身处王朝权力核心的孩子来说,刘佘已经在不由自主之间就懂得了很多东西。 因为担心刘佘重蹈刘贺的覆辙,皇太后和霍光对刘佘的教育很是上心,教导他的老师都是名满天下的高士,道儒二家,确定了刘佘不是刘贺那种歪才之后,两人才算是放心。 在皇城宫变的当晚,洛青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在刘佘登基之后洛青依旧如同平日一般,或者到钦天监中,或者到太学之中,看那些学子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对经典的理解。 如今太学的规模实在是太大,霍光还在不断的扩大,培养更多的士子出来。 从孝文皇帝时,天下开始从尊崇身份血统向尊崇才能品德转变。 经学,就是才能的体现,就是品德的体现,因为人们相信,只要掌握的经学典籍足够多足够深,就能与写下经典的圣贤合道,拥有圣贤的才能和品德。 孝武皇帝表面上看抬高了军功列侯的地位,但他任用的三公九卿却大都是经学士子出身,经过上百年的培养,如今天下已经养成了尊崇经学的氛围。 在这种尊崇经学的社会氛围下,高士大儒得到了极高的社会地位,声望高隆的经学高士,即便是白身,在郡国之间就连郡守都要去拜见,为自己的子孙求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 如果把天下的士人称作一个集体的话,洛青担任的太学祭酒大概是士人领袖之一。 这实际上有些出乎洛青的预料。 因为在洛氏之中,他并不以主流的儒学和黄老经学见长,他学的是纵横法术,擅长的是在黑暗中行走。 洛青就在长安城中看着春去秋又来,看着花开又花落,天下之间蒸蒸日上,朝堂的衮衮诸公算得上有能力,有孝宣皇帝的中兴诸臣在,这天下总不至于乱到哪里去。 灵爵四年秋他收到了昭城的一封信,兄长洛白让他回家。 洛青站在庭院之中,望着飘飘摇摇落在自己肩头的一片落叶,微微感叹,的确是应当回家了,好久没有回家了。 …… 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纷纷扰扰会影响到昭城,朝廷拔剑三年,但对昭城并没有大的影响,唯一可能有影响的就是之前谈好的生意,对面商人突然被抄家流放,于是只能换一家来交易。 洛青跋山涉水回到昭城时,望着这座远远不如长安巍峨的城池,或许是离开太久了,昭城给了他一种深邃的感觉,就像是一件传承久远的物什,让人能够感受到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厚重和沧桑。 然后他就见到了两个颇为灵秀的小孩子。 一个孩子略大,是个男孩,眼神明亮,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女相,虽然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有显出棱角来,但却已经能看出清俊之色。 在没有习武之前,洛氏的嫡子都仿若山中的清风,清澈的湖水,高洁的仿若天山之雪一般。 清俊飘逸。 这是对洛氏子的整体评价。 另一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孩,小小年纪就显出了惊人的魅力,眉眼之间有秋波流动,琼鼻小巧,宛如从书本中走下,从画本中走出,用言语很难形容。 两人眉心一点圣痕,这是洛氏的嫡系子弟,这样的长相,纵然是在洛氏之中也相当了不得。 洛青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自己兄长的一对儿女! 因为除了自己的那个超过想象的嫂嫂外,别人生不出这种长相的儿女来。 两个小孩同样看到了洛青,互相一对视,就小步跑过来,嘴中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叔父。” 洛青伸手一把将女孩抱起来,他虽然是个文人,但还是颇有武力的,一只手抱着女孩,一只手牵着男孩,笑道:“多年未见,竟然长的这么大了。” 洛青上次离开昭城的时候,女孩还很小,对于洛青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并没有什么生疏,有圣痕的联系,嫡系子弟之间天然亲近,这种亲近和信任是超越其他一切的。 洛青抱着侄女与敢战士一同走进了内城之中,又走不长的一段路,就见到一双人正在洛宫之前含笑望着自己。 正是兄长洛白和嫂子王文君。 洛白比起数年前成熟了一些,眉间眼角都出现了一丝丝的皱纹,看起来更加儒雅。 王文君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从她二八那年起,容貌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身姿窈窕。 在十年前,她和洛白、洛青等人是同龄人,少年少女意气纵横,但是十数年过去了,洛白和洛青都渐渐衰老,她还是少女时的模样。 这副异象让人不禁想起史书上所记载的西子和公主灵均。 不过因为阔别多年,洛青还是看出了些许不同,样貌或许没有变化,但是眉眼之间的丝丝魅意愈发浓重,身姿丰润了一些,气质愈发的温润如水,仅仅望过去都只觉温暖,但是在温暖之下却又有一丝清冷的寒意,那是王文君生来就带有的寒意。 洛青走到近前,将侄女放在地面上,然后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行礼,有些感慨的说道:“拜见兄长,嫂嫂,青回来了。” 洛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感慨道:“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 王文君语气中带着些许哽咽,佯装责怪道:“昭城中有你的父母,有伱的兄弟姐妹和亲人,那长安有什么好的,能让你流连忘返呢? 玲妹,你这些年跟着你族兄,是他的大管家,可知道他在长安做些什么?” 洛玲是洛白和洛青的族妹,不过关系比较远,这一支最后一个嫡系子弟是和洛陵同太祖父。 洛玲长相虽然温婉,但性格却宛如男子般锋利,治财的天赋出众,是家族培养的重点人物,于是在上次离开昭城时,跟着洛青去了长安,为洛青打理长安的财政事务。 因为洛青没有妻子,她便代行女主人的职责,是洛青的大管家,府邸内不用多说,府邸外的金钱往来、人际关系等都由她掌管,是洛青最心腹的人。 听到王文君所问,洛玲捂嘴轻笑,眼波流转道:“夫人可不应该问妹妹,妹妹不过是给公子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哪里能知道公子的行迹呢?” 洛青装作没听到,和洛白往宫中走去,王文君走在后面和洛玲并行,低声问道:“这些年在长安,阿青可见到喜欢的女子? 他年岁渐长,就这么孑然一身下去,我这个做嫂子的,总是心中不安。 况且家族人丁这些年愈发少,我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怀孕极难,生下第三个孩子后,似乎上天不愿意再让我生育一样。 若是阿青能有喜欢的女子,只要人品贵重,无论是豪族贵女,还是百姓中的奇珍都一定为他娶回来。” 洛玲闻言眼波流转,轻声道:“公子在长安要么是在钦天监中研究日月星辰的规律,要么是在太学之中教导那些学子,要么就与大司马大将军以及丞相他们坐而论道。 几乎未曾见过女子,况且大多数女子比起家中的女公子,差的很远,夫人想要为公子娶亲,恐怕是难了。” 王文君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洛氏子中,家主和家主继承人负有繁衍后嗣的责任,但是洛白有了一子两女之后,生不出来了,那按照顺序就该洛青努力了,起码要有一双儿女。 想着想着,王文君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洛玲身上。 谁说洛青几乎未曾见过女子的? 这眼前不就有一个? 而且还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属于祖宗十八代,二十八代都能查到的那种! 洛玲是多敏感的人,一见王文君盯着自己,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有些错愕的说道:“夫人,不,嫂嫂,你不会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吧!” 王文君脸上带着笑意,她的脸带着稚嫩,很是清甜,问道:“阿青长相如何?性格如何?品德如何?待你如何?” 洛玲还没有回过神来,道:“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王文君一拍手笑道:“这便是了,玲妹可不要错过这桩好姻缘。” 一向待人接物端庄大方的洛玲竟然红了脸,嗫喏道:“您是洛氏的主母,我不过是普通的族人,万事都只有听从您的话罢了。” 王文君挽住洛玲便笑起来,洛玲的这番举动,忍不住让她想起了,她和洛白二人在闺房中常说的一句话,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最近在学习写日常!洛氏内部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啊! (本章完) ------------ 第一百章:震惊洛青一整年 素雅的宫室之中,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洛青笑问道:“兄长,此番将青从长安唤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洛白把洛青从长安唤回来,自然不是单纯的让他当个播种机,毕竟洛青是他的亲弟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不能随便做。 洛白思索了一下道:“事情有许多,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文君和洛玲从外走进,王文君跪坐在洛白身边,洛玲则跪坐在洛白右后方。 王文君坐下后捏了一下洛白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眼,王文君眼角向洛玲一瞥,然后低声附耳道:“阿玲貌美,知根知底,是阿青的良配,若不是阿青一直在外奔波,早就应该成亲了。” 洛白愣了一下,然后望了洛玲一眼,点了点头,“阿青和阿玲从小相识,又朝夕相处数年,的确合适,之后私下里你和阿青说一下,然后上报父亲,虽然阿玲的谱系肯定没问题,但还是要走下流程的。” 谱系就是计算传承代数。 王文君点点头,便笑眯眯的看向洛青,把洛青看的直发毛,不知道自己这个从小就喜欢坑人的嫂子又想要做什么。 这么快就解决了洛青的终身大事,洛白有些心情愉悦。 洛青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连忙引导话题问道:“兄长,家族事情许多吗?” 洛白笑道:“你在长安做下许多事,又是宫变,又是传道,家族同样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啊。 家族铺下的摊子实在是太大了,幸好这些年孝宣皇帝将天下治理的不错,否则定然会影响到家族。 但现在又是家族求变的时候了。 大汉建立已经一百五十年,这些年种种矛盾凸显,土地兼并逐渐严重,之前孝宣皇帝凭借个人能力强行压着,但往后不知道会如何。 还是最关键的徙豪强令可能快要失效了,一旦朝廷发现迁徙豪强的成本和伤害超过了收益,一定会停下这项政策。 之前关东下层的官吏还对抗一下豪强,但是现在几乎沆瀣一气。 关键即便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吏敢于打击豪强,但目的并不是维护朝廷运转,而是借着逼死豪强,充实自己的腰包,这已经是一种恶性循环。” 洛青一直待在关中,没想到关东的情况这么严重,他在关中所见到的,只有皇室和外戚比较嚣张跋扈,圈占土地比较严重,普通的郡县豪强和官吏还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如此做。 洛青皱眉沉声问道:“孝宣皇帝往关东派出的刺史和绣衣直指都没有上报,难道是被压下来了? 霍子孟可不是善茬啊,这三年的杀戮没有震慑到他们吗? 难道是霍子孟没敢动手? 那情况可就严重了。” 霍光的性格洛青还是比较清楚的,如果连他都没敢大规模动手,就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难以控制了。 洛白轻声道:“霍子孟终究只是辅政,不是天子啊,有些事情他不敢去做。” 洛青闻言沉默,这就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霍光做事终究是需要顾忌一下他死后的事情的。 如果是刘询就算是大开杀戒,也没有人敢于报复。 但是霍光却不行,他不是孑然一身,他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如果得罪了太多的人,一旦他下台,家族一定会迎来清算。 这个世界上,只有洛氏辅政敢于全力去做而不担心被报复清算,并不是没人敢报复,而是洛氏会再次把那些人打趴下。 豪强官吏的问题,早就当初决定洛氏道路时,就是家族下定决心要对抗的。 见到洛青沉默,洛白又说道:“不仅仅是地方的豪强官吏。 盐铁酒官营同样开始出问题,去年在豫章郡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 洛青点点头,那件事还算是比较出名。 豫章郡中官营的铁器质量太差,根本就不能用来耕作,朝廷垄断了所有的铁器,不允许民间铸造,还强行售卖给农夫,导致农夫不得不用原始的石头农具耕作。 石器和铁器的效率相差太大,结果导致豫章郡大规模减产,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竟然发生了饿死人的恶性事件。 这件事本来被豫章郡守压下去了,结果正好有墨家子弟到豫章郡中访友,知道了这件事,于是用自己调配的大弩把豫章郡守直接射杀在了郡守府外。 两千石的高官被刺杀! 朝廷震怒,丞相刘向亲自督查这件事,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豫章郡中官营铁器质量差,结果造成饥荒,还逼死了十几个人的事情暴露了出来。 霍光震怒,因为这件事杀了不少人,又因为豫章郡靠近岭南,直接将犯官家属流放到了岭南,不过据岭南王说,都因为疫病死在半路上了,没有人到达岭南,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没人知道了。 可能是真的因为疫病死在了路上,可能是被押送的人在路上弄死了,也可能是被岭南王隐匿起来成了王国中的隐户奴仆。 天高皇帝远,朝廷不可能去清查岭南王国中的隐匿人口情况。 洛白沉声道:“根据家族这些年掌握的情报,不仅仅是豫章郡,几乎大部分的郡国之中都或多或少存在这种状况,豫章郡只是其中比较严重的。 这种情况已经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盐铁官营问题,整个天下的粮食产量都在下降,不满的人极多。” 盐铁官营本是为了保证国家政令统一,为了方便管控,防止地方豪强从中渔利盘剥的机构,但是现在却造成了整个社会生产力的下降。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如果说之前天下有粮草一石,朝廷得三斗,豪强得五斗,百姓得两斗。 那现在就变成了天下粮草一共就只有七斗,朝廷要的还是那么多,豪强的损失自然要小一些,得三斗,百姓得到的连一斗都难了。 洛青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盐铁官营,这是朝廷极其重要的税收渠道,同时是朝廷控制天下的利器,所有的平准官和盐铁官都是直接受到大司农和大司商两个九卿掌管的。 换句话说,这属于中央朝廷直属管辖。 结果现在这把武器竟然出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百姓被豪强盘剥,被地方官吏盘剥,竟然还要受到中央朝廷的盘剥,这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稍微思索一下,洛青沉声道:“兄长的意思是,现在民间有声音想要废除盐铁官营? 这不可能,朝廷绝对不可能同意,况且就算是没了盐铁官营,那些豪强就会停下盘剥百姓吗? 不可能! 豪强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不过这件事的确是应该让朝廷讨论一下,无论如何,这个问题总是要让朝廷正面面对。” 洛白沉声道:“现在家族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盐铁官营的利弊实在是过于明显,目前家族处于既不支持,又不反对的状态之中,这需要大量的论证才能够决定到底要如何去做,伱久在长安,想必见识更多一些,觉得应当如何?” 洛青沉吟起来。 ———— 在汉王朝建立一百五十年左右时,专制王朝特有的弊病和矛盾开始渐渐抬头,在刘询这位强有力的皇帝去世之后,改革的重担落到了霍光和刘佘这对君臣的身上,或许不应该称之为改革,而应当称之为改良,因为王朝发展到这个阶段时,没有人可以彻底改变,只能延缓它的发作。 笔者在《周王朝兴衰史》中曾经对洛文公王畿改革做出过如下评价“在遭到广泛的反对之后,尤其是那些支持他改革的力量来源同时反对之后,他果断的停止了一些较为激进的改革”。 这个评价同样可以使用在汉王朝,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连续经过了动乱,汉王朝的基本盘渐渐发生了变化,支持它的群体已经不同了。——《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大汉的命运 洛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家族,热茶都没能喝上一口,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问题。 然后洛玲把热茶给他端了过来。 洛青端着茶杯摩挲着,他一直都觉得医家有一句话说的好。 能治的叫做病,不能治的叫做命! 这不仅仅是人的身体,用在一个王朝的身上同样如此,能改掉的叫做病灶,不能改掉的那就是王朝的命数。 洛氏都知道这世上是有天命之说的,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天命的束缚。 不过老祖宗同样说过,只有人的力量足够大,就能够战胜天命。 比如邦周千年,就是典型的逆天而行。 再比如匈奴本来是有天命的,在真实历史上,匈奴比汉活的更久,甚至直到晋朝还能南下带走晋朝,导致衣冠南渡。 但是最后的结局是,经过连续数十年的积累,无数代气运卓著的人杰不断投下砝码,尤其是洛氏在其中投下了许多的家族底蕴,最后由洛无疾这个同样身怀天命之人,一击攻破,又经过了刘询这个应运而生的皇帝,最后终结了匈奴。 上天赐予汉王朝的天命有多少年呢? 没有人知道。 但之前洛氏猜测起码有四百年,因为夏商周最少的夏都有四百多年,这么一个前所未有庞大的王朝总不能一二百年就亡了吧。 但经过了戾帝刘旦之事后,洛氏没把握了。 邦周时期,遇到一个昏君虽然会坑的吐血,但实际上并不会导致亡国,因为能灭亡邦周的就是诸侯,而诸侯们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会给周天子留体面。 但是自秦末起,王朝灭亡的原因就增加了一个农民起义,一个昏君竟然真的能将一个庞大的王朝玩崩! 刘氏连续多代圣主明君积攒下的基业,遇到一个平庸的皇帝加上一个暴虐的皇帝,竟然就直接崩溃到要灭亡的地步。 现在汉朝走到一百五十年,遇到的这些问题,几乎每一个在洛青看来,都是朝廷难以解决的,这甚至已经不是换人就能改变的。 除非皇帝能一刀砍了宗亲、外戚、官吏、豪强、贵族,乾纲独断,独自一人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 洛青脑海之中思索了许多,然后缓缓道:“朝廷不能放弃盐铁官营的主要原因有二,第一是税收,这是朝廷的税收来源,第二是控制,保证郡国不能脱离朝廷的管控。 这两点几乎每一点都是朝廷必需的,如果不能为朝廷解决这两点,罢盐铁官营就是笑话。 罢盐铁官营就是让地方郡国中的豪强坐大,最后就会重蹈邦周的祸事,不罢盐铁官营就是朝廷自己腐蚀根基,天下人的怨恨都会冲着朝廷去。 难啊难。” 听到洛青的微微叹息,洛白沉吟道:“若是如此,那反倒好办了,盐铁官营,总是将这些放在一起,导致天下人总觉得盐铁一体。 实际上铁器利润并不大。 朝廷所设置的盐铁司中,以盐和酒这一类利润最大,再配合上平准司倒买倒卖,赚钱的东西太多,铁根本就不算什么,朝廷完全可以将铁的铸造放开,只在铁石上控制即可。” 洛氏通商天下九州,对汉朝廷这种完全垄断的行为实在是太懂了。 官僚有一种能力,那就是把一项政策导向相反的方向,平准司本来就是为了平抑各地的物价而诞生的,但是发展到最后却变成了抬价的东西,完全成了平准司官员上下其手的工具。 朝廷得到的并没有变多,普通商人被搞得破产,只有官吏以及依附于这些官吏的豪强赚的盆满钵满。 吏治! 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落到了吏治上,即便是文武宣这三个公认吏治清正的时代,蝇营狗苟之事也从来不少。 出身豪族的孜孜不倦为自己家族牟利,出身寒微的则孜孜不倦的为自己牟利,上升通道打开,仿佛只是换了一批人来钻营而已。 甩开胡乱的思绪,洛青思索道:“放开铁的专营?这倒是可以给霍子孟写一封信,让朝廷讨论一下,他比较重视农耕,如果铁的官营会导致天下欠收,还是有可能通过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实际上现在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还真有! 把汉朝的摄政大权交给洛氏五十年,把洛氏全族发动起来,或许还真能把汉朝弊病一扫而空,甚至恢复到开国的时候。 但洛氏不敢! 洛氏大概是这天下之中做事顾忌最大的家族了。 冥冥之中的天命总是在若有若无的平衡着洛氏,天命的运作原理之复杂,根本就没人能够搞得懂。 但老祖宗传下来了一点东西。 洛氏可以一点点的改变整个诸夏文明的发展,洛氏可以让自己长存世间,让家族始终显赫,甚至通过靖难之役这种方式来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天命都不是太在意。 甚至像是洛文王洛新那样,一个人去鞠躬尽瘁,同样问题不大,世界甚至为之喝彩。 但如果洛氏敢完全凭借自己超越世俗的力量来强行为某一个王朝续命,那就准备迎接规则的打击,那就准备用自己的气运来为王朝填补吧。 大汉开国的时候,洛氏做事肆无忌惮,因为那个时候的汉王朝正处于上升期,这个时期大力的使劲,绝对不会触碰到天命的底线。 到了戾帝刘旦时,洛氏就有顾忌了,但依旧可以发动靖难之役,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反噬。 但汉宣帝之后,洛氏是真的开始顾虑了,这汉王朝经历了文武时代的鼎盛高峰,到了鼎戾时代,陷入了低谷之中,然后有孝宣皇帝重新中兴,现在霍光秉政,这段中兴可以延续。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让洛氏多想,高峰之后总是开始跌落。 汉王朝的气运就强到这种地步吗? 竟然能连续出这么多代圣主明君? 文皇帝、武皇帝、宣皇帝,这随便一个拿出来,就足以和上古的圣王碰一碰,邦周千年不过如此,大汉百年就连续出这种圣主明君,短短时间之内就将汉王朝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幅鼎盛的状况,让人觉得有种烈火烹油的不真实感。 哪怕分散到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一个,也不至于让人如此难以接受。 简直细思极恐! 洛氏实在是顾虑良多。 洛氏为大汉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说句不好听的,整个汉王朝的气运产出都没有洛陵在匈奴投入的多,起码在汉王朝,洛氏亏了一个底掉。 洛氏不可能再投入更多,以洛氏的牺牲,没人能更多的要求。 想着这些,既然洛青准备将这件事向朝廷说明一下,那洛白就暂时放下一段落,转而说道:“阿青,太史公对汉朝诸帝的史书基本上都编撰完成了,你可想去看看?” 本来还有些发愁的洛青闻言眼睛一亮,颇为振奋的说道:“竟然这么快?” 洛白笑道:“太史公是从汉朝诸帝开始编撰的,主要是因为家族对汉朝诸帝记录比较少,太史公家族是汉代的太史,他手中有大量汉代的史料,所以从汉朝开始编撰。 写下了《项羽本纪》、《高祖本纪》、《吕太后本纪》、《孝文本纪》、《孝武本纪》、《孝鼎本纪》、《戾帝本纪》、《孝宣本纪》、《今上本纪》共九篇。 言辞优美,简直不像是史书,更像是诗歌一般。” 洛青听着愣在原地,然后说道:“真不愧是太史公啊,真是有一种豪气。” 洛白明白洛青在说什么,哈哈大笑道:“太史公说项王是昭圣王亲自加冕的诸夏共主,是天下诸侯承认的天子,虽然国祚很短,但必须上本纪,又说高皇后虽然是女子,但女主临朝,是真正的皇帝,同样要上本纪,但是因为这两位不是大汉的正式皇帝,所以不用谥号,而是以项羽和吕太后区分。 若不是之前家族嘱咐,太史公就要为洛文王上本纪了。” 洛青有些感慨的说道:“孝惠皇帝没有本纪啊,有庙号的皇帝却没有本纪,这是否有些?” 洛白摇摇头道:“不行的,太史公这人有些执拗,他说不为洛文王上本纪就已经非常不对了,而且吕太后有本纪,若是再为孝惠皇帝上本纪,那岂不是说,国有二主? 所以孝惠皇帝的本纪就取消了。” 司马迁此人还真的有上古史官的风格,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死后声名由我家! “太史公,孝惠皇帝应该有本纪的。” 洛青神情很是认真的望着司马迁,说道:“且听青言。 您所写的是一部通史,那便不应该有帝系空置,因为那代表着天命空悬! 除非是周末、秦末时乱世,旧的天命已经灭亡,新的天命还在冉冉升起,未曾主宰诸夏。 比如秦始皇覆灭周室社稷,秦室又未曾彻底夺得天下时,又比如秦始皇崩,二世胡亥失命,帝扶苏在位时。 项王一统六合,天下称臣,天命已现高皇帝造汉室,诸夏一家,混元一统,天命便在汉室手中。 高皇后摄政,女主临朝称制! 高皇后崩,孝惠皇帝主政,洛文王未曾摄政,孝惠皇帝既有天命,又有实权,因何不能为本纪? 孝惠皇帝有仁宗庙号,这是昭圣王所确认,是洛文王力排众议,是素王上皇天所认可,这样的皇帝如果说他不能得到专属的本纪,想必是不好的。 臣在君上,还请您三思啊。” 洛青说完对着司马迁深深躬身,对洛氏来说,孝惠皇帝的地位是很特殊的。 因为他的无限信任才使得家族出现了第二位无可争议的摄政,假天子,是那种能废立皇帝的假天子! 况且,洛文王待孝惠皇帝,不亚于亲子,如果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孝惠皇帝失去了自己的本纪篇,洛文王恐怕会遗憾吧。 身为洛氏子,维护祖宗这是应当做的! 司马迁闻言沉默了一番,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明白洛青话里话外的意思,向着长安的方向作揖,因为洛文王没有葬在昭城之中,而是在长安。 然后他沉声道:“公子您说的是对的,若是孝惠皇帝这样的仁义之主不能得到本纪,以后的万世帝王便不再在乎仁义之道了。 况且今上不过六岁稚童尚且有本纪,仁宗惠皇帝若是没有本纪,确实不公平。 记史不仅仅要记录当代之事,还要让万世为鉴,迁会在孝惠本纪中对仁宗惠皇帝多加赞扬。 迁有一个请求,洛文王没有本纪篇,迁每每思及,便觉遗憾,可否在吕太后本纪和孝惠本纪中多加洛文王之事。 迁以为高皇帝驾崩后的这二十年间,吕太后、孝惠皇帝、洛文王这三者之间,实在难以分高低上下。 迁以为这段时间实在是精彩纷呈,有高皇后、有洛文王、有孝惠皇帝、有大汉开国诸位勋臣,迁不愿意只是罗列时间事迹,而是想要如同项王本纪那般,使后世流传此间故事。 如此这般,迁可以在东阿侯世家般中着重写洛文王在孝文皇帝时的重重政策和诏书谕令,以记事为主。” 司马迁写史,是两种风格并行。 一种是某某年某某月,发生何事,朝廷有何诏令,不记前因后果,只将结果摆上去,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另一种则是事无巨细,不仅仅前因后果全部写上,还要揣摩当事人的心理,在符合史实的情况下将事迹写的气荡山河。 司马迁虽然是个文人却有一股英雄气,他写的文章能让人千百年后读来都激荡不已,甚至能使人读罢史书就对那个未曾见过的人物升起无限的好感和恶意。 这就是司马迁的本事! 洛氏自然求之不得,洛文王是整个洛氏千年的骄傲。 洛青当即道:“自然可以,若是太史公想要知晓洛文王更多事迹,洛氏之中还有洛文王的手札。” 司马迁闻言颇为兴奋,在大汉朝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洛文王,或者可以说,大汉朝所有顶级臣子都崇拜洛文王,现在能够详细了解洛文王生平轶事,他一定要拿出所有的状态和精力写下洛文王的丰功伟绩,要让洛文王有血有肉,成为一切美好正义品德的化身。 洛青见状又笑道:“太史公,你所做的史书之中的汉朝篇,洛氏将会向大汉朝廷进献一份,让衮衮诸公,让皇室看看,在青史之上,历代先帝都是何等面目,看看诸位功臣都是何等面目,以作勉励。” 司马迁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史书终究是要面世的,这可不是小事。 因为司马迁虽然为尊者讳,却不为尊者编,那些错事虽然隐晦,但是都明明白白的写出来了。 尤其是每一篇人物传记的最后都有总结性的评价文字。 这若是碰到秦始皇那种不愿意让臣子评价的君王,司马迁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汉朝皇帝是能接受臣子的批评的,就算是恼羞成怒,也不至于像某些王朝一样,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就下狱灭九族。 司马迁在想皇室会怎么看待司马氏? 再比如司马迁写下的各个世家,其中近半如今都是大汉的顶级列侯,都有后人传世,面对史书上的老祖宗,又会怎么看待呢? 在姬昭前世的历史上,这部史记可以说是命途多桀,因为其中记述了大量宫廷之中的私密之事,而且和大汉主流意识形态是相反的,所以朝廷不允许刊行,就连那些诸侯王想要求得都不被允许。 后来是司马迁的外孙向外开始传播,但是很快就死去,于是传播的范围很小,直到东汉时期这部史记都命途多舛,直到删减了许多文字才允许传播。 这就是司马迁所担忧的,史记这不仅仅是荣誉,还是灾祸,这是一个足以将整个家族毁灭的灾祸。 他之前写这部史书,完全是因为身为史官的职责在驱使着他。 即便是在邦周时代,洛氏保护天下诸国的史官,那也只是保护史官不被改史的权力,却不能保护史官本身的安全。 到了汉王朝就更是如此。 洛青当然明白这一切,他拍了拍司马迁的肩膀说道:“太史公,这部史书由洛氏认证校对,上面对所有人物的评价都是公正的。 如果谁有不满,便让他来找洛氏,洛氏保证可以将他说服。” 洛氏敢于面对这世间的一切报复,就算是谁不爽这史书之上所记载的,那也只能憋着,而且还得眼睁睁的看着洛氏将这些书籍散播开,使天下人都知晓。 司马迁躬身作揖道:“那就劳烦公子了,迁这便去诵读一番洛文王事迹,尽快将孝惠皇帝本纪写出来,迁很是好奇,孝惠皇帝和高皇后为何对洛文王如此信任。 青史迷雾,或许就在洛文王的手札和书信之中了。” 洛青让人将司马迁带走,望着司马迁离去的身影,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能给司马迁公开的手札和书信自然是一些官方的,那些真正的私人信件,就算是洛氏自己的子孙都不看。 虽然洛文王应当不会太过在意,但毕竟是私人之事,尤其是洛文王这位比较特殊的,为大汉朝鞠躬尽瘁的先祖,洛氏内部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洛白在旁边笑道:“阿青,太史公终究是人啊,我等劝说不行,你一来就改变了他的想法。” 洛青摇摇头道:“这世上谁能没有偏向呢?太史公正是因为有强烈的情感,才能写下这样的文字,才能让这部史书成为天下第一。 明年是天下诸侯到长安朝见天子的时间,青准备那个时候将《诸夏通史记》的汉朝篇章都带到长安去,就在觐见天子的典礼上作为贡品上呈,正好在那个时候让天子和满朝公卿都看看自己的先祖在史书之上是怎么被记载的。” 洛白想着那副场景,都忍不住笑起来,他又想,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天子和满朝公卿定然是要称赞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说我洛氏记载的史书有错谬吗? 还是说我洛氏记载的史书和评价有不公正的地方!” 这是洛氏的死穴,史学一直就不是一个正式的科目,尤其是在经学大盛之后,作为史学的扛把子,《洛宫春秋》本该是史家的经典,但是这部书实际上成为了经学的经典。 这本书完全超出了史学的范畴,其中蕴含着无数洛孔二圣的思想,现在司马迁这部书才是真正的史家经典,尤其是在末尾的对人物的点评,这一点是将谥号的作用大大放大。 洛氏都觉得这一点实在是过于奇妙,就算是不通历史之人,只要看到结尾,就知道此人如何! ———— 诸侯朝于长乐,昭公国公子青献典籍,曰《诸夏通史记》,青曰:“此太史公所著,乃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盛典,宜献天子,刊行天下,使人知之,赞扬功德,贬抑丑恶,使生人警醒,使亡者瞑目。” 青所献仅汉篇,上载自秦二世胡亥至灵爵五年间,百五十年大事,上观之,诸卿亦观。 丞相赞曰:“太史公有古之令史之美,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读罢有之趣,却可谓之实录,实奇哉。” 上亦叹曰:“高惠文武宣,汉家五圣王,可垂后世矣。” 公卿王侯皆肃然。 民间有谚曰:“生前荣华天子出,死后千秋属洛氏。”——《太学闲人杂记》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王昭君为洛氏带来的改变 远山苍翠之间有一点白,细看是巍峨高山的雪域峰顶,荒原森林之中,波光粼粼的大河在其间流淌,白山黑水,一片壮阔风光。 辽东之地自古便苦寒至极,昔年齐桓公助燕国拓地千里,奋击东胡。 但不过是免除了燕国的亡国之危,在人口土地才代表国力的时代,千里疆域对燕国的实力提升近乎为零。 概因在这个缺乏足够应对寒冷手段的时代,辽东实在是不适宜人的生存。 人的基因天性就向往温暖四季如春的地方,即便在现代,生活在严寒地带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往更温暖的南方去,更不用说在这个随时会冻毙的时代。 流放到这里是最严酷的刑罚,甚至超过了流放岭南的惩罚。 除了流放的犯人,汉人并不愿意生活在这里,生存在这里的唯有东胡分支诸部落。 在一片片森林之中,在一条条山脉之间,一个个胡人部落在其中打猎生存,体弱的死去,强壮的才能活下来。 越是苦寒之地,越是生存环境恶劣之地,部族就越是悍勇。 因为除了生命他们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胡人,战力一向强悍至极。 最强的草原部族总是在白山黑水之间诞生,然后迅速向西进,灭亡草原的其他部族,成为草原的主宰。 辽东都护府的重任之一正是负责监管那些生活在辽东的部族。 就在这原始蛮荒之地,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士正在其中跋涉,细看上面竟然有凤凰图腾,天下之间唯有一家使用,洛氏敢战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东已经开始渐渐的变凉,一阵阵风吹过,甚至有股寒意油然而生。 但是在骑士之中却有一个少年穿着单衣,颇为兴奋的望着四周,正是洛白和王文君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辽东,算是一次嫡系的历练。 “咻!” 看天色渐黑,少年取出一枚骨质的哨子,用力一吹,一道尖锐却并不如何刺耳的声音刺穿了虚空。 随着嘹亮的声音,苍天之上一只神俊异常的海东青直冲而下,展开双翅足有两米的海东青掀起一阵狂风,然后稳稳落在他的身边。 少年摸了摸海东青美丽的羽毛,然后用还颇显稚嫩的声音向前一指道:“诸位兄弟,前面三里左拐有一片开阔的场地可以休息,而且有海东青捕猎出没的踪迹,我们到那里去。 天气渐渐开始变的严寒起来,我们御寒的衣服不够,不要在辽东多待。 尽快将海东青带回去,叔父很快就要前往长安为天子献上贡品,不要耽误了这件事。” 敢战士们闻言神情一震,齐声道:“喏,公子!” …… “唳!” 响亮的鸣声在天空之中响彻,但凡是昭城中人都能见到数只体型极大,极为神俊的雕翱翔在苍天白云之间。 昭城中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举目眺望,惊喜道:“是辽东神鸟——海东青! 据说大汉的第一只海东青是冠军景桓侯担任辽东大都护时献给孝武皇帝的,因为从大海东侧横略而至,孝武皇帝称之为海东青。 第二只献给了昭公。” 有人微微感叹道:“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真是名不虚传啊,神俊异常,状若天神之翼。” 有游学来昭城的学子好奇问道:“这海东青见之不易,生活在辽东,寿数又短,便是长安中也不曾见,为何昭城之中这般多,难道是岁岁捕猎吗?” 便有昭城百姓脸上显出骄傲之色道:“君言缪矣,捕猎海东青,耗费糜多,宗家自然不会如此。 我洛氏宗家公子白之妻,君可听说过?” “自然是听说过的,公子白作曲咏妻,言称天下独一,倾国倾城,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这年轻学子点点头,然后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轻声哼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公子白此曲在天下之间流传甚广,倾国倾城甚至成为了美人的代称,谁能不知道呢?” 昭城百姓便笑道:“你们这些昭城之外的人恐怕不知道,公子的夫人乃是雪灵转生,生来不畏寒,容颜之美近乎通灵,年幼时便有大雁落下。 嫁入宗家之后据说受到了灵均先祖的保佑。 灵均先祖乃是我周族凤凰天命化身,凤凰,万鸟之王,能号令天下飞禽,夫人得此命,再加上天生的通灵,海东青这种凶禽,在夫人面前温顺至极。 不要说夫人,便是夫人的一双儿女,一个不过十余岁,一个不过六七岁,同样可以驱策。 这等神异,只有我等族人才见过。” 《奇女子列传》还没有刊行天下,这些神异还没有彻底传播出去,只在一个圈子里面传播。 这番话听的这个学子一愣一愣的,雪灵、周族、邦周、凤凰天命,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神话故事一般,他连忙记下来,日后可以写入杂行游记见闻之中。 内城之中,洛白几人同样在负手望着苍天之上肆意展翅翱翔的猛禽,他的儿子望着其中较小的一只道:“父亲,便将这一只献给汉家天子吧,这一只是我带回来的。” 说着便吹响哨声,刚刚他所指的那一只海东青便从天空之上振翅,俯掠而下,一个大掠收翅便恰好落到他的身边。 洛白纵然见过许多次,依旧有些啧啧称奇,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不禁紧了一些。 王文君娇俏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附在洛白耳边,青丝落在洛白脸颊上,有些痒痒的,阵阵清香不住传来,只听王文君轻声笑道:“良人可是羡慕?” 洛白低声道:“只是有些好奇,这等上天赐予的神异竟然还能传到子孙呢?” 王文君低声道:“灵均先祖不也是从老祖宗西子处传承了红颜不老的神异吗?想必是祖宗的保佑吧。” 实际上从王昭君嫁给洛白时,姬昭就已经收到了系统的消息,身为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自然不会比自己的前辈西施差。 【王昭君,冰雪之女,落雁之姿名传千古的奇女子,王昭君嫁入了您的家族,您家族往后的子孙魅力不低于91,获得一定程度的耐寒特性,此特性有拓展空间,请自行摸索嫡系子孙与特定鸟类亲近,可天然御使。】 西施之前最大的贡献就是把洛氏子和洛氏女的魅力稳在了90,如今王昭君又略微提升了一些下限。 姬昭读到这一条系统消息时,心情实际上是有些复杂的,90提升到91,就算是把剩下的貂蝉和杨玉环都收入洛氏,也就是93,这对于强迫症患者可谓是十分的不友好。 不过根据姬昭之前通关的经验,不仅仅是四大美女,三国时期这个版本变化最大的时代,英雄美人,定然是有一席之地的。 毕竟四大美女多有虚构,甄宓和江东二乔的美貌却是真实存在的,甄宓有洛水之神的传说,二乔有铜雀台,无数的故事,诗词,以制作组那群人的性格,姬昭以为绝对不可能放过。 姬昭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愈发深入,他对于制作组的疑惑就越深,普通的凡人是怎么构建出这么一个颇为完善的世界的,关键是这个世界上人的长相极其的符合他的喜好和想象。 王昭君所带来的耐寒性让姬昭在虚无天界之中哭笑不得,昭君出塞,到了塞北得到了抗寒性? 还是制作组从某游戏中得到了灵感,直接把人设抄了过来? 不过这一点倒是很有用,尤其是系统没说只能嫡系子孙用,说的是自行摸索,如果能把耐寒性搞成光环能力,起码能在辽东之地生存。 毕竟辽东这片地方是一块不下于西域的天然割据之地,西域只要断掉河西走廊,中原王朝就鞭长莫及,辽东同样如此,除非拥有河套,否则从燕国从辽东,就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一座雄关镇守,没有内奸背叛的情况下,百万大军也只能徒呼奈何。 相比于抗寒性,反倒是鸟类通灵更合理一些,落雁落雁,这不就是鸟类通灵嘛,而且颇为符合我周族凤凰天命。 经过西施和王昭君的改良,颜值魅力先不提,洛氏子女已经变成了鸟类、鱼类双通灵,耐寒属性较高、而且天生会水。 本来不喜欢插手家族之事的姬昭,也有些期待剩下的两位美女,能给洛氏子女带来什么增幅和加持,会不会越来越不像人。 ———— 灵爵四年,余至昭公国游学,但见天晴日朗,人意山光,进得城来,俱有笑颜,时雨后新霁晴,碧蓝苍翠,忽有雕鸣,余抬首视之,乃辽东神翼海东青也! 余奇之,乃问一贩,贩笑而数言,言之近乎神异。 洛氏有翩翩公子,名白,其妻曰嫱,字文君,又字明君,有神异,洛氏言其雪灵转生,又得古洛国公主灵均庇佑,有周族凤凰之命,故而可通灵万鸟。 此余听之,且记。——《昭城游学杂记》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子嗣大计,长安盛典 灵爵年间,天下无大事。 灵爵十年,一道令旨传遍四方郡国。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下令,命天下列侯、诸侯王、郡守,凡两千石及以上高官,向长安进献已育有男婴的美妇人。 最好是那种成亲不过旬月就怀孕的美妇人,换句话说就是要那种极其容易怀孕的女子。 令旨之中还说除两千石高官之外,若是百姓之中有认为自家女儿、妻子美貌,且容易生育男婴的,皆可上报本地县官。 霍光在令旨中明确说,孝宣皇帝与皇太后的嫡系血脉过于微薄,剌太子死后,只剩下陛下一根独苗。 此次进献,就是为了繁衍天家子嗣,所以才要选择生育过男婴的美妇人。 若是献上的美妇人真怀上天家贵种,官吏算政绩,进献的父亲,或丈夫皆重重有赏,按照外戚一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可以福泽子孙。 长安天子命诸郡国进献美人之事,由来已久,尤其是孝武皇帝爱美人,多次使郡国挑选美人进献。 大汉是不太在意是否婚嫁过的,进献美人只要的确美丽,即便是二婚也无妨。 但霍光这种直接要求进献生过孩子的美妇人,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听起来很怪,甚至有些违背常规意义上的礼。 天下之人,无论是士人学子,还是诸王列侯,对霍光这个举动都是齐声称赞。 因为天子无嗣就是最大的失礼! 皇太后更是直接下旨为霍光又加了三千户食邑,她对霍光的这个举动简直好感直接拉满。 这十年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刘佘出现意外,导致她直接断了血脉。 现在刘佘十六岁,从十五岁时,在霍光和皇太后的安排下渐渐临幸了几个宫女,但都没有生育下皇子。 皇帝年纪渐渐长大,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皇后同样难以为皇帝诞下皇子怎么办? 皇太后许平君很是担心。 没想到霍光比她更绝,大手一挥,“皇太后陛下,成亲的事情先往后稍稍,先把儿子生下来,保证陛下不绝嗣,之后再慢慢挑皇后的人选。” 经过一年的筛选,去除了一些略差的美妇人,诸郡国以及民间精挑细选的近百位妇人,各个都体态合宜,眉目之间有千百种风情,都是双十左右的青春年华,正是娇艳欲滴之时。 美人是需要钱培养的,这些美人自然没有出自农家的,最差也是小地主和小商户出身。 灵爵十年,这些人一送到长安,一个个千娇百媚,有无限风情,直接把刘佘看呆了。 皇宫之中的美人之前是不少的,但是经过孝宣帝刘询的二十年,以及刘佘这十年,年轻漂亮的早就没了。 之前临幸的几个,还都是霍光和皇太后特意找来的,现在见到从全大汉朝精挑细选的美妇人,能把持的住就怪了。 但是霍光就很懂可持续性发展,他深知色是刮骨刀,皇帝身体本就没有发育到巅峰,如果沉迷女色的话,可能会把身体拖垮。 所以他命令宫廷女官记下这些美妇人的月事,然后为这些美妇人排临幸的时间表,每隔三日才让刘佘临幸一名美妇,而且还有太医令为刘佘补充精气血。 这样一年的时间就足以将这百名美妇人都临幸一遍,这些美妇人都是容易怀孕且能顺利生产的。 只要一切顺利总能有几个皇子顺利诞下。 皇帝有了子嗣霍光他们这些人才能放心,皇太后才能放心,始终悬在所有人头上的那把剑才能够消散。 整个灵爵十年,刘佘要么在跟随皇太后以及霍光学习治国,要么就在临幸那些美妇人。 之所以要夜夜不同人,是霍光担心刘佘有逆反心理,毕竟抱着繁衍子嗣的任务是有心理压力的。 这样夜夜都有新鲜感,就算是有点逆反心理,但总要吃两口再说吧,这对霍光来说就够了。 当然,刘佘如果喜欢谁,霍光也不介意给她多点戏份,多侍奉刘佘几次,只要能生孩子,一切都好说。 刘佘可能是有些难以让女人怀孕,但在霍光谨慎而又大胆的操作之下,为他找来了全大汉最容易受孕的女子。 终于在第三个月时,宫中传来了喜讯,有美妇人成功怀孕。 那时霍光正在长乐宫中为刘佘讲解如何处理政事,内侍便兴冲冲的跑进来道:“陛下,大喜啊大喜!” 刘佘一问,内侍便激动道:“陛下,沛郡曹夫人有喜。” 有喜! 这个消息直接将君臣二人震得脑袋轰鸣,一时之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还是霍光先反应过来,他颇为激动的直接向刘佘躬身拜倒,瞬间便泣泪满面道:“陛下,您有子嗣了您后继有人了。 您后继有人了啊!” 刘佘回过神来,将霍光扶起,少年天子颇为英气的脸上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他认真地感叹道:“这都是大将军的功劳啊,若不是您为朕寻来这些女子,朕还不知何时才能有子嗣。 沛郡曹夫人,朕记得她,原夫家姓曹,婚后不过三载死于匪乱之中,在沛郡谯县有一子。 着旨,若曹夫人能诞下皇子,朕便将皇子封为沛王,将她谯县中的儿子封为谯侯,虽然姓氏不同,和朕并无血亲,但和朕的皇子到底是血肉之亲的兄弟,朕绝不亏待。” 刘佘和霍光之所以这么兴奋,自然不是仅仅因为一个不知道男女的婴儿,况且即便是生下来,也可能夭折。 最关键的是,经过曹夫人怀孕,这证明刘佘是能生的!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宫中近百位易孕的美妇,迟早能再为他生下儿子,生下十个八个的,甚至二十个,三十个,就算夭折率再高,总有一些能活下来! 刘佘的圣旨在宫中一经宣开,瞬间就让所有的妇人都火热异常,这就是之前皇帝和大将军所说的荣华富贵吗? 直接一个列侯的爵位就甩了出去! 刘佘为曹夫人封了一个美人的位置,然后就再次勤勤恳恳的按部就班的为帝位延续奋斗。 霍光则和皇太后通气,把怀孕的女子全部保护起来,以防止某些人搞出什么事情。 皇太后闻言凛然,加大了对怀孕女子的保护。 灵爵十一年末。 一道旨意从长安发出,皇帝要求天下列侯、诸侯王、郡守等高官显爵,全部进京,为大汉的皇长子、皇次子、皇三子、皇长女、皇次女庆贺。 大汉皇帝一年得到了五个子女,还有十几位美人怀有身孕,大汉彻底的后继有人,这是普天同庆的事情,诸家都应该前来。 在皇帝下达了圣旨之后,皇太后同样下达了谕旨,让诸家前来时,将各家的贵女都带到长安见见世面。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谁不清楚? 皇帝有了足够的庶子,不担心皇位后继无人,现在这是想要娶皇后,生嫡长子了! 虽然大汉的继承法早就乱套了,但灵爵皇帝特殊,他若是有嫡子,那继承皇位的定然是嫡子。 实际上皇太后最属意的是霍光的幼女,年纪和刘佘差不多大,但霍光不愿意。 因为刘佘本就生育艰难,自己的女儿和刘佘又是近亲,是亲表兄妹。 洛青警告过他,除非有素王上皇天的同意和保佑,否则近亲结婚定然子嗣艰难而且容易早夭。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入宫中之后,生不出孩子,最后一生郁郁寡欢。 尤其是他的地位已经快到人臣的顶点了,再往上就是大丞相摄政了,那是洛文王才有的境界,没什么追求的情况下,就更不愿意用女儿去换取政治资本。 这才有了皇太后召集诸家贵女进京之事。 不过霍光虽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但霍氏又不仅仅是他一人,他的兄长继承了冠军侯的爵位,不要说女儿,就连嫡亲的孙女都好几个。 霍光自然不会放过自己近水楼台的机会,便向皇太后推荐了几人,许平君有些满意,但还是想要看看其余诸家的贵女,尤其是关东之地的女子。 关东之地一向是出美人的。 关东诸家在灵爵这十年之中来长安朝见天子,基本上都轻装简行,毕竟皇帝还没有亲政,到底是朝见天子还是朝见霍光? 若是来的太隆重,会让天下人以为是谄媚霍光,虽然面对威势煊赫的霍光,的确是很多人非常谄媚。 但贵族和官吏嘛,懂的都懂,就和某些特殊职业是一样的。 能做不能说! 既当还要立! 此次以皇帝的名义召集天下诸侯进京,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的排场,一下子就全部都准备出来了。 尤其是那些镇守列侯,从靖难之役后,安安静静的在关东待了三十年啊! 现在直接把私军都装潢起来,浩浩荡荡的带着侯国之中庞大的使团往关中长安而来。 没有人知道,霍光想要做一件大事。 ———— 汉成好美妇,喜人妻,宫中册百美人,皆再嫁之妇,古今未闻,时人竟誉之,汉代风尚之不同,可见矣。——《古轶事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王侯、豪强与皇帝 无数的诸侯走进了长安城,尤其是来自关东的列侯和诸侯王,吸引了长安士民很大的注意力。 大汉的诸王列侯如今在大汉的位置愈发不同。 无论是哪一个阶层,走到最后都归结于人才的比拼,经学士子的兴起,是集结天下豪强之力。 这导致郡守国相中的人才层出不穷,深刻的冲击了诸王列侯的位置。 诸王列侯有王国侯国可以继承,是上一个时代封建的残余,这是优势,也是枷锁。 因为邦周时,诸侯国坐大,最后吞并了宗主国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朝廷对这些半独立的王侯属国盯得很紧。 但在这个土地大兼并的时代,皇室加在他们头上的枷锁实在是过于沉重。 刺史、郡守、国相、绣衣直指都在盯着这些王侯有没有向外开拓,一旦有就上报,大功一件。 反而郡县之中的豪强可以无所顾忌的兼并土地,虽然土地的性质不同,王侯的土地是“自己”的,豪强的土地是“买来”的,但真正使用时谁又会去在意呢? 很多王侯都是来长安告状的。 “陛下,臣国中的私军竟然比不上豪强的家丁多,郡县中豪强的土地胜过臣国中数倍,豪强还在土地之上建立有堡垒,俨然就是国中之国啊。 臣是朝廷册封的列侯。 臣的祖先追随着高皇帝开创国家,随着孝武皇帝出征匈奴,诛除暴乱,匡正社稷。 结果竟然被区区一地方豪强勾结郡守欺压至此,臣实在是羞愧,实在难以面对列祖列宗啊。 甚至午夜梦回之际,每每想要自裁以谢天下。 臣恨啊!” 望着跪在殿中不断哭诉的列侯,刘佘和霍光都有些傻眼,国家列侯不至于混的这么惨吧! 当然不至于混得这么惨,镇守列侯的存在价值是平定动乱,防止秦末那种全国兴起的农民起义蔓延开来。 现在距离靖难才刚刚过去三十年而已,靖难诸侯的二代都还没有死光,战斗力哪里能这么快就败坏。 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不把自己说的惨点,怎么从朝廷这里要好处? 况且他说的也不算是错,现在的确是有这种趋势,用未来的豪强斩现在的豪强,这叫做防患于未然,没毛病吧? 从错愕中回过神来,霍光和刘佘的面容立刻沉下来,跪伏在他们面前的是谁? 是大汉开国勋臣的后裔,是靖难功臣后裔,建国一百五十年还能留有爵位侯国的,那都是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 高皇帝和孝宣皇帝都曾经许下誓言,一个说“国以永宁”,一个说“罔替世袭”,就算是不把高皇帝的誓言当回事,那孝宣皇帝可是亲老子,必须履行誓言! 换句话说,在大汉朝,一个豪强和列侯对上,双方背负的身份就注定了结局。 想到这里,刘佘厉声道:“卿勿忧,朕这便从朝廷重新指派绣衣直指率领宫廷禁卫前来察查,豪强多有不法,没想到竟然欺压到了列侯身上! 这是何等的虎豹豺狼啊,简直比最恶的野兽还要凶残了,这样的家族盘踞在郡中,那郡中的百姓,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朕愤怒! 郡守是做什么吃的? 为什么有这样的事情却不上报? 是不是和豪强家族勾结在一起?” 刘佘真是合格的上位者,几句话之后就开始拓展自己的思维,从豪强家族和列侯家族之间的矛盾,发展到郡县之中的官吏是不是不法。 列侯闻言却是大喜,心中忍不住得意,心知这下自己的对头死定了。 敢和列侯家族作对? 真是骤然富贵之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就算列侯家族再破落,但是我们有政治特权,有举荐官员的名额,有按时进宫面圣的权力,有一百五十年祖祖辈辈奋斗来的功绩。 只要皇权鼎盛,打倒一个盘踞地方的豪强家族,就是撒个泼打个滚的事,你区区一个郡中豪强拿什么和我们列侯家族斗? 真当我们是和你们一样的地方土包子吗? 若是长安豪门我还怵几分。 心中想着这些列侯连忙谢恩,然后脚步颇为轻快的离开了宫殿。 望着走出殿外的身影,再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所接见的诸王列侯,刘佘颇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将军,如今豪强真的强到这种地步吗? 进宫的诸王列侯都在痛斥豪强。 别人就算了,怎么兰陵萧氏和张氏、吕氏、韩氏也在痛斥呢? 没有哪个豪强不开眼的去招惹这几大列侯吧? 就连朕都要对这几家尊重有加,这可都是国朝同休的家族啊。” 大汉朝的国朝同休家族,不是说不会除国,而是除国了,一旦有什么喜事,就会寻找后人复国,这就叫做国朝同休。 能有这种待遇的没有几家,都是大汉开国功劳最大的那几个。 刘佘还是很聪明的,然后他就听到霍光幽幽说道:“无论是否真实,又有什么呢? 大汉统治天下,从来不在豪强,但这些年豪强还是在不断的坐大,如果实在是没办法,那只能放任。 但既然有镇守列侯愿意协助朝廷,自然只能牺牲豪强了。” 刘佘闻言一凛,才意识到这是立场问题,不是对错问题! …… 什么是国朝盛景? 什么是天子之势? 什么是朝廷威信? 长乐宫中,望着堆成山一般高的贡品礼单,霍光颇为振奋,对刘佘昂扬道:“陛下。 殷商是何时衰落的呢? 是从岐山脚下的周族在朝歌失落了自己的君王和太子开始的,是从周族联合诸侯不再尊奉殷商开始的。 邦周又是何时衰落的呢? 是从诸侯不愿意朝见天子开始的,是从诸侯逐渐开始忽略天子作用开始的。 孝宣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让诸侯前来朝拜。 如今呢? 陛下您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下达一道旨意,诸侯在太阳落下之前就要完成它。 列侯们想要见到陛下,就像是想要聆听老师训诫的学生。 诸王想要延续自己的富贵,面对陛下战战兢兢。 纵然是远在五千里之外的大宛东王及岭南王同样要来到长安,恭谨的向您献上忠诚啊。 前来长安的王侯权贵堵塞了出入城门的道路,无数的奇珍异宝堆满了府库还放置不下。 诸家都愿意奉上女儿,以达到幸进天家的目的啊。 这便是臣和孝宣皇帝三十年来,所孜孜不倦的。 到了今日,终于见到了这一幕。” 霍光这番话慷慨激昂,听的刘佘心神摇曳,自己所接手的将是一个仅次于文皇帝的中兴局面,自己能不能把祖宗的基业守住呢? 他微微止住激动的心情,强自说道:“这都是孝宣皇帝和卿的功劳啊,朕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实在是有些羞愧啊。” “陛下勿忧,昔年孝文皇帝英姿天纵,也有洛文王摄政,等到洛文王还政之后,孝文皇帝便建立功业。 您还如此年轻日后定然大有作为。” 霍光说完,将目光投向了长安素王陵所在,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越空间一般,那里不仅仅有素王上皇天的人间之身,还有洛文王! 一百五十年的大汉,谁不想成为洛文王第二! 生前荣华富贵,手揽天下大政,死后极尽哀荣,未遭清算,青史之上留有姓名,万古流传忠正之气,配享刘氏太庙,岁岁受王朝香火,谁不想? 但数遍大汉一百五十年,唯有我霍光有这个机会了! 只要生前还政,我霍光的声名在大汉朝就会永远跟在洛文王之后,想到这里,霍光甚至忍不住有些激动的战栗起来。 刘佘还未曾加冠,本来不应该这么早还政的,但霍光等不及了,他要在这次诸侯进京时让他们多留一段时间。 在一年之内把庆贺皇家子女诞生的盛典,选后仪式,帝后大婚,婚后加冠,还政仪式全部办掉! 诸侯们绝对想不到,只不过是来参加一个庆贺盛典,竟然回不去了。 不过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来回跑,霍光认为那些王侯权贵还得感谢他呢。 …… 刘佘回到后宫之中,随着皇子正式诞生,加上怀孕之人日多,皇太后对安全便稍微放松一些。 刘佘进到园中,入目所见尽是妖娆艳丽,春兰秋菊,各有擅场,其间不少女子腹部高高隆起,不禁一阵快意。 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和对比,刘佘对之前霍光和母后寻找来的青涩女子颇有些不喜,双方给予的体验实在是差距甚远,他认为之前之所以没有子嗣就是因为这样。 脑中想着这些,刘佘脸上带着笑意快步走过,凑到众女之中,引得一阵惊呼欢笑。 “若是大将军能一直辅佐朕就好了,人生年少不过五十载,全部用在治国上,实在是过于疲累,不若逗佳人一笑啊。” 回想着殿中见到的诸王列侯,再看看面前这些美人刘佘刚刚被霍光勾起的雄心壮志彻底平静下去,“守住祖宗的基业便足够了。” ———— 直到建立一百五十年时,汉王朝依旧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笔者以为其中的根源就在于中央和地方的双重保险,在汉王朝,中央实行丞相制度,丞相权力极大甚至可以制衡皇权,霍光时期的大司马大将军可以平替掉丞相,这一套体系使朝廷的政策不至于走向极端。 当戾帝刘旦破坏掉中央的体系后,靖难诸侯,即汉王朝设置在地方的二重保险发挥了作用,迅速改正掉了中央朝廷发生的错误,汉王朝似乎重新走向了正轨。 但笔者翻阅灵爵十一年及灵爵十二年史料时,有一个新的判断,汉宣帝在中央重新恢复了可以制衡皇权的丞相制度,尤其是他任命霍光辅政进一步加强了丞相的权力,但在地方,二重保险处于将近失效的地步!——《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庇佑诸夏的天子啊 在长安,距离皇宫最近的坊市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在这片坊市之中,有一片府邸很是特殊。 特殊的地方不在于占地面积有多么大,府邸建造的有多么豪华,而是,它是独栋的。 这座府邸的院墙之外,都是宽阔的街道。 府邸的正门上高高挂着一个“洛”字。 曾经昭城洛氏子来到长安,居住在英侯府、东阿侯府亦或是无双侯府,最终洛氏选择了一个不变的府邸。 平日里府中的人并不多,但是从天子下诏天下诸侯进京之后,昭公国派出了庞大的使团。 洛白、洛青、王文君等,还有随行的数百人,再加上护卫,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长安,仅仅这座府邸都住不下。 “夫人对长安观感如何?” 洛白望着正在欣赏梅花的王文君,笑着问道,洛青等人同样将目光投来。 王文君依旧是一袭单衣,抬手之间袖口便滑落到臂肘处,露出一截宛如沉霜凝雪的皓腕,妙人站在梅花树下,少女娇颜胜过斑斑雪梅万分。 听到洛白所问,她微微沉吟,朱唇微张,皓齿轻盈道:“长安之繁华,诸郡国所不能及,尤胜洛阳三分。 但妾身还是更喜欢昭城,有蒙蒙圣光拂夜破晓,洛宫之中寂静无闻,令人心安。 这繁华之地大概是不适合妾身的,来此一遭,算是见过世面,了却心中所想。” 洛青叹了口气道:“我年幼时在昭城生活,那是我此生最为快乐的时光,后来就一直生活在长安。 唉。 此生恐怕要老死在长安,死后才能回到昭城了。” 洛青这话一出,顿时有人苦笑,正是西域无双侯洛蓝,他苦笑道:“兄长生活在长安尚且哀叹,我在距离昭城万里的西域,岂不是更为凄惨? 这长安至少要比西域强,若不是素王神庙立在西域,便是家族子弟恐怕也坚持不住。 幸好有神庙军能替换敢战士,否则这数十年让敢战士守卫西域,其中事务繁杂,伯父定然头疼。” 王文君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把两位弟弟的伤心事勾了起来,几个大男人竟然在花园之中长吁短叹起来。 洛白见状走到王文君身边折下一支梅花插在她的鬓间,望着她尤似二八少女的容颜,微微感慨道:“夫人,你这样不老的人,就该生活在昭城之中,为后人留下一段传说便足以。 太史公的《奇女子列传》中对你有记载,你在长安走过这一遭,就如同诗经中的先祖西子一般,在这世间留下许多痕迹。 那时,天下人便知道为夫的诗没有半分虚言。” 天下人很快就知道了。 命天下诸侯进京的诏令在灵爵十一年的秋,到了灵爵十二年开春时,即便是最远的、走的最慢的诸侯也都到了。 天下诸侯都到了,那大典便要开始了。 这大典不是庆贺皇子皇女的大典,虽然诸侯进京是因为诞下了皇子,但因为诸侯们来到长安的时间不同,霍光命令先到的诸侯先进宫祝贺,实际上已经略过了这个庆典。 从灵爵十一年的秋季到灵爵十二年的开春,这么长的时间,皇太后一直在召除了洛氏之外的各家女子进宫,希望能为皇帝挑选一个品貌兼优的皇后。 虽然现在还没有宣布谁家胜出,但册封皇后的典礼都开始准备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要选一个出来的。 恰逢新春! 天子命诸侯进宫,虽然已经渐渐开春,但早春之寒,犹过数九,长安依旧是寒风凛冽,早春最后一场薄雪片片落下。 贵人们穿着厚厚的锦衣进入皇宫之中,在这其中,王文君就非常的扎眼。 从她从洛氏马车上走下的那一刻,就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无论男女,都被她的美丽所震慑。 大汉尚赤色,黑红、红白都是各种衣裳的经典配色。 新春之际,公卿王侯都身着赤色锦衣,王文君身着朱色为主的裙衣,这是贵族女子常见的装扮,点点雪白落在她的发簪衣肩之上,寒风凛过,薄裙摇曳,倒像是雪花在舞动一般。 “那就是太史公《奇女子列传》中的公子白之妻王文君、王明君吗? 都说人亡史出,太史公不及这位奇女子逝去,便使史书出世,想必是想以此证明,他所著的史书,都据实记载吧。” “果真是倾国倾城,天下女子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啊。” “太史公所写竟然都是真的,真不知雪上惊鸿舞该是何等的风光。” “恨不生在洛氏啊。” 有官家良女子好奇的问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这位夫人出生于戾帝年间,年岁不小,怎么还如同少女一般,甚至比女儿我还要年轻啊?” 她的母亲便低声道:“这位夫人不是一般凡人,有红颜不老之能,与上古邦周的西子是一类天女。” 西子。 诸夏之间美人的代名词,夸赞任何美人都会出现一句,“貌若西子”、“可比西子”,但那都是吹捧罢了。 当真正不亚于西子的女子出现时,带给这些平日里自恃美貌的贵族女子的冲击,实在是过于大了。 尤其是红颜不老! 如果可以得到这个祝福,她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男人们倒还好,毕竟男女之间的赛道不同,只是油然升起一股对公子白的羡慕嫉妒恨。 男人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江山美人,什么好事都让伱小子得了! 不就是投胎好! 洛氏众人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当然知道他们和她们都在想什么,早就习惯了。 尤其是王文君,她生来就如此,早就在洛氏之中锻炼了一颗不为外物所动的大心脏,下了马车后便径直跟随在洛白身边,迎着翩翩雪花往皇宫之内而去。 随着雪花渐渐落下,皇宫中铺上了一层白色,银装素裹,一大群身着红色锦衣的人在其中间杂的行走,从天空向下看出,就像是一团团火焰诞生在冰雪之中一般。 进到殿中,宫娥便引导着洛白向最上首的位置之一走去,殿中的正中首位自然是皇帝和皇太后的位置。 殿下左首位便是第一辅政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右首位则是辅政丞相,洛白坐在左首第二,他代表昭公而来,作为外藩公爵国,地位比丞相低一些。 洛白落座,王文君作为他的正妻,便平齐坐在他的右手边,两人面前的杯盏等等完全相同,处处体现出大汉夫妻一体,丈夫略高一丝,但地位平等的风俗。 随着王侯公卿纷纷落座,殿中的人实在是过于多了,整个大汉中央朝廷以及郡国之中实权两千石以上的公卿全都在这里。 这种盛会就连孝宣皇帝崩殂吊唁的时候都没有人见过,毕竟吊唁是分批来的,离得最远的那些诸侯甚至都不来,只是送来了文书。 这一次可不同! 皇帝还有些懵懵懂懂,霍光却前所未有的重视,他要做的大业如果观众太少,他会觉得太过遗憾,所以就连大宛东王和岭南王这种距离长安数千里乃至于万里之遥的外藩诸侯王都要赶过来。 当霍光陪着皇太后以及皇帝出现的时候,殿中群臣齐声颂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诸夏的天子啊,愿您万安万福,万灵万光! 庇佑大汉的国祚啊,万万年!”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灵爵十二年,诸事落毕 群臣齐声敬拜之后,三公九卿、诸王列侯等国朝重臣再按次序上前拜见。 此次来到长安的洛氏三子中,洛蓝是无双侯,兼领神庙军统领,是西域一极。 他一到长安就和安阳侯一起进了皇宫之中面见皇帝和霍光,也是正好述职,为皇帝讲一下西域如今的情况,大宛东王和乌孙王都比较长寿,目前还没有死的迹象。 洛青是太学祭酒,钦天监正,朝廷最清贵的职位,中两千石的重臣,同时是负责教导刘佘的老师之一。 嗯…… 洛青教给刘佘的不是帝王心术和制衡之道,而是正宗的儒道黄老之学。 因为有戾帝和剌太子的前车之鉴,皇太后和霍光在对王朝未来继承人的教育上自然不由自主的矫枉过正。 刘佘性格有些软,软到没什么雄心壮志的地步,甚至因为皇位得来的太轻松,对皇权的欲望都不大。 一个想让霍光这种手揽大政的臣子多干几年的皇帝,放在皇帝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这二人上前拜见时,刘佘神情很是肃穆的回拜,尤其是对洛青,更是拜丞相时才会出现的重揖。 洛白和王文君上前拜见。 “天子万安。” 这是刘佘活了十七年来,第一次见到洛白,灵爵五年洛氏进献《诸夏通史记》的时候是洛青来的,洛白没来。 刘佘有些好奇的望着眼前这个中年人,然后又望向他旁边的王文君,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震撼莫名,郑重回礼道:“公子万安。 朕幼时便听祭酒提起过你,今日终日得以见到真容。 一百五十年前你的祖先昭圣王和朕的祖先高皇帝一起诛除暴秦,于是天命降落,大汉诞生,昭国建立。 百五十年相互扶持,走到如今,大汉鼎盛,昭国兴旺,刘洛二氏,名扬天下。 愿大汉与昭公国永结同好,共振诸夏,愿刘氏与洛氏一起走向时间的终末。” 洛白早就听洛青讲过如今这位皇帝性格柔顺,乃至于有些单纯,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于是又躬身回礼拜谢。 刘佘又望向王文君道:“尊夫人万福。 朕读书甚广,最喜读诗经楚辞,其间对洛氏先祖西子多有描写,尤其是诗经楚辞本就华美,多有意象,朕每读之,神往之间又有疑惑。 楚人将西子比作楚地之女神,比作神仙妃子。 但人间怎么可能有不亚神仙妃子赞誉之人呢? 今日见到尊夫人,才知道诸夏流传数百年的西子,甚至就连孔圣都称赞的人间绝色,没有半分虚言啊。 才知道公子白所言非虚,这世上真有让人宁可倾国倾城也难以忘记的女子。 朕祝愿公子和夫人,永结同心,若是有公子诞下长成,可以送到长安,朕愿以高位显爵赠之。 以公子与夫人之姿,生下的子女定是人中翘楚,朕的大汉倒是要沾沾公子和夫人的仙气。” 刘佘其实心中最想说的是,见到王文君,他终于相信夏桀妺喜、商纣妲己、周幽褒姒的事迹是真的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女子能美到让君王放弃江山。 只不过这么说太不礼貌了,哪里有用祸国妖姬夸人的,于是才用了西子这位同样嫁入洛氏的女子作比,西施大概是先秦时代唯一一个姿容绝世,还没有和亡国揽上关系的女子了。 王文君对面前的天子唯一的印象就是洛青说他子嗣艰难,于是娶了上百名美妇,颇感滑稽,听到天子的祝福王文君和洛白又是道谢。 霍光望着这一幕颔首笑着,皇太后、关东诸侯等一大批人都在暗暗点头,和洛氏之间的良好关系,是保证关东稳定的一大关键因素,就像是维系与岭南王国之间的关系,以保证岭南稳定一样。 皇帝做的很不错,这是仁义的皇帝所能带来的。 臣子们一个个上前拜见。 “铛!铛!铛!” 三道清脆之中带着沉闷的钟声响起,殿中的乐师们开始缓缓奏起浩大肃穆的礼乐,宫娥们在殿中翩翩起舞,身姿窈窕,舞姿优美。 等到酒过三巡,皇太后目视全场朗声道:“如今皇帝有子,但天下正宫却空悬,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 长此以往,定会致使天下阴阳失序,祸乱丛生。 朕想要为皇帝选定一位皇后之事,想必诸位卿家都很是清楚了。 大汉的皇后,万民之母,至关重要啊。 朕不得不慎重,想要挑选一位品德贵重的,知书达理的,能知进退的望族淑女。 朕思虑良久,终于选定了皇后人选,乃是淮阴侯家的贵女。 淮阴武穆侯,建汉第一功! 朕一向敬之,百五十年兢兢业业,遵奉皇室,这样的忠心是朕可以放心的。 侯门贵女,朕甚爱之,定是皇帝的良配。 择日为皇帝与皇后大婚,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为总裁官大使,请诸卿为此贺,请诸卿往淮阴侯处拜见。” 淮阴侯家的贵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是殿中群臣的想法。 之前有传言说因为皇帝喜好经学,所以想要娶一个经学家族的女子。 但最后果然还是从开国列侯家族之中选择了一个贵女作为皇后。 这是汉家皇帝一向的选择,在洛氏女基本上不外嫁的情况下,汉家皇帝的第一选择总是列侯家的女儿,皇室的公主也有与这些列侯家族和亲的,这是学习邦周时期姬姜联盟和睦亲近的经验。 孝武皇帝和孝宣皇帝那种属于特殊情况。 对于自家女儿能选为皇后,淮阴侯是既高兴又担忧,若说不想要皇后之位,那就太过傲慢了,韩氏又不是洛氏,能视皇后之位如无物,也只有洛采当初主导韩氏的时候,才能不把皇后之位放在眼里。 尤其是在列侯家族普遍衰落的当下,韩氏一旦出了栖身的郡县,威望和能量就大打折扣。 若是自家女儿做了皇后天下之间,四海之内,就再也没人敢于对韩氏有一点点傲慢了。 毕竟这大汉最强的家族,永远都是外戚家族,新郑张氏和即墨吕氏最显赫的时间,都是任外戚时。 看看现在的许氏,当初不过是普通的人家,皇太后一朝显贵,许氏水涨船高,甚至成为了先帝顾命大臣之一! 担忧则是当今天子宫中之人有许多,自家女儿嫁过去,万一不受宠,真是徒呼奈何。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皇太后这位真正的天下至尊所说的话,没人能反对,就连现在的昭公也因为功绩较小,自保有余,干涉汉廷事务,就没有这个威望了,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群臣往淮阴侯处拜见后,便等着未来的皇后出现,皇太后与淮阴侯交换婚书,殿中不少人是见过淮阴侯女儿的。 淮阴侯的小女儿未婚,颇为貌美,之前还有刘氏诸侯王以及兰陵萧氏想要和淮阴侯结亲,没想到皇太后看中了韩氏的女儿,兰陵萧氏的家主以及其他诸王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抢亲抢到皇室头上,大概是不想混了。 皇太后便将未来的皇后唤出,女子很是温婉柔美,举手投足之间贤淑有礼,就算是王文君珠玉在前,横压当世,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大美人儿,身着宫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但是殿中却瞬间一片寂静,然后殿中便是齐刷刷的作揖,“恭贺陛下!” 所有人眼底都是震惊的表情,是美人儿不错,是淮阴侯的女儿没错,但这不是淮阴侯的小女儿啊! 众人都以为皇后会是淮阴侯未婚的小女儿,谁能想到竟然是他寡居的大女儿! 大汉的确是没有贞洁烈妇的概念,但精挑细选了这么长时间,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刘佘,原来皇帝不是为了生皇子,而是真的好美妇啊! 乐师奏响乐曲,殿中一片喜气,众人笑着看皇太后与淮阴侯交换婚书,正当以为宴会上的大事就这般结束时。 霍光突然起身大声道:“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臣光有奏!” 殿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住了霍光,皇太后问道:“大将军有何要事?” 霍光便躬身拜道:“陛下,臣因为先帝的信任,得以辅佐陛下,十年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去岁以降,身体每况愈下。 臣如夕阳,陛下则如大日当空,如今成婚,可掌大政,臣愿追随洛文王之翼,乞骸骨,只愿颐养天年,望陛下恩准。” 霍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刘佘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皇太后恍然大悟,群臣都有些震惊的望着躬身作揖的霍光。 还政! 霍光竟然要还政,把这天下至高的权力还回去。 这可真是! 让人无话可说! 刘向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上前道:“请皇太后陛下与陛下主政。” 皇帝没加冠,皇太后理论上肯定是要主政的。 “朕不能失去大将军啊!” 刘佘望着左右,然后发出一声哀叹,“大将军不可弃朕而去。” 霍光重重咳嗽了两声,又道:“陛下天纵,臣老矣,恐怕天不假年了。” 身体不行,这原因实在是无法拒绝,刘佘求助般的望向皇太后,许平君明白霍光早就想退下来了,夫妻二人试探过她很多次口风,便说道:“大将军为国操劳,朕答允,但大将军不得离开长安,若有要事,朕与皇帝还要问政。” 霍光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望着殿中众人所有人敬仰的目光,甚至就连丞相刘向都带着敬仰,只觉满是骄傲。 从此以后,我霍光便与你们这些人不同了! 功高而不盖主,揽政而不恋位! ———— 大司马大将军博望侯霍光者,汉室诸公洛文王之亚也!——《汉世杂语》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霍光江河万古流 灵爵十五年夏,洛白继昭公位,皇帝亲政,关东大旱,自青州过豫州,郡国无收,流者甚多,民不堪命。 青州、兖州、豫州、徐州四州刺史根本不敢隐瞒,立刻就上书朝廷,四州诸郡国的郡守国相纷纷上奏,一时之间,无数奏章宛如雪花一般向着长安长乐涌来。 “启奏陛下,青州诸郡国流民聚集已近二十万,饿殍遍地,州郡侯国都已开仓放粮,但去年青州便已有灾情,粮储不足啊。” “豫州之中,流民食树叶草根,呼啸而过,甚为悍勇,诸王列侯,豪强大贾,或给食求活,或相互厮杀,胜者得食,败者死难。” “陛下,新郑城遭遇攻击,臣谨守城池,杀数百流民,担心有流民乘机作乱,率侯国私军抵御,若旬月之中不能制止,臣将以金令统率郡中官兵,开武库,平动乱。” 刘佘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亲政就遇到这样的大事,宫殿之中,丞相刘向面沉如水,皇太后望着有些慌张的皇帝,沉声问道:“大将军在何处?” 霍光还政之后不需要上朝坐班处理政务,但有时皇太后和皇帝会遣使去询问他的意见,有时则会将他请到宫中来。 “大将军到!” “大司农到!” 宫中的羽林卫抬着辇走进殿中,霍光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洛青跟着走进,关东的情况他自然是收到了。 他如今不仅仅是太学祭酒、钦天监正,还担任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掌管帝国粮草军需,将近四分之一的钱粮都在他手中,这是霍光请求他担任的。 见到霍光到了,皇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待霍光倚靠在席上,便直接问道:“大将军,大司农,关东之事,如何是好啊。” 霍光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却很是沉稳地说道:“陛下暂时不必担心吕韩萧张四氏镇在青兖豫徐四州,洛氏在冀州,且冀州未曾受灾,关东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大乱的,只要朝廷能及时处理即可。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关东百姓悍勇啊。 动辄杀官复仇。 现在有些王国和侯国被攻击是有奸人作祟,不是百姓所为,但之后可就说不定了。 您素来有仁厚的名声啊,百姓相信您会救他们,他们现在都等着朝廷作为,一旦朝廷所作所为不符心意,群盗蜂起就不会远了。 这才是臣所担忧的啊,那岂不是戾帝旧事吗? 现在解决关东之事,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紧闭城池,发兵围剿,等关东的粮食够吃,自然无事,第二是从关中以及冀州和扬州调粮,解四州之困。 陛下要选哪条路?” 霍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实际上给皇帝的只有一条路了,况且刘佘仁善,当即叹道:“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他们都在关东等着朕去救他们,让他们去死,朕于心何辜啊,自然是要全力施救。” 殿中几人都点点头,洛青开始盘算能从府库中拨出多少粮食和物资,霍光沉声道:“陛下仁厚,这是天下万民的福气啊。 但赈灾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完成的,那些狡猾奸恶的胥吏们,冒着被朝廷杀头的危险,冒着被百姓复仇的危险,也一定会大吃特吃! 一石的粮食从朝廷拨出,有八层落到百姓腹中,还是有两成落进去甚至一丁点都没有,就要看监管了。 此次受灾太过严重,牵扯的疆域之广,人口之多,城池之重,如果出现了意外,几乎能动摇大汉的社稷了。 孝宣皇帝的中兴大业,还有您的千古声名都系在这上面了,臣实在是不得不担忧啊。 其他人去臣不放心,臣请求亲自到关东去。 臣留在长安无用,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用这十几年积攒下的威望去震慑宵小。 请陛下与皇太后陛下答允!” 皇帝和皇太后闻言面面相觑,刚想拒绝就见到霍光又问洛青道:“表兄,你可愿意随光前往关东。” 洛氏是地头蛇,他需要洛氏的协助,皇帝一见,便知道霍光这是下定决心了,只能泣泪道:“大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朕还想要在长安修建一座高高的阁楼,将之命名为麒麟其中收录孝宣皇帝朝的诸位重臣,建成之日,朕想要大将军与朕一同开基!” 霍光本来有些软塌塌的身体陡然绷直,眼神闪过一道精光,他重重地握着刘佘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 “子孟,你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这长安你恐怕是回不来了。” 霍光坐起来他的眼中有无尽的光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辉,望着两侧不断向后退去的宫墙,眼中似乎有一丝眷恋。 “表兄啊,人这一生,总有一死,有的人死去,就像是路边的杂草,没有人在意,。 有的人死去,天下人都为他悲痛,就像是昔年的洛文王和孝文皇帝一样,过去快要一百年了,大汉的百姓依旧记着他们。 表兄,伱是洛氏子,光一直都好奇,洛氏内部对于洛文王这样的圣人,是如何看待的呢?” 洛青闻言一怔,然后缓缓说道:“自然是心向往之,和洛氏以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洛氏对这方面的追求,讲究一个顺心意,讲究一个顺其自然,洛文王的身份地位皆是机缘巧合所铸就,就连昭圣王都没有那样的机缘,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霍光闻言便笑道:“是啊。 我当初因为父亲靖难的功劳,得以进入禁中,后来得到陛下的信任,担任近臣二十年,那时怎么能想到如今竟然能有如今的地位呢? 但最终却走到了这一步,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机缘巧合啊,我的声名将会刻在高高的高山上,将会刻在滔滔的江流之中。 天下人的声名都湮灭了,我却宛如万古不灭的江流一般!”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唉,陪你到关东走一遭吧,不要让关东的百姓再多遭受苦难了。” 洛青有些震撼于霍光的志向和大愿,然后悠悠的感叹了一声,霍光笑道:“多谢表兄。” …… 关东的问题说严重的确是严重,正如霍光所说的,爆发旱灾的四个州郡基本上关东的精华之地。 生活在四州之上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反抗朝廷,那就不是短时间之内所能够平定的,甚至会重演戾帝末年的旧事。 但说不严重也的确是没有那么严重。 因为刘询废除了刘旦的《重罪令》,郡国之间因为灾荒而导致群盗蜂起,可以直接向朝廷汇报,只要其中人祸不严重,全部免罪。 这是刘询吸取了戾帝时期下面官员捂盖子不敢上报的经验教训于是改进了,所以这一次关东的情况很快就被朝廷大致得知。 整个关东各个州郡之间的朝廷体系还没有崩溃,王侯封国都在竭力的维持各个城邑以及城邑周围的秩序,大规模的暴乱还没有发生。 流民虽然在增多,但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大部分的豪强直接掏粮最低限度的吊着流民的命。 毕竟流民绝不会看着自己饿死,也绝不会去求官府给自己一口饭吃,以关东百姓的作风,官府豪族不给粮会直接拼命哄抢。 流传在关东大地上的经典一句话,“不让我活,都别活!” 民风剽悍! 霍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防止百姓和官府对立起来,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心怀奸恶的官吏和豪强,借着灾情,借着朝廷的威风,使百姓和朝廷之间产生仇恨。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历朝历代的税率都不算是高,但是苛捐杂税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钱之中的大部分都被地方豪强和官吏收入囊中,但是最后仇恨却落在了朝廷的身上。 霍光这次要把粮食直接分到每一个灾民的腹中,谁敢拦着他,谁的家族就可以去死了。 务必要让整个关东的灾民都感受到皇帝的恩典,安安心心的回去种地、做手工、经商。 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关东,整个关东有粮的都被召集起来,按照往年的粮价向那些商人和豪强家族收粮。 在霍光的面前囤积居奇,那恐怕是想要拿到三族消消乐的门票了。 再加上冀州诸郡国运来的粮食,四州的民变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 博望武烈侯霍光者,冠军景桓侯嫡孙,位出侯门,少不喜读书,颇有祖父不求甚解之风。 靖难之役,冠军平烈侯有功,光举茂才,任郎,孝宣皇帝爱之,迁侍中,值内廷。 光性谨慎,不喜言,有胆略,能见识,孝宣崩摧,光辅汉成,延续帝业,中兴不绝。 及至还政,声望愈隆,时人称之,文王之亚。 时关东有变,光多病,车至豫兖,马入青徐,四州诸国诸郡往来拜见,皆仰而视之,光之声望,由此可观。 四州既定,黎民咸安,光不堪命,薨于河洛,天下震动,相送者不绝于缕。 帝恸哭。 武烈巍巍,若泰山矣,若江河矣!——《汉书·博望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麒麟阁上(卷终) 河洛好大雪,万径人踪灭。 伊洛之上,千山万水之间,野兽匿迹,万鸟尽绝,从东到西,唯有寒风呼啸而过,在天地之间卷起一层层冰晶,宛如风神怒吼,雪神降临。 “呜呜~~” 苍凉悲戚的号角声突兀响起,瞬间打破了河洛之间的寂静。 霍光离开长安的时候就有种预感他回不来,但是关东之事解决的太快太顺利,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命数如此。 洛阳。 洛青站在这里,感觉着这座诸夏圣城带给自己的抚慰,这座城池就像是洛氏的母亲一样,千年以来源源不断的为洛氏增强着底蕴。 大雪落尽,霍光望着不远处的巍巍城池,眼前则是众山环绕,伊洛神水波光粼粼,微微泛起的浪涛,会让人联想到河图洛书的传说,会让人想到那传说中失落在洛水之中的九鼎。 一声叹息。 “就到这里吧。” 霍光微微感叹的说着。 然后他望着洛青道:“表兄,弟弟要死了。” 亲戚之间有与生具来的血缘联系,天生就亲近,但相互之间走动同样重要,霍光和洛青之间就是如此,两人相识数十年,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共同做下那么多大事,感情很好。 霍光现在要死了,洛青有些哀伤,问道:“你可有什么遗言吗?” 霍光摇摇头道:“又有什么遗言可说呢? 你看这大好山河,伊洛神地,能使这巍巍汉室山河在我手中稳固下来,足够了。 如果要说的话,就请皇帝陛下好好治国,勿忘孝宣皇帝中兴艰难,让臣的子孙勿忘先祖忠谨,这就足够了。” 霍光连续几个足够了,让洛青颇为感慨,大汉从建立之始,就充斥着一股豪侠之气,洛氏在其中深入约束了皇帝和天下人的道德观念。 在汉朝士大夫和王侯贵族之中形成了一种大丈夫当立功振作的社会风气,最终促成了靖难,最终有了霍光这样向往洛文王的臣子出现。 一饮一啄似乎皆有天定,但霍光的出现难道是偶然吗? 是因为天下人心未凉啊! 是因为汉室诸帝还被信任啊! 霍光死在了洛阳,随行的羽林卫都在痛哭。 在霍光拖着病体前往关东时,不仅仅是刘佘,许多人同样有种预感,霍光大概再也不可能活着回到长安了。 但当“大司马大将军在河洛病逝”的消息传入长安时,还是让人感觉震撼莫名。 那可是手揽天下大政十二年的霍光啊! 竟然在寂静无闻之中薨逝。 刘佘有些木然的听着这个消息,突然感觉到宛如天倾般的压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原来这就是扛着一个帝国的感受吗? 霍光的遗体在洛阳被装进上好的棺椁,然后被运往长安,羽林卫皆着白衣。 装载着霍光遗体的棺椁进入了关中,沿途不断有百姓相送。 然后在长安十里外遇到了前来迎接的皇帝和朝廷的衮衮诸公。 这不是凯旋,皇帝本不该郊迎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洛青上前躬身行礼,正声道:“陛下,关东大致安定,流民各归其家,无有社稷倾覆之祸。” “这都是诸位爱卿的功劳啊,朕才得以安坐长安之中,便得天下升平。” “陛下,大将军病重薨逝,临终前让臣嘱咐您,勿忘孝宣皇帝中兴艰难。” 皇帝走到棺椁之前,沉默了几瞬,最后轻声说道:“朕知道了,带大将军回长安吧,早日入土为安,不要让人间的些许繁杂,惊扰了大将军的英魂。” 霍光的棺椁被一路抬进长安,无数的百姓都在街道两旁观望,素白旌旗摇曳,幡布四处飘摇。 遗体交由博望侯府下葬,皇帝直接赐给了霍光五件九锡套装,作为他的陪葬,没有人有意见,霍光人臣极致,辅国揽政,按照汉室惯例,都是有九锡陪葬的。 洛文王那更是九锡具全,除了皇位之外,和天子没有任何区别! 朝廷则开始走重臣王侯薨逝后的流程,数不尽的双字谥号被臣子们递上去,各有各的解释。 一个人的功绩如果太大,又没有明显的性格缺点,那符合的谥号就很多,霍光性格有些执拗,懿,仁这一类的谥号明显不适合他,但偏向刚毅一类的谥号都符合他的功绩。 朝会之上,纷纷扰扰,群臣为霍光的谥号二字互相争辩,这可是要上呈素王上皇的文件,一定要精益求精。 刘佘望着这一切,认真听着意见,过了许久,他重重锤击身侧的铜钟,众臣便停下来。 刘佘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高,二十一年来,他终于发出了雷霆般的,皇帝应该有的声音。 “有功安民曰烈、光有大功曰烈、宏济生民曰烈,为大将军谥武烈侯,这是朕与太后的意志,不再更改!” 群臣应声刘佘起身踱步,然后停下朗声道:“朕一直思索,忠臣有功如果不作褒扬,谁还愿意恪尽职守呢? 巍巍的高山万古不移,滔滔的江河永不停息,日月星辰在星空之中永恒,唯有人的生命啊,如此短暂。 把人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吧,石碑大概是比人更长久的东西。 把人的名字记录在史册上吧,昭昭青史是会永远流传的。 武烈侯配享孝宣皇帝之庙,岁岁有皇帝祭祀,朕便想到那些功劳未曾配享太庙,却立下大功的臣子呢? 朕要立起一座阁楼,以瑞兽麒麟为名,在其中挂先帝及朕时期的诸位忠正重臣之像,称作麒麟阁中兴十二功臣! 岁岁祭祀,见于史册,以传后世。 麒麟阁,以大司马大将军博望武烈侯霍光为首!” 刘佘回想起霍光走之前,自己还和他说等他回来要和他共建麒麟阁,没想到现在却阴阳两隔,霍光见不到自己进入麒麟阁的时刻了。 皇帝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大殿之中响彻,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些发蒙,麒麟中兴十二功臣,这个名头可实在是不得了。 邦周千年有才能的人不计其数,但显于后世的人又有多少呢? 皇帝建造麒麟阁,就是要让君臣之间的功绩得以永远流传后世,尤其是霍光,定然是要名垂青史的,如果能与霍光同列中兴十二功臣,那就同样可以千秋不易了。 尤其是丞相刘向,他这一生经历颇多,从法家自立门户,最后给予三晋法家最后一击,融合儒道,自创刑律,最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可谓是人臣巅峰,唯一所能追求的就是身后名了。 皇帝的麒麟阁名单很快就从禁中传了出来,这是如今整个长安诸家最关心的事情,除去一些毫无争议的人诸家都希望能为自己的长辈或者老师争夺一个身后名。 刘佘在霍光前往关东时就开始琢磨这份名单,和皇太后商议了许久,基本上能保证服众,这是最关键的,刘佘绝不能让人质疑这份名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 麒麟阁第一,大司马大将军博望侯霍氏! “光侍奉孝宣皇帝二十年,剌太子作乱,霍氏奋勇,堪平动乱,复我社稷,辅政十二载,功成还政,又镇关东,竟不得归,至有今日,朕于麒麟阁上,不显其名,以彰尊贵,以示敬重。” 麒麟阁第二,西域大都护无双侯洛世! “世生名门,承父之志,安定西域,卓有大功,奉天靖难,安定汉家,又率精骑,绝狄之命,先帝武功,卓然见于无双剑刃之上,武功烈烈,朕甚慕之,惜贵侯天妒,不得见也,名列次席。” 麒麟阁第三,丞相宛城侯刘向! “……” 麒麟阁第五,大司农太学祭酒洛青! “青出名家,卓有清名,朕履大任,多得其功,名列第五,天下第五。” …… 麒麟阁第十二,宗正刘畅! 所谓麒麟阁,以功绩当先。 刘佘首先表彰在先帝和他这一朝都有功绩的臣子,洛世是其中很特殊的一个。 他不算是汉宣帝刘询时期的臣子,但他率军北上,诛灭匈奴,是元封年间军功最高之人。 汉宣帝的大业以及文治武功是不能绕开他的,再加上他是霍光的叔叔,又是洛青的叔叔,必须上麒麟阁。 十二人名单一出,天下士人争相传颂,刘佘所思所想,都已实现。 汉家社稷倾颓,孝宣中兴,功光祖宗,圣王现世,必有贤臣。 中兴诸臣何在? 具在麒麟阁上! ———— 汉宣帝刘询与汉成帝刘佘,共同建立了一个数十年的稳定局面,纵观世界,这实际上是不多见的。 汉宣帝的卓越在前面的篇章之中已经多次讲述,汉成帝没有他父亲的能力,尤其是在霍光死后,短板展现出来,但他依旧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笔者的一向观点便是,能力有所欠缺的君王,不改革所做的贡献远远比胡乱改革大。 汉王朝依旧保持着繁荣局面,虽然内里已经又有弊病丛生! 这个再次兴盛的王朝开始走下坡路,但幸好没有人踩上一脚油门,它以一种完美符合周期律的方式,在汉成帝手中缓慢的降落着。——《汉王朝兴衰史》 结束了 (本章完) ------------ 第一章:雨幕 暗色浓厚,天穹之上,沉云遍布,天地之间,沉闷异常,狂风呼过,颇有凄凄惨惨之意。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汇入伊洛神水之中,电闪雷鸣时有刺破乌云,骤然刺破显现的一丝光亮,让在暴雨之中瑟瑟的百姓,念念叨叨着四时主的庇佑。 滔天的雨幕之中,一座宏伟的圣城,宛如隐藏在山中的野兽般,若隐若现,正是大汉帝都,明珠长安! 但此刻的长安却显得有些落寞,带着一丝丝的暮气。 无数的雨滴落在城上,滴在街道上,还没等形成洪水,就已经从墨家子弟设计的排水设施中流走,同样汇入了伊洛大河之中,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长。 雨幕不停,声声雷鸣,这些雨滴却仿佛不是滴落在城中,而是滴在长乐宫的皇帝刘阳身上。 他负手站在宫殿的窗边,望着接天连地的雨幕,道道雷鸣就仿佛击在他的心里,面上满是凝重之色,身后一丝不挂的美人也有些被他忽视了。 风霜雨雪! 这大自然的伟力,对人类就是莫大的灾难,人类总说改造自然,但却随着江河的改道而迁徙。 一场洪水,一场大雪,就足以灭亡一个强大的帝国,温度微微的变化,甚至就能让人类成片成片的宛如杂草般死去。 美人款款走过,纤腰若素,他美丽到了极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无限的风姿,妩媚妖娆,风情万种。 这种美丽,怕是只有王文君、西施以及姬灵均这种超模的美人才能压他一头,就连王文君的女儿都因为洛白拖后腿,不过在伯仲之间。 唯一有些遗憾的这是一个男子。 窗外吹过的凉风带来了丝丝雨滴的凉意,让他宛如凝脂的肌肤上显出一些鸡皮疙瘩。 他明明是个男子,却比女子更柔美,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磁性,“陛下,妾身知道您担心暴雨会引起洪水,但上天之事,又岂是我们凡人所能干涉的呢? 外间暴雨,凉意甚重,如果您感染了风寒,妾身实在心痛。 还是关上窗户,回床榻之上吧。 妾身好不容易回到您的身边,日夜忧悸,只想和您多亲近亲近,唯恐哪一日就离开您的身边了。” 感受着环住自己的双臂和温暖的体温,刘阳微微叹口气,“龙儿说的对,不过别担心了,父皇山崩,你不会再被赶走了,没有人可以再把我们分开。” 龙卿俯在刘阳怀中,又颇为哀伤的问道:“陛下,您娶了皇后之后,还会亲近妾身吗? 妾身终究是个男子,不能为您诞下皇子。” 听着龙卿哀怨幽泣的声音,刘阳简直心都要碎了,紧紧抱住他柔若无骨的身子,说道:“龙儿莫忧,朕娶了皇后也不会碰她,天下尽是俗脂艳粉,哪有能及得上龙儿的人。 至于皇子朕并不在意,左右不过是过继一个罢了。 况且,汉律中可没有规定皇后一定是女人,朕立你皇后,以后你就是皇太后,谁能说不是?” 龙卿俯在刘阳怀中,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又有些得意的眼神,尤其是听到最后几句,更是绽放出无限的神采。 刘阳重重将窗户关上,拥着龙卿去歇息,随着窗户落下,守在窗外的宦官和宫娥都散开,紧闭殿门。 “咚咚咚。” 一道略显焦急的脚步声走进外殿,是个颇为年轻的内侍,身上披着蓑衣,殿中一个略显年老的宦官上前低声呵斥道:“小声些,陛下和贵人歇息了! 惊扰了贵人,仔细伱的皮肉。” 年轻内侍听到贵人在此悚然一惊,然后低声焦急道:“常侍,丞相冒着大雨前来要求见陛下,恐怕事情不小啊。” 老宦官同样一惊,丞相竟然在这种天气求见陛下。 大汉的丞相权力有多大? 在没有大司马大将军的情况下,这大汉九成九的事情,丞相都可以先行独自处理,只在后续向皇帝汇报即可。 丞相有大部分事务的决策权,皇帝则同时拥有决策权和否决权,这就是经过扩展相权之后得到的结果。 皇帝想要独揽大权要么学刘旦找理由空置丞相,要么学刘旦找理由频繁的换丞相。 耽误了丞相的大事…… 但老宦官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叹口气,还是咬牙说道:“不能惊扰了陛下和贵人,若是得罪了贵人,谁也救不了我们。 若是得罪了丞相,只要贵人为我们说两句话,陛下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让丞相等着吧。” 在这个宫里,贵人的话就是圣旨,得罪了陛下有人能保但是得罪了贵人,只有祈祷素王上皇天庇佑了。 皇宫之外停着几辆马车。 在大雨之中,马匹显得极其的焦躁不安,不断的踱步,恰如丞相几人的心情,车厢之中,几位国朝重臣焦急的互相问着,“怎么回事? 陛下为何还没有召我等进宫?” 丞相同样很是疑惑,“虽然乌云压城,但正是正午时分,陛下应当是刚刚用过餐,正在处理国事才对啊。” “是啊!” 这就是这几人所不解的,虽然因为乌云挡住了所有的光亮,但这毕竟是白天,是办公的时间。 任谁都想不到皇帝已经被翻红浪,宫廷中的宦官们限于淫威,根本不敢去打扰。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众人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这几人都是属于朝廷中实干那一派的,各个都智慧高超。 “可恨! 定然是宫中出现了问题,消息一定没有传到陛下耳中,这些狗宦官,竟然敢截断中外! 该死!” 皇帝的性子几人还是清楚的,虽然有时候拎不清,但总体来说,只是平庸而已,丞相求见是不可能拒之门外的,一定是宫内宦官没有把消息传进去。 “没有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真是不方便!” 又是一人叹息道,这话让众人都开始感慨,从大司马大将军博望武烈侯薨逝之后,就再也没有臣子能拿到自由出入宫禁的牙牌了。 “现在该怎么办? 人命关天的大事,今天见不到陛下,难道就一直等下去吗? 每等一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这可是关中啊! 洪水之后定然就是大旱! 如果死伤太过惨重,大疫传开,天府之国顷刻之间就会化为人间炼狱。” 几人之中稍显年轻的官员低声道,他的脸上充斥着焦急和不满。 洪水这种恐怖的东西,不要说一天,就算是一刻钟,就能咆哮着冲垮一座县城,将人类辛辛苦苦所建造的一切都冲个干干净净。 洪水是瘟疫的培养皿,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这是老祖宗的经验,这是权贵们最畏惧的东西,瘟疫真是众生平等的东西。 一直没有说话的丞相见状,缓缓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传我的命令下去,立刻调令长安周边郡县避险。 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各个郡县之中,要求他们按照往年洪水时的方式处理,一定要派人把大河两岸的农田保住,不要让大河决口,一定要保证仓储中的粮食安全。 否则就全完了!” 大河一旦决口,存储在关中粮仓中的粮食又出问题,明年关中百姓就得全部都到关东去乞食,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丞相!” “不可啊!” 几人都有些震惊的望着丞相,丞相的权力确实大,但没有大到这种地步,这从本质上说是战时行为,丞相在调动关中诸郡的兵员,来应对可能发生的大灾。 丞相洒然一笑道:“本相本就准备向皇帝陛下递交辞呈了,一个处处和陛下对着干的丞相,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一年了。 朝廷都没有能做成一件事,本相的意见皇帝总是否决,皇帝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本相还得感谢皇帝仁慈,留下本相的命,此次借着这个机会,恰好辞去相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丞相竟然不想干了! 这对众人又是一记重重的锤击,但是听到丞相的理由,却说不出什么来,丞相和皇帝之间的对抗确实太过激烈了,这对朝廷也不是好事。 毕竟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除非能一人敌国,否则伟大如洛文王,尚且妥协很大。 众人只能微微感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丞相下定了决心,却好像陡然放松下来,一直和皇帝唱对台戏,压力是很大的,毕竟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现在想通了,压力陡然小了起来。 “走吧,去做事!” 轰隆隆的车轮转动声隐没在呼啸的狂风之中,隐没在黑云压城的黑暗之中,溅起朵朵水花,然后消失不见。 ———— 灵佑五年,夏。 关中大雨,数日不绝,大河倒悬,屋舍良田,危若累卵。 丞相公卿面圣,竟阻于宫门不得见,公卿惶然,曰:“大乱在即,上不得见,为之奈何?” 丞相叹曰:“金印紫绶,万石尊贵,竟不若一宦官,此间事了,合当挂印而去,做一富家翁足矣。” 士人颇怨愤,上赐金以慰丞相。 旬月,丞相去官归乡,内宫咸安,宦官之尊,时人侧之。——《汉书·宦官列传》 (本章完) ------------ 第二章:天灾有孽令! 咆哮的洪水冲垮了一切,不知道有多少良田都淹没在其中,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 从天空向下看去,在关中的平原上,一群群的人蜂拥而过。 百姓成群结队的经过郡县之间,时不时有人栽倒在地上,这幅景象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里是关中。 这些逃亡的民众之间,曾经作为大汉基石的小地主同样不少,水火无情,当土地被洪水一扫而空后,祖祖辈辈所奋斗的一切瞬间成空! “去县中,府库中有粮食。” “去郡中,那里备有军需。” 无数人的声音在关中大地上响起,失去一切,无依无靠只能依靠朝廷,只有郡县的城池中才有粮食,总不能直接饿死在这里。 洪水比大旱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大旱是一个渐次的过程,朝廷尚且还能够大致控制人员,尽量分散开,但洪水是一个突发性的灾难,人会避开洪水经过的地方。 最终形成现在这样聚集的情景。 …… “丞相来过?” 一直到第二日,刘阳才从疲累之中恢复过来,离开了宫殿,宦官赶紧上前将之前的事情汇报。 刘阳一惊,没想到丞相竟然冒着大雨前来,当听到关中果然大水的消息时,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就是他一直担心的。 对于几个宦官没有通报的行为,刘阳本来大为恼火,但正如几个宦官所预料的那样,龙卿几句话,皇帝便将这件事过去了。 至于丞相的行为他同样轻轻揭过,就当作没有发生。 关中的大水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对关中平原的生产生活秩序是一场重大的打击。 这么巨大的灾难,对栖身在关中的朝廷来说,甚至是有可能颠覆社稷的危机。 而且这并不是关中第一次受到灾害的影响,人心本就已经很浮躁了。 如果赈灾不及时,那赈灾很快就会变成平乱! 那时就不是人吃粮食,而是士兵吃粮食,然后杀人了。 一道谕旨很快就从皇宫之中送出,皇帝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第一次正面回应了朝廷面对天灾的标准做法。 “朕听说上古的时候,君主贤明且有德行,臣子忠正有才能,天下就会安定,阴阳是协调的,总是风调雨顺,日月出现在恰当的位置。 国家有了妖孽的时候,就会产生灾祸。 朕听说上天是不愿意灭亡天命降临的王朝的,所以会降下妖孽来警示君王和大臣。 这就是素王所说的‘国家将要灭亡了,一定会有妖孽出现。’ 这是为了让君王重臣恭谨的反省啊。 现在关中发生了洪水,这难道不是上天在降下妖孽警示吗? 诸位卿臣都不能懈怠啊,要找出灾祸的原因。 灵佑一年的时候,辽东降下了暴雪,关中发生了地震,甚至祖宗的陵寝都出现了漏水,这让朕战战兢兢,灵佑二年的时候,关东的大河决口,关中收成不好,灵佑三年的时候,豫州发生了蝗灾,现在关中又发生了洪水。 这是大汉天命在提醒朕了,朕很是忧虑啊。 连年的灾荒,宣成年间的储蓄在消耗,朕听说长安之外的百姓脸上带着菜色,这多么的令人感到哀痛啊。 朕期望着关中可以丰收,使关中的百姓可以解决饥饿,洪水却冲垮了农田,断绝了百姓的收成。 诸位公卿大臣啊,你们对此可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有,不要隐瞒,当面告诉朕即可,君臣之间互相坦诚,才能振作大汉的社稷啊。 朕在这里告诉诸位卿臣,朕的侍中龙卿向朕提议,‘应该派遣使者到关中的各个郡中。 去慰问遭遇洪水侵害的百姓,去看望年老以及鳏寡孤独的人。 打开属于皇室的府库和山林湖泽,让百姓们自由的去其中捕鱼打猎、摘取果实等,将那些肥沃却空置的土地交给贫民去耕作。’ 朕以为龙侍中的意见是对的,朕是百姓的君父,他们不能活下去,是朕这位皇帝的错误啊。 朕需要这样的提议,诸位卿臣同样可以提出。 朕还以为,关中受到灾害的郡都应该免除这两年的赋税,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朕听说士人对朕的近侍有一些误会,这是不利于关系和睦的。 素王在《王道》中说‘股肱大臣之间和睦,天下万事都不忧心’,现在朕的近侍和臣子不和睦,这难道不是使君父痛心的事情吗? 以后不能如此了! 就按照这些去公布,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意思。” 刘阳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灾祸,肯定是有妖孽诞生,我这个当皇帝的可能有问题,你们这群公卿同样跑不了,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天灾是我们管不了的,但处理天灾造成的后果却是可以的,若是这个干不了,那就该滚蛋了。 皇帝这一道谕旨,一方面经过朝廷的官府去颁布,一方面经过绣衣直指直接去颁布,而且直接到流民聚集之地去颁布,达成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立刻安抚了许多流民的情绪,使得百姓的注意力从皇室的身上转移开。 招抚贫民进入皇室的土地之中耕作,这其实和羽林孤儿有些像,后世有所谓的皇庄,实际上就是一种人身依附的关系。 这些百姓的身份从大汉百姓转变为皇帝的私人佃农,可以不走朝廷税收而是直接进入皇帝的内库之中。 即便不说和皇室之间的亲近关系能带来什么政治上的好处,仅仅赋税上的差距都让人心动不已,因为没有官吏这些中间商在其中盘剥,就算是税重几倍,最后的结果依旧是皇庄赋税轻,而且还没有随意摊牌的徭役。 这就是许多百姓宁愿成为豪族的佃户,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也不愿意编户齐民成为朝廷百姓的原因。 皇室威望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朝廷对洪水的处理却出现了问题,因为朝廷经过连续的天灾,实际上已经快要失去处理这场洪水的能力了。 正如皇帝诏书中所说的那样,连续的天灾让百姓的脸上出现了菜色,实际上这正是因为朝廷粮食不够。 朝廷的府库总是要留下一部分备粮的,尤其是军需仓。 万一关东有叛乱,四边的蛮夷进犯,结果朝廷没有粮食为出征大军准备,那可真就该死了。 这些年天灾频发,四夷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尤其是辽东大雪之后,那些曾经臣服于大汉的东胡系部落,时不时就与大汉激战一番。 他们抱着能抢东西就抢东西,抢不到东西就消耗人口的心思,可谓是悍不畏死,这让汉廷这边颇有些苦不堪言。 一边是百姓的命,一边是朝廷的命,没有对错,那唯一所能够做的就是激烈的火并! 朝廷将那些郡中的良家子挑选出来,尤其本是出身行伍的,曾经参加过征召的良家子,然后对剩下的非朝廷统战对象严厉打击,诸如地痞等被朝廷视为隐患的对象。 刚刚经历过洪水的关中大地,很快就迎来了一波血水,朝廷派出的军队毫不犹豫的镇压,百姓的反抗很是激烈,但毕竟太弱了,很快就被着甲的朝廷士卒击溃。 成建制的流民组织被打散之后,很快就在关中的山林之间聚集呼啸,成为了一个流传已久的职业——大盗! 俗称土匪! 关中的土匪组织还不算是特别多,在关东之地,因为历次的天灾,加上豪强的土地兼并情况比较严重,山中大盗实在是太多了。 少的数百人,多的甚至有上万人,这些人有的不事生产,只以抢掠为生,有的则在山间的小块土地上种地,俨然一方独立王国。 对这些人大汉朝廷讳莫如深,因为这会让人想起,昔年大汉太祖高皇帝,同样是率领着一群活不下去的人流亡在山中。 最后率领着那些普通的百姓出山起兵,覆灭了秦朝! 现在会是第二个秦朝吗? 有识之士见到了天下的弊病,但同样认为,如今的天下还没有秦末的乱象,“戾帝刘旦时,关东有数百万流民,那时大汉尚且未亡,现在流民虽广,细细看去却并不极多。” 这是人心的浮动。 有满腔热血的士子试图去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很快就回到了土地兼并身上,人口与土地的矛盾。 古人只是受到历史的局限而已,智慧是完全没有区别的,土地兼并的坏处很清楚,各个学派的士子开始鼓噪着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甚至有激进的士子直接说道:“贫者不得活,秦亡之兆,戾帝暴政一人所为,土地兼并,天下所为! 戾帝之祸,孝宣可兴!天下之祸谁可救之?” ———— 关中不振,民纵利刃,上叹曰:“《诗》曰: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何以天汉以刀兵相向。” 乃遣使问之,郡臣下吏进曰:“桀纣暴虐,民不堪其命,故纵刀兵以革新。 今陛下宽仁,竭诚尽力,仍不得活,此乃天亡也,非国家之罪。” 上默然,关中诸郡之间,寇盗蜂起,一如关东。——《汉书·悼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三章:大丞相 关东也落下了一场雨,但恰到好处,滋润着冀州诸郡国略有些干涸的土地。 在关中遭灾的情况下,如果河北诸郡国再出现变故,那顷刻之间就是不可避免的天下大乱。 大概是最后一场秋雨,落在昭城斑驳的城墙上,有片片青苔附在上面。 当今洛氏家主是洛白的儿子洛宜。 他站在昭城最高的阁楼上,远远眺望着整座城池,即便不算被毁前的千年岁月,这里也已经是将近两百年的河北中心,是当之无愧的文化中心和商业中心之一。 但即便是昭城,根据家族的测算,经商所带来的利益同样在不断下降。 大汉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很多人都能够看出来的,甚至那些身处此间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都能感受到天下变得不同了。 “良人,还在想关中镇压平乱之事吗?” 洛宜的妻子走上来站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她是洛宜的族妹。 洛宜望着淅沥沥的秋雨,感慨道:“良人,你知道当今这个天下和戾帝时有什么不同吗?” 说完不等妻子回答就直接说道:“戾帝的时候,天下的形势比现在还要危急,大汉的社稷甚至就要倾覆了,秦亡之祸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但那个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就是戾帝刘旦一项项暴虐的诏令,让天下走到了崩溃的尽头。 于是诛除了祸乱的独夫,皇位上坐了一位圣主,天下就恢复了正常,但现在却不是如此啊。 刘阳只是平庸,却并没有什么罪过,朝廷上衮衮诸公虽然说不上一心为国,但正常的朝廷运转,没有错漏。 但天下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局面,如今天下有不少流民,地方官吏知道,朝廷诸公知道皇帝知道,但都装作不知道。 因为知道了就要负责,就要解决,但解决不了。 前些时日皇帝发下的诏令,他想做一些事情,尽力缓解一下现在的状况,但一动手,就发现能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就已经很不容易,于是他开始和稀泥。 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妻子沉吟道:“是因为反对的力量太大了?是因为他在畏惧?” 洛宜轻声道:“皇帝想要推行的变法改革有推行不下去的吗? 平庸的人总有一种误解啊。 他们以为变法和改革是解决一切弊政的灵药。 改革总能成功,改革方向总是对的。 但家族有无数国家的经验教训,这两点就没有一点对的。 改革成功很难,改革方向也不总是正确。 改革成功需要君臣之间莫大的毅力和坚持,需要一往无前的精神,面对艰难不动摇。 改革方向的正确需要君主和臣子有极高的智慧,能够根据现实情况及时的调整其中的政策。” 洛宜的妻子闻言立刻打断了洛宜的话,疑惑道:“良人,你说的似乎在矛盾。 坚持和灵活怎么能同时出现? 一往无前和及时调整怎么能归于一人身上? 一个人不可能既坚持政策的一以贯之,又坚持政策的及时调整,这是水火般的冲突!” 洛宜微微笑道:“这就是改革变法十改九死的原因,只有真正的既有天才般的智慧,又有无穷勇气,能完全把握这两者平衡的人,才能取得成功。 刘阳想要振作,但很快就放弃,这就是不自信的表现,他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天赋,在怀疑自己,不认为自己能制定正确的政策。 恰恰他还很清楚一点,胡乱变法对国家社稷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不变法,于是他沿袭着先帝们的政策,并不多加以改变,就造成了如今举棋不定的局面。” 洛宜的妻子有些惊奇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奇道:“良人怎么会这么了解皇帝呢?” 洛宜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呢喃道:“刘阳想要做事,却没有才能,他对自己的亲信虽然多有恩宠,但对他们的能力却不信任。 大概只有洛氏能凭借着千年累世贤君名臣的威望得到他的信任了。” 洛宜的妻子闻言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惊讶问道:“良人,你不是说大汉天命晦暗不定,家族最好不要插手吗?” 洛宜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最后只是一道声音随风飘散:“前些时日去了吕侯国,路上见到了一些流民。 有一个小男孩很可爱。 有一个小女孩眼睛很大。 有一个妇人很瘦削。 不动用家族底蕴,凭借着双手,想要做一些事情,这不是家族早就选好的道路吗? 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为夫也想看看,在没有天命的加持下,家族能做到什么地步! 能不能如同先祖宣公一般,逆天改命,让先祖素王都赞叹。” 洛宜的妻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惊道:“良人,自大汉建立以来,从来没有昭公出仕的前例啊。” 洛宜摆摆手道:“家族之中以为夫受到的先祖庇佑最多,如今极有可能天发杀机,我不可能坐视家族子弟陷于危险之中,只有我亲自出手。 况且,不一定要出仕大汉。” 一切都是猜测。 但洛氏毕竟是有神异的家族,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天地似乎在改变,就像是昔年的邦周沉暮之时,这反而激发了洛宜的求胜之心。 当年先祖洛宣公逆天改命,他洛宜未必就做不到! 下一个王朝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变得更好? 没有人知道! 大汉内部生出了蛀虫,但大脑却还正常,医治好一个生病的人,总好过杀死它,然后从血肉之中重新培养一个婴儿强。 谁知道重新培养的婴儿会不会还不如这个病人健康呢? 大脑会不会还不如这个病人清晰呢? 况且,万一新生的婴儿血肉之中还带着旧王朝的病灶,难道还要再杀戮一次吗? 洛宜的想法在家族之中刚刚提出就遭到了一致反对。 即便洛宜不会动用家族底蕴。 但嫡系子弟都不同意洛宜用生命去试探隐隐的杀机。 “这是大汉的天命,若是因为您擅自的插手,而受难而死,那该怎么办呢? 况且现在还没有昭公入仕大汉的例子。 家族有如此多的子弟,家主,我可以代替您前往朝廷。” 但是洛宜轻易的说服了众人,他淡淡的说道:“我的命一点也不比诸位兄弟子侄更贵重一点,昭圣王是人间之神,武威公本就是孝武皇帝的臣子。 况且我要大丞相的位置,本就凌驾于大汉之上,若是天子愿意给,说明这是上天给予大汉的生机,若是不愿意,那大概就是天机蒙昧了。” 大丞相! 众人恍然,原来家主想要大丞相的位置,这是天下之间唯二凌驾于所有政治实体之上的官职,是仅次于天子的官职。 但是从洛文王薨逝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担任过了,就连霍光辅政都仅仅是以大司马大将军的官职,大司马的确是最高的军职,孝武皇帝特意规定位在丞相之上。 但再高,这也是一个汉朝内部的官职! 而大丞相,是明确的位在内外诸藩之上,甚至位在皇后之上! 因为在天子升格之后,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位置出现,这愈发显得大丞相尊贵,若是洛宜能担任大丞相,那倒是比较合理。 “但天子会愿意吗? 家主在昭公国之外,并没有什么威望啊,所能够依赖的,唯有家族的声望了。” 这就是洛氏家主所普遍遇到的问题,在姬昭的系统面板上,洛氏作为一个家族的声望越来越高,但是家主的声望却并不高。 若是系统上有其他家族成员的声望面板,姬昭就会看到,无论是英侯、还是无双侯都比昭公的个人威望高。 ———— 灵佑六年。 长安有陨星状若尘柱,落于长乐,声震禁中,上骇然遣宫人观之,有言:“昭昭天汉。” 上思,乃去信昭城昭公异之,曰:“此天意也,不可违。” 上乃以昭公为大丞相。——《汉书·悼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四章:进长安 当暖煦的晨光照在长乐宫,宫中渐次增多的略显匆忙的脚步声,宫娥和宦官们穿行在殿宇之间。 皇宫之外,三五成群的官员正闲聊着,等待着皇帝诏命进宫。 “天降陨石之事,你们觉得真假,据说皇宫之中的石板都没有碎,从天穹之上掉下来,还能完好无损吗?” 怀疑的很是合理。 虽然因为董仲舒刚刚兴起就被洛氏一顿胖揍,如今天下谶纬之学不算是太过兴盛,但那不过是官方层面不需要人为之负责罢了。 实际上,面对天灾神鬼灵异,即便是在极度唯物科学的时代,也有大批人相信。 况且这个本就有神异的世界呢? 皇帝刘阳认为这些天灾的不断发生是上天在警告自己。 除了他,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倒也未必,你忘记了当年昭圣王践法时落下的天碑了吗? 同样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没有在地面之上显现出任何痕迹。 难道是参与践法的所有人都撒谎了吗?” 反驳的人同样有理有据,既然有事例在前,那就不能简简单单的认为这是在造假。 尤其是众人心中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和洛氏有关的神异即便怀疑,也尽量以真实相信。” “你们说那位来长安是想要做什么?” 那位自然就是洛宜。 有人讳莫如深的低声道,“什么天意不可违,我可不信。 昭公尊贵异常,爵位世袭罔替,皇室之下第一家,来长安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就算是洛氏想做什么,英侯入朝都还好,昭公……” 主要是英侯入朝属于走正常流程,该升迁升迁,该转任专任,甚至侯国也是可以根据任务变化的。 在成帝年间,复兰陵侯为酇侯,复新郑侯为留侯,但侯国位置不变,依旧在兰陵和新郑,就像在即墨的吕侯国、临淄的齐公国一样,是极少数爵位名称不随侯国位置而变的列侯,英侯也是如此。 若是英侯入朝,大概会从九卿做起,但昭公入朝直接担任大丞相,这谁顶得住啊! “可能是眼见天下凌乱,想要收拾一番,于是从昭城走出毕竟我们这位陛下,还是有几分志向的,洛氏襄助有志向的皇帝,还是很合理的。” 听到后半句,最右侧的官员撇撇嘴道:“整日沉迷美色,还是个下不了种的男人,哪怕是男女皆宜也行啊,诸宫之间竟然没有子嗣,朝野因为储位不能安定,这也叫有志向?” “呃……” 这犀利的一番话让三人面面相觑,只能劝说道:“我等几人发发牢骚即可,可不要传出去。 皇帝这个人还是比较和善的,逢年过节也赏赐臣下,就那么一个逆鳞,伱就别去触碰,人这一生短暂,皇帝就这一个爱好,便算了吧,反正……” 反正孝成皇帝的儿子不少,生育能力不行的孝成皇帝,却是汉室诸帝里面子嗣最多的一个,这可真是奇观,如果当今皇帝有什么意外,那就选孝成皇帝的一个儿子进长安即可,反正大汉也不是第一次世系转变了。 “父母之大害莫过于溺子! 唉,纵容错误就是最大的危害啊。 正是因为此,我等才要规劝陛下,平日里争夺就算了,但陛下的皇位我还是希望能留在他这一系。” 这完全就是两种教育理念,谁也说不出来对错。 “洛氏讲究底线之内,天性自由,一向对皇帝的私生活持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不影响大政方针,从来不管皇帝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宫中千百娇媚,纵欲亡身。 现在大丞相来了,你用这个作为理由,更得不到支持,除非你能证明,陛下的确因为那位侍中而荒废了国事。” 洛氏是既守旧,又革新,讲究的就是因形势而变。 有必要守旧的,能带来好处的,就要坚决捍卫,比如嫡子继承制。 但近亲不婚,这就是洛氏的革新,五服之外同族通婚,同样是洛氏开始,然后慢慢影响到了越来越多的人。 君王的男宠,这不在洛氏的考虑之中,忽略即可。 “这怎么证明? 唯一能说的大概就是他是个男人,会秽乱后宫,造成皇子血统不明,但皇帝根本不碰女人,内廷对皇帝的行踪都有记录,有力无处使啊。” 之前非常气愤的官员悲叹,遇到滚刀肉是真的没有办法。 “隆隆隆。” 又是马车驶来的声音,同时有马奔腾的声音,抬头一看,瞬间一切交谈都结束了,万籁俱寂。 一小队骑士拱卫着一辆朴素又华美的马车出现,众人一眼就认出那是敢战士。 朴素是在于上面并没有很多的装饰,华美在上面的图纹非常美丽,凤凰腾飞,在凤凰的心脏部位有一个洛字。 “洛氏!” “昭公!” “大丞相!” 纵然册封大丞相的谕旨过去了一些时日,但当昭公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所有人还是震撼莫名,甚至有种见证历史的感受。 竟然真的来了! 这就是众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车帘掀开,只见一个颇为儒雅俊朗的男子出现,这些公卿纷纷聚过来,躬身作揖行礼道:“大丞相万安。” 这些繁杂的声音之中,蕴含着无数的意味,有的人是真心欢迎洛宜出现在这里,但更多的人都有些不安。 和洛氏子共事总会有这样的心理,因为没有谁是真正完全干净的,那种完美的人,在民间或许有,但官场上怎么可能出现呢? 更不要说是建立快要两百年的王朝官场,早就该腐朽到极点了。 大丞相位列群臣之上,见过先要行礼,就如同臣子要给天子行礼一般,洛宜同样要回礼,他平平推手作揖道:“诸君安。” 似乎是见到洛宜到了,宫门缓缓打开,敢战士们自然是要留在宫外,宫中有车辇驶出。 近侍带着谄媚的笑意走上前来,来到洛宜身前笑道:“大丞相,陛下请您乘坐车辇进宫。” 众人见状就是神情一凛,皇帝对大丞相很是看重,这大丞相恐怕真的要掌握大权了。 洛氏家主在这个大汉逐渐衰落的时候出现,绝不可能是过来和稀泥的! 他一定是带着革新变法而来的,这是群臣脑海中的唯一的想法,然后就是深深的不安。 永恒不变是官僚们最喜欢的,一旦开始变法改革,未来就不知道会滑落向何方,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定会在未来的变革之中独善其身。 “大丞相,陛下请您到后殿之中,其余诸公大臣先到前殿等候。” 车辇在宫中奔行,洛宜独行向左,其余群臣则被带着往右而去,从天空看去,这一幕颇为震撼,总说君王是孤家寡人,现在洛宜感觉自己这个大丞相同样是孤家寡人。 汉廷的皇宫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单单以富贵之气来说,远远超过了洛宫,走进殿中更是处处雕刻着神兽灵芝,九尾白狐,瑞兽麒麟,代表长寿的灵龟,还有种种神鸟。 绕过屏风,两道人影便落入洛宜眼中,一个穿着天子朝服的男人,年纪比洛宜略小,但看着却比洛宜大,神色之间有些憔悴,眼角上有一些焦躁的意味。 另外一人比较娇小,穿着一身颇为简单的宫装,衣裳的质地很柔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皮肤极白,水润光泽,随着洛宜走进,撒尽殿中的光少了几丝,但他如玉的容颜却愈发明亮起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瞳眸实在是让人心动不已。 洛宜眼皮一跳,心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卿了,怪不得能让皇帝痴迷,竟然比他的妹妹还美几分,唯一能压制他的恐怕只有自己那位红颜不老的母亲了。 “臣宜觐见,天子万安万福。” “昭公万安,大丞相万福。” 刘阳见到洛宜前来,脸上顿时惊喜,连忙招呼洛宜落座。 龙卿见到洛宜同样惊喜,洛宜的母亲是王文君,所以洛宜很美,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愈发成熟有韵味,是龙卿此生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对他来说简直特攻! 洛宜感受到了龙卿的眼神,倒也不太在意,身为一个美男子,他从小见惯了这样的眼神,对龙卿,洛宜只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女子来看待。 况且龙卿这幅模样想把他当成男人也很难。 皇帝刘阳没注意,而是径直说道:“大丞相,朕等您来到长安很久了!” (本章完) ------------ 第五章:说剑! 宫殿之中,清香缭绕。 皇帝刘阳感叹道:“大丞相啊,朕等您来长安很久了,朕一直想知道,如今天下的危局是因何而起的呢? 怎么突然之间,因为一场洪水,朝廷就要在关中这样的皇室重地,去镇压蜂拥而起的百姓呢? 郡县之中的官吏都说这和朕没有关系,而是天意所为,但朕不愿意相信。 朕宁愿是因为自己的才能和德行不足而遭到上天的厌弃,也不愿意相信上天厌恶了大汉啊!” 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接受天命的终结! 洛宜正声道:“天命虽有终末之时,但同样要看人,素王曾经说,天下的君主,社稷的主人,要承受一切的荣耀和不详。 只要君主奋发的向上,天命就会垂青,邦周千年便是如此而来。 天子啊,您愿意让大汉在千年不朽的道路上踏出坚实的一步吗?” “朕愿意!” “陛下,革新是勇者的大业,懦弱之人是没有资格见到最终结果的,您若是半途而废,臣会立刻离开长安,返回昭城。” 洛宜的话中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之声,龙卿望着,眼中满是流光溢彩的崇拜,他连忙捅了捅刘阳低声道:“陛下。” 皇帝刘阳沉声道:“朕听闻,君臣一心方能成就盛业,朕绝不半途而废,还请大丞相示下吧。” 洛宜抬头望着宫殿顶部,麒麟张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刺出天下最深的弊病,“朝廷的弊病,难道还有其他吗? 关键就在于财政入不敷出啊。 孝文之世,每岁积攒。 到了当今的世道,却不断消耗孝成年间的积累,朝廷能赈灾不是因为自身有能力,而是孝成皇帝留下的积累还足够丰厚。 等到关中大水需要朝廷自己出力时,便无能为力了,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弊端就在于府库空虚啊。 想要府库充盈,无非两点,开源节流。 如今朝廷每岁支出越来越多,但税赋却愈发减少。 如今朝廷几乎垄断天下暴利却依然不足用,明明没有增加税赋,但百姓却愈发困苦,这是为什么呢?” 刘阳沉重的说道:“大概是不法的官吏豪强欺压百姓吧。” 洛宜又问道:“陛下知道这天下趴在大汉身上吸血的虫豸都有哪些人吗? 刘氏的宗亲圈占土地,想必您是知道的吧? 外戚依仗着皇权肆意的作为,这同样是需要您这位社稷主所需要背负的不详啊。 官员胥吏,下手有多黑,从这两年胥吏的更替速度想必就可以看出来了。 无论是关东还是关中,豪强都在兼并土地,想必您也有所耳闻了。” 刘阳脸色微变,这攻击的范围可就太大了,宗亲外戚,官吏豪强,王侯公卿,甚至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是其中的一员,“大丞相,这不可啊。” 洛宜知道刘阳在担心什么,径直道:“陛下在担心什么呢? 难道是害怕天下皆反吗? 臣只是想让陛下在脑海中选择一部分最虫豸的人罢了。 所谓变法改革,难道是陛下在长安下达几道诏令就足以了吗? 变法改革是一场战争,一场血腥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是联合忠君爱国的臣子以及有才能却限于困顿的士子,共同围剿最守旧、最无能、最贪婪、最该死的旧利益集团的残酷战争啊。 消灭他们的肉体践踏他们的精神,如果能毁灭他们存在的制度,那就是变法,比如邦周时期诸国废除了世卿世禄等无数邦周特有的制度。 如果不能毁灭制度,那就是普通的改革,但也足以使王朝中兴一时。 然后将抢夺过来的东西,合理的分配下去,使不得活的百姓拥有希望,使困顿的士子翻身显贵,使忠君爱国的臣子青史留名。 这样做到了,社稷才算是振作了。” 洛宜这一番话,杀气凛冽,甚至比那些将军还要可怕,听的皇帝刘阳都感觉一阵阵心颤,龙卿更是脸色煞白,两人仿佛已经从洛宜的话中见到了血流成河的局面。 但他明白了洛宜所说的,这些人自然是不能全部招惹,但挑选一些下手是没问题的。 身为大汉皇帝,刘阳的第一反应就是汉室指定提钱肥猪——豪强大族。 迁徙豪强令! 结果他刚刚提出来就直接被洛宜否决,“关中已经不能再迁徙豪强了,政策是时移世迁的。 以前迁徙豪强令能奏效,是因为关中缺人,而且豪强有钱,迁徙豪强大族进来能快速的让关中富裕起来。 但现在关中人口已经快要爆炸,再大量的迁徙豪强进入,绝对承受不住,这些豪强虽然离开了本地,但照样不是普通的百姓所能比拟的。 臣对关东豪强太明白了,这些家族所思所想就是获得土地,一旦勾结官府,侵占普通百姓本就不多的土地,加剧土地兼并几乎是必然的。 一旦有变,关中瞬间就是大乱,这些有组织却又不忠心的豪强,会直接威胁皇室的生存。 不过若是您有迁都关东的心思,倒是可以将厌恶的豪强家族扔到长安来。” 洛宜的话让刘阳只觉冷汗涔涔,怪不得三年之前迁徙豪强之后,关中盗匪的数量突然大增。 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想来,一定是这些新进入关中的豪强开始利用灾年收购土地,结果流民增多。 至于迁都,那就是开玩笑了,关中地利,不可能放弃。 “改革第一步,除了那些一定会反对的人之外,您要分清团结谁,消灭谁。 这就是臣问您谁是大汉的虫豸,当您选定的那一刻,就要开始布局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这些人通常会使用的办法就是将您身边的人拖下水,最后逼迫您不得不放弃,但只要您坚持下去,这些阴谋诡计都会失败。” 刘阳听懂了,洛宜这话是告诉他,不管他想不想动宗亲外戚,最后肯定会杀一批,做好心情准备。 不过刘阳倒是不太在意,“朕所在意的只有侍中,若是真有皇亲国戚坐法,朕绝不留情,赤霄剑下绝无不肖子孙。” 洛宜闻言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望了旁边笑意盈盈的龙卿一眼。 “既然陛下有此决心,那臣就直说了。 改革首要刷新吏治,先提拔一群听命的官员,有一群完全支持改革的官吏,仅仅这一步就需要不少年,但这是改革的基石,没有这个,一切都是虚妄。 这些官吏,最好是能理解改革,发自内心认可的。 如果没有,单纯为了升迁的官吏也可以,但这些人就要密切关注,防止他们为了快速制造政绩而造假。 等到有了这支完全支持改革的官吏,就可以开始与豪强以及那些利益共同的官吏开始大战了。 坐法作恶的,杀! 迁徙宗族到边荒之地,他们所隐匿的人口,全部让他们带走。 一方面是为了使归属于朝廷的土地多起来,一方面是为了使中原的人口减少。 人多地少的问题,必须同时解决才行,大汉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人口变多与耕地减少。 四面边荒的问题,则是汉人的人口不足,这些宗族有钱,有人口,有武力,不需要朝廷负担成本。 一个宗族同时迁徙,能够到达的人口会很多,这是臣想到的同时解决中原问题和四夷侵入问题的解决方法。” “好啊!” 皇帝刘阳忍不住叫好道:“大丞相您说的好啊,这依旧是迁徙豪强令啊,只不过换了地方而已,就按照您说的。” ———— 宜于悼帝对悼帝曰:“天下疲敝,民乱四起,朕虽不若圣主,亦无桀纣之恶,何也?” 宜曰:“陛下手中无剑,何也制天下?” 悼帝奇之,曰:“朕统六合,东临苍梧,西至昆仑,令下而剑至,请公言何剑,朕必得之!” 宜笑曰:“有二剑,一曰天,乃神之剑,非圣王不可为也。 一曰主,乃人之剑,乃守成令主也。 此剑习之,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顺三星四时,定天下黎庶,天下宾服,惟从君命,此剑不以金石所铸,只在寸心之间。” 悼帝欣喜,曰:“朕愿闻之。” 宜乃说剑于上,曰:“不过用五士,知勇士、清廉士、贤良士、忠圣士、豪杰士。” 悼帝叹之,曰:“朕不得用,非守成令主矣。幸有昭公,可为举荐。” 乃委政于宜。——《汉书·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第六章:姬昭的期待 明堂之中,跪坐着十数人,皆是神情肃穆,屋外和煦的光扫进屋中,却驱不散屋内的凝重气氛。 洛宜站在屋门前,背对着众人,手中提着一把未开刃的、短短的、样式颇为华美的礼器宝剑,抬起挡住照过来的阳光,半眯着眼睛悠悠道:“现在天下疲敝啊。 豺狼当道,百姓脸上有菜色随意的死在路边,豪富的人家没有道德,用盘剥去对待困苦的百姓,庙堂之上,朽木烂官数也数不清了。 陛下实在是忧虑啊,天下的局势就这样衰落下去了吗? 陛下有志振作,于是任命我作为大丞相,我从关东来到长安,却势单力薄,天下有五千万的人,这不是我一人所能做得。 诸郡国应当向朝廷举荐贤良方正,选择那些有才能的、选择在郡国之间任职的、选择那些有志于改革的。 我想要问问天下的士人心怀圣业的儒生,黄老道,励志改革的齐法,乃至于纵横行侠的墨家。 有没有限于家境贫寒于是每日汲汲于琐碎之事的贤才? 有没有因为豪强官府的逼迫而被迫逃亡的豪杰之士? 有没有因为持身守正而遭到排斥的君子? 有没有忠谨的对待朝廷却反遭构陷的正臣呢? 如果有,请从阴暗不见光的地方走出来吧。 朝廷之中有许多官位,府库之中有无数的金银珠帛,我想要收拢天下的贤才,却不知道贤才在哪里啊。 我希望天下的贤才可以共事,却担心你们不愿意出仕啊。 我担心你们愿意前来,却阻塞在路途之上啊,行千里路的靡费,难以负担。 从关东来到长安,路途大概是太遥远了,去临淄吧去昭城吧,去洛阳吧,朝廷会设置官署,随着使团而来大概是安全的。 西域、辽东、岭南,我向这些诸夏之地发出号召,我不在意你们曾经背负的罪孽,伱们这些人中有没有贤才呢? 如果有,我愿意免去你们的刑罚,使你们的家声重新振作起来。 诸胡蛮夷之中有没有能为我所用的呢? 诸夏百年来对你们的教化是不是足够呢?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夏人,就来长安吧,我会公正的对待你的能力,妥善的使用它。 赐下汉人的姓氏,在素王的面前祭祀,使你入夏,你的魂灵将尊贵起来。 以上的贤才啊,振兴天下,使诸夏再次兴盛起来,使天下的百姓免于困苦,如果见到了这一条诏令,就尽快前来吧。” 洛宜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春风拂过,一缕发丝垂落下来,他转头望向正在屋中奋笔疾书的众人,问道:“刚才我所说的都记下来了吗?” “大丞相,都记下来了。” 众人声音之中带着振奋欣喜之色。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察举制自然是不如科举制的,但察举制的精髓就在于,君王可以将一介白身简拔起来,这是一把双刃剑,不经过长时间的磋磨,如果真的遇到才华横溢的人,与国有大利,反之亦然。 洛宜轻声摆摆手道:“润色一番,给天子观看,盖天子印,之后便发往诸郡国之中吧。” “诺!” 众人齐声作揖,然后匆匆而出,洛宜终于迈过了那道门槛,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青天,又眺望着远方,他的心中有无数的问题。 “四方的魑魅魍魉何时出现呢? 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反抗呢? 茫茫的上天啊,你会降下惩罚吗? 汉朝的天命还有多久? 老祖宗,至高的素王啊,您总是一言不发,却又助力家族的一切行动,我的举动是不是正确呢?” 没有人回答他。 …… 虚无天界之中。 姬灵均百无聊赖的揪着朵朵桃花花瓣,揪下来,落在地上,然后新的花瓣就会出现,只要不使用气运,这些花瓣永远都不会减少。 “睡个觉吧,或许醒来之后,老祖宗就醒来了。” 时间缓缓流淌,她躺在桃花瓣铺成的软软的仿若垫子的床上,浑身都被花瓣掩盖起来,只漏出清稚的小脸和白皙如雪、细腻如玉的些许肌肤,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还带着些许的无神,感觉有阴影落在眼前。 “老祖宗!” 俊逸脱俗,仙意逍遥,贵气凛然的男子正含笑站立,姬灵均一个激灵,瞬间从树下飘起,那些花瓣化作赤红的衣裙。 “您真的醒了?” 姬昭负手笑道:“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汉朝的大运在翻腾,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大变。” 姬灵均惊道:“难道是汉朝天命将终,有新的受命王者诞生了?” 姬昭摇摇头道:“还不至于。 按照正常规律来看,根据我对天命的猜测,大汉从谷底缓慢上升,到达极盛,然后衰落,又中兴,然后在重重矛盾之中,走向逐渐的衰亡,最终在一个突发事件中,一发不可收拾,轰然倒塌。 但现在当今家主刚刚进入朝廷,要挽救汉廷不断滑落的命运。 毕竟汉廷是诸夏宗主,如今四方的列国还不够稳定,如果汉廷危急,四方的列国就会崩溃,他现在救汉廷以救四方,无论如何,都能阻止汉廷的继续滑落。 但紫气就在那里,汉廷不亡,下一道紫气不会出现,会有磅礴汹涌的压力出现。 当年邦周时,我知之甚少。 直到如今,洛氏枷锁的原理尚且不清楚,到了汉朝,紫气更是一分为二,推翻了我曾经的猜想。 现在竟然会大运翻腾,这个世界啊,不一样了。” 这是姬昭最真实的感受,曾经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简单,就像是在白板上随意画了几道线条,存在着大量的留白。 呼风唤雨的道具他随手使用,天道意志很蠢,被他一威胁就同意了交换条件,紫气直接落在人的身上。 随着他越来越强,世界在不断进化,越来越丰富,就像是从线条变成了最好的立体画。 天道意志不断压制无所顾忌的超凡,甚至在强行推动历史进程,姬昭感觉到无尽的苍天之上,有风暴在凝聚,有命运在酝酿,那是足以改变态势的大事。 按照游戏世界的说法,系统在酝酿新的资料片,大型剧情,更多的玩法,更多的人物,更刺激的剧情! 姬昭彻底放弃了曾经升起过的毁灭世界的打算,因为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想。 “王莽和刘秀。” 姬昭现在就在等着这两人出现,他抬头望着苍天之上,“灵均,你看吧,这个世界会变得你很陌生,家族这样稳坐钓鱼台的日子不多了。” 姬灵均闻言惊讶道:“家族现在几乎无敌,谁能伤害到家族? 前期阿陵等人创造的优势太大,整个汉朝都成了简单模式,直到汉朝灭亡,都见不到有失败的可能。” 姬昭轻声问道:“灵均,当年邦周时期,周天子的开局可谓是最好的,但最终的结局呢? 击败邦周的不是另一个更强大的邦周,而是迥异的国家。 如果这世界突然换了一个家族陌生的模式,还能稳坐钓鱼台吗? 你听不懂没关系,从今天起,就多看,陪着我好好观察上天的运行逻辑。 以己心代天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它在飞速的向复杂变化,不过我更快!” 姬灵均有些听懂了,但又有些不懂,但世界可能要发生改变,这是清楚的。 …… 诏令进了宫中,很快就盖印而出,发往四方。 洛宜的目标赤裸裸的体现在其中,就是要改制,就是要改变如今的世道,但是诏令中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要招纳贤才,为改革做准备。 这就是高明的改革方式,前几年洛宜都不准备去触碰大的利益,因为他要进行的改革不是一时一地,改革一个郡县和一个王朝是完全不同的。 洛宜要用几年的时间去锻炼出一支完全服从命令的官吏队伍,能够从上到下,从中央朝廷到地方郡县乃至于更低一级的乡亭,都不太脱离掌控,以防止下面的人胡乱搞事,他还蒙在鼓里。 诏令如同风一般的传遍了关中,然后向着关东,乃至于河西、西域、江东、岭南、幽州、辽东、半岛而去。 天下士人欢呼雀跃,经过连续几代皇帝的不断推行教育,如今天下的士人数量翻着番的增长,数万人,乃至于十万人,其中困顿的有多少,其中自认有才的又有多少? “昭公垂世,这是天下士人之福啊!” 洛宜大开门路,这是不限制数量的察举,之前每年的名额都不多而且还要门路,现在大开之后,无数大儒高士都向着长安而去。 一时之间,道路之上,流民汇聚,士子也成群。 —————— 宜掌大政,谓天下曰:“吾今掌政,惟思先祖求贤。 素王吐哺,天下归心。 文宣亲亲遂有中兴。 耀耀文王,四海惟命。 无贤不能治,无才不能成,吾驰四海,尽揽八荒,有能者用,有才者任,不使一贤遗于田野。” 遂拔六贤,皆命世能臣,各持机要,扫荡下吏,风物一变,民稍有安。——《汉书·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推迟一下更新,卡文了 如题 ------------ 第七章:洛与刘,本就共天下! 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 在天下这个舞台上,肆意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每个时代的主角都不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昔年的周天子,后来的春秋霸主,战国诸王,以及最不可或缺的洛氏。 洛氏经历了千年的积累,在秦汉爆发,从秦末开始,这将近两百年中,一直都是舞台上最显眼的主角之一,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男主角。 如今洛宜携带着大势出场,他说自己势单力孤,但是天下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是洛氏的家主纵然天下不识,但天下皆敬畏! 他仅仅是站在长安,就像是巍巍高山,仿佛呼吸之间,就有雷霆风云席卷而来。 他在长安发出一声呐喊,下诏求贤,声音就盖过波涛汹涌,天下热血的士子便蜂拥而来。 他望向关中,即便面容平静,群臣下吏依旧瑟瑟发抖,担心会被翻起旧事。 皇宫夜宴,他面露不豫,便是诸侯王和长公主也不敢出言。 这就是洛氏的顶级威望所能够为家主加持的,这就是神秘的昭公所拥有的威望,甚至远远出乎洛氏众人的预料。 洛宜肃清吏治的举动来的又快又急,就如同天边乍破的惊雷。 长安和关中查究官吏不法,欺压良善之举,伤人及杀人者,死。 对这样的官吏,洛宜不认为他们能改正,只有死亡一条道路。 即便是诸如吕氏、韩氏等家族的人,如果有大恶,洛宜照杀不误,不过在杀死之后,会给这些家族再拔一些人上来。 洛宜不可能改革改到把自己家的盟友都改没了,局势还没到那种程度和地步。 至于罪行较轻的按照律令惩罚,接受同僚之间的互相检举,检举属实者可免罪,检举不实者坐法。 除了清查官吏之中的蛀虫,洛宜开始培养一支如臂使指的官吏队伍,他对地方官吏的看重更超过中央朝廷。 因为中央朝廷有他在,没有人能翻得起风浪,但是地方官吏天高皇帝远,若是真的利欲熏心,可能不会顾忌洛宜。 若是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是洛宜也来不及处理。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士子,被他安排到郡县之中,服从的升迁,不从的黜落。 这样的做法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非议。 “大丞相是否过于霸道了?” 有人这样问着,认为自己是仗义执言,然后直接被洛宜怼了回去,“百姓家破人亡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霸道,现在不过是要一些不法官吏的命,你倒觉得霸道? 吾曾经听说,用一块石头扔到狗堆之中,叫的最响的便是被砸中的那一只,想必你也是这样的人吧?” 于是一查,果然家中侵占了关中百姓上百亩良田,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 从他“仗义执言”到锒铛下狱,不过仅仅三日而已,这个效率使之前颇有不满的众人为之一静,瞬间便没有人上前来说洛宜的不是了。 “这就是大丞相的威势吗?” 天下沉默的让人不安,亦有人感慨,但洛宜做出这种事情来,却又觉得很是合理,于是天下官吏愈发的沉默起来。 天下就这样在洛宜的高压之下,官吏们战战兢兢。 官僚们试图使用万能法门,通过影响皇帝来撤掉洛宜。 “洛氏在关东本就亲朋故旧众多,如今大丞相在天下的各个郡县之中安插士子,民间只知道有大丞相,而不知道有灵佑皇帝。 这天下到底是刘氏的,还是洛氏的呢? 恩威应该出于陛下,臣实在是为陛下感到担忧啊。”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这么说,而是许多人,包括刘氏宗亲以及外戚,都是皇帝比较亲近的人。 这样的声音普通潮水一般,一波波的向着皇帝和洛宜汹涌而去。 这样的诛心之言,让长安乃至于天下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洛氏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尤其是双方之间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之后。 这就是双方之间的一颗雷。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提起,矛头可谓是直指洛宜。 这种问题,就是最诛心的阳谋,但凡皇帝正常,都一定会升起戒心,而且不得不做出反应,否则君威何存? 但是皇帝刘阳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皇帝,他的反应大大出乎天下人的预料,不仅仅无视了这些进言,甚至还特意下旨申斥了这些言论。 “朕一直都知道,诸位先帝都清楚,从昭圣王为高皇帝加冕那一刻起,天下人心中一直在思考这天下到底是刘氏还是洛氏的。 朕甚至知道,朕虽然尊位天子,贵为皇帝,天下万事万人,苍天之下,素王上皇之下,至高至圣,本该可以生杀予夺,但实际上,朕不可能杀死昭公。 天下的百姓不支持,大汉的元从诸勋不支持,天下的士子不支持。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事实就摆在这里了,隐藏起来就像是畏惧一样,天下人的眼睛难道不明亮吗? 隐藏又有什么用处呢? 朕知道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刘氏和洛氏,共有天下朕在皇位上坐着,朕在天子位上坐着,昭公则在朕的身侧坐着。 朕第一次听到觉得很是生气,但仔细一想又有哪里不对呢? 朕在这里说,洛与刘,共天下,就是如此啊。 现在昭公担任大丞相,朕给予的只有信任,况且朕看大丞相处理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官吏,皆是有理有据,没有半点构陷。 朕唯有坚定的支持大丞相,大汉的社稷才能稳固。 伱们有些人,嫉恨大丞相,畏惧大丞相,所以想让朕构陷,朕愤怒。 以后再有挑拨朕与昭公关系的,朕定杀不饶。” 这封旨意一经传开,就好像对天下人施加了沉默一般。 虽然民间一直有洛与刘,共天下这种传言,但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是直接摆烂了? 不想着和洛氏争夺了? 还有没有一点志气? 皇帝刘阳的想法却和大部分人不同,就算是共天下又怎么样? 我刘氏王天下将近两百年,直到如今,皇位稳如泰山,而且天下除了洛氏之外,生杀予夺,皆在掌中,一怒而天下惧,数遍史书,权力这么大的君王,又有几个? 这天下最大的好处都被我刘氏得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秦朝倒是不与洛氏共天下,十几年就完蛋了。 谁亏谁赚显而易见! 虽然没人理解刘阳的脑回路,但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坚定的支持洛宜的改革。 在这个专制的时代,但凡是皇帝无所顾忌的去做一件事,就没有不成功的。 洛宜娴熟的处理着吏治,其他能力或许不如那些天纵奇才的人,但是处理吏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时间就在这其中缓缓而过。 …… 长乐宫中。 皇帝欣喜的望着递上的奏章,刷新吏治的效果是如此的明显,即便没有经过任何的改革,仅仅是把吏治一刷新,天下的气象都立刻好了起来。 “大丞相,朕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您治理不过两年,成效就如此的明显,真是让朕难以置信啊,若是您能早日来长安,又何来昔日之祸呢? 洛宜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深知自己现在所做的不过就是一个裱糊匠罢了。 最多只能让这个世道向着更深的深渊滑落慢一点而已,完全是一种强人政治。 洛宜沉声道:“效果好是因为之前吏治实在是太差了,可以看出天下风气有多差。 他们趴在社稷之上吸血,却没有任何的产出,现在不过是阻止吸血而已。 想要真正的振作局势,还需要后续的改革,这才是真正最难的地方,甚至现在支持我们的人也会反对我们。” 家族之中无数的治政书,里面有无数的变法改革的过程,洛宜以史为鉴,知道之后将会面对什么,那就是无处不在的反对。 皇帝脸上收起了笑容,沉声道:“大丞相,您说怎么做,朕愿意听从您的。” ———— 汉王朝的历史,有极致的兴盛,有衰亡的毁灭,因为人而踏入巅峰,又因为人陷入低谷。 但在汉悼帝时代,汉王朝的衰落是因为王朝本身的弊病已经深入骨髓,但汉王朝的统治阶层还没有陷入醉生梦死之中。 统治阶层内部认识到了这种弊病将会使王朝滑入深渊,于是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自救运动,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灵佑变法”!——《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章:巫蛊 洛宜走出灯火通明的皇宫,回想着自己和皇帝的交谈,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他微微握紧了拳头,“我现在所做的,到底是顺天应时,还是逆天而行呢? 苍天会对我降下惩罚吗?” …… 大丞相府,无数吏员在其中匆匆忙忙而过,洛宜所处的屋内,更多不断有官员将奏章递上去。 “大丞相,这是上半年清理的豪强,清查出的土地,以及迁徙的宗族。 罪大恶极的豪强共有十四家,其中关中七家,关东七家,清查出了诸郡中大量的良田,足以安置十万计的贫苦百姓。 关中七家包括佃农等,合计十万人,被举族迁徙到河西以及西域屯田以及牧马。 关东豪强的人口更多,按照您的规划,其中一部分都被迁徙到了辽东,还有很大的一部分迁徙到江东,江东的人口还是不足,土地却非常肥沃。 这项迁徙计划大概会在三年之内完成。” 洛宜闻言微微颔首,在吏治整肃的差不多的情况下,他终于开始了真正的改革,释放土地,解决人口压力。 但他并没有直接在诏令中宣布度田或者清丈土地,因为他并不想在初期就引起大规模的反抗,所以他选择了汉朝传统打击豪强作为切入点,而且有选择性的去打击,这使得他遭受到的阻力小了很多。 正思索下一步该要怎么做时,突然有吏员匆匆走进,然后直奔洛宜而来,“大丞相万安,陛下口谕,召您进宫。” 吏员脸上满是讳莫如深的表情,瞳孔深处还带着丝丝恐惧,这让洛宜瞳孔一缩,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大丞相小人不敢说,还请您进宫由陛下告知您吧。” 吏员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情,这下连殿中众人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洛宜起身朗声道:“尔等先做事,吾去去便回。” 洛宜匆匆走进皇宫,心中有无限的疑惑,然后刚刚走入宫殿就见到有太医匆匆走出,心中不由一沉。 走进殿中就见到皇帝神色焦急,颇为憔悴,近侍们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龙卿躺在病榻之上,如花娇艳的容颜一片苍白,宛如易碎的琉璃一般,更让人升起怜惜之感。 龙卿! 洛宜心中更是一沉,这是唯一能影响到皇帝的人。 “陛下。” 洛宜上前作揖,刘阳见到洛宜前来,急声道:“大丞相,唉,龙儿重病,是我害了他啊。” 洛宜沉声道:“陛下不要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刘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低声愤怒的嘶吼着说道:“前些时日,朕的宫中突然出现了巫蛊,朕杀了一批人,却没有找到幕后的线索。 朕知道一定是那些在变法改革中受损的人,他们想要用邪术害朕! 但是朕不担心,朕不怕邪术,但谁知道他们连龙儿也不放过,直接招了劫,突然生病昏厥,这一定是被巫蛊之术所害。 朕要把那些人全部杀光,流放对他们还是太过仁慈了。” 洛宜闻言直接就是一咯噔,头瞬间就开始疼了起来。 巫蛊之术!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东西。 在上古时代巫术是非常正式的,祭祀上天,祭拜祖宗,乃至于治病救人。 素王推行人道,巫术渐渐变成了一种咒人之术,而且只在楚国盛行,楚国瑰丽的神话多由神秘莫测的巫术而来。 巫蛊之术到底有没有作用,洛宜也不清楚。 毕竟自己家就有无数的神话,而且还有神秘莫测的天命,有西子,有先祖灵均,有母亲这样红颜不老的神异之人,若说这世间真的没有其他神异,洛宜自己都不相信。 若这真是巫蛊之术怎么办? 但任由皇帝把那些豪强家族杀光自然是不行的,起码要牵连两三万人,这些人流放到边疆去种地放牧才是正理! 洛宜沉吟道:“天子,臣突然想到,就那几个豪强家族,真的有能力把巫蛊送进宫中吗? 他们只不过是一些盘踞在郡县中的豪强而已,一个郡守就能灭绝他们的门庭,这样的人能把手伸到内廷中吗?” 洛宜的话瞬间点醒了皇帝,豪强联合起来确实很强,面对朝廷的度田也一定会反抗,但要说能把手伸进内廷,那简直异想天开,就是一群臭鱼烂虾而已。 “大丞相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暗处盯着朕?!” “陛下可有什么怀疑的人吗?只要抓到制造巫蛊的人,毁掉巫蛊即可。 龙侍中不一定是因为巫蛊,臣可以从家族调集医者前来。” 洛宜现在只能先顺着这条线去说,皇帝低声嘶吼道:“这就是朕想要请您去做的。 您是素王血裔,不会畏惧巫蛊,巫蛊之术只在原楚人之间流传。 只有您能帮到朕了,若是龙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实在是…… 还请您一定要找到那些人!” 说着,声音渐渐软弱下来,洛宜答应下来,这是唯一稳住皇帝心态的做法。 洛宜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他抬头望着碧蓝澄澈的天空,不禁暗道:“这就是天意如刀吗? 皇帝唯一的破绽。” …… 巫蛊之事不知道从何处突然之间传播了出去,这种诡异之事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沾染上的,更不用说皇帝,短短时间之内,长安城内人人自危。 “巫蛊之事听说了吗?据说有逆贼诅咒陛下和那个男人。” “简直可怕,竟然有人敢于诅咒陛下,这是不要命了?” “这有什么,据说陛下杀了宫中很多人,但是却一无所获,使用巫蛊之术的人还逍遥法外。” “龙卿那个男人据说中了巫蛊之术,昏迷不醒,这倒是好事,就是因为那样的妖人一直在皇帝身边,所以天下才会有灾祸。” “唉,皇帝被妖孽所蒙蔽,根本听不进忠臣之言啊,大丞相根本不关注皇帝的私事,只是推行变法,若是巫蛊之术能杀死那个妖孽倒也是好事。” 尤其是那些出入宫禁的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在变法刚刚展开,出现了一些效果之时,突然爆发了巫蛊之事,这一定会对变法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直接夭折! “到底是使用的巫蛊之术这简直愚蠢,还不如直接花费重金买通近侍,在皇帝出郊打猎时刺杀。” 洛宜顺着线索粗粗一查,就发现来源实在是过于复杂,皇帝一个巨大的缺点显露了出来,他不喜欢女人! 嫉恨龙卿的人数量完全不亚于皇帝,不知道多少人希望龙卿死,皇帝毫不留情的对待宗戚,同样使皇室内部对他很不满。 “不过是侵占了一些土地而已,这天下都是我刘氏的我有什么错,竟然要受到这样的斥责。” 尤其是他没有儿子,这导致许多人开始转向孝成皇帝的其他儿子,更麻烦的是,现在皇帝肯定没心情过继一个儿子。 面对这种棘手繁杂的情况,洛宜一方面控制着舆论,使变法继续推进,一方面开始抽丝剥茧,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天衣无缝的阴谋,尤其是涉及到皇室的。 “一旦让我知道是谁破坏变法,一定送你下黄泉!” 洛宜端坐在大丞相府,眼神之中闪烁着寒光。 ———— 灵佑十一年,上以大丞相变法,法豪强,正吏治,四海生机,勃然而兴。 九月,宫中有巫蛊事,阴霾大炽。——《汉书·悼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九章:流放辽东鲜卑山! 为什么变法是一场战争? 为什么政斗是不死不休? 因为在双方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没有人会退缩,而是会坚持到一方彻底失败乃至于死亡。 朝廷在追查巫蛊之事并没有吓到暗地里的人,而是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又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传言,“巫蛊难道是人所能够操纵的吗? 龙卿难道是对国家社稷有利的吗? 他死于巫蛊难道不是使天下人开颜的喜事吗? 刘阳他枉顾祖宗的辛劳,宠信妖邪的佞臣,使皇宫之中阴阳失序,于是产生了巫蛊之事。 他苛刻的对待宗亲,没有延续祖宗的血脉,于是上天降下天灾,先祖用巫蛊来告诫他不孝子孙的下场。 简直使人忍不住悲叹着流泪啊! 他不认真的反思自己的过错,却滥用天子的权力,任命强势的臣子,去迫害那些忠正的大臣和豪杰。 天下人要起来反对他了,于是用巫蛊来构陷,用恐怖来镇压,闭塞了臣子和豪杰的言路。 多少人冤屈的死去又有多少人被流放至黑暗蛮荒之地啊。 唉,这样的君王汉家的社稷难道还会长久吗? 上天难道不会厌弃他吗? 戾帝的旧事恐怕就要重现了。” 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不像是上述的那些话难听,但是却异常的阴阳怪气,“国家没有储位,社稷难道能够安稳吗? 致使阴阳失序的,上天难道不会厌弃吗? 现在还不立下太子,这是皇帝被迷惑了啊。 皇帝将要崩殂了,而大位将会落到妖孽的手中,唉,多么的悲哀啊。” 这些言论很快就传到了皇帝刘阳的耳中,当听到这番言论时,刘阳的手在抖,脸完全涨的通红,他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愤怒的大声咆哮道:“贼子!” 然后直接气昏了过去,洛宜匆匆赶来,好在刘阳没有像自己的祖宗们一样,直接一气不起,他狠狠地对洛宜道:“大丞相,帮朕找到这些贼子,这些数典忘祖的贼子,这些无耻至极的贼子,朕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将他们五马分尸,让他们的魂灵永堕黄泉,再也不得见天日!” 刘阳的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恨意,他低声的嘶吼着,“盼望着君父死去,肆意的点评天家的私事,朕任命大丞相变法,民间安定,竟然如此贬低朕,谁给他们的胆子?” 洛宜倒是面色如常,这些手段都只不过是常规而已,“天子又何必在乎这些纷纷扰扰呢? 我们的敌人难道还会说我们的好话吗? 卑贱的杂种难道会知道什么叫正义和正确吗? 压榨着百姓的骨血,践踏着百姓的尊严,用这些来取乐,吸取着国家的血肉,挖空国家的根基,壮大自己的身体,和这些虫豸难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唯有用手中的利剑砍下他们的头颅,用手中的笔册将他们的恶性记录在青史之上。 您是天子,谥号将会上呈素王上皇天,请相信素王上皇天会给予您公正的评价,只要您坚持向前,该得到的总会得到。” 改革刚刚见到成效不久,洛宜必须让刘阳保持心气,坚持下去。 况且在这个世界之上,谥号的最终评定权力在洛氏手中,公平公正。 听到洛宜所说的,皇帝刘阳点了点头,沉声道:“大丞相您不用担心朕的身体。 天下人对龙儿的恶意实在是太大了,朕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龙儿可能就保不住性命了。 便是为了这一点,朕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洛宜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皇帝的死穴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真爱这种东西,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很不错,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品质,但唯独出现在皇帝身上,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洛宜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天子,您有没有特别不希望继承皇位的支系?” 你肯定是没儿子了,那你有没有特别不希望继承皇位的支系,说出来,这几年的香火情,等你死了,我最后再帮伱一把。 刘阳一愣,然后愣愣道:“大丞相追查巫蛊,朕可以肯定其中一定有宗室,和这些宗室有关联的都要排除掉。” 洛宜明白了,在这场局势复杂,人员复杂的战争之中,有的人要直接捡漏了。 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自己能够牵连到多少人! 洛宜本身是有一种多加牵连的心思在其中的,因为到了如今这个世道,这些权贵基本上没有干干净净的,把这些人杀了或许有些亏,但是把他们流放掉却正好合适。 相比较变法改革挽救汉廷的内政和命运,洛宜以及整个洛氏更想要做的是填充四方的空虚,把中原快要爆炸的人口,成批成批的往四面蛮荒赶去。 经历了这件事后,洛宜彻底明白了,如今天下的视线都聚集在巫蛊案上。 如果不能破获巫蛊案,想要继续将天下的重心放在变法之上是不可能的! 洛宜一方面抽调朝廷的人马,廷尉、绣衣直指等,一方面开始向天下的镇守列侯询问,以及接受检举,同时还调动了洛氏的力量,对皇宫进行彻底的清查。 尤其是那些出身自古楚地的人,更是要严厉的盘问,这些人都有着重大的嫌疑。 巫蛊不是随便制作两个小人,上面贴上名字,然后扎上几根针就能行的。 这是一项相当专业的技能,从制作木人开始,计算生辰,扎针的位置,还要进行一系列的咒语以及仪式等等。 普通人根本就不敢去触碰,生怕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必然是有旧楚国的巫术家族参与其中。 在洛宜这样付出了大量人力物力,甚至就连变法都暂时放下的盘查之下,经历了两三个月的努力,终究还是有蛛丝马迹露了出来! 当洛宜得到查到了线索的消息时,也不禁微微感叹道:“这群人真是太能藏了,简直就像是地洞之中的老鼠,怪不得只敢在背地之中用巫蛊这样的手段。 速速带吾前去,吾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何人所为?” 前来报信的人闻言当即惊道:“大丞相,巫术诡异,您这样的贵人怎么能前往呢?” 洛宜摸了摸眉间的圣痕,笑道:“吾有素王上皇天庇佑,人间的邪祟又岂能近身呢?” 施展巫术的巫女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婆,脸上满是皱皱巴巴的皱纹,眼神空洞,几乎只有眼黑,望去让人颇为恐惧,即便是被抓到,依旧非常的不安分,而且力气大的惊人,不像是七十的年纪,也不像是一个女人。 直到洛宜突然出现见到洛宜眉心圣痕的那一刻,老太婆如遭雷击,嘴中不知道喃喃着什么,然后猛然跪下,周围人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素王”、“太一”的字眼。 洛宜亲自询问了她的幕后主使,老太婆很是配合的说了出来,然后就在所有人的面前,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死亡来的这么突然,就连洛宜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插曲结束,在场众人都回想起了刚才老太婆所说的幕后主使。 场中一片沉默,洛宜微微感叹,竟然真的是宗亲和外戚在其中搞事。 刘阳虽然没有皇后,但他是有妃子的。 刘佘没有在意。 没想到刘阳上位之后,引起了后宫的不满,又不敢直接去面对皇帝,于是才搞出了这件事。 这个老太婆是楚地的老巫女,是真正有传承的巫女,于是被请来咒杀皇帝,以及龙卿。 至于宗亲就更正常了,刘阳没有儿子,试问近支宗室谁不贪恋皇位,最有机会的几人都想着弄死刘阳,然后通过布置上位。 巫蛊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洛宜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感觉有些肿胀,望了周围的众人一眼道:“现在可以向陛下复命了,这可真是国朝第一大案,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要牵连其中了。” ———— 灵佑十二年,春正,大丞相宜破巫蛊,或亲戚、或权豪,悼帝绝其首,怒曰:“悖逆之属流至辽东,夺其姓氏,不复汉人,国朝有日,不得回返!” 遂流三十万至辽东大鲜卑山,其地于辽东极北,苦寒深重,流者亡散五六,幸者各分部族,以地为氏,渔猎为生,汉风逸散,胡俗不染,夹杂其间。——《后汉书·建汉以来流四方氏族表》 (本章完) ------------ 预告,今晚有加更,单章求票 作者君七月准备冲一下月票榜,一直以来都被称为万追之耻,月票榜成绩相当拉胯,这个月决定奋发一下,希望兄弟们鼎力相助,作者君要逼自己一把。 加更,加更,加更。 求票,求票,求票。 ------------ 第十章:天意如刀(结婚欠更还1)(求月票!) 洛宜带着幕后主使的身份信息以及证据进宫,刘阳没想到洛宜能这么快就抓住这些人,脸上甚是惊喜,“龙儿是朕的心,大丞相便是朕的脑啊。” 洛宜闻言嘴角抽了抽,倒也没太在意,毕竟刘阳马上就要遭受重击了,就当是提前同情他一下吧。 果然如同洛宜所预料的一般,刘阳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然后缓缓消失。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手中的文书,抬起又放下,然后翻来覆去的看。 最后似乎是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连忙将文书抛给了洛宜。 他转过身想走,但是又折回身来。 洛宜立刻就看到,刘阳的眼中突然流下泪来。 那是极度的悲伤洛宜知道为什么,刘阳泣声道:“朕难道有亏待他们吗? 朕待他们不薄啊! 朕的亲弟弟。 亲弟弟啊。 竟然是巫蛊之事的主谋,竟然想要朕死,还不是一个人,朕这位兄长竟然如此失败吗?” 说罢,顿了顿,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他向前几步,然后转过身厉声道:“既然辜负了朕的信任和心意,那便去死吧。 大丞相,严厉的对待这些贼子,朕再也不想见到这些人了,就如同之前清理豪强一般,将所有人都流放。 岭南和西域不配去,把他们驱赶到辽东最北,驱赶到大汉辽东都护府都触及不到的地方,让他们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以消朕心头之恨!” 刘阳的声音很是凶狠,但是这些年比较了解他的洛宜却知道刘阳这是心态崩了,完全就是强提着一口气在发泄。 洛宜抬眼望着刘阳,只见他眉心眼角之上满是戾气,一阵不安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心头,但刘阳所说的本就是他想要做的。 只不过洛宜是想要流放到河西和西域,刘阳则是为了报复选择了辽东,问题不大,罪人就是耗材,为诸夏的拓展大业做贡献。 见到洛宜直接应下,刘阳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众卿先请回吧,让朕静一静。” 刚刚遭遇了至亲之人的背叛,皇帝的确是需要整理一下情绪,洛宜等人告礼之后就直接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洛宜脸上带着由心而发的笑容,恰好有一轮红日初升,照在天际之间,让众人心中都一片亮堂堂的,“天光破晓朝霞初升,大丞相,巫蛊之事到这里,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吧? 变法改革可以继续推行了。 大汉的国势就像是这初升的朝阳一般,又开始蒸蒸日上了!” 皇帝刘阳是悲伤的,但是走在宫中的众人却是快乐的,笼罩在大汉之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至少他们这些人不用人人自危,这大概就是快乐守恒定律吧。 又有一人笑道:“不仅仅是破获巫蛊案,可以全力进行变法改革。 而且按照陛下的旨意,此番流放的人会极多,甚至超过了之前流放十四家豪强。 这些人进入辽东之后,一定会和原先的东胡部落发生冲突。 东北辽东都护府的压力可以减轻许多,朝廷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变法改革上。” 洛宜听着这些人的谈论,心中却在盘算着,迁往辽东的这些人,能不能在辽东的冰天雪地之中,建立起一个完全由诸夏之民主导的国度呢? 辽东极北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所以人口极少,如果有数十万人进入,就算是死伤大半,依旧是相当强势的一方。 洛宜盘算了一下,心中暗道:“观察二十年,等到当事人都死的差不多,就可以派人进入内部,组织他们建国了,决不能像匈奴那样,彻底胡化。” …… 翌日。 数不清的缇骑从长安向着四面八方而去,随之而动的还有羽林军,这么大的阵势一下子震动了整座长安,随之而来的就是巫蛊案的结果,瞬间引爆了整座长安城。 意图弑君! 意图弑兄! 这可是以孝治天下的大汉啊。 弑! 这个字眼在这千年之中都是相当了不得的,大部分百姓都想不到皇帝的弟弟们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随着缇骑和羽林卫以及皇帝的谕旨传遍四方,弑君和弑兄的帽子扣在头上,想要翻身基本上没戏了。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悍然起兵反对皇帝,然后被瞬间击败! 首犯压往长安,其余株连的人则直接集结起来被压往辽东,在全部被诛杀和流放求一条生路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流放。 通常一整个宗族一起被流放,存活率会高的多,而且即便是妇孺也不会遭遇那些惨无人道的破事。 押送的人只会是郡县中的士卒,一段段交接,等到这些人到了辽东都护府,除了甲胄之外,辽东都护府甚至还会给那些男人一些替换下来的武器。 因为这种大规模的流放,说是流放,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武装开拓,是朝廷给予的赎罪机会。 …… 长安。 洛宜正在处理政务,突然感觉心被用力的揪了一下,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无力,但就像是错觉一般,下一刻磅礴的体力就恢复过来。 “噔噔噔。” 突然有洛氏族人快步跑进来,完全不顾忌周围的官吏,急声道:“家主,宫中来信,陛下召您进宫,那位侍中不行了。” “轰!” 宛如天雷炸响,将洛宜炸的眼前一阵阵眩晕,他立刻起身就往屋外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满屋官吏,不知道大丞相怎么了? 洛宜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直接骑上马向着皇宫狂奔而去,浓重的阴霾印在他的心头上,浓浓的不详预感刻在他的心头。 进入皇宫之后,在内侍的引导之下,洛宜径直去寻找皇帝和龙卿。 对龙卿,洛宜并不讨厌。 龙卿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他只是站在皇帝一边的普通人而已。 这些年维持洛宜和刘阳之间的关系,龙卿是有功劳的,虽然这是因为龙卿对洛宜有些许的好感,但洛宜还是很承龙卿的情。 走进殿中,便见到皇帝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上。 龙卿却反而一改往日的倦色,又娇艳夺目起来,美目流转之间,有无限风情,殿中无论是宦者,还是宫娥,都在他的眨眼之间,忍不住心神摇曳。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以为快要不行的人是刘阳,而不是龙卿。 但是众人心中却在颤抖,龙卿这幅模样明显就是回光返照啊! 身体感受到快要死了,于是爆发出最后的生机,妄图求活。 见到洛宜走进,又望了望跌坐在地上的皇帝,龙卿盈盈泣声起来,颗颗泪珠从他毫无瑕疵的白皙脸蛋上滑落下来,真是我见犹怜。 “陛下,您就坐在地上,不再看妾身一眼了吗?” 龙卿盈盈柔声道,刘阳一骨碌爬起来,脸上满是慌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龙卿又开口道:“陛下,大丞相到了。” 洛宜过来见礼之后,心中开始思索皇帝为什么要叫自己来这里,你们夫妻之间生离死别,找我这个外人做什么? 心中想着,便站在旁边。 龙卿倒在刘阳怀中,一直在低声的说着什么,洛宜只听到一句,“陛下啊,妾身恨不为女儿身,为您诞麟子啊。” 说着说着,便手臂垂下,没了生机,如花的娇颜,变得煞白起来。 刘阳痛苦的嚎啕大哭着,洛宜有些明白刘阳为什么要叫自己来了,果然过了片刻,刘阳将龙卿的身体缓缓放下,然后面容麻木的望着洛宜道:“大丞相,龙儿走了,他是朕的命啊,朕大概也命不久矣了。 您不用再激励朕了,没有用处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没了,又怎么能活的下去呢? 朕将您请来,是想要给您一道旨意,如果朕突然死去,没能在驾崩前见到诸位臣子,就由您向其他人公布遗诏。 遗诏的内容是关于大汉下一任皇帝的。 这大概是朕最后一件所能够做的,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但这是朕最真实的想法,只有拜托给您,朕才能放心。” 刘阳将一封诏书放在洛宜手中,然后强自笑了笑道:“大丞相,真是对不起了,变法的大道,朕不能陪您走下去了,就让下一个天子去做吧。” …… 洛宜走到宫门前,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诏书,心中一片冰冷! ———— “如果××没有死,就会如何如何”,这大概是历史爱好者经常说的一句话,话中总是充斥着遗憾。 汉悼帝的突然暴毙同样如此让人感到遗憾,我们本该见到又一对君臣挽救衰微的帝国,又一对君臣携手完成光耀史册的大业,但汉悼帝的突然死亡,让一切都蒙上了阴影,并毁于一旦。 我们总说“灵佑变法”是昭公洛宜主导的,汉悼帝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但事实上,当无限支持昭公洛宜的汉悼帝死亡后,变法的进度陡然停滞。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本能忍受黑暗啊,如果不曾见过希望,毁灭就不会那么让人痛心和遗憾。 汉悼帝和昭公的时代过去了。——《诸夏乐章·长乐未央》(皇家广播电视台制作) 兄弟们,求月票,这个月狠狠冲一波! (本章完) ------------ 第十一章:继位者谁?(求月票!) 阵阵春风拂过,长安的郊外渐渐开始变绿,然后下了一场阴雨,雨点有些密集,带着不属于春天的森寒。 洛宜站在窗前,望着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只觉丝丝寒意浸入骨髓然后向着四肢百脉而去。 “家主,厅堂之中快要坐满公卿王侯了。” 洛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就在昨天,天子刘阳崩殂。 因为巫蛊之事伤透了心的天子,并不想见到任何所谓的亲戚和近臣。 群臣在殿外听命,刘阳只说遗诏已经交给了昭公,是关于皇位继承的,就直接让众人返回。 群臣再想要问皇帝已经昏迷,洛宜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让众人有些踌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片刻之后,天子崩殂,没再醒来。 洛宜沉闷的指挥着宫中的内侍收敛刘阳的尸身,先停灵几日再下葬帝陵。 好在龙卿的尸身已经在刘阳的坚持下,先行下葬帝陵。 否则即便是洛宜,也找不到理由将龙卿和刘阳合葬。 想到这里,一直负手望着窗外的洛宜,仿佛一具沉睡千年的石像突然苏醒过来,生机从他的身上显现,转身向着厅堂之中而去。 进到堂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不像是前来拜访,倒像是上朝一样,见到洛宜出现,一行人瞬间正襟危坐起来,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的见礼之后。 “大丞相,大行皇帝崩殂,身后事的主持,除了您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了。 您手中还有遗诏如今在座的都是国朝大臣,还请您示下吧。” 洛宜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伸手取出一卷诏书,淡淡说道:“诏书就在这里。 国朝大臣都在这里,先讨论陛下的谥号吧。” 庙号肯定是没有,但是谥号同样不容易给。 因为刘阳太复杂了,他继位的前几年相当荒唐,“吝于赐与曰爱”、“俭吝无德曰褊”、“淫溺丧志曰惑”、“忘德败礼曰纵”,这一类有批评,但不是很强烈的恶谥都可以给他安上。 但是从昭公洛宜进长安开始,刘阳就振作起来,有了不斐的功绩,尤其是有洛宜在这里,上恶谥等于否定刘阳的一生,那变法算是什么呢? “大丞相,下臣以为,‘悼’或许是符合大行皇帝的,中年早夭曰悼。” 谥号分三等,美谥、中谥、恶谥,悼是典型的中谥,中谥的典型特点就是有贬有裹,‘悼’共有四个解释,中年早夭就是偏褒义的,表达了一种惋惜、同情。 一般给予这个谥号是在表达“如果君王能多活一段时间,国家一定会强盛起来”的意思。 现在变法刚刚开始展现一些效果,这不是黎明前的黑暗,而是已经见到了天边的破晓晨光,结果却直接崩殂,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惋惜呢? 众人微微点头,“孝悼皇帝,大概是可以的。” “不妥。”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话,洛宜等人一看,竟然是宗正,见到众人都望过来,宗正面无表情的说道:“谥号首在公正,大行皇帝功过吾不多言,但是孝字不可上。 他专宠龙卿,不泽及后宫,以至于无嗣而崩,又不从宗家之中过继宗子,致使储位不明,这难道是对得起祖宗的吗? 吾乃是刘氏宗正,大行皇帝不可上孝字,若是诸位公卿今日为大行皇帝上孝字,吾不多言,唯有去冠而走罢了。” 轰! 宗正这番话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汉上一个没有孝字还是戾帝刘旦,当即就有人说道:“孝鼎皇帝同样无子,为何可上孝字呢?” 宗正平静道:“吾说了,大行皇帝专宠龙卿,不泽及后宫,以至于无嗣,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语气平静但是表达的意思却不平静,甚至简直是在怒骂,能生儿子却不生,能做却不去做,这就是刘阳的过错! 这一下众人都沉默了,就连洛宜也没有说话。 在大汉朝,王侯公卿死后,会有种种身后事,诸如追封、陪葬,皇帝有庙号,皆有悼词,但其中只有谥号是最被看重的。 因为谥号首在公正! 这是上呈素王上皇天的东西,是唯一不敢掩饰的。 现在宗正所讲的就是公正,为了这个公正,他甚至愿意摘去九卿之首,宗正的官职。 洛宜环视一周,见到众人神情,于是便道:“就按照宗正所言,只为大行皇帝上‘悼’字即可。” 大丞相一锤定音,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众人互相望几眼,然后将目光都放在了遗诏上面。 洛宜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将遗诏缓缓展开,“上谕:朕将死,皇帝谁坐? 众卿大概会效仿孝鼎皇帝旧事吧,从朕的兄弟之中迎立一位诸侯王作为皇帝。 朕不同意! 朕的父皇子嗣众多,朕以嫡子的身份继承了大位,对待诸位兄弟算得上是亲近了。 虽然不能全部封王,但该有的赏赐从未少过,但朕所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是无耻的背叛! 朕在想,朕的兄弟们之中,还有多少盼望着朕死去呢? 朕不知道。 但里面一定还有,朕的皇位很可能落到一个盼望着朕死去的人身上。 唉。 既然如此,那皇帝便不从其中选择了。 从宗家之中过继一个卓越的年轻人做朕的儿子,把皇位交给他。 由大丞相来确定最后的人选,选择一个孝顺有礼的,这是朕赐予他的礼物。” 一道非常口语化的圣旨,却让屋中众人大惊失色,因为担心诅咒他不得好死的兄弟上位,于是就直接断绝所有的兄弟上位机会。 真是狠啊! 聪明人却从中看出了另外的意味,刘阳这是看的太明白了。 后续上位的皇帝根本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人,万一把龙卿从陵墓之中挖出来怎么办? 万一抹黑他怎么办? 他想要的是一个势单力孤的宗家子嗣,而且是那种没有父母的孤儿。 这样新皇就只能依仗于刘阳的遗泽,依仗刘阳这个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留身后之事。 这就是刘阳拜托洛宜的事情,他知道洛宜无所谓皇帝是谁,是不是按照血缘亲近选择的更是无所谓。 洛宜望着众人震惊的表情,淡淡道:“大行皇帝的遗诏就是如此,想必诸位公卿刚刚都在心中思索恰当的人选吧。 现在可以重新开始选择了。” 随着洛宜的声音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就有人大声道:“昭公,这是乱命皇位怎么能从疏远的宗室之中选择呢? 皇帝怎么能不从孝成皇帝的子嗣之中选择呢? 这不符合大汉的传统啊!” 洛宜脸上淡漠的问道:“大汉的传统? 兄终弟及是大汉的传统吗? 大行皇帝从宗家之中选择一个宗子过继,以大行皇帝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这难道不是大汉的传统吗? 父死子继胜过兄终弟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清楚吗?” 道理的确是很简单,但是不愿意,所以才会争辩。 直到此刻,群臣才明白为什么刘阳要将遗诏给洛宜,因为这么一道明显离经叛道的遗诏,只有在洛宜这样的人手中,才能保证它一定会被实施。 当洛宜认可这道遗诏的时候,屋中的众人都明白了,这道遗诏被认可了,孝成皇帝的各个儿子们,那些大汉目前最显赫的诸侯王和列侯们都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大丞相,大行皇帝既然有遗诏,又选择了您作为最终的选择,那我等除了执行之外,难道还有其他话说吗? 但大汉将近两百年,宗支极多,又该从何处选择宗支继位呢?” 开口的是宗正,他负责管理整个刘氏宗族,对宗族之内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得益于汉朝的分封,如今在整个天下,刘氏的族人都旺盛的很。 遗诏洛宜早就看过,同样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径直说道:“便从孝宣皇帝的宗支选择吧。” 听到洛宜的话,屋中众人不禁轻松一口气,至少没从高皇帝那里的支脉开始顺,若真是从那么久远开始选择,天下都要动荡! ———— 悼帝既崩,委大丞相以诏,曰:“大汉以忠孝治天下,宗亲近支,妄图弑君,巫蛊祸国,不可使奸贼得位,宜选宗支麟子,进为皇子,再承社稷,此大汉兴盛之所在。” 孝绍有能,卓然于宗支之间,遂有冠冕。——《汉书·孝绍本纪》 兄弟们冲一冲,一万五的追读,一人投一张票,就是三万票,一人投两张票,就是五万票了,呜呜呜,求助啊!!! 下午还有加更!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勿忘先帝之志!(还2) 遗诏传出,四方寂静,这四方,遍及长安,关中,关东,乃至于四方边夷。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想到刘阳会留下这样奇怪的遗诏!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从刘阳崩殂开始,野心家们都纷纷摩拳擦掌想着运作皇位,经过连续数次的世系转换,怎么样推选新帝,甚至都有了一套流程。 其中最关键的就在于,与其提高自己,不如抹黑别人,深深明白这一点的野心家们手中握着最有威胁的敌对皇子的黑料和破绽,准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扶持亲近的孝成皇帝的皇子上位,谋取大富贵使家族一跃而起,成为大汉的顶级豪门,却万万没想到,刘阳一棍子将所有野心家打翻在地。 再多的谋划,再多的筹码,当失去了入场资格的时候,都是无用的。 所有的帝位候选人全部出局! …… 南阳郡。 整个大汉朝宗亲最为聚集之地,但是这里却没有诸侯王,而是朝廷直辖。 虽然这里没有诸侯王但是和皇室关系亲近的近支却不少,尤其是没有封王的刘氏列侯,还有大汉朝剽悍的公主们,即便有先帝们打击过,但问题不大。 不过无论什么阶层,总有遭逢大变,生活困苦的,宗亲也不例外,尤其是大汉朝不养猪。 孝宣皇帝的后裔传到如今,主支尚且还能支撑,但是支脉落魄,家道中落的不知凡几。 虽然名在谱牒之上,说出去有汉室宗亲的名头,但基本上拿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随着刘阳遗诏的公布,最先得到消息的人立刻就转变了目标,那些孝宣皇帝的后裔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尤其是那些卓有才名的适龄青年,身边所围绕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南阳郡宛县。 正是春耕农忙时节,农田之间到处都是农夫耕作的身影,在烈日黄土之中,一个个身影正躬身种地。 刘运在这其中是个异类,他一看就不是经常做农活,因为他手中的老茧在指间,这是经常握笔才会产生的。 日光炎热,他待在大树之下乘凉。时不时会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宛城,南阳郡的郡治所在,是他最想前往的地方。 幻想了一会儿,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将随身携带的书取出读起来。 他虽然落魄到了需要为大族耕作的地步,但到底是宗亲,族中对他这样的学子还是颇为照顾的。 至于蒙学等从来没有落下,有了读书的机会,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刘运经常在梦中梦到自己学有所成,族中推举自己,举孝廉或者举秀才,得到皇帝信重,最后成为子政公那样的宗室丞相。 “踏踏踏!” 突然一阵相当急促杂乱的马蹄声隐隐响起,刘运抬头一看,在他的视线尽头是两三个骑着马的骑士,一看那马就不是乡间常见的驽马。 大汉朝重马政在河西,河南地,西域,辽东幽燕都有马场,但是在乡间想要见到还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战马,都是军备物资,这一看起码是从县中而来。 等到几人走近,刘运才见到其中一人竟然是族中的长辈,年龄大概四十许,很壮硕的一个汉子。 几人下马之后,族中长辈左右一望,见到刘运之后,脸上便露出欣喜之色,伸手一指,和另外两人似乎说着什么,然后便向着他走来。 “三郎。” “七叔。” 长者笑呵呵的走过来,两人互相见礼,然后被叫做七叔的男子对另外两人道:“官使,这就是我们整个支脉之中,最有才华的子孙,那些策论就是他所写。 即便是在郡中,他的才学也足以担任主簿等。 本打算过些年,再成熟稳重一些就为他举秀才的。 现在既然有前往长安的机会,如果错过,那实在是遗憾。” 刘运还有些懵,长者便对他笑道:“三郎啊,你要有大出息了,抓住机会,纵然是你逝去的父母会因为你而感到骄傲。 悼皇帝无嗣,从宗家之中选麟子继位,这二位就是郡中前来询问查看才学的使者上官。 昭公大丞相在长安等着伱们,会亲自坐镇考校。” “挑选麟子?” 见到刘运愣住,汉子笑道:“三郎不用太过在意,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选做麟子何其艰难? 那是得到上天垂青才能够做到的。 就算是不能选上,这也是一件扬名之事,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子政公那样的人吗? 只要得到大丞相的赏识,未必不能啊!” 选上皇帝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毕竟刘运的家境实在是贫寒,在朝中没有半分助力,没有人给他说话,仅仅凭借自身的才学,在大多数人眼中,想要争过其他人恐怕是天方夜谭。 但以刘运的才学,得到大丞相的赏识还是不难的。 选帝! 面见大丞相! 刘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有些懵,然后就是深深的狂喜,尤其是大丞相亲自在长安,这让他怎么能不振奋呢? 变法改革! 他虽然身在乡中,却一直在关注着朝廷颁下的种种政策。 从一开始处理吏治,然后慢慢处理反抗最激烈的豪强,直到开始清理虫豸,变法中兴稳步推进,百姓的生活比原先好了一些,这是刘运所亲眼见到的,大汉正走向光明大道。 他年我若为皇帝天下中兴万道鸣! 这是刘运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到了此刻勃然而起。 “三郎,走吧,等你功成名就了再回来,宗族会以你为傲的。” 宗族之中未必没有人想要借这个机会推举自己的孩子,但是刘运有才能,在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代,让自家宗族的天才得以施展,才是最负责的行为。 刘运从无限的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望着面前满脸笑容的长辈,不禁有些感动,深深作揖道:“七叔,运这边走了,他日定锦衣而返乡。” …… 因为洛宜亲自考核,不存在任何徇私舞弊的可能。 所以孝宣皇帝的刘氏宗支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纷纷派出了最优秀子弟前往长安。 即便如此,也足足有上百人,这还是从孝宣皇帝这里开始,若是再往前追溯,上千人的规模都可能出现。 将近两百年的繁衍,又没有计划生育,刘氏的膨胀速度可真是太快了。 所有人的资料都送到了洛宜的手中,他坐在大殿之中,这些人则一个个的走进。 殿中首位坐着洛宜,两侧则是公卿王侯,史官同样坐在角落之中,如此大事,怎么可能没有史书记录呢? “大丞相,刚才东魏王之子,富有韬略,对变法颇有见解,据收集到的信息,品德同样无暇,难道不能作为备选吗? 卑职见您直接便将他划掉了,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在这场选帝之中,洛宜有决定权和否定权,但其他人同样可以提建议,给予洛宜思考。 见到有人疑问,其余人也纷纷抬起了头。 唯有洛宜头也没抬道:“他的确有颇为优秀,但是他有父亲,那先帝是什么呢? 我不愿意夺去他人的子嗣,就像他好好孝顺自己年迈的父母吧。” 洛宜一句话直接把殿中众人噎死了。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大仪礼事件,但古人都不傻,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会不知道。 亲爹和后爹,而且是没见过的后爹,孰轻孰重还需要问吗? 让这么一个人继承皇位,先帝往哪里放? 群臣都从中听出了洛宜隐含的意思,那些有父亲,尤其是父亲还位高权重的,直接排除掉。 洛宜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众人不满,只是微微感叹着,怪不得悼皇帝刘阳让洛宜来为他处理后事,仅仅这一项上就证明了洛宜值得刘阳的信任。 又连续走进了几人,不算是很差,算是中庸之辈,但都不能让洛宜满意,就在这种气氛之中,一个个宗家之子走进又走出。 刘运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因为他长得很是雄伟,因为做农活而晒黑的皮肤,有种豪侠的气质。 如今的大汉虽然尊崇儒学,但对于豪侠依旧是相当崇拜的,尤其是在民间,常有请命的豪侠刺杀恶贯满盈之人。 名声就是性命,自污就是找死,这就是某种逻辑。 洛宜低头望着刘运的资料,父母双亡。 好啊! 死的好! 顿时眼神一亮,然后瞬间回想起了刘运写过的一些策论,颇有章法,对变法也有自己的思考,躬耕于南阳,了解民生疾苦。 不由提起了心思,开始询问刘运关于政事以及其他诸事的一些了解。 刘运大部分都能井井有条的答出来,有时显得比较幼稚,但也颇有章法,殿中众人心思各异,望向了大丞相洛宜。 “这大概就是宗家的麟子吧。” 洛宜悠悠感慨着。 ———— 上入殿,群臣异其伟貌,左右公卿曰:“必宗家豪杰矣。” 与大丞相对,理清意明,大丞相击掌而叹曰:“此麟子也,可继先帝。 吾有一言,君可细听,此命先帝所绶,及至践祚,万望勿忘先帝之志啊。” 群臣皆从之。 遂继悼帝,奉作先考,群臣进拜太子,又至高庙拜谒,曰:“孤以眇眇之身,奉承先帝,可谓福重。 先帝有功,锐意奋进,执利刃而断不平,垂暮之世,遂有光显。 孤承先帝之志,承继大位,不敢或忘,唯战战兢兢,变法革新,为天下开光布道。” 上待悼帝,至诚至孝,天下称然,群臣遂并驱驰,大丞相坐长乐,上习诸政事,未几,金言出而法令行。——《汉书·孝绍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三章:再试上天! 晨光中的长乐宫,微微透出一抹光亮,映照在布满斑驳的宫墙之上,看起来十分落寞,明明是一个强大帝国的皇宫,却沉沉少见生机。 宫中有许多无人居住的宫殿甚至有些破旧,完全不像是传说中金碧辉煌的皇宫。 即便是皇帝和太后所居住的长乐宫和未央宫,虽然经过不断的修缮,但或许是木质建筑生来的缺点吧。 地震导致的损坏,无意之中失火烧出的焦灼痕迹,都若隐若现着。 将近两百年来,居住在这里的主人不断的变幻着,一道道影响天下的诏令从这里发出,现在他的主人叫做刘运,一个从贫困的民间骤然而起的君王! 进出宫殿的内侍和宫娥们脚步都静悄悄的,面对新帝,皇宫中的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安静。 因为刘阳没有皇后,所以刘运不需要面对一个强势的皇太后,这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任命自己的亲信,使自己能够彻底掌握这个庞大的国家,在这之前,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跟随大丞相学习处理政事。 洛宜走进皇宫,无论是值守的宫廷宿卫,还是宫娥宦者,纷纷垂下头表示自己的尊敬。 洛宜虽然不是摄政或者辅政,但是作为天下皆知的选帝之人,他在天下之间的威望已经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比他执掌变法改革的那些年还要高。 自古以来,废立皇帝都是臣子攫取威望的不二之法,无论愿不愿意承认,洛宜通过立皇帝,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权臣。 “陛下万安。” “大丞相万安。” 刘运恭谨的向洛宜行礼,洛宜坐在刘运对面。 他和刘阳之间尚且有君臣之间的关系,他和刘运之间就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 这是由两人之间的强弱所决定的,但好在两人都有同样一个目标,这种怪异的政治生态,还能够维持,甚至还能够共同推动着天下向前走。 “陛下这些时日的学习,可有什么心得吗?” 洛宜不谈变法的事宜,而是直接问了刘运这些时日的心得,实际上是在问他关于天下未来的看法。 刘运明白这一点,沉吟道:“这些时日只感觉千头万绪,远远超过了朕在民间时所能想到的。 这天下的情况之差,比朕想象的还要严重,大汉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但是趴在它身上吸血的虫豸却愈发的多。 斩之不尽,杀之不绝,甚至有的不能杀,有的不能动。 不杀,尚且能维持,杀了,明日这长乐宫可能就要换人了。 朕生在南阳郡中,那里多是宗亲,郡县之间并没有外姓的豪强,所以朕这样的贫困百姓还能够生存。 但是在外间,百姓的生存已经艰难到要爆发的地步了。 不。 按照这些年的消息,实际上已经爆发了。 这些年百姓和官吏之间的冲突愈发的严重,多有杀官之后逃亡深山的存在,这些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往深山。 一旦有变,这些人就会从山中杀出,覆灭我大汉的社稷。” 刘运脸上满是忧虑的说着,然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大丞相啊,朕在这里和您托底。 朕知道那些百姓所做的是无奈之举,但朕会毫不犹豫的镇压他们,就像是您的家族曾经在邦周毫不犹豫的维护周王室一样。” 洛宜闻言觉得很有趣,这大概是第一次说出这番话的汉朝皇帝吧,真是一个敏锐而又聪明的人。 他仅仅做皇帝不过一两个月,就感觉到了,随着大汉的国势越来越差,官吏权贵不法愈加的多,皇室又不能束缚,或者说不愿意去束缚。 洛氏对汉室的渐行渐远,即便现在洛氏的家主还在帮助汉室变法改革,延长国祚。 有些事埋在心中不是好事,所以刘运选择直接说出来。 洛宜沉吟一番,然后轻声道:“陛下,这就是您作为天下的君王所应该考虑的事情啊。 如今天下已经快要两百年了,邦周两百多年时,有洛宣公横空出世。扛起邦周骤然衰微的天命。 现在您难道就做不到吗? 只要您能变法改革成功,天下大多数百姓能活下去,您所担忧的事情难道会发生吗? 只有同样是死的时候,百姓才会揭竿而起啊。 臣是不愿意见到乱世出现的,乱世总是会死去大多数人。 况且大汉有辉煌的过去,诸夏的兴盛有大汉的功绩,臣不愿意见到大汉走向终末,所以才会坐在这里,和您论道。”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很简单,我洛氏只负责引导,如果民不堪命覆灭王朝,那就给予正面的评价。 王朝镇压成功,说明命不该绝,天下还没有动乱到那样的程度,尽量不发生全国性的大乱,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完成一切的更替。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现在我觉得大汉还有救,甚至愿意逆抗天命,来挽救一下大汉朝,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我们一起努力了。 从刘阳死的那一刻,洛宜就知道大汉的天命的确是开始衰微了! 上天的轮转,命运的抉择,现在开始大汉就要走上覆亡的道路。 对于天命的存在,老祖宗有一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天命在身,无往而不利,遇事总能逢凶化吉,等到天命消亡,那就事事有磕绊,意外无处不在。 人可以逆转这种天命,但必须超越自我,比如先祖洛宣公,他的资质本来是不足以挽救社稷的,但是他突破了极限。 在这个时代,刘阳就是天命第一个考验的主角。 在洛宜的猜测之中,龙卿就是上天对刘阳的考验。 当龙卿死去的那一刻,刘阳是顺从自己的心同样归于寂灭,还是强行突破心灵的枷锁,让自己顽强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的手中完成变法改革,使大汉再次兴盛。 最终刘阳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心,选择了毁灭,这就是洛宜心境冰冷的原因,对抗天命失败了一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能回天有术吗? 如果硬扛着天下独自一人而走,所有的压力都会落到自己的身上,邦周是洛氏的王朝,尚且有那么大的压力,洛宣公尚且有那么大的损耗,最终早死。 汉王朝本就不是洛氏的王朝,如果洛宜独自一人扛着天下,死亡是他唯一的结局! 刘运的出现是一个机会,这个昂扬向上的年轻人,身上有勃勃的生机,洛宜决定再试一次! 拔剑问苍天,看看能不能逆转大汉朝的天命,看看洛氏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本章完) ------------ 第十四章:皆亡 在灵佑年结束的最后一天,一封上奏震动了朝野。 “臣听闻上古的圣王都使用仁德来治理天下,尧舜禹汤都是这样做的,桀纣幽厉不这样做,于是失去了君王的位置。 知道这些却不去学习,难道是正确的吗? 邦周能够千年,难道不是依靠素王的礼乐制度吗? 邦周失去了天下,难道不是因为礼乐的崩坏吗? 巍巍的高山,滔滔的江河,只要不去改变它,它永远都生生不息。 天下同样是如此啊! 社稷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吗? 如今天下的制度已经败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豺狼开始当道了吗? 民间枉死者众吗? 天下开始萧条了吗? 社稷如同戾帝旧年那样危在旦夕了吗? 臣以为是没有的,那为什么要变法呢? 先帝整肃吏治,贪污官吏人人得而诛之,臣是赞同的。 清理不法的豪强,臣又能说什么呢? 逆贼妄图谋害先帝,于是被杀死,臣是欣喜的。 但上天是喜爱万物兴盛生机的啊,首恶者已诛,何以株连甚广,动辄流放。 宗支之间互相残杀,大汉的祖宗神灵都无法安稳了,唉,祖宗在九天之上垂泪啊。 君王和臣民之间互相敌视,锋利的刀刃悬在头顶,于是天下人人自危,郡县王国之中,大族不安,郡县之中就不平静了,盗匪在群山大川之间蜂起。 变法之初天下稍安,但变法愈演愈烈,天下却重新疲敝起来,这大概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先帝中年早夭,难道和变法酷烈没有关系吗? 臣以为变法应当停止,放还流放的豪强宗族,这样才能安定天下躁动的人心啊。” 反对变法的声音在换了一个皇帝之后,终于还是出现了,而且反对的还是之前支持变法的官员,认为变法的过程过于酷烈,太多的无辜之人牵涉其中。 他的想法代表了一些人的想法,但并不是主流。 几乎在这封奏章刚刚流传出去,还没等皇帝和洛宜做出什么反应,这位千石的官员就已经被长安城的士子喷了一个狗血淋头! 改制! 这才是当今大汉的主流,尤其是在热血的士子中间,如今的这个世道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要求回到孝文之治的时代。 刘运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把脸送上来给自己打。 当即就是一封措辞极其严厉的谕令发下。 “朕虽然年幼,却明白事理,如今天下的疲敝,难道不正是因为背弃了祖宗的法度吗? 大汉开国之初,难道有这么多无地的流民吗? 百姓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所以朕要再还给他们。 豪强大族强取豪夺来的东西,朕要拿回来。 昔年秦朝是怎么灭亡的呢? 难道是因为那些所谓的亡国贵族吗? 多么的可笑啊。 当年国家还存在的时候,尚且不是秦国的对手,等到秦国拥有了八荒六合,一统天下之后,区区几个贵族竟然能覆灭强大的秦王朝了? 简直荒谬! 是因为天下千千万的百姓要秦朝灭亡啊。 这才是天下的大势。 朕现在酷烈的对待不法的豪强,让他们一家哭,总好过一郡一国之内的百姓哭。 朕不怕那些豪强的阴魂来纠缠,朕担心天下的百姓不能安稳。 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世间还有公理,还有正义,不全是那些阴暗肮脏! 还有宗亲外戚。 这是刘氏的天下,这是祖宗留下来的社稷。 这天下若是宫殿百姓就是大厦的根基和梁柱啊。 毁掉这些难道不是坐等大厦倾塌吗? 邦周为何能有千年呢? 因为姬姓的诸侯和姜姓的诸侯共同扶保周王室啊,有了周王室才有诸侯们千年的富贵,朕希望宗亲们都能清楚这一点。 就这样,是朕想要说的。” 皇帝这番话瞬间为他获得了不少的威望,为什么强人政治总是盛行?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总是犹豫,总是瞻前顾后。 于是所有人都会本能的去信任一个能坚定自己信念的人,尤其是君王,耳根子太软的君王总是被人所裹挟。 俗话说,“耳根子一软,就为人所控,就为人所轻,说话不作数”,就是这样的道理。 上奏的官员面对这样汹涌的舆论浪潮,在惊惧之中自杀,长安城中的舆论却更加高涨起来,连续两代皇帝都坚定不移的支持变法,这让天下人都看到了汹涌不可阻挡的大势。 支持变法者,升! 阻挡变法者,去! 洛宜身处于漩涡的中心在无数情势的裹挟之下,稳固的重新开始制定计划,从悼帝刘阳的巫蛊案起,将近一年的时间,整个变法都偃旗息鼓,没有丝毫的推进。 如今变法被再次推到潮流的前端,天下的情势却发生了变化,需要重新调整的地方很多。 在洛宜忙碌的时候,刘运同样在挑灯夜战,从继位以来,他就有一种紧迫的感觉,他名义上的父亲刘阳因为没有子嗣于是选择了他作为太子。 刘运不想落到那样的地步,所以一直在努力耕耘。 但他绝不是沉溺女色,在耕耘完毕之后,他还会读书学习到深夜,白天则跟着洛宜学习处理政务。 洛宜惊叹他的学习进度,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只有刘运自己知道,他或许是有些天赋,但主要还是努力,通过压榨自己的身体来快速成熟起来。 “每日只有十二个时辰,唯有牺牲一些睡眠时间,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就是刘运的想法,他相信天道酬勤。 当年他在乡间就是这样学习的,所以才能在族中有名声,最后因为那么多年的努力,得到了皇帝的位置。 卷王永远不会停歇! …… 长乐宫殿中,刘运正处理着一些奏章,感觉有些累,于是决定看书休息一下,又感觉有些困,唤道:“给朕上杯茶。” 宫娥为刘运斟茶刘运眼睛没有离开书,伸手将茶杯拿起,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然后倒在坐席上。 “当啷。” 茶水洒了出来,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出好远,宫娥惊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幸好殿中不仅仅只有她一人,当即有人惊叫起来,殿中一片匆忙。 “陛下昏倒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将洛宜震的浑身发冷,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正传话的使者,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昏。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大丞相府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皇宫的,当他刚刚走到宫殿前的台阶下,突然殿中传出一阵震天的哀嚎痛哭的声音。 从声音之中,根本就听不出有多少人! 洛宜知道结果了,天子驾崩了,短短时间之内,甚至就连交待遗言都做不到。 他走进殿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只有刘运一个人躺在那里,没有了声息。 猝死就是如此的突然,洛宜麻木的问着原因,听到皇帝每日压榨自己身体时,他脸上出现了了然,刘运没能重新摆正自己的身份,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如此了。 “召集群臣进宫。” 洛宜沉默许久说道。 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大汉就再次失去了一个皇帝,收到消息的臣子们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皇帝还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崩殂了? 但是这就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不由任何人质疑,虽然继位时间短,但毕竟是真正的皇帝,身后事总要处理。 经过一番忙碌,刘运的尸身首先被收敛起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帝陵,因为他继位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来得及修建。 另外就是谥号的选定,其实没什么可选的,他没有过错,也没有功绩。 “疏远继位曰绍”,只有这个讲述他来历的谥号是可以使用的。 等到太阳渐渐开始落下,群臣向宫外走去,准备明日再进宫商议皇帝的安葬。 洛宜同样向着宫外走去,他走在宫中的甬道中,抬头突然望见了半个身子落下的太阳,红彤彤的,无限美丽。 夕阳! “这就是天意如刀吗? 老祖宗啊,洛宣公当年到底是如何逆转天命的? 好难,好难啊!” 洛宜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巍巍高山! ———— 孝绍崩殂,无所记之,大丞相宜曰:“先帝有能,勤敏好学,英姿果毅,有孝宣皇帝坚韧不拔之姿。”——《汉书·孝绍本纪》 ———— 昭忠毅公者,性深沉,多远虑,睿而能治,强而善断,于天下疲敝之日,慨然独行,横压豪强,诛除不法,遂有天下见光,民变稍安,乃天命所授兴夏之臣。 惟有心悲性拗,时二帝皆崩,昭忠毅公悲怆,不能自已,竟至陨身,悲哉。——《汉书·洛昭公世家》 求月票,已经掉出前十了,呜呜呜。 (本章完) ------------ 第十五章:旧的时代结束了! 人与天对弈,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洛宜一直都以为自己会是上天着重对付的那个人,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 上天也会挑软柿子捏。 他身上有素王的保佑,对付他吃力不讨好,所以降落在他的队友身上。 若是能一开始就交好龙卿,让龙卿去影响刘阳,刘阳就不会死,天意第一次就会退却。 若是能再了解一下刘运,能关注一下刘运的思想和身体状况,刘运就不会死,天意同样会退却。 “整整错过了两次机会,祖宗的保佑让我太顺遂了,我又没有先祖文公的智慧。 无能啊,无能! 不冤,不冤!” 洛宜惨笑道,实际上针对汉朝的天意远远不如后期针对邦周的。 邦周本该从东迁之后就彻底变成吉祥物,但因为洛氏的存在,竟然直到相王之时,还属于二流的国家。 洛氏扛着邦周天命走,天意几乎把洛氏压成了傻子,如果没有姬昭在上面顶着,族灭是唯一的结局。 而针对汉朝的天意呢? 甚至给了这么明显的破绽,这是因为邦周千年彻底打乱了时间线,现在已经没有明显的到了年限就灭亡,汉朝同样可以延续更久,而且难度降低了,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要看本事了。 天意只是尝试着调整,给出考验,能成则推,不能成便积蓄,等到彻底不能允许汉朝存在的时候再爆发。 若是洛文公在洛宜的位置上,他有无穷的智慧,在文治一项上是真正的六边形战士,大概率能给汉朝续命。 洛宜足以做个治世能臣,但挽救一个既有内忧,又有外患的王朝还不够,历代洛氏家主中,只有洛文公洛苏、突破大限后的洛宣公和昭圣王洛陵有这个能力。 而且洛宣公当年能突破智慧大限,是因为他没有祖宗保佑,洛宜身上却是有祖宗保佑的,祖宗保佑既是保护,也是束缚。 姬昭和姬灵均望着洛宜一步步走出宫门,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 姬灵均一下子好像回到了数百年之前,阿直那个孩子也是这样回天无力,不禁悠悠叹道:“老祖宗,阿宜解不开这道心坎,恐怕要进英灵殿了,我们能不能帮一帮他呢?” 洛氏子和洛氏女总是极于情,即便是保持着理智去做事,心中也一直都在煎熬,这是一种恐怖的精神内耗,是洛氏短命的主要原因。 洛宜现在的状态和千年以前遭遇血色王幾的家主几乎如出一辙,想帮也没法帮,谁又能控制另一个人的心呢? 姬昭摘下一朵桃花,轻轻一弹就落到姬灵均鬓间,然后才带着感慨的说道:“邦周之后,天道从来没有亲自下场去对付家族。 家族一直以来所遭遇的都是世界本身在不断酝酿积累的大势啊。 就像是在逆水行舟一般,如果我插手其中,家族一代代的奋斗又算是什么呢? 那些热血、悲壮、牺牲、荣耀,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要么直接逆转天命,但汉廷虽然渐渐衰微,灭亡还不至于,我若是直接插手,或许汉廷直接灭亡了也说不准。 家族子弟所做的举动,都在棋盘规则之中,而我的过激举动是掀棋盘的行为。 我和天道的战争如果全面展开,那就是双输的结局,没有人能幸存。 而且,我之前就说过这天下将会变得极为不同,你且看吧,时间不会长远了。” 当年是姬昭恐吓天道,现在反过来了,眼见家族传承这么顺利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能不战而胜,姬昭他根本不想横生枝节。 姬灵均有些懵懵懂懂的,姬昭抬头望向虚空深处不断凝聚的大势气运,随着刘阳和刘运逆天失败,反而加速了大势的汇聚。 苍天做事,一向颇有章法,不会无的放矢,这世上有许多试图变法,最终失败,反而加速了国家灭亡的例子,被称作反噬。 孝绍皇帝的葬礼大概是大汉朝诸位皇帝之中最简单的,而且还不能立刻下葬,因为没有帝陵,从头修建是不可能的。 不过恰好有一位诸侯王修建的王墓很豪华,规格虽然不如帝陵,但是很气派,只要稍加改造,使各项规制符合天子的身份即可。 自己修建的墓能被大行皇帝使用,想必会觉得很荣幸了。 洛宜为孝绍皇帝处理完后事,甚至没再与群臣迎立新帝,他挂印而去,要径直离开长安。 长安郊外的大道上,密密麻麻两侧尽是百姓,以及身着士子服饰的年轻人。 “大丞相,陛下崩摧,您又挂印而去,这天下的社稷要怎么办呢?” “大丞相,大公,天下不能没有您啊。” 无数道声音从两侧传来,声音之中带着焦急、慌乱,然后不断传到洛宜耳中,但是洛宜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以他的能力,大汉的社稷就到这里了。 可一,可再,不可三,不可四,连续两个支持变法的皇帝早死,下一个皇帝一定不敢变法了。 不过这几年刷新吏治总还是有些不同了,总算没有白来一趟长安。 洛宜骑着马,数百敢战士随行,出了长安城,在这个没有天子的关中,敢战士们全副武装,一路走过,又是一阵喧腾,洛宜一拽缰绳,在无数呼唤声中,策马而走,只留下一句话,“诸位,就到这里吧。” 经过险峻的崤山,彻底离开关中的那一刻,洛宜只觉得突然松了一口气,等到见到伊洛之水,他猛然之间回想起了列祖列宗,回想起了洛水之神,他的祖宗之一。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家族万万年。” 宜的能力不足,不能让汉廷兴盛,不能让家族再稳坐钓鱼台,只能依靠祖宗。 洛氏在大汉朝主导的诸夏秩序中,得到了无数的好处,堪称稳如泰山,如今大汉向着日暮西山而去,洛氏未来的命运也有些晦暗不明了。 望着滔滔不息的伊洛之水,洛宜盘坐着沉默不语,关中的水土养育了周族,伊洛之水使周族纵横天下。 “就到这里吧,归于祖宗照耀之地。” 洛宜幽幽叹息,他的身影盘坐着,伴随着日落月升,星空中一颗星星消失了。 …… 昭公薨逝与伊洛神川,据说河川为之哀鸣,有村民说伊洛之水大放光华,有美丽到极致的神花洒落。 关中、关东,无数因为洛宜而得活的百姓都哀泣不止,无数人为他祈祷祭拜。 敢战士们颂唱着英灵曲,满脸悲戚的抬着洛宜的棺椁回昭城下葬。 长安群臣则在恭祝新帝继位,长安百姓,乃至于天下人都快要麻木了,大汉的继承法可以说是比较完整了,但历代皇帝正常上位的竟然没有几个。 从孝武皇帝开始,一个又一个诸侯王走进长安,乃至于孝宣皇帝这样的列侯,最后则是孝绍皇帝这样的平民,似乎每一个宗室子弟都有希望成为大汉的皇帝一般。 新帝是个老好人,在长乐宫被群臣拥立,拜谒了高庙,又拜谒了素王陵。 上位之后,变法自然无疾而终了,朝堂之上有过激烈的争论,但实际上连续两个皇帝死去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新帝仅仅一番话就让其他人闭上了嘴,“悼帝与孝绍皇帝何以壮年而崩呢? 这难道不是因为触怒了上天吗? 朕不过是中人之资罢了,不知道为何会如此,那便谨遵祖宗的法度,不敢再做其他的事情。 战战兢兢的供奉宗庙,岁岁派人去慰劳宗亲,不要暴虐的对待臣民,这是朕唯一所能做的。” 皇帝怕了。 孝绍皇帝下了那道谕令之后,没多久就暴毙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 是不是真的因为苛待宗亲,而受到了祖宗的愤怒呢? 是不是真的因为变法暴虐,而使上天更加的厌弃大汉了呢? 长安的公卿们态度随着皇帝而变,变法他们能攫取变法的利益,豪强跌倒权贵吃饱,百姓喝汤。 不变法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利益不会受到影响。 最不满的是那些热血的士子,连续两个支持改制的皇帝驾崩,大丞相心灰意冷离开长安,然后薨逝,彻底断绝了他们希望大丞相回长安的念想。 “这大汉黑暗的天,刚刚撕开了一道光亮啊,难道就这样合住了吗?” 有士子悲痛欲绝,痛哭失声道:“大汉的社稷,难道就要这样走向灭亡了吗?” “能够挽救大汉天下的贤才还有没有,又在哪里呢?” “大汉那么辉煌,难道不值得再降下圣王了吗? 才两百年啊,难道就这样走向终末了吗? 我恨啊!” “千年的邦周,六百年的殷商,四百年的夏,难道我大汉的天命如此短暂吗?” 一道道声音从天下的各处响起,改制的声音在朝堂之上被压了下去,但是在天下的民众之间却继续蓬勃的发展着。 因为大汉不改不行,这是无数人的共识。 ———— 任何的社会风潮都有其内在逻辑,任何的历史事件背后都有其原因,汉王朝迫切的需要一场社会革命,于是士子们呼唤这样一个人,在洛宜去世之后,这种需求却愈发强烈。——《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六章:新资料片,王莽(求月票) 天上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春秋。 孝绍皇帝刘运崩殂以来,大汉朝就宛如一幽平静的潭水般,风平浪静,不见半丝波澜,没人想要知道那幽静的水面之下,到底有何等的惊涛骇浪。 就这样,春去又秋来,寒冬凛凛,酷暑愈发难耐,一年又一年,状若平静的朝廷向前走着,但是沉凝的气氛却在天下之间酝酿。 直到姬昭一直所关注的那团凝结的大势彻底成型,世界本身所酝酿的大事件开始了。 那一日,有白虹贯日,有地火翻涌,有一场流星雨落在了大汉的郡国之中,无数的光点随着流星雨降落,光点之中隐隐约约闪烁着紫色的斑点。 姬灵均瞬间从上面感受到了些许熟悉,她体内的凤凰天命上面有一丝丝相同的味道。 “老祖宗这便是您说的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吗? 家族要从高台上走下来,就是因为这一场大变化吗?” 这么多的天命分散在世间,几乎到处都是,姬昭一挑眉,这就是世界天命的新玩法吗? 【世间哪有长存不灭呢?世上哪有不朽的天朝呢? 踏上山巅的那一刻,再向前就是万丈深渊。 汉的辉煌篆刻在青史之上,圣王的事迹在历史长河之上辉映,但一切终有尽时。 当它只留下一副腐烂的身躯,昔年那让人振奋的精神却彻底朽灭时,绚烂的死去难道不胜过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身怀使命的贤人啊,他将以光,以德,砸开这个黑暗的世道。 大型资料片:汉帝国的终末开启。 世界进一步完善,请您的家族尽情探索。】 系统许久未曾听过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在连续的逆转天命失败,以及这些年的摆烂之下,大概是真的回天无力了,天下的矛盾形势已经架在了这里,于是顺理成章的,新的资料片开始了。 汉帝国的终末! 这实际上是在姬昭的预料之中,秀儿和王莽,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出现,毕竟世界已经很是不同。 但如果出现,这两个人都一定带着别样的特质,秀儿的人气和名声不用多说,王莽其实也不弱,尤其是在现代,王莽的评价不算低。 现在天命不再归于一人,刘秀不一定就真能夺得天下! 甚至从之前邦周以及秦汉的变化来看,这些历史上出名的皇帝不一定就能正常上位。 …………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 “乡为身死而不受……” 朗朗读书声在私学之中响起,授课的大儒望着这一片繁盛的景象,不禁露出笑意。 圣贤之道,发展了数百年,在实践之中不断磋磨,到了如今的地步,可谓是繁茂不可断绝了。 经过大汉朝上百年的发展,尤其是大开私学之后,民间传道讲学之风盛行,大量的士子出现。 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子实际上是政坛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不过通常比较分化,依附于宗亲、外戚等力量,毕竟现在的三公,基本上都是宗亲外戚担任。 即便是有士人担任丞相,但一定会有外戚出身的大将军或者宗亲出身的御史大夫来制衡。 这些士子的主要去路有这么几条,举孝廉、举秀才,进入朝廷,前途最为远大。 如果没有这样的机遇,那就进入郡县之中,接受郡守和县令的征辟,后续同样有机会得到举荐,进入朝廷。 另外则是走王侯的门路,诸侯王的国相地位基本上相当于郡守,镇守列侯同样是香饽饽,这群人手中有向朝廷举荐的名额。 即便是不向朝廷举荐,这些人的人脉,随便在关东的郡县之中求得一官做,不算是难事。 这个世界总是有能力的人逐渐取代能力差的人,士子就是比血统勋贵乃至于天家贵胄更优秀。 从智谋到治政,乃至于军务,这些士子都能把前者完爆掉。 即便是前者依靠着生来的尊贵占据上位,士子们只能伏低做小,但从内心深处是看不上那些只凭借血统而耀武扬威的人的。 私学中的读书声朗朗依旧,在一处小亭子中,两人正对弈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书生按下一枚棋子,微微感叹道:“当今天下疲敝到了这个地步,揭竿而起的百姓愈发增加,朝廷却依旧是一片醉生梦死。 若是再不改制,依旧任由豪强横行不法,官吏鱼肉百姓,这天下的黎庶还要遭受多少的苦难呢?” 书生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但明显是有些陈旧,甚至在袖口还有两处补丁,他内里也穿着素衣,没有任何的装饰,颇为简朴,却不引人惊异,因为他叫王莽。 他在郡中有声名,孝顺有礼,恭谨至诚的对待长辈,勤俭稳重,总是用钱去接济苦弱及时运不济者,自己却连一件华美的衣服都不舍得去使用。 在郡中的士子之中威望很高,通过举孝廉入仕之后,他依旧在郡中任职,但是声望却渐渐传到了朝廷里。 与王莽对弈之人闻言则微微叹息道:“朝廷实力强大,如今揭竿而起的百姓还远远不如戾帝末年时,威胁不到关中的衮衮诸公和皇帝,大汉社稷依旧很稳,按照如今的趋势,苟延残喘两百多年没有问题。” 王莽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公卿没有半分好感,冷哼一声道:“大汉社稷? 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不能治民的君,要来何用? 不能兴盛的社稷,有何用处? 为了让那些公卿醉生梦死,奢靡腐化,道德败坏,忘记了先圣的教导,却依旧能逍遥自在吗?” 似乎是颇为了解王莽的性格,对这一番颇为离经叛道的言论,好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一声叹息罢了。 王莽望着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顿了顿,然后语气颇为坚毅道:“我要接受朝廷的征召,去长安了。” 这让他的好友大吃一惊,没想到之前不愿意前往长安的王莽竟然改变了主意,不禁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巨君,你怎么突然生起了这样的想法?” 王莽脸色阴沉道:“莽想通了,日哭夜哭,难道能使这天下兴盛起来吗? 针砭时弊,难道能触动朝廷的衮衮诸公和皇帝吗? 唯有亲自上阵,才能使天下兴盛! 想要做事,就要有足够的权力,当年洛文王、博望武烈侯和昭忠毅公,都是位极人臣之后才能够轻而易举改革的。 如今王氏煊赫,天下大势渐渐倾向于我等,是时候前往长安了。 待我位极人臣,就重启昭忠毅公之道,我要比昭忠毅公更进一步,彻底解决豪强对黎庶的掠夺。 仅仅恢复孝文皇帝的治世,那不是我所想要的,不过百年就崩坏到这样的局面,数遍史书,唯有昔年邦周洛国的王道治世最为长久。 最接近圣贤典籍中的大同之世! 带领天下人步入大同之世,是我辈士人生在这世上无可推卸的责任。” “巨君,你实在是太激进了,这是矫枉过正,只要能将天下恢复到孝成皇帝时就足够了。” 王莽按下一枚棋子道:“不过正则不足以矫枉,不用霹雳手段,就破不开笼罩在大汉之上的黑暗,不求最上最好,怎么能得到好的结果? 我曾经在昭城求学,亲眼目睹了洛氏是如何治国的,只要我持身以正,以身作则,就能吸引志同道合的志士,使天下恢复正轨。” 友人闻言摇了摇头,他不太赞同王莽的做法和想法,但对于王莽的品德是无比信任的,因为他二十年如一日的这种做,谁能不佩服他呢? 在所有认识了解王莽的人眼中,王莽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儒家士大夫,拥有圣人般的品德,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富有同情心,不媚上,不欺下,在奇葩众多的权贵圈子中,是一股清流。 正是这样的名声,使王莽的长辈们看重他,在士人中的威望使得呼吁他做官的声音很高。 王莽的推辞使得朝廷更是势在必得。 “啪!” 友人按下白子,轻声道:“巨君,你输了。” 王莽望着纷乱的棋盘,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局势逆转,友人指着一处道:“伱太聚焦于一处,于是在大局之上溃败。” 王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整理了一下冠冕袍服,起身致意离开。 望着王莽离开的身影,友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回想起刚才王莽所说的话,又望向棋盘上的黑白子。 ———— 王莽是一个复杂的人,他出身豪门却生活简朴,在贵族子弟普遍堕落奢靡时却能谨守自身,他富有正义感像绝大多数士子一样,喜欢针砭时弊,希望改变,并付诸实践。 如果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临高位而作出的姿态,这是笔者更不能理解的,因为他达到目标之后,依旧如此,恭谨而谦逊的对待大多数人。 他是那个王朝逐渐走向崩毁的黑暗时代,被士人推出的道德模范和改制先锋,但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为什么是他? 这是命运的选择,还是个人奋斗的必然呢?——《王莽传》 (本章完) ------------ 第十七章:王莽与昭城 王莽向着长安一路走,一路将一封封的信件向着四方寄出去。 孝宣皇帝时代,昭城大开,于是四方列国的子民都可以进入昭公国,行商、求学、游历、朝圣,除了做官很难以及些许的限制之外,基本上没有了区别。 昭公国的开放是双向的,不仅仅有外人进入,昭公国的臣民,除了少数比较特殊的人,比如项羽的子孙这一类身份,其他人尤其是洛氏族人,同样允许自由迁徙。 在昭公国刚刚开放的时候,迁徙的人并不算多,但随着交流的增多,尤其是求学的士子增多,相互之间交友,接受邀请出仕,甚至相互之间介绍自己的妹妹等给洛氏族人。 汉朝风气又开放,没有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洛氏又来者不拒,自然就有女子同样来求学,上百年的融合交流,除了户籍上有所不同之外,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昭城是养老圣地,是喜欢清净之人的圣地,但洛氏族人可不仅仅是喜欢清净的。 毕竟就连有圣痕的洛氏子都性格各不相同,更何况普通的洛氏族人呢? 百年下来,人口自然是不断流出,不过昭公国本就是一直在压制人口数量的,流出的多便多生一些,尤其是女性族人,没有当官的机会,大部分是不愿意离开昭城的。 而且外出的族人不能用洛氏的名头,甚至可以说,要直接收回洛这个氏才能离开。 因为洛氏自己很清楚,昭公国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真正的素王垂眸之地,生活在这里,会天然受到影响,但是外界不一样。 如果用一个比较仙侠的说法,昭公国是清气,外界则是浊气,清气使人思想向上,浊气使人思想向下,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做到“举世皆浊我独清”。 万一这些人离开昭城,挂着洛氏的名头,搞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汉朝作为统治地域最为广袤、统治人口最多的诸夏列国的宗主国,还占据了几乎所有肥沃的中原土地,自然是所有人的首选。 对如今天下的疲敝,那些曾经生活在昭公国的士子最为清楚,这群人是最坚定的改制派,其中许多人都是王莽在昭城求学时的好友。 王莽这个人,抛开能力不谈。 个人道德修养高的离谱。 而且他是那种慎独之人,就连许多洛氏子都对他这一点表示佩服,从这一点来说,王莽有其自身特有的一种魅力。 一个能让无数颇有本领的人所共同称赞的人,不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王莽前往长安,自然要给自己的这些朋友们写信,请求他们前来协助自己。 他从关东一路向西,寄出去了不下一百封的信,其中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弟子、有他比较看好的族人,光是这份人脉就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提并论。 “长安。” 经过洛阳,渡过伊洛,越过崤函,然后来到长安城外。 这不是王莽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实际上数年之前他就曾经进入朝廷,然后不过一年就辞官归乡。 这一次来到这里,是起复。 是许多人都想要让他回来,是朝廷之中的矛盾太大! 王莽这样闻名的贤人不在朝廷之中任职,谁来充当门面呢? 王莽越是不在乎荣华富贵,越是不想要权力,朝廷就越是要给他,天下人就越是要给他! 天下人趋之若鹜的,都是那些肥差,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想要从中渔利! 这就是一整条逻辑链条,王莽不愿意要,这代表着他不在意其中所代表的利益,他不在乎,所以才会被人信任。 王莽回想着上一次自己因为力量不足就与皇帝爆发冲突,试图去做的一些事,越做越错,最终被抓住机会,只能黯然离开长安。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他会安安静静的壮大自己,在没有握住最高的权力之前,绝不轻易的做事,不给任何人留下破绽。 王莽进入长安之后,长安城中的王氏族人就径直迎了上来。 “少主!” 王氏的族人上前恭谨的行礼,王莽同样还礼。 从汉温帝刘明开始,身为外戚家族之一,王氏自然而然的就走上了显赫的道路。 但是外戚家族一向属于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想要长久的保持富贵,要么转型军功列侯,要么转型从孝宣皇帝时期彻底崛起的经学世家。 王莽就是王氏家族的麒麟子,是王氏家族未来数十年公认的领头人。 即便他不是家主的儿子,但是如今在王氏之中,他的声望仅次于少数几个长辈,在中青一代之中,没有一合之敌,是王氏家族下一任呼声最高的继承人。 为了把王莽从关东请回关中,不仅仅是朝廷在使劲,王氏同样如此,好在现在算是成功了。 王氏现在权势煊赫是因为太后和大司马的存在,二者缺一不可,但是在世卿世禄已经废除的当下,一旦家主逝去,没有合适的人继承大司马的位置,王氏的权势就会受到影响。 王莽回到长安,以他的声望,只要几年的时间就能继任大司马的位置,保持王氏长安第一家的权位。 但没有人知道,王莽的目标可不仅仅如此,当年王氏同样如此煊赫,但是他最终还是被迫离开了长安! 因为王氏虽然强大,却并不能乾纲独断,反对的力量很大,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太后在宫中撑着腰,王氏早就滚蛋了。 “所有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加强大,曾经打败我的手段,都不会再有效,这一次我不会再犯曾经的错误,我会将所有的人,都一一战胜。 直到握住最高的权力,将天下变作我手中的画卷,在上面绘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这是王莽走进皇宫前的内心所想。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拜见皇太后,如今王氏家族可以兴盛的关键所在。 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王氏不可缺少的,其余的所有人包括大司马都是可以替换的。 这就是外戚家族的现状,依靠一个女人而富贵。 皇帝同样在皇太后的未央宫中,望着自己不太喜欢的王莽,因为王莽曾经总是批评他,认为他不算是圣王。 皇帝当然知道自己算不上是圣王,但是没有你这么一直说的,我如果是圣王,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大汉滑落而不能制止吗? 王莽向皇太后行礼完毕之后,又向皇帝行礼,深深躬身道:“陛下万安万福,臣很是想念陛下,昔年莽有些太过鲁莽,是莽的过错。” 皇帝有些惊异的望着面前的王莽。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天下云从 望着面前有些惊异的皇帝,王莽面上全是恭谨的神色,那个一直以来在天下人面前恭谨有礼的圣人形象,展现在皇帝的面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王莽想明白了,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 皇太后的地位确实是比皇帝更高,但是国家的大权大部分还是握在皇帝的手中,皇帝是生来就拥有上天所赐予的权力的,皇太后的权力则来源于孝这样的人伦大道。 面对一个成年的皇帝,除了吕太后这样的存在,即便是皇太后也难以撼动,皇太后权势最大的时候,通常都是皇帝还年幼时。 在秦汉这样的上古时期,还没有形成完备的官僚升迁黜落制度,君王主要依靠宗亲、外戚、近臣来统治,这是贵族政治的残留,贵族的特点就是生而高贵,无可争议的拥有权力,可以随意的使近臣显贵。 于是史书中经常可以见到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身影,洛氏走的就是这条道路,区别只在于因为千年的养望和崇高的威望,让人忽视了这一点。 王莽同样是依靠着家世背景走上仕途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要本心光明,如何达成的又有什么呢? …… “巨君你有些变了。” 王莽走在皇宫的甬道之上,看着天上的日光照下,然后在甬道之中留下大量的黑影,只有一半的光能照在他的身上。 回想起皇帝所说的这句话,王莽突然轻笑了一声,变化很大吗? 和之前比确实是很大,人不遭遇失败就不会求变。 就像是打碎了心灵的枷锁一般,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彻底升华了,这就是王莽现在的感觉。 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而朝廷却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朝廷。 …… “如今天下疲敝正处于疲敝之中啊,朕听闻天下疲敝时,想要兴盛就要有圣王贤臣。 王莽是有德行的人,恭谨的孝顺长辈,柔和的善待贫弱,诚义的结交友人。 朕听闻朝廷有贤人作为表率,天下的官员都会追随并学习他。 朕现在任命王莽为太学祭酒,光禄勋,守藏室长,侍中,封长仁侯。 愿大汉万万年,通知天下的郡国,使百姓知道朕的意思。” 王莽返回长安,当然不是来赋闲的,他拿到的全都是要么有实权,要么清贵的职位。 直接担任了九卿之一,然后又得到了皇帝近臣的侍中身份,太学祭酒可以让他团结士人,守藏室长同样是又清又贵的职位,在这个书籍无比重要,知识无比珍贵的时代,是仅次于太学祭酒的清贵职位。 因为皇太后的关系,还得以比较顺利的出入宫禁,一跃成为长安城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之一。 最关键的是其中所体现出来的信号,王莽是个改制派,这是明牌的,虽然这次回来之后,王莽安静了许多,但没人认为他会改变自己的志向。 皇帝启用王莽,这代表着天下的局势已经进一步滑落,改制派对朝局天下的影响力更强了,逼迫着皇帝不得不让步。 由于连续两位皇帝死去而深受打击的改制派,在大势的推动之下终于还是回到了中央舞台。 这样美妙的开局,让无数想要王莽返回长安的人感觉欣喜,他们所呼唤的贤人回到了长安,改制还远吗? “去拜访巨君公!” “使巨君公知道,天下有无数人等待着他。” “使长安以及天下蝇营狗苟的豪强知道,有人未曾放弃。” “圣贤所写下的,就由我们来实现,挽救倾颓的天下。” 这是士子们所呼喊出来的口号,甚至有激进之人直接说道:“天下疲敝到这样的地步,百姓困苦到难以忍受了,皇帝却不愿意改制。 上古的尧舜禹都将王位禅让给能够治理天下的贤人。 现在天下疲敝,所有人都知道要改制,皇帝却不这样做难道不是和天命所对抗吗? 这大概就是汉室的天命要衰微了!” 这样的言语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早在戾帝年间就有这样的声音,随着天灾人祸的不断出现,这样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 这些士人或许不懂什么叫王朝周期律,但是大汉这么下去,恐怕要完,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带着礼物前来拜访王莽,面对着无数精美的礼物,甚至府邸之中堆也堆不下,王莽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所思索的唯有未来,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主要敌人,同时也是当年把他赶出长安的罪魁祸首,基本上就是守旧派,不愿意让大汉改制的一些权贵。 这些权贵之中有一半是不愿意被触动利益,但另外一半则不是单纯的因为利益受损,而是因噎废食。 从内心深处同样想要改制,毕竟这天下摇摇欲坠是大多数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 尤其是频发的天灾彻底动摇了关中之地的经济基础,让人不由就想起了周幽王的时代,三河断流,当时关中的诸侯国甚至要整个国家一起迁徙,因为土地已经不再适宜生存。 现在朝廷没有能力去赈济灾民,没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务,就连边疆军费都掏不出来了,如果不是在边疆实行了半封建制,那胡人就该来长安转一转了。 听着一声声恭贺,王莽一一回应,众人都称赞他,登临高位却没有丝毫的倨傲,真不愧是巨君公! 只有王莽知道,他需要更高的声望和更强的实力,一个九卿还不够,需要三公,不,需要位列诸公王侯之上才行。 大丞相的位置肯定是不用想了,一直以来这个位置都是洛氏的自留地。 但是有一个平替的职位,大司马大将军,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 大司马和大将军是两个官职,之前在孝武皇帝时,大司马是作为大将军的加衔而存在的。 因为高皇后摄政时期,大汉定下了重内轻外,君持军权,抬高相权的政治规则,所以三公之中,丞相为首,大将军次之,御史大夫最低,而且可以说,把大将军和御史大夫加起来,也不如丞相,因为九卿有四个是丞相的属官,还有两个受丞相辖制。 但是孝武皇帝为了抬举大将军的地位,于是创造出了大司马这个官职,作为军队的最高统帅,和丞相平级。 单纯的大司马是没有实权的,但是地位很高,就像是之前的太尉一样,是个地位崇高的摆设。 单纯的大将军则权力很大,但是却位在丞相之下。 只有大司马大将军一起出现时,才是权力的极致。 霍光就以大司马大将军加顾命大臣的身份掌握国政,这就是王莽的目标。 想要做到大司马大将军,目前为止,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外戚。 宗亲最高的就是刘子政的丞相之位,但是军权那是从来都是没有碰到过,只有外戚轮流掌握着最高的力量。 进入长安城之后,王莽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作风,除了做一些本职的工作之外。 最常做的事就是前往太学之中,去倾听那些士子的看法,看看他们对如今这个世道的见解,在其中培养自己的中坚力量。 “如今天下灾害频发,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汉室的统治已经厌弃了吗? 这难道不是汉室的倒行逆施已经渐渐让上天也愤怒了吗? 我听闻天子是代替上天来牧守百姓的,做不到就要被上天所责罚,或许就是现在这样了。 百姓们现在不愿意再期盼皇室的拯救,而是直接蜂拥而起,这难道不是对天下的君父已经彻底失望了吗? 皇帝陛下还在等待什么啊? 难道等待蜂拥而来的义军杀进长安吗?” “巨君公啊,现在的天下,就好像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的光亮。 您是闻名天下的贤人,昭忠毅公薨于河洛,洛氏不出,只有您才能挽救这个沉闷不可逆转的世道了。 我们郑重的请求您,一定要使天下重新昌盛起来啊。” 随着了解的深入,王莽就愈发的有自信起来,天下的大势就是如此,又有谁能够阻挡呢? 顺天应命,谁又能胜过自己呢? “如今天下的疲敝,就是因为失去了道德,人心渐渐的败坏,权贵们和豪强们忙着壮大,兼并土地。 皇帝在长乐宫中醉生梦死,只剩下黎民百姓在苦苦挣扎着。 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在上古时代远去的今天,竟然还有大汉的子民作为奴隶。 唉。 重新振作天下的道德人心,这难道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吗?” 这就是王莽的世界观,他的思想是由内而外的,是典型的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认为持身不正,就不能起到表率作用,官尚且不能正,又何谈让百姓跟随呢? 他始终坚信着,只要自己能够凭借着道德走上高位,就一定能在天下之间形成风潮,就像是洛国一样。 君王贤能,臣子有礼,百姓有德! ———— 经过这一篇章的叙述,我们可以回答本篇章开头的问题,时代选择了王莽,是因为他的确卓然不群在那个时代之中,他是一朵奇葩。——《王莽传》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此心光明即可 一条呈折形的长廊布在院中,蜿蜒着向院落深处而去,随着长廊愈往里,其上的藤蔓就愈多,交缠叠绕,碧绿苍翠的枝叶,条条纹路清晰的根茎,颇有曲径通幽之意。 在长廊的尽头,是一池湖水,湖上一座湖心亭,长廊跨过湖面连接到亭中,亭中地上铺着一层席,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壶凉酒,一壶凉茶,桌旁围坐着四个人,若是混迹权贵圈子的人定然认识。 面南而坐的是光禄勋王莽王巨君,他对面之人,则是三河校尉王成,是他的族弟,左手边的中年男子,是大司农刘钦,是他最大的政治盟友,右手边一身儒服的士人则是他的友人,声望卓著的大儒,孟林。 刘钦沉声道:“巨君公,您此番回来乃是大势所趋。 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些阴诡的小人,他们在黑暗之中伺机对您不利,我们要如何做?” 王成闻言颇有些不忿道:“那些虫豸实在是国家的祸害,若不是兄长说要以德服人,我定要他们好看。” 王莽没有直接回答,却将目光落到了湖面上,湖面上开着美丽的莲花,只听他淡淡说道:“你们说莲有什么特点呢?”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王莽想要说什么,王莽停顿一息,然后说道:“莲花的根茎扎根在淤泥之中。 淤泥难道不是最污秽、肮脏的东西吗? 但是生长出来的花朵却是如此的美丽,胜过了无数其他的花朵。 这和我们现在的处境多么相像啊,脚下踩着黑暗,却在仰望着光明。 我有一些个人的想法。 这满潭的污泥不要暴露在天下之间,只将美丽的莲花放出即可。 因为我们就身陷在淤泥之中,而天下社稷和黎民百姓就是结出的最美丽的那一朵花。” 王莽的声音淡淡的,他的目光似乎在几人的身上游弋着,眼神之中带着无限的晦暗。 这几个都是聪明人,从王莽的话中一下子听到了言外之意,王成有些沉不住气,惊喜问道:“兄长,你的意思是?” 孟林更是惊异的望着王莽,感觉自己都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巨君,你的意思是?伱曾经可不是如此的啊!” 王莽嘴角扯起了两丝笑意,然后似乎是感觉自己没有笑出来,王莽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声音低沉的说道:“对啊,所以曾经失败了。 此心光明,又何必在乎手段呢? 前些年我到了昭城一趟,学习了一些东西,又读了洛文王的一些书籍,明白了一些道理。 我不会改变持身以正的态度,因为我始终认为,只有以身作则,才能赢得天下的敬服。 但面对那些不愿意持身以正的,如果我要以道德杀人的时候,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王莽从洛氏之中取经,的确是学习到了许多,尤其是这一手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审判人的手段,用起来是真的爽。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想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实在是太难了,但王莽恰好可以做到。 王莽决定先礼后兵。 “天下的人心在乎言语之间,屡败屡战与屡战屡败的区别在哪里呢? 便在于言语不同。 不通人情和大公无私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就在于天下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想,而这种想法是由第一次告知他的人所传出的。 我们有天下绝大多数的士子,那么舆论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将我们的想法传播出去,让天下的人都知晓。 那些阻拦在我们路上的人,就将他们除掉吧。 他们那些人,难道有干净的吗? 恐怕各个身上都背着无数足以让他们身死的罪行吧。” 如果他的敌人愿意体面,那就体面,自己下野,把权力让出来,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如果不愿意体面,那就帮他体面,王莽一定要将那些他眼中蝇营狗苟之人全部清除掉,他要将朝廷变成他的一言堂。 王莽今日之所以将三人都唤来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曾经的所有规则都消失了。 他现在只要结果。 只要能够登上最高的权力宝座,他可以放弃除了理想之外的一切东西,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纵然身陷黑暗,但只要他的心依旧是光明的,那就足够了。 况且他会披上最美的霞衣,还有波光粼粼的水面掩盖着其下的污秽不堪,掩盖着未来所要进行的一切罪恶。 孟林有些震撼于王莽的想法,他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王莽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当年那个端正的君子,竟然变成了一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人。 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有些欣慰于王莽的改变。 因为这样的王莽给人更加可靠的感觉,他毕竟是一个势力的首领,而不仅仅是一个太学之中的博士。 孟林想要知道王莽到底改变到了什么地步,于是问道:“巨君,有的大儒高士反对你,但是那些人却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这些人要如何去做呢? 还有些官员,只是单纯的反对你,同样没有犯下什么错误,这些人我们要怎么对付呢?” 王莽闻言深深的望了孟林一眼,孟林和他对视着,王莽沉默了,王成和刘钦同样望着王莽,等待着他说话。 过了许久,王莽的声音才悠悠的响起,“我难道不是拯救天下的贤人吗? 我难道不是天下人所共同呼唤来挽救垂暮世道的人吗? 我难道不是上天所选定的那个人吗? 那为何要反对我呢? 那些反对我的,难道不是奸佞吗? 难道不是对抗天下人吗? 难道不是违抗上天的旨意吗? 我不知道什么对错,只是恭敬的执行上天的旨意罢了。 面前的所有阻碍,在上天的旨意下,大概都会直接推平吧。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彩!” 王成立刻击掌大笑着,他喜欢这番话,就是要这样毫无拖泥带水的去做。 孟林是大儒,但是却嘴角含笑,就是要这样的干净利落,这世上哪里有万全之事呢? 瞻前顾后,顾忌那些小的德行,却忘记了大的德行,那是腐儒才做的。 (本章完) ------------ 第二十章:关东诸侯扛不住了! 英侯国。 当代英侯洛众色有些复杂的望着面前的信件,坐在他身边的则是当代的吕侯吕常,信是王莽拜托吕侯送来的,内容很是简单。 就是简简单单的将天下和朝廷之间的局势与他讲解了一下。 最后说道:“昔年高皇帝和孝宣皇帝都许下誓言,两百多年的时间,还没有改变啊。 但是如果大汉倾覆,这些誓言就会化为飞灰了。 现在不挽救社稷,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镇守列侯。 从大汉开国时就不容忽视的力量。 尤其是在地方郡国的博弈之中,士族大豪强、郡县长官、镇守列侯这三者之间,唯有镇守列侯立于不败之地。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削减封户,然后改迁而已。 这算是皇室对镇守列侯的回护。 洛众将信放下,然后望向旁边的吕常问道:“文常愿意为王巨君送信,想必是支持他了?” 吕常直接摇头道:“当然不是,家族的准则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追随皇帝的脚步。 但是家族同样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从靖难之后,我们镇守列侯基本上很少将手直接插到中央朝廷。 只通过察举等方式来举荐人才,与曾经最辉煌的岁月相比较,已经差了许多。 二十年前,青州刺史,不过一个六百石的官员,竟然就敢借着监察的权力,直接欺负到吕氏门前,若不是父亲果断应对,即墨吕氏就要在天下的面前出丑。 这些年天灾频繁,青州流民不少,盗匪层出不穷。 家族的土地、商队都遭到了打击,外出的族人也有不少死在外面的,十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更是直接下令,不允许家族女性随意出侯国。 这在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子臣兄,我听说英侯国的商队在扬州地面上被水匪劫走,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啊。 虽然英侯国商队不加洛氏标识,但以前至少还顾忌一些,现在…… 如果再不改变,青州本就是人口稠密之地,等到流民四起,很快就能卷出实力强大的义军。 那时作为镇守列侯,极有可能会家族覆灭。 上一次戾帝之祸,很多人都忘记了,但是吕氏没有忘记多少家列侯都被攻破了侯国,多少诸侯王被杀死在王座之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纵然是以洛氏的声望,一旦天下乱起,想要独善其身也极难。 民心如流水啊。 吕氏在青州算是有善名,但是依旧不能幸免。 王氏是关东人,对这些当然是清楚的,所以才来说服我,而且我承认,我被他说服了。 这个天下真的不改不行!” 吕常的话中带着满满的担忧和隐隐约约的恐惧,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想要维持一个家族的富贵实在是过于困难了。 虽然列侯削爵不像诸侯王那么快,但开国时上百家列侯,到了现在,侯国还在的,不算是特别多了。 毕竟皇位的变换频繁,列侯这种依附于皇帝的贵族,肯定会受到影响,多有改封到别处的。 而且拿不到军功,户数也是一削再削。 虽然即便是最后失爵,有这近百年的繁衍和积累,还拥有大量的财富、传家的经学、政治上的人脉,这些曾经的列侯家族,都很轻松的就能转型,甚至因为失去束缚,还能疯狂的扩张起来。 但吕常不愿意! 或者说几个大列侯都不愿意,爵位和姓氏是他们的骄傲。 王莽见到了这一支力量。 他明白镇守列侯的实力还是很庞大的,如果这些人站在他的对立面,那他的大业一定会受到影响。 洛众沉吟问道:“这封信绝对不仅仅给了我们二人,肯定还有其他的列侯。 那么其他家会做什么呢? 这些多年远离朝廷的中枢权力,还能让他们保持淡定的心态吗? 面对这重返中枢的机会,这些列侯家族会怎么想? 现在是皇帝不支持改制,你我能怎么办? 难道再来一次靖难,把皇帝拉下来吗? 那英侯和吕侯以后恐怕就成了乱臣贼子的代名词了! 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不能着急,先将自己侯国周围的情况理顺,保证一个比较安稳的环境,然后再去考虑其他。” 吕常闻言沉吟着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因为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而有些昏头了。 那些大列侯自然都收到了信,相对比某些列侯来说,只要不考虑未来的话,这些大列侯的日子过的还是比较舒服的。 因为侯国人口多,私军多,在地方就有实力。 一旦逼急了他们,他们就能让那么仗势欺人的官员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开国勋臣的底蕴。 面对王莽的招揽,不少家势衰微的列侯攀了上去,但是这些开国列侯的态度很是暧昧。 尤其是那些有金令的列侯。 因为王莽毕竟不是皇帝,一时的显赫不算是什么,这些家族动辄一两百年,如果每一个权臣都去攀附的话,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石沉大海的信件并没有让王莽有任何的沮丧。 因为镇守列侯本就是皇帝的最后一层保险之一,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算不上特别融洽,列侯们自然是有顾虑的。 但是他拉拢列侯是顺手而为,不算是特别放在心中。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靖难之时了,若是哪个时候,面对武德充沛的镇守列侯,王莽还真的需要顾忌一下。 但是现在关东的大部分列侯和诸侯王,经过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大部分都没有了昔年的勇武。 这些诸侯王和列侯即便是加起来,实际上对长安朝廷也没有什么威胁,甚至在王莽的眼中,如果没有皇帝拉偏架,镇守列侯不一定就比当地的豪强强大。 在王莽的改制计划中,列侯都不属于重点打击对象,本来就是一群废物,有什么可打击的? 以关中御四方以朝廷御地方,这两条没有人说出来,但是却实行了这么多年的政策,导致谁掌握了中枢,谁就掌握了天下,除非天下皆反。 但是王莽丝毫不担心,等到他掌握了朝廷的大权,只要不搞到戾帝时那种秩序全崩的境地,拥有三河六郡、羽林孤儿的他,将是无敌的存在! 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 对于王莽,昭城洛氏同样一直都在关注,毕竟天下之间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过声望能有这么高的人出现了。 当年王莽前来昭城求学的时候,就比较有名气,在洛氏子之间也有所流传,甚至还得到了一个“其诚近乎伪”的评价。 这个评价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的确是实打实的称赞,王莽的那一颗坚定之心,任谁见到了都要高呼。 “家主,前御史大夫突然参与了谋逆,在家中自杀,皇帝任命王莽为御史大夫。 王巨君担任光禄勋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升任御史大夫,据说丞相在向皇帝递交辞呈,希望能够乞骸骨。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王莽很快就会升任丞相,因为汉朝现在没有大司马大将军,他基本上会掌握朝政。 王莽是改制派的士人领袖,这是否是皇帝改变了态度呢?” 当代家主洛伏沉吟道:“最大的可能是皇帝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毕竟还有皇太后在上面压着他,而且朝廷中改制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就连镇守列侯都开始汇报各地的不良情况,民怨太大,快要压不住了。” ———— 神爵十七年夏,关东民变四起,盗匪愈烈,诸侯遂持剑,破金令掌州郡兵者十,有甚者,一年三破金令诸侯尚不能保,曰:“惜戾帝之祸,流民远甚于此,亦拔剑而定,今有精兵,亦有粮草,竟不能制,此非天之不佑?” 诸侯联结,皆垂首而叹,不能振作,盗匪破国者四,身死者十一,有功者复其社稷,有过者削户减民,夺爵除国者七,诸侯衰微,尽在此时。——《汉书·汉兴以来诸侯年表》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洛氏之中的分歧 皇帝的想法当然不会极快转变,洛伏猜测,压倒皇帝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于上书。 吕氏、韩氏、萧氏、张氏、洛氏这开国元从关东五氏七家的上奏。 赵王、梁王、楚王、胶东王(即齐王)这四个身居关东险要的诸侯王的上奏。 奏章中报告了关东之地的情况,这几家都是汉室在关东最关键的诸侯。 诸侯王就不提了,除了英侯洛和安阳韩之外,为了保证忠诚,另外几家都多次与皇室联姻。 这几家控制了关中人口最稠密的五州之地的交通要道和兵家必争之地,牢牢守着五州通往洛阳的所有道路。 这些王国和侯国都顶不住压力,那就证明关东糜烂,关东整体的资源和人口自然是远远超过关中的,皇帝怎么能不心肝俱颤呢? 关东糜烂,诸侯无力相助,关中不稳,要求改制的声音愈发响亮,面对这种情况,皇帝能怎么办? “在戾帝刘旦年间,曾经有过一次上书,上百位诸侯联名请求戾帝改变法令,甚至强行打开了公车署,唤出了丞相,但是戾帝刘旦没有接受,这一次的皇帝恐怕是不敢这样做。” 皇帝权力的确大,但权力是自下而上的,没有小弟,谁也抖不起威风来,强如洛氏唯我独法,伟力归于自身尚且需要盟友。 皇帝敢再硬顶着,一旦成了孤家寡人,臣子们就会认为,为什么明明正确的事情你却不去做呢? 你这个昏君! 到了那个时候,除了死忠和愚忠的臣子外,其他臣子思想就会变化。 一旦有人引导,轻则清君侧,重则诛独夫! 室内众人对洛伏所说的表示赞同,“如今天下的大势就是改制,王莽攫取权力很顺利。 如果这个时候汉朝的皇帝崩了,只能立小皇帝,谁能不说这是天命所归呢?” 有一个略显年轻的洛氏子有些奇怪的问道:“家主,王莽一直想要做的都是打击豪强,这有多难我们都是很清楚的。 当年昭忠毅公做这件事,尚且阻力极大,足足做了数年的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王莽以及王莽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为何没有人阻止王莽的上位呢?” 洛伏闻言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因为支持王莽的并不是那些豪强啊。 改制派是一群什么人呢? 我们洛氏、掌握着经学解释权的经学家族、镇守列侯这种不以土地兼并为生的权贵、热血而有理想的士人集团以及希望能建立盛世的正直官员。 总结起来就是一群既有话语权,又不以土地为生的清流,希望能恢复到孝文皇帝甚至达成圣贤典籍中所描写的程度。 反对者呢? 郡县之中的大豪强,这是反对的主力,在地方盘根错节,实力强大,但是没有话语权! 他们说什么没有人听,只能借由士人集团发声,但是士人集团根本瞧不起这些土财主,毕竟现在的士人集团还属于上升期,目标是建造圣贤典籍中的盛世。 另外的反对派主要是宗亲外戚以及宦官这些皇帝近臣,这些人可比豪强还要过分,豪强巧取豪夺还得找机会,例如灾年放贷等等,或者联合当地官员狼狈为奸。 宗亲外戚以及宦官这种直接下手抢夺啊,十年前我记得在河东郡中,有支脉的子弟出仕,最后把事情闹到了皇帝那里,如果这不是支脉子弟,换做一个毫无背景的官员,最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呢?” 什么下场? 破家的宗戚,灭门的宦官,还能是什么下场? 如今的外戚王氏不也是一群纨绔子弟吗? 正是因为如此,王莽的出现才难能可贵啊。 在一群污秽不堪之中,竟然有这么一个高洁的人出现,谁能不向往呢? 他应当给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写信了吧,想请伱们出山帮助他,而且你们有些人心动了,忘记了昭忠毅公的结局。 或者说宁愿踏上那个结局,也想要尽全力搏一把。” 洛伏话音刚落,室内的气氛就有些不同了,有数人瞬间匍匐在地上,洛伏的三子沉声道:“父亲。 巨君的确是给儿子以及几位兄弟来信,但一切还在犹豫之中。 儿子一直在思考,祖父昭忠毅公当年为什么会失败呢?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洛氏的缘故呢? 如果不由我们亲自出手呢? 如果我们只做辅佐呢? 百年前,家族立志要与豪强对抗,如今等待了数十年,才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如果不襄助于他,实在是过不了心中这道坎。 而且,去岁家族商业收入下降了两成,因为天下的混乱使通商不便,除了奢侈品之外那些生活必需品又不可能涨价,往后只会愈发的艰难。 现在英侯国的商队已经开始出现流民盗匪攻击了,再这样下去,家族的商队遭到攻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增加对天下的影响力重新使天下安定下来,这是最要紧的事情啊。 儿子不需要继承家族,族中也不缺少儿子一人。 最是恰当去人世间走一遭,就算是死在乱世之中,那也不过是命数而已,只要能为天下尽一份力,总好过在这里看着强。”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从自己的本心,到家族所面对的局势,论证了一切的必要性,对生死则带着一种洒脱。 “如果他不是那个能挽救天下的人呢?” 听到父亲的话,洛琪一愣,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儿子就更要前往了! 他掌握了那么大的权力,若是不能合理的使用,对天下的损害会极大,在他身边才能控制住事情不向最差滑落啊。” 坐在两侧的洛氏众人都望着匍匐在地上的几人,眼神各有波动,洛琪是昭忠毅公薨逝之后,第一个要出仕的洛氏子,虽然有赞同的,有不赞同的,但众人都表示理解。 人本就是复杂的。 有人认为君主的道德比能力重要,有人认为能力比道德重要,有人喜欢强势的君主,有人喜欢愿意听从劝谏的君主。 有人愿意为了友人而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王莽具体办事的能力还没人知道,但他心怀光明理想,这在许多人看来就足够了,君主并不需要事事皆通,而且王莽和洛琪是君子之交。 洛伏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他的长子洛伊轻声道:“父亲,既然阿琪想去,那边让他去吧,当年秦末时,昭圣王一代不也使家族子弟各自随意行动吗? 那个时候的天下比现在还要混乱,那个时候的家族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威望,家族子弟既然想要为理想而战,应当支持他们。 不仅仅是阿琪,若是有其他子弟想要出昭城,同样可以举荐。 我们洛氏千年以来的美誉,历代圣人贤才,可不能让王巨君专美于前啊。” 洛伊话音一落,室内众人便齐齐微微垂首作揖,“素王在上!” 洛伏悠悠叹道:“素王与你们同在!” 洛琪闻言大喜,当即就是重重一叩首,欣喜道:“素王在上,琪定不堕家族声名。” 等到众人退出,洛伏望着自己的大儿子道:“你觉得王莽此事能成?” 洛伊沉吟一番,回想着自己印象中的王莽,对天下的弊病还是比较清楚的,于是说道:“这不是儿子所能知道的,但手揽大政是足以的。 恐怕不久之后就能听到他进位丞相的消息。 成为丞相之后恐怕就要排斥异己,使朝堂声音一体。 之后能做到何等的地步,就要看他有何想法和手段了。 王莽之前的寥寥数语,儿子听过,他的主要办法就是将豪强的土地分给缺少土地的贫苦百姓,让朝廷达到一家百亩的模式。 若是要恢复到孝成皇帝时,那还算是简单。 若是要恢复到孝宣皇帝时,那就要洛文王那样的治世能臣复生了。 若是要恢复到孝文皇帝之时,那就必然失败。 步子迈的大可不仅仅是走得快啊。 不过有阿琪在他身边的话,应当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 莽进丞相,挟持上下,附顺者拔擢,忤逆者流诛,大布爪牙,广施犬马。 有士言其党同伐异莽去冠稽首,涕泣横流,请乞骸骨,群臣进曰,曰:“莽有盛德,意图恢宏,敬上孝顺,天下称道,何以奸言邪语,毁坏社稷之臣?” 皇太后遂怒,曰:“天下倾颓,贤才主政,尔等不思辅佐,反作邪言,可杀!” 上亦怒,莽乃复冠愈隆。——《汉书·王莽传》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赵飞燕! 王莽的行动又快又凌厉,排除异己进位丞相,等到做了丞相之后,排除异己就更是容易。 静室之中,王莽及其心腹盟友都齐聚,众人脸上都是振奋的神情。 毕竟获取权力的过程实在是太容易了,对手简直浑身破绽,不堪一击,己方的形势则一片大好。 不仅仅是自己这一方,甚至就连皇帝的铁杆都开始不满。 王莽坐在首位沉声道:“走到这一步只剩下最后一个阻碍了。 跨过去我们就彻底开始改革。” 最后一个阻碍? 众人顿时有些好奇,现在还有谁配做他们的阻碍? 但是见到王莽凝重的脸色,众人瞬间就想到,除了那位变幻无常、在保守和改制之间不断摇摆的皇帝,还能有谁呢? 丞相要对皇帝动手? 难不成要弑君吗? 这已经不是春秋时期了! 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弑君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大汉两百年,礼乐重建,弑君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纵然他们都是王莽一党,但是这依旧是无法容忍的,昭昭青史背上弑君的罪名,遗臭万年,甚至累及子孙。 但是转念一想,王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啊,他享誉天下的清名不要了吗? 按照现在的步骤走下去,他是注定要名垂青史,比肩洛文王的存在。 何必沾惹上弑君这种事情? 汉室虽然衰微却还没有衰微到无人在意的地步,关东的诸侯王和列侯可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若是敢弑君,顷刻间就是天下皆敌。 众人正胡思乱想着,只见王莽幽幽说道:“日前有商人进献了一个来自赵地的美姬,精擅房中之术,天赋异禀,乃是不可多得的名器,能使人登极乐之巅而不思世事。 皇帝陛下好美色,便为陛下献上这等绝色美姬。 将她打扮成神仙道的模样,然后由王成送给陛下。 陛下得到了美姬,我们不受打扰,这样想必是最好的结局。” 众人闻言有些错愕,没想到王莽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用美色去拴住皇帝,这倒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自古以来因为进献美姬而成事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不要以为贵族见多了美色就不会被美色所惑,淫而伤神,越是淫多,就越抵抗力弱,越容易被迷惑。 而且王莽所说的美姬,这几人都知道。 名为赵飞燕,因为擅长舞蹈而得名,的确是绝色,白皙柔弱,纤腰若素,指如葱根,举手投足,勾魂夺魄,兼之舞姿绝美。 至于身怀宝器,能使人登极乐之巅,这就不知道了,毕竟没试过。 王莽能舍得献给皇帝,真不愧是圣人啊,美色在前而不为所动。 殊不知,王莽心头都在滴血,他是个圣人,但没人说圣人就不能钟于美色,赵飞燕这种身怀宝器的女人,他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更广大的目标,必须献上去,历史上有太多献美姬而显贵,或者达到自己政治目标的,都是他的前辈好榜样。 室内众人都很是满意,现在还没有人想过要篡位,没有人想要背上弑君的罪名。 等到几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便纷纷离开,只剩下王成。 见到其他人离开,王成当即有些好奇的问道:“兄长,为何要将赵飞燕献给皇帝啊,皇帝真能因为一个女子就不过问政事吗?” 王莽淡淡道:“寻常的女子自然不行,但赵飞燕不同,她的妙处是天下仅有的,以皇帝的荒淫无道,若得赵飞燕,定然日日笙歌,绝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王莽还有后半段话没有说话,万恶淫为首,淫会让人头脑不清醒,会让人精神萎靡,乃至于身体大作亏输。 色是刮骨刀,赵飞燕就是最锋利、最快的那一把,用在皇帝这种荒淫无道的人身上,就又加三分威力。 她大概是上天赐下的绝世妖姬,浑身上下闪烁着妖媚,皇帝这种不懂得节制的人,唯一的结局就是在她的曲意逢迎的极乐之中,精气丧尽,不能自已。 王莽的话中带着深深的寒意,仿佛是见到了皇帝沉迷在赵飞燕所编制的美梦之中,又仿佛见到了皇帝死在赵飞燕的肚皮上,又有深深的惧意,仿佛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差点失控的模样,连忙默念几句道家清心决。 王成闻言兴奋起来,当即起身躬身道:“兄长,成这便去准备,绝不会让人知道,她是从您府上出来的,让他们猜去吧。” …… 一辆装饰极为豪华的马车缓缓向着皇宫而去,整支车队都相当的豪华,王成脸上带着遗憾,“这样的妖姬献给皇帝真是可惜,唉,真想和兄长请求赐给我啊。” 皇宫之中,当今皇帝是万万没想到,王成竟然会给自己进献美人。 王成可是王莽的人! 皇帝猜测是因为之前王成毛遂自荐想要担当大任,结果被王莽否决了,于是就找了自己,结果自己同样否决了,毕竟王成是王莽的人。 现在王成进献美人,这代表着王莽还是没有同意,所以王成想要走自己这条路,难道是王莽势力内部出现裂痕了? 皇帝猜测着其中的原因,他听从太医令的教导戒色三天,现在脑子很是清醒,对王成进献美人的行为,他觉得很是可笑,“朕拥有四海,什么美人没有见过? 还需要你来进献? 朕倒要看看是什么美人能让你这么自信,能让朕付出值得一个堪比九卿的军中高位! 朕虽然好美色,但眼光可是高的很啊!” …… “卿,你真是朕的忠臣啊!” 皇帝眼中放光,用力拍着王成的肩膀大声说道:“朕立刻下旨为伱加将军衔,你这样的忠臣不多加以表彰,会寒了臣子的心。” 皇帝多年纵情声色身体比较虚,王成是个军人,倒是不觉得疼,他只是心痛。 看着皇帝这幅丑态,他有种双重的痛苦,既是对失去绝色美姬的心痛,又是对大汉的皇帝竟然如此荒淫无道的难过。 二人身前的赵飞燕正好奇的望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竟然连续见到了丞相和皇帝,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赵飞燕体态轻盈,极为妩媚,犹如一池春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无限动人的风韵,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妖媚勾人的气质。 见到皇帝甚至已经要将眼睛粘在赵飞燕身上,喉咙不住的吞吐着口水,王成很懂事的告退,然后就离开了殿中。 皇帝见到王成离去立刻屏退了左右的近侍,脸上带着笑就去抓赵飞燕的柔荑,拥着赵飞燕往后殿而去。 赵飞燕略一挣扎,然后就温顺下来,眼中却带着一丝冰冷和苍凉,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同。 又想起王莽,那个闻名天下的圣人,即便是他也不能抵挡自己的魅力,最后的克制已经是极为难得。 “你进宫去迷惑那个昏君,你的家人朋友我都会好好替你照料,进了皇宫便尽情的享受吧,你为天下付出的牺牲,那都是你应得的。” 这般想着,进了后殿寝宫,但见处处帷帐,装饰华美,皇帝是个极其爱享受的人,他可不是那种爱惜百姓而使自己受苦的性格。 赵飞燕推开急色的皇帝,柔声道:“陛下,昔年洛氏王明妃有雪上惊鸿舞,妾身亦有一舞,名掌中飞燕,愿为君示。” 雪上惊鸿舞! 只存在于典籍和画册之中的惊世之舞,皇帝连忙停下来,便要欣赏。 赵飞燕亲自带来的乐姬坐在琴师的位置,唱起清越的歌曲,嗓音婉转柔美,竟然让皇帝这样荒淫的人都沉浸入其中。 赵飞燕则围着皇帝翩翩起舞,宛如飞燕般轻盈,仿佛浑身都没有重量一样,真的在空中般。 或许是舞动时身上的衣裳滑落,露出白皙柔嫩的肩头,其上泛着光泽,宛如充满汁水的果子让人忍不住去吸吮一口,本就轻薄的衣裳一件件滑落。 轻纱曼妙,玉体若隐若现。 随着赵飞燕的舞步,衣裳落得皇帝四周到处都是,皇帝只觉满鼻都是沁香,他伸手一抓,只见抓住的竟然是一件小衣,面前的美人只着一件肚兜,眼中水汪汪的,宛如一波春水般,流转之间勾魂夺魄。 浑身雪白几乎没有一丝瑕疵,浑身纤细却无病态,只觉精巧,纤腰若素,玉足晶莹,真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的美人。 妺喜在世,妲己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再也忍不住,径直扑了上去,拥着赵飞燕倒在御榻之上,赵飞燕一双纤细合宜的玉足精巧,轻轻一勾,帷帐便落下来。 依旧灯火通明! ———— 赵飞燕者,本名宜主,父善音律宜主幼聪颖,长而纤细轻便,遂得掌中飞燕舞,乃以飞燕号之。 时天下疲敝,飞燕家败,流转长安,至王莽之手,神爵中献于皇帝,飞燕有容,肌体丰润,冠宠后宫,帝幸飞燕而弃诸妃及后。——《赵飞燕别传》 有没有大佬用ai画一下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洛琪谋皇宫 皇宫之中,大殿之上。 皇帝刘赤颇为震怒,声音震的几乎要掀开殿顶,殿中内侍皆伏地颤抖,殿中公卿则纷纷端坐直了身子,但神色之间并不是特别紧张,大臣喷一喷皇帝不正常吗? “飞燕何其无辜,竟然招致攻讦,说什么妺喜妲己,朕难道是桀纣那样的亡国之君吗? 何其荒谬啊。 亡国之君必有亡国之臣,朕用丞相主政,难道丞相是亡国之臣吗? 难道丞相会是致使朕失天下的奸佞小人吗?” 殿中公卿都停下手中餐食,望向王莽,但见王莽脸上神情丝毫未动,端起一杯酒饮下,仿佛说的和他无关一般,王莽的一众盟友包括洛琪都一言不发。 唯有王成愤然道:“荒谬! 赵婕妤是臣所进献,赵婕妤是妺喜妲己,臣又是何人呢? 请陛下明示,是哪些奸人如此说,辱臣名声,唯有刀剑与血才能洗刷!” 王成这杀气腾腾的话可不是虚言,汉人好名,辱人名节,无异于杀父之仇,刚烈之人持剑杀人是很正常的。 众人都没当一回事反而带着看戏的神色,这本来也不是正式的场合。 听到王成出言,王莽眼神晦暗,望了洛琪一眼,洛琪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王莽便幽幽道:“陛下刚才所讲,其内有宫闱隐秘,这些外臣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刚刚还没当一回事的众人感觉不对了,这把内廷牵连了进来,还和外廷勾结在一起,王莽是要搞事情啊! 王莽若是知晓,一定会说,这可就是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玩的全都是请君入瓮的好戏,每一次办人的时候,那都是证据确凿的。 钓鱼执法归钓鱼执法,但是程序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这一次针对内廷只不过是防守反击而已。 在洛琪进长安之后,立刻就出谋划策说,仅仅一个婕妤是不够的,必须让赵飞燕成为皇后,王太后渐渐年老,万一撑不住崩殂,赵飞燕可以继续作为宫中助力而存在。 洛琪原话为,“宫中女子善妒,飞燕受宠,定然嫉恨,宫中一向巫蛊邪术盛行,只要盯紧最显贵的那几个人,定然有机会。” 然后果然如同洛琪所说,随着赵飞燕愈发得宠,到了冠宠后宫的地步,皇帝已经不在其余诸殿之中歇息,每日只是陪着赵飞燕,忍无可忍之下,巫蛊之术再次进入了皇宫之中。 早就盯着这些事的王莽和洛琪,立刻就知道机会到了。 然后炮制了这一连串的上奏,宫闱之事当然是赵飞燕说的。 对手都把刀子送到手中了,如果不狠狠地捅下去,那就不是王莽现在的作风,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切。 作为炮制这一切的洛琪,可以说是深得洛氏纵横家的真传,整个人切开都是黑的,堪比当年一手导演了宫变的洛青。 王莽语罢,和洛琪对视一眼,然后望向殿外,默默数着数,不过几息的时间,甚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殿外一声,“赵婕妤到。” 话音落下,众人便见一个绝美的宫装女子走进,莲步轻移之间,体态轻盈到竟然仿若要离地而飞,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赵飞燕已经坐到了皇帝刘赤身边,她眨眨眼,顾盼之间,有无限的娇媚之意。 她先是一眼望向洛琪,之前有过匆匆几次见面,但是后妃想要见外臣还是不容易的,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端详。 能做官的,长相都大差不差,不会有特别丑的,尤其是这个察举制的时代,相当看脸,但是洛琪依旧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盯着洛琪眉心的圣痕几眼之后,赵飞燕眼中有无限的火热,几乎瞬间就沦陷了进去。 倒不是单纯的看脸,其中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在于。 每一次她出现,只有洛琪一个人,虽然有惊艳之色,但却没有淫秽之感。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但眼前这个男子不一样。 这让她好感大增。 原来洛氏子是这样的! 她的心中有无数活泛的心思。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伶人,天家所拥有的力量,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瞬间翻身,她现在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只要得到皇帝的宠信,很快她的家族就会因为她而显贵起来。 纵然是王莽现在也不能把她当作一颗棋子,而是需要团结的盟友。 当然,她同样需要王莽的帮助,来让她更加尊贵起来。 一个皇帝有许多家外戚,但是最尊贵的那一个就是皇后! 赵飞燕想要做皇后,王莽需要她做皇后,内外朝的联盟才是最稳固的。 收起对洛琪的垂涎,赵飞燕开始表演,她向桌案上的奏章一看,顿时花容失色道:“陛下,这…… 妾身竟然是妺喜妲己那样的祸国之人吗? 若真如此,还请陛下将妾身赶出宫中,任由妾身自生自灭吧。 宫中的姐妹不喜欢妾身,出言伤人,宫外的大臣同样怨恨妾身,这大概真的是妾身的错吧。” 这句话一出,顿时有几人便是眼皮一跳,赵飞燕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桌上那些写着宫闱秘事的奏章,王莽刚刚问出了那句话,还有赵飞燕现在的这番话,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联系到一起。 内廷和外廷勾结起来,要陷害皇帝最受宠的妃子! 要遭! 这是反应过来的几人瞬间浮现的想法,甚至默默的垂下了头,希望皇帝不要看见他们。 皇帝刘赤闻言同样眼皮一跳,他当然知道宫中对自己独宠赵飞燕有不满,但是他怎么会在意呢? 他是至尊无上的皇帝,想要宠信谁就宠信谁,想要让谁尊贵就让谁尊贵起来。 堂堂帝国至尊,一生行事何须向宫中女眷解释?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大胆,要对自己的宠妃动手,现在敢对自己的宠妃动手,以后是不是有了什么不满,还要刺杀自己这个皇帝呢? 想到这里,刘赤的眉心隐隐闪过一丝戾气。 人一旦无情起来,简直寒心如铁,哪管过去有怎样的柔情蜜意,都是虚幻一场空。 赵飞燕对皇帝可是太了解了,一见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添油加醋的说道:“陛下,妾身最近经常心口和头痛,就像是有针在扎一样,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轰! 赵飞燕这句话一出,就连王莽都微微垂下了头,其余无关之人更是满脸懵逼。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我今天为什么要来皇宫? 简直怀疑人生! 这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些人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巫蛊之祸谁不知道? 赵飞燕所说的症状完全就是巫蛊之术! 但是众人望着懵懵懂懂的赵飞燕,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故意,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唯有王莽和洛琪在心中暗暗赞叹。 张无忌他妈说的那句话,再次得到了验证,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在场这么多的老狐狸,竟然没人能识破赵飞燕的演技,更不用说皇帝这个天天冲,把脑子都快要冲没的人。 几乎在赵飞燕话音刚落的瞬间,就直接汗毛竖立起来。 如今的天下,没有官方的天人感应,但是却有自发的,大臣们经常这么说,皇帝也这么说,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天命学说的残留。 巫蛊之术同样如此,有的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有的人信誓旦旦,有的人半信半疑。 若说有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人见过,若说没有,但昔年巫蛊之祸,那可真是暴毙而亡啊。 别人不管信不信,总之刘赤是相信的,他特别的迷信那些有关于鬼神的事情,同样也特别相信巫蛊之术的存在。 “这是巫蛊之术!” 刘赤咬牙切齿的说道:“竟然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这是想要害朕的爱妃,还是想要针对朕呢? 朕实在是太过于仁慈了,才让宫中产生了这许多的灾祸。 常侍,立刻给朕将皇宫大索一遍,尤其是那几位贵人的殿中,好好搜一搜!” 殿中瞬间寂静! ———— 孝僖赵皇后,本关东伶人,腰纤若素,善踽步而行,若人手持花枝颤颤然,他人莫可学也,遂号飞燕,王莽献之以惑上,乃入宫,为婕妤,大幸。 长生宫中有殿,极贵,黄金涂,白玉阶,壁嵌明珠、蓝田、翠羽,后、诸妃未尝有焉,皆嫉之,遂以巫蛊咒祸。 及祸发,上大骇,废后,并缢后妃者五,立婕妤为皇后。——《汉书·外戚传》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帝位与我何加焉! 皇宫迎来了一个新的女主人,赵飞燕,一个伶人舞女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汉的皇后。 颇具传奇色彩,让天下人都争相谈论,在这个门第观念还不算特别强的时代,赵飞燕的成功很有示范作用。 皇帝纵情声色,早早的掏空了自己的身体,又遇到赵飞燕这样的绝代妖姬,疯狂吃丹药,在一场普通的风寒之后,又吃了方士的神药,结果一病不起,死在病榻之上。 对皇帝的死,臣子都抱着一种比较无所谓的态度,百姓也是限于礼制才干嚎两嗓子。 在普遍短命的汉朝皇帝中,刘赤的在位时间已经算是很长的。 对于刘赤这种皇帝,他这一死对天下做出的贡献,比他这一生的功绩还要大。 群臣按部就班的给刘赤上了一个中等的谥号僖,没什么功绩,没什么过错。 刘赤葬入帝陵的流程开始一步步走,但是朝廷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而是在未来的皇帝上。 赵飞燕没有儿子,但是僖皇帝是有子嗣的。 只不过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年纪轻轻就升级为皇太后的赵飞燕,挑选了其中一个只有两岁、生母难产而死的皇子,以皇太后的身份,把他带上了皇位。 以后这就是她的儿子了。 太皇太后没说什么,因为王莽终于在皇位的交替过程中,在权力上走到了人臣的巅峰,大司马大将军加辅政衔,掌握大汉的军政大权。 在霍光之后,大汉朝又迎来了一位统摄天下的外戚,甚至比霍光还要强大。 但是激进的士子们可不仅仅想要这样,霍光承接的是孝宣皇帝的盛世,王莽面对的却是疲敝的局面,无数人高呼着,“天降大任,保民安定,宜进为公。” 进爵为公是王莽对反对派最后的试探。 不是刘氏却称王的,天下诸侯要一起起来讨伐他。 公爵不在此列,但是公爵依旧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会被某些人认为是僭越,因为目前大汉有一个公爵国,高度自治,拥有自己的官员体系,唯一和大汉有关系的就是每次新君需要天子的册封,若是王莽封公爵,是不是同样要建立一个半独立的公爵国呢? 那王莽就拥有了对官员的升迁任命、赏赐封爵的权力,甚至不需要经过朝廷之手,而且公爵国的大小没有规制,这都是隐患所在。 王莽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洛琪都有些坐不住,径直往王莽府中而去,问道:“巨君公,你想要做什么?是想要称公吗?” 王莽脸上带着愁绪,问道:“文琪,莽要如何做,才能让天下没有非议呢? 改革之业总是陷于这样人情裹挟的繁杂之中,何时才能大展? 源源不断的反对传来,惩罚也不能让停下,名位就是他们的性命,为了名位总是前赴后继。” 只要王莽没有直接篡位的心思就好,洛琪心中暗松一口气道:“春秋之世在诸子百家的典籍中,天下对频繁弑君篡位不可能忘记,洛文王和博望武烈侯使天下的风气正常。 但每一个靠近皇位的臣子依旧会被怀疑,这是权臣的宿命,按照琪所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王莽连忙道:“还请文琪示下。” 于是洛琪将自己思索良久的一番话对王莽道出,然后紧紧的盯着王莽细微的表情变化,王莽先是出现了一丝错愕,然后是纠结和挣扎,最后则是释然。 “就按照您所说的。” 进位公爵的声音似乎是大势滔滔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在朝堂之上,顶着巨大的压力走了出来。 朝堂之上,赵飞燕抱着那个孺子皇帝,垂帘听政,王莽站在首位,然后就见到一个肤色有些黝黑的官员走出,恭谨却大声的说道:“我大汉的臣子,难道有能够及得上洛文王的吗? 以洛文王对大汉的功德生前也只是东阿侯而已。 虽然东阿侯有十万户,但毕竟依旧是列侯。 现在大司马大将军的确是有德行的人,但相比较洛文王还是差得远,大司马大将军的确是有些许的功劳,但与洛文王相比,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不要说与洛文王相比,就算是与博望武烈侯相比,难道大司马大将军就能胜过吗? 现在大司马大将军要越过洛文王,竟然进爵为公,这难道不是对洛文王的背叛吗? 大将军未曾立下什么功劳,就已经位极人臣,竟然还不满足,想要进爵为公,老夫倒是想要知道,大将军何时才能满足呢? 封公之后是要封王吗? 封王之后是要做假天子吗? 还是如同市井所说的那样,大汉的天命要终结了你是上天降下的圣人,要禅位给你,天下才能太平?” !!! 前面一段话群臣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后面这一段,听得众人汗毛直立,这些市井流言在民间传一传,甚至在私下里面说一说,都不算是大事,但是直接拿到朝堂上,这里可是有史官记录的,这是注定要上史书的。 对朝廷不满的人的确是极多,但是至少现在还维持着一个表面的花团锦簇,想要皇帝直接禅位的人很多,但是朝廷之上没人提,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走向。 赵飞燕的目光落到了王莽身上,她和王莽合作揽政可以但是篡位那是绝对不行的,然后又望向了洛琪,稍微安下了心。 现在她和洛琪已经比较熟悉,她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洛琪性格,虽然不像传说中的洛氏子那么君子,但同样是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王莽视线同样落到洛琪身上,见到洛琪一言不发,然后幽幽开口道:“这世上总是想要做事之人,千难万难,无数的繁杂纷扰都在我身上围绕。 唉。 今日就在这长乐宫,向天下人表明我的志向。 诸侯王和公爵,那不是我想要的,这些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 只不过徒增天下人的攻讦罢了! 假天子是我想要做的,这是洛文王的荣誉啊。 但禅让,谋朝篡位,难道是我所追求的吗? 我本来是列侯冢子,因为天下人的信任才走到这一步,若不是心中怀着光明,此刻便下殿而去。 用阴谋诡计,用狡诈权术,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的结局就是被天下人所厌弃吧。 我曾经听闻,在邦周时,有诸侯不远千里,前往洛国请求洛国君主成为周天子,甚至就连周天子都希望将天子之位托付给洛国君主。 直到现在,一直都有这样的声音存在。 如今有我进爵为公的声音,尚且有大臣前来进言阻止,这说明我的威望和功绩还不足以称公啊。 称公尚且不足,阁下又为何污蔑我要篡位呢? 只有伱这样的人,才会把名位看的比天下还要重要。 这大概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吧! 若是天下疲敝,民乱四起,百姓衣不果腹,艰难求存,我只有脱帽去冠,承受天下人的鞭挞。 皇帝的位置世人所追求的权位,我不屑一顾! 我要海晏河清,我要天下一同,让世道昌盛,我要天下万民把冠冕给我送来,然后我再拒绝。 到那时,我只说一句,‘这不是我的功绩,我只是恭敬的执行上天的谕令而已。’ 言尽于此,臣先告退了。” 说完竟然径直向殿外走去,完全不顾及还正在召开的朝会,殿中群臣都被王莽的这一番言论所震惊,继而就是丝丝的敬佩。 他的脚步声不曾停下,每一步的声音都仿佛踩在了众人心坎上,他一个人的身影,却仿佛比殿顶还要高! 朝会散去,洛琪接到了太后的召见。 ———— 忠奸难辨,这大概是王莽留给历史最大的迷雾,纵然有丰富的史料,但是王莽的形象是如此的割裂,他在一个惑主乱国的奸臣和一个为民请命的忠臣之间不断摇摆,笔者透过这些繁杂的信息望向他的本心,他只是一个始终想要堪平天下的人而已,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本该效忠的汉朝皇帝。——《王莽传》 ———— 莽摄大政,专权独行,阴使士人进言,以德称公,遂有卿臣昂然曰:“莽有何功?今日进公,明日进王,社稷安在?” 莽曰:“吾本列侯冢子,唯思安定社稷,帝位与我何加焉! 惟服于天,敬之功成矣!” 时人曰:“莽之谦卑,乃未篡也!” 亦有时人曰:“莽非文王,颇类伊尹。”——《汉书·王莽传》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予有一个妹妹 洛琪在内侍的引路下走进长生宫的内殿。 如果说长乐未央代表的是大汉传统权力,那长生宫就一定是大汉一切技术、艺术、文化的最巅峰。 尤其是赵飞燕所居住的这一处,美轮美奂不能形容其万一。 但再美也美不过宫殿的主人,没有穿那些繁复的冠服,不过一袭简单的略显宽松的曲裾深衣。 白皙如雪的肌肤,不施粉黛的娇俏容颜,在赤色衣裳的映衬下,愈发娇媚,又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家气象。 见到洛琪走进,赵飞燕眼中异彩涟涟,她倚靠在席上,玉体横陈,洛琪用眼角余光一览而过,然后无视掉炽热的目光,躬身作揖道:“臣拜太后万安。” “公子无需多礼,还请随意坐吧,这不是大殿议事,殿中也没有史官记录,其间言语,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赵飞燕的声音柔柔的,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威严,人终究是会改变的,成为皇太后的赵飞燕,在权力的加持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王莽随意拿捏的伶人舞女。 洛琪坐在下首,宫娥填上茶后,当即问道:“太后召臣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赵飞燕收回有些炽热的目光,声音中带着丝丝冷冽问道:“公子,大将军今日所言何意? 这大汉的社稷,是上天所赐予的,万民如何能递给他冠冕?” 天子之位的合法性到底来自哪里,这对任何一个君王都是极度重要的问题。 尤其是在古典时代皇权的来源甚至能够决定一个王朝的兴衰存亡。 受命于天! 这是诸夏给出的答案。 这个答案的先进性简直超前到无以复加,在西方的罗马,直到旧罗马帝国崩溃,才搞出了君权神授,这种类似于受命于天的东西。 现代人喊逆天喊久了之后,总有一种误解,君王自称上天之子没有排面,君王和上天平齐才真牛。 但实际上罗马帝国早在戴克里先时期,统治者就自封为神,生来就该统治着帝国,但最终的结果证明,自封为神不如君权神授好用,君权神授就是比其他模式更能让王朝稳固。 君权天授是君王的底线,洛氏同样是君权天授的受益者。 皇室对洛氏特殊的容忍,天下人对洛氏特殊的容忍,其实就是潜意识中的一种想法。 洛氏是素王上皇天的后裔! 洛琪没说话,天子的冠冕当然是要素王上皇天认可的,但是皇帝,那就说不准了。 “予在思索,是否要大将军继续掌政。 臣子能够有创下功绩,难道不是君主给予了信任和权力,任由他去施为才得到的吗? 为什么创下一些功绩,就以为能得到皇帝的冠冕呢? 这些话烦请您传给大将军,予亲自说,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赵飞燕一向妖媚的眼神之中闪烁着寒光,声音同样极度的冰冷,甚至其中还有丝丝的杀意,这是作为太后和大司马大将军之间,最高权力争夺过程中的天然对立。 洛琪四下望了几眼,赵飞燕了然,便让宫人都离开殿中。 宫中女官和宦官们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孤男寡女,而且还是绝世美女和美男子,万一发生点什么,那就不好收场了。 但没人说话,互相之间悄悄对视几眼,就纷纷垂着头退出了殿中,赵飞燕这才道:“公子有话便说吧。” 洛琪脸上带着莫名的色彩,然后声音宛如金石般铿锵,“太后,今日大将军所讲的那一番话,是出自臣的授意,这是一份誓言,在天下人面前的誓言。 您现在心中所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臣用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荣誉来保证这一点。 但凡有违背,臣会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不过是带着王莽同归于尽而已,让他的一切功业都化作一场空。 无论王莽曾经有过什么想法,但是当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他就要按照他选定的那条路去走,因为一个洛氏子在其中作保! 赵飞燕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当然是相信洛琪的,但是却不相信王莽。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赵飞燕更清楚,王莽可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 她的心中不安,毕竟无论谁来看,洛琪都和王莽更加亲近,却和她较为疏远。 在她和王莽的博弈之中,本就处于劣势,因为王莽还有太皇太后的帮助,如果洛琪最后偏向王莽,或者王莽背信弃义后,洛琪保持中立,那她就会一败涂地。 怎么才能保证洛琪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呢? 若是洛琪愿意做自己的情人就好了,就像是民间所流传的洛文王和高皇后那样,无论是生孩子,还是私奔,自己都愿意,便是把汉室天下交出去也没有什么。 但是赵飞燕知道,洛琪虽然不是传统的正人君子,但清醒状态下,这方面是不可能的。 赵飞燕相信倒不是洛琪看不上自己,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世上不可能有男人不爱她,而是和太后私通,这事情就不是洛氏子能干出来的。 赵飞燕思索许久,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姻,于是缓缓说道:“公子,予知道你还没有娶妻。 予有一个妹妹,名合德,愿意嫁给公子为妻。 公子不必担心合德不配您,合德姿容绝世虽然与予不是一胞而生,但面容却有九成九相似,甚至丰润之处还胜过予三分,兼之品德良善。 常言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合德既有绝世姿容,又有端正德行,正是公子的良配啊。” 这下洛琪是真的有些愣住,和赵飞燕九成九相似? 洛琪忍不住又扫视了一遍赵飞燕,这种级别的美女竟然能同样冒出来两个? 至于赵飞燕所说的联姻请求,洛琪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他既然选择从家族之中走出,那就做好了这种政治利益交换的准备。 不要说赵合德像赵飞燕这么美丽,就算是普通人长相,他也不在意,反正他的孩子还会是绝色的姿容。 祖宗保佑! 洛琪微微躬身道:“太后指婚,臣没有意见,但是臣乃是洛氏子,婚姻需要家主许可,若是太后真的有意,琪便去信昭城,向父亲讲明此事。 昭城会派人向您求亲约定婚姻,再择良辰吉日,结为两家之好。” 赵飞燕脸上露出清甜的笑意,望着洛琪走出的身影,呢喃道:“合德,姐姐为你寻到了一个好郎君,伱若是不帮姐姐,可真就没良心了。” ———— 在王莽秉政的时期,有一个著名的洛氏子在身边出谋划策,他叫做洛琪,是无数古代言情话本的主角,这是我们唯一所知晓的。 对于这个重要人物的生平事迹我们却不得而知,在各种正式的史料之中甚至都见不到他的踪影,只能从一些历史的空白之中猜测他到底占据了何等重要的作用。 一个能让皇太后联姻的人物,一个在野史中笔墨颇多的角色,一个史官家族的子弟,却消失在正史中,这是相当不合理的。 这一篇章笔者将会通过史料的对照来探查其中的些许真相,揭开这个被标签化人物的真实面目,他绝不仅仅是一个有些许桃色绯闻的风流之人,而是一个在关键历史节点做出过巨大推动作用的士人。——《历史迷雾中的真相》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分歧!争吵! 皇太后为洛琪指婚联姻,让长安的风向为之一变,身为改制派大佬之一,大司马大将军的亲密友人,竟然和皇太后站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太明显了,就连傻子都知道,洛琪表明自己会在改制之中保证皇室的利益! 再配合上王莽在殿堂之上所说的那一番表明态度的话,最后一个改制派是不是会创造功业之后,趁机夺权篡位的疑虑也消失了。 改制派士子的声音瞬间冲破了一切,堪称沸反盈天。 婚姻之事还在走流程,赵合德则在来长安的路上。 洛琪等人进了王莽的府上,现在改革的路上再也没有大的阻碍了,拥有最高权力的几个人达成了共识,中层的官吏同样达到了共识,最关键的则是,天下汹涌的士子和迫切需要政策安抚的百姓。 再拖下去,士人就会对他们这些人失望,百姓就不会再等待,而是直接揭竿而起,掀翻这个黑暗的世道。 这是一场生死关头的改制,不成功的话,大汉就可以等死了,他们这些人同样可以等死了。 “现在就是将我们曾经想要做的那些事,一一实现的时候了。” “天下就如同一盘棋,如何在上面布子,才能使天下井井有条起来,摆脱现在的混乱呢?” 王莽捻须笑道:“学习先贤如何创造盛世,按照他们所做的就可以了,圣王先贤难道不比我们更加了解天下需要什么吗? 孝文皇帝的时候,普通的百姓都有土地可以耕作,这些百姓留下自己的口粮,然后将剩余的上交,于是百姓能吃饭,朝廷也富裕起来。 但是随着土地渐渐收拢到豪族的手中,百姓依旧承担着税收,而土地却失去了,于是只能流亡,成为不在朝廷管控中的流民。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何处呢? 就在于土地是属于私人的! 就在于土地是允许买卖的! 百姓手中拥有的土地,只是暂时停留在他们的手中,最终一定会贱卖到那些豪强和不法官吏的手中。 过去两百年,许多先帝都曾经试图去抑制兼并,但是成效并不大,因为想要抑制兼并的只是皇帝一人而已。 天灾之时,朝廷赈灾之粮五成以上被官吏侵吞,这甚至还算是好的。 百姓一定会求生无门,卖掉赖以生存的土地是唯一的选择。 这不是皇帝所能控制的,迁徙豪强不过是一时之计,当地官吏的亲属,诸如刺史、郡守、县令等,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成为新的豪强。 甚至还有借助朝廷之手铲除异己,继而独霸郡县之中的事情,朝廷还因为抑制豪强的举动,而屡屡中计。 朝廷耗费人力物力,结果豪强却将郡县之间的利益侵占一空,豪强之猖狂可见一斑。 所以想要清平天下,就要废除这种私人的土地制度,回到邦周早期的王田制度。 没有了土地的交易,就不会有土地的兼并!” 王莽的声音斩钉截铁,任何一项改革,都是从历史中去寻找答案,然后再结合现实去调整,但是洛琪听着却有些脑仁疼,王莽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等其他人说话就径直问道:“巨君公,你说的邦周时期的王田制度,难道是要恢复到那个时代吗? 王田制度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渐渐废除了,不是一人废除,而是诸国都将之废除。” 邦周时期的王田制度听起来美好,似乎颇有公天下的模型,但实际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否则就不会随着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的进步而逐步瓦解,形成专制主义地主制。 一种经济制度的形成,绝不是几个人一拍脑袋就能够想出来的,任何和经济基础、生产力水平不相匹配的政治经济制度,即生产方式,最终一定会崩溃,既而恢复到相适配的程度。 洛琪虽然没有明说王田制度现在不行,但是隐隐约约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 王莽摇摇头道:“邦周时期的王田的确是好,但是仅仅凭借史书中的只言片语,想要复原太难了,这只是一种想法。 虽然我们不知道王田的具体方法,但是文琪,洛国乃至于如今昭公国的土地制度,想必你还是很清楚的。 我在昭城求学的这些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洛氏族内的土地制度,若是能将洛氏的土地分配制度推行到全天下,又何愁天下不能安定呢?” 完了! 全完了! 这就是洛琪唯一的想法,若是他早知道王莽竟然想着将洛氏的土地制度推行到全天下,他一定不会支持王莽的改制。 之前王莽还只是单纯的想要学习昭忠毅公,清丈豪强的土地,将那些强买强占的土地取出来,还给无地的百姓,减少流民的数量,清查吏治,迁徙豪强到四边之中。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如此激进了呢? 洛氏那种制度,是究极的人治,是完全依赖于洛氏的高道德和高能力实现的。 需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统治者要始终大公无私,表现出公平,除了祖宗保佑的洛氏,怎么可能? 第二,需要大量高素质的官吏,这种官吏定然是脱产的,以现在的生产力也供养不起那么多的脱产官吏,洛氏是因为有钱。 这就两点,怎么可能推行到天下呢? 昭城那种程度,就连英侯国和无双侯国都做不到。 从哪里寻找大批清廉又有能力,能大公无私、不谋己利的官吏,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足够的,每一个郡县都需要极多的官吏,即便是能寻找到,也养不起。 这两点就证明了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洛琪发现在场的众人都是一副相当认同的表情,洛琪完全忍不住了,说道:“巨君公,诸位,我洛氏之法,绝对不可! 你们难道就不奇怪吗? 就连洛文王和昭忠毅公都未曾如此啊!” 洛琪将不能如此的理由全部道出,王莽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笑着说道:“文琪,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一无所获。 如果现在仅仅是恢复昭忠毅公的改制,那天下的士人都不会答应,我们现在想着做的更好一些,并不是真的妄图能达到昭城的那种程度。 我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而是为了给天下人树立一个标杆,我们要向着什么方向去改制,给予所有人希望。” 洛琪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还是觉得不妥,做不到的政治承诺就不要做,说出来又做不到,这是极大的政治危险,而且基层的官吏可不一定会理解这些,万一他们真的试图去这么做,那就是巨大的人道灾难。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震撼朝野的聘礼! 洛琪听明白了一句话,天下的士人不答应。 王莽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他必须要做出前所未有的改革才能安抚天下的人心,他借助了儒学的强大力量而兴盛,现在就必须承受这些反噬。 无数的人在下面推着他走,这就像是竞选承诺一样,当初说的好,上位之后如果不做,那大可试试。 但是洛琪刚才担忧之下所说的话,王莽又思索了一遍。 洛琪对王莽的影响力还是极强的,在王莽的计划之中,洛琪是自己的第一盟友,因为洛琪既有道德,又有能力,是他能完全信任的人。 王莽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不过文琪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长时间不能做出明显的改变,会产生欺骗的感觉。 我们的改制之中,最关键的是土地制度的变更,这是最不容易做到的。 应当让天下人见到立竿见影的新世,号召公卿百官崇尚简朴和废除奴婢或许是其中最容易做到的。 昔年孝惠皇帝和孝文皇帝躬行节俭,于是天下率然,当今之世,贵族之间奢侈成风,荒淫无度,一日之食竟然花费小民之家一年之用。 天下之间钱货就如此,权贵多一分,小民便少一分,权贵全部吞到腹中,小民就死于饥饿。 素王说,人不患贫患不均啊。 百姓终日劳作却困苦度日,权贵家的狗都每日食肉,这若是没有揭竿而起的血性,简直枉为素王上皇的子民了。 我曾经读史书,便时常感叹洛国君王富有四海却不置宫室、不着华服,千年以来,未曾有过变化,这难道不是洛国和昭城百姓和睦的原因吗? 废除奴婢的制度,使所有人都置于官府之下,诸夏的子民,无论日后会如何,但不能生来就剥夺他们的一切。” 王莽的道德观中,只要统治者作为表率,天下就会追随,他这一路走来,能寸功未立而身居高位甚至执掌天下,就是因为道德高尚。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却非常符合人的心理。 虽然总有人说什么只要能做事,些许错误不算是什么。 但真的把一个生活简朴的官吏和一个生活奢靡的官吏放在面前,百分之九十的百姓都会去选择那个生活简朴的官员。 道德完人或许不是一个好官,但坏不到哪里。 洛氏虽然不认同平均,因为平均本就是一种不公平,但差距过大同样不赞同。 纵然孝文皇帝那样的朴素,实际上肉食、美酒等是从来不缺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但有的权贵奢靡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这样的统治者说出来的话,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彻底废奴和号召节俭,虽然同样很难,但至少比先前所提出来的事情容易许多。 号召贵族节俭洛琪认为不可能做到,有钱不让花,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就算是真的做到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不让贵族花钱那贵族手中的钱不就越来越多了? 不过彻底废除奴婢制度,洛琪觉得可行,可以借着这个政策,去瓦解豪强。 洛氏对这一条是无所谓的,因为洛氏本身就没有奴婢,那些女官都是亲戚,一般人还来不了。 尤其是洛氏子身边的女官,那可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因为数据显示,洛氏子的妻子基本上都是身边的女官。 就算是不嫁给洛氏子,这些女官也都掌握着极大的权力,充当着大管家的角色,可以让自己的小家庭更有地位,不亚于敢战士! 至于彻底废除掉,洛琪依旧觉得很难,因为奴婢制度的存在不仅仅是律令的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诏令下去,权贵们就按照诏令去做。 这其中有无数的斗争,甚至洛琪现在就能够猜到,还有一些奴婢自己都会反对这项法令。 洛琪现在无比的庆幸自己接到了王莽的信件之后,就果断的来到了长安,否则就现在这几位,一通瞎折腾,真就是改革不如不改。 实在是过于理想化了。 想不想解决问题? 想。 知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知道。 怎么去解决? 下诏令,号召权贵和豪强向百姓让利。 两个字,离谱。 王莽过的有些过于顺利,曾经的那些坎坷,甚至都称不上是坎坷因为他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王莽觉得,他从年轻时,就说要清丈天下的田亩,就要节俭,就平等的对待奴婢,就说要让天下的物价都保证一致,他几乎所有想要做到的事情,都明确的说了下来。 在天下人都知道他想法的情况下,无数人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那就一定是支持他的,既然都支持,那现在我推行法令,为什么不支持我呢? 若是那些支持王莽的权贵知道王莽心中所想,一定会直接气的吐血。 谁敢不支持你? 不支持你,那些士子能把我们生吞活剥掉,太皇太后会放过我们吗? 而且,伱只说清丈天下的田亩,没说要把土地全部充公然后重新分配! 你只说要稳定物价,没说要官府垄断所有的行业,然后自己定价! 你自己节俭,你平等的对待奴婢,我们敬佩你的品德,但不代表着我们自己想节俭,不代表我们就不想使用奴婢! 我们只是无可奈何的说说而已,你怎么还来真的呢? 王莽一直以来就是凭借着道德走上了人生的巅峰,所以他真的觉得这是治世的灵药。 洛琪忧心忡忡的离开了王莽的府邸,他是绝对不希望王莽陷入失败之中的。 道德对一个社会的聚集作用,不亚于法律。 王莽是一个标杆,他代表了一种思潮,如果王莽失败,对天下人的精神打击会极大,甚至可能会陷入迷茫之中。 …… 赵合德进了长安城,然后径直住进了皇宫之中,去陪伴自己那个处于权力巅峰的姐姐。 洛琪没有见到自己的这位未婚妻,但是听见到的人说,简直和皇太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甚至犹有过之。 既然皇太后不愿意让自己直接见到赵合德,洛琪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好奇,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废奴之策,这是洛琪认为的最简单的一件事。 他要用这件事,撬开天下豪强密不透风的堡垒,然后将那些豪强权贵斩于马下。 长安城中,以及天下都在等待着大司马大将军主政之后的第一道法令,太学以及天下所有的士子都在盯着王莽,盯着这位无数人眼中的圣人。 其中带着无数的期盼,带着无限的憧憬,仿佛如今天下的乱局马上就要消失了。 大汉将会回到那个国泰民安,仓廪充实,四夷宾服的时代。 在这种氛围之中,昭城的求婚使团进了长安城,洛氏的使团从来不搞的花团锦簇,一个简简单单的洛字加凤凰王旗就足够了。 敢战士的服饰也极其的明显,胯下则是从西域乌孙和大宛运回来的汗血宝马,每一匹都价值千金。 接到赵飞燕的口谕之后,求亲使团便抬着礼品进宫。 赵飞燕的寝宫之中,站着赵氏之人,赵氏随着赵飞燕崛起如今相当的显贵,是除了王氏之外门第最高的一家,仅仅列侯都有三人,还有大司马这样的高官。 不过面对洛氏倒是没有丝毫的高傲,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以后就是洛氏的亲戚了。 洛氏使者抬着整整几个大箱子走进殿中,殿中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世人对洛氏的好奇是完全停不下来的,虽然知道洛氏一向节俭,但还是纷纷猜测都有什么礼物。 “皇太后陛下万安,家主使外臣向您带话,两姓联姻,结为一家之好,此乃大喜,愿素王与您同在。” “愿素王与您同在!” 殿中的洛氏十数人齐齐单膝跪地,叉手举过头顶,沉声肃穆道。 殿中赵氏众人见状一愣,瞬间回想起曾经学习过的礼仪,纷纷单膝跪在地上,齐齐朗声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赵飞燕只觉浑身舒坦,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得到洛氏家主如此的祝福呢? “素王在上,万安万福! 感谢昭公为予带来的祝福,予恭谨的对待素王上皇天,远远超越了苍天,这大概就是今日能够得到昭公祝福的原因吧。” 洛氏使者从地上站起然后深深作揖道:“皇太后陛下,这是家族为公子琪求亲尊家贵女所准备的礼物。 大宛汗血宝马十匹。 辽东神翼海东青三只。 西域上等美玉百枚。 康居神物。 …… 极西琉璃盏一套。” 开头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皇室尊贵其中许多也难以得到,尤其是海东青,如果不是洛氏,想要捕获还真的不太容易,这里面价值最低的可能是上等美玉百枚。 但洛氏好玉,所有的礼单中都有玉,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属于添头。 从这些礼品的规格,就能够看出洛氏的诚意有多大,毕竟是娶太后的妹妹,东西太少不太好。 洛氏使者没有在意殿中众人的神情,继续说道:“商朝青铜宝鼎一件,乃商王祭天所用。 周天子赐下的酒爵一套及赐旨竹简。 齐桓公赠予的编钟一套,上有铭文记录出处。 孔子亲手所写的春秋释义一卷。” 轰! 这四件东西,一下子把殿中众人震得瞠目结舌起来,就连赵飞燕这种喜欢浮华的女子,都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这每一件东西都是除了洛氏之外,绝无仅有的东西! 每一件都能够作为传家宝,一直流传下去,作为家族的尊贵底蕴,为家族增光添彩,尤其是赵氏这种骤然而起的家族,最是需要这种蕴涵着历史底蕴的物件,来使自己摆脱暴发户的名头。 赵飞燕这一刻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妹妹,既有好郎君,还嫁入了这样的高门,瞬间感觉这太后之位都有些不香了。 赵氏众人先是惊喜,然后就开始发愁,洛氏的这份聘礼有些过重,到时候嫁妆该怎么办? 把赵氏翻个底掉也不可能凑出来这种礼品,赵飞燕知道只能从皇宫的宝库之中去翻东西了。 商周的宝器那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皇宫的宝库之中还是有一些比较珍贵的东西,赵飞燕可以先赏赐给赵氏,然后再让赵氏作为嫁妆带到洛氏之中。 躲在垂帘之后的赵合德听到礼单,对自己所嫁的洛氏有了更深的了解,轻轻嘀咕着,“这就是姐姐所说的绝无仅有的高门啊。” 不禁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些好奇起来,只听人说长相俊美,却不知道俊美到何等地步,又回想起帷帐之间姐姐和自己说的那些体己话,脸上有些羞红,“想必是很俊美,很俊美吧。” 洛氏的礼单很快就被赵飞燕传了出去,洛氏甩出这样一份大手笔的礼单,充分说明了对于这一次结亲的看重。 在许多人眼中,这算是一种表态,洛氏希望皇太后的位置稳固,这就是希望皇室存留下去,希望大汉的社稷能存续。 ———— 此次发掘出的古墓,对于墓主人的界定,本来众说纷纭,唯一所能确定的是,这应当是一位汉朝的贵族。 但是前日出土的文物之中,有一套是出自周王朝时期的编钟,从铭文上我们可以看出,这是春秋霸主齐桓公赠予洛国君主的。 想必大家都猜到了,在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份豪华的聘礼,出现在各个西汉末的话本之中,那就是洛琪迎娶赵合德时那一套编钟。 这位汉朝贵族的身份由此可知了,应该是赵氏的一位列侯,最大的可能是赵飞燕的胞弟,大司马沉陆侯。——《关于古墓主人身份的声明》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刘秀 溪流潺潺,在小河的不远处,苍翠碧绿的大树下,躺着几个少年,看服饰不算是庶民,其中两三人着华服,另外几人的衣裳则有些普通。 其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坐起,靠在树上,“前两天听父亲说,皇太后的准妹夫,被任命为执金吾了,不到三十岁就身居九卿高位。 唉。 真不知道我们是刘氏宗亲,还是他是刘氏宗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执金吾即便是在九卿之中,也属于位高权重的那一类,基本都是皇帝亲信担任,既可以巡查三辅,又可以进入皇宫之中排查,拥有不小的兵权,甚至还有司法权力,能独自审判一些案件。 不到三十岁就升任执金吾,这谁能不羡慕呢? 另一个少年坐起身子,将嘴中的草茎叶吐出,阴阳道:“这天下不是刘氏的,也不是洛氏的,分明是外戚的。 嘿。 每一朝最显赫的都是皇太后家和皇后家。 人家洛文琪是皇太后的准妹夫,执金吾这种掌握三辅军力和宫廷宿卫的九卿之位,肯定是要留给自己人的。 我们说是刘氏宗亲,但早就连列侯爵都没了,不过是一些平民而已。 该服气就要服气啊。” 在大汉朝,除了刚刚开国大封诸侯王的时代,其余时代最显赫的永远都不是宗亲,地方上金令列侯最贵重,朝廷里皇太后的外戚家族最显赫。 朝臣们宁愿用皇太子刷声望,也不会选择用外戚家刷声望,这就是外戚家族的威风。 听到这话躺在地上的少年们纷纷坐起,聊起了长安传来的那些事,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说道:“听说皇太后艳冠天下,皇太后的妹妹不遑多让。 洛文琪娶得美娇娘,升任执金吾,真是羡煞旁人这好事怎么就落不到我头上呢?” 坐在最边上一个相貌带着一股豪侠之气的少年闻言笑道:“人家是货真价实的洛氏子,而且是能被洛氏允许出世的洛氏子,一定有非凡的才能。 比家世、比能力,比什么都比不过,还是不要多想了。” 听到这番调笑,黑衣少年眼珠一转道:“刘秀,你不是一直都说做官就做执金吾吗? 现在执金吾是这位洛氏子的了,你要去争抢一番吗? 而且不说皇太后的妹妹,就那位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阴氏贵女,只要伱能娶到她,我一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这话中满满都是调笑,刘秀的家世在刘氏宗亲中都属于垫底的那一种。 可以说比起当年的孝绍皇帝还要差,毕竟孝绍皇帝起码得到了族中的看重,刘秀还没有孝绍皇帝的那份学习能力。 阴氏是南阳郡中的豪族,这种豪族家的嫡系贵女可不是刘秀这种平民能娶到的。 至于执金吾这种九卿高官,那就更是想都不要想。 整个南阳郡中刘氏宗亲无数,能做到执金吾的,基本上没有,这个官位基本上快被外戚和酷吏垄断了。 听到众人的笑声,刘秀却并没有太多的沮丧情绪,反而笑道:“今日你说的给你记下了,等我做到执金吾,娶到阴丽华后,一定让你狠狠的出血。” 听到刘秀的回答,众人顿时轰叫起来,但是从内心深处却并不意外。 刘秀从小就有稳重敦厚的名声,但族中对他的评价是“性敦厚,亦有大志,此权略之慎也”,就是说刘秀虽然性子稳重,但却很有主见,他的稳重是详细考虑之后的谨慎。 闹了一番后黑衣少年颇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上月族中举秀才之事,你们知道为何选择了刘辰吗?” 众人闻言顿时围了过来,那可是举秀才啊,最正宗的出仕途径,刘辰数年都没有回过族中,甚至人都没到,就直接拿走了举秀才的名额,现在眼见有瓜,谁能不好奇? 刘秀同样围了过来,只听黑衣少年低声道:“你们应该知道刘辰前些年到昭城求学吧。 可谓是大成功。 不仅仅进入了洛氏学宫之中,成为了有录名的学子,而且还在一众学子之中显名,甚至得到了一位大儒的看重,收为亲传弟子,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他这种有潜力的子弟,族中自然是要大力培养了,说不准还能有机会为族中复列侯爵呢!” 众人听罢纷纷惊叹,然后就是佩服惊叹,能在洛氏学宫之中显名真是不一般啊。 那可是凌驾于太学之上的天下第一! 收入名录,学宫显名,这些他们想都不敢想,没想到自家宗族之中竟然有人做到了。 一个身着和刘秀差不多衣服的黄衣少年感慨道:“如今天下,我们这种平民想要做官,族中之力想要指望实在是太难了,一定要拜入大儒高士门下。 若想要安稳成为官吏那就拜到百家高士之下,学一身本领,但若是想要走到三公之位,老儒之学总要精通一个。 若是能进入洛氏学宫或者太上学宫,那才算是前途一片大亮。 好男儿志在四方,今日回去就找父亲辞行,前往昭城求学。” “你认真的?” 游学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渐渐开始变得混乱的时期,士人游学很可能会死在路途之中。 毕竟就连那些出行有护卫的大豪门都有子弟死在盗匪的手中,。 普通的士人可没有多余的金钱来雇佣护卫,真可以说是艰辛异常了。 刘秀坐在旁边,望着天边的云朵,有些沉默,若是他的父亲没有早亡,一个县令虽然不说能支持他多少,但一定比现在顺遂许多。 到昭城求学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想去的,低头望着手中的老茧。 他虽然不像自己的兄长那样喜欢结交豪杰,但是胸中自有韬略。 待在这乡中,想做执金吾,想娶阴丽华,只能是做梦了。 想着曾经在长安见过的风光,想着那个美丽的少女,刘秀这种一向谋而后动的人,也有了一些冲动,“留在这乡野之中,一生汲汲于农事,等到她嫁给贵人,等到年老之时,悔恨终生吗?” 昭城。 我可以吗? ———— 上幸太学,观诸生浮躁,喟然叹曰:“朕少家贫,世道大乱,赴两千里求学。 入昭城同行者皆被绮绣,富贵堂皇,朕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羡意,何也? 朕虽穷困,却有大志,胸怀韬略,身居乡野之间,亦念朱紫之堂,以执金吾为大愿,遂有今日。 尔等身居太学,往来鸿儒高士,或宗亲贵戚,或高士子弟,前途光亮,何以汲汲于尺寸之间。” 诸生惭。——《后汉书·光武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婚姻,神佑革命! 洛琪府中一片喜气,张灯结彩,夜色沉下,却一片光亮。 “公子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就不打扰您和夫人的春宵之时了,告辞。” 宾客一位位离去,关系好的还挤眉弄眼,洛琪只觉酒气涌上,满脸通红,大脑一阵阵眩晕。 “嘭!” 洛琪重重地推开了婚房的门,身子摇摇晃晃的,眼前则一圈圈的,感觉在天旋地转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大量的重影。 “良人。” 一道柔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洛琪抬起头来,望着身着婚服的娇艳欲滴的俏脸,便直接倒了过去,沁香满鼻。 虽然今日才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但赵合德很好辨认,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和皇太后长相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赵飞燕眼角更媚一些,赵合德的眉眼则更温柔一些。 今日皇太后和赵合德一同出现,简直让与宴宾客震惊到失神,就连经常进宫上朝的诸位卿臣都完全区分不出来两个人。 除非是长久与两人共同生活,否则根本不可能区分出来,然后就是颇为怪异的望向洛琪,这和皇太后长的一样也敢娶,闺房之中时也太奇怪了。 在昏暗的油灯之下,女子的面容愈发美艳夺目,她紧紧地拥着有些昏昏沉沉的洛琪,美眸一刻都不曾从洛琪的脸上移开,似乎很久,又似乎很快,她温声道:“良人,妾身为您宽衣。” 一阵阵温润沁香的味道让洛琪略微清醒了一些,虽然还有些懵,但多年习武造就的强大身体素质总不至于让他今晚直接睡过去,直接将人横抱而起。 “你轻点。” 吓得女子娇声喊道。 一夜鱼龙舞。 姬昭望着系统出现的提示,没有说话。 【特殊历史人物及历史地位,使您的家族皇道气运增加10年,目前气运420年。】 【特殊历史人物进入您的家族,男性增加了“温柔乡的抵抗力”,女性获得了特性“柔弱无骨”。】 皇道气运就是洛氏能够称皇的岁月,标准是400年,现在通过两次增加,到达了420年,若是姬昭愿意将天阶道具中的紫气剥离,然后加持在家族上,这个皇道气运的时间会大幅度增加。 翌日。 透过精美巧制的窗间,照进了处处精美的屋中,微微亮起的晨曦照在地上,反射在帷帐中,隐隐约约能见到两道人影。 洛琪悠悠醒来,有些醉酒后的头痛,然后他就见到了躺在自己身侧的赵合德,见到赵合德这张脸,他和其他人的感觉是一样的,的确是极美,但真的很奇怪。 因为大多数的双胞胎,实际上只是不熟悉的外人看起来才感觉一样。 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就完全能区分出两个人,甚至会觉得这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赵飞燕和赵合德这姐妹两个不一样,她们甚至不是双胞胎却长相完全一样,只能感慨这是上天的造物了。 洛琪伸手过去揽住赵合德,只觉肌肤温润若水触手之间,带着些许暖意,他对洞房还是有记忆的,现在清醒时只觉更胜过洞房春宵时三分,不禁有些暗自懊恼,“早知不喝那许多酒,昏昏沉沉,错过许多。” 赵合德悠悠醒来,望着正盯着自己看的洛琪,似乎是有些害羞,先是遮掩了一下脸颊,然后带着绯红的俏颜温声问道:“良人,你可是要洗漱吗?” 洛琪笑道:“不急,皇太后允我告假数日,之后去宫中拜见太后即可。” 赵合德闻言道:“妾身出嫁前姐姐说过,让我们婚后第三日再进宫拜见,说是习俗如此。” “第三日? 也好。” 洛琪没什么意见,“现在随为夫去见过父亲和母亲吧,今日见过之后,他们就要回昭城了,洛氏的诸位兄弟姐妹以及子侄,等到明年祭祖之时,为夫再带你回昭城去见。” 赵合德背过身去穿衣,穿上小衣后,又侍候着洛琪更衣。 两天匆匆而过,洛琪带着赵合德往宫中去拜见皇太后,人逢喜事精神爽,赵飞燕端坐在主位上,愈发的耀眼夺目。 见到洛琪和赵合德前来,很是高兴的对殿中赵氏众人道:“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啊,我赵氏往后要多与公子琪走动,若是能学到公子琪半分,就受益无穷啊。” 洛琪本来因为一些思考而略显严肃的神情,在皇太后的这一番话之下也渐渐缓和,望了一眼庄重华贵、身着繁复绚丽长袍,通身皇家威严气象的皇太后。 洛琪将所有繁杂的思绪都从脑海之中去除,殿中众人都热烈的和洛琪交谈,婚姻永远都是最能拉近关系的方法,这是联姻这种结盟制度能从上古时期开始延续数千年的根源所在。 随着婚姻的结成,洛琪成为了天下之中最关键的人物之一,成为了改制派和皇室之间的调和人,皇室的利益有洛琪保证,皇室对改制派的支持同样由洛琪来保证,最稳定的三角形,牢固的政治联盟,在赵飞燕、洛琪和王莽之间形成。 互不干涉,互不侵害! …… 当今之世,年号为“神佑”,因为天灾频繁的发生,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依靠人类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战胜,只能祈祷神灵会保佑。 神佑二年,酝酿许久的改制终于从禁中发出。 “上谕:朕听闻邦周时,素王斩断殷商之制,创造了周礼和制度,于是邦周就强盛起来。 等到时日愈久,又渐渐衰微,诸国于是变法强盛。 这大概就是圣贤所说的道路吧。 道路不通的时候就要求变,求得了变化就可以行走,这样才能长久。 如今天下不能再这样下去,朕很是焦急啊,大司马大将军王巨君大概是上天赐下的贤人吧,朕听从他的意见,制定这些规制。 …… 遵从先贤的教导,善待天下的百姓,实现仁义的治世,完成圣贤的功业,使大汉的天命长长久久,权贵官吏们要做起表率,豪强们要拥有仁心百姓应该知晓朝廷的作为。 通知天下的郡县,应当按照谕令之中的去做,创造从未有过的盛世。” 王莽最终没有完全听从洛琪的劝告,他认为洛琪实在是过于保守,对人心太过悲观。 他这么一个道德君子能够成为大司马大将军,天下所有人都簇拥着他进行改制,这足以证明,如今天下的人心都是向往光明的。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愿意向最底层的百姓让利的权贵,而且只要派出的绣衣直指足够多,将那些不愿意推行法令的官吏绳之以法,这些法令自然就能推行下去。 从内心最黑暗处去想,当年三晋法家变法,那么多违背人性的律法尚且能够推行下去,现在他推行的都是善法,谁反对就是站在天下人心的对立面。 自己只要登高一呼,就能号召天下百姓群起而灭之。 豪强权贵再强,难道还能强的过天下五千万的百姓吗? 只要这些百姓支持自己,区区豪强权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以强势滚滚的雷霆轰碎黑暗,什么时候才能海清河晏? 天下百姓对天下权贵,优势在我! 王莽的想法不算是特别错,如果他真的能把百姓组织起来的话,那天底下都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到极致的。 可惜就连洛氏都只能在昭公国之中组织起来,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是依靠着挂,才能组织洛国的百姓,再多的话就要依靠那些基层的豪强。 幸好还有洛琪为王莽执政,不用直接全部得罪天下所有的豪强和权贵,一点点的铺开,改革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尤其是关中的改革,有比较大的希望成功。 ———— 在“灵佑变法”后的数十年汉王朝的统治者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再次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自救行动,史称“神佑革命”。 之所以不称之为“变法”而以“革命”称之,是因为它的种种政策,完全超脱了统治者的视角。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对被统治阶级的“让利”改制,在两千年前那个社会中,改制派试图向最基层的民众释放活力。 最终目标是缓解差距大到足以覆灭王朝的贫富差距,使最广大的百姓,能够从游离在王朝框架之外的、社会最不稳定的流民,重新成为维持汉王朝稳定的自由农和小地主。——《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如何扰乱一场变法?! 神佑新政让天下的士子陷入了沸腾之中,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郡县之中的豪强自然不愿意,甚至可以说是勃然变色,直接就指斥为“暴政”、“恶法”。 一些沉不住气的人,甚至直接将王莽称之为“祸乱天下的奸臣,应当诛杀,以谢天下。” 洛琪竭尽全力在关中传统六郡之中开始恢复授田制度,希望能够先从关中开始重新授田。 因为关中皇室的力量还是极强的,尤其是有忠于皇室的军队驻守,能有效平定叛乱。 但是在关东就完全不是如此,关东的情况简直可以用一团乱糟糟来形容。 随着诏令下发到郡县王国之间,各方的反应皆不相同。 东海郡之中的官吏,面对这道诏令都在发愁,不执行朝廷肯定要问责,执行的话,这怎么执行的下去? 汉朝的官员数量是极少的,或者说古代王朝的官吏都不多,这不是不愿意多,而是朝廷的财政供养不起。 尤其是随着人口逐渐增多,需要的官吏数量越来越多,但是财政却会随着王朝延续时间的增长,而逐渐败坏下去,这种双向的恶化,会导致任何一个古代王朝失去对基层的控制。 任何权力的下放都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 没有下面的豪强宗族支持,他们就连县乡都下不去,更不要说去收缴这些豪强的土地了。 “朝廷一直让我清丈土地,收回国家,但是我怎么去清丈啊,我怎么能收回啊? 对面就是给我们办事的,这是把刀子递到他们手上,让他们自杀,你猜对面会不会直接持刀反杀?” 最后只能去问郡长官两千石的郡守崔毅,他才是郡中一切的主宰。 “上官,朝廷的诏令,我等该要如何做啊?” 面对着众人的满脸愁绪,崔毅安然的端坐,淡然朗声道:“还能如何做呢? 我们是朝廷的忠臣,自然是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朝廷的命令,况且巨君公,他的品德就像是圣人一样,难道会有错误吗?” 听到崔毅的话,屋中众人互相对视几眼,眼中有些诧异,这和他们了解的崔毅可不是一个人啊。 崔毅就像是没见到这些人的神情一般,继续朗声道:“传令下去,让郡中官吏都动起来,不要懈怠。 严格的执行王田制度,收缴全郡的土地地契,无论是那些豪强的,还是百姓的,逐门逐户,统统收缴。 本官知道郡中人手不足,先向郡中临时征召那些学子。 等收缴完土地后,本官一定秉公分配,使每一个百姓都公平公正的分得土地。 还有朝廷法令中说,要官吏、富贾、豪族都节俭一些,豪族大鱼大肉,百姓却食不果腹这不是圣贤所期望的。 本官同样深深的为此痛心啊。 朝廷说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豪强商贾从倒买倒卖中渔利,才使百姓不堪其负,些许钱财不能果腹,所以加强了均输平准司,由朝廷统一买卖,以保证百姓的温饱,本官深以为然啊。 传令下去,收缴郡中的粮食、布帛等物,统一由官府调配。 嗯。 为郡中百姓留下一成粮食,毕竟调配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总不能缺了百姓的吃食。 还有废除奴婢的法令,真是圣贤所为啊! 立刻通知郡县之中的各个大族,让他们放那些奴婢自由,大汉以孝治天下,七十以上的老人,纵然是平民,见到陛下尚且不需要跪拜。 在大族之中有多少年过五十的奴婢却依旧卖身啊,先行将这些人释放出来,让他们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正合我大汉孝顺之道啊。 朝廷的功德应当让天下人知晓,本官很是担心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辛苦,却使陛下和巨君公的功德受到了损伤。 到下面办事时,一定要向那些百姓和豪族说,这都是朝廷的恩典,是巨君公的功劳! 本官是万万不敢贪功啊!” 崔毅的话落下,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见状眉头一皱,正气凛然道:“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朝廷的大业也胆敢推三阻四吗? 早日完成,朝廷那里还等着看本官的结果呢! 你们下去做事的时候,记录清楚,收缴分配了多少土地,均输平准取得了多少成效,放还了多少奴婢,都给本官记好了!” 这下殿中众人才算是如梦初醒,对这位郡守只剩下深深地敬畏,齐齐躬身道:“喏!” 等到众人退下,崔毅才缓缓地端起茶轻抿一口,悠悠道:“为政以民,圣贤之道啊。” 大汉郡县众多,形势各不相同,有的郡守是完全依靠本地的豪族才能够坐稳位置的,双方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于情于理,这种郡守自然不可能去对豪族动手。 面对朝廷法令,这些郡守又不敢什么都不做,毕竟有绣衣直指、刺史以及随时会出现在郡国之间的监察使。 于是很快就演变成了官府借着这道法令强抢百姓的土地,问就是要重新分配。 再问为什么还不分配,答案就是土地还没有全部收缴,目前还不具备分配的条件,耐心等待就好了。 但是很快那些被收缴的上好的土地上就出现了豪族的佃户耕作。 最狠的还不是直接收缴土地,而是收缴粮食,简直是把百姓往绝路上逼。 这一下乡野之中就彻底炸了,几乎在瞬间就形成了流血的冲突,起义的烽火瞬间就被点燃。 郡治之中,崔毅望着这一段时间的成果,简直乐开了花,他的政绩在各个郡守之中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还借着这个机会,大肆收刮了上好的土地,分配的刀子在自己这里,划一块最大的给自己一点都不过分吧? 真的去实行变法,去和郡中的大族翻脸的胆子他没有。 他可不想哪天游街时,突然从暗处射来一支箭。 但是借着变法的名义敛财的胆子他是有的,而且还能直接把锅甩锅朝廷。 “我这都是奉旨办事啊!” 崔毅正美滋滋的想着,至于所谓的大同治世,年轻的时候大概会信吧,就像是那些愚蠢的士子们一样。 “郡守,郡中多处有贼子造反,短短时间之内就聚集了数万人,凶焰滔天,这可怎么办啊? 是否要上报朝廷?” 崔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上报朝廷那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刚刚开始变法,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能力? 那以后他还怎么升迁? 区区一些流民武装而已镇压不过是易如反掌,和朝廷以及大族比起来,这些普通的流民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 于是当即愤怒道:“这些贼子,当今圣人治世,降下甘霖,不思报国忠君,竟然反而起兵造反,速速使郡中兵前往镇压。” 等到使者走出,崔毅踱步沉吟了一番,又对自己的亲信说道:“不能浪费这些人命,这件事还是要上报朝廷。 就说有奸险贼人不愿意配合变法,竟然阴谋造反,现在已经镇压。 郡中变法正有条不紊的进行,臣一定竭尽全力推行变法,使陛下的圣恩垂及郡县之间的每一个角落,使每一个百姓都感念陛下的恩德,定不辜负陛下圣恩。 多带些礼物去送给大将军周围的人,金银、美玉、美人,前些时日,不是有商人为本官送来了吴国的美人吗? 带到长安去,为本官说说好话,本官就不相信,大将军自己是圣人,他身边的人难道还全部都是圣人吗? 还有那些宫中的宦官,都给本官送一份礼过去。” 亲信听罢离开了庭中,崔毅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稳,然后想到了皇太后的赵氏家族,撇撇嘴轻蔑道:“一个因为女人而骤然兴起的家族,定然都是一群暴发户,只要吾稍加奉承,便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心理上蔑视,但是行动上却很是重视。 毕竟那可是皇太后。 虽然总说权力是来自于下的,但那是从宏观角度来看,在一个秩序稳固的社会中,名位天然就附带着无限的权力。 就连洛氏都认真的对待皇太后的联姻请求,崔毅这个算是大汉高官的两千石,在皇太后的面前,就是一只随手就会被碾死的蚂蚱。 简直不值一提。 崔毅做事的本事或许有,但他不愿意做,因为不需要,只需要写的漂亮就可以了,然后再用好处将那些监察之人全部贿赂,不愿意接受的就搞走或者死于意外。 从一个县令到郡守,皆是如此而为,从无失手。 “这就是世道啊!” 崔毅捻须而笑,带着无限的阴冷,提笔在纸上写着,“臣毅问皇太后陛下安……” ———— 及法令通行郡县,县中恶吏色厉内荏,惧豪族而恶百姓,逼之愈急,侵之愈深,豪族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米生脂虫,贫者无一餐之食,官衙通断,五货皆收均输平准之间,及一尺布,尚不可得,民不堪命,遂作奋起刀兵而向。——《汉书·食货志》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东海举义! 自新政以来,长安周围就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因为长安作为帝国的首都,关中作为朝廷的腹心,大量的资源被投入到这里,其他郡县承担不起的改革费用,关中有天下输入,财政是可以负担的。 官吏多、监管严,朝廷对这里的控制还算是比较深,可以说深入县乡之间,大部分问题都能很快就反馈上来。 再加上有洛琪的亲自关注,他是执金吾,可以在整个关中追捕盗贼、察查不法、直接审判,可以第一时间就将那些意图浑水摸鱼之人拿下。 即便是有官吏想要欺上瞒下,但是在遍布关中的绣衣直指监察之下,基本上逃不脱被发现的结局。 新政就算是不能完全按照预想之中实施,但是只要释放一部分活力就足以让关中的情况变好。 可以说局面一片大好! 王莽府中,改制派的主要领袖聚集在一起,脸上满是开怀的笑意,王莽大声笑道:“关中新政推行的很是顺利啊,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不要说孝文皇帝的治世,恢复到素王上皇的盛世,难道还会远吗?” 众人纷纷直接大笑出声,洛琪则保持着忧虑之心,沉声问道:“不知道关东的郡县推行新政如何了,应当是比关中慢几分的。” 正说着,便有使者奔上堂来,是个颇为精干的汉子,皮肤黝黑。 有关东的上奏而来一式两份。 虽然目前大汉的最高统治者是太后和皇帝。 但是一个是稚童皇帝,一个是满腔心思不放在国事上的皇太后。 主政的是王莽,所以奏章都直接交到他这里,需要用印时则联系皇太后,一般都是洛琪进宫去寻找皇太后。 赵合德喜欢进宫陪皇太后说话,皇太后时常在宫中置酒宴,洛琪作为丈夫自然是要随同,有时就会留宿在皇宫的客殿中,所以对宫中很熟。 王莽笑着展开一看,不过两眼就狂声大笑起来,甚至不住的拍着旁边的坐席。 见到一向守礼古板的王莽竟然失态至此,众人都好奇的看过来,不知道信中是何内容。 王莽挥舞着手中的奏章,然后递给其他人,大笑道:“刚刚公子琪还在问关东境况,这东海郡的郡守崔毅就送来了他的变法成果。 看看崔毅在东海郡做的,完全不比关中差,甚至还犹有过之。”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连忙取过观看,王莽见到众人惊奇,又说道:“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新政在关东同样可以顺利的实施,这是符合天下人心大势的。 那些做的不好的,一定是不尽心去做。 这崔毅要好好奖赏这么快就能做出这番成绩,是个人才啊,应当作为天下郡守县令的楷模,那些不好好做事的都应当好好看看。” 崔毅的奏章在众人手中传递,上面详细的罗列了他做出的成绩,让众人啧啧称奇,根本没人想到会有人胆敢欺骗他们这群大佬。 而且这种东西想要造假可不容易,王莽甚至洛琪估计不敢相信,会有两千石的郡守会冒着百姓不堪其命的风险造假。 但是洛琪还是从中发现了有些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这个成绩太好了! 关中基础比关东好,尚且做不到这种程度,关东一个普通的郡中竟然能有这份成绩。 这名叫做崔毅的官员,年近四十,往年并不算是特别突出,转任两三次郡守之职,都是无功无过,若是有大才,早就应该声名鹊起了。 但是此次面对复杂的新政变法,竟然能做出这样的成绩,这正常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琪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崔毅和东海郡,要去暗中查一查这个郡守和东海郡的情况。 …… 东海郡中有一个颇为强势的家族。 兰陵萧氏! 大汉酂侯! 作为东海郡的金令列侯,酂侯一向都是东海政坛上不可忽视的大人物,但实际上整个东海郡县官府中人包括徐州刺史部的刺史等人,见到酂侯的次数堪称寥寥无几。 这些最顶级的列侯,声望卓著,爵位走到了顶,皇室每岁赏赐都不缺,除了祭祀之外几乎是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崔毅对酂侯府充满了忌惮,他一向不踏进酂侯国所在的兰陵县,此次新政的实行也直接忽视了酂侯国。 酂侯对东海郡中的事情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他是金令列侯,就算是破开金令,接管郡中,那也是军权,行政不是他所能管的,而且崔毅做的仔细,不去深究根本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最关键的是,皇帝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稚童,皇太后是个不管事的女流,他就算是上报,又上报给谁呢? 王莽吗? 那绝不可能! 你以为你是洛文王吗? 这就是兰陵萧这些顶级列侯发自内心的想法,当初王莽给列侯们写信,表面上达成了协议,但是实际上王莽觉得这些列侯都是废物,列侯们同样觉得王莽不算什么。 两种不同的身份之间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酂侯府中,管事脸色阴沉的汇报道:“君侯,郡中百姓沦为流民的速度变快了许多,而且冲击官衙的百姓多了许多,甚至还有上千人规模的造反,不过都被崔毅镇压了下去,这些普通的百姓和郡中的精兵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了。” 酂侯紧紧锁着眉头郡中义军蜂起,这可是大事。 但郡守既然镇压了下去,那他也不好直接接管郡中军务,破开金令是至高的权力,但滥用这种权力,却会招致朝廷官吏对金令列侯的攻击。 酂侯良久才缓缓问道:“难道是因为新政之事?崔毅不是在推广王莽的新政吗?去查一查,看看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流民出现。” 管事领命转身离开,酂侯握着短剑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东海郡是萧氏的根基之地,如果这里被流民攻占,萧氏可能会毁于一旦。 关东一直都是如此,在汉帝国的地位始终被关中压制了一头,通俗的说,汉帝国在关东投入的力量不够。 “如果天下疲敝到了这个地步,大汉的天命不会要坠落了吧,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维持家族的存续呢? 唉。 长安才是大汉的中心,如果朝廷在洛阳,有强大的禁军,家族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 这不仅仅是酂侯一人的问题,而是所有传承久远的列侯家族的问题。 …… 流民是会传染的,流民的数量是呈指数型增长的,往往朝廷还只以为是数十上百个刁民闹事时,实际上就已经有无数潜在的人准备亡命了。 崔毅突如其来的强压变法,一开始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听信了官府的话,但是百姓的眼光在挑刺的时候是雪亮的,他们不是傻子,很快就发现了官府的阴谋。 顿时就有大批的百姓反抗起来征收的胥吏。 “朝廷上的衮衮诸公都已经有了无数的财资,却依旧不放过我们手中的这一点! 他们说尽了好话,却做尽了坏事。 朝廷这是不愿意给我们活路啊,这样的朝廷为什么还要做它的子民? 我听说不仅仅东海郡中有天灾人祸,大汉的州郡之中都是如此,这难道不是上天在引导我们吗? 我们在这里起事,难道仅仅是我们吗? 在汉朝的其他州郡之中,一定同样有义军起事! 汉祚将终,天下皆反!”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农民起义,其中有许多豪强串联,还有一些斗争失败的豪强和一些对汉朝彻底失望,试图掀翻汉朝的士人。 豪强们虽然借着这个机会大肆侵夺土地,但是其中许多人和朝廷同样不是一条心,因为豪强们可还记得新政就在头上悬着呢。 他们的目标是彻底激起民变,然后把矛头直指朝廷,将黑锅甩在新政身上,引起造反流民和朝廷之间的对立。 而且,这种挑动很容易成功,因为无论造反的人有什么缘由,在朝廷眼中这都是造反的人,造反的流民同样很清楚这一点,一旦造反就不会管是谁压迫了他们,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 这些豪强则进可以为朝廷剿匪,得到更多的利益,退可以投靠新王,掀翻腐朽的旧王朝,简直两头吃。 ———— 在汉王朝的历史上,从汉戾帝的时代开始,总是关东首先爆发民变,并且在汉王朝的历史上,关东民变的次数远远超过关中。 这并不是因为关东人更喜欢挑战秩序,而是因为关中得到了更多的资源,社会矛盾相较于关东要小许多。 笔者从史料之中摘录了汉王朝的大致财政支出,经过平价购买力的大致计算,汉王朝的人均资源消耗,关中是关东的三倍左右。 这种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不公,导致了关东从权贵到百姓的普遍不满与不信任。 长安朝廷在缺乏信任的基础上推行新政,轻易地野心家所利用,这是西汉末年大乱的导火索之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小民从来不可欺! 东海郡的义军们心中充斥着无限的愤怒! 这些愤怒是对郡县中的豪强和官吏的,是对长安城的那位改制新政的王莽,对那位传说中绝世妖姬的皇太后! 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当抛下了手中的锄头,当丢下了手中的农具,转而握着刀剑的时候,一切的压抑就再也不能控制了。 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愤怒,宛如爆发的火山,汹涌着要毁灭这世间的一切。 东海郡中的叛乱是越平越多,这场新政就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东海郡的百姓们已经不愿意再简简单单的杀死一两个官吏来宣泄怒气。 义军们四处开花,甚至轻而易举的攻破了两座县城,很快有人意识到义军过于凌乱,犹如一盘散沙。 于是有人登高一呼,自称东海天王,在县城之中登坛挥剑,聚集群雄,向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百姓大声道:“生在黑暗的世道之中,这大概是我们的不幸吧。 但是剑在手中,路在脚下,难道就这样籍籍无名的死在原野之中吗? 难道那些压榨我们、奴役我们的人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像是猪狗一样的忍耐,不是诸夏的子民所应该做的。 在这里盟誓,遵从素王上皇的教导,革除汉室的恶政! 奋起革命吧,就像是商汤和周武王所做的那样! 汉室的天命降落,素王将庇佑东海的子民。 汉命已终,东王当兴!” 无数人振臂而呼,声音洪亮的甚至震碎了天边的云彩,“汉命已终,东王当兴!” 义军们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依附在他的麾下,东海郡中难以活命的百姓纷纷投奔他而来。 东海王站在高台之上,意气风发,颇有昔年秦末之时,陈涉一夫作难而七庙隳的景象。 风水轮流转。 这世上哪有不朽的王朝。 这世上哪有不灭的皇族。 小民无权又无势,却从来不可欺啊! 东海王誓师完毕,就直接进攻东海郡的郡治郯县,他大声怒吼着,“进攻郯县,杀死崔毅狗贼!” 流民一旦攻破县城,就会产生质的改变,因为大部分的县城之中都有武库,其中或多或少的都存放着甲胄和锋锐的兵器。 当气势汹汹的数万大军直扑而来时,崔毅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妙,郡治之中,他脸色铁青的愤怒道:“这群贱民,不安安静静的做一个饿死鬼,却效仿奋臂螳螂。 竟然敢于反抗朝廷,圣人的忠孝教导都教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难道以为凭借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够撼动朝廷吗?” 崔毅这一番话就连军中的官吏都有些呆住了,实在是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义军进宫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当年秦末时同样如此,人心涣散,崔毅在郡中不得人心。 一路之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郡中常备的士兵实际上是很少的。 一般的郡中常备士卒都不超过一千人,面对来势汹汹的义军和里应外合的百姓,这些没多少斗志的士卒,没怎么抵抗就直接被攻破。 义军一路杀到郯县,绝大多数时间竟然是在路上赶路,这让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仅仅是崔毅包括萧氏同样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要破开金令去取得郡中的大权,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因为东海郡的朝廷体系马上就要崩溃,他所能做的就是凭借着酇侯国固守,然后联络东海郡西侧的楚王,互相夹击。 崔毅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他心知这一次就算是能保得住性命,想要做官也没戏了。 于是愈发的愤怒起来,万万没想到纵横数十年,最后竟然会栽倒在他视作鱼肉的百姓手中。 义军顺利的攻破了郯县,郡中官吏早就一哄而散。 随着义军涌入城中,郯县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地狱,这里是郡治,是商贾和豪贵聚集之地,义军带着满腔怒火而来,不抢掠一番都是不正常的。 …… 郡守府中,崔毅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可不是那种能坦然赴死的人,他只想好好的活着,然后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想趁着义军刚刚入城的混乱,换上平民的衣服逃出去。 “噗嗤!” 这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一道钻心的疼痛在崔毅的腿上传出,让崔毅正想要逃跑的脚步顿时摔到在地,无法站起。 他难以置信的掉头看去,竟然是自己府中的舞女赵姬,是自己最宠爱的美人之一,即便是逃跑都不忘了带上她。 “贱婢!你做什么?!” 崔毅无法抑制的愤怒问着,这一刀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宫中没卵的宦官一样,其中又带着无限的恐慌,逃不走怎么办? 赵姬脸上那种平日里温顺的神情完全消失了,转而换上了满腔的仇恨之色,柔美的脸颊上满是滔天的恨意,厉声道:“崔毅。 你知道我等今日的这个机会有多久吗? 若不是你这个贼人,我就不会家破人亡,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杀伱而后快。 我一直都想问问,我这等小民在你的眼中算是什么呢? 想必不算是人了。 难道是可以御使的猪狗吗? 可惜啊。 我们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的身份或许卑贱,但死去之后的魂灵,却和你这样的大人物一样,都是素王上皇的子民,素王将会在死亡的尽头公正的对待我们。 不。 你这样的人,又怎么敢到素王上皇的面前呢? 堕入黄泉才是你唯一的结局。” 崔毅敢做出这种事,对素王自然是没什么信仰,但是面对掌握着自己生死的赵姬,却畏惧到了极点,连连求饶。 赵姬望着崔毅继续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以前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动手? 因为简简单单的杀死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在醢刑中痛苦的死去!” 醢刑,把人剁成肉泥。 崔毅闻言身体都开始打摆子了,他痛苦的哀嚎着求饶,表示愿意用无数的金银珠宝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但是赵姬却不为所动,从花园之中找出了一块趁手的坚硬的石块,走到崔毅的身边,厉声道:“崔毅,你一向看不起小民,今日杀死你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奴籍歌姬。 你这样的大人物,现在又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用你的权力和地位来惩罚我吗?” 说着举起石头重重地向着手掌砸了过去,一下一下又一下,崔毅几乎瞬间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他痛哭流涕的哀嚎着,“杀了我! 杀了我! 我告诉你所有的珍宝藏所,杀了我吧。” 一下一下看着自己变成肉酱,简直生不如死。 但是赵姬不为所动,她柔美的脸颊上像是有一道光,满是认真的色彩,就像是她以前弹琴、唱歌、跳舞时,二十年来,这是她所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义军冲进后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身着平民服饰的男人大喇喇的躺在地上,手掌、手臂的关节、脚、脚腕、下体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的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一个女子手中举着石块正一下一下的砸在男子的腰间,这幅场景甚至能让人产生感同身受,不知道在女子石头下的那个男子该是何等的痛苦。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女子转过头来,义军众人这才见到女子的容颜颇为清丽,甚至可以说是个美人。 但这个美人现在手上、脸上沾染了鲜血,双眼通红,还带着笑,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颇为诡异阴深,一瞬间众人甚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等义军众人说话女子竟然先开始道:“诸位义士,可否将佩剑借于小女子一用,用石块和小剑有些太累,崔毅这狗贼恐怕就要死了。” 崔毅! 众义军大惊失色,有见过崔毅之人连忙上前一看,竟然真是那位朝廷的两千石重臣,东海郡守崔毅! 眼见崔毅出气多,进气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在无限的痛苦之中死去,“快快快,快把崔毅这贼人带回去,大王寻找的就是他,这个女子也一并带回。” …… 东海王见到血肉模糊的崔毅一惊,又见到赵姬,当即抱拳道:“不知小娘名姓,竟做下这等义举,更胜过一众儿郎。” 赵姬脸上的血已经渐渐干涸,声音嘶哑着说道:“大王称呼妾身赵三娘子即可。” “好!” 东海王踢了一脚崔毅,沉声道:“事不宜迟,这就在大纛之下斩杀崔毅,用这位两千石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兄弟和百姓,告诉汉廷的大人物,势不两立。” 一盆凉水将几乎陷入死境惊醒,回光返照之下,崔毅竟然看清了四周,都是身着破旧的百姓,愤恨的看着自己,无边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耳中嗡嗡的声响。 “诸位兄弟,这就是东海郡的郡守,汉朝的两千石,让我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之一,今日在这里杀死他。 然后传遍天下。” 随着利刃重重砍下,崔毅只觉一股痛楚传来,然后一切的意识消失了。 “剁成肉泥!” 汹涌的义军冲上来将崔毅的身体撕成碎片,一个个郡县之中没有逃走的官吏被斩杀。 东海王的异军突起,快速的聚集,正确的战略思想,突袭郡治的选择,作战过程的顺利,让整个郡中局势彻底失控。 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从中挑拨的豪强的想法。 没人想到一群乌合之众的义军能这么快就凝聚起来,没人想到朝廷官兵会这么不堪一击。 …… 使者颤抖着述说着自己在东海郡中所看到的一切,在义军蜂起之后,东海郡中的罪恶同样暴露在大白之下。 洛琪微微闭上了眼,但是手上暴起的青筋却证明了他心中到底有多少愤怒。 “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背弃圣人教导,毫无礼义廉耻,对君王不忠诚,对上官不诚实,欺上瞒下,道德极其恶劣,品行极度败坏,神佑元年以来,未曾听闻过如此骇人听闻的官吏,是大汉的蛀虫,天下的罪人。” 洛琪的声音低沉,王莽却脸色苍白,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甚至可以说直接心态崩溃,他不明白怎么会如此呢? “欺压百姓,最后导致了自己的身死,这是为什么呢?” 洛琪沉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鱼肉百姓数十年,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屠刀不伸到他的身上,他怎么会知道小民之威呢? 现在如何处理义军? 一个不好,就是徐州全反,社稷动荡,变法改制,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王莽如梦初醒,崔毅之事让他对关东的郡守瞬间升起了怀疑之心,恨声道:“这些关东郡守,竟然是如此的虎豹豺狼之属,都怪本侯之前错信了他们,应当立刻将这些人解职,从关中派遣亲信坐阵。 先行剿灭盗匪,东海贼人竟然说汉命将终,必须要狠狠地打击,关东和贼人勾结,沆瀣一气,派遣精锐大军出关中,让他们知晓天下依旧是汉室的。” 王莽之所以要狠狠打击这支义军,就是因为他们的口号,而且这支义军还明确的要杀死他这个新政领袖,将崔毅的过错安在了他的身上。 洛琪闻言却立刻说道:“不能派遣关中士卒进入关东,这些士卒要留着镇守关中,还要防备草原、河西,天下越乱,关中越要稳。 若是关中之兵损失惨重,还怎么制衡天下,那时才真的是要天下大乱了。 王莽一听顿时急声道:“不调关中之兵,难道看着关东糜烂吗? 如果文琪你亲自带兵,一定能平定东海之乱。” 洛琪毫不相让,冷声道:“巨君,你该冷静冷静,消息恐怕马上就要传来,关东绝不仅仅是东海之乱。 长安需要的是稳如泰山,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有底气镇压一切。 我马上进宫禀告皇太后,号召诸王列侯,坚壁清野,坚守王国和侯国的城池,将叛乱控制在洛阳以东耗死义军。” 王莽被洛琪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之前因为心态崩溃而失智的脑子恢复了一点。 洛琪匆匆往皇宫而去,赵飞燕见到洛琪来本来还满脸笑意,但一听关东局势如荼如火,顿时花容失色,娇媚艳丽的脸上满是惊慌。 洛琪微叹一声,安抚道:“皇太后陛下不用担心,臣一定会保护您的平安,任何人想要伤害您,都要先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现在请您用皇太后印,督促关东诸侯,坚壁清野,守住城池,将义军锁死在洛阳以东。” 赵飞燕一手抓着洛琪的宽袍大袖,一手用印,哀声道:“公子,定要堪平天下啊。” 洛琪收起诏令,望着赵飞燕轻声道:“皇太后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如果事有不逮,臣去求父亲,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 关东之势愈急,东海已破郡县,杀两千石及以下官吏,天下哗然。 时有大臣进言,皇太后乃诏曰:“事急,关东金令、刘氏侯王,各率兵勇,宜坚壁清野,固守以待。 善民暴起,何也? 官吏无道盘剥、豪族无义弄事,遂使民不堪命。 郡县守长,宜善民给食,使民休息,诸豪族有祸,悉处置,不使郡国有乱。 有此,贼寇自灭。”——《汉书·外戚传》 4489字,6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杀皇帝与清君侧! 昭城。 “父亲,汉朝局势为什么会陡然到这样的地步呢? 阿琪还不至于掌控不住这样的局面,但是却依旧失控了。” 洛伊心中真是充满了疑惑,洛伏沉吟道:“你想错了。 权力隔了一层,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成为了辅佐者,就要承担辅佐者所带来的不便。 阿琪还没有想通这一层,他是皇太后的妹夫,代行皇太后的权力是毫无争议的权力者,但是他深陷山中,看不清山间的真面目。 你觉得阿琪能掌控局势,是因为阿琪对天下局势的前因后果都能说的出来。 但这是错误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阿琪的能力就只有这么多呢? 站在旁边指点江山很容易,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同样很容易。 人在挑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智慧胜过先贤,认为先贤不过如此,留下许多手尾,不能尽善尽美。 但轮到自己去解决这些时,才觉得千难万难,不仅仅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使局势更滑落下去。 这就是知易行难的道理。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你明明知道它会走向何方,但是却阻止不了。 王莽和阿琪主导的改制,难道能说全然不对、全然无功吗? 以目前家族掌握的情况来看,不说阿琪亲自主政的关中诸郡,至少在幽州的郡国和益州的郡国之中是比较成功的。 这已经颇为不易。 把伱放在阿琪那个位置,你也会犯下许多本不该犯的错误,就像洛宣公当年挽天倾是妥协了许多的。 能完美解决这种事情的,我们称之为,先祖洛文公!” 洛文公! 洛氏能力上的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用洛琪和洛文公作比,就好像用孤星和皓月对比一样。 洛伊被自己父亲的一番话讲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顺着父亲的思路他开始回想自己那一个个明耀千古的祖先。 然后衡量了一下自己在昭城处理事务时所展现的能力,有些悲哀的发现,其中许多事都是自己完成不了的。 他展开手,呢喃道:“父亲,如今天下眼见就要大乱,我们是应该相助汉室,还是相助义军呢? 阿琪他和汉室绑定如此之深,如果汉室有难,他可能真要应了出仕时所说的死难之语了。” 洛伏悠悠道:“家族的选择是一贯的,派出阿琪这样的子弟,帮助汉室改制,使天下能稳定下来,如果做不到,也不可能再耗费家族底蕴会帮助日暮西山的汉室。 至于义军之事,不襄助义军掀翻汉室就已经够了,想必皇室很清楚,洛氏不可能帮助皇室去镇压义军。 不过在这个乱世过程中,削弱豪强倒是可以做的,无论未来如何,借着变动可以大大的挥舞起屠刀。 至于阿琪,这是他所选择的路,况且与其关心阿琪,不如关心英侯,汉室若亡,他才是洛氏一定会陪葬的那个人! 你不必过于担心,依为父看,汉室不一定会亡,起码目前来说,关东诸侯全力出手,皇太后刚刚下达的这一道谕令,能够解决目前在五州之地蜂起的义军。 唯一可能出现意外的,就是……” 见到洛伏欲言又止,洛伊好奇问道:“父亲,可能的意外是什么?” 洛伏感叹道:“这世间的动乱,产生于人心,而人心是不可预测的。 若是关东诸侯不执行这道谕令,故意放任义军西去呢? 若是刘氏诸侯王想着趁乱掀翻那个稚童皇帝,自己做皇帝呢?” 洛伊闻言错愕道:“关东诸侯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吧,这难道不是玩火自焚吗? 若是没控制住,他们……” 玩火自焚。 如果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呢? 说到半路,洛伊陡然停住了,人心是不可预测的啊。 人如果是绝对理性的,这个世界就该是一板一眼的,但现实是,可能一个突发的情绪,就会改变一切。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洛伊直接说道:“父亲,儿子这就去联络英侯。” …… 英侯国中。 之前表态支持王莽改制的吕侯脸色相当的不好看,这完全可以看作是一次失败的站队,在这种时代大变局的情况下,一次错误的站队会葬送整个家族,“英侯,皇太后的诏令您怎么看? 东海军、泰山军、赤眉军,想要剿灭这些贼寇,关东最后一滴血都会流尽。 关键是平定之后,朝廷恐怕又会先着手恢复关中,这不公平! 侯国百姓心中是有怨言的,甚至家族、家臣等都明里暗里的抵触诏令。” 吕侯的话中有着深深地埋怨,洛众闻言颇有些左右为难。 从内心深处,他同样不想让英侯国去和义军殊死搏斗,英侯国中的百姓恐怕也不愿意,“其他诸家呢?刘氏诸侯王呢?” 话刚出口,洛众和吕侯就升起一阵寒意,朝廷这是对金令列侯寄予厚望啊! 吕侯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皇太后是要我们看着诸侯王?” 诸侯王! 太后垂帘皇帝年幼,权臣秉政,天下大乱,诸王掌握军权,这下一步是什么,还需要思考吗? 唯一能牵制诸侯王的就是金令列侯,所以诏令中,以列侯为尊。 “这若是戾帝末年,恐怕我等的祖先已经举旗拜将,奉天靖难了。 呵。” 人心到了这个地步指望金令列侯,真有些异想天开了,发现了这一点,吕侯反而突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英侯。 还有我们在,大汉不会亡! 还有可以犹豫的呢? 等待一个秉持着天命的高祖子孙,他会是新的天子!” 一个秉持着天命的刘氏子孙! 洛众缓缓点了点头,吕侯见状起身离开。 …… 东海王围攻兰陵县半个月,但是兰陵县没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反而是义军有些士气低落,粮草不济。 兰陵萧氏在郡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投靠到东海王麾下的一些小豪强都为双方说和。 是夜。 东海王判断了一番局势,果断选择不再硬攻兰陵县。 因为他敏锐的发现,列侯国是真的难以攻破,这群人守土的决心,国中组织的严密程度,战斗意志都远超郡县守长。 但同时,这群人只想守土,根本就不愿意出击,与其和这些人对峙,不如去转而联合其他义军向西而去。 既能扩大自己,而且谁又能说得准,他们就不能复制一番秦末时高皇帝入关的举动呢? 东海郡西侧就是楚国,现在的楚国和当年的楚国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楚王属于徐州刺史辖制,但对东海王来说,这依旧是一个需要极度重视的对手。 然后。 东海王率领着义军从楚国南部的郡县经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楚国派出了一支不过千人的军队,很快被击溃,然后目视着他们离开了徐州地界,还裹挟了大量的流民。 义军到了这个程度,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农民军了,那些本就反对朝廷新政的豪强,同样加入其中,而且凭借着更强的能力,轻而易举的完成了夺权,有了豪强武装的加入,农民军的战斗力有了质的提升。 义军们完全不知道这些诸侯王在做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惊喜的向西而去,同样的方式,跨过了梁国,通往关中的大道似乎就这样洞开了。 没有阻碍的进了四通八达的洛阳,天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震惊。 本该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困局,本该被困死在洛阳以东的义军,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洛阳,一旦到了这里,义军所得到的物资,拥有的转圜余地,就远远超过了之前。 可以说,龙入深海,鹰击九天! 长安。 连续的重击反而让王莽沉稳了下来,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自己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得到天下的拥护,在暗中有无数想要反对自己的人。 “这些所谓的义军,难道就这么干净吗? 我的确是有错,我识人不明,我能力有限,不能尽察,但将新政的错误归咎于我的头上,这难道是合理的吗? 不过是他们想要找到一个借口罢了。 既然要向朝廷亮剑,那便试试吧。 三河六郡、羽林孤儿。 这天下最精锐的军队,还有一整个关中的地盘,本官倒要看看这些农民军拿什么来打? 还有那些放任农民军的诸侯王,其心可诛啊。 等平定了叛乱,全部都要拉到长安来砍头。” 洛琪沉默着,皇太后的诏令是他下的,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他真的能挽救一个倾颓的王朝吗? 洛琪微微叹息道:“巨君公,没有这么简单,那些诸侯王既然敢这么做,难道会等着我们平定了义军,然后去诛杀他们吗?” 诸侯王们所要做的不仅仅如此,洛琪悠悠道:“时隔一百多年,大汉要再有一次大规模的诸侯王乱了。” 众人悚然一惊。 …… 洛琪的预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赵王、梁王、楚王、胶东王这四个诸侯王会盟。 一篇檄文传遍了天下,“孝僖皇帝壮年崩殂,难道和赵飞燕这个妖后没有关系吗? 一个稚童却坐上了皇位,这难道不是妖后和王莽弄权的阴谋吗? 如今天下纷乱四起,这难道不是王莽残暴的对待百姓,他的同党士人使百姓无立锥之地而导致的吗? 汉室的天下在风雨飘荡之中啊! 高皇帝在苍天之上哭泣啊。 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的魂灵还能不能安息呢? 孝宣皇帝的中兴大业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吗? 身为高皇帝的子孙,难道就这样看着大汉的天命坠落吗? 四方的列侯啊,天下忠诚的士人啊,我们以刘氏子孙的名义在这里遵从素王上皇和高皇帝的教导,奋然起兵。 愿意协助我们振作社稷的,请系上玄色的飘带。 不愿意追随我们的,请安坐在城中。 想要阻止我们的,拔出你的利剑,刘氏的子孙绝不后退!” 清君侧,诛王莽,杀妖后,复社稷! 有识之士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这些诸侯王要驱赶着农民军攻破关中,破入长安,让农民军和朝廷的禁卫激烈的对耗,然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从农民军过境到了洛阳开始,这就变成了阳谋! 因为农民军被朝廷和诸侯王军包夹,不可能两面开战,总要选择一方去对抗,那与其选择了诸侯王军对抗,还不如直接攻进长安,去杀死皇帝。 若是能占据关中地利,再击溃诸侯王军,这天下就要改姓易氏了! 朝廷军更是不可能放着要他们命的农民军不管,而去平定诸侯王的叛乱,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 诸侯王的起兵得到了关东豪杰的群起响应,实力迅速的增长起来。 在天下许多人看来,起兵的这几位诸侯王,都是刘氏的近支,以汉室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的情况,这几位都有资格,至少比起皇位上的那个稚童,法理性一点都不差。 不要说仅仅是清君侧这样的大忠臣行为,就算是想要做皇帝,也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悖逆之举。 滔天的声浪向着诸侯王联军汹涌而来,甚至吸引走了义军西向的动静。 唯有朝廷面对着暗涌的潮流,集结军队,准备着先行击溃义军。 “话说的再多,总还是要战场之上见真章!” ———— 笔者在本书中一直高度赞扬流封建制度的先进性,但是流封建依旧是封建制度,封建制度所具有的特性就是,中央和地方之间不可根除的矛盾,即地方诸侯总是在反抗或试图反抗中央朝廷的控制。 在汉王朝中央一直强盛时,流封建制度有效的保证了对地方的控制,但在中央朝廷陷入或者可能陷入虚弱时,诸侯王不可避免的军事反抗出现了。 这种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与一直积蓄在关东与关中之间的地域矛盾组合在一起,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彻底动摇了汉王朝的统治。——《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刘秀! “兄长,为什么要追随诸侯王?” “妖后祸乱大汉社稷,权臣把持刘氏皇权,你说我为什么要追随诸侯王?” “可四王他们放任贼军向长安而去,做下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难道是值得追随的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兄长,你有想过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你有想过自己要在这天下之间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吗? 伱有想过如何才能安定天下的社稷吗?” “想那些做什么,只要刀兵在手,何处不能有一个你我兄弟的位置呢?” “兄长,你错了。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从南阳郡出来的这些时日,我们横穿了整个中原,见到了无数流离的场景,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 如今这天下战乱纷起,百姓遭受着苦难,大乱的根源却不仅仅在于百姓,而在于遍布天下的豪强,是他们让天下大乱起来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让天下最快的安定下来,就要让豪强安稳的待在郡县之中,让这些豪强安稳的进入朝廷秩序之中。” “可是打击豪强才是大汉的国策,王莽的改制虽然失败,但是打击豪强才是对的,收回兼并的土地是必须要做的。” “是啊,打击豪强才是对的。 但是这天下的流离失所就是代价啊,无处不在的战争、随时可能出现的瘟疫、倒在路边的白骨、郡县之中的空城,这些就是打击豪强的代价啊! 刚刚走出南阳郡时我梦想着成为执金吾,执行皇帝的谕令去打击豪强,维护汉家的社稷。 但是现在,我想问还要流多少血? 还要死多少人? 等到彻底战胜了豪强,难道不会再有新的豪强出现吗? 大汉的元气就在这其中耗光了,四周的敌人难道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入侵吗? 汉室的社稷还能不能在这样的大乱之中存留下来? 我现在只想让天下安定下来,哪怕是对豪强妥协。 我要战乱从中原大地上消失,我不想再看见那一幕幕的人间惨剧。 我要大汉的社稷继续存续,不要看见现在这样的风雨飘摇。 王莽和那位公子琪的改制或许以后是对的,但现在我不认可了。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让天下安定下来,让大汉的天命依旧存留高天之上。 兄长,那四个诸侯王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事。 跟弟弟回南阳郡吧,我们加入朝廷的军队,击溃那些贼军。 既能防止大汉的天命倾颓,又能吸收那些贼军的实力,这是最好的壮大的方法。 等我们的实力强大,就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 刘秀骑着马在直道之上狂奔,身边则是数百名武士,耳边兄长的声音仿佛还在缭绕,“阿秀,你带着这数百兄弟回去吧,我们兄弟就此别过了,希望战场之上不会遇到。” 想着这些,刘秀只觉心中宛如刀绞一般。 他虽然是个经学士子,但却不是那种比较瘦弱的经学士子,而是一个能冲阵的猛人。 义军越过梁国之后,就在洛阳周边和朝廷的官兵大战,旷日持久,面对气势如虹以及对兵事愈发熟练的义军,朝廷这一方节节败退。 直到三河骑士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才彻底稳住。 朝廷不敢把军队全部派到三河地区,因为现在的朝廷对所有的汉室宗亲都抱有怀疑,南阳郡和关中之间只隔着一个武关。 万一禁军出了关,然后直接被堵在关外,关中空虚的情况下,汉室宗亲的军队直接破入关中,那该怎么办? 羽林孤儿和六郡子弟就是应付那些可能会对关中造成威胁的人,以及后续对付诸侯王。 刘秀以汉室宗亲的名义加入了剿匪的大战之中,被任命为校尉,他作战勇猛兼之谋略得当,很快就小有名声。 汉朝的豪强也不都是反对朝廷的,他们只是反对朝廷均田的政策,但是出于传统的士大夫忠诚的心理,对汉室还是忠心的,目标是换掉如今的统治者,四位诸侯王的麾下就有许多这种豪强。 对于赤眉、东海这些起义军,自然是疯狂的镇压,与此同时,荆州刺史部的起义军同时开始蜂起,南阳郡首当其冲,一下子成了卫护关中的前沿阵地。 南阳郡的宗亲以及豪强开始投奔他,这些豪强宗族都是同族子弟,熟悉器械,战斗素养极高,根本就不需要训练,而且一来就是数百甚至上千人,还自带兵器,刘秀的实力迅速的膨胀起来。 邦周千年,镐京城只做了两百年的国都,洛阳则做了八百年,在洛阳周围,有数座关隘。 起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虎牢关后,镇守在其他关隘之中的守军和义军,针对这些关隘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反而是洛阳这座主城被双方所忽视。 随着刘秀声名渐起,拥有数千人的刘秀很快就成为了义军的眼中钉,在叛徒的出卖下,东海军近五万人包围了刘秀的军队。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 竟然阴云密布,下起了雨,黑暗之中视线不明。 刘秀趁着这个机会果断率领着骑兵出击,在漫天的狂风之中,突袭义军的兵营。 震天的呼喊之中,义军首尾不能相顾,四散奔逃,死伤惨重。 刘秀当场格杀了东海王,没有任何人看到,当他杀死东海王时,一点紫星冲到了他的体内。 一战击溃了一支义军,还格杀了一个反王,这一战让刘秀声名大噪,被朝廷任命为平寇将军、升爵关内侯,对刘秀势力来说,还招降了大量的义军,对刘秀个人来说,成家立业,这一战都完成了。 虽然没有成为执金吾,但却娶到了阴丽华,人生大愿算是完成了一半。 一跃成为洛阳地位实力较强军阀之一的刘秀,依旧恪守着之前的道路,他继续勇猛的作战,势力越打越强,个人能力同样越打越强。 不仅仅是义军,诸侯王联军同样如此,在麾下人马超过三万时,刘秀就给四位诸侯王去信,言辞恳切的说道:“天子在中央统御,诸侯王在四边镇守,这样大汉的天命就不会失去。 现在诸位这样进逼,是刘氏之间的内耗啊,无论胜败,刘氏终究是输了,列祖列宗在上,见到这一幕难道不会垂泪吗?” 这封信刚到就直接被丢弃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停下,刘秀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经过这一番说和,在天下之间却流传着他忠孝两全、顾全大局、立志兴汉的名声。 刘秀的异军突起使起义军进军关中的愿望突然落空,这些没有根据地的流民武装的缺陷暴露一空。 刘秀连续的和义军组织会战,熟练的使用了诱敌深入的战术,双方之间杀的血肉纷飞,刘秀的势力受损,但是义军同样是连遭重创,最大的三支起义军都被他打得伤筋动骨。 刘秀在这过程中,已经爵升列侯。 但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转折点在这个时候到来了,眼见起义军被刘秀不断重创,诸侯王联军竟然坐不住了,直接越过了虎牢关,进攻刘秀。 刘氏诸侯王竟然和起义军联合起来,进攻一个刘氏宗亲! 这谁能想得到? 而且朝廷认为经过重创的农民军已经不能再构成威胁,同样要求刘秀进攻诸侯王军,朝廷将诸侯王联军斥责为“叛逆”。 不过对朝廷来说,诸侯王联军和农民军倒的确是没有什么区别,这两拨人进了长安,从皇太后他们开始,王莽他们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刘秀自然是不会奉诏的,他直接向长安写下了一封信,“如今贼寇虽然有所疲态,但贼寇宛如火星,这混乱的天下就是干柴,若是放任,很快就会重新燃起熊熊大火。 朝廷与诸侯王之间应该通力合作。 朝廷应该撤销新政中有关于土地的部分,使天下的豪杰能够安稳的为朝廷效力。” 这一番话几乎称得上是政治表态,刘秀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长安的消息,这是他为天下的局面选择的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他对大汉朝境况的最后努力。 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随着农民军渐渐走向衰微,他的军中同样开始有异样的心思,那些先前支持自己的豪强,从思想上倒向了诸侯王军。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朝廷武力强大,但是关东豪强合力是胜过关中的,这双方的大战,一定异常的激烈,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才会结束。 如果朝廷愿意妥协,他就能从中斡旋朝廷和豪强之间的关系,既而平定诸侯王之乱。 刘秀匆匆回到城中,急声问道:“圣旨在何处?” 等到阴丽华将圣旨送来,刘秀连忙打开一看,顿时天晕地旋,王莽厉声呵斥了他,说他一个战将,只要听从朝廷之命征战即可,朝廷大政岂是他可以谈论的! 刘秀从中却看出了无限的对于刘氏宗亲的不信任,朝廷这是怀疑他的用心了。 圣旨的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加盟刘秀的豪强见到这么一封措辞激烈的圣旨,心中彻底的升起了转投诸侯王军的想法。 刘秀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遥望四周,只觉一阵绝望,这洛阳之地现在是他的困局了,这大汉的天下要如何才能挽救呢? 朝廷、诸侯王、豪强,都在掘大汉社稷的根基,阴丽华陪在刘秀身边,望着自己的夫君,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温声道:“良人,天下不为,君可自为! 天下之间还有忠臣,关东之地还有列侯,您现在是大豪杰,或许五氏七家都在等着您出现呢? 谁说不能再兴复汉室呢?” 阴丽华的这一番话,宛如雷霆炸响,宛如清泉直入心间,让刘秀一个激灵,虽然想要让五氏七家认可,难如登天但那也好比在这里宛如坐困囚龙强得多。 “家有贤妻,秀之福分。” 刘秀下定了决心。 …… “刘君侯何在,皇太后有圣旨到。” “文叔公往五家之地而去了!” 信使面色苍白,山洪耽搁了几日,竟然找不到正主了。 ———— 上揽豪杰,奋于河洛,群盗稍平,然诸王阴诡,王莽弄权,竟至分离,慨然曰:“群竖子不足与谋!” 遂孤身走五州。——《后汉书·光武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五州豪杰 刘秀带着愿意追随自己的一众兄弟到了关东。 一群南阳郡之人,来到这里自然是人生地不熟,这时就体现出来游学和名声的重要性了。 经过同窗好友的介绍,加上刘秀在天下之间有骁勇善战、忠厚仁义的名声,他顺利的在河北安阳见到了安阳侯。 刘秀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农家郎,经历了这么多,他现在是真正的大豪杰,而且他是那种几乎没有缺点的人,从个人道德到文治武功,都让人钦佩。 安阳侯和刘秀一聊,就感慨道:“君侯才是刘氏的子孙啊,请随我去见英侯吧,如果能得到英侯的认可,你的大愿就会顺遂了。” 英侯! 刘秀心头一震,这就是他来到关东五州之地最主要的目标之一,唯一一个他能确定的一定不会看着大汉灭亡的金令列侯。 而且英侯的关系网极强,尤其是吕氏那种缩头乌龟,没有英侯带头,是不可能出来的。 昭公国刘秀没准备去见,因为他觉得昭公是不可能出手的,那英侯就极其的关键。 虽然英侯国受到昭公国很大影响,但毕竟是半独立的侯国,只要不是昭公国一定要灭亡汉朝,英侯国对待汉朝和其他侯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 洛众是有些没想到安阳侯会带来一个汉室宗亲,而且还是一个卓有盛名的汉室宗亲,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安阳侯想要拥护一个有能力堪平天下的刘氏子孙,光复大汉的社稷。 他又不禁想起了吕侯所说的,“等待一个秉持着天命的刘氏子孙!” 什么是有天命的? 没有人知道。 我们所选择的,就是天命之人。 这些大汉顶级的列侯们,在面对同样的局势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洛众没有去问那些大而化之的问题,而是说道:“文叔,你在昭城求学时,我记得你是支持王莽改制,收缴豪强土地的,现在怎么突然转变了思想?” 刘秀本来因为见到洛众而有些振奋的心情,闻言瞬间低落下来。 良久才说道:“以前我见到这世上有豪强不法,有百姓反抗,但是势单力薄,于是认为豪强必须铲除。 但是我现在所见到的世道,是百姓宛如秋叶一样凋零,战争中死去的人,远远超过了那些因为豪强、官吏的盘剥压榨而死去的。 天下的世道再这样下去,会如何呢? 数千万人口,还能剩下多少呢? 尸骨铺成的高山,鲜血流成的江河,人所能想象的、所不能想象的一切惨像和悲剧都会在我面前出现,并时时刻刻的侵蚀着我内心的良知。 先贤说,人这一生无论到了何样的境地,遭遇了何等的打击,永远都不要抛弃两样东西,那就是良知和理想。 我以前大概是错了,现在要纠正它。 豪强不是水火一样的猛兽,只要能够控制它,谁又能说豪强就一定会对天下有害呢? 我大汉多少豪杰是出身豪族呢? 只要不让它膨胀到恐怖的地步就可以了。” 洛众闻言没有评价,而是直指刘秀内心问道:“历代皇帝宁愿付出代价都要压制豪强,伱现在想要和豪强妥协,若是让大汉的历代先帝知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你这是不肖。” 听到这句话,刘秀反而平静了,“压制豪强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压制豪强而压制豪强吗? 那些付出的代价,又让谁来承受呢? 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吗? 那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了。 先让天下安定下来吧,这想必同样是百姓所希望的。 至于作恶的豪强,等天下安定了,一地一地的去治理,大概是更容易成功的。” 一地一地的去做,说说容易,到那个时候就难做了。 洛众深深地望了刘秀一眼,这世上有两种事。 一种是功在千秋,但罪在当代,这种事情一向是不值得提倡的。 另一种则利在当下,但是未来如果子孙不肖,不能一以贯之,便有遗祸,这种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毋庸置疑,有安抚当下的能力就已经是人中龙凤,有一颗仁心就更是凤毛麟角。 “去见吕侯吧。” …… 关东诸列侯家,关系错综复杂,现在刘秀算是明白为什么五州又被称作五氏地了,他几乎是到了一家,得到认可,然后拿到介绍信,去下一家。 真说势力的话,这些列侯家族不算是顶尖,但是盘踞这么多年,姻亲故旧实在是太多,郡县之中的声音远远不是那些普通的豪强所能比的。 这些列侯家族还多和经学家族姻亲,甚至自己就有经学家族的底色。 随着刘秀从临淄离开,他在兖州立起了大旗,号称“兴汉军”,以红巾为帜,很快就有诸郡的豪杰前往投奔他。 有家财万贯的商贾,有天下闻名的豪侠,有满腹经纶的士人,有举族来投的豪族。 刘秀的心中暗暗震撼于五姓七家的影响力,殊不知这些家族自己也在泛着嘀咕,怀疑某个家族是不是自己亲自下场了,阵势之大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刘秀在河洛打出来的名声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天下,他就是卓然之冠,很多人都心向往之。 如果换作一个多疑的君主,纵然不得不面对现实,但心中怀疑的种子同样要深深地种下,但刘秀这个人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忠厚。 只要来投之人,他都礼贤下士,以诚相待。 消失于河洛之地的平寇将军竟然出现在兖州和青州的交界,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是颇为震撼的消息,尤其是对胶东王和赵王两人,颇有一种被偷家的感觉。 朝廷之中因为此事,洛琪和王莽几乎快要分道扬镳,那一封为刘秀加官进爵的圣旨没有送到,反而是王莽的到了。 刘秀拥有了数千精锐后,压力却更大了。 这就像是创业一样,关东诸侯因为他刘氏宗亲的身份,又看重他的个人能力,于是给了他天使投资,但是后续到底要不要彻底上他的这艘船,就要看他后续的表现。 刘秀很清楚自己能得到这些列侯家族的看重,刘氏宗亲的身份占据了很大的一点,否则他能力再强也不会被考虑,但是繁衍了两百年的大汉,最不缺的就是刘氏宗亲。 赵王率领着军队前往攻击刘秀,刘秀凛然不惧,反而大声笑道:“以寡击众难道就会失败吗? 他在河北扎营,使吾想起了昔年兵主项羽击溃秦军的那一战。” 于是率领着军队渡过大河,刘秀不是项羽那样的兵主,但是赵王和章邯比起来更是云泥之别,刘秀不断的袭扰赵王的粮道,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将赵王逼的不得不聚集主力和他会战。 刘秀这个时候反而坚壁清野,开始耗费赵军的锐气。 连续半个月,最终夜袭赵军,一战而溃,又兵指胶东,天下震动!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上天助我! 引起震动的不仅仅是刘秀惊人的战绩,还是因为他所打的旗号,非常的暧昧。 兴汉室! 现在汉室很衰微吗? 皇室占据着稳固的关中,大批精锐的将士,起义军现在处于绝对的下风之中,另外一支和朝廷对抗的力量是刘氏诸侯王。 兴复什么汉室? 这话中隐含的意思明明是,无论是王莽,还是诸侯王,我觉得这些人不行,这大汉的社稷天下,得看我! 一个远支宗亲的后裔,竟然敢在天下之间作出这样的表态,这本就是一种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刘秀剑指齐地,转战河北,陈、许之地,无论是面对诸侯王麾下,还是起义军,他连战连捷。 在靖难之役时,关东诸侯说自己民不过万,户不过千,兵不过百而已,这么说的确不算错。 但身强力壮的甲士不过百和普通民兵不过百,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刘秀麾下从南阳郡中,就一路跟随他的人,还有来到关东之后一直追随他的人,其中有不少能率领军队作战的,在刘秀制定的战略计划下,向着四方攻伐征讨。 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歼灭诸侯王军队,最重要的是,他在这其中不仅仅使用武力手段,而是多种手段并用,终于得到了关东诸侯的认可。 当年战场无敌的楚霸王留给天下的教训实在是太大了。 武力可以一时得到天下。但是最终却一定会失去。 于是这些家族亲自从幕后渐渐转到台前来支持他,唯一的问题就是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方面再也不能忽视刘秀的实力。 尤其是刘秀彻底站稳脚跟之后,打起了“兴汉室,复正朔,举刘氏,卫天下”的口号。 虽然刘秀势力没有诛杀王莽,铲除妖后的政治纲领和口号。 但这个口号同样在质疑长安政权到底是不是刘氏做主! 谁知道刘秀势力会不会完成质疑诸侯王、理解诸侯王、成为诸侯王的思想转变呢? 谁敢去赌这件事呢? …… 在兖州,随着战争进行的愈加顺利,刘秀横扫了这关东人口最稠密的五州之地,尤其是青州和兖州。 虽然这里的秩序还没有恢复,但是大军阀已经消失了。 不过这时刘秀最大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他不是大汉正统,五姓的势力也有极限,而且他不可能和每一个豪强联合,甚至聚集在他麾下的各州士人豪强,已经开始了争权夺利,派系斗争愈演愈烈,通过自己的资源来暗中胁迫刘秀偏向自己这一方。 刘秀知道这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但到了这个时候,刘秀知道自己该是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从南阳郡那个困龙之局走出来之后,现在他真的成为了一条即将起飞的潜龙。 这个时候的刘秀本该开始治理五州之地,进而慢慢的联结或者打压五州豪强,让这些豪强出钱出兵出人,他的实力会迅速的膨胀起来。 但是现实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朝廷已经开始发大兵要消灭刘秀,内部又陷入了争斗之中。 刘秀必须向西而行了。 他在原楚国所在的项郢城,举行誓师的大会,“现在天下的局势走到了这个地步,只剩下伪朝廷和我兴汉之间了,打败了伪朝廷的军队,这个天下就会恢复正轨。 我刘秀本来是远支的宗子,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是上天的眷顾和豪杰的跟随。 这是上天赐予我的重担,让我去扛起天下的责任。 我又有什么能够说的呢? 唯有恭敬的执行上天的谕令,这是唯一所能够做的。 奉天靖难,就在此刻。” 誓师完毕,刘秀便率领着五万精锐大军一路向西,前往洛阳的第一道关隘——虎牢关。 刘秀采用示敌以弱的战术将梁王的军队勾引出关,然后一战而没,顺利进入这重重关隘的主关。 他在这里驻扎了数千人,作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 朝廷方面的军队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才最终得出了必须要消灭刘秀的结论。 无论刘秀想要做什么,是要造反当皇帝,还是要进入长安自己取代王莽的执政之位,这都是皇室、权贵和官员无法接受的。 因为刘秀完全代表了另外一股政治势力! 刘秀一旦进入长安,他有自己的近支宗亲,他有自己的政治班底成为新的权贵,他还亲近关东的经学家族,有大批士人可以出仕做官。 这一切对于如今的朝廷大人物来说,都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 到了现在这个天下局势逐渐开朗的时刻,朝廷终于舍得全力出手了。 之前打起义军和诸侯王联军时瞻前顾后,现在却试图用雷霆之势镇压刘秀,几乎称得上掏空家底的出击。 就连现在和王莽渐行渐远的洛琪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因为在他看来刘秀是极其优秀的统帅,不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还真的可能会出现被刘秀各个击破的可能。 为了防止意外,洛琪还特别注意了出征的将领,因为他担心现在这个有些多疑的王莽让自己的亲信担任将领,导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最终王莽还是有几分理智,只是让自己的族人和亲信担任了监军的职位。 洛琪实际上根本就不想让王莽插手,但是这不可能,王莽的势力极强,除非现在洛琪就直接让朝廷从决策层和执行层撕裂。 经过这几年的共事,他和王莽之间曾经存在的君子之交,基本上损失殆尽了。 他甚至直接批评王莽,说他既然能力有限,那就应该退位让贤,而不是继续把持权位。 这些年连遭打击的王莽面对洛琪的指责,颇有些破防的说道:“文琪既然有此言,又不知谁是能挽救天下的贤人呢? 是赵太后的族人吗? 还是洛氏的族人要亲自来挽救天下的倾颓了? 若如此,莽这便退位让贤,将这大司马大将军之位让于贤人。” 既然我不行,那你说一个行的人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行不行。 但换掉王莽,朝廷就不用对外了,先把内战打完再说。 最终这件事被搁置,朝廷大军进入河洛地区,然后兵锋直逼虎牢之地,共八路大军,每支五万人,其中每支甲士数千,驻守在洛阳周边的城池之中,封死了刘秀战略转移的道路。 刘秀却不慌不忙的据守虎牢关以及周围的关隘,袭扰朝廷的后勤,四十万人每天的后勤压力都极大,断掉一处都是巨大的成果。 …… 长安。 洛琪坐在屋中,微微皱起眉头,随着朝廷大军出征关东,关中比起之前也有些渐渐不平静起来。 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开始悄悄的滋生,这些东西就犹如杂草一样,永远都斩不尽,杀不绝。 赵合德端着精美的小食走进,袅袅婷婷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温润如春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软糯,行走之间也摇曳生姿。 “良人,还在为关东的战事而忧虑吗? 前往关东的都是老将军,兵员数量又远超贼军,不会出现意外的,或许明日关东的捷报就到了。” 洛琪将赵合德揽入怀中,叹道:“夫人,你不明白的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所谓的经验,不值一提,尤其是战争。” 屋中一片沉默,洛琪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家族好像要从支持朝廷转变为保持中立了。 对关东诸侯的举动不闻不问,这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家族觉得刘秀比王莽更能代表天下。 “刘秀真的优秀到这样的地步吗? 如果朝廷的大军真的失败,我又该怎么做,才能体面的收场呢? 至少要保住夫人和我们的孩子。” …… 轰! 无数陨石从天而降,这本是乌黑蒙蒙的夜,但是这无数道亮光却使军营亮成了一片。 无数人的脸上都满是死灰! “素王上皇啊!” ———— 上既攻河洛,旦夕下虎牢,莽遣卒四十万,遂作骄狂,谓左右曰:“吾发卒四十万,踏地震山,投鞭断流,以十敌一,焉有不胜之理?” 上闻莽言,与诸将嗤笑,曰:“天生兴衰,兵家之争,岂言兵之多寡,莽有十败,吾有十胜,既敢来犯,三千虎贲,足使莽军大败而归。” 遂战河洛,时有星火坠营,夜黑乌蒙,莽军大骇,上曰:“此素王助我,克定功成,就在今日!” 冒矢而进,一战而定,真天授哉!——《后汉书·光武本纪》 (本章完) ------------ 这一章打算直接写完这一卷,字数会多一些,推迟更新 如题 ------------ 第三十七章:一切都结束了(卷末) 天光破晓。 当刘秀骑着马,身上的甲胄插着数支箭矢,浑身浴血出现在万军之前时,那种震撼是难以言明的。 马蹄的哒哒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刘秀一夜没有合眼,身体上的疲惫从最深处席卷而出,但他的精神却振奋到了极点。 四年! 多少沐风沥雨,披星戴月,生死危机,就在今日大功告成了。 他穿行过披甲的精锐,玄色的甲胄,红色的巾帜,带着一种庄重的美感,然后高高的举起染血的利剑,高声大喝道:“素王在上!”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响起,无数道声音齐声大喝,“素王在上!” 声音此起彼伏,传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刘秀拔剑四顾,将目光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关中长安。 谁能挡我? …… 朝廷大军一朝崩溃,死伤者不谈,那些战败的士卒慌乱到了极点,四散奔逃,一部分被收拢起来往关中撤退。 一部分则往各个郡县之中而去,洛阳恰好是天下正中,四通八达,可以通行到天下之间。 乱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尤其是一群心态崩溃的乱兵,更不要说是武力极强的精锐,几乎能把一个稳定的地区短时间内就变成人间地狱。 随着溃卒的四散而逃,朝廷大败的消息向着天下传去。 这一下连锁反应就太大了! 朝廷大军虽然败在刘秀的手中,但这只能证明刘秀无论是命数,还是能力,都更强。 但汉室镇压天下依靠的是关中精锐,现在分崩离析,想要重建最需要的是时间,但它没有时间了。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死灰复燃! 更不要说义军本就没死,只不过是势微而已,农民军这种组织,只要世道还处于混乱之中,兵源就源源不断,荆州的郡县之中有大盗蜂起,侵入南阳郡,关中甚至都有人趁机作乱,火中取栗。 刘秀停留在颍川之间,梳理着迅速膨胀的势力,虽然击败了朝廷大军,但刘秀的军力依旧是不足以一人而治的。 然后一个惊人的消息顺着伊洛之水传往四方。 一支出身荆州,名为绿林的义军,从武关破入了关中! 那是汉室兴盛所在啊,所有的先帝陵寝都在关中! 刘秀简直要跳起来了,他满脸杀气,提着剑就要出兵。 然后就直接被自己麾下佐臣堵了回来。 “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我等根基未稳,贸然再起战端,长驱直入千里之遥,到敌国所在,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吗? 况且,不过是盗匪,难道朝廷还能无法剿灭吗? 羽林卫纵然十不存一但翦灭盗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人中有真心劝刘秀大局为重的,亦有心怀鬼胎,巴不得关中被义军搅个稀巴烂,这样他们就能堂而皇之的要求刘秀将重心放在关东。 敌国所在! 听到这四个字,刘秀沉默了,他是刘氏的子孙,结果关中长安竟然成了敌国所在,这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讽刺。 …… 长安。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进入长安的不是刘秀,而是贼寇,如果有的选择,他们还是希望刘秀能够进来。 毕竟刘秀怎么说都是汉室宗亲,而且据说是个忠厚的讲究人。 他们都是汉室的大臣,即便是败方有罪,最多不过一个失职,只要自杀,全家至少是能够保全的。 但是贼寇那可就直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当洛琪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手中的笔径直落了下去,大片大片的墨晕染在白纸上。 他说不出来话,一道道消息都好像凑巧一起来,这让洛琪颇有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 从他出仕扶助汉朝以来,就一直拗着一股气,他不愿意做一个裱糊匠,他要真的为一个王朝续命五十年! 但是一个个雷轰然炸响,证明了他不是先祖那种能挽天倾的绝代人杰。 如果完全由他主政,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裱糊匠,但是辅助王莽,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一道响亮的推门声响起,赵合德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她的手中甚至还带着一把小小的精美的匕首,见到洛琪便直奔而过,“良人,关东的起义军进了关中,羽林卫失陷在了关东。” 赵合德受到了洛琪的影响,一直称之为义军,但那些义军是什么德行,赵合德是很清楚的,有军纪的没多少,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和那些最腐朽的权贵没有半分区别。 可以这么说,这些作恶的曾经的贫苦百姓和那些豪门权贵本质上是一类人。 这世上并没有屠龙者变成恶龙的故事。 因为屠龙者不过是伪装而已,那张人皮之下就是一只丑陋的恶龙,他之所以会被束缚在人皮之中,是因为力量不够。 人就是人,恶龙就是恶龙。 圣人之所以为圣,就是因为他长着一颗人的心,力量再强大,也不会化身恶龙。 这样的人极少极少,洛氏千年见到的都没有几个,因为圣人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慎独。 许多人在良好的环境之中能保持一个较高的道德水平,但圣人能在任何环境中坚持自己的本心! 赵合德很清楚自己有多么的美丽,也很清楚自己的美丽会带来怎样的祸患。 洛琪望着赵合德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望着妻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夫人,你不用担忧的。” 赵合德手中紧紧握着匕首垂泪道:“妾身不担忧,有夫君在妾身一定会无忧的,但是姐姐该怎么办呢? 她是皇太后,是那些义军最不可能放过的人。 妾身甚至想过代替姐姐住到皇宫之中,反正这世上也没人能分辨出我们姐妹,夫君带着姐姐离开,他们一定认为姐姐是我。” 说着说着赵合德的眼神愈发暗淡起来,“如今敢战士、羽林卫都不在京中。” 洛琪听着直接气笑了,打断道:“夫人你在说些什么,你以为没有敢战士和羽林卫,为夫就无计可施了吗? 长安还有数万守卫,伱看着吧,没有敢战士,为夫照样能歼灭敌军!” 义军壮大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但凡经过的地方,很快就会变成新的兵源策动地,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对经济造成的打击极大。 而且只要是义军经过,朝廷的统治秩序就一定会崩溃,这是一个极其恶性的循环。 …… 遍地都是尸身洛琪擦拭着滴下的血,周围是一道道敬畏的眼神,洛琪能被允许离开洛氏,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文武全才。 只不过洛氏对于战将,更喜欢充当一个文官的角色,于是洛琪一直以来都以文职的一面示人。 长安稳如泰山! 长安危若累卵! 这就是洛琪现在的想法,他能一次次的击溃那些义军,但是义军却能一次次的卷土重来,关中诸郡的子弟要么在关东,要么就被义军所裹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要重新整理秩序,起码需要数月的时间,撑得过这段时间,朝廷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关中诸郡之中得到力量。 撑不过的话,那就直接暴毙。 未央宫中。 随着太皇太后的逝去,赵飞燕终于搬进了这座宫殿,如今的王莽和洛琪之间的角色已经渐渐调换了过来。 洛琪走进殿中,满堂公卿都在这里,各个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见到洛琪走进,顿时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公子,长安周围郡县的情况如何了?” 王莽站在角落之中一言不发,洛琪向赵飞燕躬身作揖道:“皇太后陛下。 长安周围最后一支颇具力量的义军被剿灭,臣以为此次混乱,是因为那些在改制之中,利益受损的豪强,故意放纵作乱所导致。 臣以为应当……” 洛琪还没有说完,赵飞燕就直接说道:“全凭公子做主,朕全部支持,如今朝廷危若累卵,全都依赖公子振作,我们这些人才能安坐在长安之中。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朕任命公子为大司马大将军,掌管大汉一切事务,大司马所下谕令,便如朕亲诏。 原大司马大将军莽有病,回府休养即可。” 这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却没有人说话,就连王莽张了张嘴,也将一番话咽了下去,他现在人望尽失,士子们当初有多爱戴他,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他。 …… 洛琪随着赵飞燕来到太后的寝宫之中,这里自然是不如长生宫繁华绚丽,但是赵飞燕这些年渐渐也褪去了浮华。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却仿佛是洗尽铅华一般,愈发的素净起来,白嫩嫩的小脸之上,就连与生俱来的妖媚和艳丽都弱了几分。 “文琪,如今天下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赵飞燕的脸上充满着担忧,洛琪沉吟一番道:“太后,即便是将义军彻底平定下去,关中的潜力也会大减,朝廷能控制的势力会大大减弱。 如果关东的刘秀前来进攻,我们是难以抵挡的,但我们的优势同样在这里。 刘秀为什么没有像赵、楚、梁、胶东四王一样,直接说要清君侧呢? 因为支持刘秀的是五姓七家,这七家和其他的列侯不一样,是万万不会直接和朝廷作对的。 他们扶助刘秀是因为刘秀姓刘,又有能力。 只要刘秀在,这大汉的江山就不会旁落到外姓的手中,比如王莽,比如太后你所在的赵氏。” 赵飞燕闻言有些错愕。 洛琪又道:“既然这些家族承认朝廷的正统,那刘秀就不会直接进攻。 但是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刘秀飞速壮大,又有其他的势力加入。 这些势力可不管五姓七家的目标,很可能鼓动刘秀,刘秀如果迟迟见不到新的方法,一定会铤而走险。” “没有什么办法能抵挡住刘秀吗?” 洛琪闻言轻声道:“巴蜀自锁,武关被破,南阳郡中混乱,南向的退路被截断,三河之地除了刘秀的势力,还有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军阀。 朝廷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正在变得残破虚弱的关中,但抵抗刘秀是足够的。 臣不仅仅有战将之才,还有纵横之能。 能让刘秀在这重重险关之前,流尽鲜血,毕竟防守要比进攻好做的多,但那又有什么必要呢? 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只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赵飞燕知道洛琪的意思,这种诸夏之间的内战,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的。 更不要提一场付出巨大代价,最终却依旧会失败的战争了。 赵飞燕有些惨然的笑道:“文琪是想要投奔刘秀吗? 也好。 带上合德,我毕竟是皇太后,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洛琪却径直摇摇头道:“虽然臣承认刘秀是个豪杰,但我绝不会投奔他,就算是刚刚从家族走出也不会。 我和刘秀的理念不同。 虽然王莽和我现在渐行渐远,但打压豪强依旧是我要做的,刘秀和豪强妥协换来天下太平的方法是我所不愿意的。 这个方法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 “咚!” 尸体宛如下饺子般,扑簌扑簌的落下,鲜血在其中绽放,又是一波毫无作用的攻城,负责攻城的将领脸色发黑。 他的旁边有一个士子装饰的男子嗤笑道:“这洛文琪如何?吾所言可有假?” 黑脸男子闻言狠狠瞪了那个士子一眼,没好气道:“速速上报大将军,怎么办?” 怎么办? 这同样是刘秀的问题,那位担任大司马大将军的洛氏子,实在是让他无处下手,无奈之下只能请来英侯洛众,问道:“英侯,为之奈何啊! 难道真要日夜强攻,在和朝廷的大战之中耗尽鲜血吗? 这天下还没有平定,割据者比比皆是,若是在和朝廷的对峙中流尽了血,那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秀最担心的是,若是伤亡过于惨重,麾下战将愤怒,进了长安之后,怕是做下大不敬之事,若是皇太后有三长两短,天下人又要如何看待我刘秀呢?” 洛众微微笑道:“大将军,虽然众在家族时间不长,但文琪还是很了解的,他现在这样的作为,是为了让大将军听他说话,他恐怕是有了和大将军和谈之心了。” 和谈? 刘秀眼前一亮,原来如此,和谈好啊! “还请英侯为秀说洛文琪。” 三日之后,一封从长安寄出的信件出现在刘秀的面前。 “双方之间以洛水为誓,不得违背。 停止战争。 刘秀不得以任何手段杀害以下名单共一百四十二人。 神佑皇帝无德废黜。 刘秀入嗣孝僖皇帝,即大汉皇帝位。 王莽流放辽东大鲜卑山,不得回返。 洛琪封为南昌侯,阖家迁往豫章郡南昌县,不袭封,身死国除。 赵太后不得秉政,外戚赵氏一并迁往豫章郡,封海昏侯,世袭。” 对双方都很宽松的条款。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从汉光武帝刘秀接过汉王朝的皇帝冠冕,到他彻底平定天下然后继承天子之位,一共十年,一个新的汉王朝出现在了诸夏的土地上。 汉王朝似乎重新恢复到了正轨之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旧的汉朝崩毁的原因,被归结于统治阶层的道德问题和能力问题,真正的原因却被汉王朝的官方忽略,这就是与生俱来的积弊。 被古代史学家所津津乐道的“光武中兴”,实质上是开国元从贵族不甘于王朝破灭,家族倾颓,而倾尽全力进行的一场豪赌。 这与“靖难之役”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区别在于开国元从贵族的力量已经大大衰减,并且不复先祖的忠谨和公正。 那个宛如大日煌煌的汉王朝,再也回不来了。——《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章:士宦冲突! 王朝兴衰,自有其理。 世祖光武皇帝十年扫平群雄,大汉再受命,又因关中破损,神仙家称洛阳有王气之故,定都洛阳,时至今日,已近百年矣。 天下之弊病,较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下之汹汹,宛如滔滔江河,重击拍岸,无可当者。 恰值盛夏,热浪席滚,山间却是一片清凉,溪水潺潺,草木丰茂,棵棵巨树参天而起。 “唏律律。” “隆隆隆!” 马蹄奋扬的声音以及马车在不太平坦的地面上转动的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着,一行数十人转过山角,拐入了另一条较为平坦的大道上。 “仲举公我等连续赶路了数十里,需要休息一下吗?” 当先一位骑士高声地问着马车中的贵人,眼中带着钦佩。 “不必了,速速离开这里,内廷宦官奸诈狠毒,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一道道破空之声就从众人耳边传来,有的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箭矢穿胸而过,留下碗一样大的洞,眼神迷茫的,晃晃悠悠栽到马下。 “敌袭!” 当先穿着皮甲的骑士见状简直目眦欲裂,直到此时才见到是一些全副武装的着甲骑士。 这个季节穿甲,简直就是受罪,由此可见,这些人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的。 还活着的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坐在马车中的士人走出,年约四十许,正气凛然。 面对全副武装的众骑士,昂然道:“你们绝对不是陛下派来的。 是哪位常侍来杀吾,今日绝无幸理,只想做一个明白鬼。” 场中一片寂静,稍倾,在众骑士之后,一道略显尖细“桀桀桀”的笑声响起,走出一个面白无须,面容宛如树皮一般,沟壑纵横的宦者来。 “仲举公真不愧是能只身安定辽东之人,竟然连吾不是陛下所遣都能猜到。 陛下念在你的功劳,不杀你,只让伱回乡即可。 但常侍无辜受辱,还遭受你这样的奸佞诬陷,留不得你在这世上。” 陈蕃刚想说话,却见到一个士卒抬手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了甲内的内衬,一片大红之色,顿时心中一片冰寒,他本以为真的是宫中常侍派人追杀他。 但是没有皇帝的首肯,宦官怎么可能派出皇家羽林这种禁卫军? 要么是私自调动,要么是皇帝授意,无论哪种情况,都让他这样的忠正之人心寒。 “皇家羽林!” 听到陈蕃之言,宦官脸色大变,立刻挥手尖声大喝道:“射箭,冲锋!” 咻咻咻! 咚咚咚! 数十支箭矢破空而至,然后是马蹄踏下之间扬起的尘烟,鲜血在其中飚出、洒落,落在地上,与黄土混合在一起。 …… 一位士人领袖,历任三公九卿的高官,被盗匪杀死在返乡路途之中,这几乎在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汉士人的愤怒。 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宫中常侍。 英侯国。 英侯府中,英侯夫妇颇有些随意靠着。 英侯样貌颇美且雄伟,只是眉心没有圣痕,他不是嫡系子弟。 他的妻子自然是比他更胜三分,肤白若雪,光滑透嫩,眉心一点圣痕,更添几分圣洁之意,几位历史上的美女给洛氏女加持了足够高的容貌。 英侯洛川举着酒壶径直向嘴中一倒,说道:“夫人,陈蕃陈仲举死在了太室山,如今士人都认为是宫中常侍做的。” 洛倩手中摩挲着酒杯轻叹道:“或许是宦官,或许是皇帝。 可惜了,陈仲举是士人之中少有的实干派和品德高尚之人,而且于大汉有功,竟然死在了宦者手中。 士人集团现在汲汲于名利,早就不是百年前那些人了,上对抗皇权,下控制豪强。 陈仲举这种正直的士人被无辜杀死,士人集团和皇帝之间的矛盾会进一步激化,之后又是多事之秋。 经学门阀真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啊。” 这就是政治斗争中一个永远的悖论。 一个一开始抱有正面政治倾向的政治集团中,有较为正面的人物,有颇为负面的人物。 但是正面人物总是冲锋陷阵,然后被构陷杀死。 最终整个政治集团滑落向不可预知的深渊之中。 后人就会说,杀得对,他们实际上如何如何。 但那些在牢狱之中受尽了磨难,为民请命之人又何其无辜呢? 这就像一句流传已久的评论一样,“有信仰的战士都死在了那一场战争之中,蝇营狗苟的蛀虫占据了高位,当它轰然倒塌时,不要忘记曾经有那么多伟大的人。” 无论是以家族形式,还是以师徒传承的形式,经学门阀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是授予士人资格的人。 还有一点极其的可怕。 如果一个势力完全成为了门户私计,完全堵塞上升通道,那也是好事,因为这种势力很快就会被打垮,然后被踩踏在脚下。 最可怕的就是现在这些经学门阀,虽然看重家族子弟,但却不是完全看血统,他们相当有危机感,士人之间的竞争很是激烈,才能和品德同样非常重要。 如果你真的别有才能,那高门的联姻、各种资助就会蜂拥而来。 一个寒门子弟,微寒时见到豪门富贵,于是有各种远大的志向,甚至会立志为寒门开路。 但是真有大佬提携,有娇妻美妾,有金银珠玉,有一路顺遂,有彻底告别贫寒的机会。 有多少人会因为当初的志向而拒绝呢? 士人集团作为一个笼统的概念,之所以强大,就在于他们将所有天才都吸纳了进来。 而皇帝与臣子之间是天生就隔着一层屏障的。 在吸纳人才,使人才有归属感这方面,皇帝永远都不可能胜过士人。 洛川听完妻子所言,沉吟道:“前些时日,皇帝又给诸家颇多的赏赐,还请为夫出仕任执金吾。 这位皇帝爱财如命,竟然舍得赏赐。 而且一个九卿之位可不便宜,竟然愿意赐下,从中可知皇帝对朝堂有多不满了。 他想要借用英侯洛氏的名声压一压士人。” 洛倩接话道:“未果之后,他便开始用宦官打压士人,将整个士人集团都看作了假想敌,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士人和皇帝之间的矛盾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陈仲举这个级别的士人领袖,而且还是有功之臣,会死于一场刺杀。” 洛川端正了身子,“夫人,陈仲举的亲朋故旧,还有那些一向敬仰陈仲举的士子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会有大批官员上书要求严惩宦官。 以这位皇帝陛下的刚强性格,直接的对抗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我们如何做?” 洛倩端正面前的酒杯,举起,然后一饮而下,洁白素净的宽袖遮挡住了她娇美的面容,清澈的声音传出“陈仲举的弟子和亲族可能会受到连累。 按照惯例去做吧,将那些有公心的豪杰藏匿起来,不要让他们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因为朝廷和民间的矛盾实在是过于大,朝廷中被认为是奸佞的宦官掌权,于是普遍对被迫害的士人以及豪杰抱有同情。 经历过王莽之乱后,由臣子掌握大权就成了一种很暧昧的事。 皇帝在地方上可能失去了许多,但在中央和郡这一层面,大大增强,力量不是士人所能抗衡的,皇帝说杀谁就杀谁。 而且士人和曾经的军功贵族不同。 军功贵族是真的会提刀上洛,因为这天下有他们的股份,皇帝不行就换一个。 这些士大夫,道家的倒是还好,主流的儒家士大夫,对触动皇位有一种抵触心理。 在这种情况之下,士人自然被压着打,那些受到牵连的人通常会被认为是受到迫害,律法和人心产生了冲突。 隐匿朝廷通缉的豪杰之士,是当世盛行之事。 等到大赦时再出来,朝廷并没有能力去全部追究。 …… 陈蕃之死点燃了士人心中对宦官弄权的愤怒,一封封言辞激烈的文书向着台部而去。 “仲举公是辅佐君王的贤臣,这样的大臣难道也能随意的滥杀吗? 辽东燕国叩关,诸郡不能制,是仲举公孤身入幽并二州,整合诸郡,才使辽东燕国退却,有功于大汉社稷。 这样的功臣,因为一封指斥宦官的上奏,就被解职,甚至杀于荒野,实在是让人心寒。 请陛下降旨,杀指使者,流诸常侍,以安定天下人心。” 上书一到台部,就直接被取走,所有上书都留中不发,皇宫安静地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只是按部就班的为陈蕃赐谥号,而且挑选了一个比较上等的谥号,仿佛想要用这个来堵住悠悠之口。 这种行径却让陈蕃的亲朋故旧愈发愤怒了。 ———— 汉王朝走到东汉时,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以县一级为分割,县以上以及县以下,双方所争斗的目标完全不同,上层的争权夺利几乎不影响底层百姓的生活。 但底层百姓的生活逐渐恶化却在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帝国大厦的根基,这是最浓墨重彩的时代,小民和英雄交织的呐喊与呼喝。——《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章:苍天也救不了你,素王说的! 曾经受过陈蕃恩惠的比较正直的官员,太学的学子,陈蕃的同僚,还有一些贵族,都再次联名上书,共有数十人,都是比较有名望之人。 要求禁止宦官干政,并且列举了宦官子弟在乡里的种种横行不法,侵占土地,胁迫百姓,欺男霸女,甚至胁迫基层的官吏。 因为担心百姓的报复,还结交那些不法的匪徒,聚集群众,可以说是天怒人怨。 但是皇帝根本不信。 或者说相信,却不在意。 因为宦官都是他的亲信,帮助他从外戚手中夺权。 而百姓,他的确是君父,但没见过的百姓,他又怎么会在意呢? 天下是他的私产,他想给谁就给谁,就算是五姓家,看不惯可以离开大汉,如今西域、辽东、岭南都有不归属于大汉的诸夏列国。 面对皇帝的沉默,士子们愈发的愤怒,没有纠结,没有动摇,也没有屈服,皇帝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我们是诸夏子民,出仕大汉,是臣子,不是你的奴仆! 于是联合了更多的人再次上书,要求严惩阉宦。 这一次皇帝终于没有再沉默,而是暴烈的下旨直接指斥这些士人无君无父。 勾结成党,不思报国,尽作私利! 皇帝的悍然拒绝和指斥,让正直的士人心寒。 “皇帝陛下在做什么?” “仲举公冤死,难道为仲举公讨一个公道不应该吗?” “区区几个阉宦,难道能够和仲举公这样的国家重臣所相提并论吗?” “我们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士人,在皇帝的眼中到底算是什么呢?” “君视臣如草芥!” “君视臣如草芥啊!” 一声声愤怒的呐喊喊出,然后被一直盯着士人的阉宦得知。 常侍闻言大喜连忙添油加醋的向皇帝泣泪道:“陛下,这些士人结党,受到您的斥责却不知道悔改吗? 这是何等的悖逆啊! 奴婢听到这些士人在私下里怒骂,还说出什么君视臣如草芥的话。 奴婢虽然不曾读过圣贤书,但素王这番话还是知道的,这些士人难道不是以您为寇仇吗? 这是何等的猖狂无君无父啊。 难道这些人还想着奉天靖难吗?”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他早就心中憋着火,之前给五姓家权位,但是五姓家却不愿意用名望去压士人,不愿意给皇帝背锅。 这让皇帝心中很是不满。 臣子不给君王背锅,难道还要让君王犯错吗? 现在皇帝还没有腾出手来惩戒五姓家,没想到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在皇帝看来,这些士人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这些人要么出身经学世家,要么出身豪族,要么就是那些大儒高士的子弟。 好不容易有几个出身寒门的人才,但很快就被高门拉走,甚至很快就转变了身份成为了新的豪族。 在汉朝,一个豪族的诞生只需要一代人就足够了,一个经学世家的出现只需要两代大儒就足够。 皇帝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人。 一道诏令从禁中发出,张贴公布于洛阳之中,“陈蕃交养太学的学子,与诸郡之间的学子交结,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难道不是在结党吗? 你们这些人共同为陈蕃上书,难道不是和陈蕃共为同党吗? 朕知道你们这些人最喜欢交结士人,互相营私,结为朋党,谋夺社稷,诽谤朝廷,甚至攻击君父,简直大逆不道。 朕本仁慈,不愿追究尔等圣人子弟,殊不知尔等竟然张狂至极,诽谤亲近,指斥君父,妄言草芥,暗作寇仇。 朕愤怒。 下诏。 上书为陈蕃言常侍者,下狱处死。 其党人门徒、亲朋,交游近者,皆下狱。 这样的奸邪之徒离开朝廷,这天下想必就可以清明了。 晓谕大汉的郡国,使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意思。 晓谕诸夏的列国,使诸国国君都知晓朕的意思,有奔走列国的,宜遣返。” 这道诏令一下,洛阳几乎瞬间就鸦雀无声,这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皇帝的惩罚竟然如此之重。 这世上哪里有因言治罪的道理? 更何况是如此重罚,下狱处死者有将近百人,其中在洛阳的就有三十多人,几乎在诏令下达不久就直接被带走下狱,然后死在了狱中。 其余党人则在郡中,幸免于难,得到风声各自出奔。 因为诏令要下达各个郡县之间,要么逃出大汉,进入那些大汉不太能控制的地区,要么就逃出那些不惧怕朝廷追究的豪族,藏起来。 这些党人基本上都是世有清名的人,其中不少都是有功于社稷的,却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下狱而死。 …… 英侯国。 太守接到朝廷的旨意来抓捕通缉犯,他听到风声,有通缉犯逃到了英侯国中。 以英侯国的地位,若是一般的太守估计就连登门都不敢。 最多上报朝廷一个,党人不知所踪的消息。 但这位太守不一样,他是常侍的子弟。 他的叔叔成为了常侍之后,他就骤然显贵起来,从一个地痞流氓短短数年,因为敛财得力,就成为了太守。 凶焰滔天任职太守以来,更是变本加厉,为宫中常侍在郡县之中不知道收刮了多少钱财。 不要说那些普通的百姓,就连郡中豪族都有被他逼迫到自杀的。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三两天就有一场刺杀。 若不是他的叔叔派人把他保护的紧,他自己也非常的谨慎,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面对英侯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钱,美女多,是个好收刮的。 面对下属的担忧,他只是猖狂的笑道:“就算是得罪了英侯又怎么样? 当年本官把刘氏列侯未出阁的女儿按在身下,还抓了他下狱,就在他旁边欺辱他的妻子。 如何? 不过是下狱而已不过几日就大赦,本官在牢狱之中,好吃好喝,还重了一些。 洛氏本官听说过。 真那么强,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呢? 恐怕就是个谎言罢了。 有本事,英侯就杀死本官啊!” …… 原来得罪了英侯真的会死啊! 这是他望着穿心而过的利剑,脑海中最真实的想法,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进气不如出气,眼见就要死了。 他望着面前那个面带嫌弃,就像是杀死一条狗的男子,低声道:“英侯,伱就不怕皇帝陛下怪罪吗?” “英侯?” 男子重复了一句,然后嗤笑着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到君侯吗? 我不过是君侯的马夫罢了。 君侯说了,若你出言不逊就直接杀了,对你这样的狗东西,让君侯亲自出手,那可真是太晦气了。” 不是英侯? 是个马夫! 他感觉到了无限的耻辱,他是朝廷堂堂的两千石重臣,封疆大吏,守牧一方的太守,竟然死在一个马夫手中。 英侯你欺人太甚! 他想要喊出这句话,但是却说不出什么来,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把这些人的尸体都抬到乱葬岗去,给野狗加加餐。” 马夫随意挥挥手,又看着地上的鲜血,扇了扇鼻子,满脸嫌弃道:“真是脏了我英侯国的土地。” 侯府之中。 洛川正半怀抱着妻子,两人执着一支笔在作画,仿佛是完全不知道一位太守前来之事。 至于那道道惨叫之声,反而像是配乐一般,作出来的画愈发写意。 等到敲门声响起,洛川高声道:“知道了。” 于是脚步声就渐行渐远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作画。 …… 一位太守被悍然杀死在英侯国! 这事情可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是素有凶名的宦官子弟,皇帝身边的常侍简直气炸了,立刻就到皇帝的身边哭诉。 皇帝也没想到英侯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敢直接杀死一位两千石的重臣,于是立刻就下旨言辞颇为激烈的问责。 实际上这就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了,因为按照皇帝之前的做法,他应该直接下旨抓捕英侯,然后下狱处死。 但是现在竟然只是下旨问责,就给人一种非常色厉内荏的感觉。 英侯的回复很快就传了开来,“张太守出言不逊,辱及洛氏家门。 臣只是径直杀死了他,还留了全尸,已经是手下留情。 请陛下转告张常侍,不必亲自道谢。 英侯国不喜欢接待外客。” 这番话真是让人哑口无言。 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望望青天,的确是大日高悬,这个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但英侯为什么敢这么霸道? 辱及洛氏家门? 真是好死啊! 不要说天子,苍天来了也救不了他。 素王上皇说的! ———— 汉兴以来,卓然有义烈之美,士有纵侠之风,怨必以直,恩必有报,轻死重气。 帝携阴私,遂致望入私门,而刑移黎庶,持剑而行天下,几成俗矣。 至墨徒衰微,儒玄奋扬,帝亲阉宦,政委寺人。 诸士怨愤,各建地方,士乃以附于朝士而天下见耻,激扬意气,品评公卿。 遂使天下喜忠义之士,而厌附庸之属,愿为一士毁家,不为阉人谄媚。 及仲举赴难,犹烈火烹油,风俗愈盛!——《后汉书·党锢列传》 (本章完) ------------ 第三章:洛川上书! 皇帝在皇宫之中砸碎了数十个陶瓷,挥舞着利剑砍断了无数的帷幔,他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猖狂!猖狂! 洛氏真以为朕不敢动手吗? 洛氏真以为朕畏惧他们吗?” 殿中所有的侍者都跪伏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没有人敢于上前去劝说愤怒的皇帝。 皇帝甚至亲自写下了诏书,他是有把握短时间之内杀光英侯全族的。 因为历代英侯都不娶小妾,子嗣一向不多,没有其他家族那种庞大的世系,杀起来很是方便。 但是回想了一下英侯背后的洛氏,那在列国之间遍布的势力。 皇帝担心自己上一刻下达了圣旨,下一刻就有列国叩关。 皇帝又气的砸了一件珍宝。 最终无事发生。 皇帝是不可能受气的,逃进英侯国的他不管。 但是他在英侯国周围严查,但凡有逃去的,直接就地正法。 一时之间,郡县之间变成了大逃杀之地,党人们四处躲避朝廷的追捕,被抓到基本上就是死。 纵然知道收留这些党人会带来灭门之祸,还是有无数人收留他们,天下群情汹汹之心,由此可见。 作为唯一硬气回怼皇帝的英侯,在天下之间的名望再次大涨,已经是诸列侯勋贵之家的冠冕。 其余的五姓家虽然显赫,门生故吏极多,但若说怼皇帝,那是真的不敢,皇帝是真能做出夷三族之事的。 门生故吏再多,家门声望再显赫,主支嫡系一死光,顷刻之间就是无限的内斗。 皇帝再稍微一挑动,家族破落就在旦夕之间。 …… 等到皇帝气消,许多同情党人的权贵,包括外戚上书,请求赦免那些下狱的党人,皇帝思虑良久,想到主犯都已经死了,于是下令将狱中的士人放还。 但是同时下令,不允许这些人做官,包括这些人的三族,都不能到朝廷做官,所有的名单都记录在内廷之中,依旧称呼他们为党人。 这番举动的意思是,皇帝没有错,士人们就是在结党,现在放还是因为皇帝法外开恩。 这样的举动瞬间引爆了天下,从国朝建立以来,还从没有过牵连三族,不允许出仕做官的事情出现。 洛川和洛倩都没想到皇帝能玩出这种禁锢士人上升的事情。 这些士人都是有能力的,不让他们到朝廷里做官,放到地方上,这难道不是在找死吗? 他直接上书给皇帝道:“陛下。 禁锢士人之事,万万不可。 天下的兴盛,就在于人的得失。 摒弃士人,重用宦官,这是圣君所应该做的吗? 臣有问。 诸位常侍可知如何筹谋钱粮、镇抚百姓、刑律之道、统率军队,这些治国理政之道,哪一位常侍是精通的吗? 士人有能而不用,却用无能的宦官,陛下心中所思所想,臣不解。” 看完这封上奏,众人只升起了一丝想法,原来骂人还能骂的这么高级。 一句“臣不解”,仅仅三个字,就把皇帝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英侯洛川的意思很明显,放着有才能的士人不用,却用无能的宦官。 这些宦官能干什么? 不是简简单单的歧视这些宦官的身份,而是这些没有受过专门的教育,只知道哄着皇帝的人,怎么用来治国? 治国理政一窍不通。 士人之中的确是有渣滓,而且数量还不少,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夺。 但是和宦官们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起码还能做事,能维持这个庞大的帝国的运转。 尤其是士人集团之中的佼佼者,一手治国,一手治军,汉王朝能维持安稳,皇帝能坐在皇帝位下达党锢,这些士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毫不避讳的说,宦官就是给士人拖后腿的。 洛川对大部分邀名的士人是无视的,但是对宦官,那更是看不上。 因为洛氏一直以来都想的很清楚,对皇权、臣权等等都与天下不同。 宦官有什么用? 给皇帝捞钱,对抗士人和外戚,维护皇权的稳定。 这一条条一件件,洛川只能见到皇帝从中得利,却见不到天下得到了什么好处,能有一半用来打仗都算是好的,宫中奢靡无度,难道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捞钱。 钱是怎么来的? 所有人都很清楚,横征暴敛,巧取豪夺。 这世上不是为皇帝捞钱就天然正确的。 对抗士人和外戚,维护皇权的稳定,然后呢? 维护皇权的稳定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皇帝能够通过皇权打击侵蚀国家根基之人。 但现实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一条真理,一个蠢货无法从智者手中夺走权力以及其他。 皇帝在和士人的对抗中,为什么会渐渐落入下风,说难听些,就是皇帝蠢。 于是皇帝选择了更蠢的宦官,然后通过至高无上的皇权,束缚住士人的手脚,再为宦官们加强,以此形成平衡。 多么恐怖的事情! 皇权是稳固了。 天下呢? 谁来治理? 皇帝不管,反正天下这么大,就算是败坏也能败坏好多年。 洛氏和皇帝之间有一个根本性的矛盾。 那就是社稷和君王之间的取舍。 有一句话可以比较形象的表明洛氏的态度,即天下重于社稷,重于宗庙,重于君王。 即首先保证天下是属于诸夏的,再保证天下是祥和安定的,再保证天下是属于刘氏的,最后保证刘氏的某一个君王在位。 而皇帝不这样想。 大部分皇帝的第一目标是维持自己的统治。 甚至很多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会不在乎祖宗基业,颇有一种,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感觉。 在保证自己在位的情况下,皇帝才会去振作天下。 洛氏一以贯之的做法,皇帝英明神武时,就帮助皇帝加强皇权,推行改革,缓解社会矛盾。 皇帝开始玩弄权术,只想搞平衡维护自己的权位,放任亲信作乱时,就打击皇帝。 一个王朝缺了谁都能转,但是缺了这么多人是真的转不动,偌大的朝廷之上,一个说反对意见的人都没有,一个清正之臣都没有。 这样的王朝还能变好? 难道皇帝是素王降世,天生圣人,生而知之吗? (本章完) ------------ 第四章:天下楷模洛子川! 洛川连续的横空出世,宛如一道刺破黑暗天幕的光。 笼罩在整个汉帝国上空的雾霭沉沉,一切的怨愤悲壮。 豪杰的鲜血,有志士人的呐喊,那种压抑的政治氛围,被洛川一剑斩开。 洛川在英侯国中对自己的妻子说道:“皇帝陛下让我做执金吾压制士人,那不是我想要的。 天下的士人想要我对抗皇帝,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大汉英侯,传承三百年的大贵族。 先汉创业祖宗有功,后汉中兴祖宗依旧有功。 三百年来,问心无愧。 大汉不是皇帝一人的天下。 这大汉的天下该怎么走,我是有资格去说的。 皇帝坐在皇位上听,士人站在朝堂上听,宦官跪在角落里听。” 洛倩从身后环住洛川,没有说话。 英侯国和昭公国毕竟是有区别的,英侯国有自己的政治目标,那就是延续大汉的社稷。 洛氏获取气运点,家族的权力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参数。 只要诸夏王朝还在统治中原,以昭公国的权力地位,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气运点,数量大致和洛阳这座姬昭所建造的圣城提供的差不多。 但大汉真正获取气运点的大户是英侯国,毕竟汉帝国才是诸夏的主角,而且曾经的汉帝国繁盛至极。 即便是现在,镇压列国也没有大问题。 以英侯在汉帝国的地位,气运点的进项虽然远远不能和邦周洛国时期相比,但比起昭公国还是多的。 如今天下如何? 一言以蔽之,世道黑暗! 皇帝聪颖却发自骨子中的坏,宦官愚蠢而且暴虐短视,官员有才能但是却贪婪。 皇室争相挖掘大汉的根基,外戚只知道联合士族弄权,士族豪强在扩展自己的实力。 洛川看来,想要振作世道,依靠宦官是不行的,天下败坏,找几个地痞流氓能挽救天下倾颓吗? 想要挽救天下,只有三类人联合。 第一,心怀天下的正直士人,比如死去不久的陈蕃。 这些人刚正严明,不仅仅是宦官畏惧,就连那些不法的士人都畏惧他们。 陈蕃曾经任职幽州刺史,结果幽州的郡县官吏纷纷弃官,担心陈蕃会治罪于他们。 第二,出身寒门有大志的年轻士人。 这些人身世清白,只要及时教导,会是中坚力量,可以用来冲击那些堕落的士族。 第三,出身边郡没有上升门路的武将。 这些武将之中甚至包括世宦两千石的边郡世家。 世宦两千石在天下之间都算得上是豪门望族了,但在洛阳豪门看来,如果一个家族不通经学,依旧是边郡武夫。 这不是重文轻武,而是另一种歧视。 天下望族之一的淮阴韩氏和安阳韩氏,都是武将世家,但没人会觉得他们是武夫。 因为这两家是兵家魁首,是有正经家学传世的,就连那些出身经学家族的学子,都希望能拜入韩氏门下。 这些没有家名的边郡豪杰,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但是却没有门路,必须要托庇于洛阳豪门。 世人总有偏见寒门和豪门之间互相敌视。 但是洛川没有,无论是士人,还是寒门,还是出身低微的庶民,只要有用他来者不惧。 秉持这样的思想,洛川再次向皇帝上书,这一次的言辞不算是过于激烈,主要是为皇帝分析党锢之祸的坏处。 “宦官权倾朝野,声势甚至超过了皇室。 天下的官吏都畏惧他们,就像是畏惧虎豹豺狼一般。 即便是凶焰滔天却依旧有士人前赴后继的上书,有豪杰义无反顾的去藏匿那些士人。 哪怕是刀剑加身都不感到害怕。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呢? 难道不值得陛下沉思吗? 这天下难道都是悖逆之属吗?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吗? 为什么那些人如此做? 大概是孟圣所说的,舍生而取义吧。 义在何处? 义在天下之间,却不在朝廷之中,这难道不值得反思吗? 敢于反抗宦官的士人,其中大多数都正直廉洁,性格刚强,且卓有才能。 杀死这些人,难道陛下以为剩下的士人会如何呢? 汲汲于钻营的会放声大笑,没有了这些正直的士人,蝇营狗苟之辈就能登上大雅之堂。 寄希望于朝廷的会心如死灰,彻底失去对朝廷的期待。 放开士人禁锢,选拔正直优良的士人担任公卿及郡县守长。 刻印经书教导寒门。 贬斥无能贪暴的宦官。 提拔那些品德良好、卓有才能的宦官作为常侍沟通内外。” 洛川的这一番上书甚至都不算是改革,因为改革是陷入困境之后作出的改变,而洛川现在想要做的,只是停止乱象。 如果把汉帝国比喻成一辆正在走下坡路的汽车,那皇帝现在的举动就是在这辆车上狠狠的踩油门,他什么都不做,汉帝国的国祚还会长一点。 士人和豪强的联盟在侵蚀大汉的根基,但士人何其多也? 蝇营狗苟之辈如繁星般,但同样以天下为己任、心怀理想的士人同样不知凡几。 皇帝根本不必那么悲观,将天下士人一棒子打死,认为所有人都为自己的一己私利。 这就像是姬昭前世论坛中有一个明朝经典悖论——“第一,科举制打开了底层上升的通道,科举制是最先进的制度,远远超过那些依靠血统的制度。 第二,科举制度培养了大批文官。 第三,明朝文官集团完全就是祸国的蛀虫,文官皆可杀,明朝就是被文官祸害的。 第四,什么方法能彻底打败文官集团? 第五,取消科举制,任用宦官这些皇帝亲信,以及勋贵、宗亲这些通过血统传承的贵族。” 到了第五之后,又会转回第一,又开始了新一轮,姬昭觉得纯纯有病。 这就是典型的二极管脑子。 洛川的上书,让天下震动。 洛川这封信实际上不算是偏袒,没有歧视宦官,没说直接不让所有的宦官干政,说的是让皇帝挑选一些品德良好、有才能的宦官。 但是皇帝很是愤怒,因为他感觉到洛川这次说的对。 问题是洛川对了,那不就证明他错了? 皇帝怎么能错呢? 于是他没有多加思考,下旨斥责洛川,还削了英侯国的户数,来证明自己的愤怒。 ———— 帝既令锢,天下言者或流或杀,公卿噤声,各保其位,独川奋然,上书言阉宦之弊,曰:“皇帝不为,天下为之,时权移属寮,悔之晚矣。” 帝愤然,削英侯户三百,罚禄米两千石,川愈激昂,为士人辩。 天下士人十万,及诸郡列国,皆语曰:“独抗帝言,不畏强御,天下楷模洛子川!”——《后汉书·洛英侯世家》 一个字一个字扣,少点就少点吧,感觉质量还是不错的 (本章完) ------------ 第五章:党锢之祸终结 在先汉时代,贵族和士人实力很强,但在后汉,只有外戚才能和宦官打的有来有回,士人的一切抗争都会以失败告终。 在皇帝下达了指斥自己的谕令,表露出毫不悔改的态度之后,洛川就知道大汉要完。 英侯府中,一群士人正跪坐着,年龄各不相同,一片愁云惨淡。 皇帝赦免死罪,仅仅禁锢这些士人的政治前途,曾经逃走的士人都可以回乡了。 这些士人直接拱手至地,然后头也至地,竟然对洛川行了三叩九拜中,最隆重的稽首拜礼,这是只有大典时,臣子拜见君王时,才会行的礼节。 洛川自然是连忙阻止,但就连最古板的儒家士人都坚持行完礼。 “子川公,若无您的庇佑,恐怕老朽和众子弟以及诸位士人都要死在宦官手中了。 这等再生之恩,不过是稽首之礼而已,实在是不算过分啊。” 洛川摇摇头道:“这不算是什么,本侯也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禁锢之诏还没有解开,诸位回乡之后可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听到禁锢二字,所有人都沉默了,眼中的悲愤几乎是难以抑制的,还有根本不知道该有多深的绝望。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哪个士子没有治国平天下,希冀天下平的大愿? 哪个士子没有过致君尧舜上的豪言。 报效君王,大建功业,维护社稷,存续天下。 都毁了。 想要效忠的君王抛弃了他们,还指斥他们为奸贼,有的士子无法接受直接自杀,有的士子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于是觉得定然是皇帝有问题。 屋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人开口说道:“老夫年老,恐怕是见不到禁锢之诏解开了。 禁锢之诏累及三族五服,还累及了交游的友人和门下的弟子,就算是想要收徒讲学,弟子们也没有出仕的机会。 便回乡去刻印经书,使贫寒的学子能读书,或许其中就有能振兴大汉社稷的人才。 等遇到明君圣主,禁锢之诏定然会解开,那时大汉振兴算是有老夫的一份力。” 这就是典型的儒家士大夫,即便是被逼迫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想着要振兴王朝社稷。 他还算是好的,因为他至少还说当今皇帝不是明君。 儒家中甚至有直到这种情况,都将原因归结于宦官弄权,而不愿意去指责皇帝,认为君父只是被蒙蔽的。 年轻的士人们有的迷茫,不知道未来走向何方,难道真的就这样在乡中度过一生吗? 还有的眼中带着丝丝戾气,尤其是有些出身孟氏儒的,心中甚至已经升起了出奔辽东燕国,率领大军南下灭汉的想法。 君视臣如草芥,臣则视君如寇仇! 天命轮转。 千年神圣邦周尚且天命落地。 汉廷就能一直受命吗? 无数繁杂的思绪充斥在众人心头,然后离开。 …… 洛倩跪坐在桌边,正在热酒,淡淡道说道:“良人,你在天下之间名声大噪,前来拜访你的士人多如过江之鲫。 上一次杀死宦官子弟,皇帝消了气就不觉得如何。 现在你和士人走在一起,却犯了皇帝的大忌。 下一次再有大祸,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除非伱出奔,否则家族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洛川站在窗前,摩挲着手中的酒壶。 他回想起了前几日,就连同属五姓家的家族都开始劝说他算了,还有在天下之间最富有声名的诸经学家族都写信给他说,再上书会更激怒皇帝,就这样吧等到下一次机会。 他带着丝丝忧愁说道:“大汉这是将亡之兆啊。 皇帝和公卿都在绞尽脑汁的去保住自己的权力。 眼界就会狭隘到朝廷之上,天下的问题就会忽视。 这些人汲汲于权斗的胜利之中,殊不知天下早已千疮百孔。” 夫妻两人都沉默了一瞬,停止争斗不可能,这是人的本性,但斗而不破才是正常之道,现在皇帝直接撕破了脸。 洛川饮下一口酒,担忧道:“这些士人,各有才能。 不是那些只能依附于皇帝的宦官和外戚所能相提并论的。 一群身负大志,能文能武,能治国平天下的豪杰之士,却被禁锢在民间,这将会极大的动摇帝国的统治。 再配合上卖官鬻爵,大肆修建宫室,频繁向四边发动战争。 按照现在的趋势,为夫估计大汉距离乱世爆发最多几十年,而且很可能就像是秦末和先汉末那种,直接一场大乱将汉朝廷打入深渊。 这一次还能有世祖光武皇帝来堪平天下吗?” 大概会有吧。 洛川有些不确定,他虽然不是洛氏嫡子,但因为是上代英侯的独子,从年幼时就确定了要娶洛氏女,一直生活在昭城之中,接受正统的洛氏子教育。 虚无缥缈的天命之说,他知道是客观存在的。 天命不是一种强制机制,而是一种有偏向性的机制。 如果汉朝天命已经坠落,那自然是各凭本事,群雄逐鹿。 但现在汉朝才三百年时间相比过去的王朝,时间太短。 洛川猜测认为,上天赐下的命可能还没有结束。 这种情况之下,很有可能再出一个中兴之主,为汉延续。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的皇帝是没有悔改之心的,要一条路走到黑。 洛倩站起身同样走到窗前,与洛川并肩,淡淡道:“良人,这些士人可不一定会禁锢在民间。 辽东燕国蓬勃兴起,多少寒门往其国而去。 若是有中原豪门子弟愿意前往,富贵就在旦夕之间。 先汉时,面对衰落的汉廷,家族子弟在积极的救世,甚至搭上了昭忠毅公的命。 但上次回到家族,你就知道家族对汉廷已经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 不像现在的士族一样将汉朝拖向深渊,已经很克制了。 毕竟双方之间有香火情。 你想要扶助汉廷,家族方面几乎不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洛倩的话有些凉凉的,洛川闻言,嘴唇微动,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夫人,我明白的。 但英侯传承三百年,与天下其他家族不同,一片赤诚忠心,我不能让它在我这里断掉。 家族要传承千年,万年,直至时间终末。 英侯会随着大汉兴衰而存亡。 我们的孩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夫妻两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活着的时候,大汉还没有败坏到会灭亡的地步,但是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遭遇的情况会远远超过现在。 …… 受到禁锢的人,根本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毕竟这次的禁锢是直接五服,再加上还有弟子门人,这数量简直就恐怖。 但党锢之祸的发生似乎对朝廷没有产生什么影响,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皇帝对此表示非常满意,这就是他的想法,偌大的朝廷离开了谁都会转的,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大量士人离开朝廷,空出了颇多的官位,皇帝兴奋的将三个九卿高位卖了个好价钱,足足一亿钱。 又一次对士大夫们大胜的宦官愈发猖狂起来,除了少数几人,其余的常侍以及宦官子弟,面对噤声的朝廷和天下,愈发变本加厉的开始了收刮。 不仅仅是宦官子弟,那些本地郡县之中的豪强同样跟在这些人身后,要么兼并土地,要么就将宦官子弟收刮过,无法存活的百姓收拢到家族之中,成为他们的佃农,成为朝廷户籍中“消失的人”。 轰轰烈烈的,所有人都在挖着这个庞大王朝的根基,只等它轰然倒下! ———— “党锢之祸”是东汉末年不能绕开的政治事件,造成的结果是极其严重的,后汉书《党锢列传》中记载“党锢之祸,士人下狱死者数百,清正之士绝于朝堂,附从者锢其三族五服。” 从根本性质上来讲这是一次统治集团内部争夺权力的斗争,是代表臣权的士人集团与代表皇权的宦官集团的对抗。 笔者通常仅仅记录这种政治斗争,而不带有偏见性,但党锢之祸不同。 宦官们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角度,都不具备正义性,挺身而出的士大夫不仅仅代表了本阶层的声音,相对于宦官来说,这些士大夫同样在为百姓发声,弘扬清正,贬斥不法,具有正义性。 “党锢之祸”的危害极大,它造成了士人阶层中较为先进的一批士人与汉王朝离心离德,可以说东汉统治的根基彻底动摇,并造成了后续一系列的恶果。——《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太平道! 天气渐渐转暖,春意拂过冀州郡国之间,沉睡了一个寒冬的桑树开始抽出翠绿嫩芽。 冀州是当之无愧的诸州之首,不仅仅人口、土地等冠绝诸州,就连商业都极度发达。 刚刚转暖,通行诸郡国之间的直道上就布满了往来的商旅。 农夫在田中劳作,他的皮肤满是黝黑,上面布满了老茧和皱纹,宛如枯萎的老树一般。 农夫时不时望两眼旅途上的豪商,已经逐渐麻木的眼中显出几丝艳羡。 处于同一片青天之下,但是人生却是如此的不同,只不过一幻想,然后又低下头耕作着豪族的土地。 这里曾经是他的土地,但是现在不是了。 应该感恩的。 毕竟自己卖掉了土地,救回了儿子,给豪族种田的交的税,比给朝廷低,还不用服徭役,能够更舒服的活下去。 在这个时代,种自己的地,好多人都死了,因为不够给朝廷交赋税。 想着这些,突然一阵头晕,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声音将周围人吸引过来,见到他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不禁一阵惊慌,连忙大声急呼道:“三郎,三郎,你怎么了?” 自然是不见动静,若不是还有气息,众人简直以为他是死了。 “唏律律。” 一辆装饰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陈旧的马车恰好经过,然后停在了路边。 众人好奇的望向这辆马车,猜测是什么贵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毕竟光是马车和拉车的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担负的起的东西。 只见一个手持九节杖身着道袍的道人走下马车,年约四十许,很是清瘦,肤色带着些黑,但一脸和善,颇让人升起亲近之感。 路边的农夫见到道人,顿时惊喜道:“是太平道的高士。” 因为张角的形象实在是过于明显,尤其是九节杖,加上太平道特有的标识,在冀州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平道脱胎于道教。 黄老道家本身就带有颇多的神秘色彩,尤其是圣贤之一的老子写下的《太上素王篇》,明确的记载了自己和素王化身的对话。 虽然这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伪作,但依旧有许多人坚信不疑,因为其中直接写下了素王所言,而洛氏竟然没有辟谣,还让老子担任洛氏学宫的祭酒,同时代的孔圣同样没有提出质疑。 这就很不正常!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篇文章是真的,老子真的和素王上皇之间有过一场有关于道的对话。 道家、神仙家、方士、阴阳家以及各种民间传说和玄学这些理论的融合,再加上从西域传来的佛教,这种宗教蛊池里培养出来的教派影响,带来的一种思维变化,最终从学派之中,整合出来本土宗教形成了道教。 姬昭历史上的道教一开始是有些黑历史的,但这个世界中,姬昭的影响力太强了,就连百家学派都要在传承上和素王扯上关系。 佛教为了生存下去,在西域短短十几年就完成了西域本土化,写出了经典的诸佛菩萨化身论,传进中原又中原文化本土化了一波,已经面目全非。 道教同样如此,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问题,你这个教里面,素王上皇是什么地位啊? 没有? 你这个邪教! 屈居于其他神之下? 伱这个邪教! 在这种现实下,道教学习了佛教诸佛菩萨化身论,认为素王上皇是一切道、神、圣的源头。 祂本尊沉睡神念分身却有千万,三代以来及过往的圣王、诸皇、诸帝,都是素王上皇的化身。 直到三代迎来终结,素王上皇本尊降世化作姬昭,彻底建立诸夏,这就是邦周为何能有千年天命的原因。 而老子则是素王上皇最后一次神念化身下界,留下《道德经》以及诸多道典救世。 这就是“素王如天,老子如龙”的来历,这就是为什么老子一介凡人为什么能感觉到素王的缘故,因为老子本就是素王的一缕神念。 太平道完全吸收了这套根本理论,区别在于教主自称大贤良师,得到了太上老君的教导,以善道教化百姓。 之所以不说得到素王教导,是因为不敢直接用素王上皇的名头。 太平道的理论根据民间传说铺垫,素王上皇大多数时间沉睡时,天下就会逐渐变成黑暗的世界,而素王上皇所沉睡的世界,是永远太平的。 素王上皇醒来时,天下就会像天界一样太平,太平道的目标就是建立太平世界,最终形成地上神国。 太平道在冀州最是兴盛,这里的素王上皇信仰很深,张角手持着九节杖,来到昏倒的农夫身边,周围的百姓都跪伏在地上。 张角微微皱眉,太平道讲究人人平等,俱为兄弟,这种跪拜之礼是不用的。 “素王在上,天下太平!” 这是太平道的道人常说的一句话,张角一愣,知道这些人跪的不是自己,那没事了。 众人站起身来带着希冀的望着张角,张角将昏倒的农夫扶起来,略一察看,便知道是劳累过度导致,又一看周围众人,穿着破烂,心中微微叹气,然后向周围众人问道:“这个农夫平日里可祭拜素王吗?” 一听张角发问,周围人连忙说道:“自然是祭拜的,距离昭城不过数百里,家家皆颂素王上皇天。” 张角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既然祭拜素王,那便取一碗水来。” 两人急忙取过一碗清水,张角伸手取出一道符纸,周围人俱是眼中一亮,据说太平道人以符水治病,只要心诚向道就能医治。 怪不得刚才这位道人先问是否祭拜素王,若是平日里不祭拜,心中没有向道之心,那恐怕就没有效用了。 张角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小块符纸,轻轻一摇。 那符纸便自动燃烧起来,周围农夫见到这神奇的一幕,又惊又奇,个个睁大了双眼盯着,唯恐错过道人的施法过程。 心中全都在暗中打鼓心想这太平道果真是名不虚传,竟然有这样神奇的符水之术。 只见张角手中符纸青烟袅袅,火光烨烨,他稍等片刻,嘴中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然后将燃烧着的符纸扔进水中。 那符纸甚是神奇,纸上的火焰遇到了水,竟然不熄灭,而是依旧燃烧着,甚至还宛如烈火烹油般,火势愈发的旺盛。 仅仅短短几息的时间,符纸就在碗中烧尽化为灰烬,飘荡在水面上,然后又是几息的时间,彻底融入了水中。 那一碗清水依旧如先前一般清澈,但众人却是眼睁睁看着刚才上面还有着灰烬。 现在灰烬却全部融入了水中,张角指着农夫道:“来一个人撑开他的嘴,将符水给他喂下。”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符水给农夫饮下,等待着效果出现,那农夫很快就醒了过来,众人惊喜之中又对着张角一阵跪拜,高呼“天下太平”。 张角起身离开说道:“好好活着,苍天之灵将转入暗面,光明将如闪电般刺破黑暗,素王将自九天之上苏醒天下将要太平了。” 说完就走上马车,掀开车帘,马车中还端坐着一个人。 面如冠玉俊逸脱俗,如同画中走出的人。 超凡如圣,眼中带着无限的圣洁之意。 眉心一点圣痕。 竟是洛氏子! ———— 张角,籍不详,师承不详,山中道人,奉事道家,幸得《太平清平经》,遂建太平道,以善道教化天下,号为“大贤良师”。 语出太平经:“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诸圣帝王之德,不若上皇一丝也。” 角常行于郡国之间,遍及诸州,十余年间,有徒数十万,皆曰:“苍天即死,昭明降世。素王苏醒,天下太平!”——《后汉书·张角列传》 (本章完) ------------ 第七章:洛霄 张角坐下,马车又开始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前方有苍翠之山,有清澈之水,有洛阳的大人物看不见的苦难,有太平道一片繁盛景象的根本原因。 《武状元苏乞儿》中有句话说的好,如果这天下人人安居乐业,就不会有乞丐,就不用担心丐帮作大。 如果这天下人人能吃饱穿暖,就不用担心百姓会揭竿而起。 太平道之所以能发展壮大是因为这世道太黑暗了,甚至百姓都不知道要去找谁的问题,每个人貌似都有问题,每个人又很无辜。 他们拼上自己的性命,愤怒的杀死了剥削他们的胥吏,然后新的胥吏宁愿冒着被杀死的风险依旧那么做。 洛霄回想着刚刚的一幕,笑着说道:“巨鹿,你的符水之术越来越精湛了。 数遍天下,你这样的得道真修也不会太多啊。” 张角脸上并没有什么自傲之意,反而摇摇头道:“什么得道真修啊,进不能长生久视,退不能安定天下,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杂术而已。 子凌你的先祖昭圣王,那才是得道真修,人间神明,能呼风唤雨,驱策雷霆,若是我有那样的能力,或许还真能使天下太平吧。” 洛霄闻言没有说话,昭圣王属于神迹,在洛氏之中也是相当的炸裂。 太平道的目标是致太平。 但张角主要是希望依靠明君贤臣来进行改制。 太平道曾经组织教徒,不携带任何武器,聚集起来,以特殊的仪式在大道之上行走。 这算是请愿的一种方式。 苍天即死这种话,实际上早就有流传,不算是太平道的惊世骇俗之语。 太平道的目标也从不掩饰,早早地就传了出去。 这就是太平道被称作善道的原因。 太平道是一个有政治纲领、政治目标和利益述求的政治团体,代表着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的意志。 而不是一个仅仅通过迷信色彩、欺骗无知民众,从而进行颠覆行动的暴力团伙。 这是洛霄会坐在马车中和张角一起周游天下诸郡国的原因。 洛霄是个很离经叛道的人,他很欣赏张角,欣赏他的理念,甚至认为张角无论是从能力、品德等都远远超过那群公卿王侯。 当然,张角的道术也让他很好奇。 张角从上车之后,没有救人一命的快乐,反而脸色一直有些不好,眼中充满了担忧。 洛霄略一思索便问道:“巨鹿可是因为英侯上书失败,党锢之祸而担忧?” 之前张角救助百姓,传道,都充满干劲,但是现在却带着一点点迷茫。 张角微微叹口气,点头道:“这天下世道黑暗,不清平是不行的。 那些清正的大臣,甚至就连英侯上书,皇帝都不听我这种山野道人的话,皇帝会听吗? 大概可能会听吧。” 洛霄丝毫不给张角幻想的机会,径直说道:“巨鹿,到了现在伱应该清楚了,不仅仅皇帝不会听,那满堂公卿也不会把你放在眼中。 以前你率领太平道徒不携带甲兵集会,结果却被朝廷官吏畏惧之下攻击,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想到的。 朝廷害怕如此多人的聚集,他们报着深深地怀疑,因为他们最清楚双方之间有多么深的仇恨。” 洛霄的话很难听,但却都很真实,张角不得不信服,转而便怨愤起来,“皇帝不听,公卿不听,那要如何呢? 难道只有仿效曾经的义军,揭竿而起这一条路了吗?” 洛霄闻言脸色不变,只是掀开马车上的窗帘,望着窗外不断向后的景色和扬起的烟尘。 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巨鹿,你起义是必然失败的,你要有舍生取义,为天下苍生牺牲的准备。” 张角闻言脸色微变,强自笑道:“子凌。 太平道有数十万信徒,还与汉廷高官交好,甚至还有宫中的宦官常侍作为呼应,就算起事,为何一定就会失败吗? 皇帝禁锢了大批的士人,这些士人想必对朝廷不满。 若是能与这些清正的士人联合,想必变个天下还是可以的,又何来必败之说呢? 三百年前,天下苦秦久矣,于是振臂一呼,纵然帝扶苏在位,不过三年就化为灰灰。 如今天下百姓有五千万胜过朝廷难道还不容易吗?” 洛霄闻言嗤笑道:“士人们再清正,对这个天下再不满,也不可能会和你联合。 现在他们善待你是因为你配合他们教化百姓,一旦你反抗朝廷,在他们眼中,你就是贼了。 那些被禁锢的士人,如果真的一直被禁锢,的确会和你联合。 但最大的可能是你一起事,就有其他的士人会上书放开党锢。 你声势越大,那些士人就越欣喜。 因为那时皇帝一定畏惧,一定会同意,因为他担心那些士人真的和你联合。 一旦皇帝放开禁锢,那些士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和太平道。 甚至联合豪强转而镇压你和太平道。 太平道的纲领你是很清楚的,豪强天然就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甚至怀疑会有士人往你和太平道身上泼脏水,诬陷你有反心,逼着你不得不造反。 前期甚至会放任你作乱,从而达到解开党锢的效果。” 洛霄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对张角的冲击极大,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但是出身低微,很多事情过于理想化。 张角闻言脸色一变再变,只觉世间处处都是龙潭虎穴,到处都是当道的豺狼。 偌大的天下竟然没有他和太平道的一处容身之所。 洛霄还没有停下对张角的打击,又说道:“而且我是洛氏中特殊的人,我冥冥之中觉得汉室天命还未曾结束。 你现在举义就是以卵击石,违抗天意,必死无疑。” 洛霄这番话没有虚言,他是洛氏这一代的天命之子,出生之日有紫光环绕,家族对他寄予了厚望。 说完洛霄似乎闭上了眼但实际上他一直关注着张角的变化,张角被洛霄一连串的连珠炮轰的有点神志不清。 以卵击石! 违抗天意! 必死无疑! 这一字字,一句句,重重的锤击到他的心里,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仿佛苍天在向着他的头顶压来。 “子凌,为之奈何啊!” 洛霄半眯着眼,但是却显出一丝锐利,“想要在一个王朝天命未终时暴力打破、动摇一个王朝的天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一代代人前赴后继才能做到,等到汉室彻底失去人心,失去武装,失去一切正统,那才能摧毁它。 到那时,天下就会安定!” 张角有些神志不清,洛霄的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冲击了,他本是个想要改良国政的道士啊。 结果现在竟然真的要去做一个反贼,而且还是必败的反贼。 对洛霄的话,张角没有一丝的怀疑,这位洛氏公子有多么天姿绝伦,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再清楚不过了。 张角有些一些道术,有时也颇为自得,但为什么对洛霄却没有半分骄傲呢? 因为洛霄是特殊的,只要在洛霄面前,他的道术就用不出来,这让他颇为惊疑不定。 张角抬起头,然后就见到洛霄眼中的锋锐,他仿佛福如心至一般。 “子凌,我愿意做撼动汉廷统治之人。” “洛氏不会给你帮助的,已经逆天太多了,现在只能顺天应命。” “不需要,我会自己去做。” ———— 张角是东汉末年不能绕过的最关键人物之一,他甚至是超越陈涉的古代起义军领袖之一。 笔者不明白张角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转变,但他坚决的、拼尽全力的去毁灭腐朽的王朝,失败、苦痛都不能影响他。 他卓越的执行着自己的规划,是东汉末年能力最杰出的人之一。 无数后世之人都叹息着“使角流于市井,逼其为贼,尔汉安有不亡之理?” 在提倡忠孝节义的古代王朝中,这是对张角至高无上的评价。——《张角传》 有个大伏笔! (本章完) ------------ 第八章:请大汉赴死! 对张角要自己来的豪言壮语,洛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洛霄在洛氏子之中,属于很古怪的那一类。 一个天命之子,他的父亲却在犹豫要不要让他传承家主之位。 但凡他性格正常一点,都不会有这样的考虑。 洛霄这个人,是真正的不为言语所动,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任何言语都无法打动他不近女色,不沾茶酒,冷面利言。 而且他素来我行我素,主见极强,意志顽强。 他现在就要看看张角会怎么做。 他无所谓汉廷会不会亡,无所谓汉廷会在何时亡,甚至无所谓张角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个世间,然后决定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将要做的。 太平道传教是光明正大的,和太平道有牵扯的官吏不知凡几,张角做任何事,几乎都不需要偷偷摸摸。 …… 既然下定了决心,张角开始联络位于天下诸州的太平道人,都是他的兄弟和弟子。 他将这些人分为诸方,其中以青州、兖州、冀州这些人口大州的势力最为庞大。 位于最底层的官吏实际上对太平道的动向是最敏感的,但是没人上报,毕竟太平道以前也有过大规模聚集。 况且,如今天下虽然多有暴徒,但中原大规模的动乱却不怎么见。 难不成现在就会有? 而且现在天下看着还是很安定的,百姓又不是活不下去,怎么会突然就造反呢? 夸大其词。 这是不是在讽刺陛下和诸位公卿,治国无能? 这动乱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这时候发生,谁敢去触及这个霉头?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太平道的布置在紧锣密鼓之中进行着,同时让遍布大汉各州的太平道举义,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朝廷则依旧沉浸在太平之中。 洛霄一直观察着张角的动作,错误不会提醒,正确不会称赞。 他是一个局外人。 …… 洛阳依旧是人声鼎沸,这座一千三百年就建造的圣城,直到今日依旧是一片繁华盛景。 在这一千三百多年之中,有一千年是诸夏的中心,即便是在长安更加显赫的岁月之中,洛阳同样是关东的中心。 洛氏从这座城池之中攫取了不知道多少气运点。 恐怕就连洛阳城中的皇帝都不知道,汉帝国的首都每在洛阳停留一日,他所一直忌惮的洛氏,就会茁壮一分。 这简直和资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洛阳城中,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小贩在讲着价,马夫赶着车匆匆走过,在道路之上有一个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的道人穿行而过。 似乎是洛阳太过繁华了,他有些迷茫的望着四周,不知道自己的脚该要往哪个方向去走,于是拉住路边的一名行人问道:“告官要到哪里?” 行人顺了顺自己的衣领,回答道:“告官自然是要去公车署。” 公车署,先汉时就设置的机构,专门用来接待上书等。 先汉戾帝年间的公车上书让这个朝廷机构名声大噪,这名行人似乎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公车署,带着傲慢的眼神望着唐周,然后低声嘟囔了一句,“哪里来的乡巴佬野道人,竟然不知道公车署。” 唐周没时间和他纠缠连忙问了前往公车署的道路,便狂奔而去。 到了公车署之前,唐周却有些踌躇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真的将这封信递上去,一旦递上去,他的教中兄弟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他在公车署之前不断踱步思考着,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和朝廷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荣华富贵才是真的,只要这封信递上去,自己一定能得到正式的官职,再也不用担心像现在这样,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 他走到公车署之前,然后猛然扬起手中的信纸,大声喝道:“青州唐周,上告太平道贼人张角,意图谋乱,与洛阳常侍、官吏内应,共克洛阳。 太平军已扮作流民进入河内,有十万众,旦夕之间就可渡过大河,进逼洛阳,陛下危矣!” 唐周出身青州但因为雅语的通行,虽然带着些许口音,但公车署的官吏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十万众! 而且还绕过了洛阳以东的关隘,竟然到了洛阳以北的大河渡口,一旦过河,贼军就能势如破竹的进入洛阳,这一路上都无险可守。 公车署的官吏简直亡魂皆冒,迅速将唐周带进官衙之中询问。 …… 当这道紧急消息被传到朝廷之中时,许多人还处于一个特别懵的状态之中。 但实际上并没有特别当作一回事,造反这种事情,那不是常事吗? 整个大汉除了极少数的几个时期,什么时候没有叛乱造反? 最多这一次就是人多一点。 该攻打的攻打,该安抚的安抚,这都不算是什么。 就算是唐周讲述了太平道的情况,但是朝廷依旧不太在意,甚至就连太平道渠帅这种中高层,一部分朝廷公卿竟然觉得可以招安。 他们都在说,这些渠帅以及那些试图造反的乱民,定然是受到了张角那个贼首的蛊惑。 皇帝正是要在这种情况之下,赦免那些跟随作乱之人然后抓捕张角,太平道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说这些话的人,实际上是心中带着一些惊惧,因为太平道牵连的范围有些广。 但是另外一群人认为必须打击太平道,这种规模的造反,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妥协的,一定要将中高层中的大部分都杀光,才能够结束。 双方就是否要赦免太平道的渠帅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若是让张角知道朝中的情况,恐怕会哭笑不得了。 太平道有数十万信徒,一旦起事,声势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这些公卿竟然没有交战,就直接将太平道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甚至都开始考虑战胜之后的处置情况了。 …… 朝廷的官员,不能说无能,只能说不将心思放在治国上,现在面对这种比较危急的情况,朝廷上下虽然还在争论,但针对太平道高层的追捕却立即展开了。 擒贼先擒王,这是非常通行的道理,尤其是太平道这样的组织,只要能够掐住中高层的脖子,下层教众就是待宰的牛马,完全不值得注意。 洛阳朝廷无论是皇帝还是公卿,都没有想过用战争来解决太平道,而是希望能够直接将这些反贼抓捕归案,在无形之中消弭这次的问题。 这非常合理,毕竟一场已经被告密者破坏的造反,还能造成多大的危害呢? 这就是朝廷公卿和皇帝的想法。 随着传来的结果也非常的喜人。 朝廷关门打狗,封闭了洛阳八关以内,然后大肆抓捕和太平道有所关联的人。 对洛阳周围太平道人的抓捕非常顺利,尤其是还审讯出了一些唐周都不知道的事情。 …… 唐周的背叛让张角无比的愤怒,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子之中,竟然有人为了荣华富贵去出卖太平道的兄弟。 朝廷迅速的反应同样让张角感到心惊不已,汉廷所具有的力量还是很强的,而且对郡县的掌控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强。 太平道不少骨干都被抓获了,那些人都是太平道最精锐的一部分,汉廷毫不迟疑,直接就将这些太平道人全部杀死。 张角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在冀州准备起事,同时联络青州和兖州的太平军,让他们同时起事,还以快马快船等手段去通知其余各州郡的太平军。 张角在冀州巨鹿郡登坛作法,十万太平军在台下观望,张角手持九节杖,站于高台之上,望着一张张满是希望希冀的脸,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愤怒和苦痛。 他重重地用九节杖敲击着高台,洛霄望着张角,只见张角的眼中甚至都浸出了血丝,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升起,朦朦胧胧的黄色的光,直直的冲向苍天之上。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只有洛霄微微能感觉到。 张角浑身一颤,突然福如心至,就像是一道清流突然灌注在他的脑海之中一般,高举九节杖,大喝道:“以我之心血,合天地之造化。 执大道之雷霆,破汉廷之天命。 苍天已死,皇天降世! 岁在今日,天下大吉! 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无数的呼声在高台之下响起,洛霄只觉有无数的晨钟暮鼓在耳边响起,再望向高台之上的张角,只觉他既强大又无比的虚弱。 请大汉赴死! 洛霄那永远淡漠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逆天而行! 原来便是如此,这就是逆天而行! ———— 角乃广布诸方,选以渠帅为将,妄图大业,时有弟子唐周告之,事泄。 角遂暴起,天下风涌,又登高台,作法妄言,众贼遂以“太平”为号,诈称“苍天已死,皇天降世,岁在今日,天下大吉。” 角又以杖告天,言以己命换汉廷,时人讽之愤言荒谬。——《后汉书·张角列传》 (本章完) ------------ 第九章:唯我独法,蚍蜉撼树 张角冲击大汉天命,姬昭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 虚无天界之中。 在无边桃林之下,花瓣璀璨无时无刻不大放光芒,带着氤氲之气的无数花瓣掩盖着两道沉眠的人影。 瞳眸猛然睁开。 花瓣瞬间四散,然后围绕着两人一转,冠冕大袍,锦衣华服便落在身上。 姬昭和姬灵均几乎在同时苏醒! 姬灵均震惊到了极点,难以置信的说道:“竟然有凡人试图以一己之力撼动天命!” 以卵击石! 这是瞬间出现在二人脑中的词汇。 张角的确掌握了一些道术。 但那是术不是法,是术不是道! 张角的确是个特殊的人,这种人极少极少,他甚至通过凡人之躯感知到了苍天。 但可惜啊。 他没有力量! 这个世界是唯姬昭一人独法的! 这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他的精气神、他的命运,纵然熊熊燃烧,纵然只是面对日暮西山的大汉天命,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除非他能借天下大势,携带着无穷无尽的人心,或许才能做到。 实际上姬昭此次苏醒后,觉得最为奇怪的是,张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初邦周千年,秦汉之前,他与天道协定,秦汉天命不减,就是说大汉理应有至少四百年天命。 两汉各两百年,超过四百年就要当世之人奋斗,要事在人为了。 但很快姬昭就发现,先汉时,汉廷虽然更加鼎盛,创造的功业更大,但并没有能延续天命。 因为汉廷没有用鼎盛的国力来延续自己的国祚,而是大规模的投入到了开发辽东、西域、江东、岭南这几个欠发达地区。 辽东都护府和西域都护府都是远超历史上汉朝的昌盛,岭南的人口比真实历史上多了近一倍,江东尤其是吴郡旧地,更是人口众多的稠密地带。 这种大规模的投入开发大幅损耗了汉廷的国力和国运。 东汉略微克制了一下,没怎么受到影响。 现在大汉才三百年,东汉才一百年,理论上还没到末年之时,怎么张角都出来了? 姬昭记得前世时,汉廷是连续经过了汉桓帝和汉灵帝两个皇帝的折腾,已经是强弩之末。 汉灵帝在西园之中奢靡无度,纵情享乐,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颇为聪明的皇帝,养成了一个废物。 那个时候,曾经天下无双的汉廷军队脆弱不堪,三河五校这样的精锐直接解散。 郡县之间完全无法阻挡黄巾军,于是只能让各地豪强世家招募武装镇压。 黄巾起义相当于给了东汉王朝最后一击,在黄巾起义之后大概三四十年,东汉就彻底灭亡了。 但这个世界,汉廷虽然爆发了党锢之祸,但社会上的矛盾还没有大到要彻底灭亡的程度。 两百年的王朝和一百年的王朝,无论是土地兼并情况,还是军队的废弛状态,那都是完全不同的。 汉廷的军队经历过边疆战争,目前还保持着战斗力,基本上不可能被农民军一冲而散。 这个世界的张角简直是地狱开局,就算是比历史上强一些,但面对这个加强版的汉廷,甚至都用不到豪强武装,想要掀翻大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是时来天地皆同力,但问题是,现在还处于大汉的天命阶段啊。 纵然是天道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矛盾去强行推进历史。 这是要让大汉再兴盛一次? 不可能! 这不符合姬昭三百年来对天道运转观察得出的结论。 姬昭隐隐有些疑惑,他抬头望了望天道,有些摸不准天道为什么会运行出这样的一幕。 姬昭站在天上洞若观火,但是人间的张角却不知道。 他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皮毛,但姬昭观察数百年都没有完全搞清楚的,他仅仅这一瞬间怎么可能清楚呢? 告天仪式结束之后,张角立刻命令诸郡国之间的太平军杀官祭旗举义,用贪官污吏的血来告祭太平道的兄弟。 按照张角的说法,“天下之间的形势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太平道不会隐藏的自己目标,我们就是要用暴力去推翻汉王庭,坚决的、毫不犹豫的去杀死导致这世道黑暗的所有人,让所有曾经欺压我们的人在颤抖恐惧之中死亡,最终建立地上道国。” 洛霄坐在马上中,没有人见过他,见到意气风发的张角,他想到了腐朽的汉廷。 虽然他不知道汉室的天命到底有没有终结,但汉室实力犹存,还是很明显的。 洛霄和洛氏的许多人想法有些不同,在他看来与其看着汉室这些腐朽下去,苟延残喘,还不如让张角一脚将汉室踹下悬崖。 无论日后再立新世的是谁,都好过现在,后汉光武帝做的不错,但是就好像有诅咒一般英明的皇帝总是短命,导致整个后汉相比于先汉而言,实在是做的太差。 …… 洛阳中枢。 面对州郡之间群起的太平军,皇帝和公卿终于重视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慌乱起来。 毕竟根据战报,太平军在郡国之间纵横,几乎难寻敌手,县令佐吏弃印而走者不计其数。 按照现在的趋势,攻破郡治就在旦夕之间,郡国兵无论是实力还是数量都远远不是太平军的对手。 甚至直接渡过大河,攻入洛阳也不是不可能。 谁见过这种场面? 后汉虽然镇压豪强不利虽然朝廷和豪强盘剥百姓很严重,外戚专权很严重,但这些外戚、豪强乃至于经学士人,打起来很猛这是绝不能否认的! 军功是刻在汉室血液之中的,外戚宦官想要获得威望,打胡人并且胜利就是最快的办法。 一百年来,只有边境才有战争,洛阳是天下之中,不是长安那种边鄙之地,随时暴露在北方的铁蹄之下。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能进逼洛阳? 皇帝召集公卿重臣商议,有公卿当即就说道:“陛下,郡国之兵不能制,应当使各州郡刺史、郡守、县令、校尉等,联络当地的豪杰,招募乡勇,共同剿灭贼寇,尽快使州郡之间安定下来。” 这番话一出口,殿中众人就神情各异起来。 皇帝当即皱起了眉头,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让地方招募乡勇,就算是平定了太平军,地方的坐大也势不可挡。 如今皇权本就进入不了县中,若是再让他们有了兵权,那这大汉皇帝,真就成了周天子那样的洛阳城主了。 而且贼军虽然势大,但朝廷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还没到需要地方各自主导平乱的地步。 现在朝廷还能够在平乱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想到这里,皇帝当即说道:“不可,若是民间有贼人与太平军合谋,岂不是自取灭亡吗? 整合洛阳禁军,镇守洛阳关隘,以朝廷校尉出征,招募郡县之间的健儿,以羽林孤儿、征召三河骑士,洛阳诸禁军校尉部,皆出兵,诸郡健儿编入朝廷军列之间。 先定三河诸郡,弘农、颍川、北渡大河,安定河南、河北诸地,就依照这样的诏令,速速平定太平贼军!” 刚刚提议之人与另外几人暗地里对视一眼,心知刚才的试探失败了。 他们的目标是想要试探一下皇帝对地方的看法,但是皇帝很警惕,那皇帝就绝不可能放开党锢。 随着皇帝下令连绵不绝的大军从洛阳以及三河诸郡出发,旌旗蔽空,甲胄鲜明,那些因为太平军而带来的不安瞬间一扫而空。 朝廷才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势不可挡,区区贼军,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虽然迁都之后没有了六郡良家子,但三河骑士和羽林孤儿还在,只要这两只大汉的擎天之柱还在。 这大汉就不会亡! 这天就不会变! 太平军在青州之地席卷而过,然后在即墨以及临淄遭遇了剧烈的抵抗,吕氏经营太久了,几乎成了国中之国。 兖州和豫州地小,太平军仿佛占领了全境一般,和郡县之间的官军激烈交战。 荆州太平军更是集结准备往南阳攻去,一旦破入南阳,就能切断朝廷的一大税收兵源之地。 冀州作为太平道的大本营,更是如火如荼,张角极其振奋,对洛霄道:“子凌,原来朝廷这么不堪一击吗? 那些官吏望风而逃,军队不堪一击,照这样的速度,旦夕之间就可以渡过大河,直逼洛阳。 大汉之亡,就在眼前!” 面对乐观的张角,洛霄却眼神幽暗至极。 郡国兵的战斗力是比他预想中高的,朝廷那些定边的名将,经历过战争的军队都还没有上场。 朝廷还没有竭泽而渔的让地方豪强出手,朝廷能打的牌太多了,那个时候才是最危险的阶段。 不过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洛霄早就和张角说过,这是必败的起义,只是张角自己心中怀着一丝丝的侥幸,现在在这里欺骗自己而已。 ———— 太平道发于七州,百郡之间,俱为道徒,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帝与公卿肝胆俱丧,民有谣曰:“汉室不宁,天下太平!”——《后汉书·太平军列传》 推书~2023年居然还能看到有作者做梦跟大明星恋爱,啊原来是我啊,那没事了。 (本章完) ------------ 第十章:洛霄此人 洛霄像是一个幽灵,他随着张角而走,但是却没有人见过他。 太平道中有一位神秘的道主,是大贤良师之友,据说俊逸脱俗如天神,但只局限在口耳相传之中。 洛氏凭借着圣痕之间的联系知道他还活着,仅此而已,洛霄很久没有回到过昭城了。 昭城中的洛氏族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做,钻研典籍、祭祀素王、治理家国,但是洛霄坐不住。 在他的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不是普通的洛氏子! 他承载着命运,是上天与祖宗都眷顾的子嗣。 他要为天下做一些关键的事,要为家族做一些关键的事。 他这一生三十余年,形单影只,除了家族之中的亲人之外,交谈过的人不超过一百。 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朋友,只有张角这么一个拥有道术的人,算是能入他的眼。 洛霄认为张角的太平道大概就是自己命运了。 所以他一直在看着太平道,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道教团体,一路成为拥有数十万道兵的庞大组织,在民间的名望更是远远超过了朝廷和豪强,是公平公正的象征。 到了那个时候,洛霄就知道太平道迟早都是要造反的,太平道和朝廷之间的政治目标是不同的,这样的两大组织迟早都是要碰撞的。 他一向都是依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事,他将现实赤裸裸的告诉张角,就是因为他的内心告诉他,必须要张角抛掉幻想,准备斗争才行。 那到了现在,太平道和张角会走向何方呢? 他又会走向何方呢? 他不知道。 但不过是顺着心意而走罢了。 …… 洛霄盘膝坐在军帐之中,一身道袍,道袍这种服饰穿在他的身上,配合上眉心的圣痕,颇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意味,他的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诵经。 张角掀开军帐径直走入,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凝重,洛霄依旧闭着眼,却仿佛能感觉到张角的情绪一般,停下了诵经,问道:“巨鹿,你忙于太平军之事,竟然还有精力来此。 可是起义进展开始不顺利了? 与我先前所言,有所不同吗?” 张角坐在洛霄对面,微微叹息道:“真如子凌你先前所言。 因为唐周那个逆徒的告发,导致我军起事有些太过仓促,甚至有的州郡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绞杀,起事之后诸州郡之间有些难以协同。 尤其是在洛阳八关之内的兄弟,因为消息差的缘故,没有来得及撤退,损失有些惨重,没能第一时间突袭洛阳。 现在汉廷的皇帝反应过来,他让三河骑士和羽林孤儿加入了战场。 这三河羽林果真不愧是禁军,的实力有些太过强大,突入河内郡和河东郡的兄弟被击溃。 朝廷还起复了皇甫嵩作为主帅,果真如同子凌你所说的,是不世出的统帅,统兵和计谋都是上上之人,率领着一群郡兵,兄弟们也不是对手。 若是让他统率三河羽林,恐怕只有我亲自上阵才行了。” 说到皇甫嵩时,张角望了洛霄一眼,因为这是洛霄特意和他讲过的人物,是属于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皇甫嵩。 洛霄看来,在如今的大汉算是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是能兴盛社稷的那一类,尤其是在乱世之中。 当年先汉孺子帝末年王莽乱政,中原大乱。 凉州刺史部的河西四郡同样有军阀割据,至于更加遥远的西域那就不用说了。 有西域血统的刘氏诸侯王,主要是大宛东王和乌孙王,都听调不听宣,甚至想要直接割据。 无双侯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拿大放小,先把目标放在稳固诸夏在西域的统治上,总不能诸夏列国之间先火并起来,让外人摘了桃子。 只要这些刘氏诸侯王没有变夏为夷,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秀迅速的崛起取得了大汉的政权,成为了汉朝皇帝。 任何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刘秀实际上前往素王陵祭拜过,但是祭天的祭文却直接化为了灰烬。 素王不认可,他没能成为诸夏天子! 当时所有人都惶恐到了极点。 英侯站出来说,这是因为汉朝是再受命。 受命时需要一统中原诸夏,刘秀还没有统一天下,所以不能做天子。 于是刘秀直接斗志爆棚,开始荡平国内割据的军阀,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才彻底将中原重归一统。 天下再次统一之后刘秀终于前往素王陵,得到了诸夏天子的称号,成为了天命所归之人。 辽东以及西域都臣服在他的名号之下。 凉州的河西四郡在他做天子时,还算是比较平静,但是很快朝廷就陷入了皇权不振的境地。 那些被刘秀以个人武力平定下来的区域,便开始了反反复复的拉锯战。 皇甫嵩就是从凉州战场上崛起,他有勇力,能开强弓,从关西的战场上杀出。 他两次平定凉州叛乱,在河西四郡杀的人头滚滚,里面不仅仅有土人的,还有汉人的,还跨越敦煌郡,威慑西域,如今西域都始终臣服。 陈蕃前往幽并之地遏制东燕国,同样挑选了皇甫嵩为统帅。 不过这样的一个人,却多次起复又被黜落,现在才仅仅是一个两千石的太守而已。 这个对许多人来说来说高不可攀的位置,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侮辱。 若不是太平军起义,他恐怕会在太守之位上度过自己的余生。 洛氏对皇甫嵩的能力评价很高,认为他是数遍汉室三百年,屈指可数的拥有大兵团指挥才能的统帅。 甚至拉长到整个历史上,在武将这一行列中,他的指挥能力都应该是靠前的。 在张角决定起事之后,洛霄就将汉廷中比较有能力的人物都给他列了一遍。 在后汉这个擅长吹嘘的时代,有声望和有能力是不同的,如果张角不小心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很大。 张角还记得洛霄对皇甫嵩的评价是“国之干将,颇类章邯。” 章邯! 虽然民间知道他的人不算多,但是张角不是个文盲啊。 秦末的擎天白玉柱,帝扶苏册封的大秦异姓王。 打的天下义军苦不堪言,出道以来,只输昭圣王、项王、淮阴武穆侯、高皇帝四人。 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五! 这个天下第五的含金量有多高,放在其他时代他都能重振秦朝社稷了。 因为另外三人是君主一级别的,所以史记中评价他为“韩白之亚。” 在大汉朝,能和淮阴武穆侯搭上关系的武将,那都是神仙。 皇甫嵩能得到这个评价,怎么能不让人震惊,现在他就要站在太平军的对面了,怎么能不让张角感到震怖。 洛霄对太平军的现状毫不意外,淡淡道:“我说过的,汉廷的实力不像伱想象的那么弱。 太平军的优势是人多势众,以及正义性带来的气势高昂。 缺点就是其中拥有带兵能力、能独当一面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个世界终归是要战场之上见真章的。 你必须要在刚刚举义气势最盛,汉廷最措手不及的时候,取得足够的成果。 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这样才能对汉廷造成最大的伤害,让汉廷不得翻身。” 洛霄的话中满满的都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语气。 他和张角之间,洛霄反而更像是那个宗教头子,这种煽动性极强的言论和语气。 张角听的连连点头,洛霄所有的话都说在了他的心里,回想着这些日子,微微感慨着:“若是太平道是子凌所立,恐怕百万信众,不在话下,若是举义是子凌你所领导,汉廷覆灭就在旦夕之间,若是这天下有子凌你治理,这些百姓不会生活如此困苦。” 洛霄闻言眼睛依旧闭着,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他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只是淡淡道:“这世上有人能逆天而行,但这世上没有凡人能逆天命而行。 尽人事,听天命。 如此而已。 便是我去做也仅仅如此。” 张角极其郑重认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子凌你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不懂,但我有种感觉,如果是你的话,这场举义将会极其不同!” 洛霄猛然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没有半分笑意,没有半分玩笑,良久洛霄才说道:“巨鹿,收起你的所有想法。 天上地下,除了素王,没有人可以将想法加在我的身上。” 张角深深地望着洛霄,然后轻声笑了起来,最后狂笑起来。 “子凌啊,子凌公! 我明白你了!” 洛霄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感觉到有一道气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沉重。 ———— “太平起义”为什么比“大泽乡起义”更具有正义性,主要因素就在于“太平起义”的政治目标。 这是第一个喊出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饥寒、没有压迫、没有不公”的起义军政权。 在上古君主专制主义时期,这是何等可贵的一种精神。——《纪念“太平起义”爆发一千七百周年》 (本章完) ------------ 请假 今天来成都参加起点的一个活动,请假 ------------ 第十一章:渡河!上洛! 洛霄和张角这一番交谈之后,张角想通了一些事,一扫之前的忧虑,重新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洛霄则感到身上多了一些重意,似乎有些东西落到了他的身上。 若是常人恐怕就要开始忧心其中原因。 但是洛霄不同,在他看来,素王上皇不会害他。 只要素王上皇不出手,纵然是苍天又如何?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姬昭的目光落在洛霄身上,他有种预感,这位家族新的天命之子,将会做出家族前所未有的事业,以一种没有人能够想象到的方式。 …… 张角一改之前准备四处掠地的做法,转而率领着太平军要渡过大河,进入河内,直击洛阳,同时围攻洛阳周围的颍川等郡县,断掉洛阳和外界的联系。 对太平军来说,没有最合适的稳胜的方法。 太平军纵横州郡之间,但实际上太平军有战斗力的主力,同样没有分兵进入县乡之中。 这种情况下,张角率领十五万太平军攻击洛阳,朝廷定然震怖。 怕死的皇帝和公卿定然畏惧,会大量征调四处出击的军队守卫洛阳。 朝廷慌乱的调度之中,会出现无数的破绽。 未必不能如同当年项羽在河北击溃秦军主力那样,击溃汉廷的禁军主力,将汉廷打落深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张角的能力要足够强。 张角有没有这个能力呢? 洛霄认为他没有,张角的军事能力不差,但他是个优秀的社团领袖,想要打出那种神仙仗,还差得远。 不过看着张角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洛霄没有说话。 太平军中士卒知道张角要直击洛阳周边诸郡,都是一阵振奋,毕竟上洛杀皇帝和公卿就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愿望。 张角所率领的太平军号称十几万,而且气势高昂,但实际上能打硬仗的精锐不过是堪堪上万而已,太平军发于冀州、幽州之间,骑兵倒不是特别缺。 略显杂乱的太平军聚集在各个方的旌旗之下,西风烈烈,旌旗飘展,场中有些杂乱,但气氛却满是凝重肃穆。 张角使人将祭祀的物件一件件摆好,缓缓抽出了锐利的剑,在大汉朝,就没有出征不祭祀兵主项羽的,而且还要祭祀天地,以作正义。 太平军乃是替天行道,诛除暴虐,不做一番恢宏,岂不是自认为贼了? 望着高台之下的诸军,张角昂然开口道:“诸位兄弟啊,我等本来是勤恳善民,传扬善道,但是如今却手持利刃,欲杀汉廷! 汉廷指斥我等为贼,这祸乱天下,致使我等不得不逆反阴阳的,难道不是安坐于洛阳的公卿和皇帝吗? 圣人说,以直报怨! 我等现在挥军上洛,难道不正是自然之理吗? 上天降下了谕令,我等背负了重责,汉廷的天命将要结束,就在我们的手中。 渡过大河进入洛阳!” 风声烈烈,旌旗摇动,无数道呼喝的声音从高台之下传来,“渡河!渡河!” 高台之下的太平军,身上的衣服还是种田时所着的麻衣,到处都是破洞,但是脸上却带着无限的希望。 气势凌厉,仿若天光破云。 洛霄感觉到张角望了自己一眼,带着笑意,满是信心。 …… 张角毫不掩饰的出兵,汉廷自然是得到了消息,这瞬间让洛阳城的权贵有些心慌,尤其是许多人都被堵在了洛阳城,无法回到州郡之间。 皇甫嵩刚刚带着三河骑士前往南阳,准备去平定荆州太平军,结果紧接着就收到消息,朝廷要将他调回河北,去和贼首张角作战,不仅仅是皇甫嵩,还有朱儁等作战勇猛的统帅猛将,都调到了河北。 大军之中,皇甫嵩很是无语,不知道洛阳公卿这是怎么了。 但是抗旨他当然是不敢的,只能一边往回赶,一边给皇帝写信说,“洛阳居于诸关之中,只要谨守关隘,贼军是不可能突入洛阳的,尽可以放心。 冀、幽、并三州健儿颇多,朝廷只要使州郡豪杰募兵,便能拖住,待其余诸州平定,便四面夹击,进剿河北,定能克定功成。” 但这封信上去之后,皇甫嵩很快就收到了洛阳的回旨,皇帝和公卿将皇甫嵩一顿臭骂,“洛阳天下之中,天下最重,万城万郡万州不若也! 尔以洛阳为饵,但有差池,国家崩摧,真是愚蠢至极,速速前往河北,剿灭贼军,勿要复言!” 这一番言辞激烈的言语,让皇甫嵩一个激灵,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洛阳怎么会有差池呢? 那洛阳八关不是白修建了? 洛阳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攻破,当初就算是阻力再大,也不可能定都在这里啊。 作为一个政治能力不太高的统帅,皇甫嵩不明白,洛阳作为首都是不能以军事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而是要站在政治高度来思考问题。 站在统帅的角度,没问题。 但是站在皇帝和公卿的角度来说,这就是皇甫嵩在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没有直接一道圣旨砍了他,还是因为现在需要皇甫嵩打仗。 军中校尉有些担忧的问道:“将军,这突然转回河北作战,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皇甫嵩皱着眉头叹息道:“当然是有所不利的。 本将并不把太平军放在眼里,他们和朝廷的差距太大了,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但经过这一出,平定太平军的时间又要向后拖了。 现在只能先把张角平定最好是能够直接擒杀。 若是张角死了,太平军群龙无首,其余各部都会陷入混乱之中,也许同样能尽快将造反平息下来。” 在其他人都相当慌张的时候,皇甫嵩在考虑怎么快速又稳定的平定太平道造反。 …… 河北之地,历来就是兵家所必争,多少战役在这里打响,春秋战国时期,多少次的大型会战就在河北之地。 最著名的自然就是秦末时,诸侯联军和秦军的会战,三十万秦军一战而没。 一战而秦朝亡! 项羽承天子位,正式被诸侯推举为天下共主。 如今到了汉朝的危局之时,又是河北之地。 无数的军队在这里聚集汉廷从三河地区征召了数万人,扩充到羽林虎贲之中。 青州太平军同样在向着冀州这里靠拢。 皇甫嵩按照朝廷命令沿着大河北岸一路行军,他带来了数千甲兵,在大河之上,无数的钱粮和补给都在跟着军队而行,这就是皇甫嵩战胜太平军最大的信心所在。 如今太平军虽然看起来势大,但是实际上无论是从动员人数,还是对粮草的征调上,都远远不能和朝廷相提并论。 他之前还向朝廷建议让州郡之间的豪杰们各自清剿本地的太平军,只可惜朝廷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否则在他看来,这天下汹汹的太平军不过是旦夕之间就能够平定的。 刚刚进入冀州,就见到了太平军的旗帜,“天下太平!” 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在旌旗之上飘扬,明明是一句祝福语,但却让皇甫嵩感觉充满了肃杀之气,因为太平军太平了,他们这些人就太平不了。 最让皇甫嵩眼皮直跳的是,这些太平军竟然已经到达了这里,他能这么快见到太平军可不是因为昼夜行军,而是因为太平军离洛阳太近了。 只要顺着大河北岸西进,然后突破大河上的两道渡口,就能破入洛阳盆地,怪不得洛阳公卿会这么着急的把自己调回来。 这是被太平军的声势吓到了。 冀州如此危急,那兖州和豫州估计没有区别,不过在皇甫嵩眼里,这都是表面危急而已。 雄关险隘是做什么的? 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 对皇甫嵩这种统帅来说,地图不是一片一片的,五百里的平原和三百里的平原没有什么意义,都是骑兵一冲而下。 在皇甫嵩的眼中只有达到千里的纵深才算是有战略意义,因为千里纵深就可以进行战术的布置了,可以袭扰粮道,可以突袭营地。 至于雄关险隘,那就是不可逾越的天险,一座雄关在手,千军万马都是枉然。 只要有洛阳八关在,皇甫嵩认为洛阳一定是安全的。 若是守着这些关隘还能让洛阳陷落,那是什么级别的废物! 以己度人几乎是每一个人都会出现的问题。 皇甫嵩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些,既然自己见到了太平军,那就要准备一下剿灭的事宜了。 张角则开始夜观星象,他要做一件大事!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是夜。 璀璨的星空铺展在无边的夜幕之中,皓月也不能掩盖繁星之光。 无数星辰在高天之上流光溢彩,如同神明洒下的错落的宝石,犹如仙神作下的天幕绚丽画卷。 星空永远都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人间的斗争,完全不能对浩瀚的星空有任何的影响。 这样澄澈无云的天空,在任何一个星象学家看来,都是一个观星的好天气。 张角长身盘坐着,他的手中则是《太平道术》。 《太平道术》实际上不是一部法术集,而是一个道理集。 在里面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句子,讲述着人生的哲理。 对张角来说,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一本书,他从这部书中得到了些许的道术。 因为这本书的出现他坚定了这世上有天命之事,他坚信自己是承载了些许希望之人。 在洛霄对他说出那一番番话时,他无数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天下大势,每个人都在局中,每个人都是棋手。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有一些命运给予的职责所在,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该做什么,各归其位,各履其职。” 张角盘坐在军营之中,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无数的星辰在夜空之中明暗闪烁,璀璨的银河宛如玉带。 在大汉朝的太学以及洛氏学宫中,有一门经学叫做《星象经》,研究的就是星象的种种变化。 星象经认为星空的变化自有规律,历法等就是根据星空的规律而研究出来的。 张角同意这样的看法,但他毕竟是个道士,星空对他来说带着无尽的神秘。 他认为星空之中蕴含着道的终极奥秘,人的命运就在星空的明暗变化之中。 “大汉的命运,太平军的命运,整个诸夏的命运,就在这其中纠缠,等待着一个人为其定下基调。” 张角的指尖在太平经上写写画画,不断地推演着那个自己想要的未来,一个个砝码被他丢上天平,然后天平不断地偏向汉室。 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当最后一个很小很小的砝码被放上天平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天平晃晃悠悠的,平衡起来。 “果真如此!” 张角的脸色终于彻底发生了变化,沉思了片刻,露出了释然的气息。 他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深深地叩首,“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啊,这是您所赐下的恩典吗?” 姬昭望见了这一幕,他没有赐下恩典,但是他的恩典无处不在,泽及苍生万物。 因为这本是一个万物都有定数的世界,无论大势、小势都不可更改,每一个人会在何时出生,会在何时说什么话,会在何时死去,都是注定的。 不会有人挣扎,不会有人思考,生来就是如此。 这不过是一个影子世界而已,把曾经有过的,全部跟随着经历一遍,相差着数千年,丝毫不变。 但是姬昭出现了,他就像是一个狂暴的漩涡,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改变了一切。 尤其是随着他越来越强大,变数越来越大。 汉朝出现了,但是身处其中的几乎所有人的个人命运都发生了变化。 对这些人来说,姬昭的恩典难道不是比天还要高,比海还要深吗? 在营帐的暗处,洛霄远远眺望着这一幕。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中同样握着一卷太平经,张角从这其中得到了道术,但是他没有。 对他来说,这仅仅只是一部讲述人生哲理的书籍罢了。 “巨鹿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汉廷大军压境,张角不好好备战却在这里搞祭祀,让洛霄都有些不解,这世上哪里有依靠祭祀就能够获胜的? 你以为你是昭圣王吗? …… 在河北辽阔的土地上,汉廷军队和太平军就这样隔着对峙,没有人冒然进攻。 发生在中原的种种大战,尤其是双方之间有所准备的战役,几乎很少有直接大军团对垒最终结束的。 即便是项羽的灭秦一战,也是先不断袭扰秦军粮道,双方之间不断的消耗拉扯,最终都认为达到了战略目标,才进行最终的决战。 皇甫嵩身为汉军统帅,他深知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粮草众多,有荥阳、洛阳、南阳这一线的供给,他耗都能耗死太平军。 而且太平军刚刚起事,正是气势兴盛之时,这个时候和太平军决战,就算是能胜,那损失也定然不小。 太平军和汉军之间交锋了几场,太平军的战力很明显不如汉军。 只有张角特意训练的太平力士才能与那些汉廷精锐放对,其余太平军和汉军的辅军没有什么区别。 在双方交锋的战场之上,明显太平军留下的尸体更加的多,这对太平军的士气是一种打击,汉军的士气则渐渐旺盛起来,纵横州郡不能制的太平军。 就这? 皇甫嵩一步步蚕食包围着太平军的活动空间。 太平军之中的渠帅们都有些着急了,急急忙忙的去找张角问道:“将军,我军被汉军拖在这里,实在是形势不妙。 汉军所占据的关隘虽然险要,但只要我军数万布置在前线,就能抵抗。 剩下的军队可以直接强行渡过大河,虽然不若渡口那么容易,但好过现在这样被动挨打。 若是不愿意强行渡河,那后撤往冀州以北而去,或者东向联络青州或者北上涿郡,攻打幽州,将冀州、幽州、青州、豫州、兖州,连成一片。 无论哪个选择都好过现在停滞不前,空空内耗啊。” 洛霄纵然没有出现,他也知道现在军中的气氛不妙。 张角面对众渠帅的询问,却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出了大帐,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星空,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道:“今日从这里退走了,往后又能退到哪里呢? 兖州和豫州攻不下来,难道幽州和冀州就可以吗? 现在和汉军相持在大河之上,不仅仅是我们的事情,还是河南三州之事,我们一退大河以南的扬州、荆州、徐州太平军,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剿灭。 吾夜观天象,推演星象,吉时已到,正该率领众军渡河。” 渡河! 这是皇甫嵩万万没想到的举动,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找死,为什么需要渡口? 因为渡口才能大规模的通过军队。 而且渡口处的风波是最轻的,通过的安全性会大大增加,还没有那些随时会让船沉没的暗礁,这都是血的经验教训。 在皇甫嵩看来,这分明就是太平军在渐渐落入下风,又不愿意舍弃河南三州军队的无奈之举。 对此皇甫嵩的评价是:“贼军不知取舍之道,目光短浅,自取灭亡。” 若是张角知道皇甫嵩的评价,恐怕会对皇甫嵩说一句,“伱懂军事,却不懂命运啊。” 太平军的第一次渡河以失败而告终。 大河之上飘荡着太平军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各异,这是一副让人无比震撼的场景,远远胜过战场上死亡。 张角微微叹息,洛霄微微皱着眉头,沉重的阴霾之气落在了太平军之中,渡河失败对太平军造成的打击实在是不小。 是夜。 不知何处响起了悠扬的歌声,那歌声仿若一个女子在用力的嘶吼着,是先汉时的乐府取材诗——《公无渡河》。 “公无渡河,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公竟渡河!” 女子的声音仿若在军营中的每一处响起,声音之中满是悲怆之色,无数太平军都在睡梦之中惊醒,听着歌曲潸然泪下。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堕河而死! 堕河而死! 该要怎么办啊? 当然是奋起求活! 张角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他不愿意再和汉军这样的僵持下去,所以本来就是想要装作一副斗志涣散的样子,引汉军来攻,但是却没想到汉军还给自己打了一手助攻。 汉军使用了这样的手段,按照正常的规律来推断的话,现在太平军应该是斗志涣散到了极点,甚至应该要开始出现逃亡的现象了。 但是皇甫嵩却是不了解了,太平军别的地方可能不如汉军,比如战斗力方面,和汉军的精锐比起来确实是差,但是在坚韧程度方面,是汉军所不能比的。 这是一支太平道武装起来的军队,这是低配版的道军,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尤其是张角亲自率领的情况下。 张角知道汉军天亮一定会寻求和太平军决战,这同样是他一直所寻求的机会,他要让太平军的一切精神,一切意志,一切的牺牲,全部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天下之间。 给汉军看看! 给皇帝和公卿们看看! 最重要的是,给洛霄看看! ———— 时王军三万,列三军,太平军十万,亦列三军。 王军随鼓而进,呼曰:“大汉!万年!” 太平军皆击担奋作,声震四野,摧天破云,语曰:“渡河!求活!” 两军相击,半日,鸣金而退,王军大胜,太平军小败。 嵩喟然叹之曰:“作歌本意弱志,聚歼贼军,然太平军求活之心甚重,反作茧自缚,只小胜矣。 此之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后汉书·太平军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三章:贫道洛霄,请大汉赴死! 大河滔滔,宛若九天之水,永不停息,向东而去。 在大河北岸再向北,无数的尸体横陈着,煞气直上云霄,无数衣衫褴褛的太平军,虽然身上不过是一身单衣,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们常年因为暴晒而显得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愤怒。 咚咚咚! 这不是战鼓的声音,而是敲击响起的声音,无数太平军将自己对世界不公的愤怒都蕴含到这敲击之中。 “求活!” “渡河!” 怒吼之间,同行向前,刀兵挥舞,血肉纷飞,尸体横陈。 所见之人,莫不震动。 在张角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太平军的战斗意志之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洛霄站在大军后方,耳边似乎还响彻着张角上阵前说的话,“子凌公,你是个无君无道,无法无天,没有人心的人啊。” 无君无道,无法无天! 这八个字来形容洛霄还真是贴切无比,没有一颗人心,这简直说到了根源之处,他几乎对一切都漠视,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 “那你这样的人,到底在意什么呢? 恐怕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但角大概猜到了,今日就在战场上一试,为子凌公明心。” 洛霄摊开双手,感受着战场之上不断向着自己刮来的风,那是大河之边湿润的水汽,随着风而传来,其中掺杂着血腥的味道还带着战场特有的寒冷硝烟。 这些味道伴随着战场之上不断传来的杀戮声,不断地传入洛霄的耳中,鼻中,他微微闭着眼,这些感官就愈发的清晰,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进入了他的心脏肺腑之中。 当那一声声求活的声音从战场之上传来的时候,洛霄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见到无数曾经良善的百姓,脸上带着无尽的戾气和畅快,纵然是当场死去,也带着丝丝的释然。 原来这就是陈王奋起这就是天下之心啊。 一人之心为独夫,千万人之心为天下。 当那一声声呼唤传来时,当那一道道呐喊传来时,洛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我没有一颗人心,却以天下之心为心,原来这就是我看待万事万物平淡如水的原因吗? 原来这就是我听到万民呼喊时,心脏开始跳动的原因吗? 张角! 伱是如何知道的? 你又想要让我看什么? 洛霄望向阵中,又死去了一大片人,无时无刻都有人死去,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渐渐开始暗沉,双方都鸣金收兵。 汉军的脸色有些难看,战役完全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能先退下来。 太平军则带着丝丝慌张,汉军没有发现,但是洛霄就在太平军中,却直接发现了。 两军各自回营,洛霄却没有见到张角策马而入的身影。 他知道出现意外了,悠悠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变,端坐在帐中,默默的念着太平经。 “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真不若一日之明吗?” 帐外传来了脚步声,但没有人走进,几句交谈之后,声音渐渐远去,洛霄站起身,走出帐外,张角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但是脸上带着笑,正望着洛霄,笑道:“子凌公,你见到自己缺失的心了吗?” 洛霄俯视着张角,然后缓缓蹲下,将张角从地上扶起,没有说话,张角也不急,软趴趴的被洛霄搀扶着走进帐中。 两人走进帐中,张角躺在席上,洛霄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张角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回忆的色彩,“那日誓师,请大汉赴死时,我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大汉亡不了,纵然是苟延残喘,那也亡不了。 这让我无比的绝望。 若是如同先汉盛世,那倒也没什么,但是为什么这世道黑暗,这天下万民受苦,大汉江山却似乎是永固啊。 我回想起了子凌公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大汉不是不能亡,是我的能力不够啊,如果是子凌公,那一定是可以的。 因为你才是上天降下的骄子!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大概就是为了唤醒你的那一颗隐藏在无君无道、无法无天皮囊之下的天下之心吧。” 洛霄脸色不变,他抬头望了望天,轻声道:“大汉不能亡在洛氏子手中。 我是无君无道,却不是无父无祖。 我的眉心有圣痕,这是不变的印记,是无尽的荣耀也是束缚,有些事是我所不能做的。 不能因为自己的独行,而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角紧紧地盯着洛霄,闻言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带着无尽的畅快,带着无尽的释怀,“您答应了! 您答应了! 这下大汉如何能不亡呢? 大汉的天命啊,该降落了!” 洛霄紧紧皱起了眉头,张角是个奇人,这是两人能相识相伴的根本原因,两人都摸不清对方。 张角猛然停下笑声,郑重问道:“子凌公,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我们两人的相遇。 让我来为您扫除所有的顾虑吧,然后您去挽救这个天下!” 话音刚落,洛霄心中猛然有种预感,只见张角的七窍之中都开始流血,但是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这是一副相当诡异的场景,但是却只觉满是浩然之气。 下一刻,远比白日见到的浩大的求活之声,汹涌着向洛霄而来,他仿佛在一瞬间置身于万丈红尘之中,川流不息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震耳欲聋的是万民求活之声。 无尽的乌云铺在大汉的上空,但是天地的四极却在支撑着汉廷,不让它倒下,上天要让大汉活,万民之声又算是什么呢? “咚!咚!咚!” 这不是鼓点声,而是洛霄心脏跳动的声音,这声音前所未有的强烈,这声音就像是从远古的蛮荒时期而来。 “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洛霄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颗心脏,从未感受过的生命的意义,就在胸膛之间。 “张角!” 洛霄一改往日的平静,大喝一声,“我说过,纵然明心见性,我是洛氏子,不可能接替你。” 张角虚弱的声音响起,“子凌公,您需要洛氏子的身份来让自己如此高贵吗? 您是为了这一具躯壳而活着,还是为了那一颗心呢? 圣痕的存在是让您荣耀的,难道是素王对您的束缚吗? 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啊如果您降下旨意,我们唯有恭敬的去执行。” 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张角说这么多,为什么洛氏子永远崇拜老祖素王,因为素王总是温暖的对待每一个子弟。 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温暖,无论洛氏子做出什么事情,素王总是包容,给予充分的自由。 如果是曾经那个没有心的洛霄,张角的这一番话对他没有半点用,但是现在他有了一颗心,一颗万民汇聚而来的心,他从天上进入了人间,他走到万丈红尘之中,昂首俯视,左右一视,到处都是人。 “跟随自己的感觉去走,人最难得顺心意。” 突然一道飘飘渺渺的声音从洛霄的灵魂深处出现,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宛如洪流的磅礴思绪瞬间将洛霄所有脆弱的固执都冲的一空。 这是我想要的,这是我的心告诉我的! “张角!做你想做的!” 洛霄微微闭上了眼,一声大喝。 张角哈哈大声笑着,他抬头望了一眼帐外璀璨的星空,带着些许的遗憾,“以后就见不到了,请子凌公帮我去看吧。 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 群星助我!” 轰鸣声响起,张角的身体竟然化为了光光点点,然后瞬间向着洛霄而去,洛霄只觉得有些东西从自己的身上失去了。 洛氏圣痕! 能辨真伪,见而知之,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的面容没有变化,但是当别人看到的时候,却是张角其人。 张角化洛霄,洛霄化张角,还是本一人,正如庄周梦蝶一般,谁又能知道呢? “贫道洛霄,请大汉天命赴死!” 一个天命之子,一个洛氏的天命之子,用一切的精气,裹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上天眷顾,在张角和天下万民的呼声和万民之心的扶助下,轰击到了汉朝的天命! 那稳固的百年天命,会让一切都不公平,只要天命还在,汉朝就不会输,皇帝和公卿就算是再作,这世道再黑暗,总有人会给他们擦屁股。 这就是让张角绝望的根源,只有先破掉这大汉天命,世上的所有人才能进入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成事在人! 而不是天! 在洛霄出现的刹那,这天命几乎瞬间就摇摇欲坠起来。 “求活!” “求活!” 万民之声,万民之心再次汹涌而来,洛霄感觉自己没有丝毫的痛苦和费力,无数人托举着自己,然后再次轰然而上。 “咔嚓!” 一道裂开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无数道碎片洒落,化作花雨。 【这人世间最伟大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万民之心,英雄从万民之中走出,然后带领万民逆天改命。 大汉天命终结,群雄将要崛起。 三国资料片彻底开启。】 【尊贵的主人,您的家族出现了一位伟大的天命之子,他与万民合力,提前终结了大汉腐朽的天命,这是何等的壮举啊,数遍您的家族历史,从未有过如此的子弟。 基于汉朝天命结束,秦汉气运协定结束,后续不再每年发放一万气运点。 您的家族强行破灭了汉朝天命,您的家族皇道气运增加40年,目前总气运460年。】 用一百万气运点换40年的皇道气运,只能说大赚特赚,赢麻了。 姬昭自己都没想到,他本来只是不想洛霄在痛苦之中挣扎,想遵从本心推洛霄一把,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洛霄缓缓睁开眼,他没有了圣痕,他依旧是一介凡人,甚至失去了天命之子的特殊,但是他却愈发清晰的感受到了素王上皇。 他知道了自己为家族作出了极其卓绝的贡献,家族的底蕴几乎在一瞬间深厚了许多,他终于能放下心了。 他没有了祖宗保佑。 现在该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我是洛霄。” “贫道是张角。” “洛霄请天命赴死,该是张角请大汉赴死了。” 仿佛是听到洛霄呢喃的声音,张角的笑声从悠悠扬扬之间传来,然后消失不见。 他死了! 但是天下人认为他活着。 洛霄活着。 但是只有洛氏知道他活着,天下人本就不知道洛霄其人。 “但求本心,不问未来。” 一夜无事。 当天光破晓时,洛霄走出军帐,帐外已经站满了渠帅,见到大贤良师竟然完完整整的站在他们面前,都有些难以置信,就好像昨晚那个虚弱到快要死去的人,不是眼前之人。 洛霄望着众人,沉声道:“列阵!” 众人轰然散去,大贤良师无事一切就还有希望。 洛霄负手而立,一丝鲜血流下,他没有在意。 让我来会会这大汉英豪吧。 (本章完) ------------ 推迟一点儿更新 上飞机前写不完了,飞机上写完,飞机落地之后发。 ------------ 第十四章:懵逼的皇甫嵩 西风烈烈,风卷马啸,巍巍凛然之气,从太平军行伍之间散出。 洛霄敢列阵迎敌自然是有把握,若果真是无米之炊,他也不会自恃能力而去以卵击石。 太平军自有其优势,意志比汉军更加坚定,精锐的太平力士个人素质极高,而且人数众多。 虽然处于绝对的下风,但并非处于被碾压、没有还手之力的境地。 若是张角或天下任意一个人来指挥,面对统率无双的皇甫嵩和实力强大的汉军,那自然是有败无胜。 但洛霄不同,他是那个例外的人,当年韩武穆能带着一群新兵仅仅数年就平定北方,现在他洛子凌带着九州黎庶,撼动一下汉室的天下不成问题。 换而言之,仅仅在河北之地,在这一方战场之上,纵然不用奇计,洛霄可以用这实力明显更弱的太平军,和汉军处于持平之态。 这就叫天命已失,各凭本事。 刀兵林立,煞气横空,昨日的大战痕迹还没有去除,新一轮的又开始了。 甲胄鲜明的汉军步军陈列,布置之间,颇为齐整,一看就是精锐之师,唏的声音不住从胯下而来,骑士在后方和侧翼游曳,不仅仅佩着刀剑利刃,还有马槊、弓弩等,宛 如一把把锋锐的尖刀,随时准备着扑上来,从撕开的口子中冲杀,彻底撕裂敌方阵型。 洛霄望着汉军齐整至极,似乎没有半分破绽的阵型,倒是不感到意外。 毕竟那可是皇甫嵩,若是连军阵都摆不明白,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太平军的阵型并不差,太平军的战术素养虽然不如久经战役的汉军精锐,但是优势就是齐心协力,不像汉军之中山头林立,能不折不扣的完成洛霄的命令。 今日洛霄一上手指挥,命令之清晰,使阖军上下,甚至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皇甫嵩不知道,天下也没人知道发生在洛霄和张角之间的事情。 他经过这些时日的试探,对太平军的实力以及张角和众渠帅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中人之资而已。 之前所以没能大胜,不过是因为太平军正处于哀军之态罢了,但状态加持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有呢? 眼见太平军列阵,皇甫嵩不惊反喜,昂然着对左右笑着说道:「贼首无知,竟然如此狂妄。 真以为贼军能与我大汉精锐相抗,如此愚蠢,恐怕旦夕之间,这太平军之乱,就能够平定了。 这是大汉社稷之福啊。」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围在他周围的众人都纷纷大笑起来。 如果认真去看,就能看到皇甫嵩的眼底深处没有一丝笑意,他纵横东西南北,从来不小觑任何的对手。 虽然这番话是他发自内心所说,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对太平军有任何的轻视。 尤其是他感觉太平军明显比之前进步了一点,从阵型上就更加的齐整,至于换人代打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甫一交手,皇甫嵩就放下了心,这调度之间的凝滞感,军阵之间的稀疏配合,各营各兵种之间的搭配进攻,与前几日相比,没有区别,这齐整的军阵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大破贼军,就在今日!」 皇甫嵩命令士兵擂鼓,各营之间都配合进攻,甲士披甲,绞杀太平军。 战至不过一个时辰,太平军就顶不住汉军的猛攻,开始了经典溃败,甚至有整营整营都直接撤退的。 皇甫嵩一见,略一观察,发现太平军撤退之间没有章法,是典型的溃败性撤退,他是个老将军,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扩大战果的最佳时机。 他立刻抽 出利剑大声吼道:「贼军已经溃败,羽林卫上马,率领三河儿郎,衔尾追杀,务必将青壮杀戮殆尽。」「诺!」 震天动地的呼喊之声响彻云端,皇家羽林,大汉明珠,这可不是大头兵,各个都是军官。 汉廷的军制属于征兵制。 当年先汉时,三千皇家羽林出征,从长安一路出发,六郡良家子***入伍,等进入漠北就是一支十万乃至于二十万的大军。 后汉时,六郡没落,河东、河南、河内这三郡的骑士彻底取代了六郡良家子的地位。 羽林虎贲这两支皇家禁卫所率领的三河骑士,就是大汉皇室最精锐的军队。 皇帝卖官鬻爵、横征暴敛、纵容宦官,除了自己享受之外,就是为了保证军队的忠诚。 这虽然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方法,但至少目前很有效果。若是有治世之能臣在世,定然要大批特批,因为这种方式伤害天下根基。 明白点说,本来饥一顿饱一顿能过日子,但是现在为了吃饱去噶韭菜根,等到韭菜根噶完,又挨饿的时候,别说吃饱,连挨饿都没机会,直接就会饿死。 当今皇帝为什么被人诟病,就是因为天下还没烂到要饮鸩止渴的地步,但是他一招招都是冲着噶大汉根基去的,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颇有作为,实际上是天下霍乱的罪魁祸首。 「羽林无双!大汉万年!」 随着羽林卫的战马大踏步奔跑起来,震天的呼喊声仿若雷霆般炸响,整片大地似乎都在摇晃,太平军逃跑的步伐愈发凌乱,就连渠帅们脸上都满是惊慌之色,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败而不溃,溃而不散,散而不乱,乱而能聚。」 洛霄与一些渠帅站在一起,指着两军交战所在道:「这是《淮阴兵书》的精要所在,学会了这十六个字,天下没有不能用的战法,诱敌深入,谋而后动,就轻而易举。」 众太平军渠帅都有些愣神,纷纷面面相觑着,这些人之中甚至有不识字的,兵法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太高端了。 洛霄也不在意,沉声道:「汉军已经中计,传令诸军,合力围歼!」 佯装溃败,诱敌深入之计。 千百年来,屡试不爽,无数名将都栽在这一招之上。 因为这一计对统帅的要求太高,根本没几个人会这么做,仅仅佯装溃败这一项就排除掉了大部分将帅。 佯装溃败结果搞成了真溃败的,不知凡几,没几个将帅敢用,通常都是单纯的诱敌深入。 但是面对皇甫嵩这种名将,除非皇帝一直催促他进攻,否则单纯的诱敌深入是很难奏效的。 当汉廷禁军羽林卫率领着三河骑士一路衔尾追杀,但战线却越拉越长时,终于有人感觉到不妙了! 太平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自然是人多! 人多却不够精锐,这样的特质在集结列阵对拼时,可能不是优点,但一旦战线拉长,人多的优点立刻就会展现出来。 一个骑兵和一千个骑兵,战场统治力的增长不是一千倍,而是一万倍以上。 ...... 微微阴雨茫茫,视野受阻,只见连绵不绝的人影。 震天高呼之声盖过了一切,左右四顾,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羽林卫强大的实力让太平军损失惨重,但战略的胜利才是一切的终章。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太平军卒兑一个羽林卫,这赚不赚? 每个人心中都有数! 皇甫嵩望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如堕冰窖,他不是恐惧于羽林卫的损失,大汉的底蕴之深厚,完全输得起。 他是恐惧于太平军统帅所体现出来的 能力,从佯装溃败,诱敌深入开始,到现在连绵阴雨之中都能指挥调度,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不世出的统帅啊! 自己被骗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哒哒哒!」 皇甫嵩抬头望向雨中的一道道身影和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艳的红色随着雨水冲刷而下,他明白这一战回天无力了,他正准备带着亲卫离开,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出。 「皇甫嵩! 去告诉洛阳的皇帝,我会去皇宫,代表天下的万民,砍下他的头颅,还有那些公卿。」 角、嵩战于河北,一日九战,皇家羽林、三河骑士,皆没,浮尸若木,嵩以身免,天下震动,京师震怖,角名盛隆。——《后汉书·张角列传》 ------------ 第十五章:太平军之势 “啪嗒,啪嗒。” 每一次抬脚又落下,踩在血泊之中,都带着丝丝的粘稠。 蒙蒙细雨像是针一般细,点点落在洛霄掀起面甲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丝的清凉。 浓重的血腥气不住的向他袭来,抬眼望去,目之所见,尽是横陈的尸身,道道赤色的血顺着雨水潺潺流出。 这些尸身中,汉军的有许多,脸上基本上都带着绝望和骇然之色,但太平军的更多,脸上带着愤然之色。 这不是王朝末年,汉军之精锐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站在洛霄这一边,若不是皇甫嵩没想到会换人,以太平军的战力想要这一场大胜,是不可能的。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稍倾,几名渠帅便出现在洛霄面前,脸上满是振奋之色道:“将军,大致的战果出来了,汉军羽林卫几乎覆灭,所属三河骑士皆葬送。 汉廷许多年未曾有过这样的大败了。 将军,我们要直接杀进洛阳吗?” 对汉廷的伤亡数字,洛霄并不感到意外,太平军的伤亡更大,估计在五万左右。 但以后不会了! 太平军的基层组织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前身就是一个能组织数十万人起义的超大型宗教团体,而且太平道之中可不仅仅是青壮年,大多都是一户人家俱为信徒。 太平道的架构本就是为了建立地上道国而建立的。 若说这样的团体没有基层组织,那才是最可笑的。 洛霄准备花费一点点的时间将太平军彻底转变成一个更高效的纯粹为了战争的军队。 在太平军刚刚草创时,这样的改编是最具有成效,而且能深刻的影响往后。 至于改编时可能遇到的困难,都不是问题。 张角的威望之高,在太平道之中是至高无上的,又刚刚打赢了一场大的战役,还放出了豪言壮志,现在的他在太平道众人眼中就是真正的大贤良师! 是能够带领所有人勘破黑暗的光! 洛霄安安静静的,自从那一日受伤又陡然转好之后,大贤良师就愈发的有仙气,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和气韵,极其的使人折服,渠帅们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却依旧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洛霄说话。 杀进洛阳? 洛霄转身望着众人,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火热。 那可是洛阳啊,王气所在,若是能杀进洛阳,谁还能说我们太平道是贼? 洛霄发自内心的同样想要杀进洛阳。 他的这颗心是万民之心,在天上他们合力摧毁了大汉的天命,苍天不会再偏袒大汉。 但这还不够,凡人又不知道。 所以在地上,洛霄的目标就变成了破坏汉廷的神圣,将汉廷失去天命的概念贯彻到每一个人心中。 但实际上杀进洛阳,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因为很难成功,洛阳周围不仅仅有八关,洛阳城本身也是城高池厚。 当年老祖宗设计城池的时候,就想要为邦周建立一座不落之城。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洛霄强大的统筹能力,使诸州的太平军就地发展,迅速壮大,最后携带着大势去覆灭汉廷。 同时将汉廷的贵族豪强,一一去翦除掉。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洛霄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想要堪平天下是肯定没有希望的。 但一年和两年,五年和十年是完全不同的! 沉吟一番,洛霄缓缓开口道:“联络州郡之间的渠帅……” 洛霄在这里讲,太平道中识字的道士则振奋又快速的记着,里面是洛霄的战略规划,对其他州郡渠帅的战略要求。 因为相隔极远,渠帅们有极大的自主权,但是不能偏离洛霄的总目标。 …… 洛阳。 皇甫嵩逃进了关内,微微舒了一口气,周围的人都颇为紧张的看着他,既是对这一场大败感到心慌,又是对未来的无限迷茫。 皇甫嵩的心态可能是这其中最好的一个,他是真正的人杰。 见到众人满是懊悔的模样,当即呵斥道:“都抬起头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这世上有多少人没有经历过失败的? 若是失败就懊恼,那还怎么打回来? 现在所应该想的不是上一次的失败,而是怎么在皇帝和诸位公卿的问责之中活下来。 怎么让皇帝和公卿知道,虽然大败,但不是我皇甫嵩无能,而是太平军贼首张角太强。” 皇甫嵩实际上对自己的安全不是太过担忧。 在大汉朝,遭到宦官陷害还能去当太守的人,没有几个。 大多数人,甚至即便是三公级别的大臣,比如陈蕃这种名满天下的人都死了。 皇甫嵩不仅仅是名满天下,他打仗的本事是举朝公认的,这种技术型的人才,总有会有一些特权的。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还没有蠢到擅杀大将的地步。 …… 朝中的情况果然和皇甫嵩预料的差不多,得知他兵败之后,举朝震惊,带着大汉朝最精锐的军队,结果竟然败给了农民军,这简直就离谱。 甚至有皇甫嵩的政敌抓着这一点说他居心叵测,是太平军的内应。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皇甫嵩不可能用自己一生不败的名声去做这些事。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在去河北之前,从洛阳杀到南阳,先平定了三河之地的太平军。 而且他手握大军,若是直接攻击洛阳,那直接就把皇帝和公卿一锅端了。 怎么可能是太平军的内应。 汹涌的攻击向着皇甫嵩涌来,所有人都在对他口诛笔伐,要求严惩皇甫嵩但这些攻击之中,只说严惩,却几乎没有人说要皇甫嵩偿命。 属于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不仅仅是宫外的朝臣,宫中的宦官同样如此。 这群宦官是真的想要杀皇甫嵩,但是太平军距离洛阳实在是太近了。 除了皇甫嵩之外朱儁和卢植,一个在南阳,一个在扬州。 其余最能打的将领都还在边郡,数遍洛阳周围皇甫嵩就是最强的那一个将领。 他们怎么敢把皇甫嵩杀掉呢? 皇甫嵩面对这种情况,甚至还不慌不忙的上书道:“如今天下社稷板荡,诸州郡之间不平,若贼首张角联络扬州、荆州、豫州、兖州、凉州、幽州、青州等地太平军,聚集上百万众,合攻八关,以朝廷如今的实力,难道能够守住吗? 臣以为是不能的。 诸州郡之间的豪杰权贵之家,多有为太平军所破者,募集乡勇却不为朝廷所认,于是心生怨愤,指斥朝廷,言‘朝廷不能制贼,又抑我等,此岂非借刀杀人乎?’ 其间波涛,由此可观之,臣担忧,若是不及早解除党锢,放开募集乡勇,他们会与朝廷离心离德,甚至直接加入太平军中。 为今之计,只有放开士人党锢,使各州郡之间的豪杰各自率领乡勇,清剿各地的太平军,使太平军各部之间,不能相连,州为州,郡为郡,乃至于在群县之间。” 时移世易,若是在之前,这番话一说,皇甫嵩就可以直接选一个郡去当太守了。 但是这一次他上书之后,皇帝和公卿先是沉默,然后很快就给予了回应。 “养寇自重,概莫如是啊。” 面对这种情况,皇甫嵩颇有些无奈的嘲讽着自己。 ———— “渡口之战”中禁军羽林卫的全军覆没,导致汉廷中枢遭遇了沉重的打击,从战略进攻瞬间转为防守,这场战争的胜负对汉廷来说不算是伤筋动骨,但是遗祸无穷。 太平军的领袖张角在获胜之后进行了一场内部的改制,这场改制使太平军彻底脱胎换骨,军事实力极速的膨胀起来,是后续事件所发展的必要条件。 太平军与汉廷之间,攻守之势的逆转是如此的突然,汉廷的衰落不是平滑的抛物线,而是直直向下。 这是极其典型的,英雄人物对历史进程,具有加速作用的体现!——《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党锢大开,群雄纷乱 一道旨意从洛阳北宫传了出来。 “太平妖人祸乱社稷,导致天下飘摇,朕深深地感到忧虑啊。 有没有大贤之人,因为党人的牵连而被遗失在乡野之间呢? 有没有因为出身边郡,而不能受到朝廷重用的豪杰呢? 有没有乡野之间的勇武之材,想要报效朝廷,却不知路在何方呢? 朕现在决意改变这些,如果有允文允武的大贤之人,边郡豪杰,勇武之材,可以到朝廷之中来任职求官,可以在郡县之中募集乡勇,清剿太平军。 朕都会按照功劳大小,予以赏赐,绝不使任一明珠遗落沧海之间。” 放开党锢,允许士人自由参政。 就地募兵,允许豪族自由发展武装。 这道旨意如同风一样的顺着洛阳四通八达的道路向天下之间而去。 洛霄距离洛阳如此近,自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 这道旨意早在还没有出现时,洛霄就已经知道肯定会如此,朝廷的禁军短时间之内不能重建,那么借助地方武装就是注定的。 当年邦周就是走的这一条老路,最后诸侯坐大。 不过大汉朝廷的境遇比邦周王室好得多,双方之间的制度完全不同。 豪族武装就算是有一定的发展,但朝廷无论从大义名分,还是从实力来说,还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只要皇帝的手腕足够强,这些豪族武装不过是为皇室做嫁衣罢了。 …… 大河之边洛霄负手而立。 之前与皇甫嵩对阵,都没能让他如此郑重,他知道这一次所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天下群雄,整个汉廷的英雄豪杰,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大汉天命戛然而止,洛霄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级别的豪杰出现。 若是有秦末那些豪杰的水平,那想要平定天下,扫平群雄,那即便是他也要艰难了。 “咳咳。” 白布之上几丝鲜血鲜艳夺目,洛霄的眼神一暗,“可惜了,不知道还能有机会见识到多少豪杰之士。 太平军会是你们的崛起之本吗?” 对太平军,洛霄的判断是,人才严重不足,而且弥补不了。 不要说那些豪门望族,就算是寒门子弟,乃至于最普通的商人、小地主、手工业主等等,都不会加入太平军。 一旦他死了,失去了精神的支柱的太平军,很快就会不堪大用,甚至很快就会真的化作和官兵一样的贼。 不过洛霄不在乎这些未来,人生在这世上,不必尽善尽美,只要完成一件大事就足够了。 太平军同样如此,只要完成一件大事,将腐朽的汉廷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足以让千万年的历史都记住他们的名字。 …… 朝廷下发的诏书,很快就通行到了郡县之中,太平军的起义声势浩大,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郡县还是在汉廷的控制之中。 只不过随着更多的城池失去秩序,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加入了太平军中。 太平军集中爆发的郡中,那些豪强基本上都已经举家破灭,不要说普通的豪强地主,就算是那些顶级的家族,也逃不了。 除了冀州之外,就属青州和兖豫这两个人口大州爆发最为严重,这两个地区遭重是最严重的。 吕氏盘踞青州的临淄郡和胶东国三百年,族人不知道多少,目标实在是太大,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这其中不仅仅是青州太平军之事,还三百年的时间,支脉众多,逐渐的开枝散叶,又没有洛氏那种严格的管理,吕氏各支脉之间的关系是相当错综复杂的。 尤其是后汉时,有的支脉比主脉还要兴盛,导致诸脉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融洽。 还有随着郡望渐渐兴起,除了洛氏这种天下独一份的姓氏之外。 谁才是姓氏第一的争论时有发生。 尤其是临淄吕和即墨吕,淮阴韩和安阳韩,这两姓四家之间的高低时不时就被拿出来讲一番。 有些话说得多了,就会伤和气,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面对洛氏就算了,面对其他家族,谁也不愿意做老二,正因为是同宗,那才更要争个高低上下,这是人之常情。 就像是现实历史上的群雄逐鹿前期,所有的战争都围绕着二袁之争进行,时常有人说若是合力,袁氏早就问鼎了,但事实就是不可能合力。 无论是手下的势力,还是两人之间的个人意愿,都注定了二袁之争是停不下来的。 除了洛氏之外,没有任何的家族能改变这种态势。 现在朝廷放开限制,青州豪杰纷起,吕氏自然不能落后,一旦落后,不仅仅是要遭遇其他人的围剿,还要防备自家人的打击。 诸州的刺史以及太守接到来自洛阳的诏令之后,终于算是长出一口气。 之前除了少数几家金令列侯外,这些太守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征召更多的百姓,只能以一种保安队之类的名义去收拢豪杰之士。 现在朝廷给了旨意后,就可以直接正大光明的去征召这些豪杰之士了。 随着朝廷禁令的放开,前往朝廷之中任职的士人却并不多,主要是世道比较乱,出行遇到的危险增大。 不如直接留在州郡之间,前往太守的幕府之中任职。 平日里被六百石刺史所监管的两千石太守们,如今算是翻身做主人了。 作为一郡的最高长官,太守的权力极大,后汉又没有先汉那么多的金令列侯,手中军权一多,刺史不过是监察官而已,这些太守立刻就不将其放在眼中了。 这些太守有一些人本身就是列侯家族的继承人,家族世宦两千石,虽然因为三互法的原因,不能在本郡做太守,但是在本州之中的其他郡做太守,效果是差不多的。 还能和邻郡之间的两千石家族交换政治资源,甚至达成家族之间的联姻。 从这之中就能看出先汉和后汉列侯家族的不同了。 先汉的列侯家族,是特殊的,就算是五姓七家这种豪门,通常会选择和诸侯王联姻,或者和长安的经学家族联姻。 但是后汉的列侯家族却不同,除了拥立光武皇帝的少数家族之外,金令一百年都没有赐下过。 这与先汉末年的形势有关。 当初先汉末年,诸侯王叛乱的缘故,后汉一朝对近支宗亲是相当防备的,不过远支宗亲却因此而得益,近支宗亲的封国甚至不如县侯,那种面积达到一郡的王国更是基本上消失了。 在后汉一朝,列侯同样基本上成为荣誉头衔,朝廷几乎没有封县侯,能封乡侯都算是天恩隆重,不要说千户侯甚至还有百户侯。 官职的重要性超过了爵位,不过拥有爵位的好处是,可以稳定的拿到两千石职位。 ———— 在古代王朝中,为地方施加权力总被视作混乱的开始,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倒果为因,为地方施加权力是混乱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只有在中央朝廷不能再通过自身解决局面时,才会为地方赋予权力。 为地方不是毁灭的开始在西汉王朝时期,几位皇帝都出色的解决了地方诸侯权力过大的问题,保证了国家的稳定,将汉王朝衰亡的原因仅仅归结于加强地方的权力是不正确的。 笔者将在后续的篇章中通过太平起义的经历,对汉王朝衰亡的诸多因素一一讲解。——《汉王朝兴衰史》 感谢行情步雨大佬的盟主打赏。 给自己一点压力,三天之内,多写一更出来加更,加更会以二合一大章的形式发出来,更三章的话,均订会掉。 三国篇会慢慢写,东汉没写,有好多东西要补。 (本章完) ------------ 第十七章:大汉诸豪门 随着诏令的下达,天下所有的豪强大族都有了动作。 在后汉一朝,或者说,在任何一个时期,阶层总是存在的。 家族之间的权势高低总是存在的,不同的时期各有家族显贵。 后汉一朝,除了昭城洛氏外。 在中原大地上,提起最顶尖的豪门贵族,自然是以传承三百年的五姓七家为首。 这五姓七家二开帝业,拿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风风光光的度过了三百年。 但纵然是这七家,其间的强弱也是有分别的。 其中以即墨吕氏和安阳韩氏最强,在后汉一朝也屡任三公九卿级别的高官。 张氏从始祖张良起,就是黄老道传人,在儒家占据主流的时代,自然影响力稍弱。 不过张氏创立道教,和其他家族的赛道又有所不同了。 英侯洛氏在后汉前两代皇帝时还是很显赫的,但是从外戚和宦官开始互相把持朝政,看不惯朝中的混乱,就渐渐没有那么显赫了。 但洛川的横空出世证明,英侯洛氏威名依旧在。 兰陵萧氏则是典型的思想出了问题,和外戚家族以及宦官分别大战,结果自然是损失惨重。 若不是姻亲拉一把,主脉都可能要被杀光。 但还是导致族中人才断档,所以在不断的衰落。 自闭的兰陵萧氏去宗教之中寻求心灵寄托了。 淮阴韩氏和兰陵萧氏差不多,盘踞地方,鲜少进入朝廷,武勋家族没有杰出的人才,快要把自己混成两千石家族了。 这五姓七家名声的确是高,但实际上除了即墨吕氏和安阳韩氏之外,在英侯洛川没有横空出世,博下巨大的名声之前,都属于典型的地方超级豪门。 其中的关键在于地方二字。 这算是超级加强版的唐代五姓七望。 唐代的五姓七望是纯粹吹出来的,先不说虚假的数百年历史,就算是真的,但不过是表面上名望很高,世人崇拜。 实际上权力小的可怜,被唐朝皇帝随意揉捏,嫡女皇后被杀,连句话都不敢放,能和亲王联个姻都要上赶着,完全就是李唐皇室对付关陇勋贵的棋子。 洛吕韩张萧这五家起码真的有实权,有封地,有臣民,不仅仅凭着一张嘴去吹。 但既然冠上了地方豪门的名字,那自然就有中央豪门作为对应。 大汉朝权力最顶级的豪门,那还得是世代担任三公,把持台曹的那些经学家族。 这些经学家族学习昭城洛氏的做法,将经学知识、政治资源、存身土地结合起来之后,就形成了经学家族的究极体,经学门阀。 权力是从下至上的。 权力和世代三公没什么关系。 权力和清名满天下同样没什么关系。 权力只和你能不能给予属下好处有关系。 如果不能为属下带来好处,不要说四世三公,就算是十世三公也没用,这就是英侯洛氏不如另外几个家族显赫的原因,还是太有原则了。 经学门阀担任三公九卿等高官,铺就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和姻亲网,造成了垄断。 而且这种垄断目前看起来还难以打破,因为那些有才华的寒门士子,都被吸纳进了这种姻亲网和关系网中。 曾经有寒门子弟针对这种情况大声斥责道:“若天下寒门皆如此,我寒门士子何时才能翻身?” 然后就有豪门子弟回道:“一介寒门子弟,十三年寒窗,一朝娶得贵女,履任八年,升为两千石,家族同样显赫起来,这不算是翻身吗? 我出身豪门,至今不过是个闲职的郎而已,若能选择,愿做一寒门郎。” 这一番对话造成的影响很大,天下寒门士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这个故事甚至被洛氏收录进了《后汉世说》之中,还刊行天下。 洛氏不对这种情况发言,是因为这种姻亲网的出现甚至是不可阻挡的。 随便去天下拉出一个人,同样的职位,给自己人还是给外人,都会选择给自己人。 这是人的本性,洛氏能说什么呢? 直到如今,整个天下,最任人唯亲的就是洛氏。 从邦周时期,先祖素王分封起,姬姓就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国度。 区别在于,洛氏能保证自己人的能力和品德,而其他家族不行。 经学家族的强势就是如此而来,能给下面好处,自然就有大批的人投奔,皇帝同样如此,给外戚好处,所以外戚办事,给宦官好处,所以宦官听话。 在邦周时期,诸侯的臣子对天子称外臣,在诸侯和天子之间理应效忠诸侯。 如果一个诸侯想要谋反,他的臣子向天子告密,这被视作不忠。 在二元君主制下,在太守等于国君的观念之下,这种举荐和征辟所带来的利益是极其惊人的。 若天下太守县令都是门生故吏,那到底谁是皇帝都要打一个问号了。 虽然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家族做到这种程度,但是做到天下到处都有门生故吏还是可以的。 虽然这种关系不如邦周时期那么稳定,毕竟没有法律的支撑,但有时候社会观念是一种更大的约束力量。 只有那些天生不凡的人,才会去打破常规,将这些规矩踩在脚底。 这种人要么功成名就,成就大业,要么就是疯子,被历史的车轮彻底碾成灰烬。 这种经学门阀家族,世人称之为“洛阳豪门”,因为虽然有郡望,但主要活动范围是在洛阳之中,家族嫡系同样在洛阳之中活动。 毕竟洛阳是大汉朝最安全的地方,生活在郡县之中,万一遇到类似于太平起义这种大事,很可能就直接在田野之间被杀。 但是待在洛阳,总不会有一个疯子敢把豪门阖家上下杀戮一空吧。 即墨吕氏、安阳韩氏就名列洛阳豪门,不过这两家只有少数人待在洛阳,另外五家则完全不在其中。 党锢之事,同样有洛阳豪门受到牵连,在那段时日之中,可以说遭遇了巨大的打击。 党锢放开之后,这些洛阳豪门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在洛阳搞些大事。 党锢之事,绝不能再有! 跳过东汉爽是爽了,但是缺的东西有点多,fo了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大汉忠良董仲颖 大汉西北,凉州所在。 这里永远都是一片辽阔苍莽之景,草原、戈壁、沙丘,一眼望去,似乎无穷无尽一般,鳞次栉比的排列在这片狭长的土地上。 大风呼啸之间,卷起满地烟尘,天地之间一片灰雾蒙蒙。 “嗒嗒嗒。” 无数道颇显急促的马蹄声在风尘之间奔腾,一时不知那扬起的风尘是万马奔腾所引起还是大风刮过所带。 细细数去,有数千骑士,却带着两万余马匹疾驰,真不愧是大汉养马地之一的凉州,如今大汉的财政状况,还能做到一人四马五马。 众骑士中心立着一道大纛,上书一个大大的“董”字,正是汉护羌将军董卓董仲颖,皇帝心腹,节制河西四郡军马的大汉重臣,兼任凉州刺史。 董卓的权力在西北地区很是关键,他是凉州刺史,在整个凉州的官员之间,权力绝对能排得上前三,但是他有四郡军权,这使得他一跃成为凉州第一人。 皇帝将这个位置交给他,可见对董卓的信任。 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董卓出身边郡寒门,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这出身可以说低的不能再低了。 他举孝廉出仕,能开强弓,极其勇武,在凉州屡立战功,虽然经历过士人的举荐,但是早早的就和士人闹翻。 通过走宦官的门路上位。 因为厌恶士人,皇帝便为董卓升迁,重用他,董卓买官时,还为董卓减免了三成的费用,董卓只想出人头地,自然是欣喜若狂。 董卓或者说整个凉州武人,范围再大一些可以将西域武人也包括进来。 这些人对皇权是没有那么敬畏的。 皇帝又怎么样? 胡人会少砍一刀吗? 对皇权都没有那么敬畏的情况下,对所谓的二元君主,就更没有什么认同。 举荐董卓的士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厌恶他,不再和董卓有什么往来。 这些凉州武人是典型的只认自己手中的刀子,若是皇帝知道这一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重用董卓。 作为护羌将军和凉州刺史,董卓身上的干系重大。 凉州一直以来就是汉羌杂居,之前不显是因为长安屯驻天下精锐。 等到首都迁往洛阳之后,朝廷的注意力不再聚集在西北,就渐渐开始混乱,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方面是羌人和汉人之间有矛盾。 汉羌是真正的同源,尤其是对洛氏这种周族来说,但是现在不是周族之世了,而是汉人的天下。 另一方面就是边境武人故意生事,以邀功请赏。 这实际上是非常普遍的一件事,边境武人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是边境安宁,国泰民安吗? 当然不是! 除了少数觉悟极高的将领之外,谁信这些武人为国为民,谁就是**。 镇守边境的唯一目标就是立功,在战争中攫取升迁的资本,如果没有战争,那就自己挑起战争。 至于挑起战争之后,死去的那些人,这些武人可不会在意,甚至还会觉得,这明明是立功翻身的好机会,不识好歹。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是不愿意打仗的。 所以擅起边衅,一直都很让人诟病。 因为这实际上相当于以权谋私,用国家的资源和他人的生命,来给自己的公卿之路添砖加瓦。 董卓从入仕以来,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地往上爬。 虽然他不知道爬到什么地步算是结束,但是以他目前的地位,刺史乃至于太守都不能让他满意。 要一个州牧才算是合理,就像是当年陈蕃被任命为幽州牧,只身入幽州对抗东燕国那样。 唯一的问题是,汉廷有三互法,所谓三互法,极其复杂,其中有姻亲等等各种计算,但最一开始的三互法,很简单。 即官员不得在籍贯地担任最高长官,即不得在本县担任县令,不得在本郡担任太守,不得在本州担任州牧。 董卓他是凉州人,根据三互法他不能当凉州牧,这让董卓有些发愁。 在董卓的崛起过程中,这种挑起战争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仅仅是和羌人打仗,还和西域打。 只要西域的国主不服从他,他就安上一个造反的帽子,然后直接打过去。 朝廷对西域的态度本就不好,毕竟就在西域还有两个刘氏的诸侯王国,依仗着天高皇帝远,只是表面上服从朝廷,但是实际上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董卓对西域的敲打,整个大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羌将军这种杂号将军,做这件事是有些出格的。 实际上在大汉朝有个专业做这件事的,叫做征西将军,是汉廷的重号将军,只在大将军、骠骑将军、骁骑将军、车骑将军之下,基本上是非外戚、宗室所能拿到的最高级别将军号之一了。 董卓此次就是率领着大军,本准备越过玉门关去顺着天山北麓进攻西域属国,但是中原突然爆发的太平军起义,让他不得不带着大军返回。 他担心凉州的其他豪强会和羌人一起联合起来叛乱,毕竟对这些羌人的压榨有多深,董卓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这些羌人部落都是他的自留地,是他的钱袋子,有这些羌人在,朝廷的拨款源源不断不说,还能从这些部落之中抽血,壮大自己的实力,董卓是绝对不可能放给其他人的。 而且中原大乱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让董卓兴奋呢? 火中取栗,乱世之中才有无限的机会,尤其是他这种寒门出身,天下不乱,怎么去和豪门竞争。 董卓现在巴不得中原再乱一点,他在凉州不断壮大自己,然后率领着凉州大军东出去洛阳,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他的首席谋士李儒给他定下的计划,董卓对李儒的才智几乎是百分百信任的。 毕竟他从一个边郡武夫,一路走到现在,几乎快要走到大汉武人的顶点,而且手下西凉铁骑之精锐,恐怕只有并州狼骑和幽燕精锐能相提并论。 但并州狼骑和幽燕精锐的人数太少,西凉铁骑的数量那可就太多了,要不是没钱,他能拉出一支十万人的精锐铁骑。 “主公!” 远远的,一支大约百多人的骑士队伍迎了上来,董卓远远望到,就知道是自己的首席谋士李儒。 当即哈哈大笑着骑马出列,朗声道:“文优,接到你的来信,本将军立刻就赶回来了,没有耽误大事吧。” 李儒眼中带着丝丝戾气,整个人都带着些许寒意,笑道:“主公回转及时,大业已成半矣。” ———— 董卓字仲颖,陇西人也,少有勇力,兼材武之相,兼游豪侠,举孝廉,遂仕凉州,以此根基而盛。——《后汉书·董卓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李儒大话论天下,董卓欲结凉州士 李儒右手的袖子略长,将他的右手整个盖住,很少有人能见到。 李儒和董卓对话,不要说统归李儒管辖的文士,就连西凉军诸将都微微垂着头。 这不仅仅是董卓的威望,同样是对李儒的敬畏。 在凉州这片土地上,李儒有“宁见黄泉,不见李儒”的名声。 董卓一马当先,李儒紧随其后,大部队这才一一跟上,董卓边走边问道:“文优,信中说不太清楚,现在关东局势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晦暗,又有一些兴奋。 李儒当即道:“太平军贼首张角,在河北之地击败了皇甫嵩,朝廷的禁军羽林卫全军覆没。 天下局势到了关键的时刻。 朝廷想要重建禁军,需要时间,但是太平军不会给朝廷时间,所以朝廷命令各地募集兵勇。 臣预计,下一步就是进京勤王了,而且时间不会太长,可能传旨意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臣将您唤回来,早做准备。” 董卓闻言眼中大喜,脸上却一片愤怒,喝道:“皇甫嵩无能,真是枉食君禄,竟然如此丧权辱国,竟然还忝居高位,又有何资格呢? 本官这样的大汉忠良屡立功勋却只能在边境打转,那些公卿腐朽汲汲于虚名却高居庙堂之上,何其不公也! 如今天下大乱,倒要让世人看看,我等武夫是否能挽天倾,看看谁才是大汉的擎天白玉柱。” 李儒闻言微微笑起来拢在袖筒中的右手紧紧握住,阴恻恻道:“主公,待进了洛阳之后,勿忘大业啊。” 在如今这个时代,李儒的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他是真正的从最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从凉州向中原而去,他准备去传说中的昭城求学,但是到了洛阳之后,受到了洛阳豪门的羞辱。 因为他的出身太低了,而且那个时候的他,才学还没有高到能让人看重的程度。 在洛阳的日子让他彻底看清了所谓的豪门嘴脸。 一气之下直接返回了凉州,在凉州这个文华不太振作的地方,他还是有许多机会的。 而且他天赋绝伦,刻苦读书,进步极快后来搭上了董卓的快车道,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带着西凉的铁骑,去把洛阳的花花世界踏破,用锋利的刀子告诉天下的豪门。 我李儒在凉州十数年,就是要告诉你们,我这个庶民出身的人,有多么的了不起,我本该得到却最终失去的,我都要亲手拿回来。 中原的所谓豪杰之士,我李儒要打十个! 董卓一怔,想要自己曾经到洛阳见到的花花世界,再看看这凉州的一片荒凉,心中便一片火热,颇为振奋的说道:“文优放心,在凉州之地这些年的奋勇拼搏是为了什么,本官心中有数,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做吧。” 李儒是整个董卓麾下西凉集团的总规划师,董卓则是团结众人的领袖,董卓这些年一步步都是按照李儒的规划而做。 李儒早就思索了无数遍这个问题。 听到董卓发问,当即就说道:“主公,思虑中原的问题就不能仅仅思虑中原。 太平军的确是强横,尤其是张角,竟然能击败皇甫嵩,那之后若勤王大军不能及时出现,那攻入洛阳未必就不可能。 臣想问的是,您是否要不顾一切的去勤王救驾呢? 我西凉大军想要万全的前往洛阳救驾,需要不短的准备时间,臣实在是担心来不及勤王之事啊。” 这一问就是问董卓,到底是皇帝重要,还是我们西凉集团重要。 董卓闻言满脸正气凛然道:“我董卓屡受皇恩,陛下对我有再生之德,万死不能报答,我董卓自然是要做大汉忠良的。 但西凉诸将却未曾受过陛下的恩情,使西凉诸将随我赴死,本官于心何忍啊! 唉。 只能准备万全,再往洛阳而去了,文优便以此,来制定计划吧。” “主公高义,社稷之幸啊!” 李儒先是抱拳为董卓的一片忠义之心庆贺,然后才缓缓说道:“主公的抉择实际上恰如其分,与其白白送死,不如准备万全之后,再挽救汉家社稷。 社稷重于宗庙,宗庙重于君,便是如此。 即便是攻破洛阳,大汉的社稷同样是很难灭亡的。 这天下之间的人心对汉室依旧是认同,尤其是那些士族,是最不希望汉室易鼎的。” 谈起士族,李儒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最恨的自然是洛阳豪门,但是对那些士族同样没有好感,但程度上就减轻了许多。 这还是董卓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在他看来,那些州郡之间的士族,基本上都是无君无父之人,和那些人比起来,他董卓是真正的大汉忠良。 李儒便为董卓解释道:“主公,士族之所以和皇帝不和,是因为士族认为皇帝不行,宦官不行,外戚不行,他们自己才有资格治国理政。 他们的目标是圣天子垂拱而治,皇帝好好在皇位上坐着就行,其余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士族认为自己就是专业的人。 士族的最终目标是做洛文王那样的顶级权臣。 但是换掉皇帝对他们来说同样是很难以接受的。 有的是出于个人维护汉室的心愿。 但最重要的还是士族不愿意改变! 改朝换代意味着无穷的变数,士族在汉室的体制之下已经拿到了无数的好处,为什么要改变? 这就是士族的逻辑。 任何一个想要毁灭汉室这种体制的人,都会成为士族和豪强的共同敌人。 这就是太平军注定失败的原因,当皇帝的那道诏令下达的那一刻,太平军的下场就注定了。 除非张角真的能逆天,以一人敌天下英豪。 但这不可能,就算是项王复生,淮阴再世,面对天下群雄,依旧只能俯首,除非素王上皇和昭圣王这种人间神圣出手。” 董卓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武夫出身,得不到士族的认可,太平军的势力那么大如果都不行,那他该怎么办? 李儒明白董卓心中所想,沉声道:“主公,天下一旦动乱,形势就立刻不同。 士族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控制当地的诸侯合作,在您赶回来的这些时日凉州已经有不少士族都来拜访微臣。 西凉军要大发展了,只可惜您不能当凉州牧,否则以州牧的身份控制凉州,再加上凉州士族的鼎力协助,这天下都要听听您的名字。” 诸侯和当地士族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想要成为诸侯,尤其是在三互法的限制之下,通常一地诸侯都是外地人。 外地人过来定然要和本地人合作,双方之间互惠互利,外地诸侯成为本地士族的代言人,一起争夺利益,壮大集团。 士族能为诸侯提供的助力极多,包括但不限于财货、人才、人力,如果董卓真的能得到凉州士族的认同,那他的势力将会急剧的膨胀起来。 凉州士族的实力在大汉之中自然不算是强,毕竟天下的精华都在关东,关西是武人的天下。 不过凉州因为丝绸之路的存在,实际上经济水平很不错,经济水平不错的情况下,教育水平就差不到哪里去。 想当年先汉的时候,因为靠近长安,河西四郡那是相当的辉煌,当年武威贾氏是显赫当世的经学家族,就连关东很多学子都来河西求学孟儒。 只可惜随着时间流逝,武威贾氏的主脉迁回了关东,后来在先汉末没落,还没有落魄到寒门的程度,但和当年还不如他们的经学家族一比,就差得多了。 凉州这里的贾氏只留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说落魄倒也不算,毕竟家中有藏书,家中子弟识文断字,不可能混的太差,可以说是典型的寒门。 整个家族都在等待着一个杰出的子弟,带领整个家族一飞冲天。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李文忧选贤举能,贾文和欲图大事 董卓与李儒边走边谈,凉州士族的靠近固然是件好事,但这世间所有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上了士族的船容易,下士族的船就要经历一番血腥了。 李儒自然很明白这一点,董卓现在已经不是刚刚来到凉州时的状态,那个时候的他一无所有,现在西凉铁骑兵强马壮,凉州士族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和董卓合流,实际上就已经非常的不懂事了。 很多人都会将士人选择主公和士族选择军阀混淆,实际上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士人选择主公是个人意志的体现。 而士族选择主公,不是他们看好谁才去投资谁,而是谁来到他们的地盘,他们就和谁合作。 这种合作是随时都会结束的,比如说董卓现在是凉州最强势的军阀,所以凉州士族和董卓合作,如果董卓被打败,那么凉州士族是不会为董卓尽忠的,他们的选择百分百是和下一个凉州军阀合作。 甚至如果占据本州的军阀不能代表当地士族的利益,这些本地的士族会直接将军阀出卖。 姬昭所在世界的刘焉就是这样被益州士族抛弃掉的,蜀国最后投降同样是益州士族的反扑。 因为蜀汉政权重用荆州派,益州士族不能从蜀汉政权之中获得利益,于是直接开关投降。 保持派系的平衡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能做好这一点的都是有争夺天下实力的豪杰。 目前董卓的麾下,几乎全都是西凉武人,一旦凉州士族加入,那就会迅速的占据整个董卓势力的权位,等到董卓向关东进军,不利于对中原士族的拉拢。 李儒想出来的主意是,从现在开始就用寒门来制衡凉州士族的实力,等到进入中原之后,凉州士族想要翻身也不可能那么容易。 而且李儒实际上发自内心的看不上凉州士族,认为这些凉州士族之中的人才实在是太少。 中原的士族虽然品行不好,过于倨傲,但是有才之人远远不是凉州士族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洛阳周围的南阳、弘农、颍川、汝南这几个隶属于司隶的郡中的士族,一郡胜过一州,绝不是虚言。 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是河北士族,不过河北士族比河南士族还要倨傲,甚至就连洛阳都有点看不上。 河北士人认为天下最富庶的就是河北,河北一地的人口就胜过其余诸州,帝都就应该设在河北。 这实际上是天下所有士族的共同目标,那就是把帝都设置在自己家乡。 当年长安作为帝都的时候,六郡良家子多么显赫,关中的经济是多么的富庶,抽取天下之血供给关中。 后来洛阳作为帝都,三河骑士就成为了最受信任的禁军,三河之地的繁盛就远超关中。 若是能把帝都安置到河北,那河北士族就会是全天下所有士族的执牛耳者,以后河北士族吃肉,其他士族就只能啃骨头。 李儒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在董卓的政权之中,所以对凉州士族就要又拉又打。 “启用寒门?” 董卓听到李儒所说,眉头微微皱起,“文优,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人难道会多吗? 若是武人的话,那倒是没什么,但士人的话,寒门子弟如何能与士族子弟争锋呢? 凉州又不是河北,可没有洛氏授才,寒门如何才能脱颖而出?” 这就是一个很血淋淋的事实。 寒门之中的天才数量自然是要远远胜过士族的,但士族花费了那么多的资源,比起普通的寒门子弟来说,的确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天赋差不多的情况下,半工半读的寒门子弟怎么可能比得上全力读书而且还有课外辅导的士族子弟呢? 李儒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寒门之间亦有差距,主公可知道武威贾氏吗?” “武威贾氏?” 董卓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是举孝廉入仕的,对经学实在是不太精通,对这些经学家族,只知道天下最顶尖的豪门。 毕竟不要说一个州,就算是一个郡里面,士族都很多,士族的范围实在是过于广了。 一个百多年前显赫的士族,董卓这种读书少的武人,的确是不清楚。 李儒对董卓的不学无术还是清楚的,直接说道:“武威贾氏是先汉贾谊贾丞相的后裔家族,不过在先汉末年的乱世之中衰败,主公你应该知道当年那一场乱世,不知道有多少显赫的家族都衰败了。 武威贾氏虽然现在是寒门,但是家学的传承却并没有丢下,这种家族是不能小觑的,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够瞬间腾飞起来。 贾氏之中,有臣的一个多年好友,名诩字文和。 虽然出身寒门,但是却有通天之才,数遍天下恐怕像他那样的大才也不多见。 作为主公的谋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为了说服他襄助主公,臣做了很多的努力,如今中原的局势终于让他意动了,有了进入局中的想法。 他愿意出山襄助主公一阵,若是主公您能折服他,他愿意投入您的麾下。” 董卓闻言眉头一挑,这个贾文和还真的是傲气,即便是现在竟然还要考察自己一番,而不是直接拜自己为主公。 不过董卓倒是没生气,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君择臣,臣亦择君。 毕竟选择了君主之后,一般人是不愿意背叛的,背叛上一次还能说的过去,若是背叛的次数多了,那名声就彻底臭了。 “既然文优你这么推崇这个贾文和,那吾便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文优伱这么敬佩。” 李儒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作为西凉集团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董卓基本上不会驳他的面子。 两人回到武威郡的郡治姑臧后,就让贾文和前来拜见。 “诩拜见明公,明公安康。” 贾文和是个略微有些胖的中年男人,看着很不起眼,甚至很容易被人所忽略。 “先生安康,不知有何计教我啊?” 董卓朗声问道。 “诩有数言,请公静听。” (本章完) ------------ 三国篇主要走演义风 如上。 ------------ 第二十一章:贾文和画策献计 贾诩跪坐在席上,即便面对的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将军以及一州刺史,他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他现在要为董卓献计,但却依旧有所保留。 因为他实际上看不上董卓,这些年他观察过董卓,对董卓的评价是,一介武夫,能为诸侯,却没有王天下之相。 仅仅这一条,就直接在贾诩心中将董卓判了死刑。 因为贾诩出身寒门,他不是边郡士族。 这两者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对待诸侯统一的态度。 边郡士族,不仅仅是凉州,还有益州、江东这些地方的士族,都很清楚一件事,就算是统一天下,帝都也落不到他们的地盘上,所以他们没有统一的动力。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花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最后为他人做嫁衣,放在谁身上都不愿意。 但是贾诩是寒门,他家中人不多,无论主公到哪里跟着去即可,所以贾诩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就是能王天下之人。 因为只有王天下之人,既可以让他安稳度过余生,还能让他复兴家族,他是无所谓汉室乱不乱汉室能不能振兴的。 面对董卓,贾诩准备和董卓进行一场交易,他给董卓指点一条明路,董卓则回报给他一些资源,一定范围内的名声、能维持家用的钱财、足以保证安全的权位、能影响一定人的威望。 思虑一番,贾诩缓缓开口道:“明公,您是否准备率兵勤王了?” 虽然董卓是为了权势地位,但勤王是没错的,于是他点点头,应声是。 然后听到贾诩斩钉截铁的说道:“明公万万不可,这是取死之道!” 谋士献策,首在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贾诩深谙此道,果然董卓一惊,手中的酒水也顿时感觉不香了,连忙问道:“先生何意?” 贾诩见到董卓上套便朗声问道:“明公,西凉铁器比之羽林虎贲,谁更精锐呢?” 董卓虽然对西凉铁骑的战斗力很有自信,但和重金打造起来的羽林虎贲比起来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于是说道:“自然是羽林虎贲。” 贾诩又问:“凉州西有西域,南有青羌,凉州士族未曾效忠,可能全军而发吗?” 董卓眉心重重地皱起,回想起自己遇到的凉州士族,很有可能自己率领着大军一走,这些凉州士族就偷了自己的屁股,沉声答道:“不能。” 贾诩又问:“自凉州过司隶,入洛阳,沿途诸关,明公可能不战而下吗? 纵然朝廷下发了勤王旨意,司隶校尉,三辅长官可会放明公过境吗?” 董卓的眉心已经快要凝聚成一个疙瘩了,想了许久,重重地沉声道:“不会。” 贾诩重重地叹息道:“力本不足,竟要分兵,前路未通,竟要强行。 两千里至洛阳,难道是为张角剑下再多添几道凉州之魂吗? 诩以为不智也。” 贾诩这一番话,直接让董卓难受到了极点,就在刚刚他还觉得自己兵强马壮,东出洛阳勤王,走上人生巅峰,就在旦夕之间。 结果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危机四伏,覆灭就在一念之间,关键是他觉得很对。 一念至此,董卓便正色起来,郑重道:“还请先生教我!” 贾诩沉声道:“明公,但做大事。 最上等者,后顾无忧,前路畅通。 最下等者,陷入四战之局,非人力所能破春秋战国时,说客游于四方,此之谓战国纵横之道。 西域之强,明公可知?” 董卓身为护羌将军,可不仅仅是镇压羌人的,盯着西域同样是他的重要任务之一,西域大都护府名存实亡,镇守在西域的是护西域五校尉,但兵力不多。 朝廷对西域不太重视,只要西域还在名义上臣服于天子即可。 董卓对西域的情况还算是比较了解,“经过两百多年的迁徙和开发,现在的西域很是强盛。 如果包括大宛和乌孙的话,整个西域的人口恐怕有两百万,只是分散在广袤的西域之中,才显得不起眼罢了。” 两百万的人口,这都比中原人口比较少的那几个州多了。 贾诩闻言都暗自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他预计的人口数量在一百五十万,这么多的人口,若是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权,就算是中原王朝想要平定,也要打旷日持久的大战,须知当年的匈奴也不过一百多万的人口。 “明公,您若是想要成就大业,那就永远都不能忽视一个家族,那就是洛氏! 在西域,还有一位无双侯。 朝廷的诏令若是到了西域,五校尉会不会率兵返回诩不知道,西域诸国会不会听从调令也不一定,但无双侯一定会带着神庙军和无双侯国杀回中原! 无双侯甚至还会裹挟着乌孙王而来,他要从凉州过境,同为勤王大军,到时候以谁为首呢? 还是明公您要甩开无双侯,甚至直接火并。” 无双侯国是当今天下列侯国中的异类,是权势最大的诸夏国度。 一只手镇压着人口远超自己的乌孙国,一只手防备着西域最强同时还没有彻底臣服的大宛国、康居国、大夏国,还要镇压西域其他国家。 无双侯常年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还要防备西域北方的胡人,源源不断的胡人从东方被武力强大的燕国驱赶到西方。 整个西域的财富和人口都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湮灭,否则人口不会仅仅局限于两百万,早就冲着四百万、五百万去了,这里可是比历史上更加肥沃的土地,能供养更多的人口。 想到这些,董卓彻底绷不住了,无双侯来了,他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 无双侯是整个大汉朝唯一的万户侯,挂的是骁骑将军衔,还在四征将军之上。 骁骑将军和护羌将军之间的距离,大概比东海到昆仑的距离还要远吧。 除非双方之间翻脸,那董卓还是有信心的,西凉铁骑是真的很强,面对劳师远征的西域大军,而且他也是能左右开弓的猛将,他有信心和无双侯一较高下。 但他是大汉忠良啊! 哪里有勤王军和勤王军打起来的道理? 但听无双侯的,那更不可能,他董卓奋斗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的。 这次董卓是真的绷不住,直接问道:“先生还请献计吧,卓已经知晓处境了。” 贾诩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说道:“为今之计,就要明公掐着无双侯进入凉州的时间,然后迅速的率领大军南下征讨羌人部落,实际上却是要和羌人部落合流。 诩认为这件事对明公来说,不算是难事。 羌人本就出自诸夏源流,汉羌虽有不同,但天下人不会在意,只要明公许诺日后给羌人沃土,这些羌人就会像当年帮助周人一样的协助明公。 仅仅上百万的熟羌,就能拉出十万大军,这些羌人骑兵作为西凉铁骑的辅兵,明公您会一跃成为天下最大的诸侯之一。 无双侯不可能留在凉州等待明公平定羌人,他一定会一路向东,司隶诸人同样会前往勤王,这时明公您再东向,就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您。 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要直接进入洛阳。 您是大汉忠良,要谨记不能带兵进入,就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去带兵进入吧。 您只需要将大军屯驻在河东,旦夕之间就能下洛阳,到了那个时候,谁又是明公您的对手呢?” 董卓眼前一亮,顺着贾诩所描绘的那一幅蓝图,他当然明白贾诩就是要让他坐山观虎斗。 因为勤王这件事,他不急,总有别人急。 他是大汉忠良没有,但可能没有其他人更忠良,有的人心中怀着振作汉室的心理,一定会奋勇争先,还有像无双侯这种把荣誉看的比生命更重的,自然是相当的着急。 这都是可以利用的点。 想到这里,董卓只感觉天地一片广阔,刚刚升起的那些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怪不得文优说这个贾文和有大才,真是又有计谋又毒辣,简直一点都看不出家学是王道孟儒。 董卓自然不知道对于顶级的天才来说,正练之后再逆练,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贾诩就是这样的顶级天才。 他的智谋天赋,数遍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甚至在历史长河上,都能排得上号。 “先生真是大才啊,若能入卓的麾下,与文优共事,何愁不能成就大业呢? 待卓成为三公,定为先生拜为九卿,方能一展先生之才啊。” 董卓想要拉拢贾诩,但是贾诩依旧不为所动,于是淡淡拒绝,董卓有些生气,但见到李儒,还是强行压了下来。 只要人还在,那就跑不了。 贾诩心中有自己的人选,那个人就快来了。 ————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其先贾谊贾丞相也。 诩少有智,父母俱亡,寡言,然所言必中,族人常异之,遂集家资养诩。 李儒与诩友,知诩有通天之才,为董卓请,诩不动,往复数年,诩入董卓府,拜为上宾,诩自此有声名。——《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佛道相争锋,无双欲向东 朝廷的旨意自然一路从洛阳向着西域而去,勤王的旨意是定然要传遍诸州诸郡的。 洛阳距离西域最近的国家都有数千里之遥,一路之上还充满了危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凉州和司隶没有太平道徒。 自敦煌郡玉门关及阳关向东,便是西域诸国。 对如今的天下人,西域之于大汉,就像是楚国之于邦周,从内心最深处是承认西域算诸夏一员的,但嘴上是各种蔑视,过分的甚至称之为西夷。 就连诸侯王前来洛阳参加朝贡,都被洛阳权贵讥笑,可见一斑。 无双侯出身洛氏,因为有中原的兄弟帮衬,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在中原的影响力还是低。 不过在河西四郡这种紧紧贴近于西域的郡中,影响力比较高。 西域诸国与中原最大为不同的一点就在于,西域道教和佛教极为兴盛。 素王上皇是至高的信仰,但却不算是宗教。 而道教和佛教是真正的宗教,很适合传播,这两个教派互相抄袭经典。 佛教最擅长吸取本地文化进而本土化,道教就是最贴合中原人的。 道教缺失的世界观则从佛教之中直接拿过来修改,毕竟在宗教这一块,佛教是从阿三那个蛊堆里面卷出来的,动不动就是无数个世界,看看数词就知道了,单论吹牛逼还真不是对手。 姬昭在佛教传入之后,就不断地经历升格,这两教每一次提升世界观,姬昭就升格一次,在两教之中已经是无中生有的级别,两教祖师都是化身,因为争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化身,狗脑子都快要打出来了。 说实话,这种吹牛逼的方式,把洛氏都震惊了。 一千多年,洛氏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对素王神性的推动,都是随缘,当初解释人间体和天神体就费了不少力气。 但是阿三有一整套的理论来解释这方面。 只能说阿三的脑回路是真的不一样,在宗教这方面是真的玩出花来了,诸夏这种务实的还是不能比。 其实佛教和道教刚刚传教的时候也想吐槽,要不是发现素王的信仰在西域和很多地方根深蒂固,谁也不愿意再给自己找个爹。 还好两教都是多神教,总能圆回来。 一开始洛氏还试图阻挡,后来发现,似乎有莫名的气笼罩在西域的土地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是天然会更贴近宗教,就像是生活在昭城之中就会渐渐受到影响一样。 只有洛氏子才能不受影响,于是就放任发展了。 经过一百年的发展,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立起来一座座道观,建起了一座座寺庙,数千里的地域,化作了千里佛国和道土。 现在的中原道教可不是很多人印象中的那种,爱谁谁,别耽误我修仙的状态。 从张角就能看出来,中原道教的目标是建立地上道国,推翻现有的政权,实现政教合一,无论是太平道,还是五斗米道,都是如此。 佛教在道教面前都是小把戏。 西域的道教一开始自然同样如此,但是这太激进了。 佛教的目标是让诸国主信奉即可,于是道教前期被打的半身不遂,后来就改变了策略,放弃了建立道国,这才站稳了脚跟。 对宗教的存在,洛氏抱有的态度是放任,毕竟洛氏曾经经历过上古殷商那种残酷的人祭宗教。 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在洛氏看来,都是温顺的小绵羊,尤其是佛教,一看就很懂事,首先开创了吹捧素王的道路。 哎。 这就很上道啊。 道教相比佛教的确是危险了一些,毕竟一直想着建立道国,这是有点不符合洛氏想法的,毕竟如果要建立神权国家,洛氏早在邦周时就建立了。 但世上只有素王这一位真神,素王又整日沉睡,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人间给解决困难,那道国这种存在,就很没有必要,当做精神上的慰藉就足够了。 在无双国中,随处可见僧侣和道士,还有许多信徒,有明显的汉人面孔,有明显的西域面孔,还有大量的混血面孔,有的人穿着道袍,但是却带着念珠,让人颇为迷惑,但这就是如今西域的主流,那就是融合。 在广袤的国土中,建着寺庙和道观,寺庙和道观中的道士和僧侣都忙忙碌碌的,毕竟除了要每日诵经之外,还要种地或者放牧。 虽然他们是道士和僧侣,但该交的税还是要一分不落的,不好好种地或者放牧,到时候交不上税,那问题就大了。 不仅仅是无双国,在大多数国度中,实际上都如此,只有那些有名的僧侣和道长才能免除这些东西,那些人实际上就相当于权贵,是统治阶级,在这个时代,有特权也是正常的。 洛氏统治这里已经两百年了。 从先汉孝武皇帝时就开始,到如今,整个国度依旧是欣欣向荣,这算是小国的一个优点,不像是庞大的王朝那样容易衰败。 刘氏在这里有两个诸侯王,都是本该流封建的,但西域实在是过于特殊,对血统的要求比较高,中原皇帝一直换,宛如走马观花一般,就耽搁了下来。 到了后汉一朝,刘秀已经没有资格去换这两个诸侯王了。 不过这两个刘氏诸侯国现在也不算是稳定,内部的争斗严重的很。 王族之间互相残杀,不断的争夺王位,无双侯都不知道该帮哪一个,因为就没有一个无辜的人,按照洛氏的道德标准,都该死。 无双侯府。 这里几乎每日都门庭若市,各个国家的贵客前来交流,通行无双侯国的商人前来拜访,以及无双侯国的政治中心,这里的主人能影响到整个西域。 虽然基本上每年都有人反叛,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总有人脑子抽了,觉得自己又行了,如果每个人都聪明、睿智、理性,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 书房之中,当代无双侯洛空,手中正不断摩挲着一封从中原而来的圣旨,是朝廷的勤王诏书。 他的表情很是纠结,良久,才微微叹口气道:“去见母亲吧。”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忠义两肩担,无双剑向东 无双侯府,一处处亭台楼阁,向着四方延伸而去,洛空转过几道回廊,到了母亲院中。 “兄长。” 院中正端坐着一位身着女官服饰的女子,身姿袅袅婷婷,俏脸白皙,犹如一朵刚刚抽蕊的花般娇嫩,她端坐在院中石椅上,皓腕若雪,极是美丽,见到洛空,轻身福礼,洛空微微作揖回礼笑道:“母亲醒来了吗?有些事想要商议。” “姑母已经醒来,正在后院之中赏花,兄长请随我来吧。” 两人行到后院之中,一位贵妇人正认真的给那些娇嫩美丽的花朵浇着水,眉心一点圣痕,洛空的母亲是一位洛氏女,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女官。 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是自己的儿子,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指后院的一处亭中,两位女官离开,母子二人走到亭中跪坐下。 无双侯国已经军政分治很多年了,无双侯负责打仗,洛空的母亲则执掌政务,这些年来没有出过差错。 知子莫若母,更不要说这么聪明的女人,洛空一来,她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洛空还在纠结怎么开口,洛欣直接说道:“勤王诏书下达,你要率领大军前往中原勤王吗? 想好了?” 听到母亲所言,洛空表情一松,先是重重叩首,然后抬起头说道:“是的,母亲。 无双侯…… 无双侯是汉臣。 家族一千三百年来的声望来自何处呢? 难道仅仅是凭借素王血裔的名声吗? 这是一把双刃剑啊,若是洛氏所作所为能配得上素王血裔的名声,那自然是双倍的加持。 但若是洛氏做不到,那反而会更被世人看不起。 洛氏在邦周忠诚不朽,这才是声望的来源啊。 英文献侯效忠高皇帝,为了保护韩平王,放弃了辅佐新帝,位极人臣的机会,天下人赞叹他的品德。 洛文王摄汉朝大政,废立皇帝乃至于篡权夺位都轻而易举,天下人都很清楚,不要说孝文皇帝年幼时,就算是高皇后时,洛文王的权势还没有那么大,都能轻易的篡位。 吕武英公甚至亲口对昭圣王说过,若洛氏愿做天子,吕氏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刘氏,天下人难道就不这样想吗? 但是洛文王克己守礼,成为了天下的楷模,自洛文王开始,那个邦周的千年忠臣家族,才在大汉之中有了实体。 天下人将家族子弟视作道德的化身,无论是盟友还是敌人,都信任洛氏的道德。 昔年先祖无双武襄侯,戾帝于他有恩,但他悍然奉天靖难。 最后带走了戾帝的子女,还庇护在无双国之下。 若是常人恐怕世间已是毁誉参半。 但是对先祖武襄侯却鲜少有微词,甚至还多有人称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难道不是因为先祖的余泽所庇佑吗? 昭忠毅公本不是大汉之臣,但在天下疲敝之时,挺身而出,薨于河洛之间,天下悲怆,昭公国做到这样足够了。 儿子知道洛氏以诸夏为先,但天下人不这样想,昭公国为了诸夏,不参与汉朝的内乱,很合理,因为昭公国本就不是汉臣。 但儿子是汉臣,见到汉室疲敝,无能为力,镇守西域尚且可以瞒过自己,但如何能坐视汉室陷入覆灭的境地呢? 不忠就是不忠,找再多的理由,难道不是借口吗? 若儿子今日接到勤王之令不往东而行,天下会如何想呢? 原来洛氏的臣子也不会效死,那我们果断的抛弃掉自己的君主,难道还有错误吗? 原来忠诚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笑话,君臣、父子、夫妻之间的忠诚岂不都是笑话了。 原来所谓的忠义都是一场空。 那仁义呢? 那信义呢? 那所谓的礼呢? 儿子从小学礼时,就在思考,何谓礼呢? 后来想明白了,尽到自己身份的责任就是礼。 人人能尽到自己身份的责任,这天下就安定,如果这天下人人都做不到,那天下就是一片混乱。 如果洛氏做不到,整个权贵豪门阶层都会在瞬间滑落,士族会立刻跟上,接着就是普通的豪强,以及全天下。 您知道的,这不是危言耸听,这就是家族的影响力。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必须要去做的。” 洛空的声音在亭中回荡,洛欣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儿子的确是有备而来,这番话不知道在心中想了多少遍。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勤王没有什么问题,西域呢? 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洛空眼中闪过一丝利光,寒声道:“镇守西域两百年,家族付出了多少牺牲,甚至就连父亲都…… 家族还能在这里流下多少血呢? 现在该是别人流血的时候了,刘氏的诸侯王国该是时候撑起西域的天了。 儿子相信西域还是有能人的,这里的英才,不会逊色于中原。 等儿子离开,西域应该会迸发出活力。” 洛欣有些没想到洛空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洛空对某些国度的忍耐到了一个极点,已经不愿意让某些国家存在下去了。 底层挑战高层是永恒的主题,西域的人杰同样不愿意看到那些国王永远端坐在王座上,他们同样不堪压迫,在不断地挑战秩序。 这种矛盾已经大到无双侯府不想为了稳定而进行压制的地步。 稳定确实重要,大多数时候稳定的社会都是向上走的,但历史是螺旋上升的,有时候稳定会变成一潭死水,挑战权威同样很重要。 既然洛空想好了西域的结局,洛欣便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也是她最关注的,“你向东勤王而去,要带多少人? 带的太多,竭尽西域也供给不了兵马粮草,当年武襄侯靖难是沿途供给,现在的西域最多只能供给到玉门关,凉州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还有两千里路,伱的粮草要怎么过去? 若是带的太少…… 你记住,千万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中原可不是西域,你这一辈人大多数时间都在西域生活,不知道中原的情况,以你的资质,在现如今的中原,能做你对手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有子凌那样的人,才能纵横天下,你的资质还差得远。 我在昭城见过前来求学的士子,天资卓绝的亦有,你若是不小心,我怕你步你父亲的后尘。” 洛霄洛子凌! 听到这个名字洛空有些愣神,若是遇到那样的人那他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兄长那样的人……” 洛欣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张角很不一般,皇甫嵩这个人我是见过的,当年他平定凉州时,曾经和你的父亲打过配合。 他很不一般,是真正不世出的名将。 你的父亲和你,除非有绝顶的谋士在你们身边参赞军务,比如张良张子房那样的谋臣,否则都不是皇甫嵩的对手。 但是皇甫嵩却败在了初出茅庐的张角手中,这是很吊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真正的白身,就连淮阴武穆侯都在陈王麾下学习过,那可是素王之下,兵权谋的顶峰,尚且做不到。 我已经去信昭城,问兄长有关于这个张角的来历了,他出身冀州,肯定逃不开。 但仅仅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就不是你所能应付的,所以你要小心,一定要等其他勤王大军一起上,不要单打独斗。 否则为娘真的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见到母亲竟然这么郑重,洛空认真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 空受诏书,乃尽发国中青壮,又召诸国,合军三万,誓言绝死,捍卫汉室,挥剑而东,西域、凉州撼动,中原大震。——《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贾文和夜奔洛子明 洛空率领着数千甲骑从无双侯国一路向东,不断征召诸国的精锐骑兵,一路跋涉,进入敦煌郡休整。 然后就得知了凉州刺史董卓的骚操作,眼角一道厉色闪过心知这凉州刺史,心术不正,定然不是忠正之臣。 他并不太在意,这浩瀚的天下,忠正之臣如过江之鲫,奸佞之辈亦如过江之鲫,况且即便都是忠臣,互不认可,互相争斗也是正常的。 洛空的出现对整个凉州的官员都是一种震撼,无双侯有太久没有对凉州施加自己的影响力了。 如今洛空虽然只带着三万人马出现,但全都是精锐,皆是一人四马,超过十万匹马的聚集,实在是过于震撼人心。 而且这三万骑兵虽然不是全甲,但披甲率之高,还是让凉州颇为震惊。 如果皮甲也算甲胄,那这支军队几乎是百分百披甲率。 幸好这是凉州,凉州有全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之一,还能稳得住心神。 洛空继续前行,然后在武威郡立起了帅旗,还留在州郡之间的军事主官,都要前往拜见他。 他是骁骑将军,无论愿不愿意承认,他是天下武将的领袖之一。 …… 夜朗星稀,明月高悬。 凉州刺史府。 贾诩收拾了行囊,准备从他认为的不可久留之地开溜,去寻找驻扎在武威郡的无双侯骁骑将军洛空洛子明。 “文和,你当真要走吗?” 贾诩刚刚走过走廊的拐角处,突然一道略有些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一道身形有些单薄的人影站在阴影之中,气质完美的融为一体,若不是他出声的话,根本就没人能够发现。 贾诩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李儒,刚刚提起的心便放下来,他相信李儒不会害他,于是转过身来说道:“文优,不辞而别就是担心与你交谈,我在屋中给你留了信件,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伱。” 李儒从阴影之中走出,两人便直接靠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沉默了一瞬,李儒问道:“文和,你为什么不愿意襄助主公呢?” 贾诩闻言径直说道:“因为我不看好董卓,性格决定命运,他成不了事。 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凉州,仍不失诸侯之位,但前往中原,一定是他败亡的开始。 我不能选择这样的一个人效忠。” 李儒闻言心瞬间沉到了底,他一向自认为天下谋臣胜过他的没有多少,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他是汉朝开国英文献侯那样的人物,治国治军,出谋划策,无一不通之人。 但在看人算事这方面,他不如贾文和远矣。 贾文和是他见过对局势判断最恐怖的人,能对每一条信息反复解读,直达本质,几乎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现在他说董卓不能成事,几乎判了董卓的死刑,李儒嗓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主公出身卑微,或许有许多缺点,但有你我在旁,足以规劝。 昔年高皇帝不也浑身不似王者气象的缺点吗? 扶持这样一个人物,难道不正能尽展所学吗? 让天下人看看,不是那是出身高贵的人才能做下大事,我等寒门亦有作为。” 贾文和微微叹息道:“文优啊,你心中对寒门和豪门的成见太大了。 临走之前,我有一些话和你说。 这世上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事呢? 董卓他不能代表寒门,昔年欺辱你的洛阳豪门也不能代表豪门。 寒门不和善挂钩,豪门不与恶相通。 在乎人心,在乎人性。 如果你开始用身份去指代人的时候,那政权就岌岌可危了。 若是你想要扶助寒门,相信我,这世上一定有出身寒门却品德上佳,有王天下气象之人。 跟着董卓,你的下场不会好。” 李儒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那无双侯呢? 你是要去投奔无双侯吧。 但洛氏不王,你不是要去寻找能王天下之人吗?” 不聊有关于董卓的话题,贾文和便笑道:“能不能王天下实际上不算是重要,重要的是能安安稳稳的让我复兴家族。 进入了无双侯麾下,以我的才能和出身,就是进入了洛氏的视线之中。 如果大汉能复兴,我自然是功臣。 如果大汉覆灭,无双侯和英侯都会陪葬,但昭城不会让我这样的人陪葬,我会跟随下一位出世的洛氏子。 简直稳若泰山,是上上的效忠之选。” “唉。” 重重的一声叹息,两人都没再说话,相互躬身作揖,贾诩一步步坚定的向外走,点点星光落在他的身上。 贾诩走在院门前,转身回望,他望见李儒站在走廊的屋檐之下,全身俱在黑暗之中。 他没有劝李儒和自己一起走,人各有志,李儒心中有执念,那就是他的道路。 李儒望见贾诩浑身沐浴着银色的月光,就像是披着一层纱前方是光明大道。 李儒笑了笑,没有人看见,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好友,能有一个比自己更好的未来,一个聪明到极点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 …… 贾诩离开凉州刺史府后就直奔洛空下榻的行辕,这时就体现出贾诩和董卓交易的重要性了。 他在凉州有了些许声名,按照中原的话来说,他现在是凉州名士。 这就像是简历上有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工作经历,可以以此作为敲门砖。 洛空没想到居然会有凉州的文士来拜访自己,而且还是从凉州刺史府出来的,颇有些好奇接见了贾诩。 贾诩走进屋中,便见到一个眉心篆刻圣痕的洛氏子端坐着,心知这就是那位无双侯洛空了,于是向前两步,躬身作揖行礼,口中道:“武威贾诩,拜见君侯,还望君侯恕罪。” 恕罪? 洛空本来还没想好说什么,却被贾诩这一句直接勾起了好奇心,“先生还请坐吧,你所言恕罪,是何道理啊?” 贾诩直起身子,也不坐下,径直说道:“护羌将军、凉州刺史前往平定羌乱,是诩为他出的计策,所以前来向君侯告罪。” 嗯? 洛空眼神一凝,顿时气势大炽,在西域从刀山火海之中杀出来的凛凛威势瞬间压迫了过去,手微微摸在剑柄之上,沉声道:“先生请言。” 贾诩被气势所迫,面色一白,但心中不慌,洛氏是讲道理的,他倒是不担心被一剑杀掉,于是也不拐外抹角,径直说道:“董卓董仲颖,草莽出身,性格暴躁而不甘于屈居人下,善行险招,不重大局。 若是他在凉州,必不可能屈居于君侯之下。 君侯前往洛阳的第一个敌人,就不是太平军,而是西凉铁骑了。 西凉铁骑,乃是天下精锐,数逾十万,能横行天下。 董卓心性虽差,但却是猛将,手下诸将虽都是武夫,但率领骑兵作战,却疾如风,猛若火。 两相争锋,只能两败俱伤,所以诩以言语将董卓调开,使君侯能安然而东。” 这不是贾诩吹牛逼,这支董卓和李儒一手打造的西凉铁骑有多强,贾诩是能窥见一二的。 西凉铁骑的披甲率虽然没有西域军高,但是人数却胜过极多,算起来数量是差不多的,真打起来没有神庙军在场的西域军,甚至可能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 洛氏子的确是猛,文武双全,但没有神庙军和敢战士的洛氏子,也就是正常猛将的程度。 并不是每个洛氏子都是洛武公那种能斩将夺旗的猛人,尤其是在攻破大汉天命之后,乱世英雄辈出,虽然没人知道,但慢慢洛氏就会发现。 为什么姬昭要警告家族,一定要在乱世时小心谨慎,就是因为乱世的天纵之才太多了。 那些属性超过90,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天才,在乱世之中一丛一丛的,甚至都能组成参谋团和神将团了。 听到贾诩所言,洛空将扶着剑的手放下,气势收敛,轻轻挥手道:“先生大义,请坐,来此可是有言要教吾吗?” 贾诩这才施施然的走到坐席上,答道:“君侯家学渊源,不敢教君侯,只是有数言,想要上呈君侯。” 洛空脑海之中还在回想刚刚贾诩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巧妙,于是认真地说道:“先生还请说吧。” 贾诩沉吟一下道:“君侯勤王而来,西域诸军精锐,定然天下震动。 诩有一言想问,君侯勤王要如此做? 是攻伐太平军,还是入洛阳守卫?” 洛空沉吟道:“外军入洛阳,恐怕不行。 只要能解洛阳之危,击败太平军便足够了。” 贾诩闻言沉声道:“那君侯就要小心了一着不慎,就会全军覆灭的结局,而且不是败在太平军手中,而是死于奸佞之手。” 贾诩此言宛若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一颗巨石,让洛空不能平静,他紧紧地盯着贾诩,等待着他后续的言语。 贾诩缓缓讲述着自己的推断,洛空越听越振奋,甚至直接坐到了贾诩身边。 ———— 空进凉州,驻武威,州郡诸将官往来拜见,甚乏,及贾诩来投,空与之谈,半夜不觉疲累,乃叹曰:“吾得文和,有若高祖得良也。”——《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沛郡曹氏有麟子 洛霄军中。 许多渠帅都不明白大贤良师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进洛阳,忍耐了许久,他们终于憋不住了,前往洛霄帐中询问。 洛霄望着挂在墙上的大汉地图,相比较前汉的地图,这幅地图有了一些缩水。 东北的辽东都护府被强势的燕国占领了极大的一块。 燕国是汉人建立的,又有洛氏的暗中帮助,他们有文化,有文明,在那残酷的冰天雪地之中生存,让燕国士卒的战斗力强的可怕,四个字足以概括——悍不畏死! 在那残酷的环境中,本就随时会死去,谁还会珍惜生命呢? 这几年之所以没能继续前进,是因为燕国内部几大氏族的矛盾很大,火并倒不至于,但牵制了很大一部分精力。 听到众渠帅的问题,洛霄微微感慨着,他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多么强大的汉朝啊,数遍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算得上它的对手。 这么强大的王朝,内部却腐朽到了这样的地步,但三百年的积威,没人会想过汉朝灭亡。 攻破汉朝天命要怎么做呢? 仅仅抓到皇帝就足够了吗? 可能天下人都觉得皇帝本就是昏君,不能代表汉朝了。 我思来想去,唯一一个办法……” 众渠帅都被洛霄的办法震惊的无以复加,然后就是深深地战栗,他们纷纷跪伏在地上,不断呼号着“素王上皇,无量寿福。” 洛霄从跪在地上的人群中走过,走到帐外,不断有太平道的精锐从各州而来,他没有关注。 他只负手观天,看天下大势。 …… 与贾诩彻夜交谈之后洛空深深地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话,他出西域,刚进凉州,就有一个天资如此绝顶的谋士出现。 而且按照贾诩的说法,他的那位挚友,辅佐董卓的李儒,不亚于他,就算是略有吹捧,也应当在仿佛之间。 凉州这种文华稀缺之地,还有这样的英才长成,那人杰地灵的中原,又有多少的英萃呢? 贾诩被洛空留在身边,他准备前期把贾诩培养成自己的谋主,后期则准备将贾诩介绍给家族,这样的英才,不应该陪着自己去死。 西域军没有在凉州多待联络了沿途的官员和大族,经过友好的交谈,拿到了补给的粮草,最重要的是拿到了给马匹喂得粮食之后,西域军就一路向东而去。 董卓则在联络羌人部落,以及那些比较小的凉州军阀,还有和羌人之间关系比较密切的大族,凉州这片土地能挖掘的潜力极大。 在骑兵为王的时代,凉州纵然人口不及那些大州,战争潜力或许较差,但是骤然的爆发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若不是后勤的压力,以凉州人的马术,控弦三十万,不成问题。 …… 沛郡。 在大汉的诸多郡国之中,沛郡算是比较出名的,曾经萧何所封的酂侯国就在沛郡之中,随着酂侯国迁走到兰陵,沛郡就没有了顶级的家族。 直到霍光为汉成帝延续子嗣寻天下美妇,然后沛郡曹氏得侯位,由此而兴。 等到先汉末大乱,光武皇帝要为自己的亲近封侯,天下有侯爵的人就太多了,所以先汉的侯位除了有功者,大部分都失却了侯位,曹氏因为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只是由县侯降为了乡侯已经算是很不错的。 但沛郡曹氏依旧是郡中大族,虽然不断衰落,比起洛阳豪门来说差得远,但得益于皇帝卖官鬻爵,曹氏还是偶尔能担任三公九卿的高官,在洛阳之中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二流的士族。 在天下之间,沛郡曹氏还是有几分名声的。 曹氏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就是曹操曹孟德,说他最杰出,不仅仅说是文治武略都出类拔萃,关键是他会来事,这是家族最看重的能力。 曹操在洛阳求学时,就和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交好,在洛阳混的风生水起,到处都是他的好友,而且对他的评价都颇好。 他在族中的人格魅力也极高,族中子弟都服气他,愿意以他为首。 这就是曹操的本事,是很多人都学习不来的。 沛郡身处中原,自然是太平道起事最为重要的地区之一,早在太平道刚刚起事的时候,曹氏就已经开始悄悄的募集乡勇抵抗,曹氏族中子弟颇为优秀,有不少作战相当勇猛之人。 从勤王诏书传到沛郡的那一刻,曹操就明白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他为朝廷尽忠的机会到了,家族翻身的机会到了。 祖祠堂外,曹操慷慨激昂的说道:“以曹氏的底蕴,想要世世名列三公九卿,何其之难。 更何况我曹氏虽然添列士族,但却不是经学家族。 那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以军功显贵。 操自幼读书,便想要以军功为自己,为家族博一个出路。 大汉有四征将军,凉州最乱,机会最多,所以征西将军是操的愿望。 后来燕国起势太快,我等在洛阳求学时,许多人说征东将军才是天下顶点。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机会,不以家第,凭借手中锋刃,若是能平判立下大功,封侯拜将,就在旦夕之间。 我沛郡曹氏,本来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随时覆灭的普通豪强而已,却能存世一百多年,凭借的是什么呢? 是因为先汉成帝对家族的爱屋及乌,于是就得以显贵起来,这是什么样的恩典呢? 如今大汉社稷陷于危难之间,家族难道能够坐视不理吗? 操以为,立刻以家族子弟为骨,联络郡县豪杰之士,奋起扬威,平定太平军,到洛阳去勤王才是最重之事。 还有人汲汲于勤王之令是下达给州郡长官的。 愚蠢! 真是愚蠢! 简直就是愚蠢。 陛下下达了勤王令,上面写下了谁的名字吗? 勤王令能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中吗? 这勤王令就是下达给大汉每一个人的,我们都是陛下的臣民,难道这世上还有他能救陛下,而我不能救的道理吗?” 曹操的声音响彻整个曹氏祖祠,震耳欲聋,众人沉默! 推书~《不正经御兽》 穿越御兽世界的许燃获得了宠兽寄养系统… 身为穿越者还要给别人的宠兽当保姆?这破系统我不要了! 什么?洗护可以获得对方的技能教给自家宠兽?喂食和陪练可以获得对方的体质、技能熟练度给自家宠兽加点?我直接真香! …若干年后… “许燃先生,您的寄养店现在已经成为最受宠兽欢迎的寄养店,请问有什么秘诀吗?” “秘诀就是用心。”面对记者,许燃一脸诚恳,“本店的服务宗旨就是宾至如归,宠兽们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 “但有传言您在照顾宠兽时眼神很不正经…” “那都是谣传!” 在他身后,一只只气息恐怖的宠兽赞同点头,它们的御兽师为这个家忍辱负重,付出了太多!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曹孟德欲报汉恩 曹操数言,祖祠之外,一片寂静,年轻人脸色带着振奋之色,年长一些的人则面面相觑的互相对视几眼,眼底则是欣赏。 这世上有一些人,生来就是要成就大业的。 因为他们有常人所没有的伟大性格,坚韧不拔、永不言弃的意志,敢于争先、不畏艰难的品质,都是其中一些。 曹操就是这样的人,他有许多做大事的人才能拥有的性格,比如坚持,比如执着。 这世上大多事从上帝视角去看,应该怎么做都明明白白,后来者总是能任意的评判一个人的智慧高低。 但实际上置身于那满是黑暗迷雾的环境中,不知道前方是机会还是危险,有多少人敢于坚定的去做一件事呢? 起兵勤王这件事,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到极点。 想要组建一支能战的军队,所耗费的资源有多么庞大,是难以想象的,称之为吞金兽毫不夸张。 而且组建了军队,总要打仗,获胜还好说。 只要战败,一切投资都化为乌有,瞬间就赔个底掉精光。 即便是以曹氏的底蕴,如果组建勤王军,最多经历两次失败。 再多的话,整个家族都会破产,家族就是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政治经济集团的复合体,没有了家资底蕴,家族彻底败落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顶级的士族为什么不自己单打独斗,而是要扶持诸侯? 难道是嫌诸侯的权力太大了吗? 还是皇位不香呢? 为什么不自己一家投资某一路诸侯,而是拉着本郡本州的士族一起投资呢? 难道是发善心希望其他人来分润自己的得利和权力吗? 当然不是! 是为了在保证权力分红的前提下,尽量减少失败带来的损失,而且多拉几家投资,成功的概率更大,投资化为乌有的可能性就越低。 一家顶级士族都扛不住诸侯的几次失败,这毫不夸张。 按照士族生存法则,曹操这种举动是不合适的。 因为曹氏已经不是那种需要把全家性命压上去的普通豪强了。 只有那些地位低微的豪强,才会用身家性命去博一个未知的未来。 但是这就是曹操的魅力所在,他不是一个赌徒,而是明确的告诉人,家族应该做什么,家族应该怎么做。 曹操的话在众人耳边响彻,“因为先汉孝成皇帝对家族的爱屋及乌,于是才得以显贵起来,如今大汉社稷陷于危难之间,家族难道能够坐视不理吗?” 我曹孟德要报效君主,守卫大汉社稷,尔等可愿意追随吗?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祖祠之间,之外回荡,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仿佛曹氏的祖先在说话。 在质问! 尔等可还记得,我曹氏因何而兴吗? 是孝成皇帝啊! “愿追随兄长,报效皇帝,捍卫汉室!” 当第一个兄弟单膝跪在地上,这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礼节,而是臣子对君主的礼节,一切就发生了改变。 家族最优秀的子弟都愿意追随他,齐声大喝着。 年长者眉头松动,一个家族最大的资源就是人,当一个家族的未来都愿意追随他的时候。 那些所谓的钱粮底蕴,还算得上什么呢? 曹操的父亲微微叹息,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道高声,“孟德说的好啊!” 曹氏众人或转头、或转身一看,只见一行人走进,有老有少,或身着冠服,或身着劲装。 对这一行人曹氏众人都很熟悉,是谯县的另外一个大家族,夏侯氏。 见到夏侯氏众人,曹氏众人面上便带起笑意,曹氏家主迎了上去,去询问夏侯家主的来意。 夏侯氏祖上是开国的功臣,汝阴侯夏侯婴,如今还活跃的夏侯氏,无论在哪个郡县之中,无一例外,都是分支。 夏侯氏显赫了上百年,然后经历了百年衰落,一直吃祖宗老本,一直到先汉末年彻底衰落,然后各自分家流落诸郡县。 沛郡谯县的夏侯氏是地方上的大豪族,因为没有家传经学,所以不算是士族。 但夏侯氏算是将门,有完整的培养将军的方法,而且广置田产,在谯县之中很是繁盛。 夏侯氏和曹氏之间互相联姻,其间关系错综复杂,几乎就是一家人。 可以这么说,如果皇帝要夷三族,夏侯氏都跑不了。 夏侯家的家主和曹氏家主寒暄两句后,便直接向着曹操走过来,望着身材并不高大的曹操,但却满脸豪气的曹操,他眼中满是欣赏重重地拍着曹操的肩膀道:“曹氏有孟德这样的儿郎,是要兴盛了。 谯县有你这样的儿郎,是能在太平军之前保存自身的。 只可惜我夏侯氏没有你这样的儿郎。 刚才孟德你说的很好,立家以忠义,夏侯氏世受皇恩,才有今日,怎么能落于人后呢? 勤王之事绝对不能落下。 孟德贤侄,伱看看你这几个族兄弟,看中谁了,我让他们随你前往,奉你为主。” 夏侯家主这番话一出,瞬间就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他给曹操的可不仅仅是几个夏侯氏的子弟,而是夏侯氏的投资,夏侯氏和曹氏之间的联系本就非常紧密,现在这是要继续加强! 夏侯家主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就是看好曹操这个人,眼见就算是平定了太平军之乱,各地也要拥兵自重,形成诸侯局面,既然如此,自家人能撑得起来,自然是要帮自家人的。 曹操闻言大喜,若是能得到夏侯氏的帮助,他就更有把握勤王立功。 他本就准备联络夏侯氏,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夏侯氏的家主竟然主动提出帮他。 这让他很是感动,抬眼望了望自己曹氏宗族的众兄弟,又望了望面带笑意的夏侯氏众人,一时之间颇为感慨。 果然是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想要成就大业,就要依靠宗族兄弟才是,今日众人,日后都是我的肱骨之人。 若是平定太平军之后,真的因功成为了征西将军,定然多加征讨,让这些人都拜为将军才是。 想着这些曹操当即就是深深的躬身作揖,面色郑重,宛如誓言一般道:“操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 “天下昏乱,社稷动荡,太平贼军四起,进逼洛阳,皇室垂危。 操,不过郡中一匹夫,声名卑微,才能猥琐,幸得皇恩垂怜,添为议郎,又进都尉。 疾风之时,可知劲草,板荡之日,可见忠臣,郡县之中可有愿意与操共同勤王的豪杰吗? 操愿意散尽家财,招募勇士,各持兵甲,奋武扬威,挽救大汉社稷。” 大汉三百年,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声望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曹操曾经在沛郡之间游荡,后来举茂才前往洛阳,闯下了名声。 如今这些年积累的名声终于发挥了作用,他在沛郡之中一呼,加上沛郡曹氏和夏侯氏的名声,郡县之中来投奔他的豪杰之士多如过江之鲫。 仅仅县中青壮前来参军的就多达数千人,整个沛郡之中,能招募的乡勇怕是有万余人了。 在曹氏和夏侯氏下定了决心之后,曹操便向整个沛郡的诸县广发英雄帖,言明要建勤王军,入洛阳勤王。 这次可就不是招募乡勇了,而是邀请士族加入和大豪强加入,透露出的信号很明显,你们还在等什么? 等着太平军攻破县城,然后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扒皮抢掠一空吗? 我曹孟德,有多能打,你们都很清楚吧? 洛阳顶级豪门,汝南袁氏的袁绍是我兄弟。 五姓家,齐公世子和我称兄道弟,你们也应该知道。 数遍沛郡,有没有人比我更有出息? 还不来投奔我,等到太平军兵临城下,别怪我见死不救。 曹操扯虎皮做大旗的举动,产生了卓越的效果,各县都踊跃的参军,最关键的是,有许多略有家资的豪强地主都来投奔他。 这些人在经学门阀的时代,在官场上没什么地位,统帅自然算不上,但是其中有不少都是不世出的猛将,有的人,诸如典韦,单以武力值而论,甚至称一句万人敌也不为过。 这幅场景,就连两千石的一郡之主,沛郡太守都做不到。 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是视郡守若国主的,可见曹氏和夏侯氏在沛郡之中的威名,可见曹操当年刷名声的重要性! 万事俱备,举起大旗,勤王起航! ———— 武皇帝者,沛郡谯县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先汉谯侯之后,谯侯者,沛王太后所出,沛孝王同母兄也。 武帝少豪爽,有权术,居于沛郡之间,而纵横放荡,不治行业,有任侠之风,族从兄弟皆敬之,族中宿老奇也,谓武帝曰:“曹氏百五十年,以恩宠进,今得麒麟子,能进公卿乎?!” 武帝慨然,曰:“无双武襄侯有言:‘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郁郁于笔墨之间。’ 令我亡时,刻‘汉征西大将军谯侯操之墓’,不负此生。” 族中愈奇也,而名传郡县,年二十,遂举茂才!——《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马踏幽州试剑锋 “咚咚咚!” 大地动颤的马蹄声,激扬的尘土,数之不尽呼啸而过的骑兵,还有一辆辆大车,无数百姓成群结队的或主动,或被动的被押送着离开幽州。 燕国崛起之后,和汉朝的关系非常的微妙,每年燕国都会派遣使者前来进贡,献上辽东的特产。 朝廷的旨意每次下达,都会找理由推脱。 而且燕国还将辽东本土的胡人,一波波的往西赶、往南赶。 导致进入并州和幽州的胡人越来越多,而且还在不断向西蔓延。 这让一直天下无敌的大汉怎么忍? 于是双方关系渐渐紧张,一场场武装冲突,就这样产生了。 双方之间颇类敌对的关系,朝廷当然不可能再往辽东流放人口。 秉持着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原则。 于是燕国南下幽州,从边境开始,一个县一个县的搬空人口,是真正的搬空,完全当作国策来进行。 一开始普通百姓还很慌,后来就听凭天命了。 燕国除了更冷之外,一个新兴的政权,而且还是小国,单论廉洁程度、组织程度,都是胜过现在这个腐朽的汉廷的。 但对幽州的官吏和汉廷的公卿来说,这自然是耻辱。 但现在的燕国从辽东以北南下,攻下辽东,又占据了幽州的一些郡县之后,是个集游牧和农耕为一体的很稳定的国家。 想要攻下这样的国家,耗费又大,而且尝试过几次,成效很差。 国中频繁爆发的天灾,让公卿和皇帝歇了暂时和燕国开国战的心思。 这可不是直接忍了,从攻灭匈奴之后,汉廷从来都没有想过忍着,现在公卿和皇帝都想着以后恢复过来,一定要把燕国夷为平地。 在无数狂奔的骑士中,一个身着甲胄的小将奔行到大纛之下,向英武的将军急声问道:“将军,我们就这么直接走了吗?现在的汉廷正在爆发内乱,太平道席卷了幽州,汉廷兵力不足,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啊。” 将军骑在马上见到小将面容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便问道:“你是何家子弟?” 小将闻言抱拳朗声道:“回将军,小子出身玄门郡慕容氏。” “玄门慕容氏?!” 将军很是惊诧。 慕容氏在燕国不算是多。 当年燕国祖先被流放在辽东以北的大鲜卑山周围,那里本就生活着名为“鲜卑”的胡人部族。 燕国祖先不仅仅被流放,无论是刘氏皇族,还是其余的豪强家族,都被逐出了宗谱,剥夺了姓氏,成为了孤魂野鬼。 但人怎么能没有姓氏呢? 古来姓氏无非官职、封土、赐氏。 流放的诏书中皇帝要求他们用地名为氏,永远让他们以及子孙记住,自己是被流放的罪人后裔。 虽然屈辱,但是谁敢违抗大汉皇帝的命令? 数遍汉廷青天之下,没有人可以! 这导致燕国之中的汉人,复姓极多,而且重复的姓氏极多,甚至还和鲜卑人有重复。 慕容氏的人虽然不多,但支脉不少,其中甚至有汉化的鲜卑人。 不过出身玄门郡的慕容氏,那应该是被流放的道家子弟那一脉,姓氏取自“慕二仪之道,继三光之容”,在普遍以官职和地名为姓氏的燕国,算是独树一帜。 玄门慕容氏是燕国中的大族,有家传的经学,最重要的是,慕容氏有一手医术,在当初刚刚被流放到大鲜卑山时,这一手医术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小将并不意外将军的表现,抱拳道:“正是玄门慕容氏!” 知道了小将的身份,将军微微点头,他和慕容氏的关系还不错,于是便和颜悦色道:“之所以要及时撤走,正是因为汉廷有内乱。 表面看来,汉廷一乱,这是我们大燕的机会,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汉廷的实力还远远不是我大燕所能相提并论的。 之前只是汉廷的皇帝,那位洛阳的天子担心地方坐大,自己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而已。 现在的汉廷,放开了这些限制,军事实力会迎来一个大的爆发,我大燕在汉廷境内,还是太过显眼了。 而且我大燕内部还不平稳,鲜卑胡人实力迅速的壮大起来,天才层出不穷,无论是我大燕,还是汉廷,都已经连续吃了不少的败仗。 而且你知道现在国中争斗严重,不能支持大军开启大战。 现在我等将这一批十万人送入大燕,我大燕就有百多万人口编户齐民之后,潜心发展数年,然后挑动汉廷乱象纷争,消耗汉廷的实力。 假以时日,汉廷群雄疲敝之时,未必没有机会重返祖地,洗刷当年的耻辱。” 慕容小将闻言还想说什么,将军直接制止了他。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在燕国对汉廷的胜利之中长大的,对汉廷这个庞然大物心中存在着一些轻视。 但是将军却是知道汉廷有多少人杰的,知道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简单,当年陈蕃担任幽州牧,联结幽州、南燕之地的豪杰,共克北燕,让北燕无敌的势头停滞了下来。 这些年又有一批将领在幽州崛起,公孙家族的年轻人,刘氏的宗亲,还有不少豪杰之士,都不容小觑。 这些人在整个汉廷之中或许不算什么,边郡两千石的豪族也不过是土包子,但是对燕国来说,十个洛阳豪门加起来也不如一个边郡豪族。 燕国从艰难困苦之中诞生,为了生存融合了胡人的一些风俗,摈弃了许多不适宜的繁琐的礼仪,注重实务,武力充沛,颇有昔年邦周早期开拓贵族之相。 只有边郡豪门才能赢得他们的尊敬,那些洛阳夸夸其谈的士子,不过是他们的刀下亡魂而已。 “不用多说,你看。” 将军向着远处一指,小将眺目一望,只见不知多远的地方,隐隐有一点烟尘,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但是他毕竟出生名门,家中长辈传授过经验,当即惊叫道:“敌袭!” 将军不慌不忙,淡定从容道:“是敌袭,而且是数千的骑兵,不要惊慌。” 只见他缓缓拔出马槊,他喜欢这个武器,高声大喝道:“大燕儿郎,御敌! 杀人者,进爵,赏金银!” “诺!” 众人齐声雷动! ———— 东汉王朝的军事实力给予人的感受是怪异的,它的军事实力极强,拥有优秀的将领和素质良好的士卒以及社会对军功的认可,但对外却时常遭受败绩。 笔者经过研究判断出,这是典型的中央与地方互相抑制,是体制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即君主不由自主地怀疑地方诸侯,地方诸侯畏惧,并由此导致的不良后果。 这些因素导致了东汉王朝周围强敌的崛起,以及羁縻地区的逐渐离心。——《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公孙瓒白马展英姿,刘玄德救命约兄弟 率众而来的汉军骑兵足有数千骑,其中有三千皆胯白马,弓弩、马槊皆配,马上儿郎各个英姿抖擞,一看就是悍勇的武士,军中大旗高举“汉”与“公孙”字样,其余旌旗自然招展。 特性实在是过于明显,所有燕军一眼就认出了敌人是谁,燕军将领胯着战马在诸军面前疾驰,大声喝道:“是白马义从! 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列阵! 列阵!” 面对素有威名的公孙瓒,燕军严阵以待,剽悍暴躁的战马开始小范围的跑动起来。 若论骑兵,燕军绝不畏惧。 那些被搬走的百姓已经有开始慌乱地奔逃的,燕军并不在意,汉廷这些年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主动逃到燕国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昔年匈奴胡人政权尚且能吸引大批秦朝百姓来投。 我大燕诸夏贵胄,洛氏亲自认证的诸夏列国,政治清明胜过汉廷,凭什么不能吸引汉地百姓? 我们虽然是来自辽东苦寒之地,但先祖都是汉廷的贵胄之后,无论是技战术,还是军备,都不逊色于汉军,还有更强大的意志力。 “燕!” 燕军士卒齐声大喝,剑盾的敲击声响彻四野,震撼人心,“天!” 公孙瓒经常和燕国交手,对燕军有多强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长相很是貌美,充满阳刚之气,如今面上却满是凝重之色,大声喝道:“对面是北燕国的骑兵,不是乌桓那些杂胡,小心为上。” 回答他的是一道道震天的呐喊之声,“皇天为鉴,白马为证;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这句话似乎带着魔力一般,白马义从的气势肉眼可见的升腾了起来,如果洛氏子在这里,一定能看出这白马义从已经渐渐有了昔年洛国锐士的雏形。 洛国锐士,曾经仅次于敢战士的精锐军团。 在公孙瓒身边,有一个面容敦厚,大耳垂肩,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子,正是刘备刘玄德,眼见白马义从骑术皆出神入化,气势凌厉,刘备又是感慨,又是羡慕道:“伯圭兄这白马真是天下精锐,是备多年从未见过的悍勇之师啊。” 刘备回想起昔年两人还是同窗,公孙瓒虽然出身两千石家族,但因为是庶子,实际上处境和自己差不多。 但是因为长得帅,出身又着实好,得到了太守的赏识,年纪轻轻就得以统率三千白马骑兵。 那可是三千骑兵啊! 数遍天下豪杰,能有三千精锐骑兵的人有多少? 只有并州刺史、凉州刺史、西域这寥寥不多的人而已。 公孙瓒已经功成名就,自己却还籍籍无名,怎么能不让人叹气呢? 刘备心中稍微黯然了一下,下一瞬就振作起来。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只要矢志不渝,终究有成就梦想的那一天。 伸手将插在白马两侧的利剑拔出握在手中,瞬间气势大变,我刘玄德可不仅仅是一个织席贩履之辈,是能冲阵的猛将。 公孙瓒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同窗兼小兄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心中就百转千回,他的眼中只有燕军。 他公孙伯圭或许有无数的缺点,政务不太精通,有人说他脾气暴躁,是真是假,他不愿意去多加思考,但战场之上,他公孙伯圭,敢横刀问天下英雄! “翼展,抛射!” 白马义从在极致的冲锋之中,竟然还能轻巧的从两侧展开,这当然得益于白马不是重甲骑兵,但同样展现了白马义从的骑术。 一轮轮箭雨向着燕军抛射而去,主要是打击那些轻骑兵,以及未着全甲的骑兵,至于重骑兵,傻子才和他们正面冲锋,在幽州辽阔的土地上,白马能把那些重骑兵就像遛狗一样的遛到虚脱,那些重骑兵都不可能碰到白马一下。 战场之上,白马的身姿就像是一道道白色的旋风一般,任何人或者事都不能夺走白马的风采。 白马的速度之快,视力不好的人,根本就见不到马上的身影,只能见到一道白色的风墙。 这种由纯色的马组成的骑兵是非常震撼人心的,如果是游戏的话,大概率会对敌方造成震慑效果。 但是燕军不是第一次见到白马,并不会让白马义从牵着鼻子走。 重骑兵对轻骑兵,自然不能傻乎乎的追上去,只要保证战马在缓慢加速之中就足够了。 燕军敢进入汉廷境内,当然不可能全都带着重骑兵,那简直就是找死,各兵种是齐全的。 从白马出现的那一刻,燕军主将就不紧张,因为白马义从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燕军攻入汉廷境内,带来的人可是有足足两万人。 “白马义从不过是骚扰而已,他们是想要将我军拖延在这里,不要和他们多做纠缠,尽快离开汉朝境内。” 公孙瓒很快就发觉了这些燕军的意图,他除了长得帅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嗓门大。 他率领着白马义从中最精锐的亲卫,直向前冲,距离两百多步的位置停下,然后大声喝道:“燕贼,你以为我大汉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燕军将领闻言朗声笑道:“白马将军,听说汉廷百姓不堪重负,皇帝昏庸无道,公卿虐政害民,于是大汉百姓揭竿而起,要推翻大汉的天命社稷。 据说揭竿而起的百姓已经击败了汉廷的大军,去捉拿汉廷的皇帝了。 你现在不去救伱的君主,不为汉廷的社稷忧心,居然还有精力来这里管我大燕的闲事吗? 现在的大汉,等到皇位上的这个君主一死,新的皇帝敢不敢向素王祭祀祈求天子之位啊? 哈哈哈! 若是新的皇帝继承天子之位失败,那可就太可笑了。 我大燕政通人和,君主贤明,群臣同心,百姓富足,是诸夏列国之中最有生机的国度,白马将军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豪杰,若是愿意加入我大燕。 我愿意为你作保,娶得我大燕贵女,日后统率我大燕三军,不要说三千白马,便是三万,又有何难! 岂不快哉!” 说完燕军纷纷大笑起来,肃杀的战场之上,明明是血肉纷飞的场景,竟然传出了一丝快活的空气。 若是一个不得志的人或许真的会前往燕国,但是公孙瓒出身边郡名门,前途大好,现在天下有些乱,他完全能成为一路诸侯,脑子抽了才去北燕国中。 一向自豪于出身的公孙瓒,当然不能忍,他认为这是在故意羞辱他,而且是羞辱他最在乎的点,一时怒意之下,竟然又骑马向前,怒喝道:“燕贼受死!” 说着搭弓便要去射,说时迟那时快,瞬间一股大力从他身后传来,竟然是刘备从自己的马上飞扑而过将他扑开,然后他就听到刷刷刷的几道声音从耳边插过,几支箭矢瞬间钉在地上,箭矢尾部的羽毛还在不住的颤动着,能充分感受到箭矢身上所加持的力道。 公孙瓒瞬间浑身冷汗大冒,刘备同样是惊骇莫名白马向后几个起跃,才算是彻底离开了箭矢的范围,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后怕的神色充斥了公孙瓒的面容和脑海之中。 回过神来,公孙瓒一把抓住刘备的手,感动道:“玄德,多亏有你否则今日我就中了这燕贼之计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玄德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刘备执手正色道:“伯圭,你我乃是同门,这些年我在幽州,在涿郡之中,多亏有你的照顾,你我虽然姓氏不同,但在我刘玄德心中,却如亲兄弟一般,又说什么恩情呢?” 公孙瓒心中对刘备的好感瞬间大炽,感动的说道:“玄德你说得好啊,我们就如亲兄弟一般,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日后绝不会亏待了我的兄弟。” 语罢公孙瓒面向刚刚偷袭自己的燕军,他已经极度的愤怒了,但是刚刚的教训让他不敢再向前一步,这些燕军不像是出身辽东没脑子的武夫,反而阴险狡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再看场中的局势,白马义从是他这个天下排得上号的骑兵统帅亲手调教出来的精锐,自然是占据着上风,但不够,远远没有打乌桓那些胡人时的威风,按照这种局面,是阻止不了燕军撤退的。 虽然燕军战斗力的确是强,但这一支燕军强的有些过分,公孙瓒远远望着树起的大纛,一个大大的“王”字飘扬。 “伯圭。” 刘备欲言又止,公孙瓒明白刘备想要说什么,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沉声道:“尽量将被掠走的百姓带回来,能带回来多少就算多少,放燕军北归。” 鼓声一变,白马义从瞬间就知道应该做什么,呼啸而过的白马立刻转换了攻击的目标,燕军将领一见,稍作沉吟果断道:“将后军的三万汉朝百姓放还,带着剩下的百姓加速返回燕国。” 见到燕军抛下了累赘之后加速离开,公孙瓒愤声道:“若不是太平贼军祸乱,定要这些燕贼好看。” 刘备附声道:“等平定了太平军,纵然因为伯圭你出身幽州不能做州牧,但掌握幽州军事大权定然是可以的,到时就可以和北燕国好好较量一番。 如今还是要尽快南向去勤王,若是皇帝陛下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妙了。” 刘备和公孙瓒都想起了刚刚那个北燕国将领所说的话,心中暗自揣揣不安,总感觉那种情况很可能会发生。 虽然有没有天子位不影响对大汉的统治,但没有诸夏天子位的汉朝皇帝,就没有了天命的神圣性,那副局面,实在是难以想象。 公孙瓒道:“玄德,我给你三百骑兵,你先回涿郡招募乡勇,我先带兵南下,否则仅仅凭借我们这几千人,什么事都做不成。” 一听三百骑兵,刘备心中暗自欣喜,虽然是借的,但这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当即应下,于是两人便分头而走。 ———— 公孙瓒,字伯圭,幽州人士,生于边郡豪族,世宦两千石。 瓒生庶子,然貌伟美,声若雷音,故得涿郡太守重,曾游学洛阳,与袁绍结怨,善刘备。 燕国入境,瓒率白马进,刘备救之,遂约为兄弟,此瓒之大幸。——《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逼自己一把 从8月1日开始,每天更新8000字,把欠的更新还完,当天做不到,我就在群里发红包,各位大佬监督! ------------ 发个单章说一下 老读者都知道我心态差,所以我不看评论,不是不想听意见,而是看见差评状态就会很差。 我没想到会有人进全订群骂我,当时我懵逼了,第一次写书,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 所以我现在就只在一个20000粉丝值的群,想着这总没人花两百块骂我了。 发红包就是玩,那个群就一百个人,所以我发一百块。 我没想着这是什么特殊的事,谁还缺这几個钱,不过现在我知道这么做确实不好。 全订粉丝一路支持,唉,我也是想多写的,就是做不到,全订群我就不进了,我怕又碰到骂我的,心态裂开。 全订群人多,发300块钱,再多就顶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这样的。 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写书,大哥们觉得不好看,可以跳订,求求别搞我心态。 ------------ 第二十九章:洛家主祭祖问天命 来自西域无双侯府的信件快马加鞭的来到了昭城之中,是询问有关于张角身份的。 实际上关于张角的身份,从最一开始洛氏就是知道的,毕竟在冀州传道,又是这么大的宗教活动,洛氏肯定是要关注的。 对张角的信息比较了解,包括他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但是从击败皇甫嵩开始,张角的转变太大了,洛氏内部也有些摸不准。 毕竟一个中等偏上的统帅突然成为了超级统帅,这种变化有些离谱。 按照洛氏的预计,汉廷还是能撑得住的,但是现在看来,汉廷似乎突然就不行了。 洛氏家主洛彰思来想去,在这种乱世之中,家族还是要谨慎一些,尤其是素王老祖指名点姓要家族重点关注的这一场乱世。 于是便带着无双侯府的信件走进了祖祠之中。 洛氏祖祠大概是外人最为好奇的所在之一,陈列着洛氏一千三百年的祖先灵位,而且以洛氏祭祀所有嫡系的传统,这里的神位数量,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密密麻麻! 刚刚走进祖祠,就能听到一道道颂唱之声,幽静又空灵,仿佛从星空深处传来的灵魂之音,沁透人的肌肤以及一切,有一种被洗礼的感觉。 洛彰继续走进,便见到一位位容颜貌美至极的洛氏女身着古老的巫女服饰,有白色的,有黑色,还有赤色的,在如雪的肌肤下,个个晶莹剔透。 巫女服上用金丝绣着腾飞的凤凰,一股扑面而来的蛮荒之感,在古老的颂曲之中,似乎就要回到数千年前的那个时代中。 来到这里,洛彰就能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一丝丝底蕴从这些洛氏女身上不断向着家族底蕴充实,虽然微不可察,但却时时不停。 洛彰走进之后,一位身着白色巫女服的脸颊颇为小巧的巫女停下了颂唱站起身,她的身姿颇为窈窕,站起时巫女服自然平展,显出明显的弧度,她小步走到洛彰身前,微微一个福礼,然后小声问道:“父亲,您来祖祠可有什么大事吗?” 正是洛彰的女儿。 在圣洁的齐声颂唱之中,洛彰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低声道:“为父要祭祀一番,沟通素王上皇。” 巫女一惊,连忙走到身着红色巫女服的巫女身边,那个巫女从瞳眸之中的沧桑一眼就能看出年纪不小。 尤其是洛氏巫女大部分都是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超过这个年纪就不会再担任巫女祭司,她的确算是年纪很大,但顾盼之间的美丽却在众人之中为冠首。 无论是青涩的少女,还是二十余岁的女子,都不如她,如果按照数值来划分,她的魅力在96-97之间,纵然在洛氏子女中,这也是相当炸裂的数值。 听到少女所言,红衣巫女停下颂唱,祖祠之中的声音陡然停下,“阿彰,你要祭祀素王上皇吗?” 洛彰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是的,阿姐。 天下逐渐混乱起来,前几次祭祀,素王上皇都说要重视,但是现在千头万绪,无法理清,只能问道于素王上皇。” 若是姬昭不三番两次的提醒洛氏,恐怕洛彰还不至于这么紧张,但是姬昭一直强调,反而让洛彰愈发紧张起来,他很担心自己步先祖洛愍公的后尘,生于一个大世,却没有处理局势的能力。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洛霄,这一代洛氏子之中毫无争议的冠首,全方位碾压所有人的天纵之资。 其余洛氏子中同样有卓然之冠,但那种特别全面的却不曾见到。 红衣巫女闻言便直接说道:“那便开始吧,素王上皇前段时间苏醒了,现在可能就在关注着我们。” 洛彰一惊,之所以来祖祠之间祭拜,是因为经过一整套仪式,联系素王耗费的气运点会少很多,那种姬昭直接沟通人间耗费的气运点太多了。 随着家族底蕴缓缓散开,巫女祭司们齐声高歌,一道袅袅青烟向着天空直直而去,这就是香火。 虚无天界。 姬昭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缕青烟,伸手一抓,顿时天界之中光芒大炽。 在这一刻,天人二界沟通了。 洛彰瞬间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无边无际的浩瀚之感,每当此时,他就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沧海一粟,一个凡人在素王上皇的面前,到底是多么的渺小。 “您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洛彰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伏在地上,所有的巫女都跪伏在地上,双手交叠平放,额头贴着手背,行顿首大礼,与素王的交谈会直接出现在脑海中,不需要用嘴说话。 “阿彰,有何事唤我?” 洛彰问出了第一个同时也是最疑惑的问题,“老祖宗,张角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天下的大势感觉突然就改变了。” 这不算是不能说的,于是姬昭直接说道:“原先的张角是应运而生的人物,他已经死了,现在的张角是洛霄,他和张角一起攻破了大汉的天命,洛氏子见到他就能认出来。” 现在的张角是洛霄! 这句话宛如惊雷一般直接在洛彰脑海中炸响,一朵朵大烟花震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张角是洛霄的话,那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在洛彰的眼中,如果有人比洛霄还强那只能是洛文公加洛武公了。 实际上洛彰还是看低了洛霄,只有姬昭才知道现在的洛霄有多强。 因为在姬昭的系统之中,洛霄未破汉廷天命之前的属性是这样的—— 【洛霄:(天命之子) 能力属性: 权斗:92;治国:92;御人:92;统率:94;武力:95;军略:94;狡言:90;学术:70;魅力96。】 军政最低92的恐怖是难以想象,因为这些属性之下还有许多小分支,这说明洛霄有许多项都是满值,而且这种大六边形战士,互相弥补,几乎没有缺点能够攻击。 这还不算是完,在攻破汉廷天命之后,他的属性再次迎来了上涨,现在的属性是这样的—— 【洛霄:(天命之子)(张角体) 能力属性: 权斗:94;治国:94;御人:94;统率:97;武力:97;军略:98;狡言:92;学术:70;魅力80。】 他的属性迎来了又一次的爆发,这小小的两三点属性提升,代表着又有小的分支属性进入了满值状态。 文三项本来就不可能满值,90属性以上的差距主要是看文臣是否全面。 而武三项是存在99人间满值的,但武三项的属性差距不明显,97和98打的有来有回很正常。 现在的洛霄是真正的超级六边形战士,就连英灵卡都没有这么全面,除非天人降世,否则基本上不会有人能这么全面的超越他了,他是张角眼中那个无所不能,唯一能攻破大汉天命,将皇帝冠冕打落在地之人。 回过神来的洛彰突然一阵后怕,然后就又是一阵唏嘘,他是万万想不到洛霄竟然会走上这一条道路的。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吗? 想到这里,洛彰又关注到老祖宗说洛霄和张角一起攻破了大汉的天命,颇为震撼的问道:“老祖宗,汉朝是不是真的要结束了。 新的天命已经出现了吗?” 姬昭回想起晋朝司马家,又回想起五胡乱华的残酷历史,这新的天命是真正的残酷,下一个天命大概就是司马家的奇葩受命,然后胡人开始崛起,汉人开始衰落,最终胡汉融合铸就新汉人吧。 不可能了! 姬昭已经决定要动用天阶神器——天书,他要用天书之中的紫气来消解掉这个时代的天命,无论天命到底是司马家的奇葩受命,还是胡人受命,还是其他,都要掐死在萌芽之中。 想到这里,姬昭回答道:“没有天命,这是一个没有天命的时代。 最终的胜利者带到我的面前,我会为他加冕成为天子。 苍天不在,有我为之。 任何人都有机会,汉朝可能会复兴,一个刘氏的子嗣会再次建立它,汉朝可能会毁灭,天下任何一个诸侯都可能登临帝位,除了洛氏。 将洛氏的子弟散出去吧,去做一些事。 这个乱世和以往任何一个都不同,能够铭刻历史长河的名臣名将数不胜数,你明白其中的危险吗?” 洛彰当然明白,名臣名将最强的一点就是顶级的抓机会能力。 这就导致了一个巨大的坏处,就是统一天下太难,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就会导致被翻盘。 姬昭前世有人争论东汉末年到底是菜鸡互啄,还是高手如云。 很简单的一个举例,刘邦的彭城大败,这种级别的失败放在东汉末年时期,足以让刘邦失去统一天下的可能。 谁统一天下的过程中,能不犯错误呢? 菜鸡互啄的时代,就算是有错误,对手也抓不住,但是放在东汉末年,只要你敢犯错,就等着被翻盘吧。 在东汉末年,只有从未犯过错的人才能统一天下,但这不可能,李世民这种六边形君主都做不到。 洛彰神情肃穆,这竟然是没有天命的时代,而且以往难得一见的天才竟然如此之多,怪不得老祖宗一再强调。 青烟渐渐散去,祖祠之中跪伏的身影渐渐清晰。 洛彰和洛氏女们。 洛彰站起身来,思索一番,然后将目光落到了目前在外的几个洛氏子身上。 洛霄是张角,那前往勤王的英侯以及无双侯,就大概是要和洛霄对上了,不过洛霄肯定不会伤害两人的性命,但是勤王军恐怕是要遭受重创了。 之后汉廷会发生什么呢? 勤王军会大败吧? 天下的诸侯这次是真的要崛起了!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勤王军合围荥阳,洛子凌扬刀诸侯 “天下大吉!” 在大河以北,密密麻麻宛如蚁群的太平军手持利刃高声齐呼,气势凌厉逼人。 击败皇甫嵩后,太平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现在已经彻底占据了荥阳重镇以及围绕荥阳建立起来数座险要关隘。 这里不仅仅有武库,还有大粮仓,是非常好的大战地点。 洛阳以东的坚城几乎一空。 洛霄停下了冒着巨大伤亡风险去强攻剩下坚城的举动,反而是就在荥阳驻扎,吸引天下的勤王军,为其余州郡的太平军吸引火力。 天下豪强最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分别清剿各地的太平军,将分布在洛阳周围州郡之中的太平军清扫一空,这样就能合力。 但军事只是政治的延续,当首都面临巨大威胁时,任何军事目标都不重要了。 而洛霄最正确的做法是不要在乎损伤,直接攻击洛阳,但一个活不了多少年的人和一个能活数十年的人,他的正确做法是不同的。 经过洛霄的训练和一场场战斗的磨砺,太平军已经不是张角时的那支军队。 无论多么苛刻的人,都要承认这是一支精锐,而且是天下难得的精锐。 什么样的军队能被称之为精锐呢? 无非两点,熟练的技战术,坚定的作战意志,前者只能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和一次次辛苦的训练中获得,而后者…… 统帅的个人魅力可以大大增强军队的作战意志。 对未来的赏赐可以增强军队的作战意志,比如攻破城池,允诺三日不封刀,十日不封刀,就能大大增强战斗力。 但在洛霄看来,这都是小道,是局限于一军,一队的方法,是脑子里面只有战争的将军才会想出来的办法。 在洛霄看来,一个国家的军队战斗力,是整个国家政治的体现。 政治清明的时候,战斗力就强,政治昏暗的时候,战斗力就弱。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可不仅仅是战争,而是整个军事体系,这才是其中的关键。 洛霄三管齐下,张角的声望对其他人不行,但是对太平道徒是极高的,这保证太平道徒天生就对他有好感,太平军信任他。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洛霄开始了对太平道政治制度的改革。 他将豫州和兖州以及冀州的大部太平军整合起来,就地以荥阳为中心,建立了一种先军的制度。 太平军以及家属等,分门别类的划分区域生活。 哪些人应该做什么,男子负责什么工作,女子负责什么工作。 哪些人应该得到什么,粮食、布帛,男人多少、女人多少、乃至于老人和孩子,按照需求分配。 洛霄全部安排的妥妥当当。 在洛霄看来,这实在是太简单了。 因为太平道徒大部分都是出身最穷苦的百姓,他们实在是太容易被满足。 整个太平军内部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与曾经的混乱对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尤其是在乱世之中,还能得到这样的生活,一股从内心发出的意气充斥在太平军心中。 活了几十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清平的世道,太平军的状态,只能说四个字民心可用。 用洛霄的话来说,“汉廷以暴,太平以柔;汉廷以虐,太平以善;汉廷以不公,太平以均分。 汉廷的世道是多么黑暗啊。 太平的世道又是多么的光明啊。 渺小的飞蛾扑向了灯火人向往光明并且愿意牺牲,这就是自然的道理啊。 与汉廷做相反的事,则太平之心在我。 人心在我这一边,我有什么不能胜利的呢?” 荥阳城中,太平军的大贤良师府。 那些各掌一军的渠帅们如同稚童一样的乖乖坐着,齐齐望着坐在上位的洛霄,目光之中带着无限的崇敬之意,那根本就不是看待人的眼神,而是像在望着一尊神灵。 在这些人眼中,洛霄就近乎全知全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他,从击败皇甫嵩开始,一直到现在建立了这一片道国雏形。 无往而不利! 几乎每时每刻太平道都在不断变得更加凝聚,太平军都在变得更加强大,这都是眼前这个人所做到的,那么轻描淡写。 洛霄手中是有关于其余诸州太平军的军情要务,看罢放下对堂中众渠帅说道:“豫州、兖州和冀州三州的精锐道众都在渐渐往我们这里聚集,不断地新编入道籍。 其次是青州太平军,壮大的很快,现在已经有数十万人,实力强大,正在往西进攻与我们会合。 荆州、扬州和幽州的兄弟之前局势都不太好,不过随着我们击败皇甫嵩,威逼洛阳,又不断袭扰三河以及颍川诸郡,天下勤王诸侯都将目光投来。 这汉廷的豪杰,都率领着大军前来攻击我们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举世皆敌吧!” 洛霄说话的声音之中,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满是纵横豪爽之气,仿佛他现在不是举世皆敌,而是举世皆友一般。 他这幅云淡风轻的表现同样感染了堂中的太平军渠帅,一扫之前的担忧之色。 有渠帅径直问道:“将军,我等下一步要做什么? 勤王的诸侯军恐怕就快要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会盟之后,共同进军,还是分别而来,这些人都不容小觑啊。” 洛霄闻言笑笑,站起身缓缓步出屋外,渠帅们纷纷站起跟在他的身后。 洛霄负手望着青天朗声笑道:“我们停留在荥阳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要见识见识这天下的勤王军? 不就是要让这天下对汉室还心存忠义的诸侯,让天下还有所作为的汉室宗亲,亲眼见到,我太平军是怎么断绝汉室天命的! 让他们来吧。 看看是他们能复兴汉室,还是我们能掀翻汉室。 不要畏惧,正如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的那样,人生在世上,与其蝇营狗苟的度过一生,不如问心无愧的做下一件大事。 诛除一个走向末路的王朝,毁灭旧的腐朽的世界,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这个更壮丽的事业呢?” 太平军渠帅们眼中的光彩愈发的闪亮,在他们的眼中,洛霄的身影愈发的高大,就像是巍巍的泰山。 洛霄这样的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那种浑身纵横的任侠之气,对人世间大多数人所追求的功名利禄的不屑一顾,对万民的仁爱之心,都让他们深深地为之折服。 三百年来,我听过的最伟大的圣人是昭圣王和洛文王,我见过的最伟大的圣人是大贤良师。 这就是太平军渠帅们最真实的想法。 洛霄继续向院中走去,一行人连忙跟上,只听洛霄大声道:“去探查四方的消息,看看第一个到达的诸侯是谁。 先用他的首级来告诉天下人,不要浪费时间一个个送死,一起上吧!” 太平军的渠帅们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汉廷最后所能依仗的军队作战。 天下之间的勤王诸侯同样各自举兵往荥阳而来,洛空率领着西域铁骑速度最快,很快就从河西渡过大河,然后到达了河东郡,又径直向河内郡进发,驻扎在大河北岸,瞬间战争的号角声就仿佛吹响了。 不过暂时洛空没有精力去渡河攻击太平军,因为他被本地的势力缠上了,拖住了他的脚步。 朝廷当然不会完全依靠勤王大军,司隶的战争潜力还是有的,朝廷很快就从三河地区和弘农郡重新招募了一批青壮,又开放武库给皇甫嵩重新武装了一支大军。 不过这一次皇甫嵩很是谨慎,他带着军队驻扎在荥阳诸关隘以西,以防止太平军突然奇袭洛阳,使天下都陷入被动之中,就算是野战打不过,但是守城还是没问题的。 随着这两支大军到位围困荥阳,距离荥阳最近的豫州和兖州诸侯,要么率领着大军往荥阳东方和南方进攻,要么就各自寻找声望高的人会盟。 比如天下楷模洛子川上到太守,下到郡县豪杰,许多人都前来投奔他,希望能够以他为主,组成一支联军去进攻荥阳太平军。 距离荥阳最近的张氏同样率领着私军投到洛川麾下,太平道造反的事,顶级的豪门之中,最坐蜡的就是新郑张氏,谁让他们是信奉道教的。 有人还传言张角是新郑张氏的人,就是为了攻讦张氏,逼的张氏把族谱拿出来,一个个对人,证明张角不是新郑张氏的族人才算罢休。 一支支军队或快或慢的向荥阳合围而来,宛如布下了天罗地网般,任何人都插翅难逃,皇甫嵩望着传来的消息,满脸笑意,早就说过了,只要让各地募兵,平定太平军造反,轻而易举。 我大汉三百年有良好的勤王救驾的历史传统,为什么不用! 洛阳的皇帝脸色则又是放松,又是眉头紧皱,勤王救驾哪里是那么好用的,看看先汉孺子帝,把皇位勤没了。 洛霄则不断地在地图上推演着这些诸侯的破绽,虽然他说让诸侯们一起上,但打仗的时候还是要各个击破的。 ———— 角据荥阳,联百万黎庶,聚十万道兵,以“天一道主”为号,数月之间,竟得片瓦安宁之地,太平之用命,岂邪术乎?——《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太平有礼为诸侯 前来勤王的诸侯有多少? 这是天下人都想要知道的,也是洛霄最想要知道的,他想知道自己能见到多少大汉的英雄豪杰。 他相信这些前来勤王的诸侯就是在汉廷崩溃之后会有大作为的人。 作为攻破汉朝天命之人,洛霄认为这些人都该给他磕一个,毕竟没有他,这些人想要成就大业,那可就是做梦了。 这些诸侯来到荥阳四周之后,便各自开始会盟,这样的大事件自然有史官在旁边记录,谁参与了会盟,带来了多少兵马,言行举止,都不能落下。 勤王诸侯,不是说随随便便带着几百人就能算是诸侯的。 第一,要有名望! 没有名望的,就算是带上数千精锐,那也得乖乖去后面坐着,跟上一个有名望的人混。 这不是歧视,而是勤王会盟这种事,实际上是一种互相之间的政治担保,讲究的是一个政治信誉。 没有跟脚、互相之间不了解的人,谁敢给他担保? 万一做下什么错事,一路诸侯难道随便将其踢走吗? 那剩下的诸侯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有名望的诸如英侯洛川,在他这一路诸侯之中,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盟主,没有人能和他争抢,就算是实力比他强,还是要乖乖的听话。 第二,要有实力,不仅仅是武力,还得有官职。 比如无双侯洛空,他在中原的声望就不高,但一路走来,没有多少人敢拦着他。 数万铁骑是其中一个原因,他身上的骁骑将军,同样是原因,在天下武将之中官职比他高的不超过三个,这就叫名器俱全。 诸侯们稍微一合计,就发现前来勤王的人数量多的可怕,共计二十八路。 第一路,英侯洛川为首,留侯张安、酂侯萧鼎、安阳侯韩立、淮阴侯韩章这五大金令县侯,共计五路诸侯,带着十个郡的豪杰武士前来勤王。 第六路,无双侯、骁骑将军洛空,三万铁骑,除了董卓之外,勤王诸侯实力第一。 董卓的实力是因为李儒早就有不臣之心,早早的就按照造反的规格打造的,最差的结局就是割据凉州和司隶,十数年的假想敌都是汉廷,实力自然不一般。 第七路,都乡侯,车骑将军皇甫嵩。 第八路,新城乡侯,征南将军朱儁。 第九路至第二十二路,皆是诸郡太守、王国相以及杂号将军,基本上两千石左右的一郡之长,或者是兵力众多的将军。 比如弘农、南阳、汝南、颍川、三辅、九江、江夏等,又比如胶东国相、梁国相、楚国相等,再比如白马将军、护乌桓将军等。 这些诸侯要么是海内经学名门子弟,要么是边郡两千石麾下的武人。 经学以袁陈荀王孟刘孔等为首,在以郡为国、以守为君的观念下,太守是最容易聚啸豪杰之士的。 公孙瓒就在这其中,刘备则在公孙瓒麾下,毕竟刘备的县令之职还是公孙瓒给他运作的,还没有资格作为一路诸侯。 公孙瓒的名望虽然不高,但他的实力在诸侯中算是强的,仅仅三千精锐白马义从就已经让公孙瓒脱颖而出了。 幽州之地的儿郎都有一身好马术,公孙瓒和刘备两人聚啸豪杰,不算天下精锐白马义从,刘备从涿郡之中招募,为公孙瓒招募到骑兵两千,步卒一万,他自己也得到了数千人马,实力很是强大。 这些太守来自不同方向,于是各自分开会盟,依靠家族和个人的声望,以及本身实力的多寡来决定主从高下。 太守之外就是刺史,共有六路,分别是凉州刺史董卓、幽州刺史刘焉、豫州刺史刘岱、兖州刺史卢植、冀州刺史韩馥、徐州刺史陶谦、并州刺史丁原。 诸侯各率兵马,奸猾的诸如董卓,诈称两万,实际上后面还有八万兵。 这几乎把整个凉州家底都搬空了,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是因为李儒谋划着以绝对实力控制洛阳,若说这勤王的无数人之中,谁的反骨最多,李儒认第二,绝对没人认第一,董卓都不行,可能直到现在,董卓都只想当个权力巅峰的权臣,他自己都没想到李儒想着直接把汉室推下悬崖。 明面上除了朝廷大将皇甫嵩之外,诸侯们兵力都号称在两三万,不过战斗力之间的差距就很大了,洛空的三万西域铁骑,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如果战法合适,不说打十个诸侯,打五个绝对没有问题。 一时之间上百万的军队在这片狭窄的土地上驻扎对峙。 诸侯们都信心满满。 虽然这百万大军,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征召的新兵,但太平军不也是农夫吗? 这百万大军之中,最能打的精锐有十五万,无双侯一人就占据了三万,如果算上穿皮甲的士兵,恐怕有五十万甲兵。 …… 遍地的鲜血和尸身,尸身上的箭矢尾部已经不再颤动,森森的白骨乃至于五颜六色的汁水以及浆液,破碎的甲胄到处都是,弥漫的硝烟正在渐渐散去,嗒嗒嗒的马蹄声来回奔走,检查着战场上还有没有遗漏的活人,这些尸体几乎全部都穿着汉军郡中的服饰。 “不过如此啊!” 重重地一刀挥下,将一具穿着精良甲胄的将领头颅砍下,随手一抛,淡淡道:“用石灰腌制一下,给勤王诸侯送去。” …… 从关东而来的诸侯分两路会盟,一路以天下楷模洛子川为首,一路以天下俊秀袁本初为首。 袁氏从先祖袁参拦住孝宣皇帝的车架为老师求情开始扬名,最后成为海内大儒,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终于成为了天下首屈一指的豪门。 在经学家族这条路上,袁氏已经走到尽头了。 袁绍以而立之龄,就成为一路盟主,充分的展示了袁氏多年耕耘的底蕴,他意气风发道:“勤王军至少有百战精锐十五万,太平军的精锐有多少? 不会超过五万! 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聚兵百万,焉有不胜之理? 众军齐发,破敌摧城,就在旦夕之间!” 这不是袁绍狂妄,而是在座诸侯们都这么想,众人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儒袍的文士匆匆走进,脸上带着惊慌之色还抱着一个盒子,走进之后径直作揖,慌张道:“本初公,诸位明公,刚刚传来消息,胶东王相战死,这是贼军送来的首级。” “什么?” 袁绍“噌”的一下站起,急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堂中诸侯都惊诧的望向此文士,胶东王相,一路诸侯竟然还没有开战就死了? 文士略微定下心神回道:“本初公,胶东王相离开屯驻县城,率领大军前来会盟,结果路上遭遇了太平军,胶东王相拼死抵抗,但贼军过于悍勇。 据逃回来的基层军官说,官军是突然遭遇了埋伏,只能听到呼声震天,贼首已经破入敌阵,直取胶东王相。 他们想要救援都完全来不及,所有的营都被分割开,连自保都不到,整场战斗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万人就已经被或斩杀,或溃逃。 胶东王相连一招都没能走过,就被直接斩杀。” 这文士不懂战争,但仅仅听他讲述,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紧张,青州那片地域一向盗匪很多,胶东王相在青州的国中担任王相,是能文能武的。 但他竟然在贼首手中连一招都没能走过,而且就算是被埋伏,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彻底溃败,甚至就连有效的反击都没能组织起来。 堂中但凡是经常作战的诸侯,譬如公孙瓒和刘备,都已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武人最懂武人是否强大,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袁本初不懂战争,但是在刚刚会盟时,就遭遇这种士气打击,而且还是一位诸侯前来与他会盟时出事,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 若不是洛子川横空出世,他就是天下楷模,但天下俊秀袁本初,总该让天下人都看看,为何我袁本初能仅仅凭借一个虚名就闯下这偌大的声名。 想到这里,袁绍怒发冲冠,朗声道:“诸君,胶东王相前来会盟却遇难,这是不幸之事,但又不是,他为大汉尽忠,死得其所。 我等从九州汇聚在此,不就是为了用这一腔热血为大汉社稷尽忠效死吗? 胶东王相先行一步,太平贼军先胜一场,难道就能让我等有丝毫的退却吗? 擂鼓聚将,为胶东王相复仇。 为陛下尽忠,剿灭太平,兴盛汉室! 难道不就在此时吗?” 袁绍的声音震耳欲聋,满脸的大义凛然,刘玄德望着眼前这个威势凛凛的袁本初,真觉得他是世间少有的大英雄,忍不住高声道:“本初公高义!” “本初公高义!” 众人无论心中到底怀着何种心思,但此刻堂中却齐声大作,“剿灭太平,兴盛汉室。” ———— 帝颁诏令,乃举二十八路诸侯勤王,合围荥阳,甲兵百万,声势震动后汉百年未见之盛景,角略无惊慌意,反率军而进,击胶东王相,出军祭香,杀胶东王相得返,香火未熄,犹探囊取物,不外如是。——《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人心浮动有间隙 太平军得胜而归,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众渠帅以及整个太平军都颇为振奋。 洛霄知道勤王军不可能坐视,定然会有所动作,于是派人去探查勤王军的动向。 英侯洛子川率领着大军走到荥阳东北,准备和无双侯洛空去打交叉配合。 京县。 在荥阳以南,袁绍以关东南路盟主的身份登台誓师,纠集八大诸侯,其余诸如刘备这样颇有实力,但是却不够资格名列诸侯的有十数个,若以实力来算,这一路就有二十诸侯。 “袁绍,本是公侯冢子,寡微之人,承蒙诸公不以卑鄙,委我以盟主大任。” 高台之上,袁绍中气十足,朗声道:“如今以大义号召四方豪杰勇士,晓谕天下的义士: 自世祖光武皇帝再受命以来,汉统的衰微,再没有超过此刻了。 陛下性命受到的威胁,再没有超过此刻了。 海内遭受的混乱和杀戮,再没有超过此刻了。 阴阳逆转,秩序不存,九州之中,生灵涂炭,再没有超过此刻了。 诸公有出身边郡草莽之人,有出身经学士族及寒门,但都是大汉的忠臣。 今日歃血为盟不提出身,但以忠心及功劳而论。 进剿太平,振作汉室。” 一听这话,公孙瓒瞬间就有些不满,当年在洛阳的时候,他和袁绍的关系就一般,此刻袁绍这一句边郡草莽之人,瞬间就让他忍不住发火。 但听誓师之地已经开始齐声众喊,心知现在不是和袁绍起冲突的时候,只能低声和刘备愤怒道:“边郡草莽之人,这袁本初是在说谁?” 刘备闻言连忙安抚道:“兄长乃是世宦两千石的望族,这边郡草莽之人定然不是指兄长,恐怕是我刘玄德这样的人吧。” 公孙瓒神情稍缓,但还是愤怒道:“玄德你是汉室宗亲,如何能是边郡草莽,这袁本初仗着出身经学豪门,一向看不起我等边郡望族。 看看人家洛氏,千年望族,百家源流,什么经学盛典没有,这样的天下第一世家都从未对我边郡望族有过丝毫的歧视,当年我到昭城去求学,得知我是幽州公孙氏,洛氏公子还大大赞扬了我公孙氏一番。 而且他不过是个庶子出身,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看此次勤王我公孙瓒一定要立下最大的功劳,狠狠地打袁绍的脸。” 刘备闻言只能再做安抚,心中则暗自苦笑,这袁绍袁本初和他这位兄长公孙瓒,都有才能,但都各有缺点。 袁绍有些眼高于顶,看重出身,这倒也不能怪他,现在都是这样的。 唯一不看重出身的就是洛氏,但洛氏之所以不看重是因为,在洛氏看来没有区别。 况且,士族豪门尚且还有子女嫁娶寒门贵子,洛氏上一次嫡女外嫁,已经可以追溯到前汉冠军景桓侯了。 公卿易得,洛女难求,这是百年后汉所流传的一句俗语。 袁绍过于看重出身,不过是个英雄,而且就算是他不重用寒门,但对大业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公孙瓒的缺点就比较严重了,他心胸不太宽广,不过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言语而已,竟然能如此记恨。 在刘备看来,能办成事的人才最重要,多交朋友才最重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让投奔自己的人能物尽其用,如何能大事不成呢? 不过好在公孙瓒还是知道大局为重,没有在这个时候和袁绍起冲突,否则刘备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现在最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尽快平定太平军,使天下尽快安定下来。 然后进入洛阳,友好的劝说皇帝尽快改革这个天下,把那些祸国殃民的宦官都清理掉,选择忠正良直的臣子去管理这个国家。 公孙瓒和刘备两人在这里低声交谈,誓师已经走到了尾声,一只老黄牛被牵到众人面前,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老黄牛的喉咙处轻轻一抹,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牛叫声,一股股鲜血落到了碗中。 袁绍第一个上前将牛血抹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其余诸侯都按照次序上前,公孙瓒也停下和刘备的交流将牛血抹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刘备满脸艳羡的望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和这些天下英豪有歃血为盟的资本。 “苍天在上,我等诸侯齐心同进,歃血为盟,共克太平,以此为誓。” 众诸侯齐声大作,然后袁绍意气风发挥手道:“进军荥阳,以孟德为先锋。 伯圭有天下精锐的骑兵,便协助孟德,太平贼军的骑兵只有伯圭能对付了。” 听到袁绍所言,公孙瓒不禁升起一丝自得,这一手练骑兵的能力是他此生最为骄傲之事,现在见到就连袁绍都赞叹他,如何能不得意? “子初公请看吧,那太平贼军的骑兵,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我幽州的白马义从,会把他们踏成血泥。 而且孟德公的士卒恐怕不够精锐,不能承担先锋的重任,还是交给瓒吧。 首战要胜,否则盟主的威望又怎么能够得到彰显呢?” 公孙瓒这话一出,刘备就恨不得直接上前捂住他的嘴,兄长啊,你嗓门大,但是什么时候嘴巴也这么大了? 这话怎么能说呢? 直接把袁绍和曹操两个人都给得罪了。 只见曹操果然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身后五大三粗的曹氏和夏侯氏兄弟立刻就想要上前为自己的兄长讨个说法。 刘备也带着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要上前为公孙瓒撑腰,虽然公孙瓒很大嘴巴,但毕竟是自己人,必须要帮。 关羽站在刘备身后,暗自咋舌,他自认算是性格比较傲的人,对大多数人都看不上,但现在见到公孙瓒,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才叫傲啊。 眼前刚刚才会盟的场中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袁绍连忙制止了下来,他还是很清楚现在绝对不能内讧的。 但见到公孙瓒颇有些张狂的笑意,袁绍眉心闪过一丝深深地不满。 他承认白马义从的确是很强,当日公孙瓒率领着军队前往会盟时,就让一众诸侯为之震惊,几乎都没有见过如此精锐的骑兵,但袁绍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这么张狂。 他袁绍才是会盟的盟主,你公孙瓒竟然这么抢风头,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若不是太平军造反,就伱这种边郡的土包子,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洛阳成为公卿,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袁本初会盟。 现在竟然如此羞辱于我! 袁绍和曹操两个人是好友,就连性格都非常的像。 毋庸置疑,两人都是绝对的人杰,即便是在这个人杰辈出的时代,也都是极其少见的。 但两个人都是在逆势的时候,能疯狂找机会,能全力施展自己的才智。 但缺点就是顺风太浪,而且这种顺风不是客观的顺风,而是袁绍和曹操自己认为顺风。 现在袁绍就觉得击败太平军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的目标就不仅仅是赢,还是自己要赢的漂亮,要得到威望。 想到这里,袁绍心中暗自发狠道:“公孙瓒,且让你猖狂一会儿,等你吃了败仗,看我怎么收拾你,看看你那个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在我的面前猖狂,不扒你一层皮,我这天下俊秀的名声让给你。” 公孙瓒将心中所言说出之后,大感畅快,笑着与刘备等人率领着军队离开,曹操作为袁绍的小弟兼好友,安抚了袁绍两句,保证自己一定会给袁绍挣面子,也率军离开。 其余诸侯都面面相觑,各自去率军准备进攻荥阳,虽然公孙瓒不给面子,但盟主看起来还是很顾全大局的,这让众人比较安心。 至于公孙瓒,就随他去吧,边郡武夫就是这样的,不通礼仪,不知教化。 若是公孙瓒知道这些人心中这么想他,恐怕当场就要和这些人火并起来了。 …… “这些勤王诸侯,表面看起来声势浩大,兵力众多,远胜我太平道,但实际上,内里都各怀鬼胎,真正愿意死磕的诸侯,不会太多。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攻坚克难,万万不可。 这才是他们会做的,政治败坏到极点的国家,怎么会有悍不畏死的士卒呢?” 荥阳之中,得到了袁绍会盟军进攻消息后,洛霄带着不屑的口气对众渠帅说着,众渠帅深以为然,他们现在算是懂了什么叫做民心可用。 经过洛霄的后方治理,“天下大吉”这四个字被洛霄从幻想之中搬到了太平军的面前,这种明显的生活变好,而且未来还会更好,所带来的心气变化实在是过于明显。 现在太平军打仗,根本就不需要渠帅在前面鼓舞士气,战鼓一响,士卒们自然就嗷嗷叫着冲锋。 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坚韧不屈,都有了巨大的提高,这两者就是最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因素,现在的太平军,比起之前实在是太强。 ———— 洛阳饮宴,众将语及兵道,帝曰:“吾读淮阴、孙子,皆有所得,唯太平之悍勇用命,疑道术哉。及至进位,乃知角所为,非言邪蛊之,实以道御术也,其用王霸道,造太平世,故道徒奋勇,奋勇众,何战不胜?”——《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洛子凌少智无谋 袁绍众盟军云集荥阳之南,望着巍巍的坚城壁垒,袁绍忍不住喟然叹道:“荥阳地方,自夏商以来,经历过多少大战,昔年高皇帝就是在这里阻挡项王一年,为武穆侯争取了扫平北方诸侯的时间,今日我等前来此处,又会是什么结局呢?” 听到袁绍所言,众人顿时有些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感慨起历史了,而且还这么不吉利。 曹操立刻接话大声笑道:“那太平军张角,不过一少智无谋之辈,如何能与高皇帝相提并论? 我等诸侯,皆乃天下豪杰,想必是不逊色于项王的。 本初公勿忧,此战有胜无败而已。” 在普遍看重长相的汉末,曹操的形象算是很差,但他这个人生来就带着汹涌的豪气。 任何人见到他,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个英雄人物,尤其是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不能忽视他,只有很少的人能从他的气势之下显露出来。 袁绍如梦初醒,内心暗自道:“进剿太平如此重大之事,怎么总是走神呢?” 然后又望向曹操,提起一口气朗声道:“孟德有豪气啊,之前歃血为盟时,我许你做先锋。 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便以你本部军马为左先锋,绍再以骑兵两千作为配合,遇敌便冲,逢城叫战,看看太平军是否敢应。 伯圭之前不也想要做先锋吗? 现在以你为右先锋,同军并进,伯圭实力强大,便不再为伯圭配备骑兵。 其余诸公按吾号令推进,绝不给贼军丝毫机会,是否得令?” 与一般人所想的不同除了那些想保存实力的老阴逼之外,当先锋不算是苦差事,这是军队之中最能拿功劳的差事,通常也是大军之中最强的一部担任。 曹操和公孙瓒向前一步,其余诸侯都站在原地,抱拳齐声道:“喏!” 音浪几乎要将营帐掀翻,二人对视一眼,公孙瓒眼中带有一丝丝的挑衅之意,都是先锋,谁的功劳更大呢? 收回视线,公孙瓒径直离开了袁绍营中,曹操望着公孙瓒远去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没有与太平军交战,自己盟友内部就出现了裂痕,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过一想到勤王大军的实力,曹操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面,这是稳赢的局,有裂痕也没有大碍,想到这里,曹操便向袁绍抱拳道:“本初公,操这便整军前进,告退。” 曹操离开营帐,公孙瓒回到自己营中,这才喜笑颜开,对刘备朗声笑道:“玄德,如今拿下先锋之位,功劳已经半在掌心之中。 列侯之位,公卿之贵,社稷安定,天下太平,就在伱我兄弟的利剑之上,定要奋勇而先。” 刘备与关羽张飞二人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和振奋,强行压抑住兴奋之色,抱拳道:“定不负兄长之威名,定使天下得知幽州儿郎之悍勇。” …… 战争之中,情报是最关键的一环,在情报这方面,朝廷军很明显是不如太平军。 太平军在洛霄的治理下,如同一个铁桶阵,几乎没人能将内部消息放出去。 而洛霄用太平道道众分布广泛、不易察觉的特点,建立了属于太平军的情报系统,虽然不算是很完善但相比较如同瞎子一般的朝廷军,已经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曹操军和公孙瓒军出发不久,洛霄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一听到情报,根本就不需要地图,洛霄甚至就知道两人要从哪里行军。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天下的堪舆图都在他的脑海之中,而且他游历多年,各处山川河流地势都铭刻心间,更不要说荥阳周围,这都是他不知道考察多少次的地方。 能通过多少军队,需要多少时间,哪里适合埋伏,都在他脑海之中。 没有性格缺陷的六边形战士,属性之间的相互加成,是相当可怕的,就连武力这个看起来唯一不动脑子的属性,实际上也很重要。 武力高代表着身体好,大脑运转所消耗的能量是巨大的,尤其是洛霄这种各项属性拉满的人,没有一具好身体是扛不住这种消耗的。 在攻破汉廷天命之后,他的武三项不满值是因为之前只是粗略学习军事,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但以他的学习能力,统兵这一项很快就能提升到满值,军略和武力则要看情况。 洛霄正想要安排任务,然后就见到众渠帅都在看着自己,这些人的面容之上满是崇敬之色,他想说的话顿时收了回去,踱步走到地图前,伸手画了几道,转身问道:“这是曹操和公孙瓒的行军路线,这是袁绍会盟军的大军所在,这里是其余诸侯军的大致方位,你们觉得我们之后该要如何去做?” 洛霄将笔放下,然后目光熠熠的盯着众渠帅,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点惊喜,他是注定要早死的,但是他不希望自己一死,整个太平道都瞬间分崩离析,这偌大的太平道中,难道就没有什么值得托付大业的英才吗? 众渠帅闻言有些迷茫,然后径直道:“听凭道主法旨。” 听闻此言,洛霄微微一叹,抬眼望向屋外的湛蓝天空,有些感到遗憾,他可能一人将太平军的气运夺尽了吧。 稍微收摄心神,洛霄指着地图缓缓道:“无双侯这一路诸侯,想要理清事务还要一段时间,暂且不必理会。” 听到暂时不用理会无双侯,众渠帅微微轻松一口气。 三万铁骑啊! 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头上,也就是现在这个脱胎换骨的太平军,若是之前的太平军,这西域铁骑一个冲锋,太平军就要死伤惨重。 “英侯洛子川这一路,是最难以应对的,这几家都有数百甚至上千极其精锐的士卒。 平日没有甲胄自然没有威胁,但是战时可以披甲,这些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甲士极强,普通的士卒难以阻挡。” 天下楷模洛子川的名号谁没有听过,三百年大汉忠良,是一定会全力进剿的,实际上直到如今英侯还没有进攻,就已经让众渠帅很不解了。 直到传来英侯准备和无双侯会合之后一起进攻的消息才算是恍然大悟。 分析完洛氏率领的两路大军,洛霄不惹人注意的轻舒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至于洛阳这一路大军,皇甫嵩吃过亏,一定会小心,但如今形势逆转,大势在我。 皇甫嵩虽然是天下少见的统帅,但是他这种兵权谋最怕碰到比他更强的兵权谋统帅,恰好我就是,而且我不仅仅是兵权谋,我还是顶级的兵形势,天克他。 他麾下的军队也不如我太平军精良,他与我作战,定然是百战百败,这一路反而最容易击破。 至于袁绍这一路,人多繁杂,其中是否有豪杰之士,我不清楚,但这一路最是人心难测,各个击破即可。” 这下太平军众渠帅听懂了,洛霄先前是在问他们,先进攻皇甫嵩,还是先进攻袁绍。 荥阳之地,乃是军事重镇,虽然不属于洛阳八关,但是却是面向关东最关键的门户,一旦荥阳告破,关东就彻底获得了对洛阳的战略进攻优势。 所以这里自然是易守难攻,如果太平军据城而守,仅仅凭借曹操和公孙瓒的军队,甚至仅仅凭借袁绍这一路诸侯之力,在粮食和水没有耗尽之前,想要攻下荥阳简直就是做梦。 太平军完全可以据城而守,拖着其中一路,然后去进攻另外一路,等到击败其中一路,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再进攻另外一路。 想到这里,当即就有渠帅上前抱拳道:“道主,卑职以为应当先进攻皇甫嵩,先易后难,而且击败皇甫嵩之后,通往洛阳的道路洞开,其余几路勤王军定然急切,急中生乱,正是我们的机会。” 此言一出,其余众渠帅便纷纷点头,都觉得这个计划很好,洛霄笑道:“你的想法很不错。 但皇甫嵩一定会据城而守,我们不一定能得到战果,而且无双侯如果知道我们进攻皇甫嵩,绝对不会冒险,他定然会抽身前往救援,那时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放出假消息要进攻皇甫嵩,然后使普通太平道众穿着军服向皇甫嵩方向聚集。 吸引无双侯率领精锐抽身,使皇甫嵩待在城中,然后以精锐迅速转进进攻袁绍军,他们知道我们进攻皇甫嵩,定然以为我等据城而守。 我军便据城而守一段时间,袁绍军定然会放松警惕,到时我亲自率军而动,胜利就在这其中了。” 这就是兵法吗? 众渠帅闻言都有些愣神然后齐齐躬身道:“谨遵道主法旨。” ———— 时魏武勤王,与袁绍会盟,袁绍委以先锋重任,魏武曰:“太平小儿,平之易如反掌,张角之流,少智无谋,不过刀下一鬼。” 及魏武与角对,每与诸将语角,皆曰:“不得与角同事,憾矣。” 元后每笑曰:“君何前倨而后恭?” 魏武曰:“角之能,操半百之岁,未曾再见,故敬之。”——《世说新语·后汉》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能得人心洛子明 洛霄的意志就是太平道的意志,以太平道如今的组织度,这种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的战术,很容易实现。 消息在有意无意的泄露之中,自然飞速的由斥候往各家送去,无数道不同的声音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太平军大军往西而去?这消息是真的吗?” 几乎每一个斥候都斩钉截铁的确定道:“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这些斥候都是专业的,形象的为众诸侯形容着太平军的场景,“数之不尽的旌旗遮蔽天空,仅仅看到的就有数十营,蜿蜒如长蛇一般的行军长队,仅仅第一批前锋人数恐怕就有三万,数量繁多的辎重大车,按照经验来判断,足够数万大军半年消耗。” 旌旗营旗、士卒人数、辎重数量,这三点就是判断军队数量最重要的数据,现在这三点都没有问题,那军队就没有问题! 太平军真的往西去攻击皇甫嵩了。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其中有诈。 因为进攻皇甫嵩本就不是什么错招,正相反,这实际上是洛霄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之一。 “守荥阳而战皇甫嵩,己身无忧却直逼洛阳,逼洛阳则勤王诸军皆动动则有变,张角进可攻薄弱,退可守荥阳天险,真是妙啊。” 得到消息的,不论是洛空,还是洛子川,甚至就连皇甫嵩都是这样想的,至于进攻皇甫嵩会招致洛空的西域军联合围剿,以及弘农、三辅等郡勤王军的联合进攻,则被他们抛之脑后。 因为张角在这些最聪明的人眼中,本就是一个狂妄至极的人。 天下人都奇怪张角为什么要守在荥阳,却不猛攻洛阳,就仿佛在等着勤王大军来一般。 但是到了现在,勤王大军真的到来的这一刻,这个荒谬的解释竟然可能是真的。 张角他就是要等着天下勤王大军而来,然后在万军从中,杀进洛阳,掀翻皇帝,完成他的誓言,摘下天子的冠冕,打落大汉的天命。 真是一个狂人! 现在他想要同时挑战皇甫嵩和洛空这两人,那也是非常合理的,这样的狂人做出什么事情都合理。 …… 河内郡。 洛空与洛川在屋中对向而坐,贾诩微微闭着眼。 洛川和洛空大致上同龄人,按照关系来算洛川的夫人是洛空的表姐,因为洛欣的母亲和无双侯夫人是亲姐妹,不过在洛氏之中,堂亲和表亲也没有什么区别。 洛川与诸侯会盟之后,就来到河内郡之中,准备配合洛空的行动。 驻扎在河内郡的洛空,从接到太平军出动的消息开始,就开始颇为焦急的踱步,洛川跪坐在旁边问道:“子明,为何如此着急? 那皇甫嵩是天下名将,谨守城池,难道还能直接败下阵来? 就算是张角之前曾经攻破皇甫嵩,但野战和守城又不同。 而且若是你真的焦急,不如就直接先率领大军渡河而击,河内郡筹集的粮草足以支撑一万大军了。” 洛空停下踱步,跪坐在席上,沉声道:“姐夫你久在中原,不明白久经沙场的将军是有知觉的,每当我想要渡河时,就感觉很危险。 似乎做了这件事之后,会发生什么大恐怖一样,这让我颇为惊疑不定。 以往在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时,都是能救命的。 我得将三万大军都带上才行,否则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听到洛空所言,洛川眉心出现了一丝凝重,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凶险,沉吟道:“那现在该要如何?” 洛空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然后眼中闪过一道狠光,厉声道:“文和,你之前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话音落下,贾诩一直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洛空和洛川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见到贾诩之后,洛川最大的感受就是,这天下并不是没有英才,但是汉廷竟然都没重用。 满殿公卿,不如一个出身寒门的士子,甚至是远远不如。 别的不说,如果将贾诩放到三公的位置上,让他掌握尚书台,起码能让朝廷稳定的运转下去,不会陷入这么频繁的内耗之中,更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贾诩来到洛空身边之后,就一直非常收敛自己比较黑暗的一面,远远望去相当的敦厚。 贾诩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一直都想说,谁懂啊,他其实本就是个面善的好人。 以前那些黑心的举动,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此刻听到洛空所问先是向二人微微作揖,然后缓缓说道:“河内郡有数万勤王大军,但其中精锐都被洛阳抽走,剩下的都是农夫。 这些农夫上了战场就是害人害己,河内太守守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做下这等事,实在是其心可诛。 最关键的是,这些农夫的存在还占据着大量的粮草,致使我西域之兵不能尽渡大河,与太平军决战。 仅仅是这两条,河内太守就已经有取死之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主公可以邀请河内太守来此,告知其中利害,使河内太守解散勤王军,将粮草供给于我西域之兵。 若是愿意,送他一份功劳也未尝不可,若是不愿意,二位君侯都是金令列侯,想必战时杀一个两千石太守不在话下吧。” 前面的话还算是平和,等到最后一句话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大善人本性,他忍不住抬起头一看,见到洛空和洛川都没有反应,微微放心,看来眼前这两位君侯都是和他一样的大善人。 洛空等到贾诩说完之后,就忍不住感慨道:“文和说的好啊。 解散河内郡勤王军,河内郡的百姓可以免于到战场之上送死,河内太守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可以不用踏上危险的战场,我西域大军得到了可以进军的粮草,这就是三赢吧! 就按照文和所说的做,今天就把河内太守给直接做…… 劝说好。 姐夫,安阳侯是河内大族,可否让安阳侯前往,联络河内大族,让河内太守不要碍事。” 安阳侯国本就在冀州和司隶的交界,后汉重新划分,彻底将整个安阳侯国以及安阳侯国以北百里都划到司隶河内郡之中,安阳侯国就成为了河内郡的大族。 虽然安阳侯不在这里,但洛川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伱是不是还没有见过安阳侯? 这一代的安阳侯和家族更是亲近,他的妹妹嫁入了昭城,这些小事和他说一声就行。” …… 夜幕落下,河内太守头皮发麻,从洛空来到河内郡之后,他就一直在避免和洛空直接照面。 因为他实在是变不出来粮草,洛空再要也没有,之前一直和洛空扯皮,他还颇为自得,没想到洛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就邀请自己进行辕。 洛空的行辕对河内太守来说就是龙潭虎穴,是他避之不及的所在,结果现在竟然要自己送过去,真是倒霉晦气。 “卑职拜见骁骑将军、无双侯,君侯万安。” 河内太守扯着一脸笑比哭难看的脸躬身作揖,洛空这两个主要的身份,哪一个都比他这个两千石的郡守高,洛空微微抱拳回礼。 河内太守刚刚落座,屁股碰到跪坐时的支撑物,就见一壶壶美酒端上,一上来就是几杯酒灌下去。 洛空这才笑着开口,他也不做遮掩,直接就将贾诩的那一番说辞说出。 然后直接要求河内太守解散勤王军,将粮草交给西域大军,他要渡河去和皇甫嵩打交叉火力。 河内太守刚刚喝下的一杯酒,闻言瞬间疯狂的咳嗽起来,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再一看坐在主位上正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无双侯,微微放下心来,的确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幻觉个屁! 河内太守没来得及欺骗自己,他的表情就彻底垮下来。 他想要站起身怒斥洛空所说的是妄言,解散一路勤王军,这是奸佞所为。 但是微微抬眼向洛空望去,在洛空的身后,有一副凤凰旗帜。 那幅凤凰之像好似真的要腾飞起来,上面所绣的金丝就像是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着。 “进了无双侯的行辕,无论那位君侯提出什么要求,成静公都一定要答应,这是唯一的生机。” 回想起那个一向多智的年轻人说的这句话,然后望向无双侯和善的笑容。 河内太守咽了咽唾沫,强笑道:“君侯所言有理啊是静先前没有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静在这里多谢君侯了,若非君侯,静险些就误了大事,就按照君侯所言去做,静这便去安排。” 洛空眼底冰冷,面上却豪爽的笑起来大声道:“好,真是忠臣! 等到击败了太平军,定然为太守记上一功,太守既然有要事,本官就不久留太守了,来日定然与太守欢畅痛饮。” “他察觉到了,背后有高人。” 贾诩从后面走出,沉声道,洛空将酒饮下,微微笑道:“不重要,事情办成即可,毕竟是朝廷大员,既然识时务,那就算了,准备渡河吧。” ———— 空有仁义,能得人心,军河内,太守自散其部五万,夜奔行辕曰:“愿为君侯帐前一卒。” 河内父老豪杰亦从之,西域奔五千里而至,旦夕之间,竟得人心至此,真奇景也。——《汉末英雄记》 推波书~ 书名:《神话系制卡:从二郎神开始》 推荐理由:别的地方来的,老作者,历史成绩不错,推一波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曹孟德再笑洛子凌 当太平道数万青壮向西而行的时候。 当皇甫嵩满脸紧张,开始坚壁清野的时候。 当位于河北的西域大军,在洛川的率领之下开始整装渡河的时候。 当洛川率领着诸位列侯家,以及诸郡豪杰与洛空会合的时候。 当袁绍得知洛霄不与他对敌,而是要固守城池仰头狂笑的时候。 当曹操和公孙瓒面面相觑,转而准备器械转而攻城的时候。 当昭公在昭城之中冥思苦想,思考要如何应对洛霄身份的时候。 一直都在荥阳不断盘算推演的洛霄动了。 他从太平军的精锐之中,又精挑细选了一批能耐苦战、体力充沛、技战术高,最关键的是,意志稳定不慌张的士卒。 百万太平道众,符合他要求的士卒,不过数千,他又精选了一些稍差一些的,一共万人。 出荥阳,向东而行! …… 洛霄行军,颇有章法,山川、河流都在他心中,军队扎营、整肃军容、维持军纪都轻而易举,他最大的要求就是行军途中要安静。 随他出行的渠帅有十二位,这些渠帅之中虽然没有眼光长远的领袖型人物,但是不少作为猛将还是够资格的,其中有几人,洛霄也觉得资质还不错。 比如渠帅管亥,是太平道中的第一猛将,天生神力,是太平道中唯一一个能扛得住洛霄全力出手十招以上的猛将,洛霄断定他在这风起云涌的天下之间,也能算得上一员勇将。 再比如出身青州的褚飞燕,后来改名张燕,这是太平军中少见的统兵天赋很不错的将领,如今是洛霄的一部将军。 还有几个资质不错的渠帅都在荆州作战。 洛霄此次出征只带了一万大军,这个数量算是极少。 兵员到底是数量重要还是精锐程度重要,一直都是争论的重点,洛霄觉得很没有必要,那自然是精锐数量多重要。 这本就是一个没有固定答案的事情,在中原两军对垒,都是绞肉机级别的战争,自然要求军队数量一定要够,否则打着打着直接空了。 如果像是洛霄现在这种准备出其不意进攻,那自然就要减少军队规模,否则就会大大增高被发现的风险,不利于作战。 洛霄抬头望着四周的丘陵高地,不断地和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对应着,等到了一处关键所在时,他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洛霄转身望向众渠帅目光一个个扫过,他要挑选最能忍耐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根据脑海之中对众人的了解,洛霄挑选了一渠帅,正是武力值极高的管亥。 能被洛霄选中,管亥很是兴奋,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道:“道主,亥保证完美的执行您的计划。” 管亥率领着两千士卒,这是洛霄计算的极限,在此处布下埋伏。 按照洛霄的要求,那些泥土和绿叶都径直洒落在他们身上,将人的气息掩盖,这算是兵阴阳之中的一种,被民间称作奇门遁法。 远远看去,就算是特意去看,也不容易发现。 洛霄又查看了几遍,确认完美无缺,便率领着剩下的八千大军,缓缓去除来时的痕迹,转过山谷,又留下两处埋伏,各有一两千人,他则带着剩下的五千人歇息,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 渠帅们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的问着正望天而立的洛霄道:“道主,汉军会这么蠢吗? 在这种场地不做检查就通过?” 洛霄收回正望天的目光,转过身轻声笑道:“有时候不要把敌人想的太过聪明。 最有用的战术通常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等到达这里之前,天空会渐渐云层聚集,他们担心下雨,最好的扎营之地就是出山谷五里,所以必须尽快通过,时间上来不及,不会有人去检查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的兵阴阳吗? 真不愧是无所不能的道主啊。 …… 白驹过隙,时间点点滴滴流过。 随着明显的人声与马蹄声行来,这并不如何高的山谷,或者说是丘陵谷底骤然吵闹了起来。 若站在山巅极目远眺,便能看见数之不尽的旌旗在阵阵微风之下招展,旌旗之上有日月山川,有瑞兽圣灵,规格极高,当先一军,上面印着“曹”字,还有一面旌旗上则是“汉”字。 正是曹操的先锋军。 同为先锋的公孙瓒担心袁绍借着盟主的身份坑自己,不愿意和袁绍大军一共行军,于是率领着骑兵从更右侧更平坦的地方进军,与大军脱离。 而曹操则不折不扣的执行着先锋的职责,逢水搭桥,逢山开路,为大军的行进扫除障碍。 不过曹操心中却有些无奈,他骑在马上边走边同众宗族兄弟说道:“我大军压境,主力尽往西去的太平军定然是坚守不出,攻城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真是可气。” 大军行进之间,便见到必经之道上那一片山头之上的郁郁葱葱,乱石丛生,曹操上前观望,他的军事能力很是优秀,见到此地就感觉是个埋伏的好去处。 若是他领兵,就算是兵力不足,也一定要在这里埋伏一军的,毕竟收益一定很大。 突然一只飞鸟从树上腾空而起,然后又有几只鸟从中飞起,盘旋几圈后又或落在树枝上,或落在大石上。 林中有鸟! 根据经验,曹操心头一松,想到太平军主力都往西而去,面对我大军压境,谨守城池尚且艰难,一般的将领又怎么可能胆大心细到敢分兵来埋伏呢? 想到这里曹操当即就准备装一波,作为领袖一定要时不时的展现自己的智慧和运筹帷幄,这样才能使属下永远不敢试探。 只见曹操陡然狂声大笑起来,睥睨的望着小小的山谷众人都有些奇怪,便径直问道:“兄长何故发笑啊?” 曹操边笑边指着山谷道:“我笑那太平无谋,张角少智,此处乃往荥阳必经之道之一。 若我是张角,便令太平军在此处埋伏一军,待我军进入,突然来袭,我军定然混乱,死伤惨重啊。 可惜无谋少智之辈,又如何能通晓其中奥秘呢?” 语罢,曹操抬头望了望天,知道不能再拖,对身边的一个将领说道:“校尉,你往回去报本初公此处情况,我先入其中为本初公开路,大军随后跟上即可。” 说完就令军队通过,一路之上虽然颇有石林,但果然如同曹操所料,安安稳稳,一直出了这条谷道,都没有半分变故。 曹操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不仅仅是没有埋伏的事情,而是他确认留守的太平军将领在军事能力上,的确是很一般。 太平军中,唯有贼首张角还有一点邪术本事,其余皆不堪大用。 袁绍军中,接到曹操送来的消息,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其余诸侯说道:“我与孟德相识于少年时,那时他便对军事喜爱,最喜欢品评历代名将,言必称若他为将,将要如何如何。 没想到多年未见,竟然依旧如此。 时间不早了,将后方斥候撤回,放到前方去,尽快经过此处,前面不过几里便是适宜扎营安寨的所在。” 众人应下各自去率领军队通过。 说是尽快,但大军行动的难度不是曹操那一些人所能比的,以袁绍联军的数量,仅仅将命令从袁绍这里传到下面去,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好在如今阵型还算齐整,听到前面数里就能休息,大军的速度还是明显的加快了。 曹操在山谷之中猖狂的大笑,谁能听不到呢? 尤其是埋伏在第一段的管亥,当时还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直到曹操径直走进埋伏圈,他才知道曹操纯粹就是在蒙。 想着道主的命令,管亥没有任何的举动,放曹操直接离开。 曹操通过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已经开始通过的袁绍联军之中,听到先锋军队已经开始向扎营地赶,袁绍再次下令加快速度。 人过一万,接天连地。 人过十万,天地一色。 袁绍联军更是远远超过了十万,各路诸侯都带着自己本部的精锐指挥着军队行军,致命的缺点就在这其中显现出来。 当袁绍的中军大纛进入山谷之后,管亥明白自己所等待的大鱼终于来了! 他果断的抬弓,将那把为了配合他天生神力的巨弓完全拉满,粗壮的箭矢贯在其上,然后宛如陨石一般,重重地向着联军大纛而去。 “杀敌!” 当箭矢射出的那一刻,宛如虎啸一般的怒吼声,瞬间响彻了整座山谷。 巨大锋锐的箭矢重重地钉在大纛之旁,将一个士卒重重地钉在地上,箭矢尾部不住的颤动发出嗡嗡嗡的巨响。 袁绍在这突如其来的敌袭之中瞬间愣住了,他现在的大脑还处于顺风境地,没有切换过来。 刚刚曹操才从这里经过,亲眼看着他通过,怎么会有埋伏呢? 这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第一想法! 贼军的目标是袁绍! 这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第二想法,这是唯一的解释,太平军的目标是作为盟主的袁绍,所以才会放曹操过去。 袁绍也想到了这一点,回过神来暗骂一句,“曹孟德你这个乌鸦嘴。” 然后抬头一看,大军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中,已经开始混乱。 尤其是那些农夫组成的辎重兵和辅兵,完全就是无头苍蝇一般,躲避着不存在的敌人,总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杀一般。 从袁绍的中军开始进入山谷开始,洛霄就明白是时候了。 他穿着极其精良的铠甲,将全身都防护起来,就连面甲都戴的整整齐齐,高达97的武力,为他带来了极其充沛的体力,能够带甲作战许久,能够穿更厚更多的甲胄,胯下的战马也是精挑细选的马王级别。 这个级别的铠甲,整个太平军中也不算是多,尤其是防护力强的面甲,很少。 跟随在他身后的则是五千最精锐的太平军,皆是骑兵,皆着甲胄,以太平道的底蕴自然是没有这些的,但是荥阳有,汉廷一旦被攻破郡治,叛军就会飞速壮大起来,就是这个道理。 “拦腰而截断,左右皆炸营,前后相践踏!” 这十五个字就是洛霄的目标。 袁绍有二十万人,洛霄有一万人,但很难吗? 如同探囊取物而已! 五千甲骑宛如钢铁洪流一般,绕过转角,马蹄包裹着布,嘴中衔枚,一路疾驰,陡然出现在大军的侧面,正在行军途中的军队,之前感觉到了一些震动,但是军队太多了,都以为是自己行军造成的动静。 在二十万人之中,数千人造成的声响,谁会去重视? 没有结阵! 没有穿甲! 面对陡然而至的甲骑,几乎就是待宰的牛羊,洛霄大声吼道:“千人冲阵,斩首夺旗!” 众渠帅呼啸一声,然后五千甲骑瞬间分开,这种局面之中,一千甲骑和五千甲骑造成的冲击是相同的。 二十万头猪是抓不完,杀不死的,但是二十万人可以,因为人比猪聪明! 轰! 几乎在一个瞬间,仓促之间迎上来的一部诸侯,是梁国相,就直接被一冲而过,无论是梁国相,还是他麾下的精锐,如同落饺子一般,纷纷坠马而下,鲜血直流,化为肉泥,当场横死。 这一下是真的炸了,这些诸侯本就互不统属,只听从盟主袁绍的命令,现在梁国相一死,他麾下的士卒根本没人能指挥,本就是一群农夫,哪里敢和穿甲宛如杀人魔王的甲骑对峙,立刻就四散奔逃。 场中一片混乱,天上的云彩也稍微浓了一些,虽然不是乌云,但挡住太阳璀璨夺目的光却没有丝毫问题。 张燕带着两个甲骑去驱赶山谷之外混乱的士卒扩大战果,太平军从谷口冲出,已经截断的中军,现在就是左右炸营的阶段了。 洛霄则将目光放到了山谷之中,袁绍就在里面! 他要去见见这个位居洛子川之下的天下俊秀,看看他有没有资格使用这个称呼。 两队千人甲骑一路冲过来与洛霄会合,各自身上都有鲜血滴下,从未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杀戮,皆士气高昂。 三千甲骑齐头并进,在洛霄的率领之下,一路直冲,往袁绍而去。 袁绍望着这一幕,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农民军,这简直比汉军精锐还精锐! ———— 荥阳之战,角见群雄,绍、操、瓒、备等皆在其中,见操而谓左右曰:“操有兵术,亦有道术。” 众人奇之,曰:“操有何术?” 角遂笑曰:“操每失笑,言伏必中,言不能而有,岂非道术哉?” 经年静思,皆中,此操无术而角有术。——《世说新语·后汉》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纵横无敌洛子凌 有的人生来就会吸引人的目光,洛霄就是这样。 他骑在高高的马上,身上仿佛闪耀着光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他穿着全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袁绍忍不住望过去,天上的太阳被浮云遮住,没有光洒下来。 面甲之后的双眼幽深晦暗,那双眼睛之中,藏着日月星辰,藏着尸山血海,数不清的杀戮和光明都在其中交杂。 会死! 无尽的压迫从那双眼睛之中传来,宛如择人而噬的猛虎恶龙,这是袁绍的第一反应,几乎瞬间,遍体生寒,宛如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 不住传入耳中的喧嚣与嘈杂,将之前所有的自傲都冲了个干干净净,将之前所有的头脑发热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极致的逆境之中,聪明的智商瞬间归来,袁绍眼中精光大炽,一股无名的气势瞬间透体而出,我袁本初绝不能死在这里! 袁绍四处一望瞬间将目前的情况收入眼底。 瞳孔瞬间便是一缩,情况几乎是最糟糕的那一种。 这一处山谷并不是那种一线天,也不是那种只能容一辆车经过的山谷,如果要说的话,还算是比较宽阔。 但再宽的山谷,挤上了数万大军也瞬间拥挤不堪,太平军骤然杀出,众将士都以为四面皆敌,满是喊杀之声,场中形势已经彻底混乱,到处都是倒下的营旗。 纵然袁绍不曾深入学习过兵法,他也知道,溃兵在战场之上是根本不可能重新组织起来的,就算是公认素王之下,兵权谋第一的淮阴武穆侯复生,也只能在崩溃之后收拢。 袁绍强势振作,完全不顾及战场之上的纷乱的箭矢,高声急呼,一剑将射向自己的箭矢扫开,将自己大纛所在的中军核心稳住。 眼见主公这么悍勇,周围的士卒都稍微稳定了一点,至少大纛不至于如同沧海扁舟一般,随时有倾覆之险。 “真是兵败如山倒啊!” 袁绍低声嘶吼,嘴唇都咬出血来,这一场大败,几乎会将他积攒十数年的声望都毁于一旦,最可气的是他没有报仇的机会,等到张角被其余诸侯攻败,他就会是唯一的那个败给张角的盟主。 心都在滴血,但袁绍却明白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冲动。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现在不能硬拼,必须要尽快离开这山谷之中,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越来越汹涌的溃兵裹挟死去。 “只要离开这里,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算是失去一切,我是袁本初,白手起家又如何呢?” 眼中精光大炽,想到这里,袁绍不再犹豫。 他往大纛之后一走,身上就披上了一件沾满了血污的衣服,头盔也换成了一件极其朴素的,脸上则是血和土混杂起来的东西,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诸侯盟主,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落魄之人。 “颜良!” 袁绍大声喝道,一直守在袁绍身边的两人当即就是一个激灵,“袁绍要和大纛留在一起,你二人速速带上数百精锐撤退,人数不要多,否则过于显眼,我现在就是你麾下的一个小卒。” 文丑闻言当即说道:“主公,让大哥带您走,臣去拦住那张角,为您争取时间。” 文丑说这话,基本上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对袁绍是绝对忠心的。 袁绍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他低声喝道:“你看看那张角,快要比得上传说中的楚霸王了,伱冲上去有什么用,你和颜良都是我的爱将,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今日你我三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袁绍此言一出,颜良文丑二人当即就红了眼眶,心中有无数的思绪在翻滚,强忍着泪水道:“主公,臣就算是死也要将您救出去。” 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张角随手一马槊就砸死了一员将领,又是三五招将前日还过招的一员良将一槊穿喉,轻巧的将马槊从滋滋冒血的喉咙中抽出。 这凶残至极的一幕,让三人眼皮直跳,这可真是非人啊,殊不知当年项羽是能够直接把铠甲和盾牌打碎的,而且项羽体力几乎无限,万人敌不敢说,千人敌是真的没问题。 洛霄在个人武力上还差一点,但当年洛武公洛载93的武力就斩将夺旗,洛霄97的武力打这些连80都没有的将领,就是砍瓜切菜。 实际上洛霄自己也有些没想到,他只感觉自己越打越强,没有疲累,挥舞马槊的动作越来越顺手,收割起性命来越来越有效率,姬昭望着系统面板上,洛霄武力属性之后那个不断升起的+0.01,颇为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真不愧是天命之子,攻破天命之人。 洛霄远远眺望,见到高高飘起的袁字旌旗之下,竟然没有那么混乱,不由露出一个颇为残忍的微笑,看来这袁绍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能在这种乱局之中稳住本部军马就已经颇为难得了。 “嗯?” 洛霄的目光有多敏锐,他一眼就看出大纛之下站立的袁绍不对劲,如同苍鹰般锐利的双眼扫视全场,便见到一小支装备极为精良的小队在往山谷另一侧悄悄突围而去。 袁绍想跑! 洛霄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对袁绍想要逃跑的举动,他认为很正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看看你今日是否能从我的马槊之下逃得性命吧。” 对洛霄来说他是无所谓袁绍能不能活下去的,冲杀袁绍本就是为了让联军群龙无首,现在袁绍主动逃跑,达成的效果是一样的。 洛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些汉廷的英雄豪杰,他并不是一定要必杀。 因为这天下最后恐怕还是要这些人去收拾,若是在这期间死在他的手中,那便是时运不济,天命没有降临在他的的身上,若是能逃得性命,才有资格参与之后的天下争夺。 洛霄手中马槊一舞,当即大声喝道:“袁绍逃了!” 随着洛霄不断冲锋的众渠帅以及太平军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跟随着大喊道:“袁绍逃了!” 先是洛霄身边的数百人,下一刻就是数千人的齐声呐喊,这声音之高,简直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压住了山谷之中的喧嚣之声。 盟主跑了? 无论是正在逃跑的人,还是正在引颈受戮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杆大纛,然后所有人都见到一支极粗的箭矢重重钉在大纛之上,“袁绍!” 正在人群之中穿行的袁绍见状,亡魂大冒,暗道不妙,主帅未战先逃,军队彻底崩溃恐怕就在瞬间,袁绍心头一转,伸手一抹脸上血污,高高挥舞刀剑,高声喊道:“袁绍在此,共克太平! 张角你用诈言将吾逼出,不就是想要冲阵杀吾吗? 就问问这数万将士,是否答应吧!” 袁绍的话隔着这么远当然是听不到的,他本就是给自己身边的士卒说的,他话音刚落,靠近他的诸侯和士卒就蜂拥而来,簇拥着袁绍道:“本初公快走,出了山谷再整军。” 袁绍见状也不含糊,一点也没觉得刚刚硬气之后,立刻就跑有什么不对,生死存亡的时刻怎么能够优柔寡断呢! 袁绍虽然撤走,但是士卒们却齐声大喊着,“袁绍在此,共克太平!” 洛霄终于第一次大笑出声,拥有了心之后,他现在的情绪真是越来越丰富了,当初漠然天下事的那个洛霄似乎消失在了那个漫天星辰落下的夜晚之中。 “袁绍袁本初!” 洛霄大笑着,手中马槊不停,战马高高跃起到一看就是一路诸侯面前,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霄,中年男子大喝道:“吾乃豫州刺史刘岱,汉室宗……” “噗嗤!” 一槊穿喉,洛霄随手甩开,望着尸体随意说了一句,“看来你不是未来承接天命之人。” “咦?” 洛霄陡然感觉到一道颇为锐利的眼神,转身一看,一个相当雄壮的中年男子正不断缓缓向后退去,一看就是个能冲阵的猛将,见到洛霄望过来,更是瞳孔一缩。 洛霄直冲而过,明明面前有千军万马,却如同无人之境,他的战马所到之处,如此拥挤却还是能挤出一道缝隙,马槊一扬,径直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见到无法离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九江太守孙坚孙文台!” 洛霄抬眼望一望,马槊向前一指朗声道:“你就是孙坚! 接吾二十招不死,放你离去。” 说完也不等孙坚说话,径直冲过,速度之快孙坚只觉大骇,抬手便挡,瞬间就是手一麻,若不是紧紧握着,差点兵器都要脱手而出了。 但这不是结束,洛霄的攻击宛如连珠一般,一招比一招力大,孙坚看出洛霄已经是手下留情,即便如此也已经虎口开裂,兵器之上血淋淋的,那是孙坚自己的血。 等到孙坚还不由自主的挥舞着骑枪,却发现洛霄早已率领着太平军驱赶着联军向山谷的另一侧而去,他只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 “二十招!” 孙坚心中不由发寒,今日若不是张角手下留情,自己现在就是一具尸体,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楚霸王那样的人在世呢? “那淮阴侯又在何处呢?” 脑海之中一遍遍过着刚才那种时时刻刻在死亡线上的感觉,孙坚对诸侯联军产生了一丝怀疑,“诸侯联军真的能抵挡住张角吗?” 他不知道,但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里,那些追随他的子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他现在要去找自己的举主朱儁,告诉他有关于张角的一切,让他万万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洛霄和孙坚的战斗结束的极快,他掉过头来去追袁绍,面前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袁绍本来见到洛霄突然停住,还以为自己安全了,相比较那些步兵,他骑着上好的马自然是速度极快,冲到了众人之前。 曹操听到山谷之中的喊打喊杀声就知道中计,连忙率领着一干精锐冲进来,便见到袁绍,连忙冲过来,袁绍二话不说,“孟德快走,后面全是溃兵。” 曹操脸色一变,心知不妙,急忙就走,他只带了三四千人,很是方便调头,拐过一道弯,视野开阔许多,两人心头都是一松,曹操这才笑道:“幸好那张角兵力较少,若是再在此处埋伏一军,定然是损失惨重。” 袁绍闻言当即就是心中一咯噔,曹操你可闭嘴吧。 “嗖!” 果然左右都传来了弓弩的声音,若不是颜良直接将袁绍扑倒,他立刻就要中箭身亡。 袁绍此刻是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颜良文丑向前顶住,根本就不愿意多做纠缠,护着袁绍逃跑。 曹操整个人都是蒙的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嘴这么灵,夏侯以及曹氏众人更是一惊,连忙护着曹操就往外走。 “咚咚咚!” 无数杂乱的声音从身后而来,曹操惊骇的望去,只见无数的汉军喘着粗气,不住的向前冲来,掉进水中无人在意,山谷之中是颇为平坦的,但失去力气直接摔倒,然后被踩成肉泥的不知道有多少,宛如一头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就是不断的向前冲。 “快走!” 曹操懂刚才袁绍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他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扬马鞭就往山谷之外而走。 洛霄骑着马冲了出来,从军团大战的角度,这一场战争的胜利是辉煌的,袁绍这一路诸侯直接废掉了,仅仅当场死亡的至少都有一半,最关键的是,大部分精锐都在这汹涌的洪流之中消失了,但是洛霄自己还是觉得不爽。 他没有找到对手,孙坚还不错,但还是不够,他需要更强的对手,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成为楚霸王那样的人了! ———— 太史公曰:“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今日未见项王兵主神姿,然角之无敌皆当世英雄历历在目,吾记汉末英雄,以角为首,遂能使天下敬服。——《汉末英雄记·序》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见豪杰洛霄霸气 若是从天空之中俯视整个战场,就能看到颜良文丑袁绍三人率领着两三百人骑在马上狂奔,什么四世三公的气度,什么经学门阀的形象,在生死存亡面前都是个屁。 在袁绍后面则是前来接应的曹操,夏侯惇、曹仁这一众宗族子弟同样护卫着他逃跑,曹操甚至直接将累赘的头盔都扔掉了,在曹操的身边有一千多士卒和他们一起逃命。 洛霄率领着骑兵一路追杀而来,那汹涌的溃兵宛如要冲毁一切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哀嚎惨叫之声,然后迅速的冲垮一切,直到快要冲出山谷,骤然开朗。 曹操心里都在滴血,他辛辛苦苦招募的乡勇,这一波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幸好精兵还在,否则真的要吐血。 “出来了!出来了!” 无数人高声大喊着,声音是抑制不住的狂喜,那是对生的渴望,溃兵如同从狭窄的水管中洒出的水一般,瞬间向着四处散开来,速度很快,这种变化立刻引起了更严重的踩踏,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惨叫出声,死在了他们认为生的那一刻。 洛霄身后的骑兵分出一千人继续驱赶士卒亡命奔逃,他则带着两千精骑去追杀曹操,曹操和公孙瓒的兵力是袁绍联军最后的精锐。 这一场战争让他并不爽快,袁绍军中的英雄豪杰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插标卖首之徒而已。 袁绍和曹操冲出山谷之后,并行向前,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都心有余悸的望了那青山苍翠的山谷一眼,明明是山明水秀的风景,但是落在众人眼中却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深渊。 袁绍边逃边喟然叹道:“孟德,联军精锐一战而空,回想那谷中惨相,恐怕至少十万人葬身于此了,这张角的战场英姿,真是纵横无敌啊。 这样的人,朝廷怎么能让他造反呢? 朝廷怎么能没有将他纳入茂才之列呢? 河北士族就没有关注过这样的大才吗? 真是愚蠢,定然将我大汉的察举之制玩弄成了专权夺利的工具。” 袁绍说到后来咬牙切齿,他是真的蒙了,举孝廉和举茂才就是为了让朝廷聚天下英才。 但是却没把张角这样的英才聚过来,他当然认为是河北士族出问题了。 袁绍虽然看重出身但那是对士人啊。 他一直认为士人主要依靠势力才能得以彰显,但是对猛将的出身,他是完全不在乎的。 颜良文丑都出身寒门豪强,出身可以说很低了,但都是他的心腹爱将,比那些士族出身的人更受他信任。 张角这么猛,他就不相信冀州没人知道,这种人竟然能流落在市井之中。 曹操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脸也很黑,连言连中让他有些怀疑人生,更难的是,现在张角还在追杀之中。 听到袁绍所言,曹操边逃边说道:“本初,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大汉招安张角的问题了,而是张角招安我们了,现在怎么办?” 两个逆风战神在这种嘈杂纷乱,随时都有生死危机的战场之上,开始了极致的头脑风暴,要从其中寻找一条生路。 无数杂乱的信息摆在两人面前,几乎同时两人都喊出了那一个名字,“公孙瓒!” 现在唯一还能顶得住的人就是公孙瓒,实际上在此次出兵的诸侯之中,公孙瓒的兵力并不是最多的,但是他却是公认的实力数一数二强,就是因为白马义从! 曹操刚刚说完就有些脸色微妙的说道:“但是公孙瓒……” 公孙瓒和袁绍有嫌隙,袁绍知道曹操想要说什么,当即就爽朗笑道:“我等俱为勤王诸侯,都是为了大汉社稷,等见到了公孙瓒,只要他愿意继续对抗太平军,便是给他磕头赔罪,我也心甘情愿!” 袁绍这番话掷地有声,一副洒然之相,完全就是为了社稷而能抛弃个人利益的大汉忠臣。 曹操这位真正的大汉忠臣闻言当即就有些泪目,身边众人都钦佩的望着似乎浑身都在闪着耀眼光辉的袁绍。 “本初公高义!” 曹操用了敬称,然后一扬马鞭道:“走!” 两人在这里商议,然后调转方向,洛霄一见就知道他们想要去和公孙瓒会合,曹操和公孙瓒一共有数万人马,加起来有数千精兵,步骑皆有。 但这重要吗? 大兵团作战尚且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重重意外,人数少的兵形势更无敌,懂不懂项王一人成军的含金量啊? 十万以上的大兵团我可能输给顶级参谋团和无数猛将,但一万以下,我洛霄天下无敌! …… 袁绍和曹操一路狂奔,完全是把战马往死里跑的做法,为了能减轻马匹的负担,直接将盔甲都抛了下去,准备等到了公孙瓒军中再寻找一副盔甲穿,很快就遇到了公孙瓒军的斥候。 公孙瓒军中,望着袁绍和曹操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公孙瓒心中暗笑,然后当即大喇喇的问道:“盟主率领着十数万大军,如何面对不过数千人马,却落到这幅田地啊?” 袁绍和曹操介绍了基本上的情况,所以公孙瓒丝毫不慌,甚至还有心情嘲讽两人。 这话中满满的都是讥讽,曹操面上怒色一闪而过,刘备心中焦急,这一看就是大败,要么就直接逃,要么就直接上,这个时候还搞内斗,不要命了? 袁绍闻言径直躬身作揖,然后环视众人朗声道:“伯圭,我知道之前你我之间有些误会,闹得不愉快但既然歃血为盟,相约同扶大汉天下,你我个人私怨,便不足为道。 今日无论是战是退,都是为国,若是你心中有怨,我在此向伱磕头赔罪。” 说着直接就要跪下,曹操见状一把将袁绍捞起,怒声道:“歃血为盟,苍天为证,盟主却下跪,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伯圭,今日只要你说一句,我和本初立刻就走!” 袁绍和曹操的话很认真,两人都径直盯着公孙瓒,众人都知道这两人都是真心的。 公孙瓒在刚才袁绍直接就要下跪的时候,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在他没有上头的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袁绍下跪的确是能让他威望大炽,但正面的不多,自绝于权贵圈子却是可能的。 见到袁绍和曹操身边的大将都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公孙瓒有些怂了,却还是强硬道:“我是汉臣,自然是要匡扶大汉社稷的!” 袁绍闻言当即高声道:“伯圭高义,真不愧是世宦两千石的边郡虎臣啊。 待此间事了,我袁本初在洛阳设宴,请伯圭以及诸位豪杰,敬今日义气之伯圭!” 逆风状态的袁本初简直超神,轻轻巧巧的就从边郡草莽变成边郡虎臣了,明明主角是公孙瓒,但是满身英雄豪气的却是袁本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白马义从是他袁绍的,还以为将要出击的是袁绍。 公孙瓒一甩手就去整肃白马,曹操和袁绍也合军一起。 听过袁绍和曹操所讲之后,众人都知道张角是个兵形势大家,打兵形势大家是不能动用新兵的,除非有淮阴武穆侯的统兵水平。 于是众人都只率领着精锐的步骑出击,实际上精锐出击有时候战斗力是比大军齐动更强的,所谓的大军主要是后勤和为精锐披甲的辅兵,战斗力不过尔尔,许多时候还拖累精锐。 数百全甲士就能在数万无甲辅兵之间来回冲杀,若是有马,甚至能百分百突围而出,这不是虚言。 此时的公孙瓒军中,除了白马义从,还有三千士卒,真正的精锐士卒自然是比这个多的,但是仅仅穿着皮甲,上阵也是送死,至少要穿着一件上身的铁甲,戴上一顶头盔才行。 一行六千人列阵,然后就听到了奔腾的战马之声,公孙瓒遥遥望去,他常年在边境和北燕人以及胡人作战,一眼就看出大约有两千人,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五百人,不由心头一松,自信回到了他的身体。 洛霄同样远远望去,只见汉军列阵严明,前面大约有一千步卒,在步卒之后则游弋着骑兵。 这是要和自己硬碰硬啊! 洛霄极目远眺,便见到高高升起的袁、曹两面大旗,在旁边还有一面高高飘扬的公孙旌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有一种预感,是来自于他的直觉,这里一定会给自己惊喜。 洛霄率领着骑兵向前而去,却没有急着冲锋对阵,而是伸手一拔马槊,指着数百米之外的众人朗声大笑道:“吾乃张角张巨鹿,皇天之下,天一道主,诛尔汉廷之人!” 最后一个“诛”字让众人为之色变,袁绍和曹操回想起眼前之人战场之上的无敌英姿,只觉胆寒,阴冷至极。 “汝南袁氏,袁绍袁本初!” 众人没想到袁绍竟然上前一步直接开口,“道主天纵奇才,何苦做贼呢? 若是愿意归义,封列侯,拜骠骑大将军不过是易如反掌。 我袁氏四世三公,在朝廷以及天下都卓有盛名,若是道主愿意归义,愿举家做保,还请道主三思。” 虽然知道几乎不可能,但是袁绍还是想要试一试,而且他的许诺是能实现的,大将军一直都是外戚,骁骑大将军一直都挂给无双侯,骠骑大将军和丞相就是天下官职的顶点。 洛霄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道:“王侯将相? 不要说王侯将相,天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霸气的一句话彻底将洛霄的态度暴露出来,就连天下我都不放在眼中,区区王侯将相又算得了什么呢? 袁绍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失败了,曹操和刘备对视一眼,眼中在骇然之中却带着一丝佩服。 眼前之人虽然是贼,但却不失为一个英雄豪杰,这霸气的一番话,两人自认现在是说不出来的,暂且记下,以后有机会了,拿出来用。 公孙瓒也觉得张角实在是太霸气了,怪不得能数千人就把袁绍那个废物打的丢盔弃甲。 但是他不服! 明明场中数他的实力最强,怎么能容忍有人比自己还有魅力呢? 公孙瓒提马上前,他的嗓门是真的大,随口一喊,声音就比刚才袁绍用尽全力还高,“吾乃幽州公孙氏,公孙瓒公孙伯圭是也!” 洛霄听到公孙瓒的名字,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我在幽州听过你的名字,你驱逐胡人有功,太平道是素王上皇的信徒,便留你一命!” 听到洛霄此言,公孙瓒先是一愣,然后顿时就气炸了,口中不住的喊着:玄德,我刀呢? 无怪公孙瓒不理智,他好端端的在这里,洛霄张嘴就是留他一命。 洛霄出现不过片刻,众人算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太平军天一道主有了一些了解,张狂至极,强势至极,满身纵横的都是英豪之气。 本来还打算自我介绍一下的曹操和刘备也不准备说了,这说不准就被张角一顿怼了,人多嘴杂,就算自家的史官不记,后续洛氏一定会来调查,这一幕可都会记在青史之上的。 说再多,终究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张角到底有没有袁本初和曹孟德说的那么神,总是要打过之后才知道。 刘备与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对视几眼,自己的两个兄弟都是万人敌,在这种不过数千人的战场之上,最是纵横无敌。 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将张角直接擒下,管你是什么兵形势,还是兵权谋,都没用! 踏踏踏。 双方都有大量的骑兵,战马开始原地踏步,然后缓缓小跑起来。 一触即发! ———— 角迫之愈急,众军将至数百步,绍、操、备、瓒皆列阵,绍以列侯高爵劝降,角乃仰面狂笑,曰:“王侯将相,世人所求,我本河北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众皆骇然其语中桀骜,瓒愤然,曰:“劝之不降,白马之下,惟死而已!” 角闻瓒言,狂笑愈烈,乃振槊而指,发直冲冠,声愈雷霆,曰:“白马?定叫你有来无回!”——《后汉书·张角列传》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胜白马太平扬威,战关张洛霄无敌 咚咚咚! “皇天当立!天下大吉” 洛霄将马槊向前一指。 “天下大吉!” 仅仅两千人,发出的声音却震耳欲聋,冥冥之中仿佛有力量投射而来,所有人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坚毅。 四名渠帅各自率领着两百精锐直冲而出,微微俯着身体,马身一侧挂着骑枪、马槊以及长茅,持着上好的弓弩。 这么近的距离最多不过是三波箭,实际上射出一波箭后就会结束,因为换武器是需要时间的。 洛霄率领着剩下的一千六百骑兵加速,眼睛则盯着对面的汉军。 公孙瓒带来的全是精锐,但精锐只能说犯错少,却不是不犯错。 只要是人的组织,就一定有破绽,骑兵还要和马匹搭配,那冲锋脱节就再正常不过。 公孙瓒是顶级的骑兵使用者这不假,但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洛霄是全面的,没有缺点的。 “苍天为鉴,白马为证!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白马义从同样发出震天的呼号之声,气势锋锐有若刀剑,冲锋的速度都快了一丝。 这么短的距离,在双方骑兵的加速之下,不过是转瞬即逝。 白马主要是轻骑兵和弓骑兵不错,但那只是因为在幽州地界对付胡人,轻骑兵的杀伤力更强。 速度天下第一的白马,杀与不杀,追与不追,都在白马一念之间。 但这不代表白马就不能披防御更强的铁甲,当白马披上了铁甲,速度自然是要受到一些影响,但防御大大增强,好处还是极多的。 但披厚甲的白马自然有所不适,与曹操军以及刘备军的配合同样不行。 对洛霄来说,这就是破绽! 即便是一点点的别扭不适所造成的一闪而过的破绽,他也能在瞬间找到。 当年项羽能没有破绽,能硬打出来破绽。 现在有破绽摆在洛霄的面前,那这就不是一道划在皮肤上的小口子,而是划在大动脉上的一道裂缝! 公孙瓒能纵横幽州这么多年,自然是勇武过人的,冲在最前。 洛霄轰然之间率军从白马与曹操军配合不当的缝隙之中冲了进去,手中马槊宛如光影一般。 刷刷刷。 几乎在眨眼之间,洛霄就已经连刺四下,四个士卒就落下马去然后一个重锤,直接将周围一片士卒都扫下马去。 场中顿时一滞,骇然之色充斥在每一个士卒的心中。 但是骑兵对冲是不会停下的,洛霄手中持着马槊,宛如天神降世一般的收割着性命。 几乎在几个瞬息之间就到了同样冲锋在前的公孙瓒面前。 “公孙瓒!” 洛霄大笑着喝道,望着短短时间之内就浑身浴血的洛霄,公孙瓒只觉死亡气息瞬间而至。 他虽然自恃勇武,但是刚刚洛霄的非人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虽然张角刚刚说会留自己一命,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有所失手。 几乎瞬息之间,公孙瓒就怂了,心中暗怪自己冲的这么靠前做什么。 洛霄手中马槊不刺,而是重重砸落,公孙瓒举起手中枪便是一挡。 仅仅一击,一股难以言明的巨力就直接传来。 他只觉整个右臂瞬间失去了力气,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渗出了鲜血,手中长枪瞬间跌落,又是一枪挥来。 我命休矣! 公孙瓒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只能挡住一招,汹涌而来的死亡气息充斥了他的心头。 张角大概也预料不到这一幕,不可能强行将这一枪收回来。 洛霄确实没想到公孙瓒的武力会这么弱,他也的确不可能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去收回手中长枪。 看来这就是公孙瓒的命! “铛!” 公孙瓒面前,颜良文丑齐齐赶到,联手为公孙瓒挡下了这一击。 公孙瓒脸色很是复杂,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袁绍救了他的命。 袁绍脑子却很是清醒,很是明白,现在主力就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所以公孙瓒绝对不能死。 大局为重,先战太平。 所以他抛下个人的恩怨去让颜良文丑救公孙瓒。 颜良文丑刚刚一上手,就感觉到了洛霄的恐怖。 文丑心中暗道,刚才幸好主公让自己一起跑,否则自己绝对会死在张角手中。 洛霄望着颜良文丑,刚刚因为公孙瓒而略显失望的热血瞬间沸腾起来,这是两个不逊色于孙坚的猛将啊。 他手中马槊径直向前,同时朗声问道:“来将何人?吾不杀无名之辈!” 洛霄的言语狂妄至极,但是颜良文丑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因为两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的随时都能杀了他们两个。 不通报姓名,可能到死对方都不知道。 “本初公座下,颜良!” “本初公座下,文丑!” 洛霄又是一槊,朗声大笑,这次与孙坚对战之时不同,他是全力出手。 虽然颜良文丑是两人,但不过第二十招时,两人就无法支持,身上出现了几处血迹。 二十招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是极快的,绝不超过十息,洛霄刺槊如影,挥槊如风。 颜良文丑以前自恃天下可去,但是见了洛霄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两人眼见公孙瓒已经撤离到较为安全的地方,立刻就想要撤退再这么打下去,马上就要死! 洛霄看出来二人想走,也不在意,能不能走,要看本事,颜良文丑还不够他打。 这两个人在当世算是猛将,但放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那就不够看了如果要算武力值的话,看状态87-89就差不多了。 大多数的洛氏子个人武力最多也就是这个程度。 90这个属性值,只比89多了一点,对其他属性来说,虽然差距很明显,但是个人武力这一项上,差距已经不是明显所能形容的,是完全超模的。 因为90所代表的是在整个历史上留有姓名,智谋这种东西,高低上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武力猛不猛,是可以直接战绩观测的。 这一项的90所代表的就是能冲阵百人斩,武力这一项90和89之间的差距,是非常明显的。 袁绍眼见颜良文丑竟然短短时间就坚持不住,甚至随时都会殒命,只觉目眦欲裂。 若不是他不擅长战阵厮杀,他都要上前去拼杀了。 望着浑身浴血,宛如魔神一般的张角,刘备双剑一振,大声吼道:“二弟、三弟。” “在!” 关羽和张飞眼见洛霄的无敌身姿,早就心痒难耐,当即就一人挥刀,一人挺矛,冲杀而来。 洛霄已经完全打出了状态,他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状态之中,下一招就是颜良文丑的死期。 一个会被刺穿喉咙,一个会被刺破眉心! “张角,吾乃燕人张翼德是也!” 只听一道宛如雷霆的大吼之声突然传来,一人之音竟然盖过周围的繁杂之音。 甚至有士卒直接被这一道大吼之声震的呆滞住,然后瞬间被刺死落在马下。 张飞手中丈八长矛瞬间刺过,洛霄随手一接,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这张飞的实力,胜过颜良文丑以及之前的孙坚。 这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豪杰啊! 这就是给自己的惊喜吗? 洛霄不惊反喜,朗声笑道:“真是好勇士!” 张飞一加入战局,颜良文丑瞬间就感觉压力大减,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脸大汉,竟然这么强。 两人对视一眼,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转而继续加入围攻。 但局势之变化,是难以想象的快,张飞刚刚加入战局,还尚且能平分秋色几息。 但是洛霄几乎在短短几招之内就摸清了他的招数,然后瞬间就反制按着张飞和颜良文丑两人打。 洛霄边打还边不断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一矛太轻了,这一矛太重了。 做不到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你这一身天生的神力,就没有用武之地。 再重一些,再快一些!” 张飞感觉自己要疯了,“这张角是什么变态,这还是个人? 这绝对是项王转世吧。” 他现在简直要骂娘了,他最自信的就是这一身万人敌的武力,结果现在竟然被张角按着打,这怎么能接受? 洛霄却是越打越顺,张飞简直就是最上佳的经验宝宝,给他带来了磅礴的压力,让他不断向着完美而去。 虚无天界之中的姬昭眼睁睁的看着洛霄的武力属性冲过了98。 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下巴,暗道:“这不会直接冲破99吧。” 这个世界从诞生开始,出现过三个99武力属性的人,一个是他自己,同时也是目前整个世界的武力天花板。 同为99属性强者之间亦有差距,除非天人降世,否则他这个99基本上不可能被超越了。 然后就是楚国楚武公熊顿以及项羽,这两个人都恐怖到极点,在战场之上简直非人。 洛霄如果能冲破99,那就是第四个,况且就算是冲破了99,依旧是能提升的。 只不过永远都突破不到100的天人境界而已,99是人间属性极限,但却不是人武力的极限。 99.01是99属性,99.99也是99属性,这其中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在姬昭看来,现在的张飞和关羽初出茅庐,还没有经历那一场场血战的磨练,实力也就是92-93左右,和一开始没有承接邦周九鼎的洛武公差不多。 不过这两人一旦经历一场场血战,实力就会极速的膨胀起来,目前天下最强的吕布,武力大概也就在95,和未曾攻破大汉天命的洛霄差不多。 “二哥!快来助我!” 张飞眼见自己打不过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他的目标是将洛霄擒住,于是连忙大声吼道。 他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打不过就要找帮手。 张飞可是很清楚的,自己的二哥,同样是万人敌,他心中暗道:我兄弟二人一起上,就算是项王在此,恐怕也能硬抗。 “关羽关云长,敬上!” 关羽一加入,洛霄瞬间就感觉压力陡增,眼前这黑脸大汉和红脸大汉,身形都异常的雄壮威武,实力也极强,正是他所需要的对手。 关羽手中青龙偃月刀挥舞,仅仅交手几招,就知道自己的三弟为什么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三弟是个莽夫,完全是凭借着天生野兽一般的直觉在进攻和招架,这是天然的天人合一之道,固然强大无比,但自然看不出张角其中的奥妙,关羽却是很明白的。 这张角手中马槊只能用兵法之中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来形容。 无论是技巧还是天生的神力,张角都是关羽生平仅见,几乎快要臻至化境了。 卧槽! 张飞很快就发现先前那种感觉回来了,张角这个人越打越强,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变强。 几乎每一下交手都会变强几分,不仅仅是招数愈发的强横,就连力量也越来越强。 真是个变态啊! 关羽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的惊讶比张飞更甚。 因为他认为洛霄已经是武道至高了,但是怎么还能再往上的? 难道项王一人破千军是真的? 武道真的能达到碎甲破盾,一人破军的程度吗? 若是单纯的冲阵或者突围,关羽自己就能做到,若是率领数百甲骑,关羽敢对着上万人冲锋。 但是一人正面对阵上千精锐,还要斩杀殆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他认为除了素王上皇,那就不是人所能做到的。 但是现在不断变强的洛霄告诉他,人的极限还远远没有摸到,还有更高的层次! 场中最难受的就是颜良文丑,张飞和关羽虽然被压制,但是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他们两人却像是一只兔子误入了老虎和狼群的战场,随时就会死去。 但是这么离开,两人又舍不得,因为在这种生死危机之下,两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飞速的上升。 洛霄虽然压着往死里打,但他同时也指点啊,只要死不了就能进步,这谁愿意走? 洛霄现在实在是太爽了,面前这张翼德和关云长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让他压力满满,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摸到那一层人类极限了。 但还不够! 洛霄一面与四人交战,一面虎目望向众军,大声喝道:“还不够,你们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宛若雷声大作,太平军之势,几不可挡! ———— 羽性狂傲,视良、丑作插标卖首之辈,帝问及诸将,皆作评之,语带傲然,帝遂以角问之,羽肃然,乃曰:“虽为破汉之辈,然实为天下惟见之豪杰,我不如也。” 帝乃叹曰:“大汉之亡,朕常痛恨二帝,何也? 若得角作公卿,安有其乱乎?”——《季汉书·宣烈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霄于人间全无敌! 洛霄这一声雷音大喝,就连张飞和公孙瓒这两个大嗓门都被震得不浅。 袁绍、曹操、刘备和公孙瓒四人闻言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可以并肩子上啊。 眼见战场之中,洛霄的无敌身姿造成联军士气低落,太平军则越战越强,且洛霄与众人交战时,冲阵的脚步却未曾停下,实在是骇人异常。 刘备此人虽然仁义,但脾气实际上是颇烈的,闻言当即就操起双股剑上前加入战圈,高声道:“张巨鹿,我乃涿郡刘备刘玄德是也!” 曹操和袁绍当然是不可能冲上去的,毕竟两人还不如公孙瓒能打,但曹操当即就大声吼道:“诸位兄弟,上前迎敌!”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我曹操别的不说,就是宗族兄弟多,而且各个都是猛将。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五人闻言当即就各自通报姓名上前加入战圈。 大多数人使用的要么就是骑枪,要么就是马槊,主要是刺击武器,纵然场中人数这么多,但是依旧能施展开来。 “好!” 洛霄被十员猛将围攻,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仰天狂笑,大声叫好道:“接好这一招了!” 众人闻言当即就是心中一凛,只见洛霄猛然之间整个人的血肉都开始剧烈的抖起来,无数肉眼可见的气竟然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流出,手中马槊横扫,早就是强弩之末的颜良文丑瞬间被碎甲轰飞出去。 袁绍纵马冲过将两人带走,洛霄也不在意。 张飞这样的天生神力之人,也被巨力震的双臂发麻,心头只觉骇然,众人望去,只见洛霄铠甲缝隙之间冒出的气竟然夹杂着一丝红色。 所有人都瞬间愣在原地。 项王! 这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第一反应,在大汉朝,但凡读过书的人,尤其是武将,就不可能没读过《项羽本纪》,这张角身上冒出的血气就是出现在项羽本纪中的内容。 本以为是太史公的夸张之语,原来竟然是真的吗? 洛霄感觉自己已经要进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敌阶段了,他胯下墨麒麟一动,夏侯氏和曹氏众将,这些还没有上升到90的将领,被他轻而易举的震的失去战力。 若不是洛霄正处于关键的状态之中,懒得浪费两招的时间补刀,这些人都要死在这里。 而且洛霄能感觉到这些人都还没有成长到巅峰,都还有许多潜力,若是成长下去,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这一幕望的曹操目眦欲裂,但又庆幸不已,在心中不住的感谢张角手下留情,若是一场大战,宗族兄弟尽没,他有什么脸面回到族中面对曹氏和夏侯氏的诸位长辈。 这一幕望的众人皆骇然,张飞和关羽眼中满是凝重之色,这张角要制不住了。 颜良文丑这样的猛将已经没资格进入战圈,只有万人敌级别的才够资格,但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万人敌,必须得带着大哥跑路否则都要死在这里。 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却很快,洛霄就如同浴血的神魔一般,手中持着马槊向前冲锋,然后诸将就纷纷身受重伤退出战场。 这一下不仅仅是张飞和关羽这么想了,袁绍、曹操、公孙瓒都准备跑路了。 就是现在! 洛霄感觉自己到了极限,他冲到了刘备之前,浑身的血气浓郁到了极点,宛如天下魔主降下凡尘,马槊重重砸下,带着无尽的气势,任何人见到这一幕,甚至就连张飞和关羽都只有一个念头,会死! 这是洛霄突破到人类极限的这一瞬间,而使出的一招,可能是此生最强的一击。 刘备只觉汹涌的死亡气息传来。 但生死之间方显英雄本色,公孙瓒和孙坚面对洛霄时都怂了,但是刘备不但不怂,反而向死而生,双剑齐震,大吼一声,“求活!” 铛! 张飞和关羽目眦欲裂,齐齐上前,只见青龙偃月刀与丈八蛇矛之间,多了一杆银白长枪,加上双股剑,这才为刘备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只听一道喝声响起,“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喝声响起之处,只见一白袍猛将,面如冠玉,一身白甲,端的是英姿不凡,尤其是此刻持枪立于场中,豪气纵横。 “子龙竟然有如此实力!” 刘备兄弟三人惊道,都没想到赵云竟然有这样的实力,然后就是一阵欣喜,赵云有这样的实力,跑路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玄德公快走。” 赵云急声道,刘备心念电转,迅速脱离战场,他再在里面反而会影响发挥。 曹操和袁绍没想到刘备麾下竟然还有一员万人敌猛将,羡慕的牙都要酸了,三路诸侯麾下加起来竟然都不如刘备一人,这怎么能不让人感慨呢? 洛霄此刻只感觉自己彻底无敌了,他的技巧和体能都走到了一个巅峰,比起当年的项王来,也不差多少,而且他的统兵和军略都远胜项王。 古往今来,除了素王老祖之外,他就是兵道的巅峰。 赵云的实力一点也不逊色于关羽和张飞两人,但是初出茅庐的三人,就碰上走到巅峰的洛霄。 只能说,不够看!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仅仅如此了。 赵云是有正经武道传承的,在武道之途之上,最是见多识广,但越是知道的多,就越是知晓洛霄的可怕,他此刻震惊到了极点,万万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人存在。 眼见三个万人敌的猛将都顶不住洛霄继续杀人的脚步,所有人都焦躁不安起来,至少要能缠住洛霄的脚步,才能有机会整军跑路。 焦灼之时,曹操见到从自己军中,冲出一个颇为雄壮的大汉,他记得此人,名叫许褚,同样是谯县人,在他招募乡勇时入伍,因为比较勇武一入伍就做了个小军官。 许褚望着洛霄,只觉心中满是火热,这张角的无敌之姿众人都看在眼中,若是能与之交战而不死,定然名声大噪,许褚对自己的实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洛霄一见许褚的体格就知道这定然是个猛将,但是能猛到什么地步,那还是要试试的。 毕竟在没有离开家乡之前,谁不是曾经无敌乡中的大佬呢? 到了外界的广阔天地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颜良文丑算是很强的战将了,但是见到洛霄才知道自己差的有多少。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哪一个曾经不认为自己无敌,但是见到洛霄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武道极致。 许褚冲上阵来,关张赵三人当即就稍微撤了一些力保护自己,准备看看这个突然冲过来的人的成色。 许褚依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况且他也不是技巧性的武将,直接就和洛霄硬碰硬。 现在的许褚如果要量化的话,大概就是90-92,但即便是守门员他也是历史上能排得上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许褚和洛霄连对三招,关张赵三人就眼中一亮,虽然比自己几人差,但这也是个万人敌武将啊。 三人对视几眼,眼中满是欣喜,四人合力,可以缠住洛霄,撤退有望了,这般想着便欺身而上,合攻洛霄。 曹操没想到自己的军中竟然也有这万人敌猛将,忍不住大笑起来,袁绍牙更是酸了起来。 但危急关头,他还是保持着理智说道:“孟德,伯圭、玄德。 那张角暂时被缠住,我等要速速撤退,不能再与之纠缠了。 纵然四员虎将齐上,但想要制住那张角,恐怕还是万难啊。” 袁绍说的有道理,几人都开始准备鸣金收兵,尤其是公孙瓒,见到白马损失惨重,整个人都快要心痛的窒息了。 想要重建白马,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精力。 只不过如今战场纵横交错,想要撤兵又何其难呢? 现在众人最为庆幸的就是只带了精兵过来,否则面对这幅场面,还真是给张角刷战绩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五人大战的战场之上,洛霄仰天狂笑道:“数遍历史长河都难得一见的万人敌,竟然在一支军中就见到这许多,真不愧是天命破碎的黄金大世啊。” 洛霄是天命之子,他能感受到天堑横在上空,那不是人所能触及的领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巅峰了,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实力竟然还在增长。 虽然永远都不可能突破,但是在巅峰之上,每前进一步都是新的高度。 这一刻不仅仅是洛霄关张赵许四人同样是酣畅淋漓,从许褚加入开始,四人只要全力出手,基本上就没有了性命危机,就算是处于下风,但没有了死亡的威胁,才能享受战斗的快乐。 虽然感觉到张角依旧是越打越强,就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但四人都不慌,在张角的实力强到可以把他们四人当场斩杀之前,他们四人就已经撤退了。 而且四人同样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增强,虽然不像洛霄这种就连体力都能增强,但是生死之间的领悟,与洛霄这种武道至强者的交手,同样让四人都受益匪浅。 洛霄已经感觉到汉军想要撤退了,随着汉军开始鸣金收兵,步卒举盾上前。 洛霄望着场中太平军的局势,同样一扬左手,纪律性极强的太平军瞬间就调转方向,一个大迂回,然后集合,重新集结成铁阵,刀枪林立,森森威严。 战马在充满血腥的战场之上不住的嘶吼着,一杆杆骑枪之上,流淌的到处都是赤红的鲜血,所有的士卒都感觉到了由心而发的疲累,浓重的喘息声不住传出。 所有士卒都在控制着自己胯下焦躁不安的战马,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场中唯一还在战斗的地方,而且愈来愈激烈。 “最后一击!” 洛霄感觉自己的实力增长慢了下来,明白是眼前四人给自己的压力不够了,他重重地一槊从天而落,槊影重重,化作千万道,关张赵许四人只觉大难临头,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槊到底会击打在谁的头上,也没人敢于用头盔试一试洛霄的神力。 只听四人同时大喝出声,声越天雷,震得战马又是一阵焦躁的走动。 铛! 这一槊重重地将四人压下,随后一弹,一直战作一团的五人终于停了下来,五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兵器,各个都是威风凛凛,宛若战神一般。 洛霄一人立在关张赵许之前,一人独战四将,更是一副天下无敌的雄姿,只见他轻轻提起马槊,关张赵许四人立刻紧张的各自举起兵器。 洛霄举着马槊望着袁绍等人朗声笑道:“今日有这四位豪杰在此,看来是皇天不愿意让我杀死你们。 但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会带着太平军,杀进洛阳,到了那个时候,希望能再见到诸位。 汉廷必亡,这是我张角说的,后汉的天命要终结了,这是皇天的旨意,我只是恭敬地来执行而已。” 若是之前的洛霄这么说,袁绍等人一定会嘲讽一番,但是这个时候的洛霄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袁绍、曹操、公孙瓒都面面相觑,刘备振剑而出,朗声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况天命乎? 先汉末年,同样如此,但是有光武皇帝再受命,只要我等忠臣齐心,大汉就还有救!” 洛霄望着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汉廷三次受命,你不懂啊。” 刘备还想要说什么,直接被曹操等人拉了回来,可别说了,现在不跑等到张角发疯,不要命了? 望着远去的袁绍残军,太平军众人心头也是一松,唯有洛霄的目光落在了荥阳之北,那里是无双侯与英侯所在。 ———— 荥阳之战,角败袁绍联军,军卒亡六七,又散二三,几近空矣,一人独战诸将,良丑之辈,险死而生,诸夏侯及曹,不过五合即败,又有羽、飞、云、褚四人共战,亦不能胜,此四者,皆万人敌也,角之悍勇,由此可观。 时人以“魔主”称角,亦有谣曰:“王不过霸,逆不过角,天降魔主,人间太岁。”——《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四十章:洛霄弄人心,诸侯知前计! 洛霄骑在墨麒麟身上,这匹随着洛霄在战阵之中左冲右突都不曾有过丝毫畏惧的马王,却仿佛抬不动前行的脚步。 山谷之中,重重叠叠,堆积着一座座尸山,从尸山之上有一条条由血液、脑浆以及肉泥组成的血泥之河流淌而下。 最古老的时代,最恐怖的黄泉之景,也不过如此了,人间地狱,概莫如是。 太平军的士卒望着眼前的景象,都在微微的战栗着,恐惧之中混杂着兴奋,血腥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清甜,让人抗拒又忍不住去靠近。 人类真是一种可怕至极的动物,向往着平静与安定,但是面对死亡却又带着发自心底的狂热。 踏踏踏。 洛霄骑着墨麒麟走过,望着自己亲手造成的尸山血海,一时之间有些恍然,默默的念叨着,“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一遍又一遍,洛霄将又望了几眼,然后挥挥手,转身而走。 这些汉廷的臣民死了,他这个汉廷的逆贼也会死,谁能不死呢? 汹涌的火焰在山谷之中开始燃烧,那火焰烧在无数的尸体上,血液就像是油脂一般,熊熊的燃烧着,永不停息,漫天的黑烟从山谷之上腾空而起,夹杂着无数烧烤人肉的臭香味。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荥阳。 从洛霄踏进荥阳地界开始,无数太平道众跪伏在地上,眼中是完全克制不住的狂热之色。 天一道主! 颂圣曲的语调是永恒不变的,但是其中的词语字眼却是会调换的,“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道主的光辉万万年!” 洛霄一路走来,就见到一万人,十万人,百万人,宛如潮水一般,跪伏在地上。 现在洛霄说他就是皇天化身降世人间,这些人都会相信。 尤其是那些追随着洛霄出征的士卒,亲眼见到了洛霄在战场之上的英姿,那些冲阵无敌的猛将在道主的面前就像是婴儿一样,战神是什么样的他们不知道,但是道主就是真正无敌的战神。 洛霄望着眼前的这些太平道众,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无限的崇拜和憧憬。 当今天下的局势并没有秦末那么糟糕,甚至没有先汉末年糟糕,但是张角振臂一呼,无数的道众都跟随着他造反。 这些道众甚至拖家带口,完全不怕连坐诛杀。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百姓已经变了。 “等死,死国可乎?” 这句话刻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曾经严苛的秦法可以在天下之中推行,但是现在却不行了,因为老百姓已经不可能再去忍受那么严苛的秦法,甚至就连比秦法宽松许多的苛法都不愿意忍受。 洛霄是超级六边形战士,他明白商周那样五六百年的王朝再也不可能出现了,汉朝能有三百年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 如果秦末的黔首换作现在的百姓,秦国会在还没有统一六国的时候,就在汹涌造反的秦人大潮之中被毁灭。 洛霄骑在马上,心中有无限的感慨,面对着这些满脸带着无限憧憬的太平道众,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告诉他们地上道国将会建立? 告诉他们美好的未来将会到来? 告诉他们从此不会再有饥饿、战乱、死亡吗? 最终洛霄只是高高的抬起手中长槊,高高的声音响起,“上洛!诛汉!” 上洛! 诛汉! 总要让皇帝和公卿都好好见识见识这些从社会最底层爬出来的农夫。 …… 袁绍几人带着残兵,又收拢了一些溃兵,一路狂奔逃窜,面对这幅之前未曾料到的场景,几人都有些沉默。 袁绍见到这凄凄惨惨的景象,脑海之中翻滚着无数的思绪,沉声道:“张角接下来的目标,一定是皇甫嵩以及英侯和无双侯的勤王大军。 为今之计,只有与朝廷大军会合,以图后事。 至少要将张角的情况告知朝廷大军。 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那张角悍勇非人! 朝廷大军若是不早做防备,定然是要吃一个大亏的,若是朝廷大军再败,那…… 绍惶恐!” 袁绍心中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心中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公孙瓒闻言当即就说道:“张角一万大军攻败我等二十万,全军覆没啊。 这幅凄惨的景象,却去投靠勤王大军。 实在是过于丢人现眼,我不愿去被那些人羞辱。” 曹操和刘备闻言脸皮都抽了抽,这也是两人所担忧的,但是两人又清楚袁绍所说的才是正确的。 袁绍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喟然叹道:“我那弟弟袁术袁公路,是前将军、南阳太守,他率领着南阳之兵就在皇甫嵩的军中。 我这幅景象前往,定然是要被他狠狠羞辱的,但那又如何呢? 大丈夫生在世上,能屈能伸,才有复兴再起之日。” 袁绍这番话一出,三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精彩,袁绍和袁术之间的事,他们这些曾经都在洛阳求学厮混过的人还是清楚的。 公孙瓒没想到袁绍为了成就大事,竟然甘愿受袁术的羞辱,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胆寒之色。 袁绍真是个狠人啊! 袁绍却像是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一般,继续说道:“今日荥阳兵败,我是诸侯盟主,责任便由我一力承担,诸位勿忧,待见到陛下之后,我自一人请罪。” 袁绍话中满满的都是豪气,颜良文丑闻言有些担心,但是眼中却也带着自豪,这就是他们所效忠的主公,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本初不可!” “本初公不可!” 曹操和刘备几乎在同时出声,开什么玩笑,这事情怎么能够让袁绍一人承担,那天下人该要如何看待。 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就不配拥有权力,这是大汉豪杰心中的铁律。 曹操虽然是袁绍的小弟,但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略,今日让袁绍给自己背了锅,以后万一两人若是出现不合,那怎么办? 刘备更是不可能承袁绍的这个情,他现在是公孙瓒的小弟,哪里有越过公孙瓒去让袁绍给自己背锅的。 袁绍话说到这个份上,曹操和刘备已经准备前往勤王军中,只剩下目前实力最强的公孙瓒还没有表态。 刘备望着公孙瓒阴沉的脸色,稍一思索便道:“兄长。 张角之后前往与朝廷大军会战,他是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的战神。 虽然我等荥阳兵败是因为受到了埋伏,但张角也不过只带来区区一万士卒而已。 若是他率领数万大军正面对战,以他纵横无敌的神勇之姿,难道我们就一定能胜利吗?” 刘备此话一出,袁绍曹操公孙瓒三人纷纷眉头一皱,刘备接着说道:“以张角的神姿,难道无双侯和英侯以及皇甫嵩就一定能胜利吗? 我等虽然兵微力寡,但是却有万人敌的将领。 若是英侯等军中同样有万人敌的将军,数人联手,未必不能拖住甚至战胜张角。 到那时,我等立下大功,谁还能说我等是败军之将! 兄长三思啊!” 刘备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公孙瓒的心窝窝里面,他重重地点头道:“玄德你说的有道理,去投靠勤王军将功折罪才是最重要的。” 袁绍见到公孙瓒同意,眼神莫名的有些幽深。 经过此次大战,他对公孙瓒有了更深的了解,每到关键之时,公孙瓒就会出错,这让他升起了些许的轻视之心。 反而是公孙瓒带来的这个小弟刘备,他认为是个真豪杰英雄,升起了拉拢的想法。 尤其是他那两个结义兄弟和麾下的白袍小将,把袁绍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 荥阳之战的胜利造成的结局,对士族豪强来说是灾难性的。 整个荥阳以东以南,豫州、兖州、青州乃至于扬州,出现了一个军阀统治的真空,这对本地的士族豪强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和无限的恐惧。 早先便说过士族并不排斥军阀的出现,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强有力的军阀虽然会压制本土士族,但是同时会维持秩序。 如果现在张角挥军向东,整个关东的豪强士族都阻挡不住他的兵锋,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成为他们眼中的贼。 而且大概率还不会被接受,这让士族豪强如何能不感到恐惧呢? 这一场大败最倒霉的,是那些追随着二十八路诸侯起兵的豪强。 不仅仅是这一场投资赔的底掉,甚至面对后续汹涌而至的太平军,还不知道能不能将家族保存下来。 士族的底蕴毕竟比普通的豪强要高的多,这些豪强的败落太快了,一场大乱就能让他们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有些损失过于惨重的家族,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带着家眷,往扬州以及荆州去避难,去豫章郡,去吴郡,去会稽郡这些比较偏远的地方。 江东和荆州战乱少,而且在姑苏以及荆州平原上,有相当繁华的大城,人口也极多,是避难的好去处。 诸州之间的太平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是满满的振奋,尤其是南阳方向的太平军,本就实力强大,现在更是连战连捷。 朝廷方面如丧考妣,数位两千石战死,其余直接死在乱军之中的官吏不知凡几,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无数的军械粮草都失落在了太平军的手中,这样的惨败,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最重要的是! “张角不是率领着数万大军进攻洛阳吗? 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和袁绍林联军交手?” 皇甫嵩在问这个问题,他甚至还坚壁清野。 洛空和洛川都在问这个问题,两人率领着大军渡过大河,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在通过。 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结果现在突然说,张角不来了,他不在这个方向,这怎么能被接受呢? 这证明朝廷的情报机构出现了大问题,完完全全的被太平道当成猴子在耍弄,现在的张角到底在哪里,这是最大的问题。 袁绍联军被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但是怎么被埋伏的? 战争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都是之后作战需要知道的。 张角会不会挥军向东,和关东的太平军联合,会不会占据肥沃的豫州、兖州、青州、徐州之地。 如果张角的太平道真的占据了最肥沃的数州之地,朝廷要怎么应对? 张角凭借荥阳周围就能与朝廷对峙,无论愿不愿意承认,所有人都承认张角是个善于治国理政之人,甚至有人说他有文宣之能。 若是张角固守荥阳,抵御朝廷大军,再凭借那数州之地的底蕴,足以将朝廷大军活生生耗死在司隶和雍凉之地。 这无数的问题在无数人的脑海之中盘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胜利的天平仿佛不可避免的往张角偏移而去。 最急的就是五姓家,之前他们从冀州绕道河内与无双侯会合,根本就没人会想到袁绍联军一败涂地。 他们的家底可全部都在关东。 吕氏在青州惶惶不可终日,和青州太平军厮杀着,遭遇了重大的打击,其余诸家,除了安阳侯国的位置安全之外,都可能招致太平军致命的打击。 保家卫国的军队战斗力和意志力是最强的! 但同样,没有任何军队能在老家遭受攻击,家人遭受威胁的时候,还能在前线保持战斗力,就算是洛氏的军队都不行! 洛川很清楚若是再不返回关东去救援诸家和各郡豪杰,联军立刻就要散伙,纵然返回关东的路上,布满了荆棘和危险但回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感慨张角的谋计深刻,恐怕早在进攻袁绍联军之前就预计到了这一步。 洛霄受限于不断迫近的寿数大关,却不可能去挥军向东,这就是信息不对称,洛霄的一切行动都以随时会死而做,而朝廷方面却以常理来判断洛霄。 但这不妨碍洛霄去用朝廷之人的思维给他们下套,为他们设计,让他们乖乖的入网之中。 就如同这一次! ———— 角有良谋,心藏深计,胸怀宇宙万机,腹有千秋韬略,文宣之属,洛霍之杰,汉不能用,故有亡日。——《史鉴·后汉记》 求波月票,第三天日八千!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论天下诸洛异同 营帐之中坐满了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焦急的表情,帐中明明没人说话,却显得极其的嘈杂。 洛川端正跪坐着,双手顺势放在膝上,面上很是平静。 除了他之外,帐中唯一还算平静的,就是安阳侯韩立。 因为韩立是唯一一个还比较安全的。 他望着众人焦急的脸庞,知道现在只有自己最适合说这些话,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子川公,请率军回关东吧。” 随着这一句话,营中气温都仿佛在蹭蹭的上涨,咚咚咚的心跳之声剧烈的跳动着,能够看出来所有人都很紧张。 洛川脸上闪过一丝叹息然后望向众人道:“我知道诸位心中都焦急。 但大军行动之难,诸位是非常清楚的。 诸家散在诸州之中,势必要分军,张角攻破了袁绍联军,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和朝廷军队以及无双侯的西域军,还有弘农等诸郡勤王军待在一起。 如果我们返回关东,势必力弱,给太平道可乘之机。 前路荆棘满丛,诸位要好好思虑。” 淮阴侯韩章慨然道:“子川公,我等又如何不知呢? 我们几家相交三百年,既然随着您踏上了战场,难道还会畏惧死亡吗? 刘氏的诸位皇帝给了这三百年的荣华,我等奉天靖难扶持刘氏,就算是汉室天命衰微,不过是把这一身的血肉都还给他刘氏罢了。 又有什么害怕的!” 淮阴侯韩章此言,帐中众人都颇为认同的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汉代风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主尽忠,为忠效死,就算是那些互相为了利益斗的不可开交的臣子,该为主公尽忠而死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尤其是五姓家的列侯之位,可不是那么容易背负的。 提起淮阴两个字,会想起谁? 大汉三百年有无数的淮阴侯,但是提起这两个字永远都会想起韩信韩武穆! 老祖宗太出名,就像是洛氏一样,这就是所需要背负的枷锁,身为家主,随时都要准备为皇室尽忠。 韩章这慨然之语说罢,语气便低落起来,声音低沉道:“既然继承了侯位,那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但阖族亲戚,妻子儿女尽在关东县中。 家中妻女貌美,无论是官还是匪,淫色之事犹如附骨之疽,谁能不觊觎,若是城破,唯有一死而已。 军中士卒都是百战的勇士,早已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现在家人凌于刀剑之下,纵然留在此处,又哪里还有什么战意呢? 还不如直接率领诸军返回关东,归乡心切之下,若是太平军真的阻拦,那便拼死一搏罢了。” 韩章此话一出,帐中便响起了道道叹息之声,这就是众人最为担忧的。 从承接侯位的时候开始,生死就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了。 但是家族的传承,家族的声誉,族人的安定,家人的平安,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更不要说士卒的心态问题,就算是百战老卒,如果家人落在敌人手中,那除了投降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所以对士卒家人的保护,是所有诸侯最为重要的事之一。 若是前面士卒浴血奋战,后面传来消息家没了,军心散了都是轻的,更大的可能是军队哗变。 韩章所说的都是众人的心里话,洛川当然是清楚的,而且很是理解,但在洛川看来,这么回去,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但人就是这样不理智的动物,会犯下许多错误,会做下现在认为正确,但是未来却证明是错误的事情。 洛川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能让他们放下心中的顾虑,五姓家如此庞大的组织,十万计的军队洛氏是护不住的。 连绵的战乱,主要是道路的隔绝,让天下的商业都陷入了停滞以及飞速的衰退之中,这对洛氏的打击是极大的。 不过昭城一直以来都有存储各项物资的习惯,短时间之内不会受到影响,现在昭城分批训练族人,以防止未来可能出现的大变。 万一出现不怕死的军阀准备来洛氏打秋风,总不能直接动用越来越稀少珍贵的气运点以及神器,还是要依靠洛氏族人自己的力量来对抗。 洛川听罢,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于是一言不发,径直从席上站起身来,然后走出了营帐,一眼望去,军营之中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太平道的刻意传播之下,袁绍联军全军覆没,太平军兵指关东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军心的浮躁是显而易见。 帐中众人纷纷走出,洛川在望着军中,众人则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川悠悠道:“本侯会去见无双侯,收拾行囊吧。” 洛川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先是欣喜,然后就是浓浓的不安,纷纷应喏,然后下去安抚自己的士卒。 …… 洛川也不耽搁,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要雷厉风行,卫士通报之后,他径直走进无双侯洛空营中。 见到洛川一脸凝重,洛空和贾诩对视一眼,洛空挥手请洛川坐下,贾诩将手中羽扇一挥,缓缓退后两步,将自己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姐夫来此可是因为关东诸家都想要率军回家?” 以贾诩对人心的把握推算出这一点实在是轻而易举,洛川面色有些沉重的点头道:“子明,本欲和你并肩作战,但是诸军归心似箭,恐怕是不行了。”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是藏在阴影之中的贾诩,“子川公率军留在军中是最好的,回关东山高路远,定然会遭遇太平道。” 洛川对贾诩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这是一个平日不说话,但一说话就切中要点的谋士,从不无的放矢。 但洛川闻言笑了笑说道:“文和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这些人是我从关东带出来的,这些人是因为我的名声而投奔的,现在如果不将这些人安全带回去,我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贾诩不说话了。 这就是洛氏的作风,这正是贾诩愿意追随洛氏的根本原因所在,只要他持身正,洛氏就永远不会抛下他,对他这种寻求安稳的人来说,是上上之选。 洛空也不劝说,抱拳说道:“洛阳那边我们一起上书,就说往关东去对抗太平军,勤王军本就有自主权。” 洛川点点头,回关东自然不能和皇帝直接说,我们不勤王了,那实在是太难看了。 望着洛川转身离开的身影,洛空突然感觉眼前出现了漫天遍地的血色,他仿佛见到了洛川每走一步脚下都沾着无数的血。 洛空恍惚了一下,突然说道:“中原之地,人杰地灵,西域汉人许多都想要回到中原之中,就算是无双侯国中的许多汉人也是这般想的。 中原的贵族更是不将西域贵族放在眼中,心中甚至被鄙夷为蛮夷之辈。 我这西域无双侯,若不是眉心的圣痕,恐怕来到这中原之地,会被排挤到死。 但是现在看着匆匆离开的五姓列侯,突然觉得西域真是一片宝地,至少比中原之地更能保存家族。” 贾诩知道洛空有感而发在和自己说话,他向前两步,从阴影之中走出,这就是权贵士族的矛盾点。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政治有一条铁律就是越靠近权力核心,手中权力就越大,这就是宦官以及外戚这种人能够兴起的原因。 西域、岭南这些地方的贵族在乱世的确是很安全,但是在非乱世时,可能洛阳一道旨意,就阖族全灭。 所以为了权力必须要靠近京城,甚至为了方便要举家迁往京城,这就是袁氏这样的洛阳豪门。 但这样的坏处就是危险性大大增强,容易被人一锅端。 现在被困在洛阳城中的诸多豪门,所能够使用的资源以及权力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士族军阀。 实际上最适合停驻这些边荒之地的就是昭城,诩一直认为,昭城在冀州实在是不合适。” 洛空有些没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贾诩今日竟然一下说出这么多话,看来贾诩已经渐渐融入洛氏之中。 但一国之都城尚且不能轻动,更何况是洛氏,搬去哪里呢? 贾诩说罢就抬起手中羽扇不再说话,这也就是面对洛氏子,若是拜了其他主公,他绝对不会说这么多。 …… 洛霄看着刚刚获取来的情报,脸上满是认真,见到五姓家以及诸郡豪杰果然按照他所预想的返回关东。 太平军诸将都在堂中坐着,这份情报同样在他们手中,都颇为振奋道:“道主,汉廷又分兵了,我们要攻击他们吗?” 这些将领都知道洛霄一直在试图让汉廷方面分兵,以减轻之后进攻的压力,现在看来计划执行的非常成功。 五姓家突然的返回,造成了战线拉得很长,而且各种物资都有些跟不上,就算是诸家甲兵精锐,但对洛霄来说,战胜这么一支军队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但对洛霄来说,阻拦一支归心似箭的军队没有半分好处,况且这支军队就算是回到了关东,还要面对汹涌的太平道以及除了太平道之外的各路义军。 太平道一带头起义,立刻就有无数早就不想忍受的义军蜂起,这才是诸州郡不能制止起义的主要原因。 否则太平道不过数十万道众,又在洛霄的束缚之下,不搞破城裹挟那一套,怎么可能突然就这么壮大。 在现在的关东有上百万打着太平道旗号的义军,但实际上许多都是冒认的,其中有无恶不作的盗匪,有揭竿而起的义士,有不愿意受到压迫的农夫,但洛霄就当作都没看见。 他始终都很清醒,不要试图去做每一个人的救世主,不要试图去拯救每一个人的命运。 那是神的领域,不是人的。 自从那一日,星光洒落,他就明白自己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做这个天下的医者。 汉室本该有四百年,但是洛氏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按照现实不该有四百年,于是天下就是在腐朽、堕落以及不断的摆烂之中延续下去。 再有能力的人也改变不了汉室逐渐的糜烂这一点,想要开创新世界的人会被天命毫不留情的镇压,这就是未来一百年的黑暗世界。 这就像是一个人身体上有一个致命的疮,但是却始终有一根千年人参在吊着命一样。 洛霄所做的就是直接把千年人参毁掉,赶紧把这个人搞死,至于未来新出现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那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因为他就要死了,他只是个凡人而已,完成了第一步,已经足够了。 这天下有无数的英才,洛霄相信这些人能为天下选出一条最好的道路。 洛霄的脑海之中闪过了无数的思绪,最终缓缓说道:“英侯洛川率领着一群归心似箭之人,不宜阻挡将笔墨取来,我要给英侯写一封信。 然后我们直接率领军队前往洛阳,与汉廷最后护卫洛阳的大军决战。” 堂中众渠帅闻言脸上满满的都是凝重之色,纷纷挺直了身子,齐齐抱拳道:“谨遵道主之命!” ———— 张角是少有的能得到统治阶级比较正面评价的起义者,古代统治者通常将起义者污蔑为野心家以及贼寇,但张角却得到了“官逼民反”、“皇帝昏聩,不能重用贤人,以致亡国”、“张王”的评价。 这在提倡忠义的古代专制是难以想象的成就,笔者深究过其中原因,最终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在张角纵横天下的时期,那些后来卓有盛名的人物,都曾经与张角交战,对张角的遭遇报以同情,对张角的能力报以钦佩。 第二,张角的文治武功被史书较为完整的记录了下来,这是一个几乎没有黑点的人。 第三,与张角同时代的汉天子,被塑造成了一个典型的昏君,这给予了张角极大的活动空间。 这就是张角,天下第一的“反贼”,让敌人都不得不赞叹的天纵之才。——《张角传》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洛阳宫中有计谋 从洛霄的意志确定,整片以荥阳为中心的土地就开始全力运转。 先前作为疑兵前往洛阳的青壮就地开始驻扎,洛霄首先要构建的就是一条从洛阳通往荥阳的稳固的后勤通道。 上一次与袁绍军会战是因为打埋伏,要隐秘行踪,要出其不意,所以使用精兵战略,一波冲阵彻底将袁绍军冲垮。 但是这一次想要这么做就很难了,要硬桥硬马的打一场会战。 数以十万计的太平军士卒被洛霄一批批发往荥阳以东,分别驻扎。 其中最精锐的是洛霄率领的两万中军,一万披着铁甲、冲阵无敌的甲骑,一万轻骑兵,一人二马。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自然吸引了洛阳方面的注意,洛霄的举动总是让他们想不到。 上一次以为是要进攻洛阳,结果奇袭了袁绍军。 这一次以为一定会进攻关东诸侯的军队,却大军压境进攻洛阳。 但是随着袁绍等诸侯奔逃到洛空以及皇甫嵩军中,将那一场大败的第一手资料讲述出后,所有勤王诸侯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自然是有人不信的,但是洛空相信。 贾文和能知人心,算无遗策,他说这几人没有说谎,这几人就一定没有说谎。 无双侯大军之中,洛空有些懵逼的揉了揉头,“文和,之前从皇甫嵩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张角是韩武穆那样的谋战型统帅,而且统帅之能,不在他之下。 现在怎么突然就变成项王那种冲阵无敌的兵主了。 竟然带着两千骑兵正面冲锋三千白马义从加两千精锐骑兵,一人独战十员猛将还战而胜之,这简直就像是神话一样。” 洛空是相当有见识的,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是精锐中的精锐。 相同数量之下能稳赢白马义从的恐怕只有敢战士和神庙军,其余的也就在伯仲之间。 但这么强的白马却在正面冲锋中被打残。 这只能证明张角太猛了,导致太平军的骑兵强出了一个档次。 贾诩沉声道:“主公,这一次真的要小心了。 臣刚才在与袁本初与曹孟德几人交谈时,询问了最后一场的战术等布置,发现并没有什么差错。 没有差错却在表面上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输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对张角的预估出现了问题,这个人比想象中还要强得多! 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在兵权谋以及兵形势两道上都走到了极致的超级强者,是不逊色于兵仙韩武穆和兵主项王的神仙级人物。” 洛空可是在昭城之中学习的,韩信和项羽这两个人有多强,他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从那一段段文字中能够看出,至少自己是远远不如的,因为这两个人打出来的战绩他都做不到。 洛空的脑海忍不住闪过一张脸上时刻挂着淡漠之色、清丽至极的面容,家族公认最为天才的子弟,文韬武略盖亚洛氏全族。 如果是兄长,那一定可以吧,只可惜不知道兄长在哪里。 …… 袁绍这些从关东兵败的诸侯,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歧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凡打仗就没有兵败的。 这些诸侯基本上人脉都相当广,一部分与平素交好的诸侯交流,还有一些人直接离开军中,往洛阳而去。 汉廷这一方在不断商议着,太平军这一方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所有渠帅只是等待着洛霄的命令,不会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洛霄则为太平军众渠帅盘点着朝廷中的对手,主要就是太尉皇甫嵩、无双侯洛空这两人。 这是朝廷大军的主要领袖,但是这两人,尤其是自己的弟弟洛空。 洛霄对他的天赋和能力很了解,是一员猛将,统率数万大军也不成问题,这已经足以纵横天下了。 在任何时代都足以作为开国元勋级别的战将。 但是在这个黄金大世中,他和自己之间的差距之大,毫不夸张的说,仅仅用冲阵的打法,洛霄就能他打个十战十败。 现在洛霄要同时指挥大兵团和冲阵的打法,毫不夸张的说,能同时打十个洛空。 而且以自己那个愚蠢的欧豆豆的军略能力,洛霄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就是洛霄最发愁的地方,他是势必要攻破汉廷天命以及将汉廷的神圣威严一踩到底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最大的阻碍就是英侯以及无双侯。 这是他的亲人,虽然他知道随着汉廷天命的崩溃,英侯以及无双侯的结局是注定的。 但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剑锋之上沾染上亲人的血,即便是以张角的身份。 现在英侯洛川回到了关东,在洛霄死之前,和洛川恐怕是不会再见到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战场之上留洛空那小子一条命,最好是让他返回西域。 …… 随着太平军以及朝廷兵马的大幅调动,天下诸州的目光仿佛都放到了这里,甚至就连战火都减弱了几分。 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看的出来,这一场洛阳之战,将会决定天下的走势。 若是太平军获胜皇室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往雍州长安逃,还要保证不会被太平军抓到。 若是太平军战败,那也不是乱世的结束。 天下的太平军以及冒充太平军的贼人实在是太多了,朝廷是没有能力平定这么多太平军的。 皇帝还是要依靠这些参与大战的诸侯,到那时天下就是群雄割据的局面。 除非有人能在洛阳将所有诸侯都震住。 这种明晃晃的局面摆在所有人面前,天下诸州郡的士族都开始物色适宜合作的军阀。 挑选主公说是终生大事也不为过,万一挑选的主公不够出色,之后不满想要跳槽可就难了。 一般来说最多只有一次跳槽机会,基本上跳槽两次名声就臭了,在这个时代背上不忠的名声,就不要想着混了。 天下人心浮动,远在洛阳的皇帝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他是个昏君,但却不是个傻子,正相反,他聪明极了。 只不过他将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了个人的享受以及维护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上,为此甚至不惜做出损害天下的事。 洛阳宫中,高阔宏伟的宫殿,重重繁华至极的宫室,处处可见珍珠、美玉、金银的装饰,五彩的帷幕从一处处廊间垂落。 这里就是天子的寝宫皇帝的居所,一列列宫娥静候在外殿之中,烛火灯光不住的摇曳着,在轻微的噼里啪啦声中,忽明忽暗。 本该是一个静谧的夜晚,突然寝宫之中传来的愤怒的大吼道:“奸臣!都是奸臣!” 皇帝从噩梦之中惊醒,侍候夜间的宦官和宫娥连忙走进,跪伏在地上听候旨意,皇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想着梦中的景象,他的脸上充满了戾气,大声吼道:“速速将常侍唤来,召集亲近大臣进宫,朕有旨意。” 宦官得旨之后急忙走出,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暴怒的皇帝面前待,虽然是晚上,但是宫中来了旨意,一个个平素里的大人物都从睡梦之中被唤醒,然后匆匆往宫中而来。 没人知道皇帝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将人唤进宫中,等进了皇帝的寝宫之后,才见到皇帝竟然坐在床榻上没有下来,士大夫出身的王允是那种最注重礼节的士大夫,当即就想要上前指出皇帝失礼。 身为皇帝,怎么能这样面对朝廷的公卿大臣呢? 这难道不是对公卿大臣的不敬吗? 王允的脾气他的亲友可实在是太清楚了,直接就被拉住,低声道:“这不是正式的会议,陛下情绪不对,现在局势紧张,还是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 王允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紧张局势,现在纠结这些小事却是不对,这才将不满压在心中,愤愤然坐下,面上却不如何表露出来。 等到众人都到齐之后,公卿见到宫中的常侍竟然也在,立刻就有几人高声问道:“陛下,您召集我等大臣前来,可是商议国朝大事的吗?” 皇帝这才算是从那噩梦之中彻底摆脱出来,声音嘶哑暗沉说道:“朕刚才睡梦之中有感,于是召集众卿前来。” 闻听此言,刚才那数人当即道:“那还请诸位常侍避开臣位吧,素有清名的三位常侍都不在,这几个阉宦竖子又有什么资格,与我等清正公卿同立于宫殿之中呢?” 这话一出常侍立刻就跳脚了,指着说话的士人愤怒道:“你骂谁?陛下面前竟然出言伤人,真是狂妄至极。” 殿中的气氛顿时就凝重起来。 士人和宦官的冲突简直就是后汉一朝永恒的冲突之一,尤其是经过了党锢之事后,双方之间的血海深仇,再也化解不开。 皇帝没想到士人会在这种场合直接开骂,完全不顾及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心中一股邪火嗖嗖嗖的往上窜,一直从心头冲上了大脑! 皇帝恶狠狠的望着两人,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杀意,“再有出言伤人者,直接拖出去杀。 天下危急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在这里斗,你们心中还有朕这个君父吗?” 见到殿中终于沉默下来,皇帝这才说道:“朕召集诸位公卿前来,是因为忧虑太平军。 朕刚才做梦梦见太平军杀进了洛阳城中,朕以及诸侯公卿都倒在血泊之中,整座洛阳城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众公卿没想到皇帝竟然是担心这个,但是前线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只能含糊其辞的安慰道:“陛下勿忧。 太尉精通兵事,无双侯是西域宿将,其余诸侯,皆是豪杰之士。 定能击败太平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皇帝将众人的神情一扫而过,实际上他心中最担忧的并不是这个。 他梦中所见到的也不是太平军攻破洛阳的一幕,他相信为了剿灭太平军,天下所有人都会全力出手。 他真正担心的是现在正全力抵御围剿太平军的诸侯。 他之前还是信任皇甫嵩的,但是这些时日常侍们不断的吹耳边风,他也开始怀疑。 尤其是就连五姓家,宁愿去关东讨贼,都不拱卫洛阳,这让皇帝的怀疑大炽。 之前皇甫嵩明明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最终却兵败,导致党锢大开,群雄并起。 皇甫嵩是不是真的故意为了解开党锢而设局? 现在还没有撤掉皇甫嵩,是因为朝廷除了皇甫嵩没有可用的大将。 而且皇帝认为就算皇甫嵩是士族那边的人,也不至于将洛阳拱手让给太平军。 又有几人为皇帝分析朝廷必胜的原因,皇帝表面认真的听着然后等到众人说完,突然说道:“看来太平军的战败是迟早的事情了。 朕有了一个新的忧虑之事啊,就算是击败了洛阳附近的太平军,但恐怕朝廷也要损失惨重。 那诸州郡之间的太平军要怎么办呢? 朕前些时日得到了一些消息,若是有某些臣子表面上忠诚于朕,但是暗地里却心怀不轨,朕又该如何去做呢?” 皇帝这淡淡之中却带着一丝阴寒的话一出,殿中瞬间就陷入了寂静之中,聪明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皇帝竟然在这个时候,怀疑那些手握重兵的诸侯心怀不轨! 一个不好,这勤王之事,恐怕就要出大事,先要问清楚皇帝在怀疑谁! ———— 任何王朝灭亡的原因都是复杂的,但究其根本,崩溃的财政、腐败的吏治、层出的天灾,以及一个不合格的君王,总是主要的原因。 理所应当的,在汉王朝走向灭亡的路上,一个非典型的昏君出现了,中国古代贵族称呼他为“灵”皇帝,即“灵活、聪明的皇帝”,笔者认为这是一种讽刺。 因为他看起来的确是聪颖的,在一生的执政过程中未曾大权旁落。 但仅仅如此。 他践踏了几乎所有约定俗成的政治规则,在面对逐渐败坏腐朽的选官制度以及财税制度时,他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通过买卖官职和贵族爵位来收敛金钱。 中国人将它称为“喝下一杯有毒的酒来解渴”,真是美妙的比喻,汉王朝就在这位“灵”皇帝的治下走向了衰亡。——《全球通史·秦汉卷十五》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州牧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一种珍贵稀缺,许多人一直到死都难以得到的东西。 人与人之间的怀疑,是一颗无时无刻都存在于人心之中的有毒的种子。 君臣这种极致的权力者之间,总是怀疑远远大过信任。 于是帝王心术或者说权术就在其中应运而生。 法家称之为,君臣上下一日百战! 如今汉廷君臣之间几乎没有信任,经过连续多年的相互对峙,政治氛围严肃到了极致。 皇帝和臣子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后汉百年以来的冰点,君王不是好君王,臣子不是好臣子。 现在维持汉廷还能团结走下去的唯一因素,就是三百年大汉的政治传统,所带来的惯性。 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做事,在伸张自己利益的同时,共同维护汉室这面旗帜,共同维护皇帝的存在。 张角在用一种最暴烈的手段将整个天下的局面翻转过来,这是危急存亡的时刻,而皇帝在怀疑某些人。 越是危急存亡的时刻,就越是爱斗,不仅仅是当今皇帝,在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人,秦国当年能顺利的灭亡山东诸国。 不仅仅是秦国实力强大,主要就是诸国之中都内斗频繁,现在大汉也要走上这一条不归路了吗? 殿中有还算是忠正的臣子颇为悲哀的想道。 皇帝坐在榻上,以高临低,将众人的心思一一收到眼中,殿中公卿旁敲侧击的问着皇帝在怀疑谁,但是皇帝却不说具体的人,只是表达对整体局势的担忧。 这一下就让许多大臣有些懵,不明白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针对某一个人,那需要判断一下怎么处理,才能不会引起大的波动。 现在皇帝是对整体局势不满,难道还要变动整个制度吗? 虽然郡县制度的确是有些不合适现在这个乱世,在与太平军以及各处蜂起的贼寇以及作乱豪强的作战中,许多人就已经发现了。 如果不是勤王诏书给各郡的太守松绑,现在这些太守恐怕还坐困一郡之中,不敢率兵出境。 望着坐在榻上的皇帝,以及有些懵逼的臣子,刘焉的心突然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反应过来皇帝可能不是怀疑某一个具体的诸侯,而是对造成这种结果的制度不满意。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早就在脑海之中转了无数次的念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可能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刘焉悄悄望了望上首的皇帝,回想了一下自己思索过无数遍的话术,然后作揖道:“陛下,臣有奏!” 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皇帝让刘焉继续说下去,刘焉便拜倒在地上,郑重说道:“陛下。 昔年邦周历次中兴,是依靠什么呢? 是依靠姬姓以及姜姓的诸侯。 秦朝没有分封诸侯以及短短十数年就崩殂,帝扶苏后来册封诸王若不是高皇帝天命所归,天下局势或许就要安定下来。 于是高皇帝在夺得天下之后,大封刘氏诸侯王于四方,秦亡之祸没有显在我刘氏身上,三百年江山传承到如今。 先汉时,天下有数之不尽的金令列侯,天下有掌握大权的近支诸侯王,各为一方镇守。 那时的天下,虽然有造反的悖逆之辈,但是几乎全部被掐灭在萌芽之中。 直到天下金令崩坏,才有先汉末年的群盗蜂起。 光武皇帝中兴之后,天下废侯重守,但时至今日,太守与豪强勾结,层出不穷。 进不能平乱,退不能守土,这是太守一郡之守的弊端所在。 陛下与诸位公卿可知道其中的原因所在吗?” 刘焉这番话一出,殿中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皇帝与公卿都望着刘焉,猜测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原因所在? 不就是太守职权虽大,但是治理的范围却小,诸郡之间不能联合,但是叛军可不会顾忌州郡的界限。 不就是地方上没有能得到朝廷信任的臣子,不能施展手脚大力施展吗? 当年先汉时期的金令列侯,虽然不过一县之地,但一旦战时,权力比现在的太守大,仅仅可以率领大军出境这一条就胜过了太守许多。 许多人已经猜到了刘焉想说什么,刘焉也不拐弯抹角,径直说道:“陛下,大乱之时,派宗亲以及信重的大臣出镇,这是千年以来,屡试不爽的做法。 当今天下,宗亲大部分都在洛阳任职,这不合理啊。 朝廷是天,地方诸镇就是支撑朝廷的擎天之柱,不去加强这些擎天之柱却不断的加大天的重量,大汉又怎么能够安稳呢? 臣建议陛下选派宗室之中卓绝的人才,以及陛下最为信任的大臣,废黜已经没有作用的刺史,使重臣担任州牧,以州牧镇压各郡的太守,压制诸郡之间作乱的豪强、汹涌的太平军。 大汉的安定就在这其中了!” 废黜刺史,设置州牧! “不可!” “这是让地方坐大的取死之道啊。” “养虎为患,这就是养虎为患。” “刘焉心中暗藏奸计,请陛下责罚。” 刘焉的话音刚刚落下,殿中就是此起彼伏的反对声,这声音之大,几乎将整个殿的屋顶都要掀起来,但是刘焉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他只是淡淡的望着这些反对的人,他相信很快这些人就会同意他的做法。 废史立牧的好处和坏处是那么的明显,这些缺点皇帝不知道吗? 难道刘焉不知道吗? 那么脑子有问题的昏君倒也罢了,为什么很多明明很正常的君主以及大臣,会突然做出一些脑子有问题的昏招呢? 不排除其中有少数的确是没考虑周全的情况,但绝大多数昏招,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如同发展经济会造成环境破坏,以后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甚至遗祸子孙后代,这谁不知道呢? 但是经济就不发展了吗? 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谁和你大谈特谈未来,这就是现实。 刘焉之所以提出设置州牧,而不是诸侯王出镇。 是后汉一朝没有大诸侯王,流封建制度名存实亡,因为先汉末年的诸王之乱,让人胆寒,没人敢提这件事。 实际上使重臣出镇担任州牧就是在后汉的政治条件,最有用的不得已做法,殿中公卿以及皇帝都是很懂政治的人。 很快就反应过来刘焉为什么要提出设置州牧,这实际上就是诸侯王出镇制度,只不过州牧比诸侯王还要好控制一点。 皇帝可以借助设置州牧来控制天下,只要他选中的州牧效忠朝廷,中央朝廷的实力将会大大增强。 皇帝心动了。 他现在不信任那些诸侯,他最想做的就是在地方州郡之中安插自己的亲信。 皇帝的表情一看就是心动了,殿中公卿还有人想要出声反对,但都被拦了下来,这一看就挡不住了,还不如想想到底怎么从其中获得足够的好处。 夜色愈浓,皇帝和公卿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一场因为皇帝做噩梦而出现的会议,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 …… 洛阳之中的纷纷扰扰,以及种种事务,身处前线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勤王的诸侯不会知道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其中许多人。 好在皇帝还是聪明的,没有做出临阵换将,遥控指挥,下发金令这样的脑残行为。 皇甫嵩和洛空以及诸多的诸侯在不断的商议后续作战的问题。 两支勤王军想要配合,谁来主攻,谁来辅助,都需要之前就确定下来,否则数十万人上了战场,就是一团乱糟糟,稍有不慎就是一处炸营,然后处处炸营,最后一败涂地的结果。 洛空和皇甫嵩的相处并不愉快。 在洛空看来,皇甫嵩除了超强的统兵能力,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几乎拥有一个汉军将领所有的缺点,虽然读过书,但却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对生命过于漠然。 皇甫嵩则认为洛空有些妇人之仁,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两人之间的种种不和,其他诸侯自然是看在眼中,有的人不在意,还有的人甚至暗中发笑,有的人则有些忧心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作战。 之后皇甫嵩和洛空互相分配任务时,还算是比较默契的举动,才算是打消了这些人的顾虑。 看来两人都注重大局,私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影响之后作战。 …… “皇甫嵩和洛子明之间出现了嫌隙,之后的配合一定会出现问题。 甚至出现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场景,真是天助我也。” 太平军中,洛霄掷地有声的向众渠帅说道。 皇甫嵩是汉室的忠臣,而且能称得上一句刚正不阿。 但忠臣和忠臣之间,不一定就能和平相处,甚至互相之间还会攻讦,乃至于致对方于死地。 皇甫嵩和洛空就是典型的性格不合,只要是存在不合,那就一定会影响共事。 人的行动是非常受到情绪操纵的,好恶的偏向会影响人的判断,战场之上友军要不要救援,付出多大的损失值得救,都是一种没有量化的数据。 所依靠的实际上就是主帅之间的关系亲近,多犹豫一会儿,整个战局都可能出现变化,这毫不夸张。 洛霄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在操练太平军的阵型,这种操练从他成为张角就已经开始。 在这个阵型为王的时代,一个良好的阵型能让军队承受更大的战损崩溃度,能让军队拥有更强的战斗力,更小的损失。 洛霄的脑海之中有无数的阵法,他看过太多的兵书,虽然之前只是随便翻一翻,没有往深里学,但只要想用,记忆自然会将它翻出来。 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就在这其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军队聚集,洛霄率领着数万大军从荥阳出发,除了最精锐的军队之外还有为这些甲兵披甲的辅兵等。 勤王诸侯这一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掰扯,终于将各自驻守的城池,以及之后的任务分配结束。 毕竟不可能数十万人都挤在一片战场之上,洛阳至荥阳这一路上山水颇多,关隘也多,还没有这么大块的平原能让数十万人同时展开。 不过主攻的方向都放在一起,而且真正的主力也都在一起,双方之间的目标是一样的,那就是在野战之中直接摧毁对方。 汉廷这边担心洛霄带着太平军退回关东,收拢关东的贼寇,然后重新积蓄力量,所以务必要一击将太平军主力打败,彻底免除这最大的一支反贼对汉廷的威胁。 洛霄则要赶在大限到来之前让天下人都对汉廷彻底失去信心,他甚至不是专门为了去杀一个区区的皇帝,他是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汉廷失去天命了! 现在这个世道,回到了重新逐鹿的时候,心中有壮志的豪杰,不用再担心汉廷天命未失而造成的恐惧。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洛霄就要正面击破汉廷主力。 在天下人心中,一个王朝的败落以及天命的失去,就是一场最关键战役的失败。 昔年武王伐纣,孟津会盟,然后牧野之战,于是商王朝覆灭。 秦朝末年,邯郸之战,秦军主力一战而没,于是秦王朝覆灭。 如果洛霄能在洛阳之战大获全胜,全天下人的心中都会蒙上一层阴影,开始自发的怀疑。 到了那个时候,洛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自己再将那一番话说出,纵然皇帝没死,恐怕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 州牧的大规模启用证明了洛阳朝廷基本上丧失了从制度上管理郡县事务的能力,当制度失效后,最高统治者唯一所能够做的就是相信人的忠诚。 从汉朝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这种出镇的制度有良好的传统与结果,但时移世易,张角不会给予他机会,面对纷乱的局势,刻舟求剑一般的使用这种制度,彻底将大汉王朝推向了深渊之中,汉亡于张角所领导的太平起义,但实亡于灵帝的种种决策,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洛空指点刘玄德 伴着遍及四野的旌旗漫卷招展,一杆杆大旗上面绣着诸侯的姓氏,一营营士卒分作三路,往巩县方向而去。 最先到达的军队就有十万人,后续还有数之不尽的军队。 为了这一场大战,汉廷聚集精兵二十万,各路能战的大军合计五十万以上,若是加上押送后勤的军队,真可谓是百万大军浩浩汤汤,无坚不摧。 不过这些军队通常都是征调一批,进入战场一批。 可能先锋都已经交战了,最后面的军队可能才刚刚誓师出发。 比如并州刺史丁原,人虽然已经到了这里,号称三万军马。 但实际上并州那么远,不可能仓促之间就能征召三万军马,他是带着精锐前来,然后让并州的属下继续不断招募乡勇送来担任后勤兵。 因为通常这种数十万人的大会战,除了主战场之外还有分战场,一场局部战斗的输赢,决定不了一场战役的胜负。 双方不断往其中添加兵力,谋士互相对抗为己方增添胜率,统兵大将上阵冲杀改变每一个影响胜负的局部。 只要不是谋士团和统兵大将差距过大,这种会战一定是互有胜负,拼到最后一刻,底牌用完,双方几乎都是明牌打,最后就看谁底子厚,谁敢拼命,谁能顶得住,谁就能胜利,这就是大会战。 在这第一批到达的十万人中,最强的自然就是洛空的三万西域铁骑,这可都是一人三马以上的精锐骑兵,就算是轻骑兵身上都穿着皮甲。 从这支军队出现在中原开始就颇为惹人注目,因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明显的西域胡人面孔,还有许多明显的混血儿面孔,大约三分之一是明显的汉人面孔。 生活在边境的诸侯以及士卒经常见到这种胡人义从军队,倒是没觉得稀奇,但是中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颇为稀奇。 尤其是西域军队基本上都信奉宗教,这就更是显得与中原军队格格不入。 西域军队从西域数千里而来,最大的感受就是中原之地真是人多,单论繁华西域倒是不虚中原。 勤王军的诸侯汇聚一堂,真可谓是谋臣如雨,战将如林,这一场勤王,几乎将各个地方士族豪强的精粹都聚集起来。 洛空本以为贾诩就已经是顶级天花板了,但没想到,贾诩这样的人,他竟然还见到了两三位。 一眼望去都是各个经学名门的子弟,就连洛空都只能感慨这些家族真是受到上天的钟爱,竟然有这么多杰出的子弟。 随着太平军同样渐渐进入巩县范围,相隔着数十里,但气氛却一下子凝重起来。 勤王军中,洛空满眼惊奇的望着眼前的关张赵三人,这三人头顶有热气蒸腾,明显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 从那一日合力战过洛霄开始,三人就经常切磋对练,因为三人都有些预感,迟早是要再和张角战一场的。 张角无敌的身姿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那个时候张角还不知道又强到了什么地步,如果没有进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真可能会死。 在洛空看来,眼前的三人就算是没有那种率领一整个军团的统帅天赋,但是单论这一身武力,就足以做个无双的冲阵猛将,斩将夺旗,天下之中能够胜过的人是不多的。 洛氏漫长的历史之中,有一个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优势,文臣的强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但武将的强弱,洛氏是有一个大概的标准的。 虽然没有姬昭的系统属性面板那么明显,比如93和94这种肯定区分不出来,但是94和90这种就能明显的区别出来。 而且这种差距的锚定是整个历史长河,首先将素王排除掉,洛氏之中有对历史上有名的武道强者的战场实战记录,不是那种特别空泛的评语,就是单论的战场杀伤力。 关羽、张飞、赵云这三个人,在这套标准之中,都是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那种万人敌选手。 在家族的历史上,从武力这一项上对标的就是先祖洛武公,这么一想就太猛了。 这样的三个人率领大军冲锋,洛空自认是顶不住的。 但洛空可是知道那位太平军的道主张角,一人压着这四个这种级别的猛将打。 “嘶。” 洛空倒吸一口冷气,越想越觉得恐怖,“张角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压着你们三人打?” 张飞脸本来就黑,也看不出什么变化,瓮声瓮气的说道:“张角肯定是项王转世俺老张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那张角算是一个。” 关羽脸一向都是枣红色,手提青龙偃月刀,轻捻美髯,平日里轻眯的双眼睁开,郑重道:“张角虽然是逆贼,但着实是一个英雄啊。” 赵云依旧是白甲白袍,一杆银白长枪,俊秀不凡,沉声道:“张角之能,项王以降,未有见者。 云曾听闻君侯在西域时最喜率军冲阵,但此次一定要小心,不要冲阵,交予我等即可。 非万人敌者,在现在的张角手下,可能走不过一个回合。 君侯千金之躯,乃是西域主将,万万不可置身这等凶险之地。” 关羽和张飞同时点点头,对赵云的话很是认同,洛空谢道:“子龙所言,空记下了,空便坐镇后方调度大军,不会以身犯险。” 一念至此,洛空突然想到如果张角面对神庙军会如何呢? “大哥!” “大哥!” “玄德公!” 突然耳边传来关张赵三人的声音,结义兄弟自然是以兄弟称呼,赵云现在是刘备麾下但是还未曾认主,所以用玄德公来称呼,洛空听到不禁眼前一亮。 现在天下英才井喷的实在是太多了,让洛空感觉家族安全都有些不稳,还是需要收拢一些人才,就比如贾诩这种。 洛空知道是刘备来了,转头望去,刘备走上前来恭谨行礼道:“备拜见君侯。” 对洛空刘备是又敬佩又羡慕,明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麾下却有数万精兵,能跨越数千乃至于万里勤王,无论是州刺史,还是郡太守,一路过凉州,入司隶,天下官吏都要给他让路。 河内太守夜奔其行辕,愿意舍弃诸侯之位,投奔成为他麾下一卒。 而自己呢? 年幼之时还敢指着村前的大树说,当乘此华盖,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不算是一事无成,但距离匡扶汉室大业还差得远。 刘备一直在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能与志同道合之人,将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汉室彻底砸烂,光复先汉孝文、孝武、孝宣皇帝的大业。 洛空见到刘备望着自己出神,于是笑着问道:“玄德公所思何事啊?” 刘备从幻想之中惊醒,听到洛空所问,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所思所想,于是讪讪笑道:“只是一些私事罢了。” 洛空没有多问,五人向外走去,洛空微微感慨道:“玄德公,太平军大军压境,恐怕战事之起,就在这几日之中了。 之后还要多多仰仗玄德公的结义兄弟,否则这张角如同项王一般冲阵,万一前军顶不住压力炸营,席卷中军以及后军,恐怕就要迎来一场大败了。” 说罢这番话,洛空思索了一下又说道:“玄德公,只要你或者云长、翼德、子龙在此战中立下功劳。 在战后我一定为你在中原的州郡之中,保举至少一个刺史或者太守的位置,由伱挑选刺史还是太守,我再送你一千精锐骑兵,三千匹战马!” 轰! 洛空这番话直接将刘备震住了,毕竟这实在是太过于大手笔了。 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就算是这一战能打赢,但是想要将现在纷乱的天下平定下来,还是要依靠各地的刺史以及太守这些地方诸侯。 刺史以及太守将会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最有权力的人,刘备的地位将会在短时间之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洛空甚至还考虑到现在刘备手中不过数百人,还直接送他一千精锐骑兵以及三千匹战马,这样刘备就能坐稳太守之位。 刘备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直接就是深深躬身作揖,哽咽道:“君侯大恩,备无以为报,唯有不惜此命,奋勇而战而已。” 至于洛空可能是欺骗他刘备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洛氏子,千年以来,最是讲求一个信誉,就连诈降这种计策,洛氏子都是不用的。 谁怀疑洛氏子不讲信用,谁就没有脑子。 洛空望了望关张赵三人,又望了望刘备,这些时日和刘备这几人接触以来,他就觉得刘备着实是个人物。 麾下又有关张赵这三员万人敌的猛将,恐怕很快就能起飞,自己不过是用一个举手之劳来助他一臂之力而已。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算是刘备自己都不知道,洛空最喜欢他的一点是,他这个人把老百姓当人看。 皇甫嵩说洛空妇人之仁,从中就能看出洛空的性格,他虽然是沙场宿将,为了胜利能不看重伤亡,但从骨子里是一个典型的洛氏子。 刘备的这种性格,实在是太过稀少可贵了。 在虚无天界之中,姬昭望着这一幕,他知道洛空心中所想,他也颇为感慨,刘备生在这个时代,却有这样的思想,这是何等的可贵呢? 洛空见到刘备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没忍住说道:“玄德公,人生在世上,皆是父母所生养,但是许多人因为权位渐高,就漠然生民之生死,这样的人,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一样,有一颗少见的仁心。 我思虑你出身卑微,虽然是汉室宗亲,但却是真正的寒门子弟。 人在卑微时,有一颗仁心,这不稀奇。 但日后成为权贵之后,万望谨记今日之大愿,万望谨记今日之志向,我不希望看到你日后变成皇甫嵩或者那茫茫多的勤王诸侯一类。” 刘备万万没想到无双侯洛空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两人相交的时日并不算是多,这番话实在是有交浅言深的嫌疑。 但是正因为这样,刘备才更加听出无双侯洛空对自己的看重和期望,尤其是最后一句,无双侯洛空竟然用太尉皇甫嵩以及勤王诸侯来和自己作比。 刘备又能说什么呢? 他带着丝丝苦笑道:“我刘玄德不过是个卑微的小吏罢了,天下之间没有名姓,四海之内没有声望,又何德何能与诸位勤王诸侯相提并论呢?” 洛空闻言却狂笑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对刘备笑道:“邦周之时的旧事我就不提了,你们都是冲阵的猛将,史书应当是没有读过许多。 就说大汉之事,韩武穆从一介白衣一跃而起成为高皇帝的大将军,丞相贾谊短短数年就直升任三公九卿。 这种事数不胜数,关键就是要有能力,还要有贵人赏识。 你刘玄德难道没有能力吗? 我洛空难道还算不上贵人吗? 这一战最多一年就能结束,若是你能不死的话,一年之后你就是两千石的太守,凭什么不能和那些勤王诸侯相提并论呢? 那些勤王诸侯也不过就是一些两千石而已。” 洛空能不能算得上贵人? 当然算! 他若是不算,那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这霸气的一番话,竟然让刘备有些激动起来。 又是深深地躬身作揖,朗声道:“君侯,备明白了!” 关羽和张飞见到无双侯洛空竟然这么赏识自己大哥,眼中纷纷冒出惊喜之色,有无双侯的提携,恐怕大哥很快就能功成名就了。 赵云出身冀州,本就对洛氏颇有好感。 现在又听到洛空称赞刘备有一颗仁心,他也是那种非常仁义的人,不禁对刘备的好感愈发深刻,决定再看看,如果刘备符合自己标准的话,就拜为主公。 ———— 龙武三年,帝念无双肃穆侯功大恩重,加封忠肃王,又谓太子及群臣曰:“朕常思忠肃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惟仁惟义,能得人心,太子勉之。”——《季汉书·宣烈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二洛终相见(求波月票!) 汉廷与太平军双方都洒出了大把的斥候,各自见军容齐整,骑兵连片,无数营帐整整齐齐列在山川城池之间。 身处外围的一些零散军队已经开始交手,双方之间你来我往,争夺着一些比较关键的区域,相互之间产生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损伤。 双方互相用计试探了不短的时间,这些试探主要就是判断辎重的运送路线以及两军的储粮地。 在得到储粮地之后,就要判断粮草使用速度,粮草运输的节点,断掉粮草永远都是战争获胜的不二法门。 如果能够在粮草即将耗尽前,将新运来的粮草烧掉,军队就会缺粮。 这个烧粮的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因为粮草被烧的消息是需要时间来发酵的。 早了得知粮草被烧,就会改变决战的时间,抓紧时间运来新的粮草。 晚了更不用说了,和不烧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一定要在决战无可避免开始的时候烧掉粮草,这样没有后续粮草供应,大军顿时就会军心涣散,甚至领军大将直接投降也说不准。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 证明了双方都是聪明人,不存在彻底的碾压,在战争不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时,单纯的凭借计谋,是获得不了一场会战的胜利的 洛霄对这样的结果认为比较正常,毕竟对方是整个汉廷的英杰。 当年先祖武公能带着洛氏参谋团打白起,将白起最强的军略按死。 现在汉廷对面的英杰集合起来,不会比当年的参谋团差,甚至还超过当年的参谋团,自己一人之计又怎么能比得上那么多人呢? 洛霄虽然自认天下无敌,但依旧不会小觑天下人,这天下的英才犹如过江之鲫。 这些时日以来的试探证明了这一点,汉廷军中有军略顶级的人才。 试探结束,那便放手一搏吧! 不交手时,能将自己的缺点防护的这么严密,等到开始交手之后,不能面面俱到,自然就会将缺点保留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就要看到底是谁能先抓住一闪而过的机会了。 统率着大军的洛空,永远半藏身在黑暗之中的贾诩,摩拳擦掌想要立下功劳的刘备,重新整装待发的公孙瓒、袁绍和曹操,还有要与洛霄直接刚正面的皇甫嵩,各个心怀各种心思的勤王诸侯,身处勤王军之中的那些谋臣以及武将,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在等待着这一场战争的到来。 咚咚咚! 催动人心的战鼓声响起,双方都迫切的进行大战,在都认为战前布置已经到位的情况之下,催动着士卒列阵而出。 在巩县广袤的土地之上,无数旌旗漫卷飞扬,中军大纛高高竖立,无数多远都能够让所有的士卒看到,无数士卒按照一营一营的划分开来,营旗矗立,众渠帅各自领着一营士兵,听从洛霄的将令。 洛霄骑着马站在中军大纛之下,他身着一身玄色盔甲,甲胄锃亮,每一个部位都看出来精湛的工艺。 手中提着特制的马槊普通的马槊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轻了,他手中的马槊,不仅仅是更加锋利,而且柔韧性极强,就算是他用马槊连续去砸头盔问题也不大。 洛霄从中军走过,所有的太平军士卒都为他让开路,墨麒麟小步的溜达跑着,洛霄边跑边高高举起手中马槊高声喊道:“太平!” 中军的士卒是整个太平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之一,是要追随洛霄冲阵的甲骑,洛霄就是这些人心中的神,此刻见到洛霄走过,所有人都高高举起手中骑枪或马槊,高声喊道:“太平!” “威武!” 震天的呐喊声从太平军中军开始,很快就传遍了太平军全军,前军的盾兵将盾牌敲响,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就连大地都震颤了几下。 太平军此起彼伏的震天呼声使汉军大骇,面对气势如虹的太平军一时之间气势竟然有些许的被压制,精锐受到的影响倒是不大,但是有些充数的主要充当辅兵的士卒,竟然有些为太平军气势所摄的迹象。 洛霄从中军来到前军,各营之间的缝隙很宽很大,他从中走出,遥遥抬起马槊一指,大声喝道:“汉廷诸侯,可是前来送死的吗?” “狂妄!” “猖狂!” 洛霄此言声震四方,勤王诸侯绝大多数都是没见过张角的,于是愤怒的叫喊起来,见过的诸如袁绍、曹操和刘备等人都没说话。 “主公,您怎么了?” 贾诩望着洛空的脸色有些不对,从张角出现之后,整张脸就在瞬间变得煞白煞白,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惊恐至极的事情,甚至骑在马上的身形都在晃悠。 贾诩是多么人精的一个人啊,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主公绝对是认识张角,而且关系极其亲近,否则不会脸上出现这种震惊迷茫的表情。 贾诩用羽扇将自己的脸挡住,然后低声说道:“主公!” 洛空如梦初醒,他现在整个表情都麻了,满是震惊的神色。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战场之上,自己竟然出现幻觉了。 远处那个张角竟然变成了兄长的模样,而且眉心上见不到圣痕,但是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圣痕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幻觉……个鬼啊! 洛空将有些僵硬的脸颊揉一揉,再看一眼还是那个所谓的张角,还是兄长的模样。 这世上可能存在相像的人,但圣痕是骗不了人的。 就算是这世上有一些巫术道术,有一些小把戏一样的幻术,但有素王上皇的存在,世上没人能对洛氏子施加。 所以眼前见到的一定就是真的! 那个所谓的张角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兄长洛霄洛子凌。 而且洛空还见到张角望着自己在笑,兄长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冰冷淡漠到极致。 但是面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的时候,还是经常笑的,这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洛空忍不住问道:“文和,你觉得那张巨鹿如何啊?” 张巨鹿? 对反贼竟然不直接称呼名,而是称呼字,大半张脸都在羽扇之后的贾诩心中对自己的判断又加重了一分,主公果然是认识张角。 擅长算计人心的贾诩突然想到,主公常年待在西域,这张角却是出身冀州,这张角不会是从昭城里面…… 一念至此,贾诩心中波澜顿生立刻止住了这种想法,他对大汉死不死是完全不在意的。 收敛了所有的想法之后便斟酌着说道:“这张角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身上的豪气却纵横四错,还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者风范,定然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怪不得能创造下这一番成绩。” 听到贾诩的话,洛空当即挺了挺胸膛,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我的兄长当然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 洛空对洛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或者说他这一代的洛氏子都对洛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 毕竟六边形战士只在典籍之中听说过,哪里真正见过呢? 而且同为六边形,亦有差距,洛霄读过的典籍远超其他人,就算是属性相同,他也比其他人强。 不过洛空却从中听到了关键词“其貌不扬”四个字,他又望了一眼兄长洛霄,还是当年那个清逸俊秀的男子,在整个洛氏之中,都算是最顶级的容颜,无论如何都和其貌不扬四个字沾边。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眼中的兄长和其他人眼中的兄长长的不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兄长怎么变成了张角? 怎么成了要推翻大汉的那个人? 洛空忍不住策马上前,来到前军之后,兄弟二人立于阵前,洛霄心中带着笑意,脸上也在笑,洛空则满脸复杂的抱拳道:“吾乃大汉骁骑大将军无双侯洛空洛子明是也,来将可通姓名!” 洛霄收起脸上笑意,他认真的望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抱拳道:“太平道人,天一道主,大贤良师,天下百万道众之首,张角张巨鹿。” 我有无数的身份,但我不是洛氏子,我或许有真姓名,但我现在叫做张角,只能是张角。 洛空彻底愣住了,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冥冥之中,素王上皇知道这件事吗? 一个洛氏子要覆灭大汉天命! 定然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呢? 真相只有一个。 洛空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自己的兄长开口道:“无双侯世镇西域,为诸夏抵御夷狄寇略中原,有大功于诸夏。 如今不在西域镇守,为什么要来参与中原的这一滩事呢?” 现在你见到真相了,回西域去吧,为家族、为诸夏守好西域,中原的事情和伱没关系。 洛空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然后陡然仰面狂笑起来,朗声道:“虽为诸夏子民,亦为汉臣,空世受汉恩,食汉禄,三万大军,疾行一万里至此,心中怀着兴复汉室之心,难道是为了听此言,退回西域吗? 胜则兴复汉室,败则有死而已。” 兄长啊,弟弟是洛氏子,洛氏子是没有选择的,没有那转圜的余地,哪怕是死也要将忠义担在肩上,您不用照顾我,死在战场之上,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死在兄长手中,我没有怨恨。 洛霄皱了皱眉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每一个洛氏子都有自己的骄傲,当年先祖宣公出山去挽救邦周社稷,素王说天命如此,不要白费力气,但是宣公恭敬的跪拜素王之后,还是固执的去救王室。 洛氏子从来不是姬昭的完成成神计划的玩物,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姬昭甚至不愿意多加干涉,就是为了洛氏子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人间的一生,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 “前段时日,公孙瓒本该死在我的槊下,不过我念在他在幽州驱逐胡人有功的情况,于是饶了他一命,此次大战如果我有机会杀你,也会饶你一命。” 此言一出,就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公孙瓒,但见公孙瓒半分表情都没有,众人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袁绍几人实在是从心底深处是对张角有一分感激的,但是双方立场对立,这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对张角以及太平军抱有尊重,在各种场合以太平军称呼,而不以贼、寇等蔑视的称呼。 好不容易见到兄长,洛空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他想要看看现在的兄长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了。 于是朗声道:“张角,军中广为流传你是万人敌,今日可愿与我一战!” “不可!” “君侯不可!” 洛霄还没有说什么,军中就立刻响起了几声惊呼,然后就见赵云张飞二人骑马狂奔而出,站到洛空左右两侧,关羽一手持青龙偃月刀,一手轻捻美髯,眼睛半眯着,随时准备冲出去襄助二人。 “君侯千金之子,万万不可做这等冒险之事,张角悍勇非常,非常人不能制。” 赵云张飞太清楚张角到底有多强,又不知道张角是洛霄,自然不可能让洛空上,在赵云和张飞看来,无双侯虽然实力很不错,但上去最多十招之内就会死。 张角现在的武道实力已经不能用道理来形容了! “真是墨迹,区区一个贼人,竟然让尔等如此畏首畏尾,吾有上将潘凤,可为无双侯斩此人!” 冀州刺史韩馥骑马来到阵前,望着赵云和张飞不屑的说道,然后向洛空道:“无双侯,我有上将潘凤,冲锋陷阵,无所不克,冀州太平军听到他的名字就感到害怕,定然能斩这徒有虚名的张角。” 潘凤还是有名声的,在这诸侯联军的猛将之中的确算是一号人物,天生神力,之前和曹操麾下的宗族兄弟切磋略占上风,比起颜良文丑来也不逊色,单以武力来说,洛空估计自己和潘凤就在伯仲之间。 他知道自己想要亲自和兄长战一场是没戏了,又想到刚刚韩馥说的贼人,皱了皱眉头,抱拳道:“那就麻烦韩冀州了。” 韩馥瞬间感觉自己抖起来了,只见一个宛如铁塔一般的身影从他军中骑马走出,手中提着宣花大斧,一眼望去就是一个猛将,满脸傲气道:“看吾速速斩他!”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顿时阵中便有欢呼声传来。 赵云、张飞以及洛空都带着玩味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傻大个,没说话。 ———— 群盗蜂起,呼啸群山者谓之山贼,聚啸水泽谓之水匪,豪强作乱谓之宗贼,太平初起谓之太平贼军,时角连战连捷,天下豪杰皆谓之太平道军,角死不变,曰:此英雄惜英雄也!——《汉末英雄记》 求一大波月票,已经连续五六天日更八千了!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斩将破阵显凶风! 话说那潘凤策马而来,虽然他爱说大话,但看起来的确是威风堂堂,身形巨大,一看就是天生神力的那一种人。 这种天生神力的武将,就算是不通武艺,战阵之中也极强。 潘凤大吼之声宛如雷霆咆哮,人马合一,两军阵中都纷纷惊呼。 这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迫力,真不愧是无双上将。 韩馥望着自己的爱将不过一声大吼,就众人震慑住,如此勇猛实在是大有面子。 他忍不住大笑道:“这就是我河北上将,料那张角不过一乡野道士,如何能与我河北上将一战啊?” 洛霄听见韩馥这么能逼逼,也不在意他略微活动一下脖颈,墨麒麟与他心意相通,瞬间就向前冲去。 墨麒麟是真正的千里驹,此刻全力爆发之下,速度快的都快要出现影子了。 几个呼吸之间,洛霄与潘凤就几乎要撞在一起。 洛霄刚刚启动时,潘凤眼中就满是惊喜之色的望着墨麒麟,谁都能一眼认出,这一定是一匹上等的千里驹。 他忍不住狂笑道:“待刺你于马下这千里驹就是…… 呃……”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潘凤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马槊的尖径直刺破了他的喉咙,然后将他高高的挑起。 瞬间无数的鲜血从潘凤口中流出,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潘凤身体强壮到了极点,这种情况之下竟然没有直接死去。 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一招被杀。 角怒,遂一合刺于马下。 如果这一战进入史册,这一段的记载大概就是如此,就是这么的轻而易举。 洛霄的嘴角撇了一撇,这么弱的人,竟然还敢这么托大。 若是谨慎进攻的话可能杀他还需要几招,但是竟然敢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真是死不足惜。 整片战场几乎在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比洛氏的守藏室还要安静。 明明是万军对峙的场面,却只能听到呼吸之声,不过下一刻漫天的喧嚣之声就响了起来。 太平军这一片高呼着道主之名,对他们来说,虽然非常的震撼,但是如果是道主所做到的话,那也不算是稀奇了,毕竟道主就像是神一样! 汉廷一方的军队刚刚还在欢呼,但是下一刻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这让所有的声音都直接憋回了嗓子里面,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迷茫和错愕。 尤其是冀州刺史韩馥,他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上一刻还处于得意洋洋之中,下一刻他的无双上将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阵中袁绍等人面无表情,从潘凤出言不逊的那一刻起,潘凤的结局就注定了,谁来了也救不了他。 洛霄重重地将马槊一甩,潘凤的尸体便直接飞了出去,墨麒麟则径直往太平军阵中而去。 众人都以为张角是要回到阵中等待下一轮的战斗,却没想到洛霄突然转过身来,手中已经拉弓满月,锋锐的箭矢瞄着汉廷阵中。 赵云和张飞亡魂大冒,瞬间头皮发麻,立刻就要护着洛空走。 不过洛霄的目标自然不可能是洛空,只听洛霄大喝一声道:“这是对你出言不逊的教训。” 说罢手中弓弦一松,箭矢瞬间穿射而出,这短短的距离对洛霄射出的箭矢来说,就是转瞬即逝。 众人只听到重重地松开弓弦的声音,然后下一刻刚刚还骑马在众人身边的韩馥就直接落在马下。 那甲胄就像是纸做的一样,一支明显更粗的箭矢直接将他钉在了地上。 拳头一样大的洞,正不断的流着血,韩馥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眼中就出现了痛苦和绝望之色。 这箭矢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韩馥已经死去了。 一位勤王诸侯,冀州刺史就这样直接在两军阵前被杀。 皇帝还准备废史立牧,韩馥有极大的可能从冀州刺史改迁为冀州牧,这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虽然位在三公九卿之下,但是乱世之中,纵然是三公之位也不换的实权位置,但是现在他没有机会了。 当初的刘备和公孙瓒差一点也死在洛霄手下,但是有几个万人敌在身边搭救,于是躲过了洛霄必杀的一招。 这就是两人的命数,而韩馥很明显没有这样的命数。 张飞和赵云两人一人一边拉着洛空连忙退回了阵中,生怕洛空死在张角手中。 两人心中有些暗自心惊,这张角的实力又增长了,而且竟然还有这一手箭术,刚才那一手箭术,就连两人也勉勉强强看清而已。 洛霄这凶悍异常的一幕让其余的诸侯都暗自咋舌,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冲到阵前,否则现在死在那里的人就有可能是自己了。 皇甫嵩望着这一幕,有点怀疑人生,他一直都觉得张角是和自己差不多的能指挥大兵团的统帅,结果现在洛霄突然露出了这么一手。 洛霄望着瞬间气势都低落了一头的汉军狂笑问道:“还有谁敢上前应战?” 勤王诸侯互相对视几眼,袁绍和曹操以及公孙瓒都将目光望向了刘备,但是刘备却沉默着没说话。 刚才关羽和他说张角的实力又增强了,当初四人一同围攻张角尚且不能获胜,现在张角又变强了,万一自己的兄弟出点什么意外,刘备就悔之晚矣。 虽然无双侯的许诺很是让人心动,但是刘备绝对不是那种用兄弟去换荣华富贵的人。 曹操见状有些奇怪的低声问着许褚,现在许褚已经成为了曹操的贴身侍卫,基本上是一步登天,一下子从一个小透明一跃成为曹操最看重的人之一。 对此曹氏以及夏侯氏众人都没什么不服气的,许褚的确是强的离谱,至少几人都不是对手。 而且他们是曹操的宗族兄弟,本就没必要去和许褚这种外姓将领争什么,就算许褚功劳再大,能力再强,也不可能争得过他们。 许褚低声回答道:“主公,那张角比之那日又强了几分,想必是关云长同玄德公说了,所以玄德公有些犹疑。” “云长啊。” 曹操望着那个威风凛凛,浑身傲骨的身影,不禁有些眼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关云长就是喜欢,没来由的喜欢,总觉得实在是太对自己的胃口。 又听到许褚说张角又变强了,不禁一惊道:“张角又变强了?” 许褚满脸都是凝重和不解的说道:“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是如此,刚才那个潘凤实力是不弱的,如果是现在的张角,当日颜良文丑以及妙才等人都必死,张角一招一个,毫不夸张。” 曹氏以及夏侯氏诸将闻言只觉一阵冷汗直下,这张角竟然恐怖到了这种程度,听到许褚所言,曹操也不敢派许褚上阵了,还是用大军来围杀这张角吧。 袁绍自然更不可能派颜良文丑上阵,况且两人现在还在养伤。 这几个和张角交过手的人都安静若素,倒是其他的诸侯有些头铁,不了解情况,纷纷派人上阵。 但是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招,然后变成尸体,甚至同时三四个人,还是一招乱影,瞬间几人就暴毙。 洛霄几次冲击,地上横陈着将近十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脸上则充斥着绝望。 整个战场之上的气氛都凝滞住了,洛霄就像是一尊战神一样,他骑马上前踏一步,甚至出现了汉军士卒直接往后退的情况,汉军士气已经低到了一个点。 “还有谁?” 洛霄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他的脸上干干净净,但是衣袍之上已经洒上了不少的鲜血,手中的马槊更是血迹斑斑,此刻一声大吼,甚是骇人。 这次没有诸侯愿意派人上阵了,实在是太吓人了,俗话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能冲阵的猛将得之不易,那张角简直就是个猛将收割机,谁愿意把猛将损耗在这里? 不要说诸侯主动派出麾下大将,就连请战的将领也都直接拒绝,安安稳稳的不要搞事情,我勤王军兵力远胜太平军,当然要用堂皇大道碾压过去。 洛霄见到没人应答,又是三问,还是没人应答,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不能和更多强者交手有些遗憾,但是汉廷勤王诸侯不敢应战,这对士气又是一重打击。 洛霄策马回到中军,前锋已经开始互相推进,双方的士卒举着盾牌,盾牌后面是弓箭手,一路推进到弓弩的范围之中,弓箭手开始抛射,军官一层层指挥着士卒不断顶着箭雨高举盾牌上前。 在大型会战之中,阵型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东西,阵型越乱遭受的损失就越大。 刚一交手,皇甫嵩就能感受到太平军比他想象的要精锐的多,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张角统兵能力强,这是太平军的组织度非常高所天然带来的秩序。 一轮轮的箭雨不断向着敌阵后排射去,因为前排现在已经接触到了一起,并没有直接陷入乱战之中,依旧是一排排的向前进攻,每五到十人集结成一个小队,一同进攻。 谁先打乱对方的阵线,就能赢得这一营的胜利,进而对整个战场局势造成影响,进而影响最终的胜负。 为什么可以统兵的大将有时候比画策的谋士更加重要,因为谋士的计策能否成行是有许多因素在的,最终一切都要落在统兵大将身上。 一场正面的会战能不能获胜,战场之上无数繁杂的信息,什么时候应该下达什么指令,形势有没有紧急到需要使用预备队,主攻的方向,能不能扛住巨大的压力执行自己的战略,什么时候应当变通。 这都是战场统帅需要考虑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谋士基本上就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了。 当然顶级兵权谋的统帅基本上统兵和军略都是极高的,既是统兵大将,又是画策的谋士。 指挥是一种艺术,当年面对非人的项羽,只有韩信是唯一能够通过自己的指挥,克制住他冲阵的。 洛霄沉稳的调度着每一营士卒,组成可以撕裂汉军的阵型,战场之中很是激烈,但是双方的中军都比较沉稳,这么打下去是根本不可能分得出胜负的。 但即便是如此,洛霄给勤王诸侯带来的震撼也已经很大,因为在各营战将方面,太平军是不如勤王军的。 虽然关羽等人都不出手,但勤王军依旧是战将如林。 在洛霄手中不值一提的将领,面对其他人时却是如同杀神的猛将。 这就是朝廷的底蕴所在,皇甫嵩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因为他很清楚朝廷一旦发力到底有多强,就算是这数十万大军打空,他都能带着皇帝和公卿往长安逃,然后再征召数十万大军继续和太平军打。 仅仅三河之地能冲阵的猛将就不计其数,那冀州河北之地,又有多少汉家儿郎能冲阵呢? 那些豪强士族,在当地的权势不弱于朝廷,这固然是削弱了朝廷的权力,但好处就在于,这些人手中都有一批绝不逊色于朝廷公卿的人才。 朝廷不征辟这些人,但这些人可以在州郡乃至于县中任职,也算是进入了大汉官员体系中。 这些人虽然平日里和朝廷不对付,但是只要朝廷愿意伸出橄榄枝,这些人绝对立刻站在朝廷这一边。 谋臣如雨,战将千员,绝不是说说而已,太平军虽然发展迅速,但猛将也不过就是这些渠帅而已,怎么能和大汉对抗。 太平军想要取胜,需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战胜中央朝廷就足以,而是要胜过这天下绝大多数的人才。 这谁能做到? 洛霄自然不知道皇甫嵩心中所想,但是他却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皇甫嵩,这天下的确是没人能一人胜过天下,但我不需要胜过天下。 随着双方交战愈发激烈,互相之间都有阵型开始混乱奔溃的营,一个个破绽出现在了双方统帅的眼中。 双方的骑兵都开始渐渐跑动迂回起来,洛霄全副武装,戴上了面甲,韩武穆与项王到底谁天下无敌,一直都有争论,那韩武穆加项王呢?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奋勇而为天下先! 洛霄手持马槊,身骑墨麒麟,他身形高大,身着战甲,甲胄之上血迹斑斑,带着浓重的煞气,策马而过,风雷皆动,马槊一扬,锋芒毕露。 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马俱亡,宛如战神一般轻而易举的撕开了汉军的阵线,一列列士卒不断被抽调过来堵住缺口。 皇甫嵩的目的很简单,所谓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所以击败兵形势的关键就在于,不能让兵形势者的速度起来,不能让兵形势者有更多的选择。 打呆仗、结呆营、用精兵、稳阵线,这就是获胜的不二法门。 于是皇甫嵩想要用重步兵围攻洛霄,而且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正面结阵,稳步推进,最大限度的使朝廷一方兵多将广的优势发挥出来。 若是洛霄冲阵所率领的,仅仅是数百或者数千精锐,或许在这样的针对之下真的会无功而返。 但可惜啊! 洛霄纵然是冲阵都能完美控制数万士卒。 项羽善于抓住一闪而过的战机,打崩敌人没有破绽时可以强行打出破绽。 韩信擅长多备预备役,使阵线永远不崩溃,以及同时指挥数十万人,还能使数十万人各司其职,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冲突。 洛霄将这两者结合之后他在冲阵寻觅战机之时,所率领的军队规模是远远超过其余猛将的。 纵然在如此繁杂的环境之中,他依旧能够头脑清晰的指挥大军,来完成他的战略目的。 三千精锐冲阵和三万精锐冲阵是完全不同的,皇甫嵩仅仅调度了两营士卒之后,就发现处处都在大战,根本不能随意调兵。 除非把手中的预备队填上去,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霄大摇大摆的撕裂己方的阵型。 诸勤王诸侯没有冲阵,自然都见到了这一幕,最可怕的是,这么庞大的军队所组成的洪流。 除非是项王以及张角那样的人,否则就算是万人敌也不可能扼制住骑兵的脚步,能够阻拦的唯有另外一支精锐至极的骑兵或者精锐至极的重步兵军阵。 但现在重步兵竟然被纠缠住,唯一的办法就是精锐骑兵去阻拦,于是勤王诸侯都将目光放到了并州刺史丁原和洛空身上。 还有就是凉州刺史、护羌将军董卓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到场与勤王诸侯会合,但是却有数千西凉铁骑在麾下校尉的带领下已经到了,同样可以参战。 丁原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他可不是个文弱的士人,而是一个擅长骑射很有武略的将领。 幽州尚且有燕国,胡人被前后夹击,但并州基本上是面对胡人的第一线,在这种地方担任刺史,他自然不害怕战争。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张角有多离谱,率众冲锋哪里有这么冲的。 主将顶在最前面这倒是没什么,但是在主将顶在最前面的时候,军队还能互相之间配合,这让丁原无比的震撼,是他万万做不到的。 现在带着并州狼骑下去阻拦张角,丁原想都不用想,唯一的结局就是并州狼骑被这些骑兵分割,然后一方带着军令阵列进攻,而自己的军队在包围之中被击溃。 “我会率领还未参战的西域铁骑去拦截张角!” 丁原还在这里脸色不断变幻,洛空已经直接向众人抱拳说道,丁原一愣,若是和无双侯一起冲锋,损失能较低到最低。 他收敛起脸上难看的表情,同样抱拳,表示愿意去拦截张角。 两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回到自己阵中,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咚咚咚响起,西域铁骑的大旗高高的在纷乱的战场之上升起,并州狼骑同样开始升起了高高的丁字大旗。 西域铁骑、西凉铁骑、并州狼骑、幽燕铁骑,这就是如今天下最为精锐的四支骑兵,都是长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儿郎,骑术一点都不比胡人差。 丁原虽然心中抵触,但是一上马整个人立刻就不同了,仅仅是为战马活动,并州狼骑的精锐就彰显无疑,就让其余勤王诸侯馋的要流口水了,这精锐的骑兵谁不想要呢? “奉先!文远!” 丁原望着自己麾下两员大将,沉声道:“刚才将你们拦住,不让你们与张角对敌,是武道凶险,认为张角匹夫之勇,不足为惧。 现在骑兵冲锋,你们都是天下少见的能统率骑兵的猛将,定要奋勇向前,将张角太平军的攻势拦住。” “喏!” 吕布和张辽闻言都颇为振奋,打仗是寒门子弟最快露脸成名的方式,尤其是吕布和张辽这种猛将。 吕布在并州号称“飞将军”,小规模的战斗,他是无敌的,刚才张角一招一将,让他很是振奋,他非常想上阵和张角厮杀一番。 可惜他的义父不愿意让他上阵对敌,他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在这么多勤王诸侯的面前,不可能反驳他的义父。 张辽的名声没有吕布那么大,大概只有姬昭一个人知道他有多强。 真实历史上在曹操即将兵败,整个曹魏大军即将陷入覆亡危机之下,他突然冲阵,然后阵斩乌桓单于蹋顿,挽救了曹操和整个曹魏政权,同时一战将自己抬进了武庙,在整个汉末三国历史上,他绝对是稳坐前五,可以竞争前三的统帅。 咚咚咚! 如今已经不知道是战鼓声,还是骑兵冲锋的声音,只见三支骑兵从营中的缝隙杀出,洛霄的战场直觉是何等的敏锐,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凛凛的杀机。 抬眼望去便见到了高高飘扬的丁字大旗之下,有两员虎将,洛霄敏锐的感知到了这两人都不简单,若是按照之前的打法,他现在就冲过去与两人交一番手了。 但现在却不行,率领着骑兵而来的洛霄实在是太强了,之前勉强能与洛霄交手的人,在洛霄率领的大军面前,完全不够看,洛霄甚至不需要如何出手,就能让其直接溃败。 正如吕布和张辽两个人曾经对峙,小规模战斗吕布一人破军,但是一旦人数上到一万以上,面对统率更强的张辽,吕布几乎每次都只能灰头土脸,一身勇力都发挥不过来。 洛空的心中很是复杂,他虽然率众出击,但是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冲阵,他不冲阵反而让众人心中轻舒一口气。 洛霄倒是没有洛空想的那么多,汹涌的太平军骑兵宛如洪流一般从自己的两侧狂涌而过,悍不畏死的向汉军冲锋。 洛霄则在场中时刻关注着局势,然后一次次的给予汉军狂暴的打击,甚至试图反击的行为都会被他狠狠打压下去。 最先遭遇的就是西凉铁骑,身为董卓麾下最强的兵种,西凉铁骑的确是很强,但是可惜遇到的是洛霄。 洛霄挥舞着马槊就像是旋风一样,脚步不停的收割着西凉铁骑的生命,鲜血不断的洒落而下,这就是目前西凉铁骑最大的缺点,没有顶级的武将。 西凉最强的将领都还跟着董卓在凉州继续武装,正往中原赶来,但即便是华雄等西凉猛将面对洛霄也没有什么作用。 华雄水平也就是和颜良文丑差不多,除非能再进一步,迈入90的行列,否则想要在洛霄手下活命都难。 太平军骑兵皆振奋大喊,数量更多,战斗意志更强,技战术也强,甚至装备都更好,面对这幅场景,西凉铁骑这种从血火之间杀出的铁骑也绷不住了,四散而走准备伺机从侧翼进攻。 吕布和张辽率领并州狼骑冲锋而来,两人眼中都满是振奋的色彩,在天下之间扬名最快的方式就是蹭热度,和那些本就有名的人扯上关系。 张角经过连续的胜利,无论是谁,都承认张角的强大,尤其是刚才在万军之前斩将,之后率军冲阵,腥风血雨,无论是战将还是甲兵,没有一合之敌,看那副浑身浴血的模样,简直就如同魔神一般。 不要说战胜张角,就算是能挡得住张角,能在他面前活下来,都瞬间就能在万军之前彰显威风,吕布和张辽心中怀着汹涌的火焰,这就是他们两人的翻身仗啊。 狼骑和太平军的骑兵当然不会傻傻的撞上去,精锐的骑兵都能够在瞬间稍微偏转马身,然后微微抬起骑枪或者刀剑,找到一个恰当的角度,然后依靠着高速带来的高伤害,瞬间将对手刺死,这与步兵的打法是完全不同的。 双方的骑兵各自擦身而过,如同落下饺子一般,扑簌扑簌的掉落,洛霄率军直冲而过,吕布同样向前。 这吕布真是威风凛凛,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红锦百花袍,身披百兽连环铠,腰间玉带,背后背着一张重弓,手中方天画戟,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好威风。 若是洛霄真身,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碾压吕布,不要说吕布,就算是赵云、马超、孙策、周瑜这四个公认的美貌,在洛霄真容面前也不够看。 不过洛霄虽然顶着张角的面容,但男子本就不重容颜,他携带着苍莽的大势而来,携带着对诸侯的胜势而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无尽的威势。 两人交错而过洛霄虽然不过是随手一击,但第一次手中马槊竟然被反弹了回来,这吕布很强,甚至有自己未曾攻破天命之前的程度了,比之前那几个万人敌的将领还要强。 这是洛霄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的人,不禁有些惊讶,殊不知吕布比洛霄更是惊骇的多,这是生平以来第一次,吕布见到这么强的人。 刚才他可是全力出手,就是为了造成最大的效果,他能看出刚才张角不过是平常对敌而已,即便如此自己都落在了下风。 这如何能不让吕布陷入惊骇呢? “好勇士!” 洛霄一声狂笑,下一刻汹涌而过的骑兵便将两人分割开来,汹涌的人流将两人的视线分割开来,透过那无数的人影,洛霄和吕布在对视,在两人眼中,这汹涌的人群仿佛不存在一般,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仅仅那一瞬间,下一刻两人便各自纵马而走,这就是率领骑兵出战和武道单打独斗的不同所在。 武道打斗可以在场中肆意的辗转腾挪,在这种情况之下,甚至有一些剑士,比如王越这种剑士都能够战胜乃至于杀死顶级的万人敌武将。 但若是放在战阵之中,尤其是骑马状态下,王越这种剑士甚至接不了颜良文丑这种次一流武将几招,更不要说和万人敌将领对阵了。 洛霄和吕布都非常想要和对方再对决几下,但是他们都是一军的统帅以及将领,率领的不过数百上千人,而是上万人,率军破阵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单打独斗在这种情况下是要小心的。 洛霄继续不断摧毁着汉军的阵线,皇甫嵩的大兵团能力展现的淋漓至尽,若是昔日面对袁绍林联军时,汉军早就应该溃败的,结果现在虽然战损超过太平军,但竟然还能稳住阵型。 吕布在战阵之中造成的效果和张角几乎是相同的,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他的武力属性差不多有95左右,这种武力放在战阵之中就是一个字,无敌! 不过吕布打着打着就发现自己周围见不到狼骑了,他略有些惊慌的望着四周,入目所见尽是太平军骑兵,远远的隔着人墙听到张辽在大声吼道:“奉先!撤!” 吕布心中暗道不妙,没想到狼骑败退的这么快,连忙策马向外冲去,准备联合张辽退却。 太平军骑兵竟然胜过了并州狼骑和西凉铁骑!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这是不可能的,这两支骑兵都是天下精锐,绝不是太平军所能对抗。 但是皇甫嵩却知道,太平军之中本来就有许多幽燕儿郎,这些人骑术一点不差。 这太平军在张角的整肃之下,组织极其的严密,身为优秀的统帅,他知道决定军队强弱的就是组织度,这太平军本就极强。 再加上有洛霄这个无双猛将来亲自冲阵提振士气,就像是当年的楚兵一样,各个以一当十,胜过并州狼骑和西凉铁骑问题实在是不大。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鸣金收兵! 要群索万人敌的将领,一同将洛霄拦下来! ———— 太平与汉军初战,角击诸将,皆一合刺于马下,及入阵,角大呼,太平皆呼,乃山摇地动,时若风雷,无可当者,汉军皆披靡。 西凉、并州、西域诸铁骑尽不能当,嵩惧,曰:“若此,则必败也,不制角,则太平铁骑不能制,不能制太平铁骑,则群虽众而无以胜,鸣金收兵,再做画策。”——《后汉书·太平军列传》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诸将齐出 闭营! 重重拒马,道道封营,只差高挂免战牌,在留下了不少尸体之后,诸侯联军各自退回营地之中。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正面对阵竟然不是对手,这是一件让所有人都感觉炸裂到极点的事情。 这代表着如果不出奇策,朝廷方面会一直陷入至少是战术上的失败,更严重的是朝廷战略上也不成功。 为什么要迫切的和张角决战,就是因为面对大规模的举义,尤其是太平军这种旗帜鲜明的就是要推翻朝廷的义军,必须要坚决的、快速的、彻底的平定这一场叛乱。 每一时每一刻的拖延都是在用朝廷的积威来换,都是用朝廷的正统威望来换。 乱的时候太久了,人心就会乱起来。 人心一旦乱起来,天下再想要回到正轨就很难了。 “诸位,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角悍勇,势不可挡,他比史书上的项王和韩武穆都要恐怖。” 皇甫嵩作为勤王军中官职最高的人,理所应当的成为领袖,营帐之中则是诸位勤王诸侯,除了直接死在阵上的,都在这帐中。 皇甫嵩这话一出,帐中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回想起战场上的张角和太平军,脸色更是黑了下来。 在当初袁绍等人损失惨重的时候,他们还曾经笑过袁绍,甚至有些讥讽他天下俊秀就这? 结果等到自己面对张角时,才发现袁绍联军在被埋伏之后,竟然还能带着残兵逃出来,已经颇为不易。 虽然汉军损失很大,不应该笑,但是袁绍实在是忍不住,于是抬袖饮下一杯酒水。 皇甫嵩见到众人沉默便说道:“经过这一番与太平军交手,我有一些话想要问,这太平军难道是比我汉军更加精锐吗? 太平军的渠帅难道是比我汉军将军校尉更加优秀吗? 太平军的谋臣是远超过我大汉士人吗? 自然不是! 太平军唯一所值得顾虑的就是张角一人罢了,倘若没有张角冲阵,我大军的阵线难道不是坚不可摧吗? 若太平军是利剑,张角就是最锋利的刃,只要能够将这道锋刃锁住,甚至直接折断,难道会得不到胜利吗?” “但张角率军冲锋,太平军的骑兵辗转腾挪之间可以说毫无破绽,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他的身边。” 这一点还是今天吕布突围时发现的,他突围出来之后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换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失陷在其中。 皇甫嵩闻言笑道:“本公自然知道,不过这张角张巨鹿喜欢武道,今日在阵前叫阵,若是武道比试,想必击败张角还是没有问题的。 前些时日,本公听说公孙伯圭有一兄弟名为刘玄德,不知是哪位英雄!” 刘备没想到在这种大佬密布的场所竟然还有自己说话的份,从公孙瓒身后走出,然后微微躬身作揖道:“备拜见太尉。” 众人见刘备大耳臂长,面相敦厚,颇为奇异,一看就不是凡人长相,不禁多看了两眼。 皇甫嵩更是直接笑道:“一看就是豪杰之辈啊,听闻当日玄德的两位结义兄弟与麾下一员白袍小将一同出手将张角拦截住。 若是再使三员虎将一同出手,不知道玄德公可还有把握啊!” 刘备眉头忧虑一闪而过,皇甫嵩叫自己名字时,他猜到是这件事,勤王联盟有主有次,自然是不能拒绝,但是就这样上阵刘备又不愿意。 于是稍一沉吟就朗声道:“太尉,当日是十员虎将一同上阵,六人被重伤,四人被张角压制,其中一人正是孟德公麾下的大将,乃是万人敌的虎将。 如今这张角的实力又不是昔日所能相提并论,纵然四人齐上,恐怕不仅仅是落于下风,更兼有性命之忧,与大局不利啊。” 这就是在暗暗拒绝了,话里话外都是打不过,别想了,太危险,不靠谱这样的意思。 皇甫嵩有些没想到刘备竟然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自己可是当朝太尉,除了外戚之外,他是天下第一的武人。 而且他不是公孙瓒那种边郡武人,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出身名门,和士大夫交好,就算是出身洛阳豪门的袁绍也不能在他面前炸刺。 皇甫嵩一见刘备就看出这是个忠厚的人,那也就是说,四人万人敌都打不过张角? 这时丁原身后的吕布突然激动起来,竟然有四个人能在张角手中撑住? 那再加上自己呢? 这般想着他连续向丁原低声递话,丁原听到自己义子所讲,当即就是眼前一亮。 等到刘备说罢,丁原便拱手道:“太尉,我有一子,姓吕名布字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号曰飞将。 亦有一属寮,姓张名辽字文远,亦有万人敌之力也,可以应战。” 丁原此话一出,帐中顿时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皇甫嵩惊喜的神情,万万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丁原竟然能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帐中众诸侯都有些嫉妒的望着丁原,心中暗自腹诽,这猛将都入了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手中。 袁绍心中泛起些许的不平衡,但是回想起颜良文丑,又安下心来。 此番经历生死之后,颜良文丑实力能大进一番,我有河北上将二人,还对自己忠心耿耿,这又何尝不让人艳羡呢? 倒是袁术实在嫉妒,径直出声嘲讽道:“这万人敌可不是说说而已,韩馥可是说那潘凤是无双上将,结果被一合刺死。” 袁术此人不知道是脸特别欠,还是嘴特别欠,一说话就让人感觉生气,有股火在腹中生成,但是又不能发泄。 袁绍有些感觉丢人的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这袁术一直都看不起他,实际上袁绍同样看不上自己的这个弟弟。 吕布听到袁术羞辱自己,他可是出身边郡的武人,信奉的是拳头大小,只有比他强的人才能让他钦佩,比如张角那样的人。 哪里管你什么累世公卿,什么东西,有我手中的刀锋利吗? “尔安敢辱我!” 吕布暴脾气当即就爆发了,从丁原身后“噌”的一下站起,气势瞬间就笼罩了全场,让人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这一站起,纵然只带着一把剑,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丁原恐怕是所言非虚啊! 但是有先前潘凤之事,还是让人有些犹疑,丁原见到吕布竟然直接爆发,他可太清楚自己这个义子到底有多猛了,可以这么说,这营帐之中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吕布一个人打的。 “奉先!回来!” 吕布脸上有些不服,但还是缓缓坐在了丁原身后,丁原这才抱拳道:“公路公,我等出身边郡,不通礼节,还望见怪,不过我这义子的确是万人敌,斩将夺旗,曾率三百狼骑,冲阵万余鲜卑,全身而还。” 这战绩一亮,瞬间众人就对吕布的武力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袁术刚才被吕布刺骨的杀意一激,浑身冷汗,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经过这一插曲,刘备也不好拒绝,于是便定下围攻之事,洛空没说什么话。 他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走向何方,兄长不愿意杀自己,但最终还是要一步步走向死亡。 …… 虚无天界之中,姬昭手中握着天阶神器·天书,正小心翼翼的拆解着,他要将这件道具拆解开,将其中的紫气取出,剩下的材料也不能浪费,他心中有个腹稿,正好在这个特殊的时间使用,他在等待着洛霄将大业做完,将汉廷天命最后一点收尾之后,然后他就直接使用。 …… 翌日。 汉军再次开始列阵,完全不顾及昨天还大败一场,竟然这么快就要继续挨打。 洛霄对太平军众渠帅朗声大笑道:“这汉廷诸侯是找到克制我的法门了?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列阵!” 待两军列阵完毕,汉军的士气有些低落,毕竟昨天刚刚败了一场,太平军则士气旺盛,呼声震天。 洛霄依旧是道袍玄甲,他从军阵之中走出,然后高高举起手中马槊,顿时太平军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皇天降世!天一道主!” 汉军被这震天的呼喊之声震得简直要直接腿软掉了,吕布深吸口气,便直接策马从军列之中走出,洛霄眼前一亮,是昨天那个武道很强的武将。 吕布策马上前,还没等洛霄说出来将通名,吕布就直接自报家门道:“并州吕布吕奉先,奉义父之命,前来擒拿你,张角,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若是熟悉吕布的人在这里,恐怕会大跌眼镜,因为吕布说话是真的客气,若是平日,直接就是“狗贼,来取你项上人头”。 洛霄现在处于天下无敌的阶段,对这番话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抬起马槊,然后轻描淡写道:“来,让我见识见识伱说这番大话的实力。” 两人分别策马上前吕布双手持方天画戟,从狂奔起就开始蓄力,等到靠近便重重的一刺砍,洛霄有心试探,并没有大意,同样是几乎全力出手。 铛! 一道几乎要将耳膜都震裂的声音从两人兵器相交的部位传出,震得距离较远的士卒都脑袋嗡嗡嗡的,洛霄和吕布两人都迅速的不断颤动手中兵器将力道卸去。 吕布胯下的坐骑连续退后了许多步,才算是停下,反观洛霄,基本上稳稳的停在原地。 这一击一试探,洛霄心中就有数了,的确是很强。 若不是自己攻破天命,横空出世,此人的武道境界恐怕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能竞争天下第一的位置。 但比起现在的自己,他还差得远,武道境界至少还要突破两个级别才能到达自己现在的境界。 这两个境界如果用属性量化就是97和99,尤其是99,对凡人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尤其是在这个颇为奇幻的世界,能达到这个境界的,都会有一些世界的馈赠,天之骄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吕布感受着发麻的双手,第一次心中有了难以置信的念头,这世上怎么会有比我还强的人? 洛霄策马直冲而过,他胯下的墨麒麟可是马中之王,好的战马对战力的加成是毋庸置疑的。 洛霄当先便是一刺。 铛铛铛! 几乎在眨眼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了十招,速度快的就像是幻影一般,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凛冽杀机就算是最不通武道的人也能感受到,因为只是观看都感觉浑身寒冷。 一声声的惊呼声传来,吕布算是一战成名。 张角斩将冲阵的无敌身姿几乎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但是现在吕布却能够和张角对攻这么多招,还没有显露出败相,只有吕布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他手中方天画戟一挑,威风凛凛,直接向着洛霄大声吼道:“诸位助我!” 这一声中气十足,话语深处带着些许的羞愧,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单挑的时候出声让别人相助。 我堂堂飞将军,堕落了! 但是想到本来就打不过,叫帮手有什么不对,况且我们是朝廷的官军,你是造反的,这是正义的群殴。 若是洛霄知道吕布心中所想,定然会狂笑着说,正不正义,要看能不能打得过,打得过才叫做正义。 随着吕布一声大吼,又有五人策马奔出,自然是关羽、张飞、赵云、许褚、张辽五人。 武者都有自己的骄傲,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一起上群殴的,但是真要是打不过,那除了并肩子上,也没有什么办法。 面对六人一同上阵,两军都是大哗,洛霄脸上却克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没有半丝撤退的意思,对于洛霄毫不避让,众人都不意外。 洛霄恐怕是将他们当作了磨刀石,通过他们不断的变强,这是关羽等人观察出来的。 “咔咔咔!” 洛霄微微活动着筋骨,这次是真的要竭尽所能了! ———— 吕布者,字奉先,并州人士,以勇力闻于诸侯之间,素轻诸将,动辄狂曰:“自角卒,我为天下武道魁首,自有傲意,此人之常情。”——《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我于人间全无敌! 这是洛霄第一次同时对抗六名万人敌,尤其是还有吕布这么一个甚为强悍的存在。 洛霄这种人是不世出的,所以他到底有多强,根本就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唯有全力出手是绝对没错的! 战场之上,七人各自站定,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这么强的将领聚集在一起,仿佛有一道看不到的气幕落在了两军阵营之前。 双方士卒甚至就连呼吸都屏住,生怕看漏了什么。 洛霄手中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马槊,朗声笑道:“诸位都是战场之上冲阵无敌的万人敌,你们这样的人,数遍历史都不多见,更不要说集合起来围攻一人,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关羽本就脸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否更加红,但是他轻轻遮住了脸,看来还是有一些影响的。 张飞倒是实诚,一张黑脸,径直大吼道:“你是天下第一!单打独斗俺们不是对手,只能一齐上阵。” 听到天下第一,吕布的脸色有些阴沉,在过去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但是现在只能承认,张角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赵云大概是这些人之中,对天下第一这些虚名最无所谓的,但是对于挑战天下第一他是很有兴趣的。 洛霄听到张飞所言,忍不住仰面大笑三声,觉得这些糙汉子颇为有趣,竟然能在阵前说出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黑脸大汉真是心细如发,六人合围一人,这说出去着实是不好听,但如果这一人是天下第一,那就不一样了。 谁能和天下第一相提并论呢? 当然没有,那围攻就非常合理了。 洛霄洒然而笑,众人便能看出他并不紧张,纵然面对这么高手也还是那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吼!” 洛霄手中马槊微微一抬,胯下墨麒麟发出了一声颇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下一瞬间,洛霄便宛如离弦之箭,直冲而过。 咚咚咚! 在洛霄冲锋的那一刻,六人便感觉整片战场都仿佛凝滞了起来,一道道锋锐的刀芒在张角和他们之间飞舞着,随时准备着收割他们的生命。 再一看张角胯下的战马,又哪里是战马呢? 分明是那山林之中的野兽,时刻想着择人而噬! 这是洛霄极其少见的主动先声出手,之前的洛霄总是后发而先至,任何人都不能攻破他的防御圈,又防御不住他的进攻,于是只能在他的马槊之前饮恨。 此刻面对奋勇全力而击的洛霄,六人纷纷一夹马腹,便向前而来,为何只有万人敌才能参与到双方的大战之中? 因为只有万人敌才能确保自己至少在面对张角时,不会被一合刺于马下。 洛霄携带着无尽的狂暴,加上墨麒麟所带来的强大到极致的冲击力,手中马槊径直向前而击,这一击甚至携带起了狂风,让六人都面色大骇,洛霄这一击径直刺向了张辽,他对张辽的实力是最不了解的。 偏偏张辽的武道实力是这些人之中最弱的,之前的张辽单论武道实力,和颜良文丑是一个级别,但是边郡战事多,张辽勘破生死劫之后,突破了最关键的一关,他现在是武道90的守门员。 面对洛霄这甚至超出平常实力的一击,虽然这只是一招简简单单的平A,但是张辽却亡魂大冒,直接将自己最强的招数施展出来,吕布持着方天画戟赶来相助。 轰! 三人兵器一交,洛霄纹丝不动,又是一槊将吕布架开,张辽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他勘破生死劫之后,就再也没人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甚至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真不愧是天下第一。 张辽这一刻是真的服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全方面的落后一个人,无论是武道实力,还是统率大军的能力,都不如对方。 但是他又颇为惊喜,因为在张角所带来的磅礴压力之下,从勘破生死劫之后就没有再动的实力竟然再次开始增长了。 洛霄颇为惊喜的望着张辽刚刚使出的招数,这是武道秘术,是一种压榨身体体能的秘术,能在短时间之内爆发出更强的实力,洛氏之中自然是有的,但是洛霄从来不用。 身为天下第一,他只用武道最基础的招式,也就是一记记平A就足以打爆天下人,而且平A攻击会让他越来越强,直到和武道秘术的威力一样强。 洛霄想到不仅仅张辽有武道秘术,另外几人肯定也有,顿时感觉到压力陡增,稍微增长的有些慢的实力再次开始增长起来。 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这时白马银枪的赵云一冲而过,上来就是一枪,如同幻影一般隐隐之间甚至能听到鸟鸣之声,正是传自赵云师门的百鸟朝凤枪法,这是天下一等一的枪法。 洛霄将赵云直接挡走,立刻就发觉赵云的实力同样进步了一些,虽然进步的远远不如自己,但的确是有明显的进步,这让洛霄心中的好奇彻底升了起来。 因为人局限于身体,所能够取得的进步程度是有限度的,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自己的上限。 而现在众人进步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有更多的人能够走到自己的上限。 他一边还击,一边克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他智慧高绝,很快就想到,这种实力突然的暴涨,就是从自己攻破汉廷天命开始的,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夜之间就强了很多,彻底成为了天下第一。 从那之后,每次战斗都会变强很多很多,虽然没有突破新的界限,但每次进步带来的实力加成都大的多。 想到这里,洛霄突然激动到有些战栗,眼中战意突然猛然爆发开来,大声笑道:“原来如此,就让我来看看这人间的极限在哪里吧。” 经过天命的冲击,他虽然命不长久,但是他这个人却也和普通人有了些许的不同。 关羽等人不明白张角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但其中的霸气还是让每个人都痴迷向往,哪一个追求武道极致的人会没有这样的心思呢? 洛霄身上的气势愈发的混凝起来,手中马槊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又何况是六人呢? 但是只要速度够快,力道够强,这些事情都不是问题,就如同张辽一般,刚刚和洛霄的全力一击之后,就缓了一下才又冲上来。 六人之中顶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吕布,其余五人都默认吕布的实力最强,自然要作为主T去把洛霄挡住,另外一个顶在洛霄正面的是张飞。 张飞有天生神力,能和洛霄硬碰硬,洛霄和张飞一交手就大笑道:“张翼德,上一次交手我就说过你轻重不分,这一次终于有些进步了,但是还不够,伱这手蹩脚的轻重之术,在我的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走!” 随着最后一个走字,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竟然有直接飞出去的趋势,张飞脸色大变,连忙从杀机凛凛的战圈之中退出去,这才堪堪重新将丈八蛇矛握在手中。 “真是变态!” 张飞又是大吼一声,他张飞活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遇见过张角这样的人,倒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感觉相当的憋屈,我堂堂张翼德,能受这气? 直接提着手中丈八长矛再次冲了过来,张飞刚才刚刚退出战圈,赵云就直接顶上去,手中一杆银枪挥舞的水泄不通,无数道幻影在其中显现,有时能看到枪头,但是刺过去却不是,宛如梨花暴雨,又如同一条条蛇在其中不断游动,若隐若现。 在这最关键的一战,赵云算是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洛霄看的很是激动,这不仅仅是武道秘术,而且其中还蕴藏着一种颇为高深的劲道用法,“快慢之术?” 洛霄望着赵云笑道:“赵子龙,你这一手快慢之术,比刚才张翼德的轻重之术要熟练的多,我也有一手快慢之术。” 说着手中马槊一抖,先是看似慢吞吞的击向吕布,吕布还略微愣神之时就感觉锋锐的刺意在自己的胸前聚集,连忙用方天画戟一挡,随着“铛”的一声,那明明还在空中慢慢飘荡的马槊,竟然出现在了吕布的胸前,直接将他击的后退几步。 赵云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只觉发冠直立,头皮发麻,作为深刻掌握快慢之术的武道强者,他才更知道洛霄有多恐怖,仅仅一瞬之间,赵云就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了无数道快到极致的马槊锋锐之影,但他却紧紧盯着那其中一道。 屏气凝神,双手持握银白长枪,重重刺击而过,当巨大的阻力传来时,赵云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两人擦身而过,赵云身上的铠甲出现了些许的破损,甚至带出了丝丝鲜血,但赵云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洛霄只觉灵魂都在震颤,他又变强了。 关羽望着连续与数人对拼,每次都竭尽全力出手却愈发威势旺盛的张角,策马径直冲过,手中长长的青龙偃月刀拖在地上,胯下战马每一步前进都会让他身上的气势强一分。 其余众人不知道关羽这一招是什么招数,但是能看的出来这一定是需要蓄力的大招,刚刚被打散的众人再次冲上来,许褚刚才就没和洛霄交手,此刻冲在吕布身旁。 一声声大吼之声在战场之上响彻,这些猛将真的嘶吼起来,一个个都宛若真正的猛兽一般,其中某黑脸大汉,甚至能够直接将人吼死,堪称恐怖。 洛霄左挥右挡,一一将众人凌厉的攻势化解,在这凶险万分的战阵之中,竟然有了几分闲庭若步的感觉,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洛霄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了让关羽能够蓄力完毕,但是洛霄不在意,就算是吕布蓄力大招他也不在意,因为人是有极限的,吕布尚且距离有两道关卡,以关羽现在的实力还和自己有三道关卡,就算是蓄力关羽最多达到或者略微超过吕布的程度,这就已经很强了。 关羽拖着刀走过,这是他自己研发出来的最强武道秘术,一刀更比一刀强,以他的实力,这世上能抗得过第一刀的人就已经不多,但是面对张角,关羽认为恐怕砍到第三刀的时候才有机会伤到他。 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速度极快,关羽策马而过,精气神蓄力完毕的青龙刀重重向着洛霄劈砍而下,洛霄感受着这一刀带着自己的威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小,压下心中疑惑马槊重重回击,关羽毫不在意第一刀,紧接着就是第二刀,这一刀挥舞而下,瞬间整片战场都凝滞起来,洛霄脸上终于带上了兴奋之色,原来如此! 等到第三刀挥下,彻底验证了洛霄的想法,这一刀更比一刀强,这第三刀甚至超过了吕布,所有人脸上都是凝重之色,若是第四刀第五刀呢? “喝啊!” 洛霄陡然大喝一声,浑身的血肉都开始颤动起来,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升腾起来,直接重重地一击刺在青龙刀上,关羽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灌注在其上,刀身纹丝不动,下一瞬,青龙刀直接倒飞而回! 那凝聚了无数气势的一刀竟然被洛霄直接正面突破,甚至还没能让世人看看他的威力,就直接被张角击破了。 最可怕的是,张角又变强了! 他在攻破关羽的大招之后,完全没有丝毫的停歇,依旧保持着这个无敌的状态,根本不用什么秘术,就是一招招的劈砍刺击下去,但是几乎每一招都有之前攻破关羽秘术的威力,让众人苦不堪言。 “原来我于天下人间,已全无敌了! 不与苍天而战,谁还能胜过我呢?” 随着许褚嘴角流出一丝丝鲜血,吕布双手酸麻不住颤抖,关张赵三人靠在一起,满脸凝重,张辽虎掌之上到处都是鲜血,甚至感觉就连兵器都握不住了。 洛霄悠悠感慨了一句。 场中一片寂静! ———— 角胜诸将,遍观四野,竟无一合之人,乃慨然曰:“我于人间全无敌,不与天战与谁战?” 诸侯默然皆畏之!——《后汉书·张角列传》 (本章完) ------------ 第五十章:我恭敬的执行上天谕令 绝望! 深深地绝望! 从场中六人心中发出,从汉廷诸侯心底生出,这样还不能胜,想要战胜张角还需要多少人? 赵云是众人之中最不能接受的一个,因为武道这方面他知道的东西是最多的。 曾经有道人说他武道稳居天下前三,而且一旦进入拼命状态,天下第一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左看右看,纵然是拼命又怎么可能是张角的对手呢? 他慨然问道:“张巨鹿,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在这个时期,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世上呢?你为什么能这么快的成长起来呢?” 这实际上同样是另外五人心中所想,他们都是武道天赋绝高的人,吕布的存在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洛霄的存在是不能被理解的,凭什么不经过重重生死劫就能够屹立到武道的绝巅呢? 如果说是项王那种应运而生的兵主,倒也罢了,那不属于人所能想象的层次。 但是张角当初杀颜良文丑尚且不能秒杀,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进步的实在是过于明显,这种进步幅度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 洛霄回想着自己击破大汉天命时那无数碎落的星光,那些星光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洒向了人间,面前这些人身上都可能沾染上了那点点星光。 听到赵云所言,洛霄带着感慨语气的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汉廷将要败亡,天命已经失去。 之所以现在还有洛阳皇帝,只是因为天下人还没有见到而已。 我只是恭敬的执行皇天的旨意,使天下人都见到汉廷天命已失的事实,于是自然天下无敌。” 无论是阵前六将,还是阵中的勤王诸侯,听到张角的话,都卓然变色,这不是张角第一次这么说了。 从张角开始举义,就说汉命已失,那时所有人都将其当作笑话,就算是那些心中怀着不轨心思的人,也不觉得汉廷将会在一场小小的农民起义面前灭亡,毕竟汉廷可不像是秦末时那样的满殿奸臣。 但当张角战胜皇甫嵩时,有的人心中开始不安了。 但是随着天下勤王军奋起,人心迅速的安定下来,无论勤王之后皇室如何,大汉还是不会亡的,最多就是多几个权臣或者半割据的诸侯而已。 等到张角连战连捷,甚至直接击溃了袁绍联军,无数人心中的恐惧愈发的深厚,一直到现在,张角带着一丝丝的感慨,虽然笑着,但是神情却是那么的认真,他说他秉持皇天的旨意来诛除大汉的天命。 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生在大汉之中,如果大汉覆灭了那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呢? 就如同那些秦汉交替的人,他们是秦人还是汉人呢? 身体会给他们一种无所事从的感觉,没有人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阵中的袁术却眼神愈发的幽深起来,汉廷的天命如果真的失去,那仲氏的天命会降落吗? 无双侯洛空闻言更是有些失魂落魄,他策马出阵,引起了一层层的骚乱,关张赵三人迅速围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的望着洛霄。 洛空深吸一口气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先不说天命依旧在,就算是真的天命已失又如何? 先汉末年,光武皇帝能再受命,现在未必不行。” 为什么一直说再受命,为什么刘秀的庙号能上祖呢? 因为当初刘秀以大汉皇帝的身份去承接诸夏天子位的时候失败了,后来他自己打了一遍天下,诸夏天子位才又落到了他的身上,这就叫做再受命。 有天子位加持的皇帝才有神圣性,才没有臣子敢于篡位夺权,如果只是皇帝,那很多人就要蠢蠢欲动了,毕竟上天不眷顾伱,你只是政治领袖,没什么特殊的,只要大家支持我,我也可以做政治领袖。 洛空的话很硬气,洛霄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深深潜藏的绝望,这万军之中,洛空是唯一知道张角身份的,他知道洛霄从不无的放矢,所以洛空是最相信汉廷真的天命已失的。 现在的洛空心乱如麻,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径直回到阵中,一道声音留在原地,“无论天命与否,勤王大军在此,还请来战。” 回到阵中之后,贾诩低声道:“主公,刚才不应该说那一番话的。” 洛空则低声道:“文和,若大汉天命真的不在了,这天下会走向何方?” 贾诩闻言整个人身体都在抖,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身躯,眼底是浓浓的不敢置信,望着洛空,声音突然嘶哑起来,“主公,这需要很长时间的推演,现在是得不到结论的。” 洛空深深地望了贾诩一眼道:“文和,这天下的重担,若是我不能担住的话,就为你写信到昭城去。” 贾诩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惊涛骇浪,不知道洛空为什么突然这样,他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那个张角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说的话,主公竟然就连质疑都几乎没有,而是直接以汉廷天命已失为事实来思考问题呢? 贾诩已经来不及细想了,诸位勤王诸侯都来不及细想了。 因为洛霄站在万军之前,马槊之上还残留着六位万人敌的血迹,他一人独战六人,战而胜之,太平军士气正到了顶点,而汉军本就因为失士气有些低落,现在又亲眼目睹了张角无敌的身姿,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 洛霄怎么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呢? 斗将这种事情,不能总是想着赢,而是要想着输了之后,造成了士气低落怎么办? 汉军诸侯很明显没有想,那现在就要承担后果了,洛霄骑在马上,手中马槊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向前一挥。 咚咚咚! 咚咚咚! 壮阔激烈的战鼓之声在太平军的阵营之中响起,太平军最精锐的步卒在密集的鼓点声中,按照之前的操典,举盾向前压,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一看就是天下少有的精锐。 尤其是最前面的步卒,身着最厚的甲胄,都是膀大腰圆的勇士,能够一手提着大盾,一手握着刀剑攻击。 这可是洛霄竭尽所能从无数的州郡武库之中抽调装备才组建的重甲营。 在冷兵器的时代,骑兵被称作王者,但这其实是不太准确的,骑兵的优势当然有许多,但重甲步卒实际上才是战斗力的巅峰。 昔年魏国的魏武卒就是这种产物,敢战士算是半个,因为敢战士骑马。 对一个强大的势力来说,这两者就像是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尤其是重甲步卒的成本相对来说没有重甲铁骑那么大,一般数量会更多一些。 现在洛霄花费巨大代价打造的重甲步卒就迎来了自己的收获季节。 整个太平军,不,应该说整个太平道,洛霄对太平道的改造就是从组织度开始的,太平道是典型的军民一体,从太平道中抽调青壮进行操练,同样是从组织度进行改造。 组织度强的军队战斗力就强,这就是洛霄从无数兵书之中得出的结论,在兵书中用令行禁止来形容,很多将领都会特意训练士兵服从命令的特性,但是洛霄直接从怎么能够让士卒服从命令的根本原因去改造。 太平军的战力提升的这么快,就是因为这样,令行禁止这种东西,在步卒身上是最能体现的。 当然周武王在进攻商纣王之前,就在誓师大会上,要求士卒们进攻七八步,然后就要停下来整理,要跟随战鼓的声音前进,现在太平军士卒同样在声声战鼓之中,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而去。 如果从侧面看去就能够看到太平军第一排士卒手中的大盾几乎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一个士卒领先身位,大盾之间只留有比较狭窄的缝隙,是为了让第一排的士卒能够挥舞手中的长矛以及长枪,但是第二排的士卒同样会举起大盾将这条缝隙堵住,根本不会给敌方的弓箭手任何机会。 面对太平军步卒的稳步压制,皇甫嵩知道自己必须应战,汉军的战鼓之声同样开始响彻,这一次他将朝廷主力放在了正面,因为他意识到了危险,这太平军的步卒有些精锐,诸侯军万一在正面顶不住,那就全完蛋了。 “无双侯,还请你率领西域铁骑从右侧骚扰攻击太平军,我会在正面扛住重甲步卒,后面的弓箭手就交给无双侯了,若是能从侧翼击溃太平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洛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诸侯都望着他,回想着刚刚洛空说的话,洛空当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他不在意。 听到皇甫嵩的话,洛空只是深深地望了众人几眼,然后说道:“诸位,我们都是大汉的臣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须知这天下尚且有忠义二字,忠义大过天! 刚才张角所言无论真假,我希望诸位都要谨记这一点。 无双侯将会和大汉共存亡!” 说完就直接转身而走。 无数战马的嘶吼之声传来,纵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战马踏地时的颤抖声,然后见到一支洪流从阵中冲出,无双的旗帜在随风飘扬着。 洛空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荡。 “我等自然是大汉的忠臣谁愿意做那个不忠不义的人呢?” “无双侯真是诚臣啊,若不是在西域,添列为五姓七家,恐怕也是足够的。” “五姓七家?我等在这里浴血,他们在哪里?回关东剿灭盗匪,不就是回去保存家族吗?” 面对张角时巨大的生死压力,让不少人对早早离开的五姓七家都很是不满,凭什么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你却能回到关东逍遥呢? 实际上勤王诸侯都知道五姓七家是必走的,因为想要留在这里为朝廷尽忠也不可能。 他们这些勤王诸侯是不怕偷家的,士卒来自郡中,但是五姓七家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诸侯。 军队核心都是家族世代养的子民,那些士卒的家人就在侯国之中,而侯国就是一个县的大小,万一直接被一锅端,毫不夸张的说,瞬间就是军队爆炸,英侯洛川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同意。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袁绍联军的突然覆灭,导致关东太平军与朝廷战力之间的失衡,一下子将从诸侯到士卒的心态都击垮了。 就算是回到关东情况也不好过,吕氏直到现在还被困在青州,青州太平军已经不太多了,但是其余的盗匪可太多了。 若不是临淄和即墨都是重城,恐怕吕氏就会是第一家被攻破的超级豪门了,但再这么下去,是迟早的事情,当年齐国末年,公族四散奔逃的事情恐怕是要再来一次。 实际上在太平起义爆发开始,就已经有许多士人都被困在了各个州郡之中,不过对这些士人来说,问题不算是太大,只要躲在山间,并没有人会特意去寻找他们,尤其是荆州这些地方,很是安全,太平军主要是在中原的那几个州郡之中爆发。 对这些发泄不满之人,皇甫嵩早就听到过这些声音,他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这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再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太平军的攻势击退。 如果可能的话,皇甫嵩最想要做的就是守住城池,一直和太平军拖着,在野战打不过的时候,这么做就是最正确的,当年高皇帝面对项王就是坚守城池。 但是现在朝廷拖不起,既没有荥阳重镇这样的坚城能够守住,又没有稳固的大后方,竟然不得不和太平军不断的野战。 这种战略逼迫战术的痛苦感觉,让皇甫嵩难受到想要吐血,现在他就希望五姓家能平定关东,这样双方就能够前后夹击,朝廷就不用担心太平军经营关东州郡,彻底和朝廷二分天下。 洛霄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汉廷的思路,不禁失声笑了起来,汉廷这是要一直和自己打野战了。 “那就碾碎汉廷!这就是命运啊!” ———— 诸侯既无言,角犹不觉,又慨然曰:“吾奉皇天命,革汉天命,故于人间无敌,尔等可晓谕矣。” 诸侯勃然作色,又惴惴然,独空愤然,曰:“天命不可知,人力但可为,虚做妄言,自有锋刃振作,以无双之命,挽大汉倾颓!”——《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天下势在人心向背之间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势从来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天下之间有那么多足以坚守的坚城,有那么多如何看都不应该失去的土地,但是最终却直接开城投降,乃至于直接换了一个主人。 上天眷顾的天子统一了北方之后,南方总是传檄而定,实际上南方水网密布,山川众多,易守难攻的城池极多,是难以攻克的。 这就叫做大势,人心向背就是大势。 张角的每一次战胜都是在积累势,天地间的势只有那么多,所谓此消彼长,汉廷天下宗主的势自然就慢慢削弱。 三百年正统天然就为汉廷带来的数之不尽的势,但是勃然而兴的太平军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可以随时被忽略的义军了,它现在是能够倾覆汉廷的新兴势力。 战场之上互相厮杀着,汉廷这边并没有落在下风,但某些勤王诸侯的心中却有了极其不妙的感觉。 因为汉军的气势越来越低落,就像是日暮而落时,而太平军却宛如冉冉升起的骄阳。 最可怕的是,张角还在阵中站着,他还没有出手破阵,太平军最精锐的骑兵还在游弋之中,在寻找着最佳的切入角度以及切入时机。 这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剑,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它落下来,谁能忍受这种折磨呢? 皇甫嵩不再与这些勤王诸侯待在一起,专心致志的去操盘战场,洛空率领着西域铁骑在拼死而战。 刘备对失败的嗅觉实在是太敏锐了,他几乎是在场众人之中第一个感觉到不对的,微微皱眉然后凑到公孙瓒旁边,低声说道:“兄长,若是朝廷大军真的兵败,你有什么想法?” 朝廷兵败? 公孙瓒闻言悚然一惊,没想到刘备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低声说道:“玄德,还真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做,你说呢?” 这些时日的经历,公孙瓒是愈发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小兄弟不凡,慢慢的就倚重起来,对刘备的话也开始重视起来。 在这一场围攻洛霄的勤王战役之中,刘备算是收获最大的几人之一。 他在天下诸侯面前声名鹊起,许多人都知道他手下有几个万人敌的猛将。 这是成为一个强大军阀的必要条件,简直就是士族最完美的合作对象。 主公掌军,投靠的士人理政,共同组建一个政权。 刘备听到公孙瓒说不知道,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兄长没有死磕的心思,那巧了,他也没有。 于是径直说道:“若是朝廷大军兵败,这兵荒马乱过于危险,尤其是乱军之中,安全不能保证。 兄长到时候可以同弟一起走。 弟有云长、翼德、子龙保护,纵然遇到数千上万追兵也不畏惧,我等回到幽州再聚集义士。 兴复汉室,就要保留有用之身,这次失败了,但只要坚持不懈,总是会成功的。” 刘备的语气很是认真,他一向都是如此,这么多年来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从来不曾放弃过。 他出身卑微,没有什么放弃的资本,只有拼尽全力去争取,才能稍微的有一些出息。 因为叔父的原因他得以读书,因为公孙瓒这个发小的原因他能在县中谋得一个位置,但刘氏族人茫茫多,公孙瓒的同学同样不知凡几,这些东西能落到他头上,这就是他努力来的结果。 公孙瓒有些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小兄弟,眼下诸侯联军之中思绪动荡,估计所有人都在纠结之后要怎么做,但是朝廷威信未失,就算是兵败,不回洛阳,却回到州郡之中,这也不是谁都敢干的,但是刘备现在就掷地有声的说,他敢! 公孙瓒突然想到了,刘备姓刘啊,是货真价实的刘氏宗亲。 在当今天下之中,他算是比较有出息的刘氏宗亲,起码排到前一千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血缘关系太远,是先汉的宗亲,但这又如何呢? 先汉后汉两代,血缘关系极远的皇帝还少吗? 孝绍皇帝的谥号可直接就是“疏远继位”,光武皇帝不也是极其偏远的宗亲支系最后入继孝僖皇帝,继承大汉皇帝位的吗? 想到这里,公孙瓒就不由带着有些怪异的眼神望着刘备,刘备心中难道是怀着再造汉室帝业的梦? 转念一想,哪一个刘氏宗亲心中不怀着再造帝业的梦,皇位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这大概是刘氏宗亲的普遍心态,你不行就快点让位,交给我来干。 “玄德,伱就不担心朝廷怪罪吗?” 刘备闻言冷哼一声道:“把汉室天下搞成这个样子是谁的过错? 当然就是皇帝和那满堂尸位素餐的公卿之错。 若不是他们无能,天下就不会腐朽到这个地步,张角就不会掀起反旗,大汉就不会落到这个甚至可能倾颓,乃至于社稷覆灭的结局之中。 现在还要我去洛阳城中,捧那些公卿的臭脚,绝不可能,他们就应该在洛阳城自杀谢罪。 还怪罪我? 若是有机会,我倒是要到洛阳城中去问问他们知道自己的过错吗? 我不相信汉室天下真的就这样倾颓了,我要去天下之间联络愿意和我共同振兴汉室的同道,光复先汉盛世,身为刘氏儿郎,义不容辞!” 刘备这一番话听的公孙瓒这种狂人都暗暗心惊,感觉刘备是受到了张角的那一番话影响,认为汉廷天命已失,所以无所顾忌。 又有多少人这么想呢? 公孙瓒不知道,但是经过刘备这一番话,他的心态同样出现了微微的变化,于是直接说道:“那我们到时候就一起走,为兄还有白马义从,回到幽州大有可为。” 刘备自己可能都感觉不到他的心态变化之快,是其他人万万赶不及的,这种人就是那种天生的不甘于屈居人下,就算是当小弟,那也都是暂时的,最后一定是自己干。 见到公孙瓒同意带着白马义从走,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振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无双侯洛空,以及守在洛空身侧的张飞赵云两人,关羽则留在他的身边。 刘备心中暗道:“再将子明公劝走,还有本初公,孟德等人,孙文台也是一员勇将,将这些心中怀着汉室的人全部劝走,不要无谓的死在乱军之中,兴复汉室,还是有希望的。” 刘备心中回想着当时在联军之中遇到的诸侯,若是之前他当然没资格和这些人平起平坐,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的声望,诸侯都会给他一个面子。 之前无双侯说要给他一个太守的位置,若是朝廷兵败,可能是用不上了,到时候可能会各自占县为令,占郡为守,占州为牧,各自诸侯割据吧。 袁绍曹操等人大概万万想不到刘备已经准备带着他们逃跑了,按照刘备的说法,留待有用之身。 太难听的话刘备不想说,他想让皇帝赶紧死一死,大汉朝在他手里迟早要完。 “道主!” “万万年!” “万万年!” 突然震天的声音在战场之上响起,这至少是万人的齐呼,否则不会磅礴到这种地步,纵然隔着这么远,竟然都有些震耳欲聋。 定睛一看,果然是张角胯下的战马开始慢慢加速,几乎在瞬间就引爆了整个太平军。 在张角的身后,那些完全不逊色于朝廷精骑的太平骑兵,同样开始加速,然后几乎在几个瞬息之间,就加速到了巅峰极快的地步。 洛霄的速度并不是最快的,但太平军却宛如一道洪流般,骑士们大声呼喝着,狂笑着,手中的骑枪全部齐齐放在身侧,然后从洛霄身侧全部冲出。 管亥张燕等人冲在最前面,洛霄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兵将领,等到自己死后,随便加入一个诸侯麾下,都能够得到一份富贵。 太平军的意志不会消亡,他们曾经所见到过的一切都会潜移默化的改变未来。 当洛霄进入战场之后,最紧张的就是守卫在洛空身边的张飞和赵云。 在两人出阵时,刘备就吩咐过他们两个,无论什么情况,一定要保证无双侯的安全,但是无双侯打起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样子。 刚才无双侯对勤王诸侯说无双侯将会和大汉共存亡,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说,所有人都相信无双侯一定会这么做。 赵云和张飞又是将几支射向洛空的箭矢拨开,赵云大声道:“君侯,保留有用之身啊,只要还有心存大汉之人,大汉就不会亡!” 洛空当然没有那么脆弱,不会故意寻死,他之所以这么绝望就是因为他的兄长站在自己的对面,还亲口告诉他汉廷天命已失。 这让他感觉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洛氏最天才的子嗣要覆灭大汉的天命,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洛氏子罢了,又怎么可能是对手呢? 但是兄长又说不会杀死自己。 洛空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思绪,手中挥舞的兵刃也渐渐慢下来,因为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全部都是自己麾下的士卒。 那一场场面孔,随着自己从西域而来,里面许多人是不愿意来的,尤其是那些从西域诸国征召的贵族,对汉朝皇帝的死活是不太关注的,但洛空认为既然接受了天子以及皇帝的册封,那就是君臣关系已定,尽忠是应该的。 “道主万岁!” 洛霄的身影在战场之上永远都是那么显眼,在他的旁边有几人时时刻刻守着,任何暗箭都会被这几人挡开,或者说有数百人一直守着他,保证洛霄绝对不会一人冲进敌阵之中,对冲阵的猛将来说,一支精锐的亲兵就是自己能一直活着的保证。 洛霄只需要负责最前面的那些敌人就足够了,这么一支加强型的锋矢阵,在洛霄堪称变态无敌的武力之下,异常的恐怖,正率领着并州狼骑的吕布都不想上来迎其锋芒。 刚才围攻的时候,六人从四面八方进攻,都被洛霄一一挡住,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都非常离谱,现在洛霄只需要应对一个正面,自己上去定然不是对手,洛霄一方面和自己对战,恐怕还能一边冲阵,到时候身边的亲兵一死自己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吕布跟着来勤王是来扬名立万的,是来走上人生巅峰的,可不是来送命的,你皇帝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是吕布一个人心中没有忠诚,而是这个时代边郡武人普遍的想法。 董卓是这样,公孙瓒是这样,甚至就连刘备这种人都对皇帝不满,只要是从边郡起来的武人几乎是相同的。 朝廷和边郡之间离心离德,边郡武人心里没有对朝廷的忠义,甚至不以皇帝为君,弱肉强食到了极点,朝廷上的皇帝和公卿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对边郡武人不信任,结果又加剧了这一进程,可以说大汉朝就在各种恶性循环之下越走越远。 明明率领着并州狼骑势如破竹没有一合之敌的吕布,见到洛霄出现在战场之上,竟然准备直接跑,他相信自己的义父绝对不会怪罪自己,什么叫诸侯? 手底下要有兵! 看看袁绍,出身四世三公,军队丢了之后,从进了会盟地之后,基本上很少说话,再看看袁术,基本上和袁绍差不多的出身,声音就相当大,还时不时嘲讽一波袁绍,袁绍基本只是略微回嘴,在吕布看来强行挽尊罢了。 吕布自然想过自己一跑,阵线很可能直接就会崩溃,甚至会连累友军,乃至于导致出现连锁反应,导致兵败,乃至于整个汉廷社稷都可能在这一场兵败之下摇摇欲坠,但是这重要吗? 汉廷社稷安好,和我这种边郡武人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一辈子只能在边郡的血火里面拼杀,一辈子见不到洛阳!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就在人心之间,就在皇帝、公卿、诸侯乃至于小卒的人心之间。 一支箭矢射来,吕布挥舞方天画戟挡开,整个人却退后几步,惊慌的高声道:“本将军受伤了,速速整军撤退!” 吕布周围的亲兵一愣,自家主帅怎么一支箭矢还能伤到? 但是战场之上就是听令行事,于是当即就围在吕布身边,吕布边撤还经过张辽身侧,低声道:“文远,张角进场了,快撤,留待有用之身!” ———— 角纵无敌,然勤王诸侯皆英才也,璨作汉末英雄,勤王诸侯多在其中,却一败再败,何其谬也,余观史卷,诸侯之间,勾心斗角,更兼狼虎之辈,豺狗之心,虽为汉室,与汉愤恨,此辈众多,又何能胜焉?——《史鉴·后汉纪》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旌旗漫卷诸侯落 张辽本来是想要拒绝吕布的。 我张文远是汉室的忠臣啊! 这么一撤,立刻就是阵线崩溃,置洛阳城中皇帝于何地呢? 吕布见状又说道:“看那皇甫嵩的态度,什么时候对我等瞧得上眼?他一个武夫都这样,那洛阳公卿会是何等样? 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明主降世,再兴盛汉室,留名青史。 文远啊,到底走不走,你不走就准备被乱军杀死在这里吧。” 留待有用之身这一句实在是太戳他心窝了,再看看张角纵横无敌的身姿,张辽立刻就说服了自己。 我是汉室的忠臣! 但是皇帝和公卿却不信任我,他们才是错的人。 吕布对张辽还是很了解的,一看他的脸色变化就知道这事妥了。 张辽的道德底线的确是高一点,但都是边郡武人,大哥不说二哥,谁心里对皇帝没有怨气,就不用在自己人面前装了。 丁原虽然是并州刺史,但实际上掌管并州军的是吕布和张辽这些将领,其中又以吕布为首,就是单纯的吕布战力高,军队是最信奉强者的。 吕布和张辽一拍即合,麾下诸将立刻整军,并州狼骑径直向左拐去,左侧的太平军人比较少,是最容易脱离战场的。 但是并州狼骑这一声不吭直接就溜的行为,直接把整个其他人坑了,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大坑,而是深渊! 战场之上,就算是一条阵线不稳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吕布和张辽这些并州兵承担的可是攻坚重任,结果直接溜了。 几乎在瞬间就引发了恐怖的后果,汉军侧翼的士卒瞬间暴露在太平军的铁骑之下。 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突然砸下来,谁会放弃,本就一直在寻觅的太平军立刻挥军一压而上。 一直都在观察战场局势的诸侯们见到那一面飘扬着丁字大旗的并州狼骑突然突围,顿时都惊在了原地。 这时侯成冲出来狂奔到丁原之前朗声道:“使君,吕将军和张将军受伤了,只能无奈突围。” 受伤? 那吕布在张角手下都没有受伤,是六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挂彩的,现在怎么会受伤? 皇甫嵩只觉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提剑怒吼道:“立刻让吕布回到阵中,否则我定杀之!” 皇甫嵩话中的杀意几乎是清晰可见的,让人毫不怀疑他一定会杀了吕布。 “来不及了!” 袁绍站在阵中,望着几乎在片刻之间就漫卷的太平军旌旗,他仿佛见到了自己兵败的那一刻,勤王诸侯又惊又急,公孙瓒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望着身旁的刘备,刘备自己都没想到局势的变化这么快。 因为阵中随着吕布和张辽两人率领着最精锐的并州狼骑离阵,诸侯联军顿时一阵混乱,然后太平军冲阵,诸侯联军眼见并州军已经快要脱离战场,而场中的混乱很快就蔓延开来,顿时争先恐后的想要带着己方的精锐撤退。 这下全完了! 只剩下朝廷军队、西域铁骑以及两三支没有看清楚局势的军队还在顶着,但是没用啊,诸侯军撤退是只带着精锐走的,剩下的士卒顿时就失去了指挥。 迷茫的士卒在战场中张望。 嘈杂的战鼓声间歇响起,不知道是进攻还是撤退,鸣金收兵的声音未曾听到,大纛还在,但为什么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撤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不然跟着跑? 无数的思绪充斥在所有人的心头,这就是从众的人类。 洛霄有所预感,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标,打这种内部没整合的联军,是很容易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达到了目标,这吕布可真是太真实性情了。 别人对皇帝以及洛阳公卿不满,对皇甫嵩这个勤王军总指挥不满,至少还顾虑装一装,吕布对皇帝和公卿不满,对皇甫嵩不满直接把他们卖了。 吕布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的想法很简单,我吕奉先在并州打了那么多年的胡人,鲜卑人被拦在并州没有南下洛阳,是我浴血奋战打出来的。 当年素王他老人家说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 把洛阳皇帝公卿拉出来,也没有我吕布一个人对诸夏的贡献大! 我凭什么要羞愧,不用我吕布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错误,不是我的错。 吕布兴奋的带着军队跑,心中还暗自道:“这下看看皇甫嵩你怎么办,不是一直都瞧不上我们吗?” 洛霄面对这突然而至的机会,目光径直盯住了皇甫嵩的大纛,以及那些勤王诸侯所在,他面甲之下扬起一个颇为轻巧的笑意,轻声道:“让上天来决定伱们谁能活下来,成为下个时代的主角吧。” 洛霄杀人,讲究一个随心所欲,能不能在他的面前活下来,主要看运气。 如今汉廷各个阵线基本上全部崩溃,剩下的人只能用无力回天四个字来形容,洛霄知道最后的时刻大大提前了。 没有任何的藏拙,洛霄将整个太平军最后的家底全部拿出来,然后压上去,这是最后的战役,这是汉室最后的挣扎,没有其他可以讲。 吕布的突然离去让皇甫嵩愤怒到了极点,但还能稳得住,但紧随其后的其余诸侯同样奔逃瞬间让皇甫嵩脸变得煞白。 结束了! 就算是韩武穆重生面对现在的局势也做不了什么。 当年韩武穆能战胜项王,他自己的指挥纵然是无敌天下,但同样,天下诸侯猛将、高皇帝、高皇帝麾下的将领,这些人杰都齐心协力,能面对项王的压力死扛着阵线不崩溃。 这同样是极其重要的原因。 现在自己纵然统率无双又能如何呢? 人心已散! 刘备眼见吕布脱离阵线,立刻就反应过来,直接拉着公孙瓒就走,走到曹操身边道:“孟德,本初公,大势已去,这一战要败了,速速重振旗鼓,或许还有机会,备去与无双侯等会合。 速速离开,否则兵卒一乱,想要走可就不容易了。” 刘备的果断让袁绍和曹操都有些一愣,身上伤势还未曾好的颜良文丑立刻就要簇拥着袁绍离开,这时许褚已经冲了回来,他浑身浴血,急声道:“主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立刻逃命! 曹操和袁绍不再犹豫,直接互相抱拳道:“诸位,就此别过,若是能逃得此难,再有相聚之日,定然把酒言欢!” 这些人都没想着一起逃毕竟一起逃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万一张角直接追上来,那全都得死,分头走才是最正确的。 只要不碰到张角亲自率领的主力,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大部分人都能够逃生。 刘备策马狂奔进西域军中,大声道:“君侯,大势已去,先行撤退吧,西域铁骑是大汉振兴的根本所在啊! 枉死在在没有翻盘希望的乱军之中,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虽然现在兵败,但是天下之间还有忠臣,关东还有诸侯,西域还在您的手中,凉州董卓是皇帝的亲近之臣,并州、幽州、扬州、荆州、益州,天下大半都还在汉室手中。 我们还有希望!” 刘备是会画饼的,不过洛空在见到全线突然崩溃的那一幕时,本就准备撤退了,到了这个时候,大汉忠臣到底还有多少,真的要画上一个重重的问号。 刘备口中的董卓,从先前的举动中就能看出,那可不是一个纯臣,他会愿意为了汉室去拼命吗? 洛空很是怀疑! 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大汉的社稷真的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了。 等兄长进洛阳把那个正事不做的狗皇帝杀死,就拥立新君吧,洛空这样想着,前往洛阳把皇太子以及其他的皇子带上。 “玄德,你要往哪里去? 我要回洛阳去把皇太子以及其余皇子带去长安,只要守住崤函之固,就还有机会。” 刘备一听,这是要和张角继续刚正面啊,那可是正统的继承人,真的有机会带到长安去吗? “君侯,备准备回幽州去召集儿郎,前往洛阳可一定要小心啊,实在不行就返回西域,西域尚且有二王在。” 刘备将自己的顾虑说出,算是劝洛空实在是不行就放弃现在皇帝这一脉,他当然不是说西域的二王可以做皇帝,而是隐晦的告诉洛空,这天下的汉室宗亲还多的很,不一样非要死磕现在的皇子。 洛空当然知道刘备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正是这乱世的局面,才越要选择一个无可争议的继承人来继承皇帝位,以免先引起帝位之争。 两人话中都已经默认现在的皇帝要死了,洛空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就此别过,玄德,等你回到了幽州,若是我真能重建汉廷,当初答应你的两千石太守一定会赐给你的。 我等一起振作吧,正如你当日所说的,事在人为,先汉亡了有后汉,后汉倾颓之日,焉知就不能再次振作?” 说罢几人分别,刘备和公孙瓒带着白马等从乱军之中突围。 刘备回想着这一段时间,突然有些莫名的感觉,若不是这一场勤王之役,自己怎么可能和这么多的大人物搭上关系呢? 曾经的自己纵然在公孙瓒面前,也只能当小弟。 但是短短时间之内曹操这种从先汉传下来的贵族子弟和自己为友,袁绍这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累世豪门对自己善意相待,甚至就连骁骑将军无双侯这样的两百年的顶级勋贵都对自己很是欣赏。 刘备现在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乱世出英雄,在这种纷乱的世道之中,曾经的家世、官职、阶级都被大大的削弱。 嫡系不一定能压得住庶支,洛阳豪门不一样压得住边郡世家,士族不一定比寒门更有优势。 这就是乱世! 只有真正的英雄豪杰才能够在这其中脱颖而出,我会是其中的一员吗? 刘备不知道,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时所说过的话,我当乘此华盖! 勤王诸侯反应快的比如刘备,早就四散奔逃,甚至还让袁绍曹操等人一起走,反应慢的还在原地等着,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皇甫嵩是想要带着残兵逃走的,他和洛空的想法大致相同,不过他是想要带着皇帝以及朝廷的公卿走,逃到长安,只要守住崤函天险,有八百里秦川在,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一场大战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还没有大战,朝廷就直接失去了荥阳周围的重镇和关隘,导致无险可守,只能被迫正面决战。 但是皇甫嵩感觉张角不会给他机会,因为张角直接率领着精锐骑兵往他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所有人都可以逃,只有自己这个主帅,同时是朝廷军队的领袖,张角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些勤王诸侯见到张角径直往这一处来,基本上都猜到了张角的目的,于是瞬间作鸟兽般散开,将死道友不死贫道发挥到了极致。 自己之后能不能逃走不知道,但是只要让皇甫嵩拖延一点时间,生还的几率总是会大一点。 从洛霄开始冲阵破阵以来,就从来没感觉过这么轻松的冲阵,轻松到洛霄都感觉这是诱敌深入,下一刻就有埋伏的军马将自己后路一截,然后关门打狗,将自己斩落马下。 但当太平军冲破了那重重甲兵的防护,当皇甫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洛霄将手中的马槊向前一刺,皇甫嵩试图挣扎,但是根本没用,鲜艳的血从皇甫嵩的胸膛之中喷出。 原来人心一散,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洛霄重重地抽出一把刀,将大纛砍断,战场之上到处都是丢盔弃甲逃跑的身影。 洛霄懒得再去策马追击,他骑在高高的马上,伸手将那张特制的大弓取下,然后将箭矢搭在上面。 “来让上天决定你们的生死吧!” 那些奔走的诸侯,洛霄给他们一人一箭,是生是死,都在一箭之中! ———— 余观角洛阳之役,颇类项王邯郸之役,项王一战亡秦,角亦一战尽歼汉廷主力,何以项王为天子,而角为逆,盖秦末得天下者,汉高也,汉末得天下者,汉诸侯也!——《史鉴·后汉纪》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一往无前洛阳行! 洛霄骑在墨麒麟上,缓缓收起手中的大弓,几道人影被钉死在地上,流出潺潺的鲜血。 他的目光落在这几人的尸体上。 所谓荣华富贵,所谓的权高位重,在生死的面前又算是什么呢? 不过是一具终将腐朽的骷髅罢了! 他将目光从巩县越过山川投向了洛阳城,汉朝的皇帝和公卿就在那其中。 任你权倾天下,难道会有什么例外吗? 这一战败的实在是太惨了,当年号称一战亡秦的邯郸之战,虽然打完就已经大势已去,但当时除了刘邦之外,诸侯联军距离秦都咸阳还有一千多里的距离。 可巩县到洛阳呢? 一百里! 这个距离如果要强行急行军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旦夕而至了。 这就是刘备等人不愿意回洛阳的原因,可能前面刚刚进了洛阳城,下一刻洛阳城就被张角的太平军围困了。 洛阳城自然不是空城,皇帝不可能将所有的军队都让皇甫嵩带走。 在城中还有足够的军队守卫洛阳,洛阳是素王按照不落之城来设计的,又经过历次的修缮当年白起亲自领军都攻打了很久很久才破城。 按理来说太平军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攻破的,而一旦时间拖得长了,天下就会出现变故。 太平军的强势就在洛霄一人,洛霄被拖在洛阳,其余方向的太平军就会被慢慢平定。 最终汉廷的诸侯们就能够裹挟着天下大势轮番上阵。 但是正如先前所说的,天下大势就在于人心,这么惨烈的兵败,人心惶惶不安之下,洛阳城真的能守得住吗? 洛霄望着战场之上四散奔逃的汉军士卒,望着漫山遍野的尸骨,望着那一轮从中天落向山中的大日,感受着逐渐收敛的炽热,就如同大汉的国势一样,逐渐划入了日暮西山,划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嗒嗒嗒。 张燕等太平道高层齐聚在他的身边,洛霄突然颇有振奋的问道:“你们知道汉军为什么突然崩溃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皇甫嵩想不明白,这些太平军的渠帅同样想不明白。 虽然道主纵横无敌,但怎么看诸侯联军也不至于突然就崩成这样,要精兵有精兵,有猛将有猛将,至少拖个一年半载没什么问题。 但几乎所有的诸侯突然就同时翻脸了一样,争先恐后的逃跑,生怕自己被别人落在后面。 洛霄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要做什么吗? 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汉廷的天命已失。 这一场大败就是汉廷的诸侯心中在动摇,那些逃跑的诸侯都是感觉到汉廷可能真的要亡了。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将洛阳的皇帝抛下,这就是人心大势。 正如你们之所以奋勇杀敌,难道不是心中振奋,能清晰的感受到汉廷真的要败亡在我们的手中吗?” 众渠帅听到洛霄所言,都是满脸的惊奇,但是回想一下自己的内心,还真的是如此。 管亥更是直接问道:“道主,我等要直接急行军,进攻洛阳吗?” 众渠帅的眼前都是一亮,洛霄只是问了一句,“伱们麾下的士卒还有精力能够承担的起百里的急行军,然后投入战斗吗?” 洛霄这话一出,众渠帅就知道不可能了,本就经历了一整日的大战,现在士卒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不允许他们急行军之后再去和洛阳守城的军队大战。 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会满盘皆输,道主是冲阵无敌,不是能硬顶着箭雨冲锋,那是天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洛霄倒是知道曾经家族之中有一件神器,能够达到这个效果。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可惜这件神器现在就连家族之中都没有了。 众渠帅各自散去打扫战场,救治太平军中的伤员,然后在战场之上点起大火,但是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尸体又不像是峡谷之中那么好烧,所以只是大概的烧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洛霄站在营地之中,负手望天。 星空依旧是如此璀璨,漫天的繁星在渐次闪烁,无数繁星所组成的银河宛如光带,悬挂在星空之中。 那漫天繁星之中,有一颗叫做张角。 “张角啊张角!” 洛霄忍不住回想起了唯一一个能够称得上自己朋友的人,一个奇人异士,一介凡人竟然能够沟通天命,最后为了让洛霄去击破汉廷天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终的结局就快要到来了,天上的汉廷已经灭亡,地上的汉廷即将覆灭,可惜你是见不到这一幕了。 但至少你的这一条命和我这一条命没有白白搭上去。” 星空中的某一颗星辰仿佛亮了一些,莹莹的月光从星空照下,柔柔的照在洛霄的身上。 …… 太平军大胜之后考虑的是能不能直接击破洛阳城,所以要考虑体力的问题,但是那些撤退的人可不会顾忌体力的问题。 从巩县败退的诸侯军队向着四方逃去,尤其是那些诸侯军,吕布和张辽都没想到其他诸侯竟然这么无耻,竟然直接临阵脱逃。 你们也是边郡武人吗? 你们也被皇帝和公卿瞧不起吗? 我吕布是丁原征辟的臣子,不给皇帝卖命还说得过去。 你们世受汉禄啊,怎么能这么干呢? 吕布和张辽心里骂娘,胯下的战马又加快了一丝速度,从左侧突围之后,正准备一个大迂回杀回中军去把自己义父丁原接上。 结果就亲眼见到张角一击将皇甫嵩杀死,吕布和张辽当即就是心中叫好,结果下一幕就是张角一箭一个,将跑得慢的诸侯全部钉死在地上。 丁原就在其中! 这下没办法了,吕布和张辽两人对视一眼,溜吧,直接回并州! 于是以吕布为首,并州狼骑又拐弯,直接就往并州而去,不掺和这中原的事务了。 这些诸侯,尤其是出身边镇的诸侯,诸如幽州、并州、凉州或者司隶关中,都返回旧地,能躲一天是一天。 但还有很多人都是往洛阳而逃,洛阳是一个巨大的中转站,四通八达能够通往天下的各处。 从巩县到洛阳这一百里的道路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丢盔弃甲的败军溃卒。 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洛空所率领的西域军,这是少数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整体编制的军队。 在这种逃命的时候,马匹多而且优良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风驰电掣般的从绝大多数逃兵面前冲过。 …… 经过整整一夜的行军,洛空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到达了洛阳城外,这么一支数量过万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洛阳城外,怎么能不让人惊慌? 守城的洛阳士兵几乎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将洛阳城的各个城门关了起来,洛空到达洛阳城时所面对的情况就是所有的城门都紧紧关着。 洛空见状立刻说道:“将大纛升起来告诉洛阳城里面,是西域无双侯,诸侯联军大败,太平军旦夕将至,无双侯要进皇宫去面见皇帝。” 随着无双和洛字的大旗升起,洛阳城头的将军略微安了一点心,但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就人能让他浑身打冷战,站在城头之上大喊道:“君侯,容卑职前去禀报陛下!” 一名骑士从城门卫队之中向着皇宫狂奔而去,洛空焦急的等待着,现在就是和时间争分夺秒,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的兄长就会率军追上来。 骑士跌跌撞撞的到了皇宫之前,通报了消息,这么惊天的消息,直接就一路顺利的进了皇宫之中。 皇帝甚至才刚刚醒过来,倘若打断他休息的不是常侍,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陛下,巩县兵败,太尉战死,太平军旦夕将至洛阳城下,现在无双侯率领着万余西域铁骑,就在洛阳城外。” 说着将洛空写的战报呈递给了皇帝,皇帝闻言当即就是一个激灵。 皇甫嵩死了? 大军败了? 无边的恐惧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哆哆嗦嗦的将战报展开,仅仅看了几行皇帝就抓不稳战报,直接掉落了下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快请无双侯进宫,再召群臣进宫。” 西域铁骑自然是不能进城的,经过一夜的跋涉,现在人马俱疲,于是便直接就地扎营,准备休息一下,毕竟之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赶。 洛空骑着他从西域带来的汗血宝马,摘下头盔和厚重的甲胄走进洛阳城,进皇宫前按照规定将武器全部解下,走上宫殿之前将鞋履脱下,现在的无双侯自然是没有剑履上殿的特权。 洛空进殿之后,就见到公卿都已经跪坐在坐席上,都在望着自己,这些公卿身着红色的袍服,一个个看过去都衣冠楚楚,但是洛空却知道,这里面起码一半都有罪于国家和社稷。 皇帝端坐在最上边,洛空眼神之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这个皇帝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公卿们,将天下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望着洛空,洛空的脸上还带着刚刚从战场之上走下的血水和汗水,头发纵然被系着依旧有丝丝缕缕垂落。 狼狈! 这是众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词,若不是那眉心的圣痕,谁能看出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洛氏子呢? “臣骁骑将军、无双侯空拜见陛下。” 洛空躬身作揖,皇帝连忙让洛空平身,然后焦急的问道:“卿,巩县真的如同您战报之中所说的那样大败吗?” 洛空点点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战就犹如秦末邯郸之战,主力几乎被歼灭殆尽,勤王诸侯各自四散奔逃,一两年之内恐怕都不可能再召集这么多兵力。” 轰! 殿中瞬间响彻了嘈杂之声,满堂公卿脸上都是焦急到极点的颜色,他们说着一些话,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洛空的话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都彻彻底底的击碎了,那个张角真的击溃了朝廷的大军,真的攻破了天下诸侯的联军。 犹如秦末邯郸之战! 这是大汉要亡了吗? 无数的思绪在皇帝的心中翻滚,最后只能长叹一声道:“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洛空不想和皇帝以及满堂公卿在这里废话,当即急声问道:“陛下,为今之计,洛阳城是不能待了。 臣麾下还有万余人马,这洛阳城中还有精兵,宫中还有禁卫,现在应该立刻收拾前往长安。 长安是四塞之地,当年秦国依靠崤函天险能阻挡六国联军,如今秦函谷关虽然不如当年险要,但是依旧是易守难攻。 只要能够守住关中,大汉就不会亡! 太平军随时都会兵临城下,不抓紧时间,太平军一到,想要再走就晚了。 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都在哪里?还请将他们唤出来。” 洛空这一番话让皇帝一惊,离开洛阳城? 这里可是素王所建造的神都啊! 而且一离开洛阳,就相当于将整个崤函以东都让给太平军了,长安那种偏僻的苦寒之地,怎么能和洛阳比。 但是再一回想,现在除了离开洛阳城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逃到长安起码还能留下一条命。 皇帝连忙说道:“太子还在东宫之中,皇次子同样在宫中,这就让宫人去将其唤过来,无双侯,朕若是出奔长安,在路上能保证安全吗? 从洛阳到长安有足足千里之遥,朕都需要做些什么呢?” 无论是常侍还是殿中的公卿都纷纷说道:“无双侯,不知道都需要准备什么东西,都能够带走什么东西?” 洛空知道皇帝、常侍、公卿都想要问什么,这些人就是想知道能带走多少财货,毕竟这些人在洛阳城中都颇有家资,现在为了逃命要舍弃一部分也就罢了,但若是全部舍弃,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洛空心中只是冷冷一笑,不要说财货,这里的大部分人,他都没准备带上! ———— 汉军亡四野,角纵览八荒,未有与敌者,乃与众渠帅狂笑曰:“汉军已没,洛阳咫尺,云雾顿消,见得光明。” 余闻此言,颇有感慨,得一言曰:一往无前洛阳行,拨开云雾见光明!——《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洛空你个王八蛋! 众人都在殿中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何皇后带着三个都未成年的皇子而来,正是准太子刘辩,皇庶子刘协,皇嫡次子刘合,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是刘辩的正妻唐姬,先行接到洛阳,等太子一册封,她就进位太子妃。 刘辩是嫡长子十二岁,是板上钉钉的太子,而且册封太子的旨意已经下发,只等最后的册封大典,就正式成为太子。 这三个皇子年纪都不大,不过刘辩和刘协都已经十岁以上,基本上摆脱了早夭的危险。 但皇三子刘合,才三四岁,这个年纪还没有摆脱早夭的危险,再舟车劳顿逃命上千里,基本上死定了。 留在城中的话。 洛空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兄长,可能反而能留下一条命,还有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以自家兄长的气度,不会为难这些妇孺。 洛阳城表面看起来危在旦夕,所有人都担心张角杀进城中之后,大开杀戒,但实际上真正有危险的也就是那些作乱的公卿和皇帝罢了。 何皇后能从一介寒门一跃成为皇后,自然是风姿绝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兼身为皇后,浑身的贵气,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但对洛空来说,唯一能吸引他的只有何皇后手中牵着的两个孩子。 见到皇子进入殿中,皇帝颇为焦急的说道:“无双侯,现在三位皇子都已经到了,之后的计划还请说出来吧。” 洛空心中早就有了腹稿,他望了望皇帝和公卿,朗声问道:“陛下,诸位公卿,现在张角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洛阳城下,臣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离开,每拖一点时间,之后亡命造成的伤亡就会大一些,诸位还要收拾细软吗?”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收拾的,他是天下之主,只要能够逃得性命,什么东西得不到? 但十常侍收刮了数十年的财富怎么可能全部放弃。 殿中有些风评一向很好的公卿则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对这些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多数公卿都家财万贯,和十常侍一样,都不愿意放弃。 这些公卿和常侍心中都知道想要带走所有东西肯定是没戏的,但鼓噪着一定要带走一些细软,殿中一时之间有些嘈杂起来。 洛空心中没有半丝的不耐烦,而是冷笑起来,他径直走向刘辩和刘协,然后转身说道:“陛下,诸位公卿既然都要收拾细软,那便速速回到府中。 皇子年幼,行动不便,臣先行带着他们回到军营之中,为他们准备上好的马车,以防止一路的颠簸对两位皇子造成不便。 太子妃也随臣来,皇三子合年幼,不宜离开皇后身边。” 随着洛空这一番话,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毕竟洛空安排的很是妥帖,还给了他们收拾细软的机会。 众人都没想到洛空竟然这么好说话,之前还以为洛空定然要训斥他们一番要钱不要命的举动。 毕竟这位无双侯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在一向守礼节的洛氏子,是一朵奇葩。 殊不知,洛空是根本不想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皇帝还在犹疑之中,公卿们便直接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无双侯所说的很合适,事不宜迟,还请陛下快快下令吧,那张角旦夕之间就可能会兵临城下啊。” 这大概是少见的朝堂公卿能和十常侍达成一致意见,宦官和外戚没有直接对立起来的场景。 何皇后的脸上满是不舍的神色,但还是将刘辩的手交到了洛空手中,“无双侯,太子就交给您了。” 洛空笑着说道:“您放心,又不是生离死别,您和太子一定很快就会见面的。” 心中则暗自欣喜,太子到手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又伸手拉起刘协,心中更是稳重,有了双重保险,这波稳了。 然后和颜悦色的对旁边的小姑娘唐姬说道:“太子妃,请跟着太子一起随臣走吧。” 小姑娘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自己的夫君都乖乖的跟着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大叔,于是俏生生的点了点头。 洛空拉着两个皇子向皇帝作揖道:“陛下,臣这便先返回军营之中,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说罢就带着三人走向殿外,进宫的自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三个贴身护卫,以及三个女官,都是从昭城出来的人。 六人见到洛空从殿中走出就连忙迎上来,洛空为几人介绍眼前刘辩三人的身份。 六人瞬间就是眼前一亮,太子、太子妃外加一个皇子,这个阵容可真是足够了,两个侍卫径直将刘辩和刘协抱上马,唐姬则被洛空身边的女官抱在马上。 “无双侯!” 随着洛空离开,殿中公卿同样开始走出,突然洛空听到有人向自己跑来,他转过身,就见到一个长相相当儒雅的文士往自己这边而来。 “君侯,在下蔡邕。” 蔡邕! 纵然洛空身居西域,也曾听过蔡邕的名字,他是当世的大儒,多次受邀前往昭城刊定各种经书。 最重要的是,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藏书极多,洛氏之外,天下之间比蔡邕藏书还多几乎是见不到了。 “蔡公可有什么要事吗?” 蔡邕微微叹息道:“君侯,邕蹉跎半生,家中没有什么珍宝,唯有万卷藏书,是蔡氏多年珍藏,但邕知道想要带走这些珍藏是不可能了。 但坐视这些藏书毁于太平军之手,邕想到此景已经没有生还的念想,此次亡命长安,邕不愿意去,只愿意和这些藏书共存亡。 但这藏书之中,有千百卷乃是孤本,纵然是洛氏守藏室之中都没有,若是这般遗失,那就实在是可惜。 邕有一女,名琰,有过目不忘之能,这千百卷藏书,邕使小女全部记下,希望君侯能够将小女带走。” 洛空是万万没想到蔡邕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听到蔡邕愿意和藏书共存亡时,洛空就知道蔡邕死不了,自己的兄长是绝对干不出烧书这种事的,蔡邕可是享受洛氏特别津贴的大儒,兄长绝对不会杀他。 不过这些事倒是没必要和蔡邕说,反正到时候他自然会知道,洛空倒是对蔡邕口中的蔡琰很感兴趣,能记下千百卷藏书的奇女子,这放在洛氏之中都没几个人能做到的,反正洛空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又望了蔡邕一眼,真是一个儒雅的美男子,当即应声道:“蔡公情深意切,书籍确实是天下最珍贵之物。 洛氏最重藏书,纵然拼上性命也定然会保证蔡氏小姐的安全。 待天下稍微安稳一些,便将蔡氏小姐送到昭城,不知道小姐可否婚姻?” 洛空这句话让蔡邕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连忙说道:“小女还未曾许下人家,倒是不用受礼法的束缚,若是君侯愿意带走小女,邕又有不恻,婚姻大事,便交由君侯做主了。” 蔡邕经常前往昭城为洛氏做事,自己的女儿又那么优秀,他当然一直想的就是让女儿嫁入洛氏之中。 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想要和他婚姻,但是都被他拒绝到了,他准备挑个时间去昭城时将女儿带上。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这样的机会,真是惊喜莫名。 洛空笑道:“若是小姐真有大才,空定为小姐在洛氏之中保一桩好姻缘,鱼儿,你们三人随蔡公前往蔡府中,将蔡氏小姐带到军营,速去速回。” 身为洛空最心腹之人,这些人都知道洛空有多么的急切,剩下的一名护卫和两名女官连忙将蔡邕带走。 洛空则和另外的三个护卫女官带着刘辩三人匆匆往宫外而去,如今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那些大户人家都在收拾细软,这幅场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但是洛阳城普通的老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空是一夜疾驰才堪堪赶到的,其余的败军还没有将兵败的事情传来,所以虽然知道朝廷正在打仗,但是没人觉得朝廷真的会输,毕竟皇帝就在洛阳城中,难不成还真的能被那些造反的太平道人打到洛阳城吗? 洛空几人出了皇宫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人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宫外的军营赶去。 城门的守卫自然是不会拦着洛空的,随着那吱吱呀呀的吊桥放下,几人非常顺利的就离开了洛阳城。 从洛空进宫开始,到现在出宫,才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这个效率可实在是太高了,不和那些废物公卿在朝堂之上争吵掰扯,果然是最正确的事情。 洛空预计自己的兄长肯定是要太平军休息一晚的,第二天才会开始赶路,而且大军赶路肯定是没有自己这么拼命快。 不过恐怕骑兵会先行赶来,将所有妄图离开洛阳的人全部赶回去,所以自己如果不想再和太平军大战的话,就一定要在两三个时辰之内离开这里。 经过短暂休息的西域军恢复了很多精力,只带干粮和水,只要能逃进关中,这些东西都会有的。 嗒嗒嗒!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之前随着蔡邕离开的三人策马而回,其中一个女官怀中抱着一个少女,看年纪应该是刚刚及笄,洛空见到这少女的第一眼,就一个反应,好美! 能被洛氏子称赞一声好美,这种含金量可想而知了,然后第二个反应就是灵气十足。 那浑身简直就要溢出来的书卷气,那双瞳眸之中满满的都是灵气,宛如雨过天晴后的澄澈天空,这一定是个才女,蔡邕一定没有说谎,见到这个少女的一瞬间,洛空就知道洛氏的后辈们有福气了。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上面都有奇女子列传,其中有关于祖先的篇章,谁能不心向往之呢? 洛氏子的确是不喜欢婚姻,但遇到那些能名传千古的奇女子可是一点都不含蓄,各个都是先下手为强的主。 一千三百年以来,现在洛氏已经知道先祖西子、先祖明妃这种女子都是上天所钟爱之人,所以才会有超出凡人理解的特质,诸如红颜不老。 哪一个洛氏子不想要一个上天钟爱的奇女子作为妻子呢? 先祖素王也每每为这样的婚姻祝贺, 洛空不知道这位少女有没有红颜不老的能力,但她一定是上天钟爱之人。 赚了! 洛空感觉这一波帮助蔡邕实在是大赚特赚,蔡琰望着眼前眉心带着圣痕的无双侯,从马上下来便行了一个福礼,俏生生道:“琰拜见世叔。” 洛空看着还是挺年轻的,但如果真的按照早婚的年龄算,做蔡琰的父辈的确是没问题。 尤其是蔡邕直接把蔡琰的婚姻大事交给了洛空,听到蔡琰所言,当即笑道:“好丫头,既然你称呼我一声世叔,之后一定好好照顾你,鱼儿,太子妃和蔡氏小姐就交给伱们三人了,务必照顾好。 我们出发!” 出发? 刘辩几人都有些懵,刘辩有些懦弱,但是刘协却径直问道:“君侯,我们不等父皇以及公卿他们一起走吗?” 一起走? 不如说是一起死罢。 洛空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们一起走,等着那些人把细软收拾完,还能跑得了吗? 之前在殿中的那番话,也没有说要等皇帝和公卿,只是他们自己那般认为罢了。 现在太子在他的手中,皇帝这一波必死,直接扶持太子登基,唯一可惜的是,天子之位这次肯定是没了,只剩下皇帝之位了。 洛空一边带着几人走,一边说道:“协皇子殿下,你记住,天子是不能抛弃臣民逃走的,抛弃了臣民,天命就会消失。” 一提到天命,再加上洛空说话阴恻恻的,刘协一个小孩子,顿时被吓住了,连连点头。 西域铁骑拔营便走,速度极快,几乎在一刻钟之内,洛阳城外绵延的军营就消失一空,只剩下之前的空地。 “你说西域军全部离开了?” 当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那些得到消息的公卿也是脑瓜子嗡嗡嗡的。 “太子被带走了!”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们真就是傻子了,洛空玩了一手偷天换日,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坑了。 他带走了太子把皇帝留在洛阳城中,甚至还说:“天子不可弃臣民而逃,昔年周天子纵然多有无道,但从未弃洛阳城而走,陛下坚守洛阳,天下勤王义军定然振奋,汉室可以振作。” 皇帝以及无数的公卿愤怒的骂道:“洛空你这王八蛋,竟然这么坑,你不得好死!” 洛空则带着西域军马歇人不歇的往关中而去。 ———— 空有权略,善机变,时太平将临洛阳,帝与公卿犹以财货为重,空见事急,乃以言饰意,携太子辩、太子妃唐姬、皇子协出奔,得以保全。——《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大厦将倾恶丛生,皇帝昏庸败社稷 洛空的突然离开,给了皇帝和公卿们极大的震撼。 一震再震,震个不停。 皇帝和那些心中怀着侥幸的公卿们都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 因为转念一想,就能猜到洛空溜得这么快,一定是担心太平军。 西域军虽然损失很大,但整肃之后依旧是天下少见的能战的骑兵,只要不碰到太平军主力,尽可去得。 这就是洛空之前蒙骗皇帝和公卿的把握所在。 一些本就没打算收拾细软的望族大臣立刻安排家族子弟出奔,往关中、蜀地以及荆州去避难。 至于公卿自己是不能逃的,其中很多人不是想给皇帝尽忠效死,而是他们都是朝臣,无双侯不要说前往长安,就算是回到西域也没人能说什么,他们却不行。 很多往关中逃的人最终目标也是蜀地。 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女子的,更是父兄带着逃命,就怕落到太平军手中。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进城的是官还是匪,结果是一样的,那些有姿色的女人一定会遭遇不幸,而根据美人向上聚集的道理,望族之中的女人,普遍都在水准之上。 蔡邕现在只有深深的庆幸,庆幸自己去多问了无双侯一下,否则以自己女儿的容貌,几乎可以肯定是要遭遇不幸了。 整座洛阳城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普通的老百姓从一辆辆出奔的马车之中看出了什么,很快朝廷兵败的消息就传遍了洛阳。 太平军即将兵临城下! 这在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下可不仅仅是皇帝和公卿,洛阳城中的所有人都恐惧起来。 有人神情略显绝望的问道:“太平军进来之后会做些什么?” “无非烧、杀、抢、掠!” “烧掉整个洛阳圣城应该是不会的,毕竟太平道是宗教,信奉素王上皇,但是抢掠是一定的,据说太平道有百万道众,整座洛阳城都会抢掠一空! 不仅仅是皇宫、那些贵人府邸,我们这些小民同样无法避免。” 有爱财如命的人咬牙问道:“如果不交出来呢?” 街头沉默了一瞬,“那就是死。” “那一定会死。” 又有人悠悠说道:“如果陛下下令让我们全部上阵保卫洛阳怎么办?” 一片寂静。 恐惧在其中滋生。 “那就死定了。” 倒吸一口冷气,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声音,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史书上记载的乱世都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屠城,但是掠夺全城是很多的,其中因为潜藏钱财被杀的人数之不尽。 而且攻城时,那些参与守城的都会被定义为士卒,除非是接受了城内的投降,承诺不杀降卒,否则像那种硬攻破的城池,城破之后士卒都会被治罪。 其中最多的时候,整座城一半的人口都在城破之后被计罪,手上杀过人的处死,没杀过人的,全家全部贬为奴仆,打入奴籍这是一种不能屠城之后的另类震慑手段。 皇帝会不会让城中的人都参与守城? 一定会的! 这就是众人绝望的原因。 洛阳城中的治安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就变差了许多,负责洛阳治安的廷尉属寮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些事件还都是比较恶性的事件,杀人、纵火,这些平日少见的案件,突然爆发起来,宛如末日前的发泄一般。 地痞流氓怀着贪婪的神色盯着那些富户,他们的生活区域接触不了权贵区,但是和他们身处一片区域的还算是富裕的商户,都是他们的目标。 这些渣滓都是人渣败类,和那些心黑的公卿是一类人。 区别就在于,公卿们富贵之后读了书,会表面上装一装,大部分会用脑子干坏事。 而这些渣滓是连装都不装,心中的恶随意绽放,而且欺软怕硬,不敢对比他们强的人动手,专门欺负那些平日里老实本分,靠着辛勤努力积攒下一些家业的人。 比较着急沉不住气的有直接杀人越货的,纠集了一行人直接破入府中,杀死主人家,然后霸占主人家的妻女,然后将金银财宝抢掠一空。 还有的焦急的等待着太平军的到来,准备直接投靠太平军,然后用这些富户做自己的投名状。 那富户家中水嫩光滑的小姐和新妇,可是让这些人垂涎已久了。 公卿有公卿之恶,黎庶有黎庶之恶,在绝望压抑的土壤环境之中,盛开绽放。 …… 洛阳宫中。 皇帝和公卿满脸阴沉,洛空这一手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皇帝想要出奔,但是却被阻止了。 所有人都明确的告诉皇帝,你跑不了! 你敢独自一人去逃命吗? 就算是要逃命,那一定是要带着大军的,但是现在城中的军队,怎么能跑得过太平军的骑兵? 那可是击败了并州狼骑、西域铁骑以及西凉铁骑的精锐,没有了城池保护,你就是太平军的目标,伱往哪里去逃? 与其去受那么多的苦,还不如死守洛阳城,说不准真的能把张角拖死在洛阳,毕竟他再无敌,又不能直接飞上城墙。 “这狗贼!” 皇帝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是万万想不到会被这么摆一道,他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竟然敢这么对待他。 洛阳城中的情况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之中,不过这倒不算是大事,太平军马上就要来了,洛阳自然是要进入军管状态的,这些事情会在瞬间全部清空。 现在这些人商量的就是之后怎么办? 没有人想死,必须要把太平军拖住。 “陛下,勤王诸侯都被击败,但是凉州董卓还在,他麾下还有西凉骑兵,这是我们可以依靠的力量,在关东,还有五姓七家的力量只要我们能坚持几个月,他们一定能平定关东的太平军。 英侯是个忠臣,只要平定了太平军,英侯一定会来勤王的,幽州、并州、荆州、扬州,益州、全都在我们手中。 张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他是没有根基的!” 这一番分析避重就轻让皇帝再次振奋起来,他现在负面情绪太重,不这么说,他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如今天下大多数的州,的确是还在勤王诸侯手中,但仅此而已了。 只要积蓄一两年,勤王诸侯还是能够卷土重来的,但皇帝大概没有听到过一句话,勤王诸侯太远,太平军太近。 皇帝神情振奋了一些之后,回想起洛空毫不犹豫的离开,这是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中,甚至还巴不得自己能快点死,越想越是愤怒,于是当即怒声道:“众卿,洛空如何处置!” 皇帝的愤怒群臣都是能够理解的,这里大部分人都对洛空充斥着愤怒,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但是现在洛空都已经带着太子和皇子跑了。 还能怎么处置? 难道还能把洛空抓回来吗? 若是真有那样的实力,现在这些人也不至于在这里商议怎么在太平军铁蹄之下活命了。 皇帝只要一想到自己徘徊在生死边缘,而洛空却能逍遥就愤怒到了极点,他这个人的确是很聪明,但也自私到了极点,甚至是那种只管自己享受,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性格。 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的皇帝,望着群臣疑问的目光,他只觉得所有人都在问他,人家已经走了,还能怎么做? “朕还是不是大汉的皇帝?” 皇帝的话中充满了焦躁,群臣当即回道:“您当然是大汉至高无上的皇帝,是整个诸夏的天子,上天之下,以您为尊,最最尊贵的上天之子。” 这是毋庸置疑的! 天子的神圣性是不允许质疑的,就算是洛霄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天子之位的神圣性,他一直都是说汉廷天命不再,汉朝的皇帝已经没有天子之位了! 皇帝的声音冷肃起来沉声道:“既然朕还是皇帝,那现在就传朕的旨意。 任命董卓为司隶校尉,假凉州牧兼假西域大都护府大都护,持节,加征西将军衔,辅佐太子。 免去洛空骁骑将军衔,免去洛空无双侯爵位,他没有子嗣,让洛氏重新提报无双侯爵位人选,任命洛空为侍中,让他速速回京面圣!” 轰! 皇帝这一番话瞬间让所有人都震惊到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搞出这么一手,这可真是为了出一口气,简直太疯狂了。 无双侯洛空这一次是要带着太子去长安,重建朝廷,但是现在董卓却是司隶校尉,主管整个关中事务,而且他还代理凉州和西域事务,等于整个西北他一言而决,这就是针对洛空的。 征西将军就更不用说了,目前的大汉,出了洛阳城之后,征西将军绝对是最高阶的武官,与此同时皇帝还免掉了洛空的骁骑将军衔和西域职衔,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釜底抽薪。 至于无双侯的位置,皇帝自然不敢直接夺爵除国,但是让洛氏重新提报一个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大臣都知道洛空只有一个小女儿,而且妻子在前些年因病去世了,之后就没有再娶,所以是没有儿子的。 虽然在场的公卿大部分都对洛空充斥着愤怒,按理说都应该赶紧落井下石才对,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这些公卿都是典型的极其复杂的政治人物,有的人贪财好色,但不得不说是个忠臣,有的人残暴不堪,但不得不承认心中怀着大义,关键的时刻从来不会做错事。 这些和洛空不对付的人,现在面对皇帝这明显的乱命,出声反对,但是正面直接硬刚,那自然是不行的,于是有人旁敲侧击道:“陛下,董卓是凉州人,按照三互法是不能担任凉州牧的。” 反驳皇帝通常都要用各种明文的规定,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句话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成立的。 任何成文的东西都是对权力的束缚,这些约定俗成,然后被官方认可的规定就是臣子对抗皇权的工具。 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相当不会看眼色的臣子,冷声道:“国家存亡的时刻,这是朕的特许,且朕任命的是假凉州牧,不是凉州牧。” 见到皇帝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殿中顿时有比较正直的大臣起身。 虽然对于洛空将他们直接抛下有所怨愤,但是这些人清楚,洛空是为了汉室社稷不得不如此,否则谁都走不了。 所以真正导致他们被抛下的就是皇位上和那些汲汲于财货的虫豸! 蔡邕同样起身说道:“陛下,董卓是边郡武人,这些人都怀着虎豹豺狼之心,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忠臣,您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董卓,难道就不担心董卓是王莽乱国的权臣吗?” 王莽虽然没有篡位,但是他的名声不太好,尤其是他辅助的皇帝最后把皇位丢了,甚至汉室的天命也断了一次。 洛文王地位太高,民间通常用王莽和霍光做比,这名声就彻底区别出来了。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是蔡邕完全没有顾忌,依旧说道:“无双侯洛空,乃是千年世家的嫡子,无双侯的爵位传承了两百年,一直都忠心耿耿,这才是朝廷应该信任的重臣啊。 现在舍弃了忠臣,却去选择一个边郡的武人,臣以为这样是不智的,大汉的江山社稷,可能就在这其中毁灭了。 臣斗胆,洛阳城若是守不住,那前往长安的太子就是……” “闭嘴!” 蔡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上首传来了皇帝的怒吼,前面他还听一听蔡邕的话,但是没想到蔡邕后面会这么说,当即咆哮道:“朕的近臣是奸臣?舍下朕出奔的是忠臣? 你这奸人,朕真想直接杀了你!” 蔡邕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皇帝立刻向卫士下令道:“将这个乱做妄言之人拖出去,丢出宫外。” 卫士立刻拖着蔡邕就走,皇帝眼中带着杀机,望着所有人道:“立刻按照朕的旨意去颁行,还有几道旨意,一并推行。 朕是皇帝!” ———— 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倾己勤劳,以行德义,此乃君之体也,君灵而无德,国之大害,譬如汉灵。——《帝范》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兵临洛阳城! 皇宫之外。 蔡邕浑身都有些脏兮兮的,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他的目中满是羞愤之色,甚至出现了死志。 光天化日之下,一位国家大臣竟然直接被皇帝扔出来,这是莫大的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 刚才在大殿之中,皇帝对洛空的不信任和愤怒到达了极点,但仅仅是撤掉了实权的官职,还给予了侍中的官职。 这在后世人看来可能比较过分。 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尤其是和蔡邕这件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洛空直接将皇帝留在洛阳,皇帝盛怒之下做出回击,而且回击的很有分寸,甚至比当初直接党锢官员强的多。 侍中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很清贵。 殿中公卿朝臣只是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候,不重用洛空是一件很不妥的事情。 而蔡邕这件事有多严重以这个时期的君臣观,蔡邕和皇帝之间的君臣之义基本上就算是断绝了!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更刚烈一点的人,完全会回到家中自杀。 这是因为皇帝有天子的身份,人不能杀天子,若单纯是主君的话,恐怕就要直接以君臣之论复仇了。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万一能在太平军手中保存下来书籍,万一还能活着见到文姬和贞姬,我要见到她们成亲,我要保存这些天下的精粹。” 蔡邕眼中的光渐渐亮起来,他从地上爬上来,却感觉自己的脚腕受了伤,每一下都极其的疼痛。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一晃一晃的身子被扶了一把,转头一看,宫门大开,进宫的朝臣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自己的好友乔玄正搀扶着自己。 “伯喈,你……” 望着蔡邕这颇为狼狈的一幕,乔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只要再进一步就是三公,但刚刚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公祖!” 蔡邕并没有怪乔玄不为他说话,他紧紧的握着乔玄的手,语带悲哀的说道:“皇帝所颁下的是乱命,大汉将会因此而亡!” 乔玄哀叹一声道:“我又如何不知道,殿中公卿又有谁不知道呢? 董卓是不是忠臣我不知道,但无双侯一定比董卓可信。 但无双侯忠于汉室,却不忠于皇帝啊。 皇帝之所以那么愤怒,是因为他心中实在是太恐惧,他实在是太担心自己死了,所以只能这样发泄。 你说的话触怒到了他最恐惧的地方,你明白吗?” 蔡邕有些愣神,他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天赋,和自己的好友相比更是差的太远。 听到这番话,他只能愣神的说道:“或许吧。 但皇帝的旨意一旦发出去就收不回来。 马上所有的旨意都发布不出去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后悔,也一切都晚了。” 乔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太平军一旦包围洛阳,那定然是水泄不通。 到了那个时候洛阳的旨意发不出去,天下的局势就不由洛阳朝廷来掌控,只能按照之前送出的旨意执行。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想要再让无双侯担当大任,那也没戏了。 乔玄望着从宫中冲出的上百信使,身上都带着用蜜蜡封起来的竹筒,骑着高头大马,策马而走,速度极快,甚至将街道上的人群冲散,轻声说道:“已经晚了,朝廷的信使已经派出去了。”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信使,是因为洛阳城周围很是危险。 这百多人之中,真的能将圣旨送到的,恐怕十不存一。 这就是皇帝为什么不逃跑的原因。 那些将自己家子弟送走的人家,都是联合起来,将武艺高强的护卫组织起来,才能够保证一点安全的离开。 实际上也是在拼命,留在城中几乎是必死的,这可不是诸侯叛乱,还会估计很多东西,按照之前约定俗成的规则来走。 农民军是没有规矩的,进城多数情况都是乱杀一通,尤其是张角这种武力逆天的农民军,杀起勤王诸侯来毫不手软,在朝廷的人看来,一定是嗜杀的魔王。 除非是碰到那种有大志于天下的农民军领袖,知道笼络士族的重要性,才会做出礼贤下士的举动。 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寒门也不愿意跟着纯粹的农民军去混,这种情况之下,只有离开洛阳城或许才能活下来。 随着信使全部离开,洛阳城的各道城门全部重重关上。 朝廷的军队开始清场执行最严格的军管政策,比宵禁时还要严格。 一列列士卒出现在街头巷尾,精锐登上城头开始查验那些守城的武器。 天上的那一轮炽热了一整天的骄阳正在向着西方偏过去,此刻距离洛空拔营而走,差不多两个多时辰。 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平军的出现,可能会是两个时辰之后,可能会是更长的时间。 从洛阳巍峨的城墙之上,远远眺望,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道身影。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洛阳城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太平军到了! 踏踏踏! 太平军的大旗从洛阳城的四面八方而来。 在各条通往洛阳的大道上都是太平军的骑兵,而且阵容极度豪华。 大批大批空着的马匹,仅仅粗略一看,就达到了一人五马甚至六马,这么多的战马,将天地之间扬的全都是尘土。 “这到底有多少人啊!” 这下守城的将军明白为什么太平军怪不得能这么快就出现。 原来是因为一路上根本就没停,一匹马跑累了就换马跑,完全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从太平军从四面八方出现,不难看出,他们竟然是分散开去堵人了! 之前从城中离开的很多人都直接成了太平军的俘虏。 这说明从无双侯离开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这些太平军实际上就已经到了洛阳附近。 现在城头上的将军只有一个问题,这些太平军为什么没有把无双侯堵住呢? 按理说是能咬住无双侯尾巴的。 但是等到太平军彻底到达,将军就知道了。 虽然刚才气势汹汹,天地之间烟尘一片,但实际上到达的太平军并不算是多。 这第一批太平军只有数千人,但一看就全部都是精锐骑兵。 太平军把这么多的马匹都让这数千人带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防止洛阳城的大人物逃走。 仅仅依靠这些骑兵,贼首张角又不出现的话,是没有能力和西域铁骑大战的。 想到这里,守城将军有些心动,如果单纯是这五千骑兵,现在洛阳城中的士卒也可以野战一波。 但又稍微想了想,虽然心中比较有把握,但是真让他率兵出城他是不敢的。 他担心在城外有人埋伏,万一把城中精锐送掉,那之后守城就很是艰难,那可就不妙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守城吧,毕竟现在洛阳城中还算是民心可用。 城中百姓普遍对太平军怀着恐惧的心理,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能够和皇室同仇敌忾的。 将军派人前往皇宫之中去汇报太平军到来的消息,自己则继续观察着太平军的情况。 一队队太平军从巩县的方向赶来,然后在渠帅的率领下扎营,组建连绵的营地,营地修建的很是牢固,以防止汉军的突然夜袭。 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阴沟里翻船。 随着时间推移,到达的太平军越来越多,一营一营,很快就有数万人到达了洛阳城下。 这些要么就是骑兵,要么就是骑马的步兵,速度都比较快。 随着这些太平军士卒到位,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大战将要开始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 洛阳宫中。 一个个的消息向着宫中传来,一开始听到只有几千人时,皇帝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波一波实时播报的消息,听到很快就增加到数万人后,皇帝的脸色就有些绷不住了。 心中又升起了对洛空的怨恨,他本来是能跟着洛空逃走的,就是因为那所谓的天子不能逃,就在死守在这里。 “可恨!” 他对生死之间大恐怖的畏惧展露无疑,他甚至就连站立都有些无力,越是自私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就越是畏惧。 …… 当洛霄率领着剩余的太平军到达后,所面对的就是紧紧关闭的城门。 从之前抓到的人中,洛霄很快就知道了洛空所干出来的事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个妙人啊。 至于他带走皇太子,洛霄并不在意,就算是皇太子在长安登基,不过是即皇帝位而已,天子位恐怕就连尝试都不敢。 “洛阳啊!” 洛霄策马上前,微微感慨着。 那座巍峨的城池就在不远处屹立着,洛霄心中有无数的思绪,对每一个人洛氏子来说,洛阳都是一座圣城。 这是先祖素王亲自建造的城池,庇佑着周族跨越了千年,直到现在还在庇佑着家族。 “幸好来进攻洛阳的是我!” 洛霄心中产生了一丝庆幸的神色,这座城池对家族来说很是重要。 战乱之中是最容易毁坏城池的,而且不是故意损坏,只不过是没人去管,就自然而然的遭遇了各种破坏,譬如曾经的咸阳和长安,曾经都是非常辉煌的城池,但是现在却都败落下去了。 洛阳城的主体结构当然是不会毁坏,但那些石头可不是城池。 生活在其中的人,蕴涵着气运的王朝建都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在洛阳边上,那条蕴含着无数传说的诸夏神河洛水,滔滔川流不息,仿佛时间一般永恒。 洛霄向着洛水拜了一拜,表达对先祖洛神的尊敬。 见到洛霄来到了洛阳城下,先行到来的渠帅们围过来,满眼振奋的望着面前的洛阳城说道:“道主,我们要直接攻城吗?” 无怪众人兴奋,当初追随着大贤良师造反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不屈罢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天呢? 我们竟然真的杀到了汉廷的都城,到了洛阳这座圣城之下? 只要再攻破面前这座城池,汉廷几乎就称得上覆灭了,洛阳城中还有皇帝,不,天子! 若是从前一想到天子,这些渠帅定然是害怕的,毕竟那可是上天之子。 但是现在不是了! 只要望向面前挺拔宛如高山巍峨的身影,一切的恐惧都会消失。 汉廷天命已失,道主才是真正的天命! 洛阳城中的那个天子,不过是伪天子而已。 洛霄摇摇头,然后大声笑道:“攻城不急,现如今的天下没有能前来勤王的军队了。 胜利迟早是我们的。 所谓檄文如箭! 当年灭亡秦朝时,诸侯们说:嗟尔秦朝,气数已尽! 现如今我们要覆灭汉廷最后的天命,怎么能就这样直接动用暴力吗? 我们可不是造反,而是奋起革命啊,不昭告天下,怎么能代表正义呢? 不昭告天下,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汉廷的失败,是因为失去了天命呢?” 众太平渠帅闻言纷纷大声附和着洛霄笑起来。 这种代替上天执行天命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 洛阳宫中。 殿中颇为安静,皇帝现在随时都可能发怒,没有人敢于触碰眉头。 “陛下,太平军送进来一份檄文,太平军还命士卒在洛阳城外大声念这份檄文。” 皇帝没想到太平军这么一个造反的贼军竟然还发檄文,顿时更愤怒起来,“给朕念!” “陛下!” 这令使哪里敢念,虽然还没看,但里面一定没有什么好话,皇帝愤怒的咆哮道:“给朕念!” 见到皇帝暴怒的坚持,令使只能颤颤巍巍的打开念了起来。 “汉朝皇帝: 吾乃天一道主,天命降落而生,来此世间,为破尔天命而来。 汉廷三百年,至尔之日,阴阳逆乱,秩序颠倒,朝堂之上,昏君奸佞,国祚已衰,上天不再眷顾,吾恭敬地执行上天之命,革除汉廷最后的旧命。 以此昭告尔等。 若卸甲而降,亦可留一残命,违逆上天,唯有挫骨扬灰,永堕黄泉之日。” ———— 角自奋作挥黄铖,以霸王之勇肩挑天下,及至上洛,自荥阳起,见王者姿,一人负天下,未所见也。——《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洛阳的旨意 汉廷对檄文的无视是洛霄早就能预料到的。 他没想着依靠一份檄文就让皇帝直接投降,哪个皇帝敢向农民军投降? 经历过秦末的农民起义,先汉两次的农民起义,权贵一听到农民起义,整个肝胆都在颤抖。 宁愿权贵造反篡权夺位,也不愿意农民起义,推翻自己。 洛霄不急着进攻洛阳,他在等着攻城器械,在等着洛阳城人心惶惶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洛阳这边短暂的陷入了对峙之中。 之前奔向长安的信使们有一些人挣脱了太平军的包围,追着洛空而去,还有一些人前往西凉寻找董卓。 为了让天下诸侯尽快的恢复过来以便来救自己,皇帝给自己认为比较忠诚的人颁下了不少的册封旨意,任命了一些州牧。 …… 从洛阳到长安的千里之途上,西域军正片刻不停的跋涉着,高高的旌旗飘扬,太平军的身影之前是有发现的,引起了洛空的紧张,但是很快小股的太平军散去,洛空就彻底踏实下来。 等到离开洛阳数十里,洛空就彻底放下了心,他将大片的斥候洒出,时刻关注太平军有没有追上来,然后开始正常行军,以恢复军队的战斗力,损失惨重的西域军急需整编,重新调整人员配置,梳理军中物资。 军中有几辆马车,皇太子刘辩等人颇有些好奇的望着外面的风景。 从生下来开始他们就一直生活在皇宫之中,甚至就连洛阳城那些繁华的地方都未曾去过。 现在突然离开了洛阳,心中既是振奋又是害怕。 太子妃唐姬和军中少许的女眷坐在一辆车上,她和太子辩约为婚姻,但年龄实在是太小,自然是还没有成婚的。 蔡文姬身侧放着一把弦琴,手中握着一本书,不过并没有读,因为虽然有马车,但是这个时代的马车避震不行,路面又不平,颠簸的很是厉害,在车中是读不了书的。 洛空的女官望着两个小姑娘的脸色,其中一人走出车厢,来到洛空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不仅仅是小皇帝,皇子刘协,太子妃唐姬,还有蔡琰蔡文姬这个小姑娘,都脸色煞白煞白的。 这四个人都是洛空此行最重要的收获,自然不能出事,尤其是蔡文姬,一看就很不一般。 洛空来到马车旁边问道:“文姬,这是一些药物,你们可以先行服下。 再行百里,彻底甩开太平军之后,行军的速度会慢一些。” 蔡琰将药接过之后,连忙说道:“多谢世叔,不用顾忌琰,还请按照您的想法来做吧。”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现在自己可不是蔡氏的大小姐了,一个小姑娘身处军营之中,怎么能不感到害怕呢? 洛空能感受到蔡琰说话之间那种略微讨好的态度,就像是一只害怕被抛弃的狸猫一样。 不禁微微笑了笑,还是接触的时间太短,等以后嫁到洛氏,就熟悉了。 短暂的交流之后,洛空重新回到军中,望着苍翠的山林以及澄澈碧蓝的天空,在洛阳的那些抑郁之气,全部消散的干干净净。 此去长安,能不能做下一番大业呢? 一千一百年前的邦周,那时先祖洛宣公总摄大政,带着太子服从关中镐京一路出奔到洛阳,最终获得了懿王中兴的大业。 如今自己带着太子辩从洛阳出奔长安,这大概就是一个轮回吧。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没有先祖宣公那样可以挽天倾的能力。 若是兄长摄政,定然是能恢复汉业的,但可惜兄长是覆灭汉廷的人。 现在兄长应该已经到了洛阳城下,皇帝和公卿们定然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想到这里洛空忍不住笑出了声,祸乱天下的人就该在无边的恐惧之中走向死亡。 笑完之后,洛空又有些担心。 等到兄长平定了关东,仅仅凭借关中、益州、凉州、西域,自己真的能兴盛汉业吗?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不可能的。 现在带走皇太子,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你的兄长到底有多么强大,难道你不清楚吗? 他不仅仅是一个无双的统帅啊。 什么身份是他所不能做的呢? 洛空想不到的,当年还在昭城的时候,兄长就已经强的离谱,现在以张角的身份来到人间,没想到会又强了许多。 洛空脑海之中有无数的思绪在翻滚,突然自己的一个护卫来到身边低声道:“公子,有洛阳朝廷的信使来传旨,我查验了他的身份,是真的。” 洛阳朝廷的信使? 洛空的神情一愣,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洛阳城都已经被围了,皇帝和公卿想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把信使派出来做什么? 洛空心中好奇于是说道:“把他带过来,这皇帝想要做什么?” 信使怀中抱着蜜蜡封住的竹筒,脸上则带着疲累和紧张,送完这封信,自己就自由了。 见到洛空之后,信使很懂事,也不搞宣旨那一套,径直将旨意呈过去,说道:“君侯,这份是陛下给您下的圣旨。” 洛空伸手接过,闻言眉头一挑问道:“这么说来,收到圣旨的不仅仅我一人?” 信使自知失言,但在西域军中又不敢欺瞒,于是只能讪讪笑道:“陛下给不少重臣都下了圣旨。 不过您这一份是最重要的,许多人都携带着这一道圣旨,就怕出什么意外送不到。” 洛空知道自己和皇帝闹翻了,这道旨意恐怕是骂自己的,他拆开竹筒的密封,将圣旨取出展开读了起来,然后瞬间脸色大变。 圣旨通常都会交给文学之士润色,使文采飞扬起来,但是这道圣旨之上,却只有寥寥数十字,直接就是之前皇帝所讲的那些内容,无头无尾。 如不是圣旨上所盖的大印,简直觉得这是一份假圣旨了。 洛空自忖以自己和皇帝的关系,皇帝骂的再难听他都不觉得奇怪,但见到这份圣旨,他还是勃然变色。 从这份圣旨上,洛空只能看到两个字——自私! 完完全全视天下苍生祖宗社稷如无物,完完全全的为了自己而肆意妄为。 洛空忍不住回想起了汉室公认的暴君戾皇帝,当今的皇帝连戾皇帝都不如,戾皇帝至少心里还有大业,这位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真是昏君!” 洛空忍不住直接骂道,信使见状眼睛一直眨啊眨,没说话,洛空直接将圣旨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踩上两脚。 这下不仅仅是信使眉头在跳了,马车上一直望着这一幕的几人,还有西域军中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心惊胆战。 那可是圣旨啊! 洛空抽出利剑直接搭在信使的脖颈上,怒声道:“此乱命也,吾不奉诏! 是不是朝廷之中有奸邪的小人矫诏,是不是皇帝昏庸下发了乱命。 伱现在回洛阳,再让陛下下诏,盖天子宝印,若还是这样的旨意,我就奉诏。” 洛空此言一出,信使直接吓死了,这个时候回洛阳,那不是找死吗? 这是不是矫诏,您难道还不知道吗? 但信使也不傻,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洛阳带一份圣旨回来,这无双侯明显是不想奉诏啊。 面对脖颈上冰冷的利剑,信使从心的连声说:“君侯饶命,小人不若您智慧聪颖,不知道这是乱命矫诏这就回洛阳去请示陛下。” 洛空见到信使很是懂事,这才将利剑从信使脖颈处取下,信使又是几句恭维,然后连忙上马走了。 这无双侯杀气太重了,溜了溜了。 洛空见到地上皱巴巴的圣旨,心中又是一阵无名恼火,他不可能把无双侯的位置交出去的。 无双侯身上背负着命运,这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这个爵位所带来的命运,只要这个爵位还在,就总有一个人要去扛起倾塌的大厦。 他这一脉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青史留名,自然就要扛起这份终末的命运,没有必要再去牵连兄弟们。 “君侯,可以给我看看那道圣旨吗?” 突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一辆马车上传来,洛空转头一望,是皇子协,旁边的太子辩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这么勇,有些焦急的想要阻止刘协。 洛空将圣旨捡起来,走到马车边上,深深地望了刘协一眼,将圣旨递了过去,因为没有沾水,虽然上面沾上了尘土,但是字迹还是很清晰。 寥寥数十字,刘协一眼就读完了,脸色微变,然后认真的望着洛空道:“君侯,这果然是乱命是奸佞的矫诏。” 说着又将圣旨给太子辩看,问道:“皇兄你看这是不是乱命矫诏?” 刘辩有些懦弱,看也没看就直接说道:“是乱命矫诏。” 刘协于是笑着转头对洛空说道:“君侯,还请继续送我们前往长安吧,数遍天下,只有您是忠臣了。” 洛空眼底带笑的望着眼前两人,这位皇子协和当今的皇帝是真的像,一样的聪明伶俐,“殿下放心。” 说完再次回到了军中,一路往长安而去。 磨磨蹭蹭的董卓进入了关中则从长安往洛阳而来。 有点事,先发三千,晚上再来五千,连续12天日八千了,求波月票。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洛董相见! 在关中逐渐开始显得荒凉的平原之上,数万西凉铁骑宛若洪流一般行进。 虽然行军过程中未曾穿甲胄,但是那些士卒各个眼神凶悍,身上有些破破烂烂的,骨子里面却有一股桀骜之意。 这些西凉铁骑是从战火中一轮轮杀出来的。 董卓贵为凉州刺史兼护羌将军,疯狂敛财却几乎身无分文,就是因为李儒把几乎所有钱都投到了这支军队之中。 在当今天下,除了太平军之外,想要拥有这个级别的武力,即便是以冀州的条件,至少要二至三年的时间。 但是谋划了这一切的李儒现在却疯狂的皱起了眉头,他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中原的消息。 勤王军大败,太平军兵临洛阳城的消息自然是收到了。 董卓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汗毛直立,望向李儒颇为犹豫的说道:“那太平军的张角…… 简直非人啊。 文优,我们还在按计划赶往洛阳吗?” 按照李儒之前的计划,太平军是必败的,但是勤王军肯定会受到重创,到了那个时候,董卓神兵天降,突入洛阳,控制天子,用兵锋慑服诸侯,控制诸侯的军队,或者直接击溃,自此踏上巅峰权臣之路。 但没想到这张角实在是太生猛了,连续的大战役胜利,直接把勤王军以及朝廷大军全部干死了。 董卓语气之中的不愿意,傻子都能听出来,更不要说李儒这样能排到天下前十的谋臣。 李儒当即就说道:“主公,自然不能就这么去洛阳,那不是找死吗? 朝廷百万大军灰飞烟灭,我们这数万铁骑过去就是给那张角剑下多添几道亡魂罢了。 为今之计,是高举汉室忠臣勤王大旗,然后驻守崤函天险,防止太平军轻而易举的突破进关中。 然后找到一个血缘近或者声望地位高的宗亲,打出再建汉室的旗号,这样就能够聚拢人心。 唉。 主公,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呢? 天的力量又是何等的强大呢? 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啊,现今天下大势已变,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抱负,都要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了。” 李儒在这里可惜,但是董卓却只听到了自己不用去洛阳拼命,当即颇为欣喜的答应下来。 这时突然有西凉铁骑传来了朝廷信使的消息,皇帝给董卓的圣旨竟然在半路上就顺利的遇到了董卓,这宽阔的大道修建的果然是有用的。 董卓和李儒都有些懵逼的接过圣旨,“太平军不是都已经兵临城下了? 难道是皇帝出逃了? 这个时候他下什么圣旨?” 董卓边拆圣旨心中边这般想着,等到展开圣旨一看,顿时虎躯一震又震,下一刻脸上就满是振奋欣喜的神色,甚至忍不住仰面狂笑起来,边笑还往洛阳城一拜道:“臣谢陛下厚恩啊!臣一定振奋汉室!” 李儒心中有了一些猜想,连忙伸手接过圣旨一看,见到封给董卓的一连串官职,几乎让董卓瞬间成为了天下最位高权重的武人之一,成为了一方诸侯。 即便是李儒这般冷静自持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然后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个蠢货。” 董卓想到自己现在是司隶校尉,那脚下踩着的土地就是自己的地盘,瞬间有股踏实的感觉。 他视线一扫,就见到在信使的怀中还有一份竹筒,于是虎目一瞪,出声问道:“这份也是圣旨吗?是给谁的?” 信使被董卓的气势所迫,连忙回答道:“回董公,这封圣旨是要前往送达无双侯的。” 无双侯? 董卓闻言眉头一皱,然后径直伸手道:“把圣旨给本将军,本将军去转交给无双侯,你孤身一人太过危险,怎么能安稳的将圣旨送达呢?” 信使一惊,他虽然没准备去送信,毕竟前往追无双侯的人已经很多,但这圣旨怎么能交给董卓呢? 刚刚想要出声拒绝,就见到面前的董卓脸色一变,下一瞬就感觉背心一凉,一低头,一把利剑已经穿胸而过,锋锐的剑尖之上,还不住的滴着血,上面还带着一丝被挑出的肉丝。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望着董卓,喉头涌动着想要说什么,“你……” 鲜血从嘴中大口大口的喷涌而出,董卓和李儒面色如常,信使脑海之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陛下恐怕是信错人了。 然后气绝而亡,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下去,只剩下一只脚被挂在马镫上,形成一个颇为扭曲的姿势。 旁边的士卒伸手从信使怀中将圣旨取出递上,董卓望着信使的尸体,轻啧一声,这才施施然的打开颁给洛空的圣旨。 一看那寥寥数十字,董卓就直接笑出了声,然后感慨道:“陛下果然是慧眼如炬。 知道那无双侯是个无君无父之人,竟然抛下君父独自逃生。 这样的举动,难道不令人感到人神共愤吗? 现在免去他的官职,这正是合乎天理道义和公正的啊。 唯有我董卓才是真正的大汉忠良,是忠诚于陛下的。” 李儒见到这封圣旨,他充满智慧的脑袋是真的无法理解皇帝的做法,这感觉就是纯粹的发泄。 如果他是皇帝,就算是不信任无双侯洛空,但一定会让董卓和洛空一起辅佐太子辩,以达成政治上的平衡,防止一家独大。 李儒收起脑中的思绪,指着前方连绵的群山道:“主公,按照圣旨不难看出,洛子明一定带着太子辩在从洛阳到长安的路上。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太子辩夺到手中,刚才还说要寻找血缘近的刘氏宗亲,现在有太子辩在我们手中,我们就是天下唯一的正统。 若是太平军势弱,我们就可以联络天下诸侯以盟主之位进攻太平军。 若是太平军势强,我们大可以给张角献上太子辩,有这样的功劳,至少活命甚至得到富贵是不成问题的。 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啊。 洛阳皇帝真是个好人呐。” 听到李儒话中对皇帝的调侃,董卓直接笑了起来,而且是直接狂笑。 谁懂啊? 我一个凉州军阀,突然不论是自身的实力,还是朝廷的名位都成了天下诸侯之首,马上就要进位摄政,走向人生巅峰。 董卓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之中充满了香甜的味道,朗声笑道:“果然打仗是件好事啊。 不打仗我们这些边郡武夫怎么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呢? 现在去把本将军的宝贝,不,奇货,把本将军的奇货带到军中,才能万无一失。” …… “将军,前面有大队骑兵军队。” 双方的斥候几乎同时向董卓和洛空汇报了这个消息。 “洛子明,终于和你碰头了。” “董仲颖,定然是他。” 双方都很清楚,能在这里碰到的大队骑兵,只有对方。 两方并没有直接碰头,而是远远观望着,洛空当即就知道董卓来者不善,贾诩沉声道:“主公,董卓定然收到了洛阳的圣旨,他恐怕是冲着太子辩和皇子协来的。 倘若您愿意将太子辩和皇子协交出去的话,董卓大概会克制一下,但若是不愿意交,那定然是要起一场冲突的。” 贾诩说的已经很是委婉,洛空很清楚董卓一定会动手。 因为先前天下的秩序还没有崩溃的时候,他都对自己阳奉阴违。 现在有皇帝的圣旨,天下的秩序也基本上崩溃,他那颗骄狂之心是定然克制不住的,一定会强行将太子辩夺走。 贾诩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主公,董卓亲自率领着六万西凉铁骑,可见早就有不轨之心,这种人,天下的规矩是难以束缚他的,您务必要小心。” 六万西凉铁骑。 洛空默然,那西凉铁骑同样是天下精锐骑士,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杀戮的杂胡。 若是刚刚从西域而出的时候,自己是敢于和董卓一战的,但是现在万余骑士,基本上不可能。 贾诩望着洛空,洛空悠悠道:“文和。 伱知道吗? 母亲说我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做事实在是过于认真,认准一个死理,就不愿意放手。” 贾诩闻言心中有些明悟,他知道了洛空的选择,这时侍卫突然策马而过禀报道:“公子,董卓邀请您到阵前一叙。” 洛空与贾诩对视一眼策马出阵去,想去听听董卓到底想要什么,两军阵前,董卓竟然还摆了桌案,铺上了坐席,若不是身后不住的马蹄声以及嘶吼声,竟然颇有春日,邀一二好友出游的意味。 李儒和贾诩好友见面,只是互相作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各为其主,虽然是好友,现在这种场合却不适合叙旧。 望着洛空坐下,董卓突然发出一声感慨道:“无双侯啊。 我董仲颖,奋斗了整整十数年啊,才借着这天下大势,终于能在这里,和你坐在一张桌案上饮茶。 无双侯,你出身名门,知道我们这种寒门的痛楚所在吗?” 这明明是一句略带恭维的言语,但是一出口,贾诩和李儒神情一变,董卓身上的气势瞬间就变了,那种从底层杀出来的血腥气,滔滔的传了出来。 李儒心中有无数的思绪在翻滚。 董卓在用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地位,来和洛空进行一种暗暗的对比,甚至通过这样的对比,将洛空打入不正义的境地之中。 试图站在道德至高点对洛空批评。 洛空自然听出来了。 这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洛氏要面对的问题,作为真正的累世高门。 洛氏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去防止被道德绑架。 找到的答案很简单。 这个世界总是有不公平的,人总是分为高低上下的。 既然如此,那家族担任高位,至少比其他人强,至少家族担任高位,基本上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洛空面色平静的说道:“董公言语之中似乎是带着一股怨愤之气? 天下人喜欢以寒门和豪门区分彼此,我从不对此发表意见。 因为家族主支一千三百年来,未曾跌落过,无双侯国两百年来,未曾衰微过,在你看来,想必是不能对寒门感同身受了。 但千百年来,所见所闻,倒是可以为你说上一说。 如今顶尖的天下豪门汝南袁氏,当年先汉宣帝时,先祖不过是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士子,为老师仗义执言,于是得以拥有传承。 以现在而论,向前五十年,袁氏算是个什么东西,虽然称不上寒门,但却不入豪门之列。 直到一朝崛起,家族连续出了几代人才,稳固了家族的声望,才有了现在的天下顶尖的家族,短短几十年,袁氏转变了自己的身份。 三百年大汉,经由家族推荐而兴盛的人乃至于家族有多少,谁能说得清呢? 文和所在的武威贾氏先祖不就是这样兴盛的吗? 即便大部分人一朝登上九重天,就忘记了寒微时的大愿,很快加入了那些豪门的壁垒之中,但家族依旧在孜孜不倦的为寒门上升留路。 现在董公你也不再是寒门了,如果能将权力传承下去下一个豪门就是董氏,那你想要做些什么呢? 如果有一个人坐在你儿子的面前说,我奋斗了十数年,才能够与你一起饮酒品茶,你又会说些什么呢?” 洛空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他只是平铺直叙的将家族所做的说出来,然后反唇相讥。 豪门压制寒门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这是人性。 你现在就是豪门,你会给寒门留路吗? 董卓当然不会,他还会变本加厉的去压制寒门,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再成为寒门了。 但洛氏会! 在大汉朝,想要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洛氏,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虽然洛氏没有做到让天下彻底公平,但至少在洛氏这里,只要有能力,还是比较公平的。 董卓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道德指责没成功,还被反唇相讥,这时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响起,是李儒。 “无双侯,愿以此命为寒门开路,使天下寒门皆能鱼跃龙门,不知我这样的人,可有资格说一句话呢?” 李儒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他的心中执念极重,对几乎所有的豪门都充斥着愤恨,但一方面来说,他又是无私的,心中念头极其的纯粹。 董卓有时候也很头疼李儒的疯魔状态,但现在却有些期待的望向洛空,现在看看你要怎么应对? 这世上总有比你们洛氏更纯粹的人! 从道德的至高点下来吧! 洛空听贾诩提起过李儒,他望向李儒。 李儒眼中放着光,带着些许的诡异,他很是期待洛空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自己,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揭露虚伪。 洛空却轻笑起来,轻声问道:“李文忧,你有为寒门请愿的崇高品德,这是值得钦佩的。 你的儿子呢? 你的孙子呢? 你有弟子吗? 你的弟子会继承你的大愿吗? 如果你的儿子和孙子成为了新的豪门,你要怎么办呢?” 洛空寥寥几语,就让李儒陷入了不妙的幻想之中。 洛空收起那一丝笑意,微微感慨着:“我的儿子、孙子,乃至于以后的无穷尽的子子孙孙,都会继承我的大愿。 这就是洛氏啊,沧海桑田,万世不易!” 这就是洛氏啊! 这一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将李儒的脑袋砸的嗡嗡作响。 这世上或许有一个人的道德能胜过当代的洛氏子,但是将时间的尺度拉长,就会彻底的陷入下风。 洛氏从不争一时,而是争万世,稳妥的情况下,能做多少做多少,一点点改变。 时间站在洛氏这一边。 李儒反应过来了,他错了! 他不应该将洛氏放进那些豪门之中的,这是一个超然的存在,即便现在不能效忠,也不应该对洛氏不利! 董卓在洛空那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就感觉不对劲,他现在颇为后悔自己为什么想着压制洛空,真是没事找事。 只听董卓急声道:“洛子明,本将军不与你废话那么多,陛下的圣旨你收到了,若是没收到,本将军这里还有一份。 陛下免去了你的职位,让本将军辅佐太子,这是正式的旨意,将皇太子交出来吧,不要搞得刀兵相见,只要你愿意交出来,你可以带着护卫返回昭城。 我现在是假西域大都护,西域军理应交由我来统领,但只要你将皇太子交出来,我就放西域军过境凉州,返回西域。 你知道这些条件已经很是宽松了,我的要求不过分。” 的确是占理的一方,董卓既有实力,又有圣旨,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这么说的。 洛空悠悠道:“当今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这是天下所公认,昏君的旨意就是乱命,乱命怎么能够奉诏呢? 社稷重于宗庙,宗庙重于君,这道理董公难道不懂吗?” 董卓眼睁睁的看着洛空就在自己的面前指责君父,那种云淡风轻,让他颇为……艳羡。 “我修炼从不为了长生。” “那你修炼为了什么?” “无敌。” 树下论道,少年语惊四座。 今朝十五少年郎,他日顶天大丈夫。 池中金鳞遭虾戏,风云际会化天龙。 “听说你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那都是谣言,我这个淳朴善良,虚怀若谷。” “听说你想打死我?” 苏御摇摇头:“我只想打死各位,或者被各位打死。” “哦,忘了说,我是不死的~” PS:本书又名《天才崛起一百零八式》、《原来我是幕后黑手?》、《不死的我只想无敌》、《肝帝降临,众生退避》. PS:已有均订过万老书《苟在仙武娶妻长生》,已肥可宰,欢迎品鉴。 (本章完) ------------ 收集意见贴 刚才运营官和我聊了一下,说有一些读者觉得水。 这是一个沟通贴。 第一,我这一卷哪部分比较水? 第几章第几段,没必要写,兄弟们可以指出来,以后改。 第二,怎么写不算水,我三国篇准备了100-150万字,现在正在逐步展开。 从这一卷的卷尾文言文,大家应该能看出来,我下了很多心思,去写一个无敌战神,反响很好,章说特别多,每一章里面的梗也很多,说是打仗,其实并没有怎么写战争场面,主要是人物之间的交流和刻画。 这部分可以给我指出来哪里不需要写。 第三,其实说水没什么,我虽然不看评论,但是运营官会看,和我反馈,我希望说水的时候,把那部分内容给我圈出来,有没有不用写的。 这个帖子评论会看。 ------------ 第五十九章:谈崩了 随着洛空明确的拒绝,四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董卓艳羡之余升起了一丝丝强烈的不满,他与李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决。 皇太子辩是必须要拿到手的,而洛氏是必须要排除出去的。 只要和洛氏一起执政,最终的结局就是被架空。 数万西凉铁骑,十数年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为了给洛氏做嫁衣的。 董卓的声音阴寒道:“子明公,你刚才话中的意思,是不愿意遵从陛下的旨意,而要违抗皇命了?” 洛空直视董卓,依旧是那八个字,“此乱命也,吾不奉诏!” “好!” 董卓气极反笑,寒声道:“天下之间竟然有你们洛氏这样的人,莫非还以为是先汉时吗? 天下人敬重尔等,于是才声望卓著,但若是真以刀兵而论,洛氏算是什么?” 见到董卓直接撕破脸,李儒便接着他的话说道:“子明公,我曾经纵观天下大势,有一些对洛氏的言语,还请公细听。 先汉开国时洛氏诸位先祖能力卓绝,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势力庞大至极,乃至于号称洛与刘,共天下。 寻常人或许还沉浸在威名之中,但是我却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虚名而放弃对真实的勘破。 昭城洛氏族人不过数万,除去老弱妇孺,便是所谓洛氏敢战士,不过数千而已。 纵然无敌天下,但终究是人力,我一万、两万西凉铁骑足以拒之。 昭城洛氏乃是经学世家之首,超然于众多士族之上。 但洛氏不像其他的经学世家那样汲汲权势,乃至于门生故吏的多寡还不如一个短短数十年兴起的汝南袁氏。 昔年洛氏在关东振臂一呼,诸侯黎庶便群起响应,乃至于二次靖难,这是洛氏最为皇室忌惮的一点。 但百年后汉,洛氏的盟友还有多少人在呢? 所谓五姓家,萧张各有心思,韩吕渐渐败落,长平侯卫早就除爵,博望侯霍、冠军侯霍子嗣不肖,不过二流。 诸侯已经衰微,天下士族虽尊洛氏为首,但是暗里的心思难道子明公你不明白吗? 至于天下的黎庶,这世上寒门尚且无处发声,又何况黎庶呢? 天下的黎庶大则遵从州郡之士族,小则追随郡县之豪强。 要么就如同那张角一般,但正如先前子明公伱所说,张角这联结黎庶的太平军,恐怕也很快就要出现豪强了。 况且张角不可能和洛氏走在一起。 洛氏又能控制天下哪处州郡的黎庶呢? 天下纷乱商业难行,乃至于丝绸阻隔,凉州不若往昔繁华。 天下之间的州郡士族豪强都加强了本地的商业,洛氏虽然能通行天下,但还是遭到了些许的排斥。 昭城重商,以商养国,经历这些打击,实力难道会不下滑吗? 洛氏既无内强,又无外援,早已是外强中干,不复昔日的风光。 为什么子明公,你还是这样一副完全不担心我们对你动手的样子呢? 为什么不愿意和和气气的与我们好好谈一谈呢?” 李儒这一番话听的贾诩不住的皱眉头,他当然能听出来李儒话中的破绽,但总体来看是没有问题的。 洛空闻言轻声笑道:“无双侯国是昭城的分支,你将昭城当作假想敌,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且你前面分析了那么多,我只问一句,你西凉是昭城的对手吗?” 这最后一句的质问让董卓有些心中发堵,他和李儒都很清楚,如果昭城全力出手,纵然十数年的积累,恐怕也是败绩。 李儒阴阴笑道:“两败俱伤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如今天下最强的是张角,若是张角挥兵向东,洛氏还能够抵挡吗? 仅仅凭借那数千的敢战士,能抵得住太平军的精锐吗?能抵得住冲阵无敌的张角吗? 刚才子明公所说的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之事,儒觉得非常有道理,不愿意和子明公锋刃相见,还请子明公能够退让一番。” 李儒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现在的洛氏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一己之力占据天下泰半的家族了,应该低调一点。 非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们对抗是为了什么呢? 洛空便低声笑了起来,然后边笑边说道:“董仲颖,李文忧,你们实在是太不了解洛氏了。 当年邦周时家族付出了无数的牺牲,乃至于最后洛国覆亡,但是却从来都不后悔。 先汉时,家族实在是太强势了,那种权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邦周时,乃至于有家主薨逝在外。 你懂政治家族,却不懂什么叫做洛氏。 到了如今,你一句话就让我将太子辩拱手相让,我让出的难道是太子辩吗? 是我洛氏千百年来所一直坚持的。 我现在活着是汉臣,以后死去还是汉臣,一辈子都是汉臣。 我可以指责皇帝,甚至怒骂他,但你记住,任何想要践踏汉室社稷的,都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纵然是兄长! 洛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选择推翻汉室社稷,推翻汉室社稷自己就会死,兄长又绝对不会杀死自己,这种悖论,让他无时无刻都在迷茫,不知道兄长到底是想要怎么做。 汉臣! 这两个字一出,董卓和李儒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董卓冷哼一声,起身就走,李儒微微叹口气道:“子明公你实在是太过愚忠了。” 洛空和贾诩起身,贾诩安慰道:“主公,不用听文优所言,洛氏的忠义是存身之本,仁义礼智信,只有恪守这些,洛氏才能永远超然的位于天下之首。” 洛空没有说话,而是转头说道:“文和,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你带着蔡琰,侍卫、女官,以及三百洛氏精骑,就从这里往昭城去,走河北之路,我还有二十个武力比较高强的侍卫,可以沿途保护你们。” 二十个武力比较高强的侍卫就是灵兵,洛空镇守西域,家族一直都给他配备着保命的东西。 贾诩万万没想到洛空竟然直接就让自己走,进入昭城虽然是自己一直所追求的,但是就这么…… 洛空手按住贾诩的肩膀,沉声道:“文和,你现在是洛氏的人。 刚才李儒说家族实力变弱了,既准确又不准确。 家族的确是变弱了很多。 但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就可以很强,至少在乱世之中能够自保。 但是家族想要强势起来,还是要依靠你们这些贤才。 你是个聪明到极点的人,数遍天下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很多,有你加入家族,家族伸出去的拳头都会硬一些。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留在我这里不过是徒劳耗费你的才能罢了,去昭城吧。 一定要注意蔡琰的安全,她是一个奇女子,以后到了家族之中,地位会很高,甚至直接嫁给洛氏子。 你这一路上把她保护好,以后做事就会更加顺畅。” 贾诩有一些话听不太懂,比如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就可以很强,这一句是听不懂的,但隐隐之间有些猜测。 洛空这一番话听着就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听的贾诩这种心如坚铁的人也不禁有些难受。 他将羽扇放置在脸前,然后沉声问道:“主公。 还请留下有用之身,文优是个聪明至极的人,他是绝对不愿意杀死您的,只是想要从您的身上剥走权力罢了。” 洛空无所谓的笑笑,“生死都是无所谓的坚持自己心中的道才是最关键的,好了,快快离开这里吧,万一等到混战又起,想要走就要付出更多的牺牲了。” 心中有了决断,贾诩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当即就带着蔡琰离开这里。 蔡琰对贾诩这个一直比较和善的叔叔还是印象挺好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那个带着自己出逃的大叔可能要死了,眼中强忍着泪水挥挥手告别。 贾诩的离开,李儒自然知道。 但是见到太子辩和皇子协都还在军中,他对自己的好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见到蔡琰离开,相比于沉默的刘辩和比较天真的唐姬,比较聪明的刘协升起了巨大的不安,他忍不住问道:“无双侯,前面是董卓吗?他是不是要您将我们交给他?” 洛空点点头道:“正是。” 刘协微微叹息,果然是这样,他郑重的说道:“还请君侯振作。” 无双侯的态度一直很好,刘协认为这样就非常好,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人来控制他的话,他还是选择无双侯洛空。 洛空拱手作揖道:“殿下放心,就算是臣兵败了,你和太子暂时也不会有事的,毕竟董卓不是太平军,他的目的是挟持二位。” 刘协瞳孔一缩,挟持这个词用的好啊,还不如不说呢,被挟持还能过的好吗? 生死不就随时都握在别人手中吗? 随着几个女官全部离开,唐姬突然哭了出去,洛空连忙离开刘协那里,来到唐姬的马车边上,小姑娘正蜷缩着身子,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 唐姬满脸都是泪水,看着实在是我见犹怜,可怜兮兮的让洛空有些唏嘘,这小丫头受了很多罪。 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之前洛空还以为她十岁,后来一问才知道已经十二岁了。 洛空脸上带着一丝丝略显和善的笑容道:“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唐姬小小的身子凑过来,洛空身上有一股萦绕的无法抹去的血腥味,但是唐姬却感到一阵温暖,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洛空望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唐姬,忍不住想起了侯国之中的女儿,等到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比眼前的唐姬还要美。 等到唐姬靠了一会儿,然后沉沉睡去之后,洛空就将她放在马车之中休息,他则开始披甲,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 西域军和西凉军之间的态势愈发的紧张,洛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凉军就会陡然发起进攻。 在西凉军进攻之前,洛空与诸将说了,此战不必死战,若是陷入死地,向董卓投降,他不会怪他们。 尤其是其中有许多西域士卒,千里迢迢的从西域跟着自己勤王,勤王失败尚且不过什么,但是最后因为内耗折损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感觉颇为不适。 既然来到中原,那还不如在西域内耗,西域之中的王位变动也是很频繁的。 尤其是两个诸夏列国,洛空若是不能按时回去,恐怕国中就要发生政变,将刘氏赶下王位了。 这一战,是告诉董卓,什么都不做就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董卓和李儒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无双侯虽然出身洛氏,但一个人能代表谁呢? 在外的洛氏子又不是第一次死在乱战之中,又不是进攻昭城,不用担心其他。” 李儒却摇了摇头道:“主公,无双侯洛空有求死之心,这一战我们必胜,到时就看看上天给他的命运吧。” 李儒是不愿意杀死洛空的,杀死一个洛氏子对他和董卓没有半点好处,完全就是负面影响,天然引起昭城洛氏的不满。 但有时候杀不杀洛氏子,还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现在就担心洛空自己求死,一万多人对抗六万的西凉铁骑,而且是全精锐的西凉铁骑,这不就是自寻死路。 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把洛空的命留下来,李儒心中下定了决心,只要洛空不故意找死,他就一定会找机会,让洛空活下去。 找机会把洛空送回到昭城之中,不要让他碍事。 ———— 董卓性残暴,腹有阴深,欲夺太子辩、皇子协,无双以社稷拒之,董卓乃引兵击之,时卓军精骑六万,无双军万余,无双不敌,董卓持刃问曰:“君兵败,敢以脖颈试锋刃乎?” 无双笑曰:“颈如磐石,尔可试矣。” 见无双不屈,董卓怒,乃抽刃出鞘,孝愍懦弱,竟出奔张掖,护持无双,泣曰:“无双忠臣,君亦忠臣,二忠岂可残杀,若出刃,先杀吾即可。” 董卓乃止,无双震愕,遂生存活之心。——《后汉书·孝愍本纪》 (本章完) ------------ 第六十章:进宫 轰! 洛霄静静地望着血肉纷飞的战场,太平军抽调了洛阳周围几乎所有的武库,攻城器械一应俱全,昼夜不息,洛阳摇摇欲坠。 仅仅依靠洛阳是守不住的! 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城中皇帝和公卿,唯一所能盼望的就是勤王大军。 洛阳城至少要守住半年的时间,甚至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撑到关东诸侯重整旗鼓,重新挖掘战争潜力。 但可惜啊。 洛阳城中人心已失,皇太子辩出奔,天下有了第二个政治中心,无数人心中都在思考,勤王诸侯真的会来吗? 还有一个极其恐怖的事情,几乎没有人敢说出来。 如果皇太子辩继承皇位,可以加冕天子吗? 恐怕是不行的! 汉室的天命是不是真的失去了? 天命对政权统治的重要性,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没有天命的政权是难以维系人心的。 “先登!” 随着太平军一次次攻上城头,洛阳城内惶惶不安的情绪,最终引爆了一切,在短短时间内,洛霄收到了数十份愿意里应外合的文书。 又是大日照下, 洛霄策马上前,立在万军中央,望着那巍峨的洛阳,听着潺潺奔腾的洛水之音,他的手中没有提着马槊,而是抽出了一把相当华丽的礼剑。 除了组织进攻的渠帅,整个太平军的高层都围在他的身边,洛霄正握礼剑,然后直直向天空一刺。 “太阳要落山了,洛阳该破了!” 所有的太平军渠帅都齐声应喏,然后提着缰绳,策马四奔,口中高喊道:“道主有令太阳落山前,攻破洛阳城!” 然后传令兵将命令传遍了整支大军,无数道声音响起:“道主有令,太阳落山前,攻破洛阳城!” 这波涛汹涌的声音宛如狂风涌起的海啸,化作最锋利的剑气,重重地劈向洛阳城。 “门开了!”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一道狂笑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无数的欢呼之音。 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洛阳城,就如同夕阳的余晖,再也坚持不住,北门大开,太平军最精锐的重骑兵一手握持盾牌,一手将骑枪扶持在腰间,直冲而进,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卒同样迅速控制了城门楼,防止城门再关上。 “道主,洛阳城门开了。” 管亥有些振奋的说道,渠帅们都围在洛霄身边,洛霄策马上前,“进城,控制洛阳。” 当洛阳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城中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 依靠着洛阳的坚城尚且不能守住,现在城中巷战简直是痴人说梦。 在洛阳城外驻扎的太平军,数量到底有多少,那是数也数不清,有人说比整个洛阳城的人口都要多。 当洛霄跨过城门的时候,冲锋在前的太平军已经控制了包括城门在内的数条街道,可以用势如破竹四个字来形容战果,这些士卒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心。 随着大量太平军士卒的涌入,基本上守城的士卒放弃了反抗,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太平军的士卒进入城中之后就开始控制各个交通要道,按照洛霄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待在房屋之中,不允许离开。 洛霄望着这座圣城,然后将目光放到了皇宫之中。 众渠帅自然同样将目光放到了皇宫,进了洛阳城,不进皇宫那就是白来了。 洛霄向前走,众人都跟随着他,张燕率领着太平军在进攻洛阳内城和皇城,就连洛阳重城都挡不住太平军的脚步,更何况一座皇宫呢? 随着禁军一具具尸体从墙头上栽下,伴随着一声巨响,通往皇宫最后的阻碍被打开了。 太平军疯狂的涌入了那些甬道之中,然后向着前殿而去,皇帝就在那前殿之中,他非常想要逃命,但是往哪里去逃呢? 逃到后殿之中,还是逃到后宫之中,又有什么用处呢? 从前殿的大门到前殿的广场,禁卫军还在构建最后的防御,太平军举盾上前,然后一轮轮的箭雨洒下,无数的尸体横陈。 随着太平军大踏步上前,这些尸体都被搬开,张燕冲在最前面,最后一脚踹开了大殿的门。 伴随着那一声巨响,太平军涌进殿中,张燕走在最前面,一抬眼就见到了身着皇帝服饰的男子,眼中出现了愤恨,这就是那个祸乱天下的昏君。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而是立身在旁边,恭敬的微微低头站着,皇帝以及一众公卿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太平军士卒。 “那是太平军的渠帅!” 见到张燕的举动,所有人心中都知道,他是在等贼首张角。 一众渠帅走进殿中各个趾高气昂,然后见到张燕,或者站到张燕旁边,或者站到张燕对面,这些渠帅全部垂首束手,静静地站立着。 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幅场景颇为诡异,明明是生死相向的双方,但是却异常的静谧,如果忽略那些公卿以及皇帝身上涔涔的冷汗的话。 嗒嗒嗒。 洛霄平静的向前走着,他迈出的每一步距离都一模一样,心中散发着无数的思绪,有着无数的感慨,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人生竟然是这样的。 皇帝和满殿公卿,只见到一个浑身纵横英豪之气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前,那人面容大概只能算是普通,但是却有一双璀璨恍若天上星辰的瞳眸。 他的气质仿佛能够容纳整个天下,举手抬足之间都带着恢宏之意。 洛霄走进殿中,在最上首是皇帝和何皇后,在皇帝之下,则是数十位公卿。 皇帝脸色很是苍白,眼底有些铁青,看来这些时日没有休息好,何皇后依旧是个美丽的女人,只是有些憔悴,那些公卿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则面色坦然,有的带着决绝的死意,有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洛霄径直向前,然后走到大殿中央,他的腰间佩着礼剑,负手而立,淡然说道:“皇帝,汉廷公卿,你们想必知道我的名字,张角。 但我更喜欢另外一个称呼。 天一道主。 承天受命,人间第一。” 皇帝和公卿闻言纷纷抖了一抖,若是在太平军刚刚起事时,听到这八个字,定然是一片嗤笑,但是现在,这就是事实。 洛霄缓缓将腰间的礼剑抽出,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我生在这世间,为了告诉天下人,汉廷的天命已失,现在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了。 汉朝皇帝,从你的皇位上离开,带上你的皇后,走到我的面前来。” 明明是这么轻飘飘的言语,但是其中的那种不容置疑却显露无疑,皇帝恐惧到了极点,他不敢下去,生怕张角一剑杀了他。 洛霄见状并不在意,皇帝越恐惧越好,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语中则是无限的嘲讽,“皇后,将伱的丈夫带过来。” 何皇后闻言一颤,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她知道根本就没有拒绝眼前之人的资格,于是强行拖拽着皇帝,颤颤巍巍的从高处走了下来。 美丽的脸庞之上,带着无限的恐惧,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胸膛之中的心脏在咚咚的疯狂跳跃着。 “跪下。” 依旧是那样平静的声音,却让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让诸夏天子跪下? 皇帝和何皇后瞠目结舌,殿中公卿都震惊到了极点,有人再也忍受不了,愤然说道:“张角,你怎么敢让全诸夏的天子跪在你面前? 你难道就不怕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天怪罪吗?” 这是殿中所有人的心声,虽然他们生死操持在洛霄手中,但是让诸夏天子跪下,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洛霄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他的神色陡然之间变得严厉起来,厉声道:“什么诸夏天子? 汉廷失去了天命! 哪里还有什么天子? 从冀州起兵,创业之快,甚至要胜过汉高,你们这些人以为是我张角真的无敌不成? 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不过是恭敬的执行上天旨意而已。 昏君在世,汉廷危在旦夕。 再加上你们这些如同虫豸一般的公卿,汉廷焉能不亡? 所以一败涂地。 还在这里诈言什么诸夏天子,给吾跪下!” 何皇后被洛霄强大的气势所震慑,径直跪在了洛霄的脚边,皇帝更是直接腿脚一软,整个人都要瘫下来。 “陛下!” 见到皇帝和皇后真的跪在了张角的面前,公卿之中有一人发出一声悲呼,陡然站起身来,哀泣道:“主辱臣死!主辱臣死!” 说着竟然直接以头撞柱,直接死在了这殿中,这突然的变故使殿中一静,洛霄淡淡道:“倒是还有刚烈之臣,可惜为昏君而死不值得。” 说着直接用礼剑将皇帝头上带着的冠冕挑在地上,那象征着天子的冠冕就这样洒落在地上,那一颗颗落下的珠子,滴滴答答,就仿佛砸在所有人的心间。 大汉的天命真的消失了! 这道信息让所有人都心生绝望,这些正统士大夫汲汲于名利,但是对朝廷又很是忠诚,又是几道吼声,有三人接受不了这现实,直接撞死在这殿中,淡淡的血腥味传了开来。 “父皇,母后。” 突然一道很是稚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刘合突然跑了出来,然后就见到殿中有好多凶神恶煞的带着兵器的人在,地上则是鲜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都跪在一个很凶的人面前,他还握着剑。 刘合顿时被吓住了,然后哇哇大哭起来,管亥听的很是心烦,于是低声问道:“道主,要不要去解决掉他。” 皇帝还在失魂落魄之中,何皇后闻言却一个激灵,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又向前爬了两步,伸手抓住了洛霄的衣袍尾部,哀声道:“道主,合儿是个孩子,还请您饶了他的性命。 只要您能饶了皇儿的性命,妾身愿意做任何事绝不违逆。” 当一个女人说做任何事都可以的时候,实际上指的就是一件事。 何皇后很清楚自己一国之母的身份,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拒绝不了的诱惑,尤其是自己还长的很美,而且张角是一个出身比较底层的农民军首领,她有很大把握张角会答应,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性命。 何皇后这番话让众人又是一惊,殿中公卿脸上的屈辱之色,简直难以言表了。 虽然贞操这种概念现在基本上没有,但是忠诚的概念却很重要,合离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管,但是还在一起的时候,保证忠诚却是必须的。 在宫殿的角落之中,史官冒着生命危险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但何皇后这句话,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记毕竟表面上这句话没什么问题,若是直接记自荐枕席,以身侍贼,那就失真了,但不这么记,这种废话又没有必要上史书。 管亥张燕这些太平军渠帅闻言却眼睛一个个亮晶晶起来,这可是皇后啊! 但一想到道主的神圣,又觉得皇后又怎么样?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配得上道主! 若是有,那定然是那些传说中的奇女子,那些红颜不老,生而神异的女子。 “你这贱人!” 一直掉线的皇帝突然回过神来,没想到就在自己的身边,皇后竟然准备给自己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忍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 何皇后被重重的扇倒在地上,她的脸颊上红红的,却没有愤怒,而是径直嘲讽道:“你这个昏君,还有这满殿公卿。 你们把持着天下的权力,却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若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没用,我们女人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若是你们有这张角十分之一的才能,现在这太平军会将刀剑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吗? 我的皇儿才四岁啊,他还没见过这天下有多么美,难道就要这么死去了吗? 我不想让他死! 我要让他活着去看看这个瑰美的天下,我有什么错?!” 何皇后的声音响彻了大殿,洛霄忍不住笑了起来。 实在是……精彩。 ———— 角既入宫,辱帝及公卿,何后伏身而拜,曰:“天下败落,实缺君才,君禀大政,鞭笞天下,妾及诸人,唯仰君意,何敢不从?”——《后汉书·张角列传》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怒斥! 皇后控诉的声音还在大殿之上响彻。 “啪啪啪。” 洛霄用力的鼓着掌,赞同着她的说法。 何皇后满腔的情绪发泄出去之后又爬到了洛霄的脚边,满脸期盼的望着他。 洛霄望着殿中的皇帝和公卿厉声道:“皇后刚才所说的,正是我想要做的。 如今天下汹汹,是谁的过错呢? 难道是我的过错吗? 难道是想要求活的黎庶的过错吗? 你们把持着天下的权力,却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若不是你们这些公卿没有用,我又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当然是你这个皇帝以及伱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公卿之错啊。 我是代表上天的旨意来革除大汉的天命,现在天命已经革除,上天已经不会再对汉廷有任何的偏袒。 但是九州黎庶的怒火却还没有平息。” 听到道主所言,太平军的渠帅顿时都义愤填膺起来,就是眼前的这个皇帝和这些公卿害的他们家破人亡,不得不举义起事,否则谁愿意拼死来做这些事。 洛霄话中的杀机凛凛,是个人都能够听出来,顿时许多人都颤抖起来,面对生死又有多少人能彻底的置之度外? 洛霄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们这里有些人是必死的,尤其是皇帝,他必须要死。 我曾经听闻在先汉时,靖难诸侯讨伐戾帝时,说‘戾帝独夫祸乱天下’。 戾帝是我听过最昏庸残暴的皇帝,而你,是我见过最昏庸无能的皇帝。 上一次靖难诸侯奉天靖难,诛杀了戾帝独夫,还政给了皇室,大概是因为汉室的天命还没有衰落吧。 这一次我尊奉上天的旨意,用刀剑来革命,要诛杀独夫,却要让天下人都看到。 天命不再,正是群雄逐鹿之日。” 洛霄的话让皇帝的脸煞白煞白的,这一下彻底瘫软到了地上,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身后名,但是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殿中公卿听到奉天靖难时,就已经脸色很不好看,听到革命二字时,更是掩面哭泣了起来,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在这个时代,是绝对是政治正确,还没有任何一个君王敢于否定汤武革命的正义性。 洛霄低头望了何皇后一眼以及殿中公卿一眼,悠悠说道:“当然,你们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是不需要死的,比如小皇子。” 听到小皇子不需要死,何皇后顿时有些脸红,以为是洛霄答应了她的请求,殿中公卿有人顿时眼睛一亮。 这代表着太平军不是杀人狂魔,而是可以商议的。 王允沉思了一下,这太平军张角武力天下第一,正是血气方刚之人,若是为他献上一个美人,想必可以留下这有用之身。 王允无论其人若何,但是一颗对汉室的忠心是常人所难以及得上的。 即便现在太平军势大到了这种地步,王允还是没有放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 至于顶尖的美人,王允知道只要自己把义女献上去,张角一定会心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面对自己的义女而不心动。 殿中众人心中想法各异,洛霄却继续说道:“你们这些人之中,有没有上书劝谏皇帝,却没有被采纳的呢? 有没有为民请命,却遭遇贬斥的呢? 有没有有功于天下,而屈居在这殿中的呢? 有没有品德上佳,未曾和皇帝同流合污祸乱天下的呢? 如果有这样的人,我会一一甄别,留下你们的性命。 我等太平军奋起革命,不是为了杀戮而来,而是为了奋扬天下的正道。 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 洛霄这话一出,本来是个相当令人开心的事情,但是殿中却比刚才还要安静。 太平军来奋扬正道,那他们是在做什么,是奋扬邪道吗? 但回想一下洛霄刚才所说,这些汉廷群臣不得不承认,洛霄说的很有道理。 十常侍极度害怕,身为皇帝的近侍,皇帝干的事情之中,就没有任何一条和他们没有关系的。 倒是殿中有一些公卿老神自在,一点不慌,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们甚至会直接拍手叫好。 早就应该如此,那些随着皇帝祸害天下之人,就应该遭受惩罚,才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突然有太平军的士卒小步跑进,来到洛霄身边说道:“道主,整座皇宫都已经控制住了,洛阳城也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没人能翻起风浪来。” 这下对汉廷公卿来说,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洛霄挥挥手,士卒退下,洛霄这才走到皇帝身前,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独夫,你说你要怎么死?” 皇帝惊叫一声,哀泣道:“我不想死!” 洛霄闻言厉声道:“你不死? 天下因为你而死的冤魂又怎么能够安息呢? 我从冀州而来,为了革命有多少太平军的将士牺牲,现在怎么敢于饶恕你的命呢? 倘若祸乱天下的人,还能够潇洒自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挣扎求活的人,难道不是成为了一个笑话吗? 除恶务尽! 你就是天下的首恶,不杀你,还怎么去除恶,若是留下你这些残余,新的天下难道能清平吗?” 洛霄的声音响彻大殿之中,声音之中带着无限的愤怒和怨恨,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感情。 洛霄最后一句话,让殿中的渠帅感同身受,这一路上有多少兄弟死去,现在这皇帝竟然想不死,于是齐声怒喝道:“尔怎可不死!” 所有人都清楚,正如之前张角所说的,皇帝是必死的。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已经死定了,王允主动出来跪伏道:“道主,虽然您说陛下现在失去了天命,但是陛下毕竟曾经贵为天子,天子是不可以刀剑加身的,还请道主明鉴。” 王允知道自己这句话一定会遭遇非议,但他是真正的汉室忠臣,即便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还是想要尽力的为汉室挽回一些颜面。 而且他所说的话并不是胡说,自古以来还没有亡国的天子直接死于刀剑的,周怀王就不用说了,就连纣王那种公认的暴君都是自焚而死。 洛霄望了一眼快要落下的太阳,淡淡道:“太阳快要落山了不要再让他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话音落下,就有几人手中则捧着三尺白绫,皇帝哆哆嗦嗦的挣扎着,他的求生意志很是强烈,洛霄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有这么窝囊废的皇帝呢? 何皇后见到洛霄皱眉,一阵胆战心惊,又望了自己的皇儿一眼,咬了咬牙,说道:“陛下您说什么,臣妾有些听不清楚。” 说着附身过去,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转而向着洛霄拜倒说道:“道主,皇帝说他有大罪于天下,不敢求活,只求能自缢以谢天下,还望道主成全他最后的心愿。” 自缢? 皇帝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自缢,这狠毒的女人是要自己死啊,面对洛霄懦弱无比的皇帝,面对自己的发妻,可算是抖起了威风,伸手就要打过去。 但直接被太平军拦住,又担心他说出什么话来,直接将一块白布塞进嘴中。 洛霄望了望角落之中的史官,又望了望殿中沉默的公卿,然后伸手拍了拍何皇后的头,“你很懂事,你和你的儿子,都会很安全。” 殿中一片寂静,何皇后心中却终于松下了那一口气,以她的姿色只要面对的是正常人,基本上是不会死的,现在儿子也可以活命,让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皇帝被几人架着到后殿去主动自缢,史官望着这一幕,绞尽脑汁的想要为尊者讳,但是又要让后世之人能知道真相。 仅仅片刻,又有几人走进,见到后殿高高的悬梁之上,皇帝的尸体在白绫上悬挂飘荡着,几人将皇帝的尸体放下,确认皇帝死去,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离开后殿。 “道主,独夫已死。” 帮助皇帝去死的是太平道众,当然不会尊敬的用崩字,就用死这种庶人才用的字眼,来表达对皇帝的蔑视。 “将独夫的首级割下,明日我要告祭皇天,就用汉皇帝的首级。” 殿中的所有公卿都仿佛心脏被抓住一样,他们的君主死了,他们这些人呢? 洛霄一步步走向这些公卿,蔡邕自然不在这其中了,但是洛霄又看到了几个颇为熟悉的面孔,比如说卢植,没想到卢植在兵败之后,竟然会回到洛阳城中。 “卢植,你为什么与我太平军为敌呢?” 这卢植是个大才,无论是做事的能力,还是做学问的能力,都是当今首屈一指。 卢植平静的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是汉臣,自然要前来拯救君父。” 洛霄就知道卢植一定会这样说,因为他的弟弟也这样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这么简单而已,但是能做到的人却很难。 “那现在你的君父以独夫之姿而死,你又如何做呢?” 现在? 卢植有些迷茫的说道:“不知道,太子辩出奔,自然是扶助太子辩。” 卢植这话一出,就有数人拉了拉他的衣角,张角这番话明显是不愿意杀他,但是他这么说,那不就是找死吗? 洛霄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摆手轻声道:“请!” 卢植闻言向着后殿叩首,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服,借来一把利剑,自刎在殿中。 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洛霄一个个的走过,一道道血光从一个个人的脖颈之中激射而出,有的人直接自杀身亡,还有的人是被杀,还有一些人则存活下来。 命运各不相同因为人的性格,那些死去的公卿,首级全部都被割下来,这些首级之中的很多人,明日都要游遍洛阳城。 洛霄望着渐渐升起繁星的天空,对所有渠帅说道:“天色已晚,就在这皇宫之中歇息吧,这其中房间众多,让这位六宫之主为你们安置住处。 明日告祭皇天。” “喏!” 夜宿皇宫,即便是不做什么,但是想想都很是兴奋。 …… 天光破晓,经过一夜的时间,昨晚皇宫之中的许多刀光剑影都仿佛消失了。 咚咚咚! 厚重的鼓声在皇宫之中响起,洛霄身着道袍,上绣“太平”二字,筑起高台,高台之下无数双眼睛热切的望着他。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双手交叉在胸前,朗声道:“太平!” 声音悠悠扬扬的传到极远,甚至就连洛阳城的城楼上都能隐隐约约听到。 高台之下的太平道徒齐声应和,“太平!” 以十万计的齐声大喝,瞬间使整座洛阳城都听到了这一声蕴含着无数情感的声音,所有人都只觉心肝胆颤。 皇宫之中的众人自然更是震撼。 ———— 东汉王朝的灭亡时间早有定论,在汉灵帝之后还有得到较多公认的汉室皇帝,但实际上,正如史学界所公认的“汉亡于汉灵”。 从汉灵帝死亡开始,东汉王朝就灭亡了。 在汉灵帝死亡时,皇室失去了最重要的诸夏天子冠冕,在君权天授的封建时代,这代表着刘氏不再理所当然的成为天下的主人。 整个天下化为了一个纯粹的政治实体,如果让笔者来类比的话,这种形势颇为类似于周王朝战国时期,诸侯国之间互相相王,彻底将周王室打落尘埃。 东汉王朝的情况与此非常相像,那些曾经束缚在汉王朝之内的诸侯,有了挑战秩序的理论。——《汉王朝兴衰史》 ———— 角以天下黎庶斥帝及公卿,曰:“负天下者谓之独夫,若夏桀、商纣,又若汉戾,可有幸免之君乎? 独夫当死!” 帝惧不能言,唯何后附首细听,乃拜曰:“陛下曰:‘朕尝闻天地之主,自有崩作,不可刀剑临身,但求三尺白绫,以谢天下’。” 角慨然叹曰:“乖矣,尔子当安。” 帝有疾,不能行,又不能言,乃以眉目求侍者扶助入殿。 稍倾,帝自缢,崩于洛阳。——《后汉书·灵帝本纪》 (本章完) ------------ 后台一不小心看到了评论。。 有一些话,我一直想说。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求每一个洛氏子都是道德完人,必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是洛霄,他是个漠然到连家主都不当,对家族感情都不是特别深的人,这种人也要恭谨的去对待每一個人吗? 洛空愿意为汉室拼命,洛川相对来说就没有洛空这么不顾一切。 还有洛文王愿意鞠躬尽瘁,但是寿光侯就不愿意。 王莽时期洛琪心里就有执念,一定要保住赵飞燕,赵合德姐妹。 洛霄他只是基本上平等的漠视每一个人而已,不会对王侯将相就更多忍让,我觉得我写出了一个没有心的角色。 这一卷结束的时候会发一个感言章节,我有很多写作过程中的话,想要和读者说,给读者展现一下作者的心路历程和为难之处。 写一本书,交一群朋友,这就是作者。 ------------ 第六十二章:太平军中 整个汉廷的高官显爵都跪伏在高台之下,皇帝的头颅就摆在祭品的最上首。 皇宫之中正在举行告祭皇天的仪式。 “至高至圣的皇天: 天下倾颓,黎庶亡命,角尊奉您的谕令,降生人间前来挽救汉室败象,延续汉室天命。 然而汉室君王昏庸不下桀纣幽厉,又党锢天下,致使忠正之臣绝迹庙堂。 汉室公卿贪婪残暴犹过虎豹豺狼,党同伐异,排斥忠良。 两相之下,汉室天命宛如江河日下,已不可挽回。 臣于人间困顿,受此天命,于是振作。 救汉廷难,亡汉廷易,克定功成。 今日以汉廷皇帝之首,函封于此,以作告祭。 臣不敢贪功,唯有恭恭敬敬的执行皇天之命而已,唯愿皇天早日降下新的天命之主,愿六合之内,八荒之中,早日安定,诸夏一统。” 洛霄站的很高,于是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现在他站在天下之间最高的地方,于是整个天下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洛霄按部就班的做着每一个步骤。 从九天之上攻破大汉天命,到一场场战争失败,让整个汉廷的统治阶层都陷入自我怀疑,再到用皇帝的首级来祭祀皇天,戳破附带在皇帝身上的那一点神圣感,最后则是昭告天下。 永远不要忽视文字的作用。 这一篇祭文的作用极大,那些忠诚于汉室之人,总是会继续忠诚的。 但是那些心中本就带着怀疑,甚至本就有别样野心,却被束缚住的,就能够通过这一件件事,摆脱束缚,随心所欲起来。 …… 洛阳城中,一队队太平军的士卒正在高高举着那些公卿的头颅,在洛阳城中游街,还实时播报着这颗头颅是什么人。 并不是所有的公卿都被枭首游街,诸如卢植这种自裁而死的汉臣,在当天夜里就送回了府邸之中,令家人好生安顿。 有的公卿未死有的公卿自裁,有的公卿被枭首,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洛阳城中的各种小道消息顿时满天飞了起来。 “听说太平军是替天行道,那这些被枭首的公卿定然就是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臣了。” “没听见太平军说嘛,皇帝也被枭首了,就在皇宫之中祭祀皇天,刚才那一道声音就是祭祀皇天时发出来的。” “这些公卿大臣和皇帝一个待遇,那肯定不是好人啊,毕竟皇帝就是一个昏君。” 这些言论在百姓之中疯传着,尤其是这些公卿和皇帝死后一样,皇帝那臭不可闻的名声,顿时沾染到了这些公卿身上。 “十常侍的头颅到了!”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城中先是寂静了一下,然后瞬间掀起了无边的骂声,“这些奸贼,终于死了。 良人啊,你终于可以瞑目了。” 这是之前游街公卿首级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景象,从士子到最普通的百姓,全部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十常侍的名声之差,作恶之多,简直倾尽洛河之水也不可能洗的清。 “太平军一定是替天行道。” 百姓朴素的正义观,杀死昏君、奸臣、十常侍,却放过了那些一向有清名和善名的公卿,这不是替天行道是什么呢? 更重要的是,从太平军进入洛阳城以来,所有人都以为太平军会大索全城,会烧杀抢掠,不知道多少户百姓人家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太平军进城之后不能说秋毫未犯,但是基本上没有和城中百姓有什么接触,只是按照上峰命令,按时让百姓出门观看游街而已。 太平军的这些举动,不仅仅让洛阳百姓放下心来,甚至还让一些士子都彻底改观,认为太平军不是贼寇,而是真的执行上天谕令而来。 实际上太平军当然不是高风亮节的军队,底下的士卒早就想要开抢了,但是被渠帅们强力压制住了,而渠帅们的心思又被洛霄堵住了。 但这并不是洛霄主动做的,而是太平军渠帅们揣摩洛霄的心思自己去做的,当然,非常符合洛霄的心思。 在洛阳的街头巷尾,都有太平军在记录城中的反应,然后层层汇报给洛霄。 皇宫之中,告祭皇天的仪式完成之后,大队大队的太平军开始进驻接管洛阳的衙门,仅仅杀戮一点公卿又怎么够呢? 十常侍、公卿、宗亲外戚,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势力的首领,麾下都有许多没资格进入皇宫,但是却坏事做尽的人,这都是太平军要清理的目标。 洛阳城中的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一家家权贵被抓走,押往皇宫之中,还有那些为权贵做事欺压良善的地痞流氓,太平军都接受举报。 …… 宫外纷纷扰扰,宫中却一片岁月静好。 渠帅们围在洛霄的身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作为最受器重的张燕上前,硬着头皮问出了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 “道主,汉廷已经灭亡,那些逃走的诸侯在您的面前,不过是等死而已。 俗话说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您准备什么时候登基做皇帝呢?” 张燕此言一出,所有的太平军渠帅都有些兴奋的望向洛霄。 当初刚刚起义的时候,没人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是随着攻破洛阳城,这种想法就如同火焰一般突然在众人的心中燃烧起来。 若是太平道真的能得到天下,那他们这些人就是开国勋臣。 汉高的开国勋臣,最差的都享受了百年富贵,只要别太坑的都延续了两百年,如果不是王莽乱政,光武皇帝重开天下,还能延续下去。 看看那关东五姓七家,那可是三百年的大贵族了! 谁不想让自己的家族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然后兴奋的太平军渠帅就感觉到了道主的表情很奇怪,因为没有半丝兴奋。 这让他们都有些不安,虽然道主除了统率大军时,一直都很平静,但这可是成为天下之主的机会啊! 为什么道主似乎没有半点兴趣呢? “道主,您……” 又有人低声问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 洛霄从殿中站起,走到殿门之前,望着那一片晴天白云,空气之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洛阳城中的清算还没有结束,太平军的渠帅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想让自己登基。 洛霄并不怪他们这就是一群正常的普通人啊,拼死拼活的打天下,不就是为了享受享受。 “在本道主登基之后,伱们想要什么? 美女? 这洛阳城中有数不清的贵女,每一个都是曾经的你们所无法触碰到的,在这皇宫之中有许多的宫娥和妃子。 金钱? 等到城中的清算结束之后,本道主就将国库打开,再将那些公卿家中的财产全部分给你们以及太平军的士卒,不需要去全城大索那些普通的百姓。 如果你们只要这些,现在就可以给你们,从冀州陪着我一路走来,有功于天下,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这下就连最迟钝的渠帅也感觉到了,道主的这个状态不对啊,这完全不像是要登基称帝的样子。 怎么不仅仅没有半分的兴奋,还有种交待后事的感觉呢? “道主,您不愿意称帝吗?” 这是众人唯一所能够想出来的理由,但是话一出口就想要打自己,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做皇帝? 上一个不想做天子的还是素王上皇呢? 古往今来就那么一例真的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天子之位。 “看来即便是你们也不相信,我们太平道是尊奉上天之命来攻破汉廷的。” 洛霄转过身望向脸上带着迷茫的众太平军渠帅,“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太平道的命运就是击碎大汉的天命,现在这个命运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结束了,原来你们从来都不相信吗?” 洛霄的话让太平军众渠帅都感觉有些懵,天命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是真的吗? 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您像昭圣王那样呼风唤雨,也没见到您像光武皇帝那样有天雨降世协助,怎么就尊奉上天的命令了? 管亥这样雄伟的大汉却眼睛直接红了,大声说道:“道主,天命之说何其虚无缥缈,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您若是不登基,难道还要退隐不成? 我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但是您怎么能呢? 天命难道只让我等攻破汉廷天命,却没有给予我等坐天下的命运吗? 那这样的天命要来作甚? 人定胜天,只要您做皇帝,若是皇天有什么怪罪,全部由我一人来承担好了。 为了您,便是当场死在这皇宫之中,我也愿意。” 众渠帅被管亥一说,顿时群情激奋起来道:“道主,我也愿意,请您登基吧,这天下怎么能缺了您呢? 您若是到天下之间去问问,只要我们太平军所过之处,谁不愿意让您登基? 天下的人心难道还不如上天的旨意吗?” 洛霄的眼底出现了一丝难言的情绪,他有一颗万民之心,他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望向众渠帅。 渠帅们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都感觉到道主有话要说。 “我就要死了!” 轰轰轰! 晴天之中,突然几声响雷在皇宫上空响彻! 整座洛阳城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之声惊到,但是这炸雷再响也不如这些渠帅脑海之中的炸雷万分之一。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刚刚所听到的,张燕艰难的转过头去望着管亥僵硬道:“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 管亥直接跪在了地上,明明是个雄伟的大汉,却在瞬间痛哭流涕起来,“道主,您刚才一定是作虚言,您怎么可能突然死去呢?” 洛霄面前咚咚咚瞬间跪了一片人,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到他们所听到的,虽然武道强者的寿命的确是比常人的正常寿命要短一点,但是道主的年纪还不算是大,怎么可能死呢? “这是攻破汉室天命的代价,汉室百年国运被一朝击破,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可能呢?” 洛霄平静道,心中则道:“你们真正的大贤良师已经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再加上一位道主的命,不亏。” 洛霄确认的话让所有渠帅都心生绝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我还能活一段时间,不用太过担心,等到在洛阳城中把事情做完,给你们找一条好退路。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你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想要为你们选择一些家世清白的士族联姻,然后你们就各自率领军队前往那士族所在的郡县之中。 等到我死后,你们就拥兵自重,自为诸侯,安分守土,不要多事。 这样的乱世之中,屈身守分,以待天时,等到时机恰当,就投靠有前途可以一争天下的诸侯。 只可惜啊,你们这其中没有能够统领全局的人才,否则太平道交给你们,或许还能竞争一下未来的天子之位。 现在只能散开了,你们都出身太平道,可以守望相助无论是哪一位诸侯都会很重视你们。” 听到洛霄给他们把未来的道路都规划过了,众人悲伤之中又有一些轻松,从话中就能看出,道主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一直瞒着自己这些人罢了。 但是回想一下,不瞒着又能怎么做呢? 从太平道在州郡之间起事开始,他们这些人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至少没有一个至高的天子指斥他们是叛逆,至少他们一跃而起,进入了天下的棋盘之中。 想到这里,管亥又是重重地一叩首,泣泪道:“道主!” 刚刚安抚完渠帅们,洛霄感觉自己的情绪又多了一分,他再次转身望着青天,思索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呢? ————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不缺乏对张角猝然而死的遗憾,并将如日中天的太平道分崩离析的原因归咎于此,但笔者经过对太平军众渠帅事迹的研究,惊人的发现,这些渠帅的所有的安排,都是以张角不称帝为前提的,换句话说,张角早就得知了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这很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并且以此为前提,许多疑惑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张角传》 (本章完) ------------ 被审核了 连续四次响声,把凌霄搞得晕头转向,只不过现在的晕头转向是高兴,愉悦,仿若直接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可是总裁今天什么时候考察完呢。”天雅最关心的明显是这样问題,如果早的话,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凌霄顿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漆雕秀影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种问题。他其实是有一些反应的,只是漆雕秀影没有看出来而已。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也不想被漆雕秀影发现,因为那种反应可比情不自禁什么的要强烈得多。 蓝若歆离开魔多的怀抱,转身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木屋前,金闪闪脸颊含羞的看着面前的金力。 而穆美晴转学的事情也正式传遍了全校每一个角落,只要是认识我的人,见过我都会要问我穆美晴真的转去十三中了吗? 听二哥这么说,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都觉得他在吹牛逼。 想当初,月白还是兽的时候,经常自动送上门来,抓各种猎物或者采摘各种野花讨好她。 可以说肥犬答应二哥的这件事,都不用给九龙东汇报,直接做就行。 但是现在,二哥已经看明白了,白宝国是什么样的人,这个谁都清楚了。 他仿佛看到一个百战老兵解甲归田的一刻,带着荣耀,有着疲倦,然而心中又有着些不舍和遗憾,还有其他很多,等等,因此,两人沉默。 轻轻地挥动鞭子,朝阳之中,马车平稳地向着丹玛北面的城门驶去。 在乱流之中,两截看起来凄惨异常的鱼尸从水中缓缓扶起,浑身骨刺已经尽数折断,就连嘴里最坚硬的獠牙也变成了不规则的块状物。 很多英格兰国家队的球员都在不同的私下场合流露出希望姜华能够重新执掌英格兰帅印,代替绯闻缠身的埃里克松。 险些当真的张汉承不免尴尬,他瞪了霍成功一眼,不过随即他就把话题引入了正事,他问道:“你们两个一起来,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是这样的。”张自忠道。 这就注定了,杂鱼和他简直就如同兄弟一样,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基因”关系,而这也就带来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来。 一一一不,一切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了,而我也成功的在海恩里希心中种下了疑惑的种子,只要他不是全盘信任戈尔,那么以海恩里希的才干,自然会渐渐明白的。 返回到当惹雍湖地区后,张辰再次看着远处蔚蓝sè的湖水,总觉得自己应该下去看看。好歹自己也算来过当惹雍湖了,却没能到湖底去看一看,实在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骏儿,不可对你慈爷爷无礼!”在旁的吴硕看到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此刻向自己一向尊敬的慈叔发难,心中有点不喜。 而穆巴拉克也摸清了姜华的一个特点,那就是顺毛驴,只要顺着姜华的脾气,无论多难的事儿,姜华肯定会给点面子的,穆巴拉克对于今后与姜华这样的强势主教练如何打交道也有了底。 “皇上原来在这儿呢!到让臣妾好找……”慕容玲珑一身大红长袍,绣着金色凤凰,行走之间,光影流转。 “嘶……”随着脸部肌肉的痉挛,赵达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了。因为大腿那块儿很疼,而且刚刚被人大的脸更疼。真是送因为疼,他才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幻觉,这两个光头的确是不能动了。 “你怎么,没穿鞋子?”nk低头拉过陈夏的裙摆,赫然一双光溜溜的脚丫子出现在眼前。 “呜哇……”酒吧门外的大街上,一阵救护车的鸣叫声传来,立刻打破了李睿和许梦烟之间的那种安静。许梦烟惊讶地扭头看去。 傅海波心中一喜,朱言比李辰厉害,至少说明他暂时还不会有事,但是傅海会不会被人给灭了,这已经不在他此刻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原来,刚刚nk打来电话,让助理将陈夏今天结婚所准备的鞋子全部换成了平底鞋,就连拖鞋都是清一色的平头。 “虞姬,虞姬,你叫朕怎样做才肯相信朕?难道还要朕自毁容貌才行吗?”冷暮寒叹道,之所以用朕自称,就是叫云朵朵明白,他是金口玉牙,一言九鼎的帝王,不是能朝令夕改的普通男人。 “二十五号,出列,操场十圈。”教官很简洁的交代完毕,可是陈夏就傻了。 “这位老人家不错。”慕容飞鸣走近赫连和雅,垂首在她耳畔低声道。 说完这句以后,庞金忠还真就是做到了守口如瓶。别说回答李睿的问题,就算是其他的闲事儿,这老家伙也是一律不清楚,完全的公式强调。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干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目光突然锁定到叶无极的身上,心中不由得有了猜疑。 杨云鹤与李虎见太子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放下了心,两人顿首离开了。 “这么看来知问观里的道士确实有些能耐的。”张富贵的一位叔爷开口问道。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名老者将包厢门轻轻推开之后,一名少年缓慢的走了进来。 两人相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离开了。他们在这里待得时间已经很长了,东宫中也有着睿亲王的眼线,要是引起睿亲王的怀疑对他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好处。 沈涅几乎本能的按她说的去做,即便是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可他依旧没有任何要改变的意思。 慕安晴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奇怪的看了一眼裴墨晟,难道她长了一张看起来经常骗人的脸吗? 我当时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鹿继苍都打不开,我这手无寸铁的,更是徒劳。 ------------ 第六十三章:过府 进入洛阳以来,都做了一些什么? 诛杀皇帝、公卿以及随同他们一起作乱的党羽,初步对他们盖棺定论,但这还不够,还不能彻底体现太平军的正义性。 要彻底的盖棺定论。 在当今之世,唯有一件事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便是谥号! 洛霄在这里思索,城中公卿同样在思索怎么活下去。 当看到皇帝的首级被用来告祭皇天时,王允的心都在滴血。 他不是卢植那样刚烈的臣子,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直接去死,在太平军破门灭户的过程中,他因为比较清廉,目前还没有受到大的波及。 但是太平军就像是一把剑一样,始终悬在他的头顶,生死操持在他人手中,让王允半夜梦醒都心惊胆寒。 而且眼见太平军之势几乎不可挡,王允自己虽然做好了若真不能兴复汉室就自杀的准备,但是子弟的前途还是需要考虑的。 再一次从睡梦之中惊醒之后,王允深深喘着粗气道:“必须尽快和太平军高层搭上关系!” 对于是否能讨好太平军高层,王允还是非常有自信的,他有杀手锏,正是他的义女,天下绝色,甚至夸张一点,天下第一。 至少以王允这数十年的见识来说,还没有见过能相提并论的,那种完全超乎想象的美丽,很是恐怖。 若不是他从小就将其在府中养大,不曾见过外人,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很可能会被人夺走。 王允的速度很快。 从太平军告祭皇天之后,聪明人都看出他们想要融入天下主流,因为太平军的宣传口径一直都是汤武革命。 在如今的天下,有两种政治正确,其一是汤武革命,其二是奉天靖难,汤武革命是易姓让国的革命,奉天靖难则是中兴社稷的革命。 从进入洛阳城之后的所作所为来看,太平军并没有滥杀,所作所为符合仁义之师的标准。 这个标准平时不重要,但是在进行汤武革命以及奉天靖难这种蕴涵着无限政治意味的军事行动时很重要。 从政治影响来看,太平军正式的告祭了上天,有条理的上呈了皇帝以及公卿的死因。 明确了哪些公卿是太平军根据天意以及人心所杀,哪些公卿是根据忠义的人伦大道而自杀,活下来的公卿有何功绩和品德能够幸免于难。 这种极其精准的政治站位,首先使自己正常起来,然后明确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的做法,让洛阳城活下来的公卿大臣有苦难言。 因为他们必须为太平军摇旗呐喊,否则就是在否认自己的功绩和品德,要不然就像卢植那样,自杀就不需要这样两相为难了。 王允抓住了这一点,很积极的为太平军做事,他本来就是前汉廷地位最高的一些人。 面对一时还适应不了身份转变的渠帅,他长袖善舞之下,很快就与太平军不少的渠帅交好,然后通过太平军渠帅将话递进了洛霄这里,邀请洛霄过府,说是有绝世大礼相送。 …… 王府之中。 洛霄大喇喇的坐在首位下首第一则是王允。 殿中还坐着十数人,都是太平军渠帅或者王允的好友,还有一个比较局外的人,蔡邕。 在进城之后,蔡邕所预想之中的烧书之事并没有发生,太平军士卒很有礼貌的将书籍保护了起来,这让蔡邕对太平军好感大炽。 他是洛阳公卿之中最旗帜鲜明站在太平军这一方的,亲自上阵给太平军篆写各种文辞。 洛阳众人都知道蔡邕和皇帝之间的恩怨,基本上没人去指责他。 喝过一轮酒之后,舞姬依旧在轻歌之中曼舞,但乐声低了不少。 王允满脸堆笑道:“道主天纵英姿,诛除独夫及奸佞,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英雄啊!” 洛霄手中把玩着酒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是六边形战士。 在看尽人心这方面,虽然达不到先祖灵均那种人心通明的地步,但是王允是不是真心的,那还是能看出来的。 洛霄对这些思汉的老臣有什么举动还是比较好奇的,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不赶紧转投新朝,还能思念故国,某种程度上,不得不佩服这些人。 见到洛霄不说话,王允面上一滞,然后又大笑道:“俗话说,美女配英雄,道主这样的大英雄,却孑然一身,这难道是合理的吗? 允有一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名曰貂蝉,愿献于道主。” 听到王允竟然是要献女,堂中众人表情各异,太平军来此的众渠帅当即大声道:“王公,那一日你未曾在殿中吗? 就连何皇后那样身份地位的绝世美人,道主都不曾动心,你找来的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敢于献给道主?” 话中满是责怪之意,其中意思很是明显,我们帮你将道主带过府中,是因为伱说有绝无仅有的大礼,结果你就献一个女子,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听到何皇后,王允心中就是一阵难受,无能啊无能,但是脸上还挂着笑意道:“诸位大帅,何皇后那等身份地位的自然是举世唯一,毕竟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 但论容颜何皇后与臣女貂蝉相比,犹如米粒与珍珠夺色,繁星与皓月争辉。 臣女貂蝉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否则我怎么敢称天下绝无仅有呢?” 王允这一番解释,让屋中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实在是王允的口气太大了。 那何皇后暂且不说其他,但是容颜之美是绝对不容置疑的,是世上少见的美人。 好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些出身草莽的太平军渠帅见过最美的女子就是何皇后。 但是现在王允直接把何皇后批的一文不值,瞬间就将所有人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就连蔡邕这样的大儒也有些好奇。 若说容颜胜过何皇后,蔡邕觉得自己女儿是胜过她的,但也没到直接碾压成渣的地步。 当然,若是加上气质以及那极其少见的过目不忘才能,秒杀一个屠夫的女儿自然是轻而易举。 毕竟能背下整个蔡氏的藏书,堪称人形移动守藏室,这种炸裂至极的天赋,数遍千年之间,也是未曾见到几个的。 “铮铮铮!” 琵琶声陡然响起,然后是清越嘹亮的笛音,又有七八种乐器夹杂其间。 蔡邕是音乐大家,就连他都觉得很不错,忍不住想要亲自抚琴加入其中。 一队舞姬从两侧列队缓缓走进堂中,宛如蝴蝶穿花一般,各自散开,露出众人之间一个身披大红绫罗锦绣,面带轻纱的女子。 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肌肤露出,但却给人一种娇媚至极的感觉,纤腰若素,指如葱根,脖颈修长白皙,在大红锦袍的映衬之下,简直宛如深冬之雪,露出在外的一双瞳眸宛如一泓秋水,莲步轻移之间,香风阵阵,举手投足之间,魅惑宛如天成,她不是在勾引诱惑谁,她生在那里,就是如此。 席中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纵然披着面纱,但是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震惊了。 王允忍不住心中一阵得意,若不是自己从小将其养大,恐怕也是现在这幅模样。 他颇为自得的望向张角,然后神情一滞,张角很是认真的在欣赏,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痴迷之感,这让王允有些不安。 这世上还有男人能不喜欢我的义女? 就算是洛氏子来到这里,恐怕也要立刻向自己提亲了,毕竟整个洛氏对绝世美女的追求是举世闻名的。 洛霄很是认真的在欣赏貂蝉的舞姿,这世上能让他有兴趣的事情实在是不多,美色在他眼中就是红粉骷髅。 他不是有道真修,但他是天人交织的奇人,貂蝉的身上有一种“美”的规则,她的身姿和舞姿让洛霄第一次感觉到了“美”这个概念,纵然在美人遍地的洛氏中,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席中的乐声逐渐昂扬起来,貂蝉的舞姿从柔美逐渐激昂起来,一柄长剑抛掷而来,她伸手接过,顺手挽了一手剑花。 “妾身最善剑舞,请君试看。” 很是出人意料,娇媚有若春水的女子,声音竟然很是清冷,说罢摘去脸上面纱,长身而立。 轰! 见到这貂蝉真容的那一刻,众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若是单看瞳眸的话,貂蝉是非常娇媚的,甚至眉间眼角带着天生的红润,颇有妖姬的感觉,但她的面容又是那种非常清冷的风格。 貂蝉的容颜给人一种在白雪皑皑的天山之上,生出一朵妖神花的感觉。 “可以了!” 上首洛霄的声音传来,殿中声乐瞬间一停,乐师们有的还在不自觉的吹弹,有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貂蝉有些错愕的望向洛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只感觉眼睛一热。 她眼中的张角在一直变化,一会儿是非常普通的一张脸,一会儿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瞳眸,宛如星空般璀璨。 洛霄望着貂蝉,很是满意,他已经确定貂蝉是和诸位先祖一样的同类人,就这张超乎想象的脸,证明了一切。 洛霄一直都觉得自己为家族所做的贡献实在是太少了,之前攻破汉廷天命有一波对家族底蕴的增强,让他能够心安。 但是以他的天赋,本该为家族做更多的。 现在是一个大乱世,如果一个不好,很有可能家族就要跌落下来。 在汉朝家族之所以能这么强,是因为在汉初的时候,洛氏先祖太强了,然后制定了无数有利于家族传承的规则。 但是乱世是要洗牌的,那些东西都会失去。 如果他当初担任家主,家族一定能在新的乱世之中重新攫取不亚于先汉初年的权力。 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一条路,他不后悔,只是有时想想,还是要多做一些事。 眼前的貂蝉是一个带有神异的奇女子,若是能够将貂蝉送到家族之中,也算是为家族做出些许贡献了。 洛霄望向王允,第一次向他端起了酒樽,露出了笑容道:“王公,之后本道主会派十个侍女过来照顾小姐,然后派遣军队将你的府邸保护起来。 今日能见到贵府小姐,虽然与吾无缘,但见到这样的美人,又怎么能不开怀呢? 就让她待在这府中,等待有缘人吧。” 十个侍女自然是可男可女的灵兵,只有用灵兵来保护貂蝉才能让他感到心安,他是绝对不可能暴露自己和洛氏之间关系的,离开这里就给家族写一封信告知情况,然后让家族派人过来将貂蝉带走,只能这样曲线救国。 洛霄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很是震惊,就算是知道洛霄命不久矣的太平军渠帅同样震惊。 面对这样的美人还能不动心就很奇怪了,众人只能说他有王者之气,不为美色所惑,但是面对这样的美人没有冲动,这就不正常了! 有的人甚至开始怀疑这位道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洛霄拒绝的原因还是很多的,他很排斥人与人之间的身体接触,而且命不久矣没必要搭上一个女子的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在外人眼中,他现在披着张角的皮,这不合适。 貂蝉目光熠熠的盯着洛霄,突然说道:“父亲,女儿有些话想要和道主说。”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洛霄,洛霄挥挥手,于是众人都走出院内,望着堂中的两人。 等到众人一走出,貂蝉脸上便显出一些痛苦的神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道:“道主,我的眼中出现了两个您哪一个才是真的呢?眼睛好烫啊!” 洛霄闻言一惊,发觉自己身上由张角化成了星光竟然在貂蝉的眼前有些许的透明。 不对! 洛霄抬眼望向屋外的月亮,当月亮暗淡下去的时候,貂蝉的眼睛就会极其明亮,月亮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暗淡下去。 这还是洛霄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能与皓月有关。 真是神异啊!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谥号 貂蝉只觉得自己的右眼越来越炽热,但是她整个人却越来越冷。 从洛霄的角度看去,在貂蝉的眉心处出现了一轮在不断变幻的月亮,按照一月三十天在从满月到残月一息一变着。 这还是洛霄第一次见到除了圣痕之外,出现在人眉心的痕迹。 貂蝉感觉自己的右眼炽热到了极点,然后陡然化作了极致的寒冷,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彻底改变了,那是一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男子,是貂蝉有生以来见到最俊秀的男子。 “原来这才是道主您的真容啊!” 洛霄望着貂蝉,她左眼依旧是黑色,但是右眼却变成了繁星点点的星空,瞳孔化为一轮圆月在其中滴溜溜的转着,自己身上的遮蔽星光仿佛在貂蝉的身上消失了。 “为什么只有女性才有这样的能力呢?”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姬昭知道,貂蝉有些好奇的问道:“道主,您为什么不愿意和妾身在一起呢?” 貂蝉的属性是不低的,在三国演义之中,她能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周旋在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完美的完成王允交给她的任务。 要知道那可是董卓和吕布,多少公卿大臣甚至都没有胆量在两人身边说话,从这里就能够看出貂蝉心志坚定,而且颇有智慧,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花瓶。 她敏锐的感觉到了洛霄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于是问出了这句话,“难道是妾身不够美吗?” 虽然自己见不到了,但是作为她未来的兄长,洛霄的态度还是比较好的,笑道:“你是上天赐下的女子,你的美貌会为你带来幸运或者灾祸,需要庇护,我不是那个能庇护伱的人。 在过去的一千三百年间,诸如西子、姬灵均、王文君这些人都是托庇于洛氏,或许有一天你也能托庇于洛氏呢? 那才是你这样的美人的托庇之地,我听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但是我希望你现在能够将自己的直觉全部掐掉。” 貂蝉一怔,她实在是个聪慧的女子,隐隐约约之间竟然猜测到了洛霄的身份。 洛霄从席上站起,经过貂蝉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感慨道:“你以后觉得生活幸福美满时,不要忘记带着自己的夫君来为我上一炷香。” 洛霄走到院中,望着王允脸上激动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公,请让小姐就在府中居住,十名侍女稍后就会来到府中。 让小姐多学一些琴棋书画,多读些书,伯喈公不是在这里吗? 就麻烦伯喈公为貂蝉小姐授课吧。 王公啊,你今天做的,算是救了你的一条命汉廷天命已失,你又在这里每日焦急什么呢?” 王允闻言瞬间愣在了原地,刚刚还激动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瞧的一清二楚。 洛霄没在意,径直离开,太平军众渠帅跟在身后离开。 …… 翌日。 洛阳宫前,汉廷的公卿、朝臣以及太学之中的士子,甚至还有一些百姓,都聚集在这北宫的广场之下。 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之色,以为洛霄是不想装了,要把他们这些人一锅端。 太平军几乎人人得到了高额的赏钱,现在正气势高昂,成列站在北宫之下。 等到广场之中人来的差不多,太平军得令之后,剑盾齐击,高声道:“肃静!肃静!” 广场之上彻底安静下来,洛霄这才从宫中走出,站在重重台阶之下,遥遥望着台阶下的人。 台阶之下的众人同样抬头望着他,在太阳的映衬下,他身周出现了一圈圈的光晕,张角是站的最高的那个人,最高的人是谁呢? 岂不是天子吗? 这一幕让众人都心中带上了些许的恍惚。 洛霄召集洛阳城中的前汉廷公卿来到这里,是要商议谥号。 太平军众渠帅没什么文化,虽然洛霄心中都有腹稿,但这件事还是需要这些汉廷公卿当托才行。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不是给这些汉廷的君臣身后名,而是完成自己政治目标的最后一个步骤,既然要送汉廷上路,那自然是要全套都盖全。 洛霄的声音从高高的台上传了下来,带着些许沉凝的味道:“自素王上皇天开天辟地以来,有万种创举。 其中之一,名曰谥号,盖追前人之功绩,盖定前人之过错。 自有谥号,夏桀、商纣、周幽、周厉、周荒、汉戾,世人才知道有这样的君王。 今日召集尔等前来,正是要商议汉廷末帝的谥号。” 谥号? 洛霄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懵逼,除了商纣王之外,从来没有过给前朝君王谥号的情况。 张角想要做什么? 众人抬起头来望向高处的张角,脸上没有半分神情,就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然后那些对政治非常敏感的人就反应了过来,张角一直都想要标榜自己的正义性,认为自己是汤武革命,但是世人到底认不认可,那还是说不准的。 但是这世上没有任何宣传能比得上给先皇帝上一个恶谥,更有说服力的事情了。 一个拥有恶谥的皇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独夫啊! 你不诛杀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能怪罪于诛杀他的人呢? 如果先皇帝真的被上了恶谥,就算是太子辩真的在长安登基为帝,那也得捏着鼻子说张角杀得好! 那太平军一下子就从天下皆敌的反贼变成正义的一方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洗白更快的。 那皇帝到底会不会被上呈恶谥呢? 在场的众人只要稍微想一想,脸色就变得煞白,最差的那几个恶谥可能有点过分了,但是恶谥有二十多个,其中不那么过分的完全可以啊。 “谥号,上呈素王上皇天,这世上想必是没有比谥号更公正的了。 我等太平军起兵,天下众说纷纭,或贼,或义,纷纷扰扰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但是后汉末帝的残暴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让他的恶名上呈素王上皇,这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 今日在这里为他商议谥号。 那熊熊的火焰本道主已经点燃,只要在竹简上写下谥号就能够上呈素王上皇天。 人间之人,总有亲疏,总有别样的心思,但素王上皇是公正的! 你们曾经都是汉廷的臣子,或者是身负才学的士子,对谥号想必是不陌生的,心中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广场之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王允想到张角单独对他说的话,心中只觉麻木,深吸一口气然后出列,深深地望了洛霄一眼,这才咬着牙说道:“道主,允有话说,对大行皇帝,上谥号‘隐’,取‘不明误国曰隐’之意,想必是可以的。” “嘶。” 王允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不是这个谥号差,而是好。 大行皇帝肯定是没有资格得到上谥的,一个亡国之君就算是比较有才能,没有什么过错才能得到一个中谥。 大部分的中谥都是带着同情惋惜,或者就是平铺直述让人知道这皇帝的基本情况。 在这个时候,王允竟然敢给大行皇帝一个中谥,他竟然是个这样的忠臣?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太平军进城之后,这王允不是挺上赶着? 听说还想要把女儿献给张角,只不过没想到张角是个不近女色的人。 王允只感觉自己心里苦啊,他虽然是忠于汉室的,但是并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得罪张角呢? 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洛霄带着寒意的声音落了下来:“王公是天下知名的大儒,想必是经过了全面的考量,诸位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洛霄话中的不满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自然没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再多嘴,纷纷低着头,就担心洛霄点他们的名字。 洛霄的脸上满是寒霜,但是眼底却带着笑意,过了片刻,众人才又一次的听到张角厉声道:“王允啊王允,你可真是贼心不死。 这天地之间自然有公道,隐字虽然不美,但又岂是独夫所能够享有的? 你这样的汉室老臣还有多少呢? 不撞到南山就不知道回头,不见到大河就不知道已经铸成大错,三百年来,从来未曾有被驳回的谥号,让你们心中存在了些许的不敬畏。 你还要坚持给他上隐吗?” 谥号驳回? 还真的没人想过这件事因为三百年来的谥号评判都比较公正,至少上中下三个级别的谥号都是比较公正的。 如果现在谥号被驳回了,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些人只要想一想就感觉相当的炸裂,这岂不是试图蒙骗素王上皇? 有人连忙低声道:“王公,不能上隐这个谥号,大行皇帝没有资格啊!” 下面瞬间有些许的声浪传来,洛霄脸上还是寒意满满,仿佛非常的不满,但是实际上心情却非常的不错。 王允自然是他安排的。 实际上在谥号这件事上,他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就是直接将这个中谥呈递上去,然后由素王直接将这个谥号驳回,这种方法是最简单又有效果的。 但是洛霄感觉用这个方法总有一种利用老祖宗的感觉,会让人对老祖宗缺少一种敬畏,他对老祖宗是非常尊敬的,于是就排除掉了这个方法。 第二种就是现在这种,让那些汉廷的前公卿自己提出来,皇帝没资格上中谥,尤其是王允这个自己提出上中谥的人选又改变了自己选择,就会形成强烈的对比。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就有好几人对王允说不能给他中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上恶谥。 而且还有一个隐藏的意思,刚才你都那么勇了,那现在再冲一波,反正你的名声都毁的差不多了,再多一个反复无常的名声也没什么。 王允心中极度的恶心,想着反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径直朗声问道:“既然诸公都觉得不应该给大行皇帝上中谥,那是要上恶谥吗?” 想让我一个人去抗这个事? 那你们是做梦! 道主说了,要让公卿一起提出来,谁都不要跑,都给我为汉室尽忠,于是王允一个个的点名过去,这下众人脸色都是大变,没想到王允竟然做的这么绝,在这种场面之下被点名,想要含糊其辞都不可能。 “灵怎么样?” 给的太差了,实在是败人品,毕竟是曾经的旧主,而且又不是自己亲手诛杀的,这是给太平军背书。 灵看起来没有那么差,但其实和桀纣幽厉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指着鼻子骂,一个是拐弯抹角的骂,桀纣幽厉是骂他不是个好人,灵则是骂他不干人事,就不是个正常人。 “道主,这是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诸位大儒学士给出的结果,末帝德行败坏,不为他上恶谥,实在是天下的遗憾啊!” 汉室公卿做完这一件事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气竟然顺了,这还纠结什么? 太平军进洛阳的时候没反抗,皇帝死的时候没自杀现在还主动给皇帝上了恶谥,有人说他们是汉室的忠臣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除非能再造汉室,然后还政刘氏,否则什么事情都洗不白他们了。 洛霄捧着那枚竹简来到了祭祀素王上皇的火焰之前,“上秉素王上皇天臣张角,汉廷皇帝谥号,进呈! 请素王上皇检阅。” 说着将竹简直接放到了火盆之中,火焰瞬间吞没了竹简,短短时间之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后一缕青烟直直的往九天之上而去。 直到火焰熄灭,没有任何变故发生。 洛霄转过身去,许多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素王果然认可了这个谥号,“素王上皇认可,汉灵帝,谁还为独夫说话?” 洛霄的声音很高,从台阶之上一直传遍宫墙的角落之中,回响着,所有人都沉默不言。 ———— 灵帝有厌,天下士民,每念灵帝,令人愤毒,不恤百姓,不敬天命,于时爵服横流,官以贿成,又锢群望,以致太平群起,京室一空,岂不痛哉!——《后汉书·灵帝本纪》 (本章完) ------------ 本卷行将结束,本书总结:第一篇 一直以来都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一直很犹豫。 因为我很担心读者朋友认为,我在用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你们。 但到了现在的确是必须有些话要说了。 从这本书开始以来,就一直萦绕着许多的问题,在这个总结里面全部说一遍吧。 …… 第一,关于不改历史大走向的问题。 很多读者其实都有些误解,认为不改历史走向是因为写起来方便,有不少读者说我为了方便抄袭,说我没能力推演。 其实这真的是典型外行想法,至少对我来说,架空历史是非常好写的。 我脑子里面有无数历史上的故事,改头换面我能编出一整个历史的故事,而且不需要受到历史人物本身人设的束缚。 比如邦周篇,除了开头几章之外,整个邦周篇几乎都是架空,完全和周王朝历史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一定要挑战难度,按照历史进程走呢,甚至某种程度上要牺牲一些逻辑呢? 很简单,为了增加代入感,就是为了历史人物的参与感。 很多读者都反应邦周篇写的好,但我翻后台数据,数据最好的是从六国灭亡之后到汉文帝和汉武帝以及奉天靖难那一段。 是不是很离谱? 现在我这本书单章最高订阅七万多,均订两万七八,按理来说,作为最前面的章节,普遍订阅应该在四五万才对。 但是邦周篇大部分章节的订阅都没到三万五,就这么离谱,叫好不叫座,有大概两三万读者,跳过了邦周篇至少一半的内容。 同样的,我举个例子,很多读者让我不要局限在中原,往外写,你觉得我一个专业的作者能不能想到? 只要是有关于西域的章节,订阅有多低呢? 比邦周篇还要低,喜欢海外的读者是真的不多,毕竟没有代入感啊,提一嘴就行了,花精力写没必要。 我自己也觉得我邦周篇写的牛逼,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啊,一腔激情的去写那個争霸时代,给我打赏白银盟的暖阳1314大佬,说我文笔好,可以去写架空王朝争霸,这个以后再说。 …… 第二点,关于文风的改变。 进入秦朝之后,直接炸了,成绩其实挺好的,但是我搞错了一些东西,因为秦始皇的剧情造成了很大的争议。 那个时候我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真牛逼,想要写一些新的东西出来。 结果第一次遭受那么多反对,这是一个历史新人应该遭受的东西,我后来就知道了,然后我书里再也没有过任何尖锐的观点,我成了一个和事佬。 面对历史人物,我就想着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因为我不知道哪个历史人物的粉丝多,再来把我喷一顿。 很多读者都说我秦始皇没写好,其实是当时被喷的心态爆炸,我已经写不下去了,只能让他崩殂了,后续只能打一场碾压局,这是第一次被场外影响到场内,砍掉一部分大纲。 成都作者沙龙的时候,我就聊起了秦始皇这个问题,当时有一堆大佬在,听到我写的都傻了,这书还能写下来没太监真牛逼。 现在都过去了,然后我就写回了我最擅长的汉惠帝,我把汉文帝也写成了半个汉惠帝的模板,果然大受欢迎,我喜欢这样的角色,大家也喜欢。 汉朝我想要写的故事太多了,我觉得每个人都能写很多,而且洛氏能够有一个主线,于是就有了这个超长的篇幅。 但是细致的描写会失去史诗感我是知道的,这就是一个取舍的问题了,我想写出一种英雄气,算是一种练笔。 因为我不可能一辈子写这种超大时间线的书,第一本书有足够的篇幅给我尝试。 于是文风一直都在改变之中。 …… 第三,洛氏子的改变。 在邦周篇中,每一个洛氏子虽然各有特点,但是内核是一模一样的。 第一个决定改变的洛氏子是洛新,写他就是为了和洛陵形成一种对比,他很看重家族,但是心中有了其他重要的东西,他像是一个人。 邦周的洛氏子心中既有家族,又有邦周,现在邦周没有了,洛氏子心中就要填充一种新的内核进去。 我给洛氏子选择了忠义和诸夏天下,每一个洛氏子都在天下和忠义之间摇摆,既要心中怀有大义,又要效忠主君。 我和编辑聊过,千篇一律的子弟很快就会让读者出现审美疲劳,尤其是伟光正的角色。 必须写一些特殊的子弟,哪怕这些子弟会挨骂,同样要写,这算是一种欲扬先抑的手法,没有特殊的子弟怎么体现出来有天赋的子弟,比如没有阿直和后来的家主,洛宣公这个人物就不会直到现在还这么饱满。 于是洛琪就这么出来了,果然他挨骂了,前面从洛新开始的铺垫,洛氏子身上渐渐出现的人性,貌似没什么用处,这算是我笔力有问题。 …… 第四,关于洛氏越来越让人观感不好的原因。 1,洛氏频繁的插手:这一点其实很无奈啊,我知道读者都觉得隐世不出有逼格,我自己也知道这样会显得洛氏很有逼格。 但是其实可以自己去尝试推演一下,这对创作来说这是一条死路,就像是那些长生文必定太监烂尾一样,隐世不出就是一个说起来很美好,但是不出一百万字就会暴毙的想法。 2,感觉变化不大: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违和感,这几年历史文最恐怖的一个东西,比如明朝以前出现大规模火器,比如现代用品混入,只要违和感出现了,一本历史文离死就不远了。 我宁愿被喷变化不大,我也要写出代入感,每个时代进步一点点,汉朝取消独尊儒术,五胡乱华搞掉,不要彻底走进门阀时代,就这样一点点的改,最后彻底改变就行。 3,有能力却不做:这个真的看着就生气,我不明白做到什么程度算是做,把洛氏的心肝脾肺全部挖出来就算是做事了? 我现在真的相信网上逼捐的不是水军,这个真的很离谱啊,我这书里,洛氏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过,西域还一直在放洛氏的血,在一个封建时代,就这还能一直被喷虚伪,我真写了洛氏堪平天下,这书二十万字就完结。 …… 第五,关于历史人物。 1,有关于美女的问题:上次和大佬们交流的时候,我说到了我把家族里的两个女子嫁了出去,就是采娘和谨秀,然后经过提醒,我意识到这相当于嫁闺女,之后书里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节。 有名有姓的美女收入洛氏,这不是什么恶趣味,我知道有的读者觉得没必要,但最多就是说两句,也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不收,那就是毒点了,这是典型的送女,尤其是在这个世界绝世美女有属性加成的情况下,于情于理,不收不合适。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收啊,那种历史上cp好的我都没拆,貂蝉、甄宓、蔡文姬、大小乔,有一个结果好的吗? 2,至于脚踩历史人物的问题,我就不说其他历史文更过分的事情,洛霄的设定,就是这样,那洛空不如皇甫嵩我怎么没看见有人说洛氏子还不如普通人呢? 除了洛霄之外,洛空和洛川的武力,都打不过那群万人敌。 洛氏从洛无疾之后,时隔两百年才终于出现了一个无敌的人物。 而且关羽他们都还没有成长到巅峰啊,刚出道的一群人,面对满级的洛霄,打不过不是很正常?之后都成长到95、97,洛霄肯定不可能一打六啊。 这本书到现在,从秦始皇那件事之后,我有没有黑过任何一个历史人物? 我黑的都是我自己原创的角色。 …… 第六,关于禁言的问题。 很多读者可能不清楚,网文圈某种程度上就是缩小版娱乐圈,就这么一个小圈子里面,你能想象竟然有水军存在吗? 还有其他作者故意带节奏,泼脏水,在评论区上蹿下跳,这都不算什么, 甚至还有人去粉丝群里闹,还有作者写的不满意,然后就恨上作者了,故意搞作者心态,有作者被搞得直接换号,是真的既牛逼又闲。 我不想步这个后尘,所以我现在尽量不接触这些,让他们去说,我听不见就行,但是面对打上门来的,我也不手软,说话不好听的,直接禁言没商量。 真理越辩越明,这句话其实就是假的,在网络上永远不要试图说服一个人,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别争论,各走各路。 有时候真的后台看到一些评论,忍不住想骂他,还是修行不够啊。 我一定会好好写,他们越是这么搞,我就越要写好,让他们知道诋毁别人不会让他们成绩变好,让他们看着我的成绩扶摇直上急的跳脚。 …… 第七,关于张角这一篇,给大家说一说我的心路历程吧。 有关于角色的刻画:历史上的好皇帝,都是什么样的,刻薄寡恩,一肚子帝王心术,管你有没有功,该杀就杀,但是我这本书里,汉宣帝时我觉得应该稍微写一点帝王心术,直接被喷。 后来和大佬们聊过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很多合理的东西,放在网文里是不行的,历史上汉景帝那种刻薄寡恩的皇帝,要么做主角,要么做反派,总之不能做主角一方的队友,因为从朴素的情感上,大家都讨厌这种人,于是我又写了汉成帝,果然成绩起来了。 但这导致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本来计划随着时间推移,人心易变,洛氏的盟友一个个都各怀心思,天下人按理来说早就忘了洛氏的恩情了,这很合理的,但是不能写,因为这会让读者产生被背叛的感觉。 整个东汉本来准备写经学世家崛起,不可避免的冲击了洛氏的释经权,金令列侯的衰落使洛世对军队的影响力基本上掉光,世家豪强的崛起,既隔断了皇权下县,同样隔断了洛氏的影响力向下传播。 唯一还存在的就是政治影响力,让洛氏合理的从共天下的家族,成为一个天下第二,这算是一小段压抑的情节,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没敢写,毕竟爽文写这个就很奇怪。 于是整个东汉的大纲都被我砍掉了,没有了压抑,张角的爆发就显得没有很燃。 不过我文笔还不错,还能算得上是高潮,不论是评论的数量,还是数据,都还不错。 我这一段实际上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从后面的文言文就能看出我用了多少心思去塑造这个人物,我甚至没有用合传,而是单独列了一篇传记。 实际上在这一卷写到中间时,我就感觉到了这个没有压抑,就没有爽点的问题,但你问我要不要写点压抑的,我还是很犹豫,因为这么爽下去,虽然成绩大提高不会有,但是至少会很稳。 如果欲扬先抑,说不准还没扬直接开喷了,这本书我经历过太多次了,后来的转变还没写,直接把我喷了个狗血淋头,我是真不敢写。 后面群雄逐鹿,大概会是另外一个更细致一点的邦周争霸,我已经重新按照文臣武将的各自结局编了合传,敬请期待。 不过可能会尝试一点,假如,我是说假如,某个人气高的角色死的相当悲壮,这算不算毒点啊。 我知道大部分的读者都是沉默的大多数,不愿意评论,所以我现在一般不跟着评论走。 但是有时候还是想要知道读者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评论的可以给赞同的评论点点赞,这样我就能确定大多数读者的想法。 ------------ 第六十五章:我要行的路走完了 灵帝! 这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奔逃四方的诸侯,在州郡县中观望洛阳的官吏,都直接被干沉默了。 臣等正欲振作汉室,陛下何故成了独夫? 一时之间,在洛阳周围喧嚣至上的声浪都为之一歇。 天下人有识之士都知道这一定会对天下的人心造成剧烈的变化。 洛霄在给灵帝上完谥号之后,又给少数几个汉朝公卿上了谥号,绝大多数都没有,他上谥号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政治立场。 每一个谥号的赋予都有其用意所在,比如说卢植、皇甫嵩这一类一定能拿到一个上谥的,虽然都死了,但还是要表彰,以做安抚。 皇甫嵩死在了战阵之上,卢植是自杀的,只要安抚做到位,问题不大。 那些助灵为虐的大臣以及宗亲外戚,自然是要狠狠批判,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人被游街是罪有应得。 在太平军攻破洛阳城后,又经过了这些事,荆州主要是南阳,以及弘农等地的太平军渠帅基本上全部赶到了洛阳城。 一时之间,太平军基本上在州郡之间绝迹,但此时天下的主力本就不是太平军了,而是群盗蜂起。 现在太平军通过一系列造势把自己洗成了汤武革命,最关键的是,得到了相当大一批士人的认可。 这一系列的政治行动在短时间来看,问题不大,但所造成的政治影响将会是极其深远的,洛霄所做的都是这种直接掘王朝根子的事。 在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做完之后,洛霄感觉自己降生于世的命运快要结束了。 洛阳皇宫。 洛霄颇为悠闲的躺在大殿门前,和煦的阳光斜斜照下来照到了他的身上。 他总是一袭道袍,虽然其貌不扬,但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风采,这大概就是魅力能上80的原因吧。 周围自然是没有宫娥侍候他的,倒是有几个渠帅一直站在身边,时不时聆听着他的教诲。 洛霄在半睡半醒之间,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些兄弟都走了?” 洛霄说的是太平军渠帅,数十位太平军渠帅,很多都率领着几千上万的太平军前往司隶的州郡或者关东。 毕竟洛霄命不久矣,洛阳这种是非之地,太平军全部聚集在这里,很可能会出事。 实际上太平军的这种行为让很多人都心生困惑,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洛阳,甚至还有人认为太平军现在是要开始统一天下了。 但是洛阳城中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太平军完全没有称帝的想法。 他们好像只是为了把汉廷灭亡,然后就结束了使命一样,许多士子和公卿都旁敲侧击过,但是得到的讯息都是一样的。 道主不会称帝! 太平军会逐渐离开洛阳城,现在正是这些传言一件件实现的开始,太平军真的走了。 此时围在洛霄身边的不过五六人而已,听到道主有问,张燕连忙回道:“都走了,带着一箱箱的财货,盆满钵满,兄弟们还算是开心。” 洛霄眼缓缓睁开望着湛蓝的高天,“你们怎么不走,你们功劳大,赐给你们的财货是最多的,兵精粮足,无论去哪里都能得到一番功业。” 几人顿时跪在地上,直接泣声道:“我等只希望能伴在道主身侧,不想别事,况且…… 只希望能伴您走完最后一程。” 洛霄微微叹口气道:“这世上有哪里有不散的筵席呢? 这世上又哪里有不死的人呢?在乎这个做什么。 不过既然伱们有这份心恰好我也有一些话想要说,你们记着,以后或许有用。” 跪在地上的管亥、张燕、卜才、廖化、周仓、赵宏六人互相对视几眼,都有些惊喜。 道主的话,每一句都受用匪浅,如今乱世纷纷,没人能看清天下大势,所有人都如同大海泛舟,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翻船倒海。 洛霄想了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天下将要变得纷乱起来,各路英雄豪杰都会在这个时候登场。 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做争夺天下的诸侯,不仅仅是才能的问题,你们的性格弱点都比较大。 如果非要强行去做诸侯的话,下场一定不太好。 实际上如果你们之中有能够争夺天下的人,我早就将太平道传给他了。” 六人闻言面面相觑,但是自我审视一番,不得不承认道主说的对,于是更加认真的聆听起来。 “但同时不要随意的认主公,你们之后都能分到不少的兵力,可以与比较看好的诸侯结盟,作为藩属去征战。 这样纵然想要改换门庭,也比较方便。 主公和明公虽然是一字之差,但其中差距可是万里之遥。 至于如何选择老大或者主公,无非就是人口、军队、粮草、人才这四点,但最容易被忽视的还有领袖这一点。 一时强,不算强,不要被表面的繁荣所束缚,正如我们起兵的时候,汉廷的势力难道不胜过我们吗? 但最终坐在这里的却是我们。” 洛霄觉得自己愈发的有些困,强撑着睡意说道:“未来的天下诸侯都会是同一个模式,外地的军阀和本地的士族相互扶持,然后重用宗亲和寒门士子来制衡士族,再用外姓武将来制衡宗亲和寒门士子。 你们就安心做好这个外姓武将的角色,忠义为先,不要依仗功劳去要其他的东西,无论在哪一个诸侯之下,都能得到荣华富贵。 若是你们真的想要立下一番功业,成为开国勋臣青史留名的话,那只有一个去处,冀兖豫青徐这五州之地,天下的豪杰一定在这其中诞生。 但这里一定是战争的主要地点,会非常的危险一个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洛霄这一番话让六人都非常的震惊,从来没有人这么清晰的去告诉他们这些能保命的东西,这让众人都很是感动。 不过洛霄后来所说的让众人眼中都有些犹豫,管亥出声问道:“道主,怎么才能保证比较安全的度过乱世呢?” 这下所有人都支棱起来的耳朵,接下来的话可能就是这乱世生存的关键了,是千金难换的东西。 洛霄沉吟了一下说道:“棋盘上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实际上争夺天下同样,在天下之间,那些边边角角是争夺天下的附属,通常被称作传檄而定。 比如岭南、比如辽东、比如西域,但这三地现在都发生了变化,交趾郡和岭南国之间要爆发冲突,辽东有燕国存在,幽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西域是面对胡人的第一线。 数遍四海之内,唯有益州和扬州比较安全。 但是这两地最是排外,本地士族互相勾连极其严重,若是你们平和的进入其中,这两地的士族一定会和你们合作,甚至会给你们嫁女儿也说不定。 就算是占据州郡的诸侯对你们紧张不满也不要紧,你们可以自请为藩属,当地的士族自然会让之前的诸侯同意你们进入。” 其中更多的利益纠葛洛霄没说,比如士族同样在制衡盘踞本地的诸侯,以便突显自己的地位和重要性,说了这些东西,这几人也听不明白,反而还疑神疑鬼,有害无益。 “若是你们真的想要搏一把,让自己成为天下顶级的豪杰,那就留在洛阳城中,这城中有非常需要你们的顶级豪门领袖,能带给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但同时危险也会剧增,这都由你们自己去抉择。” 洛霄就这样说着,太平军渠帅们时不时点着头,大概此生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刻更认真的时候了。 悠悠扬扬的琴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一看竟然是蔡邕抱着琴而来,众太平军渠帅都知道道主喜欢听蔡伯喈抚琴,于是都安安静静的侍立在一旁。 “伯喈公,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跟着无双侯走了?” 洛霄的突然出声发问让蔡邕弹琴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洛霄会问这样的问题,回道:“是的道主,当时对贵军有些误会,担心会烧掉东观的藏书,小女几乎背下了东观藏书,于是将小女送走,以便以后复原书籍。” 蔡邕没说谎,若是知道张角和太平军是这样的仁义之师,他绝对不会将女儿送走,跟着大军行动,他真的很担心文姬能不能承受舟车劳顿。 洛霄了然的点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真是大争之世啊,就连奇女子也成堆的出现。 伯喈公可以再为角弹奏一曲吗?” 蔡邕轻轻抚琴问道:“道主想要听什么?” “就来一曲洛阳大舞吧!” 洛霄静静地躺着,太阳渐渐向着西方偏移而去,从宫门处却传来了许多脚步声,那一日在给汉灵帝谥号时出现的大部分人都出现了。 这次的召集更是让大部分人摸不清头脑,他们望着高高的台阶上那位纵横天下无敌的天一道主,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身上却带着一股凛凛的气势。 这里很多人都见多识广,什么样的英雄豪杰都见过,但是张角这样的真的没有见过,他穿着铠甲很是威武,但是他还是最适合穿着一身道袍,因为穿着道袍的时候,会和他的眼神非常相配。 那种洒然脱俗的感觉,不将所谓的功名利禄,甚至是不将人世间的规矩放在眼中的感觉,纵然是帝位摆在面前,也能随手抛去。 “今日召集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想必这是你们心中所想的。” 洛霄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他,洛霄悠悠道:“你们这些人,有的心中还记挂着汉室,我不在意,因为人心是破灭不了的。 有的人心中怀着野心,我不在意,因为野心是人所共有的。 有的人随波逐流,不知道该不该追随太平道,我更不在意,因为这样的人在天下之间太多了。” 随着洛霄的这一番话,宫墙之下有些许的骚动,但还是没人说什么话,这些话从面前此人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正常了。 “你们汲汲于人间之事,这是我们道不同之处,但往后你们可以尽情施展了。” 洛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这像是要交待后事的感觉,只有几个渠帅在暗自垂泪。 洛霄的声音愈发的空灵起来,“我遵奉上天的谕令,来到人间革除大汉的天命,到了今日算是功成了,大汉的天命已经坠落,只剩下些许的残留在某些人心之中,但已经没有大碍。 我所要做的事都做尽了,我所要行的道已经走完了,人间又有什么还值得我所留恋的呢? 唯有千秋岁月,长河流淌,人心向背,昭昭青史为我留存道的痕迹以及正义的冠冕。” 真的是在交代后事?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交代后事,真是一种只有张角能做出来的事。 “天黑了!” 突然有人惊呼着,不能说是天黑了,应该说是一小块黑了,有一片星光洒落在张角的身上。 这个过程极短,短到甚至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可能是错觉。 “道主!” 渠帅们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哀泣起来,蔡邕整个人都震惊了,他连忙冲过来,一探鼻息,顿时如遭雷击。 这下谁都知道不对了! 张角死了! 在刚刚那个颇为神异的场景之后,张角竟然死了! ———— 角负大业,运承皇天,乃以太平,联结黎庶,奋于河北,胜于河洛,函汉帝公卿之命,告祭皇天,其意气之盛,烈志恢宏,可谓壮也! 然兴衰之理,既在人事,又曰天命,角之盛能,人之极也,经天纬地不足夸也,大圣大智不足列矣。 当其时,袁曹奔命,孙刘逃逸,公孙吕董,乃至无双五姓,具亡命州郡,可谓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 角乃负手,背坐苍生,以观群雄俯首,黎庶用命,天命轮转,似在太平,然帝业将成,暴卒而亡,惜哉!——《史鉴·后汉纪》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结算、神器(二合一)(卷终) 九天之上,虚无天界之中。 这里永远都是美到仿若虚幻的景象。 【三国资料片:第一章太平起义终结,现在系统开始为您进行结算。】 【您的家族诞生了天命之子洛霄,他的名字无人知晓,他的辉煌与世长存,攻破大汉天命(已结算),不再重复结算。 攻灭诸侯联军,破灭汉王朝存在的根基,释放了整个天下,他以道主之身站在天下的最顶峰,人间无天子,洛霄执天命,为您的家族增加皇道气运10年,目前皇道气运470年。 增加气运点8000,奖励地阶唯一道具:量天尺。】 【地阶唯一·量天尺(天高万丈,地陷三分,我自一尺以截):使用气运点发动此尺,可以截取地阶以下其他道具的一部分属性,摧毁原道具,形成新道具,同一道具(确认之后),同一道具只限三次。】 这量天尺最大的作用就是能把那些副作用比较大的道具截一下,把强大的副作用截没,不过截取是随机的,属于是比较看脸的一件道具。 这些道具的名字一个个听起来都很是高大上,放在仙侠和玄幻世界一定都是顶级的宝物,但是呈现的效果都比较怪。 从元鼎开始就是如此,反而是玄阶和黄阶道具效果简单粗暴。 “系统,你是不是本来该穿越到仙侠世界,结果来到了这个低魔世界,结果准备的道具都用不上了,只能瞎改?” 系统是没有智慧的,自然不会回答姬昭这一类问题,它依旧按照程序自主播报着消息。 【三国资料片:第二章(未知)已开启,时代主角(未确定)。 浩瀚壮阔的太平起义摧毁了汉王朝存在的根基,从政治上、道德上对后汉王朝判处了死刑,想要开启新世界的英豪们,会如何向天下描绘自己所要建造的那一幅蓝图呢?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请您的家族积极参与其中。】 一个未知,一个未确定,就充分体现出了世界的自由度,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系统才会根据已发生的事情来确定一切。 【友情提示:三国资料片为重要环节,占据底层逻辑百分之二十一,强度极高,请尊贵的主人极度重视。】 实际上即便是系统不提示,姬昭也会很重视的,三国是永恒的热点,在这款游戏的八个时间点中,汉末群雄的热度是最高的,同样是制作组制作最精细的。 无论是图绘,还是玩法,还是各种程序的搭挂,都远超其他时间节点。 这可是各种大佬的重氪区间,光是美女图绘就比其他时期加起来还要多。 姬昭当初有全美女图鉴,而且各种皮肤都有,可惜现实世界是看不到那么多皮肤了。 其他的文臣武将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慎就被这群智商武力双高的把整个家族掀翻了。 一条条系统提示消息在耳边响起,姬昭只是粗略扫过,在虚无天界英灵殿之中,属于洛霄的雕像已经出现,在他的雕像底部,有手中挥舞着锄头、衣衫褴褛的人,有穿着盔甲奋扬着刀剑的人,都是在太平军起义中牺牲的人。 姬昭望向人间,在人间还有很多的太平军,这些人以后还能来到英灵殿吗? 那就要看他们死去的时候,心中还能否记起曾经了。 姬昭记得有一句话,凡诵我真名者,轮回中得见永生,进入英灵殿这件事就非常相像,主打的就是心诚则灵。 在姬昭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件神器,正是天阶的天书,姬昭手中的三大王牌之一。 之所以拆解这一件道具,是因为这一件道具相比另外两件很是奇怪,当年千年王朝成就成就的时候,似乎是不得不给了一件天阶道具,所以这件道具强力的似乎过分了。 姬昭一直都有种隐隐的不适感,所以在决定溶解天命的时候,就决定要拆掉这一件道具,这还是他第一次拆解天阶神器。 如果是几百年之前,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但是千年成就达成之后,再加上这三百年之间,他对天命以及世界的本质认识更深,所以现在可以做到。 但这依旧是一件比较艰难的工作,天阶神器和地阶神器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其中那一道完整的紫气。 天命紫气,宏观的主导着世界的一切走向上天所要求的方向,英雄人物在其中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加速这个进程或者减缓这个进程,听起来颇有一种机械唯物主义的味道。 但天命紫气可比机械唯物主义可怕多了,机械唯物主义只是抹杀人对历史走向的作用而已。 天命紫气它似乎什么都没做,历史改变了,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死了,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最后却发现,世界还是变成了上天想要的样子,只不过少了一些人,多了一些人而已。 从天书之上,有一条条紫金色的线条伸向了虚无天界的虚空之中,就像是在抽丝剥茧一般,天书被一层层的剥开,随着天书渐渐变得越来越稀薄,一条条的紫金色丝线出现在姬昭身前,就像是乱成一团的线团,在等待着一个妙手编制成器物。 随着线条逐渐离去,天书的核心显露出来,一条紫气出现在姬昭面前,这还是姬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条完整的天命紫气,而且是一条没有附带任何规则命运的紫气。 紫气微微颤动着,姬昭轻轻舒了一口气,将紫气用食指挑起,这种介乎于虚实之间的事物,竟然真的被他挑了起来。 “去吧!” 姬昭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期待,将紫气向着冥冥之中送去,紫气先是飘得很慢,然后越来越快,甚至陡然化作了流光一般。 许久不曾见到变化的苍天,终于有了动作,滔滔气运翻滚,宛若大海上的浪涛一般,又如同大雨临前的滚滚乌云,陡然之间停下,一道缝隙从乌云之中劈开,一道紫气探出头来,似乎带着灵性。 两道紫气一经见面,顿时全部消失,下一刻狠狠地碰撞在一起,表面上没人能看到有什么,但是暗里的冲击波却让整个世界基层都震荡起来,许久才算是平静下来。 姬昭只觉身上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丝,或者说整个世界的压力都轻松了一些。 直到下一段大运到来之前,这天下都是自由的不会再有人悲呼,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 “原来这么简单啊!” 姬昭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天摇地动,风云变色,整个人间都会见到天命消失的种种异象,他本以为天命的消失将会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却没想到竟然就是单纯两条紫气之间的相互抵消。 这让姬昭不自禁的望向自己手中剩下的两件天阶神器,“如果使用这些道具到底有多强呢? 如果在三千年之后,我彻底的以己心代天心,这些天命紫气,我可以随意的创造吗?” 姬昭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未来了。 将思绪去除之后,姬昭将目光落在了那一团团繁杂的紫金线条之上,“天命抵消,那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些材料了。” 姬昭坐在石桌前,轻饮一杯桃花酿,姬灵均在桃花堆中睡觉也不老实,不住的翻着身子,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红润。 姬灵均自少女时期就是一国之主,然后逐渐成为了洛氏辈分最大的一个人,直到来到姬昭身边,才算是将本性展露了出来。 现在的姬灵均颇为类似当初刚刚成为守护灵的姬昭,这种长久的清醒是极其折磨人的,姬昭经历了千年的时光,又变强了许多之后,终于能渐渐坐视时间流逝。 但是姬灵均不行,静静守候时间流逝会让她无法承受,必须要经常进入休眠才行,从这一点来说,或许洛苏那样一直待在英灵殿沉眠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初为了让姬灵均去接收邦周的凤凰天命,才唤醒了她,现在想要回英灵殿沉眠却是做不到了。 姬昭想到姬灵均平日的言语,突然有些想笑,这小丫头有时候强撑着醒过来,是觉得自己这个老祖一个人坐视天下,太孤寂了,想要和自己说说话,可以说是很有孝心。 姬昭轻轻揉了揉姬灵均埋在桃花瓣中的小脑袋,姬灵均从睡梦之中醒来,一睁开眼就见到老祖正笑着望着自己,怔楞问道:“老祖宗,过去多少年了?” 姬昭笑道:“阿霄刚刚进了英灵殿。” 姬灵均没想到洛霄竟然已经进了英灵殿,不过转念一想,以洛霄的能力,时间应该不长,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您唤醒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姬昭指了指那团乱线道:“你看。” 姬灵均从花瓣堆中坐起身,那些花瓣便化作一身凤凰玄衣裙,只露出纤瘦合宜的小脚,白嫩红润的发光。 望着那些线条,她的小脸之上显出惊异的神情,伸手过去,嫩白的小手几下拆弄就将乱糟糟的线条梳理清楚。 姬昭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静静的笑看姬灵均操作。 只见姬灵均抓住几条线头,结成一个点,轻轻抖了几下,那些线条就开始顺着点一条条排列起来,就像是在编织衣裳一般,只不过姬灵均所编织的是一块布帛罢了。 “老祖宗,做完了。” 姬灵均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献宝似的将东西递过来,出现在姬昭面前的是一个卷轴样的东西,充满了古朴的味道,其上辉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物。 姬昭揉了揉姬灵均的小脑瓜以做表彰,让姬灵均美滋滋的,她就是洛氏毫无争议的老祖宗最爱的崽。 【尊贵的主人,您使用天书残留编织成了新的道具,您获得了地阶唯一道具:人书。】 一看到这个名字,姬昭就是眼皮一跳,天书变人书,天阶变地阶是吧,人书的话,他记得神话传说里面,生死簿就是人书,这系统是黔驴技穷了。 【地阶唯一·人书(三界六道,神仙人鬼妖魔,尽在此间):使用少许气运点,使用一些可以确定身份的物品,诸如血液、毛发、生辰八字及人名,可以查阅此人部分真实能力信息。】 果然,不出姬昭所料,这道具能力很怪,都是辅助类型的功能。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使用人书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确定一个人所擅长的东西。 虽然不像是系统里面的属性那么直观,直接将所有都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但是大致擅长什么,以及不擅长什么还是会模模糊糊的形容出来的。 诸葛亮如果有这东西,就会知道马谡至少在军事上是有些志大才疏的,不会让他去守街亭。 今天所得到的两件道具,虽然表面上没有那么强力,但都是现在立刻就能用的,这两件道具对气运点要求都比较低,不像四时之神那样的吃气运点的大户,那件神器简直是为洛陵量身定做的。 人书直接交给家主,在现在这个大变局之下,家族需要很多的支持。 洛氏不知道,但是姬昭是知道的,马上天下之间就会有一丛丛90以上的神仙要开始打架了。 失去了洛霄之后,以现在的洛氏来说,想要独善其身都不容易,人的智慧才能决定一切,必须要找准自己的站位才行。 因为洛氏身上有一个光环,那就是降低王佐之才的吸引力度,偏偏这个时代基本上全是王佐之才。 这些人不仅仅才能足够佐王,除了贾诩这少数人之外就连愿望也是辅佐诸侯成王,而且一个个心气都高的很。 基本上都是不甘于屈居人下的主,都要做谋主,都要做臣子第一。 拿不到这样的地位,他们宁愿转投其他诸侯,类似于郭嘉等人之所以从袁绍那里跑到曹操这里,主要原因就是袁绍那里人才太多,不要说谋主的位置,就连二三四五六都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留下没有前途,所以一定要离开。 姬昭没有耽搁,直接将人书化为一道流光,从天界传到人间,正在静室之中处理事务的昭公,陡然见到一幅卷轴出现在自己面前,悚然一惊,然后就反应过来一定是老祖宗,连忙跪倒在地。 姬昭的声音传来,“接下来是多事之秋,许多事情我不能说,你一定要谨慎,家族一定要小心,这件神器可以给伱一些帮助,之后我还会赐下一些东西。 如果遇到危急情况,神器该使用就一定要使用,不要抱着节省的念头,导致无谓的牺牲。” 说到最后,姬昭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些子孙什么都好,就是太节省了。 宁愿付出鲜血以及生命也不愿意使用气运点,还是洛陵不同,气运点该用就用,完成目标就是好的,不愧是自己的代行者,神性第一人。 “恭谢老祖宗。” 这不是姬昭第一次让家族一定要小心了,在家族的典籍之中,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这让洛家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出现什么问题,虽然家族绝对不可能覆灭,但是花费多大的代价去度过这个时代,这其中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当初秦末汉初的时候之所以没提醒,是因为洛陵能解决一切。 先汉末年的时候是家族力量太强,而天下英豪之中,除了光武帝这少数人外,并没有很多值得注意的人,毕竟王莽这种级别的都能上牌桌当棋手,可想而知群雄质量该有多差了。 但是现在则不同,家族力量在政治上和物质上都不可避免的衰落,族中最强的子弟完成了天命之后去世。 现在的洛氏,如果不考虑神器的话,可以说是自汉朝建立以来,洛氏最虚弱的时候。 不过无论是姬昭还是洛氏,心中虽然有紧迫感,但却没有生死之间的紧张感。 因为家族的底蕴实在是太厚重了,说句实话,想要翻车都实在是太难了,能打能抗,实在不行还有桃花源跑路这一条。 姬昭将人书交给家主之后,就将量天尺取了出来,这是一把闪烁着紫光的尺子,上面有无数繁复的花纹,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还有龙凤麒麟等等,充满了瑰美的味道。 这件神器的出现,虽然同样是辅助类型的道具,但对现在的洛氏帮助还是比较大的,在姬昭的手中,玄阶道具的数量不算是少,但是其中副作用或者限制都很大。 有了这一件装备,就能够改变一些不太好使用的道具。 元鼎某种程度上也有这个功能,但元鼎主要是洗点,洗道具耗费的气运点实在是太大了。 姬昭手一翻就取出了一件玄阶神器,是一件得到已经快要千年的神器,一直都没有使用。 【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 当初还有一件类似的提升属性的道具,姬昭使用元鼎加上大量的气运创造出了洛陵,但是现在是不能这么干了。 量天尺的出现恰如其时,只要能把后面的四个时辰限制去掉,这就是一件堪比地阶的神器,虽然姬昭能猜到,肯定不可能,公平是一切的根基,这种钻空子的行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但姬昭还是很期待。 少量气运点被灌输进了量天尺中,姬昭感受一下,果然耗费极低,差不多只要一千多点,量天尺身上有紫色的光芒萦绕,然后落在神打符上,仅仅几息的时间,新的属性就出现在了姬昭的脑海之中。 【玄阶·神打符(改):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89,限时四年。】 姬昭摇摇头,这改了之后还不如不改,不改的话还能使用这件道具打赢一场战役,改了之后,就变得太普通了。 若是平时还可以,但是在三国这个大资料片里面,差的太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经过洛霄的暴打,关羽那些人的武力都会进一步成熟进步,颜良那些人的武力都会跨过90大关。 不过经过这一次一改,姬昭就基本上知道量天尺的原理了,它不是表面上截取文字介绍,而是从道具的源头处,从那些规则上直接改变,所以才会出现削弱属性点,延长限制时间的情况。 姬昭再次向量天尺之中灌输气运点,然后点到神打符上,又是几息的时间。 【玄阶·神打符(改2):使用此符,武力潜力提升至95,统率提升至92,军略提升至80。】 “嗯?” 这一次出现的神器属性让姬昭陷入了沉思,首先是限制时间取消了,这就很奈斯。 统率提升到了92这已经可以作为一个大军团的方面军统帅了,虽然军略比较低,但是只要配上一个顶级的谋士就可以,正好贾诩就在洛氏之中。 武力潜力提升至95,虽然不是直接提升武力值,但只要有潜力能活下来,总归是可以提升上去的,洛氏子弟很少有半路夭折的情况。 这件道具可以直接为家族培养一个统帅,就算是在三国这个神仙打架的战场上,也足以占据一个神仙位置。 姬昭思来想去,觉得人不能太过贪心,万一之后的属性还不如这个,那就浪费了,于是直接选定了这个属性,然后将这件道具同样交给了家主,让他看情况去使用。 洛氏家主自然是看不到属性,但是这件道具能有什么效果还是介绍的比较清楚的,平日里见不到听不到老祖宗的家主,一天之内拿到了两件神器,整个人都有点懵。 在做完这些之后,姬昭缓缓将量天尺收了起来,目前有这两件神器暂时足够了,之后如果还有需要的话,他再亲自去改。 昭城的家主等待了一会儿,见到再没有神器落下来,匆匆从静室之中走出,现在的形势比较焦灼,家族要尽快做出改变,确定之后的方向,在这个已经到来的乱世之中,完成自己的责任。 (本章完) ------------ 第一章:天下人,妇人心! 洛阳城中,面对星光垂落,猝然而亡的的张角,汉廷公卿瞠目结舌,震惊到了极点,直接噗通跪下了一大片。 能知自己生死,又有如此神异之相,说张角没死,而是直接飞升都有人相信。 这一幕太荒谬了,让那些平日里滑溜溜如同泥鳅一般的臣子,一时之间甚至有些迷茫起来。 张燕等太平军渠帅暗自垂泪,心中又是一阵悲伤。 自己这些人其实没有什么功劳,但是道主直到生命的尽头,还帮了自己这些人一把。 整片北宫墙下就这么沉默了不短的时间,然后终于有胆大的人站了起来,高声问道:“道主已逝洛阳何为?” 随着这一道清朗的声音问出,顿时便有无限的风暴在众人心中聚集。 张角去世了,天下的新王没了,最关键的是,洛阳无可争议的主人不在了,谁来掌管这些? 张燕等人闻言立刻站起,所有人的手都放在了剑柄上,虎视眈眈的望着台阶之下的人。 虽然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意味,但是宫中的气氛却顿时紧张了起来,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是非常关键的政治生命生死关头,在这种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一旦操作得当,就能够获得泼天的富贵。 张燕管亥几人经过洛霄的提醒,很明白这一点,在新的政治时势中占据什么位置,是未来成就的关键。 一道略显妖媚的声音在宫墙左侧突兀响起:“予以为应当先为天一道主收敛下葬。”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处,何皇后带着宫娥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虽然她面无表情,但是浑身上下依旧如同曼陀罗一般,充满了妖媚的味道。 实际上何皇后心中现在慌张到了极点,她实在是没想到张角竟然会逝去。 虽然张角逼杀了她的丈夫,诛杀了祸事的何氏外戚,让她从高高在上的皇后变成了俘虏。 但扪心自问,在俘虏里面她的待遇算是很好的,甚至没有遭遇那些惨不忍睹的恶事,自己的儿子也得以保全,至于那些何氏外戚,她也就不在意了。 或许是斯德哥摩尔综合征,至少何皇后将张角视作能庇佑自己母子的保护神。 但是现在张角去世,那自己还能这么安稳的坐在后宫之中吗? 何皇后不能确定。 在这洛阳城中有太多的虎豹豺狼,而自己高贵的皇后身份以及绝色的美貌,就是惹事的祸端。 自己所能依仗的是谁呢? 那些谄媚皇帝的都被诛杀了,那些忠诚于皇帝的都自杀了,只剩下一些首鼠两端之人,是自己所能够信任的吗? 那数遍洛阳城,唯有太平军是自己所能够仰仗、保护自己和皇儿的,想要交好太平军,那么对待张角的态度就是最关键的。 何皇后这句话一出,只要是政治属性比较强的人,瞬间就意识到了太平军在当下时局中的重要性。 唯一还比较让人有疑虑的是,太平军刚刚诛杀了皇帝和许多公卿,现在就贴上去,还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想。 这些人顾虑颇多,破釜沉舟的何皇后可不会顾虑,她径直在所有人的面前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洛霄身旁。 望着纵死犹如生的张角,眼神极其的复杂,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几个太平军的渠帅都想要知道何皇后准备说些什么。 何皇后转身望向宫墙之下的众人高声说道:“灵皇帝是素王上皇所认证的独夫,那便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予曾听闻在邦周时,周桀王秽乱宫室,最终发生了父子相残的惨剧,但史书却贬斥桀王。 从这里难道还不能看出,在诛杀独夫的大义面前,君臣父子之间的忠孝这些小义都要排到后面吗? 予知道你们这些人之中,有的还是认为天一道主是个贼,有的还是抱着所谓的忠义为先。 这难道不是舍弃了大义,而去追求小节吗? 这是予这等女流之辈也为之不齿的! 尔等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高士,想必更是懂得这个道理。” 何皇后这段话,让太平道众人眼中发亮,让宫墙之下的众人都有些议论纷纷。 这番话是政治正确,但是人心总是不愿意附和政治正确的。 虽然诛杀独夫是对的,但是人还是更愿意去遵从常见的君臣父子之间的忠孝仁义。 但是面对何皇后的这一番话,没有人敢于反驳。 因为就算是心里有异样的想法,但是不能说出来。 在当今的诸夏世界,支持独夫的行为是绝对被禁止的,属于一旦说出来基本上就社会性死亡的那种。 何皇后表面上是说君臣父子之义,但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先背上大义的名分,毕竟以妻议夫,乃至于背弃夫君,这同样是为人所不齿的。 见到根本没人敢跳出来反对自己,何皇后略微有些得意,便紧接着又说道:“天一道主,自起义以来,便只做一件事,那便是为天下除害,这样的人,若是不崇拜表彰他,予以为是不合适的,是不足以表示反省的。 正如没有黑夜,又怎么能够知道太阳的辉煌呢? 没有丑恶又怎么能够知道美善的存在呢? 没有天一道主这样的英雄豪杰,又怎么会知道灵帝的大奸大恶呢?” 见到何皇后越说越离谱,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皇后,灵皇帝是您的夫君,您怎么可以这样当众的指责他呢?” 何皇后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敢于反驳她了,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但心知现在还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于是径直说道:“若是叙述其人其事是指责的话,那谏言的忠臣,难道都是叛逆不成? 若是平铺直叙其人其事都变成了指责,那批评他荒唐的作为,又是什么呢? 枉你读遍群书,却在这里摇舌鼓唇,不知所谓,予曾经听闻春秋有微言大义,洛孔二圣潜心所著,你若是不明白什么叫做大义,就先去读春秋,而不是在这里为独夫鼓噪。” 这一句话直接将众人唯一想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有些奇怪的望着何皇后,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言辞这么犀利起来。 何皇后本来就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某种程度上她甚至称得上是狠毒,在面对生死危机以及保护儿子这件事上,她将自己的天赋展现的淋漓尽致。 见到众人再次为自己所震慑,何皇后担心夜长梦多,紧接着便说道:“予曾经听闻周桀王没有得到后辈子孙的血食,这想必是灵帝所应该得到的结局,致使大汉几近亡国,致使大汉失却天子之位,若是这样的君王还能够名列宗庙,恐怕高皇帝以及光武皇帝等历代先帝都不能安稳了。 独夫秉政才这些年,就已经铸下了这么多的错误,若是让灵帝依旧在位,这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是予所不敢想象的! 灵帝愿意自缢这大概是他此生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天一道主有大功于天下,为汉室除去了一大害,若不是天一道主出手,这汉室天下真的就要彻底皇统断绝了! 又如何仅仅是皇统呢? 尔等这些公卿大臣,难道忘记了秦末以及先汉末年的大乱了吗? 若是忘了就看看关东的景象吧,看看那些群起的盗贼是如何做的,予以为,尔等都应该跪在这里,为天一道主叩首以谢!” 何皇后这一番话,简直让所有人心中都炸裂,听着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几乎掀翻汉室的人,还成了汉室的功臣,攻破洛阳的人还成了他们这些人的恩人? 而且就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说灵帝是自缢,的确是自缢,史书上也一定会这么记载,但问题是到底怎么回事,伱自己心里没数吗? 张角就算是诛除独夫,有功于诸夏,但他是汉逆这件事,那是板上钉钉的,就算是史家记史,最多把贼、寇、盗这些负面字眼删掉,但是一个逆字,无论谁来都得记上,这就叫做公正。 这何皇后为了舔太平军,也实在是太能扯了,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啊! 张燕和管亥对视两眼,几人眼中都有笑意,纷纷站到何皇后身旁,高声道:“皇后真是深明大义啊,挽救天下,这正是道主所愿,没想到最明白道主心思的竟然是一介女流。” 一听到张燕六人说话,何皇后心中就是一喜,这下稳了,至少短时间之内这些太平军一定会保护自己,只要自己能交好这些人,让这些太平军从汉逆归义,未必不能再重新建立皇统。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身份,接受招安的起义军比比皆是。 只要能把灵帝打在独夫的耻辱柱上,再把灵帝的死因归咎于自缢以谢天下,那么太平军之前所做过的那些事都不是问题。 清君侧难道也有错吗? 当年祸乱天下的十常侍,掀起党锢的十常侍,是不是太平军亲自诛灭呢? 只不过是诛灭过程中,又发现了一些余党潜藏在士人之中,所以多杀了一些而已,况且有一些士人还能背上恶谥,这难道还有人能说杀的不对吗? 这下既有大义,又有刀剑,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跪了,在北宫墙下,凌乱的跪下了一大片人,还不住有叩谢之声。 这不是在叩谢张角,而是屈从于何皇后和太平军联手所打造出来的形势,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被何皇后抓住机会先声夺人,拿到了洛阳局势的先手主导权。 不过许多人并没有放弃,先赢不算赢,笑到最后才算赢。 现在太平军渠帅能站在何皇后一方,之后未必不能站在他们这一方。 毕竟一个深宫之中的前皇后而已,能给的东西难道还能有他们这些人多吗? 稍倾,众人纷纷站起之后,有人想要离开了,于是径直问道:“皇后、诸位大帅,可还有要事,若是无事,应该回家了。” 何皇后眼见形势一片大好,眼底带笑,但是脸上依旧严肃道:“予第一句话便是商议道主的安葬之事,如今灵帝不能名列宗庙,自然不能葬入帝陵之中。 帝陵乃是我汉家关键所在,既然灵帝不能入内,予以为便将道主安葬在其中,这帝陵倒是正符合道主的身份。” 轰! 前面的那些话,所有人都忍住了,但是这句话一出,顿时就有人炸锅了,“皇后,你疯了!” 这种污言秽语竟然直接在宫墙之下出现,可想而知这些人心中的情绪到底是炸裂到了什么地步。 尤其是那些比较沉不住气的年轻士子,直接就指斥起来,那些比较年老的人眼中却带着笑,果然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女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关键时刻不行。 前面的大好局势,都被这最后的败笔所毁掉了,就这个政治水平,之后想要玩死她,轻而易举,既然如此,那就不在这里直接和她针锋相对了。 毕竟现在她手里还握着刀子。 果然不出这些老狐狸所料,何皇后当即命人将出言辱骂的几个士子拖出去杀死,随着几声惨叫,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噤若寒蝉,有人却老神自在。 张燕等人也被何皇后的话所震撼,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连忙说道:“道主生前说过,他的愿望就是烧成灰烬,然后将骨灰撒入洛水之中,他想要魂灵永远的留在神河之中。” 何皇后心中极其的懊恼在众人突然爆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走了一步昏招。 现在又听到这几个渠帅所说,更是懊恼起来,抱了千万个小心,谁知道在最后的时候没绷住。 本来大好的局面,结果现在又横生变故,但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她只能强装笑容的说道:“予本来以为只有帝陵才能匹配道主的身份,是予考虑不周了,没想到道主自己竟然已经有了想法。 葬入洛水,这需要举行祭祀,取得洛水之神的认可,予这就去准备,为道主安,便先停灵在禁中吧。” ———— 孝灵皇后,本屠家女,以容姿进国母,性嫉善妒,后宫震撼,既未谏君,亦未教子,纵容亲戚,汉之衰亡,亦有其因,故母仪不可不慎也。——《后汉书·外戚传》 推荐一本好兄弟的书~ 《大明:亲王下西洋》 简介:下面有请—— 尊贵的汉王称号所有者,海上丝绸之路领航员,汉语言文学推广大使…… 啊? 太含蓄? 或者我还被人称之为:文艺复兴的送葬者,踏洋而来的上帝之鞭…… 我叫朱高煦,大明永乐皇帝第二子。 郑和下西洋? 不! 现在是亲王下西洋! 下面是传送门哦。 (本章完) ------------ 下飞机之后更新今天第二章,九点肯定更不了了 兄弟们,如上。 ------------ 第二章:愿结同心 巍峨的皇宫隐没在阴影之中。 有些已经颇显老态的人望着那座皇宫沉默不言,从灵皇帝登基开始,大汉朝风云变幻的速度之快,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天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我们如何突然就变成了旧时代的残党呢? “这不是王公吗?” 王允步出皇宫,突然听到有人带着丝丝的嘲讽之色在喊他。 他抬头一望,便发现有许多人都在望着他,有些人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有些人则带着担忧。 王允知道在许多人眼中,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他费尽心思的去迎合张角,甚至想要将自己的义女献给张角,结果张角直接去世让他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如果说之前他的名声已经败坏的差不多,那现在他的身上就带上了一丝的滑稽色彩。 王允甚至知道,他马上就会是洛阳城街头巷尾的笑谈之一。 但实际上王允却并不在意,他心中一直以来所想要的,就是为了重新恢复汉室。 现在张角直接去世,汉室复兴最大的阻碍没了。 虽然太子辩和皇子协都被无双侯带走,但是洛阳城中还有皇子合在,只要他能够重新振作汉室,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能说他的不是? 忍辱负重。 自古以来想要做大事的人,总是要经历无数误解的,现在的旧汉臣之中,就属自己和太平军渠帅之间的关系亲近,就算是不能说服其中一支反正,但重新掌握洛阳城相比其他人还是更加容易。 见到王允完全不搭理自己,又高声道:“王公可是要落荒而逃了?想要投奔新主未能成行啊。” 王允身子陡然停住,转过身望着众人冷声道:“真是可笑至极。 当日卢尚书等人宫中自裁时,你为什么没有去死呢? 你们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是因为我王子师才活下来的呢? 昔年素王摄政时,尚且有人说素王想要篡位。 我王子师未过知天命之年,一生还未曾结束,如何就能被你这样的人盖棺定论了? 且待日后,再做分晓!” 说罢就直接转身离开,王允这番话让不少人是一阵脸红,更多的人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王允离去的身影。 “这王子师所图甚大啊!” 王允回到府中,立刻就想到了貂蝉。 现在纵然是在府中,也没人能靠近貂蝉的院落,每日里进进出出照顾貂蝉的都是张角派来的那些侍女。 嗯…… 姑且称呼为侍女吧,毕竟一个个比壮汉还要壮实的侍女,随随便便就能把他的护卫打趴下的侍女,实在是生平仅见。 然后他就见到貂蝉匆忙从院中走出,她动人的容颜之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径直问道:“父亲,道主真的去世了吗?” 王允直接愣住,貂蝉生活在府中,这刚刚最新的消息,她怎么会知道,“伱怎么知道?” 貂蝉一看王允的反应就知道是真的,顿时脸上的红润消失一空变的煞白。 她现在知道当日在府中张角为什么说两人无缘,让她静待有缘人了,还说让自己到时候带着夫君给他上一炷香,原来那个时候张角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时间往回推移,正守在屋内的灵兵突然有了异动,正在午睡的貂蝉从睡梦之中被唤醒,一睁眼就见到那些很奇怪的侍女正望着自己。 “道主去世了。” 貂蝉迷迷糊糊的,然后直接坐起来,惊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是不是有人传假消息?” 灵兵直接道:“道主是我们的主人,他的确是在刚刚去世了,我们可以感应的到。 不过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你,小姐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貂蝉自然是不会相信,于是一直等着王允回来,但是等来的消息却如此的不如人意,貂蝉这种心态冷静的奇女子,自然对张角没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 但张角对她来说还是很不一样的,那是一个温和的人,一点也没有掀翻汉室天下的桀骜,也没有几乎所有男人见到自己之后的欲望。 即便那些欲望深藏眼底,但貂蝉还是能够感受的到,张角身上一丁点欲望都没有,这让她感到很是惊奇,毕竟她自己照镜子时,都会被自己美到,更不要说男人们。 貂蝉能看出来张角很喜欢自己,但只是单纯的欣赏,就像是望着一个后辈一样,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貂蝉有些失魂落魄的返回了自己的院中,忍不住在心中想着,“有缘人?我未来的夫君到底会是谁呢?他会愿意和我去给道主上一炷香吗?” …… 皇宫之中,何皇后越想越觉得懊恼,她紧紧地抱着唯一一个还留在身边的孩子,低声自言自语道:“皇儿,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你会成为皇帝的。” 自己的夫君是灵皇帝,不仅仅不能进皇帝的宗庙,甚至要剔除族谱,自己作为妻子,谥号之中一定有灵字,但是何皇后想要拼一把,至少要加上孝字,否则父母皆不入族谱,皇儿就太难堪了。 若是最后皇位归于刘协,何皇后只要想想就气的要吐血了。 “为张角归葬洛水之事一定要做好,还有太平军六大渠帅,张燕和管亥看样子不想留在洛阳,但是其他四人都很是暧昧,若是能有一人支持,就能彻底站稳脚跟,内控洛阳,外结藩属。” 何皇后政治能力虽然不行,但是毕竟身处政治中心许多年,能看出张角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太平军的渠帅们接他的班,否则现在洛阳就会有一个当之无愧的领袖,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何皇后在思索应该用什么东西来体现自己的诚意,无论是金钱美女,还是荣华富贵,都没有问题。 尤其是美女,进入洛阳城之后,渠帅们得到了一切,但唯独美女没有得到。 毕竟就连道主都孑然一身,他们又怎么能去独自享受呢? 但是现在道主逝去了,这些渠帅们难道真的能克制住不对这皇宫之中的群芳动手吗? 这天下哪一个男人没有过夜宿皇宫的梦想? 何皇后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六人同样正在商议着未来,张燕首先说道:“道主当初不从我们这些人之中选择接班人,是因为不愿意让我们成为争夺天下的诸侯,道主认为我们能力不足。 道主有通天彻地的才能他既然说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那我们就一定没有这个能力,诸位兄弟,一定要熄了这条心。” 另外五人同时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等纵然是不相信上天,也会相信道主。” 张燕又道:“既然不做那争夺天下的诸侯,那最终就是要做臣子了。 我们都是出身太平道,虽然道主给我们铺垫了许多,但是想要融入还是有些难。 现在何皇后想要拉拢我们,定然是见到这天下无主,她想要扶持自己的皇子上位,重新做大汉皇帝,诸位兄弟怎么看?” 管亥突然插嘴道:“先不说这些,正如道主所说,即便是要做臣子,想必前期也是以藩属为主,你们谁有眼光能一眼挑中一个有能力统一天下的豪杰吗?” 几人心中顿时一凛,摇摇头道:“没有把握。” 管亥沉声道:“未来改换门庭恐怕是必然的,但改换门庭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若是没有熟人介绍,一旦兵败,那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若是你我六人,义结金兰,日后一人富贵,以兄弟之情义相劝归降,这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 这就是道主所说的,这天下都是一个个圈子,士族有士族的圈子,外人是难以进去的,如今的天下大势就在我太平军。 我们六人都得到了道主的指点,只要我们同气连枝,这天下尽可去得。”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亮起了光,齐齐抱拳道:“正是如此,事不宜迟,道主当亡,我等上秉皇天,下禀道主,义结金兰。” 于是六人立刻行动起来,将结拜所需的东西全部备齐,然后齐齐跪在地上,“皇天在上道主在上,吾等六人,管亥、张燕、卜才、赵弘、廖化、周仓,今日结为异姓兄弟,自当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六人三叩首,脸上满是肃穆之色,再坐回原位时,气氛瞬间大为不同,比先前更加轻松自如起来。 又聊起张燕刚刚的问题,这其中最有政治头脑的赵弘说道:“我们太平军是为了攻破大汉天命而来,而且你们记得道主曾经说过吗? 再受命的难度是远远大于新受命的,汉室已经有过一次再受命,想要三受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可以说何皇后这条船是注定要漏的。” 赵弘的话让另外几人陷入了沉思,廖化、周仓两人是典型的无脑型将领,管亥更是冲阵型将领,这里能和赵弘商量的就是张燕。 “但是道主同样说过,我们所做的是在天下诸侯心中埋下了种子,短时间之内,最能让人接受的还是汉室,这种几百年的号召力,不是短时间之内能消除的。 换句话说,汉室的官爵,在天下之间还是通用的,如果我们能加入何皇后的阵营之中,就能真正的洗白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我们太平军的身份。” 管亥呸了一声晦气道:“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我们六人不愿意去做这个主人,其他人还不敢去做这个主人,结果还得拥立汉室皇子,这叫什么事?” 五人都面带苦笑,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按照正常流程来说,这个时候太平军就该称帝了,但是道主早亡,又告诫他们不要试图去称帝,结果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卜才直接说道:“三岁的稚童怎么能够治天下呢? 让他做个傀儡就可以了,谁要留在洛阳? 我想要留在这里,益州和扬州都不是我想要去的,五州之地太过凶险,留在洛阳静观其变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其他人还在犹豫,张燕直接道:“我准备去青州,青州起义军极多,士族的力量比较弱,在那里我能快速的壮大实力,到时候可以与你们互相作为外援。 而且青州不是四战之地,进可上冀州,进兖州,退可到徐州和扬州,是一个好去处。” 管亥同样没准备留在洛阳,说道:“我准备去淮泗之地,那里最是容易割据,若是能守住一块地盘,可以依附于四方诸侯,会是极其重要的角色。” 张燕和管亥一直都很有主见,在太平军中也是最受道主重视的渠帅之一,现在这么果断的选择前往的去处并没有出乎几人的预料。 赵弘思索了一下道:“我还是回荆州去吧,南阳郡的情况还是很复杂的。” 周仓和廖化都选择了和卜才一起留在洛阳城中,主要是两人实在是没想好要去哪里,况且这洛阳可实在是花花世界迷人眼,放下这里的繁华离开,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 张燕说道:“诸位兄弟,留在洛阳的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洛阳城藏龙卧虎,这些人战场之上不堪一击,但是玩弄起权术来,不是我们能比的。 你们若是想要襄助何皇后,就要小心那些人,若是襄助那些公卿,同样要小心。 说句实在话,我们这三个离开洛阳城的反而安全,你们反而危险。” 卜才三人面色凝重道:“兄长所示,我等谨记,一定小心,若是事有不待,会离开洛阳城前往投奔兄长的。” 几人都不是孩子,点到为止就可以,几人又开始抓紧时间商议起来。 ———— 角既亡,太平道如人去脊骨,众渠帅若芬芳尽流散,或据一地为诸侯,或受诏安为上官,命途各异,有泯然人间者,史官乃至不得其名姓,其间有六,曰管亥、张燕、卜才、赵弘、廖化、周仓,结为异姓,各称一方,乃至有封侯传国者,为太平道中得者。——《后汉书·太平军列传》 (本章完) ------------ 第三章:天下俊秀 皇宫惊变导致洛阳城中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然后这个消息向着四方传去,从太平军攻破洛阳开始,层出不穷的惊天消息传来,让整个天下都快要为之麻木。 最先接到消息的自然是距离洛阳更近的关东,五姓列侯、经学士族以及郡县豪强。 话说五姓列侯返回关东之后,就各自分开返回侯国去剿灭盗匪,好在太平军一路向西进攻洛阳,让他们的压力损失都小了许多。 五州之地正在按部就班的清剿,袁绍、曹操、刘备等人逃走之后,同样加入到这其中,主要是为了壮大实力。 话说袁绍和袁术两人虽然是兄弟,但是家族的定位却完全不同,袁术直接回到了袁氏的大本营汝南郡,那里是大汉人口最多的郡之一,甚至比某些州的人口还多。 袁绍没有袁术的地位,得不到家族在物资上的太多投入,袁氏给予袁绍的主要是虚名这一层面的支持。 袁术往南而走,于是他就向北而行,恰好与太平军一战死了太多的刺史和太守,冀州刺史韩馥和他的上将潘凤死在了张角手中,这给了袁绍机会。 袁绍本来只想要去做个太守而已,但河北士族中的别驾却邀请他前往冀州担任刺史,让袁绍心动不已。 若单纯是个刺史,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太守,但现在说是刺史,若是有别驾的协助,那实际上就是州牧!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士族的地位为什么高。 因为在一个州郡之中,最高的自然是州牧或者太守,但是统治一州一郡不可能是一个人。 再加上三互法的要求,本地人是不能担任最高长官的,就算是灵帝这样的独夫,也给了董卓一个假凉州牧,没有破坏这一条政治铁律。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护本地士族在本地的利益,州郡士族中最有威望的人,会担任州牧太守的佐官,就像是天子的大丞相一样,协助外来的官员统治当地,自然权力和地位都极高。 刺史太守数年一换,而佐官长年累月又是豪族,会造成什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这些豪族的来源相当的复杂,其中不少甚至能够追溯到六国时代,从国家败落开始,先汉主支不断地被迁徙,但是当地依旧始终留存着支脉,拥有书籍,掌握知识,能够让他们一次次重新发展起来。 河北,主要就是指冀州。 这里因为靠近昭城,相比较其他州,求学更加方便,导致士人极多,受到洛氏的影响也大,进而形成了庞大的士族力量,别的方面不说,单单如何保持自己的地位,学习的极其通透掐寒门优秀苗子的做法就是河北士族推广的。 为什么皇甫嵩之前敢断言只要州郡士族豪强起兵,太平军就必然失败,就是因为天下一半的资源都在士族和豪强手中,只要释放出这些士族,平定农民起义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有士族支持,纵然有兵不过是流寇而已,士族只要据城而守,饿那么妄图依仗武力的军阀十天半个月,军阀就会乖乖和他们合作了。 袁绍能被河北士族迎接,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韩馥能担任冀州刺史,不是因为他能力强,而是因为家族势力强,他是颍川的望族,家族还出过九卿高官,他前往冀州时,荀谌、辛评这些颍川望族都派人去协助他。 河北士族也不排斥他,比如说沮授这样的大族人才被推出来去辅佐他。 结果天胡开局暴死阵前,冀州一下子无主了,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州郡之间同样如此,河北士族需要一个新的人选来掌管冀州。 数遍天下之间,有这个威望的人,寥寥无几。 当初勤王军一共四路盟主,皇甫嵩死了,无双侯和英侯都是洛氏子,不能担任冀州长官,虽然现在是冀州刺史,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成冀州牧了。 只剩下袁绍一人。 袁绍从遇到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却没有半分的沮丧,反而努力的振作局势,所言所行,可圈可点,基本上做到了最好,真不负天下俊秀之名。 这些都被河北士族看在眼里,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合作对象,那些跟随韩馥出身颍川的人同样不反对,汝颍一家,袁氏上位不是坏事。 于是这一份泼天的富贵就落到了袁绍头上。 袁绍当然很清楚冀州是个是非之地,作为天下第一州,其中事务极其的繁杂,需要极高的手腕才行若是事有不待,可能就是身死的结局。 但他不是畏缩不前之人,只稍微一思考,就果断的接受了邀请。 在冀州的边境,沮授率领着冀州的文武百官前来迎接袁绍,声势相当的浩大。 沮授等人亲自将袁绍扶上马,然后进入了邺城之中,冀州的治所。 初来冀州的袁绍自然还没有什么权力,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河北士族的人才是真的多,有沮授这种顶级的王佐之才在,就算是把一头只会说对的猪放在上面,冀州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袁绍显然不愿意成为一个傀儡,在河北士族的重压之下,以及天下局势变幻莫测的重压之下,他展现出了一个英主所应该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 无论是河北士族还是颍川诸人,面对始终处于超神状态的袁绍,只能感慨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天下俊秀袁本初实在是名不虚传,很快就有人心折于袁绍,拜为主公,而不仅仅是当初和韩馥那种合作的心思。 首先传到冀州的是灵帝被上了谥号的消息,邺城之中,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袁绍见状明白这些人都不好开口,毕竟都是属官,只有自己是当初直接听命的诸侯。 袁绍不怕自己说错话,身为主公就是要有担当,下属觉得为难的事情,就要迎难而上,于是直接说道:“这谥号经过素王上皇的确认,那独夫之名,是已经确认了,之后一切的言辞行动,都要以此作为根据。” 众人缓缓点头,想要成为独夫可不容易,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人打着诛独夫的旗号造反,因为没人有把握最后真的能给皇帝上恶谥。 结果现在灵帝就这么得到了,连孝字都没加在谥号上,在大汉朝,皇帝谥号上没有孝字的,就是戾帝还有能生孩子却没生的悼帝这一类,可以说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沮授缓缓道:“现在灵帝成了独夫那对待太平军就不能以贼寇来讨伐了。 不过还不知道逆首张角之后要怎么做,冀州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太平军接下来的攻势。” 袁绍的神情陡然一滞,又回想起了张角的无敌身姿,连忙摇摇头将那些繁杂的思绪全部甩出去,沉声道:“现在灵帝自缢,无双侯带着太子辩和皇子协往西逃去,我们要保持怎样的姿态?” 袁绍这一问,顿时让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大汉以后还能不能再受命,没人知道,但是至少现在,伴随着灵帝在生前就失却了天子冠冕,现在天下之间彻底没有了天子! 有人颤抖的问道:“上一次天下之间没有天子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是先汉末年,最后光武皇帝再受命,再上一次是秦末,最后项王受命,再上一次是周怀王洛阳崩逝,天下没有天子直到始皇帝受命。” 这天下只有这三次是没有天子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不说出来就感觉还好,一旦说出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后汉已经走到末年了。 在这个时代,是真的能清晰的知道王朝是不是走到了末年,因为天命失去的标志实在是明显。 “张角不会直接受命吧!” 没有人说出来,但是众人心中都出现了这个想法,包括袁绍。 正在这时,又匆匆有信使走进,有洛阳的消息传来,袁绍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家里人,只有最为紧急的消息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传递,是留在洛阳的袁氏又发现了什么大事了吗? 袁绍匆匆将信展开一读,顿时一惊,然后就是一喜,连忙散给众人看道:“张角升天了!” 众人闻言一惊,甚至有着急的人直接起身离开坐席凑在一起去看,这消息实在是让他们过于震惊,信中详细的描述了张角的事迹。 其间那些神异的景象让众人吃惊不已,但最重要的是,张角不管是真的升天了,还是去世了,他都不在人间了,最大的阻碍就这样消失了。 刚才还在担忧张角是不是已经受命,现在就得到了张角去世的消息,这带给众人的惊喜不可谓不大。 殿中都是才智之士,立刻就有人想到,“主公,这岂不是说现在洛阳空虚?天下无主?” 天下无主! 这是最关键的地方,这些王佐之才的脑子可不是何皇后以及太平道那些渠帅所能相比的,以这些人的智慧,几乎立刻就看出了在天下无主的情况之下,汉室旗帜是暂时唯一可以使用的东西。 而且只要不想用了,随时都可以将其抛开,毕竟汉室只有政治层面的意义,却没有神圣层面的意义。 你不是受命于天,而我才是受命于天之人,纵然你是皇帝,但我是天子,我以天子的身份废黜你皇帝的位置,谁能说不对? 荀谌激动道:“主公,无双侯带走了太子辩和皇子协,但是何皇后和皇子合还在洛阳城中,若是我们能进入洛阳城主持大局,这天下的景象就能为之一变。” 刘辩和刘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在洛阳城中,这导致许多人只能将主意打到刘合身上,王允和何皇后都是这样,只有刘合一个人在身边,只能拥立刘合。 沮授在思索其中的关键,洛阳在河南郡中,从冀州进入洛阳,至少需要进入河内郡,而且还要渡过大河才行,相对来说有些远,这对河北士族是没有益处的。 河北士族所希望的是将天下的首都迁徙到邺城之中,但是现在进入洛阳的确是一件好事,控制住最少一个皇子,对势力是非常有利的,想到这里,沮授便作揖道:“明公,洛阳是四战之地,若是要进入洛阳,河北之力恐怕不能全力施展,若是能够将何皇后以及皇子合带到河北,或许是更好的做法。” 袁绍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对于前往洛阳心中是有些执念的,而且前往洛阳能攫取大量的政治利益,这是他所不能放弃的。 但是现在冀州才是基业,若是将何皇后,马上就是何太后,还有皇子合带到河北的话,势必会有一批朝臣同样来到这里。 他现在尚且没有站稳脚跟,河北士族还没有彻底收服,比如沮授现在还没有称呼自己为主公,而是明公,这就代表着沮授还没有彻底认可自己。 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引入这两个更为正统的政治人物,到底有利还是有弊这是一笔糊涂账。 袁绍沉思,众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主公可以谋略少,但是一定要善断,超神袁绍的身上不缺乏任何的优点。 “诸君,洛阳一定要去,但如今冀州还未曾彻底恢复过来,只能抽出不多的兵力,若是能和太平军的渠帅达成一致,或许能助我们成事。 之前太平军渠帅纷纷离开洛阳,这些人都没有更高的心思,是我们所能够合作的对象。” 散落在各地的太平军在这些人眼中已经成了香饽饽,这些人既有战斗力,又彻底失去了主导一切的张角,恐怕正是恐慌心虚的时候,这个时候向太平军抛出橄榄枝,把这些人纳入到正常社会之中,恐怕很容易就会接受。 “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能够让这些太平军相信,我们是真的要接纳他们,而不是欺骗他们呢?” 毕竟就在之前不久双方还是敌人,突然就去招安这些人,听起来都很是奇怪。 袁绍望着沉思的众人,站起环视朗声道:“吾亲自前往劝降!” 众人大惊,齐声道:“主公不可!” 袁绍又道:“富贵险中求!颜良文丑护卫身侧,吾无忧!” 颜良文丑出列下跪道:“以死捍卫主公!” (本章完) ------------ 第四章:又行了 袁绍昂扬的姿态简直比那些战阵之上的猛将还要威风凛凛。 眼神中的无所畏惧和坚定意志让人不由心折,无论是沮授还是荀谌,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河北士族要加大对袁绍的投资。 至于颍川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度的抱团,相互之间的交情深厚,非常喜欢介绍朋友前来。 通常一个势力之下有一个颍川人,很快就会有一群颍川人,更可怕的是,这群颍川人不知道是不是得天独厚,天才之辈层出不穷。 陈蕃就是从颍川走出的三公,还有荀子后裔的荀家,经过先汉的蛰伏,终于在后汉大放光彩,三公九卿皆有,除了权势之外,是天下之中论家名,少数能和袁氏抗衡的士族。 如同金令列侯五姓家一般,在经学世家中也有八望的说法,说的就是八个家名最高的家族,当然这些都和洛氏无关。 曾经有人想要编写《氏族志》,结果刚刚把洛氏排到第一,这本氏族志就被皇族按掉了。 不过皇族也没有意思编一本刘氏第一的氏族志出来,于是这件事就被搁浅了。 袁绍想要说服太平军自然不是全凭一腔孤勇,他是仔细思考过的,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收益实在是太大了。 让他不得不心动若是能进入洛阳,那得到的政治利益该有多少呢? 想到这一点的又何止是袁绍一人呢? 虽然灵帝是个独夫,但是刘辩、刘协、刘合这些皇子却半点不受影响。 因为有良好的千年政治传统,周厉王的儿子是周召王,邦周公认的明君之一,周幽王的儿子是周懿王,创造了懿王中兴局面的天子,周桀王的儿子虽然普普通通,但是邦周非常平稳没有战乱,秦始皇本来要传位给扶苏这位仁帝的。 这证明老子独夫儿好汉不是例外! 整个河北顿时运转了起来,虽然大规模的军队抽调不出来,但是一支支精锐还是有的,世家大族多年积累,可不是一战就能打空的。 沮授这些河北士族,眼界都放的很远,都有称王天下的雄心壮志,而不愿意局限于一州之地。 此刻的河北还没有彻底无敌,无论是本地士族还是荀谌这些外来户,都众志成城围绕着洛阳开始制定战略。 …… 话说公孙瓒和刘备一路往幽州逃亡的过程中,刘备就发现公孙瓒锐气渐渐恢复了一些,在刚刚被张角击败之后,他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意气风发,后来见到就连皇甫嵩以及无双侯等人都被击败之后,就好多了。 但等到两人进入幽州地界后,公孙瓒突然说道:“玄德,若是张角率领太平军进攻幽州怎么办呢?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说这话时语气中半丝锐气都不曾有,这一句话刘备就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的肝胆气魄已经被张角击溃了。 刘备当然还不以为意,大笑道:“兄长,这不就是人生吗? 失败总是贯穿人生的始终,强者就是要直面失败,然后从摔得最狠的地方爬起来,告诉所有人,我还没有死,我会变得更强,最终一定会取得最后的成功。 若是遇到一些挫折就放弃,那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项王后裔,而不是高皇帝后裔了。” 说罢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无论是脸上还是言语之中,都没有丝毫兵败的忧虑,若是不知情的人甚至会以为他是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了。 殊不知刘备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资本全部赔了出去,从涿郡之中招募的豪杰,收拢了其他诸侯的溃兵,几乎全都没了。 关张赵三人都眼中带着钦佩目光望着刘备,公孙瓒闻言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玄德,我们和张角的差距是全方面的,不可能赢的。” 那时的刘备只觉得很是失望,在刘备的眼中,公孙瓒是那个纵横无敌的白马将军,无论是入侵幽州的胡人还是与大汉为敌的北燕国,公孙瓒从来不曾畏惧,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在袁绍那一路的诸侯之中,就属公孙瓒的损失最小直到现在还有一千余白马。 以公孙家在幽州的势力,以公孙瓒在幽州的威望,他很快就能重新拉出一支远超之前的白马。 等到太平军攻破了洛阳城,大汉陡然倾颓之后,失去了压制之后,他的实力甚至会比之前更强。 他本就是幽州人,虽然不能做幽州牧,但是以本地大族的身份做幽州别驾再加上手握军权,他就是幽州的无冕之王。 这在刘备看来明明就大有可为,虽然刘备同样觉得胜算不大,但人这一生就是要奋勇拔刀,若是如同公孙瓒这般,当时直接投降不久完了,还逃什么呢? 那一刻的刘备突然觉得公孙瓒大概就到此为止了,一遇到挫折就开始自哀自怨,这能成什么大业? 若公孙瓒不是自己兄长的话,刘备当时就抛下他直接走了,但是他和公孙瓒之间的交情实在是过于深,而且公孙瓒对他可谓是情深义重,无论如何刘备都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但刘备已经想好了,他一定不留在幽州了,这里就交给公孙瓒吧,或许面对胡人以及燕人的血与火能让公孙瓒重新振作起来。 刘备将目光四处望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青州和徐州,最终的目标则是老祖宗的创业之地,淮泗! 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灵帝谥号和张角去世的消息就顺着商队而来。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公孙瓒,在中原乱成一片的背景之下,幽州和冀州之间的商业交易还算是比较频繁,在经过冀州之后,幽州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之前一直颇为哀怨的公孙瓒,顿时就容光焕发起来,他感觉自己又行了,张角一死,这天下群雄,舍我其谁啊? 公孙瓒的变化大概只有身边人才知道,大部分人还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刘备自然不会多嘴。 公孙瓒一旦振作起来,能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在军事方面。 此次勤王诸侯虽然诸路都兵败,但是依旧在天下之间赢得了极高的威望,可以用刷脸来形容。 任何一个在讨伐太平军的过程中有精彩表现的人,都是在天下士族以及豪强的面前狠狠刷了一波脸。 这就像是简历上的工作经历以及获得荣誉一样。 “以勤王诸侯的身份参与讨伐张角,虽败未死!” 这个名号一打出去,瞬间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真大佬。 幽州士族立刻就决定让公孙瓒成为幽州士族的代表,蜂拥着向公孙瓒投靠过来。 之前还需要辛辛苦苦去拼搏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得到了,公孙家族的嫡子都排到了公孙瓒后面。 这就是勤王诸侯的排面,无论是袁绍还是公孙瓒,虽然都失败了,但却在失败之后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不过唯一让公孙瓒很不爽的就是幽州有幽州牧,而且还是威望不低的汉室宗亲。 他自然是想要除掉这个幽州牧的,就连理由都想好了,灵帝是独夫,独夫的命令就是乱命,他所任命的幽州牧哪里有效力呢? 但是幽州士族不愿意,灵帝虽然是独夫,但是如果把灵帝的命令当作乱命,那这个天下是会乱套的,他毕竟做了很多年的天子。 在天下列国之中留下了许多的政治遗产,就在这幽州之中,就有很多灵帝的遗留,如果开启反攻倒算,那最终受到伤害的是谁,还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 公孙瓒虽然脑子基本上全都用到了军事上,但是他毕竟出身士族,这幽州士族的力量有多强,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反抗整个幽州的士族。 于是心中憋了一口气,等到白马义从重新建立,等到彻底将军队握在自己手里,他一定要肆意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打胡人和燕人,重新打造一支天下悍勇的白马。 这是公孙瓒的全部想法,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去洛阳争夺一番,不仅仅是他,整个幽州士族都没有这种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 正带着关羽等人以及不过两千士卒一路往青州而去的刘备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刚刚到达青州时,得到了有关于灵帝谥号的消息。 知道了灵帝的死讯时,刘备只说了一句话,“苍天有眼!” 等到得知了灵帝的谥号时,刘备哈哈大笑着对关羽等人说道:“这张角所为,真是痛快啊,这大汉天下就败在灵帝手中,我等刘氏,死后无颜面见先祖,都是因为灵帝所为,现在为他上恶谥,这难道不是天下之大幸吗?” 关羽捻须笑道:“虽然我等与张角接触日短,但是张角此人豪纵,他敢直接给灵帝上恶谥,实在是没有出人意料。” 张飞抱拳道:“大哥,俺也是这般想的。” 赵云白马银枪,英俊的面容之上同样欣喜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啊!” 四人又是一阵畅快大笑,然后刘备才有些担忧的说道:“不过虽然解气,但大汉天命就此失去了。 刘氏子孙中,谁是那个能够再次受命的人呢? 无双侯带走了太子辩,他能承担起这个重任吗?” 几人回想起那三个孩子一样的皇子,都微微摇头叹气,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够治理天下呢? 只有光武皇帝那样的绝世人杰才能够重新让苍天赐命,说到光武皇帝,刘备的心态就出现了一丝丝的变化,光武皇帝是皇室远支,自己同样是皇室的远支。 光武皇帝出身不过是郡中的寒门,自己同样是郡中的寒门。 若是自己能够振作汉室的社稷……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一个不想当皇帝的刘氏子孙,是不合格的刘氏子孙。 况且刘备知道自己的继承序列怎么也在前几百,在如今这个天下之间,自己这个汉室宗亲的分量比大多数宗亲都要重。 只不过一想到张角心情就带上了几分沉重,不击败张角,哪里去谈什么再受命呢? 但刘备是勇敢,却不是莽撞,他虽然安慰公孙瓒,但是自己却很是清楚,想要击败张角,需要更强的联军,更多的万人敌,单单凭借自己,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等到几人又行军三五日,张角去世的消息便传到了耳中,这一下反应最大的却不是刘备,而是关羽! 关羽几乎是瞬间将散播消息之人提起来怒声问道:“你说什么?张角怎么可能会死?” 张飞和赵云同样是难以置信,谁能杀死张角? 那人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将张角可能是升天的具体消息说了出来,关羽这才直接将他甩开,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是很有限,张飞和赵云同样脸色有些难看。 这三人都有些不能接受张角就这么死了,他们心中都暗暗存着之后再和张角较量的心思。 结果现在张角死了,虽然三人都知道张角的高度大概是他们一生达不到的,但这世上唯有死人是真正不可能被战胜的,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战胜张角了。 刘备却满是惊喜,他虽然对张角有些佩服,但是张角可以说是他振兴大汉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没有之一。 结果现在这块绊脚石竟然直接自己移开了,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欣喜呢? 这一刻的刘备只感觉前路一片光明,忍不住笑道:“二弟、三弟、子龙,张角一死,蒙在我们面前的阴影就直接消散了,拿下青州徐州。 这前路陡然之间便宽广起来,这山河之上的尘雾消散一空。 可愿追随备,使汉再受命!” 刘备颇为振奋的言语让三人心中的些许遗憾一扫而空,是啊,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前途一下子光明了起来。 “愿随大哥(主公),成就大业!” 刘备看也没看洛阳一眼,直接就往青州以及徐州而去。 ———— 袁绍有坚韧之志,公孙怀刚愎之心,袁绍临危持剑,公孙遇事犹疑,袁绍万乘之才虽不足,公孙一将之智或有余,并立二人,岂非笑谈? 若取刘备,可比袁绍。——《后汉杂谈》 (本章完) ------------ 第五章:洛氏的选择 在通往关东的直道之上,一支大概两百人左右的军队正飞速疾驰着,两侧苍翠碧绿的风光不住向后退去。 这支车队很是低调,但从那些战马以及制式的武器来看,这一定是军队的精锐。 这一路人正是贾诩和蔡琰前往昭城的那一支。 从和洛空分别开始这一路上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甚至刀上还带着些许的血迹。 贾诩回想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然后撩起了马车窗帘,望着蔡琰所在的马车,心中暗自惊叹。 因为洛空让他和蔡琰多交流一下,以贾诩的智慧对付蔡琰这么一个小姑娘简直是轻而易举。 贾诩本来以为洛空看重蔡琰是因为她的容颜,毕竟洛氏有貌,对另一半的容貌就很在乎。 但是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蔡琰竟然真的能过目不忘,而且出口成章,简直就是一个宝藏。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娶了蔡琰,一个经学家族的底子就有了,尤其是那些官位高但是却骤然而起没有底蕴的高官。 而且蔡琰出身陈留蔡氏,父亲是当世大儒,这种家族的嫡女嫁给任何一个家族都一定是正妻,否则就是侮辱。 不要说蔡邕不愿意,就算是许多不相干的士族也不会愿意。 再加上蔡琰本身就谈吐非凡,一看就是能教子有方的人,这些时日的相处,让贾诩这种算无遗策,善观人心的人,都对她颇有好感。 无双侯能一眼看中蔡琰,让贾诩都感到佩服。 心中更是感慨,洛氏能保持人才的产出的确是有原因的,这蔡琰进了昭城之后,定然是要被洛氏子娶为妻子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进入昭城之后会担任什么职位呢? 正思索着,就听到有人骑马走过来说道:“先生,天色不早了,到了前面就休息一下吧,马匹都有些累了,该给他们喂些食物和水了。” 贾诩一见是洛空身边的三护卫之一,于是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昭公国?” 护卫盘算了一下说道:“按照现在的速度的话,大概还有四天就到昭公国境内了。” 还有四天。 贾诩心中欣喜,总算是快要到了,于是让众人准备休息,众人熟练的点起篝火,然后设置好防御,起锅烧水做饭。 蔡琰和三名女官从马车上走下来,虽然经过连日的奔波,蔡琰显得有些憔悴,但依旧是倾国倾城,浑身温润如水的书卷气,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见到蔡琰走下,贾诩笑道:“文姬小姐,再有几日我们就要昭城了。” 蔡琰在马车上问过女官这个问题,所以并不惊奇,但还是应和道:“先生你有大才,此番进入昭城,定然是会被重用了。” 正如贾诩惊叹于蔡琰的优秀一样,虽然贾诩很低调,但在不经意的透露之间,蔡琰还是知道眼前这个貌似憨厚的男子,胸中怀着万千锦绣,是个聪明到极点的人物。 贾诩摇摇头道:“洛氏人才济济,诩这点微末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若是为了重用,诩也不会在这里等着进入昭城了。 倒是文姬小姐,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但是像您这样的奇女子,可真是绝无仅有。 恐怕进入昭城用不了多久,诩就要以夫人称呼您了。” 贾诩和蔡琰之间已经很熟了,而且蔡邕将蔡琰托付给洛空,洛空又托付给贾诩,从这种角度来说,贾诩算是蔡琰的长辈。 蔡琰如果能嫁入洛氏的话,那自然不需要贾诩操心,但若是不嫁入洛氏,贾诩说不得还会出手襄助保她的一世平安。 这对贾诩这种明哲保身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认可。 蔡琰顿时脸红起来,从她的父亲将她托付给无双侯,而无双侯接受托付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现在临近昭城,这让蔡琰愈发的紧张起来,不过想想洛氏子千年以来都未曾有过无能的子弟,就算是洛愍公也已经是同时期的俊杰。 而且洛氏子容颜冠盖天下。 公子陌上人如玉,就是洛氏子的真实写照,洛氏子还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么一想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昭城女官闻言纷纷笑了起来,“文姬美到这种地步,又有大才,乃至于胜过洛氏诸位姑娘,一进入昭城,公子们定然爱慕啊。” 蔡琰又想起在马车上时的聊天,更是羞恼起来,这些昭城女官守礼的时候是真的守礼到一丝不苟,尤其是谈到有关于素王时,即便是私下,也会行叉手抬额礼。 但是私下聊天时豪放也是真的豪放,什么话都敢说,让自己动不动就捂脸不敢言语,然后她们便笑出声来。 …… 昭城。 洛彰收到姬昭的两件神器之后,就匆匆将还在昭城的洛氏嫡系叫了过来,先族中沟通一下。 洛彰将有关于祖宗再次显灵的消息告诉洛氏众人后,洛氏子都很是震惊,洛氏女倒是能感受到那种特殊的波动,早就有所猜测。 “老祖宗三番两次让我们早做准备,就是说明现在这种形势有些难以适应新的乱世变化。 家主,这几年的确是有些难以支撑,从去年开始,能够分配给族人的物资等等都减少了一成。” 减少一成是个不小的数字。 洛氏有篆刻圣痕的顶层,有精擅处理政务的官员以及完备的监督制度,还有真神老祖宗信仰,还有昭城这座带着光环效果的城池,于是有了最强的家族。 但一个家族存活在这个世上,不可能完全依靠信仰而不吃饭,维系洛氏这一切的就是食物和水,这就叫做物质决定意识。 现在陷入了一个新的怪圈之中,就如同邦周时期,洛国不扩张所以实力一直提不上去。 昭公国同样如此,就在以昭城周围发展,昭公国是不能发展疆土的,周围全都是大汉的土地。 但是不发展疆土,在这个实力和疆土人口绑定的时代,基本上依靠商业来繁荣的昭公国很容易受到影响。 这就是西域不能失去的原因之一,西域的无双侯国为昭公国攫取了大量的财富,保证整个家族稳步向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但是没有人会提出来。 那就是利用白手套进行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但洛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搞商业对天下的流通是有好处的,搞土地兼并是真的半点好处都见不到。 虽然因为历史局限性,洛氏有时候看不清历史前路,但明晃晃的做导致天下倒退的事情,那洛氏还不如直接灭亡算了。 素王血裔做不出那么丢人的事。 纵然我洛氏自缚手脚,背上仁义的枷锁,照样无敌于世间,大不了就让素王老祖宗救我。 “家主,这些年的倒退一是动荡的局势造成商路不通畅,为了保证商业的通行加大了成本。 二是家族对天下的影响力不够了。 换句话说,家族的世俗权势不足! 我曾经听过有人说县官不如现管,就是家族现在的写照。 汝南郡的那个袁氏,我翻阅过他们家的记载,是孝宣皇帝时才发迹,就算是再往前推,根据聚集地推算,也不过是春秋时的陈国大夫而已。 所谓四世三公,在汉朝也不是没有其他达到的家族,但是都不如袁氏会利用钻营,所以声势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家族最为昌盛的时候,都是子弟出仕时。 比如先汉初年,后汉初年,那时的家族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洛文王时,是家族商队通行天下最为顺畅的时候,从辽东半岛到岭南,通行无阻。 这是一件小事,但是却代表了家族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 洛彰若有所思,大祭司突然开口,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这位大祭司是洛彰的堂妹,“家主,这些年家主底蕴的增加是不是在渐渐减少?” 最能清晰感受到家主底蕴变化的就是家主,祭祀的洛氏女同样能感知到一些,所以才有此发问,洛彰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但家族身上的负担同样减少了很多。” 这是一条没有明说但所有洛氏嫡系都知道的潜规则,家族负担过大就会带来鲜血与牺牲。 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是家主的任务之一。 大祭司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可以确定,那位一直喊着要破掉汉廷天命的天一道主,他真的破掉了汉廷的天命,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天下无命是事实。 这是家族的重要时机,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加重家族负担,重振世俗权力,就在此时。” 洛彰心中只觉一痛,沉声道:“那个张角,其实就是阿霄。” ??? 这下整个屋中的人都坐不住了,甚至有几人直接站起来瞠目结舌,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简直太过荒谬了,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觉得很是合理,这天下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两个洛霄那样的人呢? 况且是攻破一个王朝天命这样的事情! 大祭司是唯一一个还能保持镇定的,又问道:“那阿霄去世了?” 洛彰面上显出悲痛“老祖宗说阿霄攻破了后汉天命,然后被天命反噬而亡了。” 终于接受这个现实的洛氏众人再次坐下,但是场中气氛却一下子就不同了。 那可是洛霄啊! 洛氏的天之骄子! 洛彰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阿霄的命运吧,他生来就是与我们不同的,他既然愿意做这件事,那说明他认为这件事就是必须要去做的。” “家主,看来这天下马上就要进入群雄逐鹿的阶段了,只不过不知道是秦末逐鹿,还是先汉末逐鹿。” 秦末逐鹿变成改朝易姓,先汉末逐鹿就是汉室再受命。 谈到这个话题,洛彰的声音略微轻松了一点,“上一次针对这个问题,我特意去询问了老祖宗。” 众人顿时都好奇问道:“家主,老祖怎么说?” 洛彰回忆着当时的记忆,缓缓说道:“老祖宗说没有天命,事在人为,谁都有可能重新夺得天下。 若是有一统天下之人,就带到老祖面前,为他加上天子的冠冕。” 没有天命! 众人眼中满是震撼,但同时又瞬间被惊喜所充斥。 老祖宗说没有天命那就是没有天命,那就意味着这天下完全要靠人力去争取了。 “家主,我的建议是,除了维持昭城正常运转的子弟外,其余最优秀的子弟都派出去,就如同秦末那样。 昭公国同样要动起来,战争一起,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道德就会被突破,毕竟都要死了,谁还会遵守规则? 昭公国要保护好诸夏这条大河的河岸和河堤。” 关于派遣子弟出仕,这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无论是出于家族,还是出于天下,洛氏子都必须出仕,甚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多多的出仕。 无论是自领一路诸侯,以藩属的身份加入,还是成为臣子,都要多一些才行。 至于昭公国中,洛氏女能够维持昭公国的稳定运转。 真正让众人在意的是后半句,做好诸夏的护河堤,这件事是需要整个昭城洛氏去做的。 在秦末的时候,这件事完成的非常好,虽然战争造成了人员的减员,但都是正常减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屠城事件。 现在很快就又到了一个乱世之中,家族这一次应该怎么去做,哪些底线是需要守住,哪些则无可避免,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做这些事,付出多大的代价,这都非常考验能力。 洛彰缓缓点了点头道:“这种事不需要特别在意,一件事合不合适,自然在天下人心之间,洛氏的底线聪明人都知道。” “咚咚咚。” 外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家主,有公子空送回来的客人。” ———— 战争所造成的伤害不仅仅局限于注定消亡的人口,还在于对文明、人性以及道德的湮灭,这方面的伤害甚至犹有过之,但中国所幸运的是,在任何时代,这个伟大的文明都不缺乏顶天立地谨守道德底线的人,譬如永恒不变的洛氏。——《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本章完) ------------ 第六章:看看人 洛空送客人回来? 这让室内众人都有些不安。 根据之前传回来的消息,洛空不是带着太子辩和皇子协往长安而去了吗? 众人都感到很是奇怪。 如果张角就是洛霄的话,虽然消息但还没有传来,但洛霄已经死了,洛空又有什么人要往昭城送呢? 洛彰高声问道:“客人是什么人?” 门外侍卫回道:“一位样貌颇为和善的中年男人,随着客人回来的兄弟说是公子空招揽献给家族的贤才,有王佐之才。 一位则是倾国倾城的少女,随同的女官说是蔡邕的女儿,托付给了公子空,是一位奇女子,刚刚及笄,公子空的意思是在家族之中婚配。” 这一介绍众人就明白了,王佐之才和奇女子,怪不得要送回家族,但是紧接着就是深深地不安。 发生了什么? 竟然让洛空冒风险把人送回来,而不是带在身边。 这件事只能之后去派人探查一番。 洛彰环视一周然后望着众洛氏女说道:“阿空的事情我会安排准备离开昭城的子弟可以前来找我。 尽量是加冠的子弟,当然不强求,十五岁以上都可以出游。 劳烦诸位去看看这位奇女子,我去见见这位有王佐之才的贤士。” 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候是双十年华,往前青涩,往后成熟,刚刚及笄就倾国倾城的女子,这让洛氏众女都有些好奇。 她们都是绝色,但是又知道自己是远远不如先祖西子、姬灵均、文君、合德这样的女子的。 现在可能出现一个类似于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有些好奇。 众人鱼贯而出,离开这里,只剩下洛彰一人。 …… 话说贾诩和蔡琰紧赶慢赶,终于在昭城关门之前来到了昭城,有侍卫和女官验明身份,一行人顺利的进入了昭城之中。 望着这座充满了古老意味的城池,贾诩和蔡琰的心情都很是复杂。 整个大汉加上隐户有大概五千万人口,整个诸夏列国以及加上统治范围内的藩属国,有六千万以上的人口。 这六千万人口之中,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升斗小民,都想要得到昭城的庇护,而自己现在马上就要得到了。 虽然代价是放弃世俗的许多东西,比如荣耀和权力,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下定决心的,尤其是有王佐之才的人。 进入昭城之后,保护他们一路行来的军队被三名侍卫带到卸甲处休息,三名女官则带着贾诩和蔡琰往内城而去。 昭城之中很繁华,是那种不同于洛阳的繁华。 洛阳就是一个大都市应该有的样子,走到满是商户的街道上会让人非常兴奋,但是离开那些坊市,许多小巷子中就会看到乞丐等等。 但是昭城没有,整座城池都仿佛是规划过的,自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是很整洁,商铺、居民区整齐的坐落着,没有那种让人忍不住感觉恐惧的小巷子。 蔡琰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圣城啊,洛阳虽盛,相比却相形见绌,怪不得父亲每每从昭城返回就扼腕叹息,恨不得住在昭城之中。” 女官闻言说道:“昭城是诸夏列国数百城中,唯一一个没有人贩子、乞丐、娼妓的城池。 那些盘踞在城池黑暗中的渣滓团体也没有,从生到死,家族关注着每一个人,控制着一切,这里是唯一的公正之地。” 贾诩将这些暗暗记在心中,但他明白昭城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是因为家族人才极大的富裕,其他任何政权都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能大致上做到公平就已经是鼎盛的治世了,剩下的就要依靠道德要维持,要依靠人心中的血性来填补。 一走进内城,外城的一切喧嚣繁华都彻底离去了,除了侍卫之外,这里几乎见不到人,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一队队巡逻的敢战士骑着马走过,仅仅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查了三次。 这里的戒备之森严有些出乎两人的预料,“内城之中有洛氏一千三百年的宗庙,还有最珍贵的守藏室,这些东西都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所以防守很严。 在内城之中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我们现在去拿令牌,令牌上会有我们可以前往的地点,不知道家主会怎么安排。” 正说着,便听到一个女官骑着马来到马车旁边道:“姑姑,这是令牌,刚才家主说让蔡氏贵女前往太阴宫,族中诸前辈,包括大祭司都在那里等着她。 文和先生则随我走,带到主殿静室之中去见家主。” 贾诩和蔡琰闻言神情一震,安排已经出来了,两人于是直接分开,往两侧而去。 …… 内城中的宫殿很小,小到贾诩觉得都不应该被称作宫殿,但是这些建筑所带给他的感觉却远超那些巍峨的大城。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句话用在洛氏身上大概最是合适了。 带着贾诩前来的女官站在院落外,展手道:“文和先生请,家主就在院中等着你。” 贾诩深吸一口气走进院中,便见到在一棵柳树之下,一个鬓间有些许发白的俊朗男子正端坐着,他知道这就是当今昭公洛彰了。 这一刻的贾诩忍不住想到,当年先祖贾谊去面见洛文王时是什么样子呢? 和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样吗? 先祖当年创造了武威贾氏一脉,现在自己能够复兴它吗? 贾诩心中有无数的思绪,但是心中却并不紧张,面上很是平静,他走到洛彰身前,躬身作揖道:“贾诩拜见大公,大公万安万福。” 洛彰抬眼向贾诩望去,很普通的一个人,非常没有笑,但还是非常的和善,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老好人。 这世上许多英才是从外表就能看出不凡的,但是贾诩不是这种,洛彰猜测他应该是内秀的那一种,没有多想,他回礼然后伸手道:“文和先生,请坐。” 贾诩依言在洛彰对面坐下,说道:“您称呼诩文和即可,先生一词实在是愧不敢当。” 洛彰微微一笑,说道:“文和,你是拿了无双侯的信件来到这里的,可以说一下经历吗?” 洛彰现在已经知道洛空遭遇了什么,他虽然很愤怒,但这是洛空选择的道路,他目前并没有准备做什么。 不过董卓的名字还是在他这里记上了。 贾诩知道这就是面试了,他没有多谈董卓这方面,而是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出身。 然后讲了之前洛空经过凉州时,他投奔洛空,然后一路向东行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在其中的思考。 仅仅是这些就让洛彰很是满意,不过这些毕竟是过去的事情,在贾诩说了许多之后,洛彰开口问道:“文和,你觉得董卓之后会做什么?” 贾诩闻言瞬间大脑开始极速的思考,手中的羽扇忍不住放置在脸前,洛彰并不着急,甚至还为两人斟了一杯茶。 贾诩收起羽扇,缓缓说道:“大公,诩所言可能有些危言耸听,但都是诩心中所想。” “哦?” 洛彰将茶水推过去,然后笑着说道:“文和尽可畅所欲言,这昭城之中是自由之地。” 贾诩一向明哲保身不喜欢把话说满,不喜欢特别明确的把意思说尽,但是到了昭城之后,他感觉自己可以随意开口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大公,在前日,诩貌似听到了太平道的天一道主张角去世的消息。” 洛彰眼底悲痛一闪而过,说道:“是的,张角去世了。” 贾诩感觉气氛略微压抑了一点,又回想起无双侯洛空的态度,心中有些猜测,接着说道:“张角去世可以说是改变整个天下局势的大事件。 董卓身边有一个谋士,名为李儒,他是我的好友,此人眼光极其长远,若不是心中有执念,天下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谋士不超过两掌之数。 董卓手中有太子辩和皇子协,长安地处偏远,早已不复先汉时的繁华,而且长安是旧都,在天下人心中的政治地位不足,最关键的是,后汉帝陵和宗庙都不在长安。 虽说后汉承接先汉,但是再受命之后,天下人心中还是有区别的,后汉的皇帝不祭拜后汉帝陵而去祭拜先汉帝陵,这颇为滑稽。 反观洛阳,张角虽然攻破了洛阳,但是洛阳城中却依旧繁华,而且张角在洛阳清理了一批官宦,现在洛阳的关系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 太平军虽然带走了大量的浮财,但是洛阳最大的财富就是人口和土地,只要占据洛阳,再挟持皇帝,就有正统的地位。 李文忧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董卓只要得到消息一定会率领军队从长安火速奔向洛阳。” 一直说到这里,洛彰都不为所动,这些话不算是危言耸听,他知道贾诩后面的话才是重点,静静地等待着贾诩的猜测。 贾诩深吸一口气道:“进入洛阳之后,皇子协会成为皇帝,太子辩会死,或者死在皇帝位上,存活的概率不大。” 果真是耸人听闻的言论! 洛彰强行压住心中的思绪,问道:“何以见得,这弑君之罪,董卓敢担?” 对于弑君,洛彰自然是极度排斥的,除非那皇帝已经是独夫了,比如诸夏大战时的那位周天子,就直接被愍公搞死了,但是没有大的过错的皇帝,如果可以随意杀戮,那就是在挑战纲常。 如果弑君没错,那弑父、杀兄、杀弟呢? 父子、母子、兄弟姐妹之间的互相残杀呢? 道德的底线一旦被打破且习以为常之后,就不可挽回了。 贾诩知道洛彰不是不相信,而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他微微叹气道:“灵帝不是自缢了吗?” 灵帝能自缢,刘辩自然也可以自缢,或者生病暴猝。 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把天子一槊刺死,那谁知道是弑君呢? 洛彰又问道:“那为什么要杀死刘辩呢?” 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是却能够从中看出谋士的思辨能力,贾诩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说了出来,“从刘辩和刘协随着君侯出奔开始,诩就一直在观察这两个皇子。 诩虽然不才,但是却擅长谋人和画策,刘辩懦弱,没有成为君王的气象,但他内在却有韧性,是一个好人,君侯一路善待他,他定然感激。 刘协聪明,但是却颇为类似灵帝,虽然他还很小,但却有些过于聪明了,他若是做皇帝,比刘辩强,但仅此而已。 诩离开时,君侯要与董卓对垒,定然兵败,无论君侯结局如何,董卓掌握局面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洛彰闻言出声道:“无双侯还活着。” 贾诩闻言一惊,不知道昭公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这么掷地有声的说出这句话,那定然就是活着了。 贾诩点点头道:“君侯活着也难以改变一些东西。 董卓这个人有些残暴,文优则有些……” 贾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是不想在洛彰面前说李儒坏话的,而且此次出奔,李儒并没有丝毫的阻拦和追击,两人之间的友情是真的。 最终贾诩说道:“文优此人极是忠诚,会按照董卓的意志行事,若是君侯活着,那刘辩定然亲近君侯,这是董卓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刘辩一定会死,他必须死,转而扶持刘协上位,刘协上位见到自己兄长的下场,一定会远离君侯。 这种换立皇帝还能带来极大的威望,让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董卓的权势地位,文优一定会建议董卓这么做的。” “啪啪啪!” 洛彰忍不住为贾诩鼓起掌来,贾诩的这一番分析,从董卓和李儒的性格入手,以及董卓内部所面临的环境,进而进行推测,这个推测基本上是一定会实现的。 只不过两人都不知道洛空本来是准备死难的,但却被刘辩突然的爆发保护了下来,若是知道这件事,贾诩的推测会更进一步。 “文和,伱果真是大才,画人之术,高深莫测,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你画策的本事,但仅仅这画人之术,就已经颇为难得,欢迎你加入洛氏。” 这下妥了! ———— 诩有智计,颇类张良,善观人心以为谋划,时人有言曰:“画师描皮,贾诩刻心。”——《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七章:蔡琰与洛女 望着贾诩被人带着离开的身影,洛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捻着一根发丝。 意念一动,神器人书便出现在手中,望着辉耀着湛湛光芒的人书,洛彰发动了些许的家族底蕴,然后将手中发丝一松,发丝轻轻飘飘,就像是落叶一般,落在人书之上。 那发丝就像是遇到溺水一般,直接溶解在人书上,洛彰又在脑海中回忆有关于贾诩的信息。 人书顿时大发光芒! 黑白灰三色充斥了整间静室,很快这光芒就退了下去,洛彰便见到卷轴那紧紧系出的丝带自动解开了。 他缓缓展开卷轴,只见卷轴的左侧是一个略显阴森的人物形象,与贾诩有些类似,又很是不同,头上带着略显高的文士冠,手中则握着一把羽扇,大半个脸都被羽扇盖住,只露出一双略显修长的眼睛。 这幅画颇为活灵活现,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物,根据传来的信息,洛彰知道这幅画像不是人现实的模样,而是人内心的映射。 在画像的右侧,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对贾诩的描述。 【贾诩是无双的谋士,他擅长通过有限的信息反推过去的真实,擅长通过人性格的不同来制定针对性极强的计策,当贾诩准备全力针对某一个人时,几乎是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他是算无遗策的代表谋臣。 贾诩精擅权术,极其善于谋身自保,与人为善,迷惑敌人,在不经意之间通过言语击溃敌人的所有努力,但他通常不使用这些。 贾诩性格不偏不倚,但多行自保,行事手段偏向阴暗。】 因为给予人书关于贾诩的信息很多,所以人书反馈出来的信息同样很多。 人书给予了贾诩极高的评价,那些性格类的东西洛彰并没有在意,行事手段偏向黑暗这不是贾诩一个人,而是大多数人,因为阳谋那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大多数时候阴谋都比阳谋好用。 而且进入洛氏之后,贾诩这种聪明人自然就会改变的,会按照洛氏的生存方式去做事。 贾诩精擅权术这一点洛彰是能看出来的,从他对人心的刻画上就能够得到这一点信息。 最让洛彰震惊的是人书对贾诩用了“算无遗策”这四个字,人书的评价是极其客观的,贾诩能被冠以这个词,这就极其的恐怖了。 通过有限的信息反推过去的真实,刚才贾诩已经演示了一遍,制定计策的本事还没有见到,但现在洛彰已经放心了。 人可能会有偏差但是神器不会! “真是王佐之才啊,张良那样的人。” 洛彰收起人书,默默思索着,“应该怎么安排贾诩呢?画策权术方面的位置。” …… 话说贾诩被带到洛彰这里时,蔡琰则乘着马车被带到太阴宫,说是宫殿,同样不过是略显大的院落而已,只不过建筑比较恢宏大气。 蔡琰一路都掀开窗帘好奇的望着内城的一切,她见到有少女们嬉笑着打闹,她见到有一队队敢战士来回巡逻,她见到有不过两三岁的小孩子,眉心篆刻着圣痕,正在路上跑来跑去。 她见到所有人的服饰上都有华丽的凤凰,金丝、银丝,无比美丽,她知道那是周族的图腾,普天之下只有洛氏以及少数洛氏认证的邦周遗族才能够使用的图腾。 邦周遗族啊,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了! 她还知道,周族曾经的凤凰是非常简单的,现在这个尊贵庄严美丽到极点的凤凰是素王上皇亲手在镐京城的大殿之上所描绘。 从那以后凤凰就成为了万灵第一,因为相比凤凰,其余灵兽的形象太过简陋。 太阴宫。 这里是祭祀星辰之神的场合,主要就是北极星紫微星这些主星,对星辰的崇拜由来已久,洛氏则更是重视。 蔡琰刚刚走下马车就见到一个颇为美丽的少女正站在院门之前,那少女看着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宛若春柳抽条,浑身上下洋溢着含苞待放的生机勃勃,眉目如同精美的画师作画一般,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衫裙,娇俏可爱美丽极了。 眉心一点圣痕,更添几分神圣,站在院门前的洛青禾见到蔡琰,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有些惊叹于蔡琰的美丽。 洛青禾身为洛氏女,容貌上自然是相当自信的,但是眼前的蔡琰竟然比自己还要美丽,而且是明显的更美几分。 蔡琰有些紧张,便见到少女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笑道:“蔡姐姐,姑姑们让我带你进去,妹妹名青禾,你这般称呼便可以了。” 洛青禾的态度之温婉让蔡琰有些意外,若是在数百年前,眼前的少女可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即便是现在只要她愿意嫁入皇室,定然是皇后,没有任何意外会发生,皇室求一位洛氏女是求不到的。 从冠军景桓侯之后,就再也没有洛氏女外嫁了,只有英侯和无双侯这两个洛氏支脉才能娶到洛氏女。 两人相伴走进太阴宫,等到进入殿中,蔡琰只感觉自己心脏一滞,在殿中整整齐齐坐着两排人,全部都是洛氏女,纵然她是女子,但这幅场景之美丽,简直让蔡琰感觉无法呼吸。 入目所及,一张张各有不同的绝色神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和仅仅见到一个绝色美女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是合唱比独唱的韵味深太多,这种视觉的冲击会极大的提高人的审美阈值,换句话说,除非把西施那种超越99的绝色级别美人,放在这一大群人面前,才能不被压住。 洛氏子一般选择身边的女官婚姻,不怎么看脸,就是因为从小看麻木了,洛氏子见到西施以及王文君这种,下手快就是因为心动不易。 当初洛琪见到赵合德也是同样的感受,赵合德和赵飞燕姐妹二人单独拿出来可能比西施这种四大美女差一点,但是姐妹二人站在一起,就完全不逊色了。 蔡琰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嫁得好,因为她家世好、样貌好,品德好还有极高的才学。 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一个女子没有才学,那就要有好的德行。 所谓娶妻娶贤,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妻子不美丽那也不要在意,只要贤惠就可以了。 但是蔡琰自认自己才学、品德、显贵、美丽,没有一样差的,是一个完美的女主人。 但是现在站在众洛氏女面前,她先是被这些女子的容貌所震惊,然后便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能胜得过这些洛氏女吗? 天下人都知道,在昭城之中,在洛氏之中,女子是掌握很大权力的,不说昭城,就说英侯国、无双侯国都有洛氏女在处理政务。 脑海之中一丛丛的想法不断闪现,蔡琰走入殿中,行了一个仕女通行的福礼,“蔡琰拜见诸位姑姑、姐姐。” 蔡琰不过十五岁,身量却不低,足有一米六五左右,鹅蛋脸上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她不是一般才女那种颇显弱不禁风的类型,而是合宜,身姿颇为窈窕眉目之间充斥着灵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书卷气,气质同样温婉至极,就像是一池春水,让人忍不住投入她的怀抱中,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温暖。 见到蔡琰之后,众女心中的好奇算是缓解了一点,果真是人间绝色,旁观者清,蔡琰被一群人所震撼,但是殿中众女互相看几眼,眼前的蔡琰胜过了所有人。 这让众女很是满意,不过紧接着众女就开始猜测蔡琰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毕竟单论容貌的话,蔡琰虽然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但明显还达不到典籍之中所记载的西子和王文君两位先祖。 那两位先祖的介绍之中都有一句话,叫做“诸女子不能盖之”,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所有的洛氏女加起来都不能压住她们一人,而蔡琰美则美极了,甚至到达了典籍之中赵合德盖亚诸人的程度,却还做不到先祖西子和王文君这一步。 大祭司回想起了之前说这位蔡氏贵女似乎是有过目不忘之能,想必是擅长文学方面了。 “蔡氏贵女。” 蔡琰一听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姑姑称呼琰文姬即可,这是父亲为琰取的表字。” 大祭司闻言美丽至极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个小小浅浅的微笑,说道:“文姬,我听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想必是读过许多书了。” 蔡琰见到大祭司主动聊起自己最擅长的一点,心中略带感激道:“姑姑,琰家中略有藏书,虽然远远不能同洛氏守藏室相比,但从小随同父亲还是学习了一些。” 大祭司闻言笑道:“伯喈公曾经在昭城参与学术讨论,家中有藏书万卷,那可不是一点点,除却洛氏之外,数遍天下能比伱家藏书多的都没有几家了。 家中藏书读过几许啊?” 或许是太紧张了,蔡琰的小脸有些红红的,像是一颗让人垂涎欲滴的苹果,看着诱人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 蔡琰感觉好热,特别想用手扇扇风,让自己凉快一点,但是又不敢,低声说道:“回姑姑大概能记下七八成。” 大祭司闻言笑道:“七八成,天下之间读书能超过你的不多了。” 诶? 大祭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文姬,你刚才说你能记下七八成?” 蔡琰缓缓点头,她其实说的保守了,她能记下九成,她就是移动的东观藏书。 见到蔡琰承认,殿中的洛氏女第一次震惊,大祭司知道蔡琰能过目不忘,但只以为是记忆力比较强,但是绝对没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 东观藏书的数量之多能记下七八成,家族上一个出现这种人,还是洛明公! 儒家至圣! 随着儒家的地位提高,洛明公就快要成为诸子百家第一人了。 洛氏女这一生大部分人只做三件事,研究先贤典籍、处理昭城政务、祭祀素王上皇。 在研究先贤典籍时,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有多么重要就不需要赘述了。 因为研究典籍是需要旁类触通的,而蔡琰脑海之中有那么多的知识,她需要什么可以不回去翻书而直接使用。 “文姬,你这样的天赋,不来研究典籍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至少能够成为一位先贤。” 当即就有人这样说道,“成为圣人是需要极高的精神境界的,但是以你的天赋成为圣人之下的大贤,没有任何的问题。 若是你能做出新的理论,你的雕像甚至能出现在诸子圣殿之中,就算是你不愿意加入那些诸子百家,但奇女子列传中,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将不仅仅以蔡氏而出现在史册上,而是蔡琰蔡文姬,千百年、千万年之后都会有人知道,在后汉一朝,有你这么一位可以名耀千年的才女。” 蔡琰有些震惊于这番话,不是因为这些洛氏女对自己的看重,而是感慨于这些洛氏女的思路,她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名留青史,这通常都是那些男人才会思考的问题。 但是在洛氏女之中,这种思路仿佛才是正常的,蔡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奇女子列传她当然知道,尤其是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中的《奇女子列传》,因为时间跨度大,所以入选的女子极多。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史书的姬、妃等字眼,但是蔡琰知道洛氏是有记录名字的习惯的。 西子本名西施,还有西子与洛毅公的女儿姬灵均,以及王文君的详细记录,都是奇女子列传上,少见的记录下名字的女性。 还有光武皇帝时编纂的《汉书》中亦有奇女子列传,赵飞燕身为太后在外戚传和飞燕外传中,但是赵合德出现在奇女子列传中。 自己有过目不忘之能,这项能力即便是出现在男人身上也足以名留青史了,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史书上呢? 蔡琰又抬头望了洛氏众女一眼,心中美滋滋的想道,而且,我现在可是在洛氏之中。 没时间了,就写这么多吧。。。。 推书~好兄弟的书~ 《为什么要猎杀一个超怂的无辜巫师》 作者:睡个饱觉 林安的生活发生剧变。 床底的篮球变成了淌血脑袋,半夜跳到枕头旁在耳边轻轻哼着歌。飞驰入站的地铁变成了巨型蜥蜴,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排队投食。 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繁华的都市背后,猎巫骑士团正四处游走猎杀邪恶的巫师。 打工人林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鹿角猎巫骑士团’的一员,肩负起守卫人类的光荣使命。 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心别暴露自己其实是一个巫师的身份。 (本章完) ------------ 延迟一下更新 写到两千多字,写不出来了,有点卡文 ------------ 第八章:一些人与事在风中 洛氏,是不同的。 尤其是对这世间的女子来说,女子在洛氏中才能有无限的未来。 蔡琰来到了昭城,她的人生就改变了。 不仅仅是嫁人然后相夫教子这一个命运,而是可以做学术,培养弟子,也可以做官,用她丰厚的学识去造福昭公国,甚至在女主执政的年代,她还能成为一个内相也说不准。 “好了。” 大祭司清朗的声音响起,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众女熠熠的目光依旧望着蔡琰。 大祭司望着众人笑道:“文姬才刚刚来到昭城,以后大概有许多时间可以互相交流,诸位不用着急。 文姬,之前听说令尊将你的婚姻大事交予了无双侯,你身上还没有婚姻吧?” “啊!” 或许是转变太快了,蔡琰没想到大祭司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她当然知道大祭司话中所潜藏的意思,俏脸之上顿时一红道:“姑姑,是的,家父没有为琰定下婚约。” 殿中众女也没想到大祭司会问这个问题,又见到蔡琰羞红的脸颊,顿时纷纷笑了起来。 “文姬,昭城中的好儿郎极多,样貌英俊,又有才华,温柔体贴,你可以慢慢挑选。 我洛氏一向崇尚自由恋爱,不搞包办婚姻以文姬的才学和姿容,追求伱的男儿,恐怕要排满昭城了。” 虽然非常想要蔡琰嫁入洛氏,但洛氏一贯的风格还是不会改变的,全凭自愿。 蔡琰闻言很是感动,她自己其实最清楚自己的处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寄人篱下。 尤其是洛氏这种名门望族,就算是直接让自己出嫁,她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拒绝的。 但是洛氏的态度却难以想象的好,给了自己充分的自由。 怪不得天下的女子都想要嫁入昭城之中,都想要嫁给洛氏子。 人总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单单看这洛氏女,就知道洛氏子定然是有情郎了。 蔡琰从坐席上站起,然后走到殿中,她长身而立,身姿窈窕,文静贤淑,气质若春水,郑重的向众人行了福礼道:“多谢姑姑以及诸位女公子。” …… 主殿之中,洛彰望着贾诩离开的身影,开始准备挑选人前往洛阳。 这人选是不好挑的,毕竟昭城的人去洛阳做什么? 先不说现在没有天子了,就算是有天子又不是进贡的日子,不在昭城待着,这是静极思动了? 人一旦站上政治舞台,再想要下来那就是不可能的,人间红尘是一个染缸,没有人可以沾染之后还全身而退的,项羽也只是把孩子送了进来,就算是洛氏也不行,家主都薨逝在了河洛,没有再踏进昭城一步。 洛彰正思索着这些事,他在思考要让谁去,然后便见到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是自己的侄子,“伯父,大兄有信送到。” 洛霄! 洛彰一惊,阿霄已经去世,怎么会有信送到呢? 这一定是阿霄还没有去世的时候送出来的! 一想到洛霄,洛彰就觉得一阵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常人怎么能懂呢? 他那么优秀的儿子,自己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就这样去世了。 洛彰接过拆开信件,上面那熟悉的字迹,看的他心中又是一痛,这的确是洛霄的亲手信。 “父亲,见字如面。 顿首而拜,请原谅儿子不孝。 想必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儿子已经魂归九天,身入洛水,得到人世之间最难以得到的大自由、大逍遥了。 您不用为儿子伤心,人生在世上,活成儿子这般,已经很是幸运,况且先祖站在死亡的尽头,相信总有一日,我们父子会有再相见的时刻。 儿子出外这些年,做下了许多事,但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对家族没有什么大用处。 太平军诸将,性格各异,这些人的信息附在后册,虽然没有大用,但聊胜于无。 大汉天命已失,未来已经不是儿子所能看清,但此次勤王诸侯之中,有些人父亲可以关注一下,其中有诸侯、有文士、有猛将。 洛阳城中亦如此,有黄门郎,姓荀名攸,是颍川荀氏的子弟,此人其貌不扬,极其容易被忽略,但内藏锦绣,儿子与之交谈,他虽然极力隐藏但还是隐藏不住,是王佐之才。 这等世家子弟,乱世一起,定然分散投资下注,家族日后定是一路诸侯,想要安稳渡过乱世的世家会下注家族,父亲可以招揽其中有大才之人。 儿子死后,天下诸侯短时间之内定然争夺皇子,何皇后会成为太后,她不是家族好的盟友。 但如果要借助她的名义力量,谨记让她完全服从,她不太聪明,可能会坏事。 还有一件大事,在洛阳城中,有一女子,名曰貂蝉,是王允的养女,其女有倾国倾城之容貌,生而有神异,能看破儿子的伪装,是先祖西子那样的人物。 父亲可派人将其接回昭城,亦可直接派家族子弟带走她,她身边有灵兵保护,暂时无忧。 便如此罢愿父亲安康。 霄顿首再拜。” 信中的内容并不少,洋洋洒洒一大堆,各种事情都写了写,这也不算是洛霄的遗言。 以洛霄豁达的性格写不出来遗言这种东西。 他只是简单的聊了聊天下的大势,聊了聊他见到的人和事,还有一些需要需要家族注意的事情而已。 洛彰缓缓收起信件,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段交待的事情上,他没想到继洛空送来了一个奇女子后,洛霄这里同样有人送来。 奇女子对家族的帮助很大,沉鱼落雁,能御寒冷,颜值无双,这都是奇女子所带来的。 本就准备派人前往洛阳,现在更是要精挑细选一个人甚至几个人前往了,不为了洛阳的政治利益,也为了安全将洛霄口中的奇女子带回来。 洛彰思索了一下,翻看了一下自己手中所掌握的道具,然后走出屋中,唤人过来,开始安排交待一些事。 …… 洛阳城,皇宫。 何太后望着刚刚睡去的儿子,心中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她甚至回想起了张角还没有死去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明明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但是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张角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够为她和她的儿子撑起一片天,而现在,要她自己撑着天了,她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 王允府上。 在张角去世后,王允遭遇了一波嘲讽,但随着太平军渠帅和王允交好,这种声音就低了下去。 或者说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为渠帅了,而是摇身一变成了禁军将军。 诛除独夫民贼的功臣得到赏赐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只有刘合一个皇子在洛阳城,推举皇帝没有选择,只能让刘合上位,何皇后则正式成为皇太后。 三岁小孩怎么能统治天下,于是何皇后顺理成章的成为国家摄政。 这一番操作没有人反对,但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日后恐怕要二帝相争。 太子辩一定会在长安继位,这天下或许可能同时存在两个皇帝,但一个王朝之内,一定只有一个! 大汉的皇宫里面不能有两个皇帝存在! 王允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壮硕女子,心中有些微微发寒。 虽然张角升天了,但是每当在府中看见这十个形影不离跟着貂蝉的身影,总是让他有种张角还在哪里盯着他看的感觉。 这十人是真正的对貂蝉形影不离,就算是睡觉沐浴也守在旁边,而且就算是王允各种讨好,对王允的态度也很一般,仿佛是在暗中警告王允,收起你心中所有的心思,现在貂蝉不是你所能触碰的。 王允目前倒是没有升起过这种心思,毕竟洛阳局势很不错,甚至已经开始逐步重新控制三河地区以及弘农、南阳、颍川等地。 朝廷还在尝试联系关东的五姓家,但现在关东五姓家正和那些盗匪打生打死,暂时是联络不上了。 “女儿,你的美名传了出去,而且你的年纪的确是不小了,近些时日前来试探为父口风的人有许多,不过你这……” 王允试探说道,然后眼神不住的往那些灵兵身上瞅去,站在貂蝉右侧的灵兵直接开口说道:“道主生前说过,婚姻之事听凭貂蝉小姐一人为主。” 貂蝉想起张角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会有有缘人前来,她轻轻捂住自己的右眼,在她的手心之中,眼中瞳孔不住的变化着,追寻着直觉。 然后她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不是张角说的有缘人,于是貂蝉说出了经典语录,“父亲,女儿还想要侍奉您两年。” 听到貂蝉的回答王允就知道貂蝉不愿意,他也不多说什么,他这个人心里有兴盛汉室的执念,但不是坏人,正相反他持身很正。 否则貂蝉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美人被他养在府中,不可能还保持完璧之身。 虽然张角没要貂蝉,但毋庸置疑是很重视貂蝉的,对王允来说,这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所以他很感激貂蝉。 于是沉吟了一下说道:“女儿,你可能还记着张角,但为父还是有些心里话想要和你说。 如今世道有些纷乱,虽然为父一直想要振作汉室,但是未来会如何还真的不知道。 洛阳是个是非之地,或许很快就要乱起来。 你这样只存在于史册中的美人,是上天的恩赐,但也是为你带来灾祸的源头,无数人都会垂涎你的美色。 他们会为了你厮杀,将你争来夺去,但那只是将你当作战利品罢了,虽然你现在还是风华正茂,但终有一日会年华逝去到那时候…… 天下之间只有一个地方能庇护你,那就是昭城!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洛氏从古至今,一千三百年来,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收拢那些超越常人想象的绝色美女。 你就是这样的女子,你就是不逊色于西子、王文君的女子。 若是你能到昭城,只要你显露真容,常人难以进入的昭城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到了那里,你才算是能真的安稳度过余生。 张角的确是素王以后,数遍青史都未曾见过的神人,但是和洛氏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 你不要太过局限于张角的言语,而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这算是我心中的一些心里话。” 王允这一番语重心长算是他真正的心里话了,貂蝉自然听出了自己义父的真诚,颇有些感动,王允他甚至感觉就连壮硕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貂蝉又回想起了张角俊朗如同天神的容颜,还有张角那句让她不要乱猜测的言语,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她实在是太美了,这一笑便如同百花盛开一般,前来为王允倒茶的侍女都不由心神晃动,就连茶水满溢了出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貂蝉正色道:“父亲,女儿知道了,但张角这个人有通天彻地的才能,他既然让女儿留在洛阳城中,那证明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现在从洛阳到昭城一路之上兵荒马乱,才更容易出现问题。” 实际上貂蝉是有一些猜测的,但是这个猜测太过荒谬,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 而且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就算是真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都很清楚。 用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将这件事略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现在就静静地等待张角说的有缘人到来。 至于那个人是谁,天上的皓月会告诉她! ——-—— 东汉三国是英雄气纵横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之中,若仅仅有纵横四海的男子汉,未免过于单调。 幸运的是,在这个无数人目眩神迷的时代,同样有无数值得大书特书的美人,为天下添上了瑰美的一笔,蔡琰蔡文姬便是其中最出彩女子之一。 婉娩淑女,先贤同列。 这史书上的八个字,大概是对蔡琰一生最精准的概括。 这部书将带读者走进这位光耀千古的东汉末年第一才女的内心世界。——《古代奇女子:蔡文姬》 难产! (本章完) ------------ 请假 身体不适,头昏脑涨,杂事颇多,心情烦躁,大脑空空,写不出来。 ------------ 第九章:回家喽 长安长乐宫中。 这座曾经的天下正中,虽然一直都有修缮,但依旧显得破旧不堪,完全没有一丝丝的皇城气象。 尤其是对从小生活在洛阳城中的皇族子弟来说,更是如此。 在宫殿之中,刘辩已经坐到了主位上,在董卓的拥护下,他已经成为了大汉王朝的皇帝,刘协则被封为陈留王,一个虚名而已。 长安这个朝廷从上到下全部都是董卓的人,这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而是事实。 这完全就是西凉军改头换面组建的长安朝廷。 董卓作为拥护刘辩上位的臣子,被封为县侯。 县侯在先汉的时候不算是珍贵,刘邦对自己的老兄弟们很是慷慨,后来的汉帝封的侯也都是县侯,区别只在于大县小县。 唯一的例外就是无双侯这个国侯,算是一种在遥远边陲的例外。 太傅兼尚书令,董卓算是一步走到人生巅峰。 只不过这还远远达不到董卓和李儒的要求,他要的是万人之上的摄政,李儒要的是能改天换地的能力。 殿中董卓毫不顾忌的剑履上殿,坐在左首第一,洛空一身袍服跪坐在右首,董卓望着洛空笑道:“无双侯是要跟在陛下身边前往洛阳吗?” 董卓在面目不狰狞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颇为和善的一个胖子,现在的表现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和洛空生死相向,甚至差点就一刀将洛空砍了。 洛空眼底藏着深深地戒备,漠然说道:“总是要陪着陛下走一遭的。” 董卓又深深地望了洛空一眼,站起身来道:“那无双侯可要好好保护陛下,本公携陈留王稍后赶到。” 说完又向刘辩行礼,然后直接离开了殿中,殿中的侍卫一个个身着铁甲,全都是董卓的人,可谓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李儒走在最后,走的很慢,然后在殿门前转过头来,他完全忽视了刘辩,径直向洛空问道:“无双侯,您出身洛氏,想必对那些祸国殃民的豪门贵族也是痛恨的吧,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去开创一个新世界呢? 在这个新世界里面,洛氏是不会改变的,依旧辉煌。” 洛空面带复杂的望着李儒,每次见到李儒他就愈发明白为什么家族一直强调德行比才能更重要,这些天才人物作恶的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 还有就是一定要打开明确的上升通道,这些能改天换地的人杰都是不甘于屈居人下的。 朝廷不要,他们就流向地方;地方再不要,他们就会往外走,去其他列国;造反推翻朝廷;甚至极端一点的直接投奔外族反攻中原。 当年匈奴变强就和汉人的投奔有不小的关系。 总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秀才协助造反那可就太可怕了,看看李儒,十数年之间就培养出了董卓这个能争雄天下的诸侯。 天下李儒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收拢在朝廷手中的又有多少呢?汉室的衰败实在是不冤。 听到李儒的话,洛空径直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文优,你太极端了,而董卓,他不配去完成你的理想,你的主公选择错了,伱的大业会成为一片泡沫,化为乌有。 选择董卓不如效忠你面前的大汉皇帝,至少你对陛下好,陛下一定信任你。” 李儒见到洛空并没有反驳厌恶豪门贵族的那一条,但是却直接否定了自己和董卓这两个人,又抬头盯着皇帝望了一眼,拱拱手,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刘辩被李儒这一眼直接吓得有些哆嗦,李儒的长相和贾诩类似都比较和善,但眼中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阴冷以及浑身阴恻恻的气质,让他整个人都像是鬼一样。 单论心性的话,李儒和贾诩是差不多的,都擅长阴谋诡计,而且下手不择手段。 但两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李儒执念太深,而贾诩虽然心中也有复兴家族的心思,但不强,属于随缘的态度。 贾诩是想着我要活,李儒是想着都要死。 “君侯,太傅是不是要杀我?” 刘辩哆哆嗦嗦的说着,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甚至就连朕都不自称,洛空在心中叹息,刘辩是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他和孝惠皇帝还不一样,孝惠皇帝其实是相当有主见的,只不过前有高皇后,后有洛文王,显的他不行了。 刘辩是真不行! 主弱臣强绝不是好事想要在臣子强势的情况下保持君主的威严,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定会有阴邪在其中滋生。 洛空望着刘辩的眼神之中带着怜悯,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刘辩的下场不会太好,温声道:“陛下,臣会陪着您的皇后也会陪着您。” 相比于刘辩,洛空觉得唐姬更值得怜悯,刘辩是嫡长子,这就是他的命运,唐姬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却成了皇后,完全是被连累。 洛空的安慰还有些效果,刘辩抓着洛空的衣袖,“君侯,我们要回洛阳了吗?” “是的,我们要回洛阳了。” 刘辩的眼中陡然亮起了光,洛阳是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地方了,“回洛阳好啊,回到洛阳就能见到母后了。” 洛空的心中却只有担忧,洛氏在汉朝积威这么多年,他都敢依仗着军阵之上直接杀洛氏子,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呢? 这毕竟是内部政治争斗,董卓想着直接杀人是洛空没想到的,只能说边郡武人名不虚传。 现在才是刚刚开始乱世,董卓这样敢于践踏约定俗成潜规则的人就出现了,好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属于政治人物的觉悟,没有直接动手。 但是这样的人以后肆无忌惮起来,恐怕是个混世魔王啊。 …… 自长安向洛阳,虽然有千里之途,但西凉铁骑全力赶路,需要的时间并不久。 直道之上,烟尘起落,一队队充满肃杀之气的骑兵疾驰而过,西凉军几乎是倾巢出动,虽然顶级的谋臣除了李儒基本上没有,但出身边郡的边疆军团,猛将却可以称得上如云似海。 李傕、郭汜、张济、华雄这些在西凉军中位于二流的校尉都是难得一见的骑兵大将以及冲阵猛将,甚至董卓自己也是能开强弓,能披挂上阵的猛人。 西凉军在往洛阳狂奔。 前军已经出发,中军以及后军却还在长安,蓄势待发。 洛空以及刘辩和唐姬坐在一辆马车之上,洛空对刘辩几乎是形影不离,生怕董卓对刘辩下手,刘辩和唐姬一左一右坐在洛空两侧。 唐姬比刘辩还要年岁小,又显得发育不良,她是个相当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而洛空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此去洛阳,生死难辨。” 洛空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但是又不知道这一丝丝预感来自哪里,刘辩现在是皇帝,难不成董卓敢于直接弑君不成? 长安旧宫之中,董卓望着离开的刘辩,转头望向李儒,眼中凶相毕露道:“文优,皇帝独独与无双侯交好,这对我们不利啊。 而且刘辩懦弱,没有帝王的气象,怎么能够主导天下呢? 唉。 无双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使刘辩为帝,这是置天下于不顾啊。 身为洛氏子却为了一己私欲,本公乃是大汉忠良,先帝亲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陈留王聪颖,灵帝虽然是个独夫,但毕竟是本公的恩主,他想要让刘协为帝,本公应该完成灵帝的遗愿,不若使陈留王为帝。 文优以为如何?” 刘辩绝对想不到前一段时间还恭恭敬敬迎立自己上位的董卓,这么快就想要换掉自己。 李儒闻言却摇摇头道:“主公,暂时不可以。 洛阳城中还有一个皇子,是灵帝的嫡次子,现在定然已经被那群逆贼迎立为皇帝。 刘协是个庶子,他的身份压不过刘合,只能用刘辩这毫无争议的嫡长子身份来压制刘合。 我们既有灵帝授权,又有纲常法统,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您所担忧的,臣明白。 等到将刘合废掉帝位,伺机除掉,再除掉刘辩即可,那时只剩下刘协,自然就是他做皇帝了,两个兄弟死去,一定能教会他怎么去做。” 在李儒的口中,杀死皇亲乃至于皇帝,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在他的眼中,皇帝公卿和圈中的猪狗牛羊没有区别。 董卓再次被李儒说服了,渐渐开始生起横肉的脸上凶光一收道:“那就再让他活一段时间。 一定要把无双侯看好,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来。 进入洛阳,执掌天下,汉廷崩摧,张角升天,这是上天在襄助我董卓啊。 上天所赐予的却不接受,是一定会带来祸患的,文优,你我的梦想马上就要完成了。” 一直面无表情,眼神之中带着阴冷暗沉之色的李儒闻言竟然微微扯起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略有些阴恻恻的,看的董卓都是一个激灵。 然后拍了拍李儒的肩膀道:“文优,我们走吧,去洛阳。” 董卓颇为健壮的身躯走出宫门,李儒紧随在其后,他望着天上的骄阳,裹了裹身上的锦袍。 …… 当西凉铁骑的前军踏破河东时,整个洛阳朝廷都如临大敌起来。 洛阳宫中。 何太后与一干汉室老臣都面带寒霜,气压低的甚至能冻结人心了。 本来群臣以为回到洛阳的会是无双侯,却没想到竟然是董卓的西凉军。 何太后望着殿中群臣,然后问出了一个略显怪异的问题,“这个董卓是什么人?” 董卓是谁? 前凉州刺史、护羌将军,但是何太后却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殿中众人却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不仅仅是何太后,殿中也有许多不认识董卓的人。 一个边郡武人,若不是大变,一辈子都进不了洛阳的边郡武人。 在边境是个人物,但放在洛阳城,却算不上什么,谁会去在意呢? 洛阳城中的官员汲汲所求的是三公九卿以及禁军诸将,那才是权力的极致。 但是现在,一个边郡武人竟然敢马踏河东,而且毫不掩饰的往洛阳而来了! “太后,董卓是一个典型的边郡武人,他从弱时就一直在凉州厮混,一步步走上了高位。” 在大汉朝,典型的边郡武人是一种蔑称。 因为边郡武人作为一个形容词,其中包含着反复无常的含义,这是整个天下对这些边郡武人的印象,无论是凉州、并州、幽州还是西域,当然,无双侯是例外。 这些边郡武人的反复无常不是道德上的两面三刀,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求生之道,是常年在边境过着刀头舔血生活后的一种敏锐直觉。 吕布就是典型的边郡武人,实际上刘备也算是边郡武人,换盟友换的也特别勤快,但刘备个人道德水平高,总是尽心尽力之后再换盟友,所以没人用这个指摘他。 这句边郡武人一出,基本上就给董卓的洛阳之路定了性,那就是不能相信董卓。 “太后,董卓是灵帝所封的假凉州牧、司隶校尉,还辅佐太子,现在董卓既然敢到洛阳,那想必太子辩落在了董卓的手中,若是他用这封旨意,我们应当如何做?”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殿外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信使手中高高举着一封类似于信件的东西,匆匆走进殿中,然后径直跪下,大声道:“皇太后陛下,这是董公所送进来的信件。” “什么?” “董卓已经到了?” “是董卓的大军到了,还是他本人到了?” 这一封信顿时在朝廷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怎么会这么快啊? ——-—— 中平元年,灵帝既崩,董卓以太子辩嫡长,逢迎为帝,帝既立,董卓乃自以为太傅,又迫帝赐王侯,帝懦弱不敢制,空乃曰:“非刘不王公若愿王,请死,上以忠义王赐之。” 董卓勃然变色,曰:“君侯欺吾乎?” 空同勃然曰:“太傅,大汉十六朝先帝,昭圣王、洛文王,尔可比之? 此二圣皆薨后而王,尔可敢生为王乎? 岂非篡逆?” 董卓乃止。——《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十章:互斥! 大殿之上,群臣嘈杂又安静。 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情,这天下怎么了? 堂堂帝都洛阳,怎么什么人都能来了? 何太后将董卓送来的信件接过一看,仅仅飘过一眼,就相当愤怒,望着殿中群臣,她冷哼一声道:“悖逆之辈!” 群臣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信能把何太后气成这个样子,然后就听到宦官在上面念。 “先帝诏辅政、持节征西将军、司隶校尉、假凉州牧、假西域大都护,上诏大司马、太傅、尚书令卓,敬告皇太后、颍川王及洛阳群臣。” 这番话直接就让殿中群臣绷不住了,怪不得皇太后气性那么大。 董卓在名字之前,还加了那么一大串头衔,先是灵帝册封的,后来是当今皇帝册封的,这就是在赤裸裸的表示,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我董卓都是当今天下第一,按照道理这个天下就该我来做主。 先帝虽然是灵帝,但是他的诏令你们真的能无视吗? 你们这些人里面有多少都是因为灵帝而显贵的呢? 虽然一个谥号把灵帝踩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甚至就连计算大汉先帝的时候,也要直接跳过去,但他的诏令,谁敢废除? 这些合法性的来源都不要了吗? 这就是李儒给董卓出的主意,算是为什么要立刘辩的加强版,名器都在手中,按照规矩来就能够得到一切的时候,就要按照规矩来。 李儒的手段就连无双侯都无话可说,若是能打的赢董卓,那灵帝的诏令自然就是乱命,但是打不过,那灵帝的诏令就生效了。 而且董卓送来的信中,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点,他是承认何太后地位的,但是另外一个特意点出来的名字——颍川王! 颍川王是谁?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除了刘合这个正经的皇子之外还能有谁? 董卓迎刘辩称帝之后将刘协封为陈留王,将刘合封为颍川王。 这句话直接就把刘合的皇帝位去掉了,甚至都不说他是伪帝,这是至高的蔑视。 这种蔑视让何太后非常愤怒。 “真是悖逆之辈啊!他怎么敢这么做?” “真是太猖狂了,他以为他是谁?” 殿中群臣无论心中到底怀着什么想法,但现在对董卓的排斥还是很明显的,不希望董卓进入洛阳。 在大汉朝,对边郡武人就是又用又排斥,因为两者之间的思想观念区别太大了。 有时候甚至直接把这些边郡武人当作蛮夷来对待,因为在这些公卿臣子看来,这些边郡武人反复无常、残忍嗜杀起来,和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没什么区别。 这种百年经验,董卓会是个例外吗? 宦官的声音继续响起,“先帝归天,太子辩嫡长,叙述纲常,当为皇帝,本公奉旨辅佐。 洛阳帝都,当为皇帝行宫,为贼张角所窃,本公憾痛啊,恨不能为国家除此寇贼! 诸国贼庸碌,不能剿灭,吾聚众起义,尽起凉州健儿,勠力同心,合计五十万众,挥剑向东。 恰逢太子西逃,张角暴毙,此乃天意兴汉之兆,本公大汉忠良,矢志复兴大汉。 敬告太后、大王、诸公,大开洛阳,迎本公进城,尔等逢迎颍川王之过,本公既往不咎。” 后面的一些话都是一些废话,最关键的就在于这一段话。 五十万众肯定是吹牛逼的,但董卓的兵马不会少,恐怕战兵加上强行征召的青壮,十几万二十万是能拉出来的。 对这一番话殿中群臣心中都是腹诽不已,然后就听到一个颇为高昂的声音响起,“恶贼!” 众人一看,果然是前太平军三将,现如今的朝廷禁卫,卜才脸上表情很是难看道:“董卓是何等的恶贼啊。 我等诛除独夫难道不是为天下立下大功吗? 竟然敢指斥我等为贼寇,一个手持独夫乱命的奸贼罢了,如何敢如此猖狂? 道主已经逝去,才敢出来狺狺狂吠,当初却畏之如虎,这是何等的可笑啊,定然要在《滑稽集》上为他留下一个位置,‘卓贼狂吠’!” 卜才这番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当初张角那么猛的时候你不敢出来,现在在这里装什么? 至于董卓为什么要贬斥张角,众人都很是清楚,因为董卓的主要合法性来自于灵帝,所以他不愿意抬举张角。 但是现在洛阳城中的局势,不抬举张角是不行的。 因为守卫洛阳的主要军队就是原太平军,许多公卿现在开始招纳百姓组建新的军队,但成效还不算是很大。 周仓二人同样义愤填膺,侮辱张角就是侮辱他们所有人,周仓愤然道:“董卓这恶贼不是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吗? 让他来试试,看看这洛阳城他能不能破开。” 周仓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就是一惊,这就是要对抗了,但众人仔细盘算一下,谁愿意举手投降? 若是城外是无双侯或者英侯,那凭借洛氏一千三百年的信誉,打开城门不成问题,伱董卓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只会动刀子的边郡武夫而已,打开城门之后,谁知道你是不是会继续挥动屠刀,而且这封信这么傲慢,让那些想要观望的人同样极度排斥,这态度太差了,当初张角进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过分。 何太后闻言果断的下定了决心道:“给董卓回信,斥责他怎么敢对一位摄政太后如此傲慢? 告诉他洛阳不会为他打开,派人将辩儿、唐姬以及刘协送进来之后,他就原路返回凉州即可,不得在洛阳附近停留,否则按照叛逆论处。” 何太后这番话几乎是称得上是宣战了,完全是董卓信件的回击,不能说一点面子都不给吧,但基本上算是将董卓所有的诉求都打回去了。 尤其是让董卓滚回凉州,这是董卓最不能容忍的。 但是殿中却没有人劝说太后,向董卓表达洛阳的意见,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董卓说什么就是什么。 …… 董卓实际上还没有到,但差不多了,他刚刚到达西凉军中,牛辅就直接迎上来,满脸笑意的说道:“岳丈,您的信已经送进去了,这是洛阳城送出来的信件。” 董卓当即接过,牛辅拍马道:“那洛阳城中就是孤儿寡母,何太后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见到岳丈神威,定然畏惧要大开城门迎接了。” 董卓闻言有些自得。 我董卓在凉州奋斗了这么多年,可算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李儒更是意气风发的望着洛阳城。 多少年了? 从凉州一路求学而来,就在这洛阳城中,就在这天下正中之地,自己受到了多少的屈辱? 谁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我李儒站在这里,带着凉州的十万健儿,告诉这洛阳城的衮衮诸公,攻守之势逆转了。 现在是我的主场了! 董卓脸上带着笑意展开了信件,然后脸上就是一僵。 牛辅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毕竟现在这种形势,西凉大军兵临城下,谁能不畏惧? 这飞龙骑脸的形势,难道还能有意外吗? “狂妄!” 董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牛辅的马屁,周围人都是一惊,李儒将信件接过去,匆匆读完,脸上却依旧平静。 洛阳城的这种表现也在李儒的预判之中。 望着非常生气的董卓,李儒添油加醋道:“主公,这些洛阳城的公卿,是明显的没有将您放在心中,还以为您是凉州的那个武夫,他们这就是赤裸裸的看不起您,瞧不起我们西凉军啊。 在那些洛阳公卿的眼中,我们恐怕就是西凉的乞丐来这洛阳皇城要饭来了。” 李儒这话一出,不仅仅是董卓,就连那些西凉军的将领都愤怒起来,他们纷纷叫嚷着要读一读那封信,看看那些狗日的公卿到底是怎么说他们的。 董卓愤然道:“这妖后竟然袒护太平军,反而驳斥本公这样的大汉忠良,定然是与那张角有一腿。 本公听闻刘合还是个不足岁的婴儿,恐怕是张角的遗腹子吧。” 李儒闻言眼皮直跳这造谣造的太离谱了,刘合都三四岁了,史书上都有明确记载的,这玩意可改不了。 董卓自己也知道有点离谱,讪讪道:“那也一定有问题,那张角住在宫中那么久,据说妖后自荐枕席,她那种祸国殃民的艳后,怎么可能没有发生什么事,说不准现在腹中就有张角的遗腹子!” 反正这屎盆子是必须要给何太后扣上! 李儒又展开信件看了一遍,然后沉思了一下,低声道:“主公,我们不能再和洛阳城这么对抗了,否则真的就要强行攻城。 城中还有一部分太平军守御,还有新招收的民众,就算是能攻下城池,恐怕损失也不会小。 现在最好是和洛阳讲和,他们都知道定然不是我西凉军对手,这种情况下给他们一些好处,比如保证他们的地位和势力,这样很容易就能让他们放弃反抗。 这些公卿之所以反对您,恐怕就是因为担心失去这些权力和地位,儒对他们实在是太了解了。” 董卓没想到一向最为激进的李儒竟然表态要讲和,但是他却有些犹豫道:“但是这么多好处都要白白送给他们吗? 这些洛阳公卿实在是让本公愤怒。” 李儒阴恻恻的笑着,抬手用羽扇盖住了大半个脸颊,眼神之中的阴狠透露出来,轻声笑道:“这又不是对着洛河神水发誓,进了洛阳城之后,直接毁约不就可以了。 没有了城池之后,说不准这些公卿还会舔着脸过来求您和他们合作呢。” 董卓愣了一下,进城直接毁约? 这若是中原诸侯那是一定要思考一下的,但是董卓出身边郡,言而无信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只觉眼前一亮,当即就笑道:“文优啊你真是太聪明了,就这么办,给洛阳城的信件就由你来写。 邀请洛阳城的诸公共同建设大汉。 不过估计他们不会直接同意,还是要让他们看一看我西凉军的实力,他们才会更快的下决心。 诸将等众军到齐之后,准备攻城,传令给司隶诸郡,抽调粮草物资,让洛阳公卿们好好看一看我西凉儿郎的骁勇。 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安稳坐在洛阳城中是为什么?” 李儒藏在羽扇之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冷酷笑意,等到进了洛阳城,他就让那些公卿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张角没有把那些人杀光是李儒没想到的,一个反贼还真的把自己当作诛除独夫的替天行道之人了。 况且,天下公卿皆可杀!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李儒的回信却写的很是彬彬有礼,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要掌握大权,但是没有原先那么霸道。 对张角的称呼也改成了道主,然后李儒让人将这封信重新送进洛阳城中。 不断有军队慢慢聚集到洛阳城外,西凉大军的数量越来越多,这下是真的把整个凉州的班底都搬了过去。 董卓进入洛阳的决心到底有多强,从这里就能看出,简直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这是李儒的计策。 他就是要断掉整个西凉所有的后路,一门心思的就要去争天下,于是才走到了今日! ———— 东汉王朝贯穿始终的问题众多,其中边郡武人与中原士族的矛盾是不可忽视的一条主线,诚然士族同样参与边境战争,但最终的结果是为了回到洛阳,而边郡武人终生局限于边郡。 这实际上是东汉王朝政治力量抱团的一种体现,即权力经过血缘传播、军功授爵、经学察举之后,彻底进入了“学派—血缘”结合抱团的时代,其中起到核心作用的是“经学清名—家族权势”,这既不是血缘传承,又不是知识传播,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传播方式。 它维持了东汉王朝的存续以及皇权的稳定,但同样带来了皇权的萎缩以及东汉王朝基本盘的不可变,它是东汉王朝衰亡的因素之一,也是东汉王朝不灭绝的因素之一。——《汉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一章:阴诡 “天大的机缘就摆在面前,错过这一次,再也没有这样直接登顶的机会!” “时不我待,犹豫一刻,或取就会有意外诞生。” “心中想着有退路,还怎么能一往无前,项王破釜沉舟的故事忘记了吗?” “把你们所有的精气神,所有的一切生命骨血都拿出来,冲过这一关,现在不奋勇向前,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洛阳公卿的实力恢复过来,你们再灰溜溜的滚回凉州去被人瞧不起,去被人骂作边郡武夫,去永生永世的待在那血肉纷飞的战场上吗?” “你们就不想安稳的坐在洛阳,指指点点就得到一切吗?” “伱们现在不拼命,下一个一百年,两百年,你们的子孙都要被公卿的子孙瞧不起!” 李儒的声音在西凉诸将的耳边心中脑海之中响起,听的所有人都是气血上涌,“你们愿意再过那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 “不愿意!” 李儒的一字字一句句都重重地捶打在西凉诸将的心中,李儒的话将整个凉州压抑了一百年的愤怒都勾了出来,将所有人心中的不甘心都勾了出来。 这世上哪里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推动大势运行呢? 李儒受到了屈辱又怎么可能让整个西凉去为他复仇呢? 是因为整个西凉人都心中不甘啊,正是心里怀着这种不甘,他们才能忍饥挨饿,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之中锻炼出强大的意志。 到了今天,见到了这繁华的洛阳,该是换一换角色了从光武帝再受命开始,一百年的富贵足够了。 公卿轮流坐,今日到西凉! 若问凭何物,铁骑踏洛阳! 李儒很满意西凉诸将的反应,保持住这种精神,天下又有何处不可去呢? 董卓朗声大笑着,手中的利剑一抽,狂吼道:“去攻城,让洛阳的公卿们看看我们西凉儿郎的骁勇,让他们知道这百年来,是什么人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他雄壮至极的身躯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宛如战神一般威风凛凛,李儒满意的望着意气风发的董卓,回想起无双侯洛空的话,摇摇头心中暗道:“无双侯啊,这样的董仲颖,天下谁能挡得住我们西凉铁骑呢?” “喏!” 西凉的将军们纷纷抽出手中的利剑,就要组织士兵开始攻城。 刘辩望着这一幕,只觉浑身冰冷,胆颤的问着洛空道:“君侯,这些西凉军为什么会这样啊?” 洛空反握住刘辩的手认真说道:“陛下,以后若是有机会。 若是有机会主政天下,你记住,刚才这些西凉军的话听一半,另外一半则是借口。 这个天下没有公平,但一定要尽量公平。 当年关中压迫关东,最后光武皇帝依靠关东起兵,即便是顺利接管关中,但最后还是要废弃关中。 这就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一百年就是还债,现在关西被压迫,边郡武人在不断流血,自然就恨上了关东,甚至恨上了皇室。 他们就要皇室以及公卿士族来还血了。” 洛空这一句恨上了皇室,听的刘辩和唐姬都害怕不已,“天下人心中是有一把秤的。 为什么洛氏从来不受这些指责,因为洛氏一直在牺牲,一直在流血。 权势和地位这些东西只能带来虚假的拥护,唯有鲜血和牺牲才能铸就真正的不朽!” 刘辩懵懵懂懂的听着,唐姬反而眼中一亮一亮的,洛空摸了摸刘辩的头,没再说些什么。 刘辩不会是个能够掌握大权的皇帝,这些话是洛空一些想要抒发出来的情绪罢了。 在这个更不愿意忍耐的世上,这种明显的不公正对待,只会造成一个结局,那就是群起反抗。 地域之间的对抗实在是太强了,关西和关东之间,关西的凉州和西域之间,关中和凉州之间,关东的各州之间,乃至于各州的郡中,在以郡为国的大环境下,处处都是不满的裂隙。 士族们在郡中相互联姻,在州中相互结交,但仅此而已,自己想出去出不去,别人想进来那也进不来。 这种裂隙怎么去弥补,没有人知道,毕竟是皇帝带头这么干的。 现在是迎来反噬的时候了,小规模的反抗已经没有作用了,这些握着刀把子的武夫造反了。 当然,若是没有洛霄把士族的武力一下子推入深渊,这些短暂的反抗是难以成功的。 但是现在真的说不准了。 士族还有极强的底蕴,强到什么地步呢? 可以这么说,洛霄如果还活着,也会开始用士族,虽然不可能像后汉一朝这么权势煊赫,但掌握四分之一左右还是没问题的。 这些士族只要给他们时间,最多三年,他们就能重新武装,足以和边郡军队一较高下,并且能通过源源不断的供给,把这些边郡精锐耗光,然后打败他们。 …… 洛阳城中西凉军新送进来的信件传播开来,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城中的人心一下子繁杂起来。 任何战争时候,都不存在万众一心,一定有死战派、骑墙派、投降派。 而且这些派别是会变化的,不是提前把那些会投降的杀掉就没事了,因为随着形势的变化会有新的投降派出现。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有某些死战派是因为形势不允许投降,是本来想投降但是拿不到好处才死战的。 只有敌人给的好处足够,转换门庭比谁都快。 所谓久守必失就是这个原因,那些强大的守城将领,除了军事上比较强之外,通常都是政治上的强人,能摆平内部的分歧。 现在的洛阳城中有这样的人吗? 有! 但没有权力。 而有权力的那些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何太后玩玩宫斗还行,让她去处理这些事情那就实在是开玩笑了。 城中最主战的自然就是太平军,除了太平军之外,那些顶尖的豪门同样反对董卓进城,尤其是袁氏的反对。 “董卓进城会造成什么结果是我们所不清楚的,我们绝对不能冒险。 天一道主去世的消息向着四处而去,董卓围困洛阳的消息同样很快就会传遍诸州郡,那时天下自然会有义士率兵而来。 等到那时候,纵然董卓真的有些不轨的心思,同样有人能够制得住他。” 这所谓的义士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袁氏的袁绍和袁术一个回了汝南老家,一个进了冀州,这不就是等着自己人进洛阳吗? 但是许多人都不说话,毕竟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袁氏有出息。 现在这情况,就不相信昭城洛氏还能稳坐钓鱼台。 而且我们这些家族虽然不如你袁氏显赫,但也不是泥捏的,最后谁能拿到好处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心中这么想着,这些人一个个义正辞严的赞同袁氏家主的意见,洛阳城中一幕幕大戏,在不断的上演着。 这些在外有人的公卿都不想放董卓进城,至少要等到自己的外援到来再说,而那些此前没能得到好处的人,或者一直站在这些主战派对立面的臣子,则不愿意见到他们的家声愈发的显赫,而准备想办法把董卓引进城来,打破现在的这种无法翻盘的局面。 至于放董卓进来会不会导致洛阳被毁掉,根本没人思考这个问题,这里可是圣城洛阳,是素王上皇亲自建立的城池,最多就是劫掠一番,谁敢对城池造作? 况且就连张角进城都没有劫掠,这董卓就算是再不要脸,总归是汉臣,总不能连张角这种逆…人都不如吧? 真要是做了那种事,谁还会服气他? 他不想在洛阳城建立稳定的统治了吗? …… 西凉军展现出了顽强的斗志和卓越的作战能力,洛阳城军队的几次出城反击都被击退了回去,没有对西凉军造成什么损伤。 伴随着西凉军而来的,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武器装备以及备用军队,大量的炮灰被派上城墙去消耗城中的军备。 三日猛攻让洛阳城都仿佛在颤动,西凉军没有丝毫的动摇,在猛攻之后,西凉军短暂的开始了修整,洛阳城中稍微喘息了一口气,然后就收到了来自西凉军的信件。 “本公自凉州而来,先帝给予信任,陛下又授予重任,如何能不感激涕零啊! 本公率领五十万凉州健儿,奔袭两千里,昼夜疾驰,来到洛阳城,难道是为了所谓的权势地位吗? 那实在是过于小看本公了,本公是为了复兴大汉社稷,重振大汉宗庙啊! 太后是皇帝之母,您的地位是何等的尊崇呢? 皇帝继位之后,就遥尊您为皇太后,又为两位皇子都册封为王。 却没有想到竟然有奸邪之人挑拨您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这世上哪里有嫡长子还在世,庶长子也在世,却让嫡次子继位的道理呢? 立嫡立长,这难道不是圣贤所传授的天道纲常吗? 臣卓为纲常而奋战,为何会被指斥呢? 这难道不是奸邪之人作乱吗? 卓亦相信朝廷诸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忠于朝廷的,那张角进入洛阳城中后,大肆屠戮,但听闻屠戮者都是交结十常侍的奸佞之辈,那想必诸公都是清清白白了。 但其中是否有所遗漏呢? 否则卓携带凉州五十万军民护佑陛下回帝都,却为什么会被阻隔在外呢? 这难道不是有人故意如此吗? 我等出身边境,军中有所不满。 于是想要进入洛阳城中,亲手将那些陷害我等的奸佞揪出,才出此下策。 还请太后、大王、诸公勿要在意。” 信中一方面以略微强势的口吻讲述西凉军的强大,一方面又以柔和的态度讲述西凉军是要挽救大汉的,愿意和诸公一起让大汉再次伟大! 只不过朝中有些奸佞妄图阻止,甚至裹挟了太后,才致使双方兵戎相见,这都是奸佞的阴谋。 这封信之后,城中的阴霾就更加严重,董卓虽然是边郡武人,但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情,还不至于所有人都对他升起警惕之心。 只有一些和董卓接触过的人,知道这个人生性残暴,而且当初和董卓共事过的许多人都对他评价不高。 朝廷之上第一次出现了支持董卓的言论,这是一个相当不好的苗头,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卜才三人同样收到了董卓的信件。 董卓在信中向三人道歉,说之前是下属不清楚张角没有祸乱洛阳造成的误会,最打动卜才三人的是董卓的一句话,“三位豪杰,卓有一言。 三位都是太平军反正,但是扪心自问,你们认为朝廷公卿从心底是如何看你们呢? 你们觉得他们会真正的把你们当作自己人看吗? 就连现在你们所保护的太后,她真的就非常信任你们吗? 不过是因为现在不得不依仗你们罢了,恐怕在你们见不到的地步,他们还在用贼这种的字眼骂你们。 这难道是卓在故意挑拨离间吗? 卓是汉臣,十数年如一日在边郡打拼,立下了多少的功劳,但是在那些公卿的口中我是什么人呢? 是个类似于蛮夷的边郡武夫! 你们三位在朝廷之上,卓就不相信他们没有过堂而皇之的对卓蔑视,这绝对不是虚言。 就连我这样家世清白的汉臣,就因为出身边郡的原因就被瞧不起,你们太平军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被接受呢? 就算是不愿意加入我凉州,但为什么要为了保护那些公卿而让自己的兄弟们去送死呢?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呢? 只有我们这些都被歧视的人,才最能明白彼此之间的感受啊! 若是卓能进入洛阳城,你们的所有权力都不会动,你们的军队还归你们统帅,荣华富贵依旧享之不尽。 卓言尽于此,还请三位豪杰细细思虑。” 董卓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拿刀往卜才三人的心窝子里面捅,那些不愿意相信的,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的,都被董卓血淋淋的翻了出来。 “怎么办啊?” (本章完) ------------ 第十二章:都来了,乱成一锅粥(二合一) 怎么办? 这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学习还是会的,当初六兄弟结义,为的不就是守望相助? 张燕被封为左将军,赵弘被封为右将军,管亥被封为后将军,都是正经的汉廷***。 卜才沉声道:「他袁氏能等袁绍、袁术兄弟,难道我们就没有兄弟吗? 董卓再是张狂,难不成还敢和太平军拼一场吗?一个简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出来混要讲背景,要讲势力,单打独斗那是不行的。你看洛氏那么猛,难道是凭借那几千人的敢战士吗?还不是一呼百应,各路诸侯以及豪强都愿意跟着洛氏混。 我们太平军虽然底蕴不深,但现在天下实力最强的就是我们太平军旧部了。 速速给兄长们写信,告知这洛阳的情况,这董卓就算是进的城来,也不能忽视我们的言语。 反正我们的目标就是在时局中占据一定的地位,又不是准备成为那种权臣。 况且这董卓有一句话说的好,到底谁能瞧得起我们?那些公卿和太后真的就对我们放心吗? 若是真的放心,为什么还要重新组建羽林卫和虎贲卫,还准备重新组建三河五校,这不就是不信任我们? 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只要手里有兵,董卓他也得好好给我们封官。」 周仓和廖化两人闻言颇为认同,唯一的担忧就是,「这个董卓送来的信里对灵帝颇为尊敬啊。 灵帝虽然是自杀的,但是万一他觉得是我们逼迫的那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句话,卜才直接笑出声来道:「他要真是个忠臣,能那么快就对道主改口吗? 况且他一个边郡武人懂什么叫忠义! 不过就是借着灵帝这个死人来压何太后罢了,为了废除掉现在的皇帝,让天下人承认他立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皇帝。」 卜才三人虽然是太平道,但是太平道是非常推崇忠义的,和朝廷公卿相处短短时间之内,对边郡武人就有了些许的偏见和歧视,言语之间开始嘲笑起来。 三人议定计划,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洛阳城外,董卓神色之间带着焦急,他望了望稳坐钓鱼台的李儒,还是没忍住问道:「文优,你的计划可行吗?」 李儒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道:「主公不必担忧,言辞是这个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人心是这个世间最容易也最不容易操纵的东西。 而犀利的真相,就是最锋利的快刀,直直***人心之中,让它为我所控。 先秦时期的那些纵横家,前往敌国,无论是合纵还是连横,通常第一句话都是'如果对您有所损害,外臣难道敢于站在这里吗?」 这就说尽了说客的本质啊。 儒的数封信,没有一句是为我军所想的,都是从他们自身的处境设身处地的分析,其间的情真意切,收信之人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与我军合作就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不选择这一条路呢?」 李儒和贾诩能谈到一起,自然是有原因的,李儒是个相当全能的人,在人心算计这块也非常有一套。 作为董卓麾下最强的谋士,董卓对李儒基本上是言听计从,闻言稍微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思绪,然后问道:「文优,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李儒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寒意大炽,冷哼道:「无非就是某些人想要依仗着在外的诸侯,想要和我们对抗罢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就要看是我们先拿到先手,还是那些被张角攻败的关东诸侯先到来了。」 还有一句话李儒没说,那就是,但凡敢来的诸侯,都是要么有胆量,要么有魄力,都不容小觑 。 最关键的就是洛氏来不来,又会对失去天子之位的汉室秉持什么态度,这非常影响他后续的计划。 经过李儒的分化,洛阳城中的杂音愈发大了起来,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说的都是真相,这些真相不会消失,就算想要一致对外,董卓又不是胡人,怎么一致对外? 说句不好听的,谁和你是自己人?现在都是拖,看看谁先扛不住。 话说袁绍当初亲自前往说服太平军,取得的效果极好,或者说这些曾经的太平军渠帅直接震惊了。 从他们开始融入主流之后,就明白了袁绍所在的袁氏到底是什么地位。 这样的人物,竟然敢直接站在他们这些不久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人面前,带给他们的震撼是难以言明的。 袁绍基本上收拢了冀州绝大多数的太平军,得到了两三万兵马,再加上河北士族的族兵,一下子恢复了不少元气。 他让沮授守家,然后带领着颍川士族一行人,河北士族许多人,以及颜良文丑还有其他的河北战将率领着一万骑兵一路直奔洛阳,这是他能够拿出来的最多的士卒了,其他的士卒想要征召那实在是太慢了,他根本就等不及。 结果在路上时收到了董卓围困洛阳的消息,这一下子就让袁绍心中一阵庆幸,幸好没有等所有的军队集结齐再出发,否则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董卓的出现却让随军的谋士有些不安起来,毕竟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有些大,但是袁绍却力排众议,言称:「董卓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我们的军队虽然少,但是我相信后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人前来,到那时董卓的兵力未必能够占优啊! 现在若是退却了,那就直接把洛阳城拱手让人,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我们的大业何时才能够完成呢?」 袁绍现在想的还是进入洛阳城,通过四世三公的招牌,和董卓竞争最高的位置,至于以后那就再说以后的事情。 出身河北的文臣武将稍加思索就同意了袁绍的话,河北士族能不能进化洛阳豪门压在其他地方士族的头上,就看这一波能不能操作成功。 若是能够成功的话,那就是一两百年的顶级富贵,三公九卿,予取予夺。 袁绍军在进入河内郡之后,从后方追来了一支军队,先是一惊,然后放下心来。 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不过两千左右,当头飘扬着高大的凤凰旗帜,仅仅见到这面旗帜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然后在凤凰旗帜之后,是高高的洛字大旗,是昭城洛氏的军队。 这些军队身着红黑色甲胄袍服,众人纷纷转身互相低声道:「是洛氏的敢战士,好多年没见到过这么多敢战士出昭城了。」 洛氏敢战士的威名从遥远的邦周时代一直传到了现在,但凡是敢战士出征的战事,还没有失败的,这么一支有千年历史的军队,就像是神话一样。 从大汉朝建立之后,敢战士最后一次以千人以上的规模出征,就是初代无双侯洛无疾远征大漠,与匈奴王庭在大漠以及西域浴血厮杀的时候。 后来随着神庙军的出现敢战士不再承担驻守西域的任务,最多就是数百人出现,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使团护卫,太久没有过真实的战绩了。 袁绍也非常的震惊,身为现如今的冀州之主,他对于洛氏自然是非常关注的,时时刻刻想着从洛氏薅几个人才过来。 这个目标现在还没有成功,主要是没找到和洛氏交流的途径。 但是从昭城学宫之中薅人才以及从洛氏支脉之中薅人才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近水楼台先得月,体现的淋漓尽致。 袁绍低声对身边的众人说道:「天子冠冕落地 ,昭城果然是坐不住了,这一次前往洛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董卓扣押了无双侯,不知道是不是要把无双侯救出来。」 荀谌闻言低声道:「主公,应当不是如此,入世的洛氏子,昭城一向表面都是不管的,而且无双侯是汉臣,昭城表面上绝对不会参与在这里面。 只要董卓不凌辱无双侯,仅仅生死的话,昭城是不会管的,这些人去洛阳定然是有其他的任务。」 袁绍闻言了然,荀谌这些话中的关键就是「表面上」这三个字,洛氏不会因为无双侯在董卓手里就和董卓作对,但是董卓若是做出其他可能辱及洛氏门庭的事情,那可就不同了。 换句话说,这洛氏可以作为隐形盟友了,袁绍以及军中诸人准备前往与洛氏交流一番。 率军前来的洛氏众人同样望着那高高飘扬的袁字大旗在低声讨论着,知道这是现在的冀州之主,只要正常发展,别像上一个韩馥那样突然暴猝,一定是未来的一大诸侯之一。 「诸位兄弟这袁绍在这个时候敢直奔洛阳,是个胆大心细之人,要不要和他同行?」 「可以,他没有威胁。」 「袁氏是顶尖的士族,属于基本上不会翻车的优质合作对象,可以一起同行。」 「之后面对董卓,还是需要一些盟友的,我们一共两个目标,完成就走。」 众人纷纷说道,这番话听的贾诩一阵阵的惊诧,纵然这些时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洛氏的与众不同,但现在还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或者说奇怪。 对以前的贾诩来说,他是把士族当作洪水猛兽的,和这些士族合作,稍有不慎就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这些士族的投资可不是好拿的,自己能力不行的话,动不动就是被卖掉或者成为傀儡。 但是对洛氏来说,士族反而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因为这些士族就是低配版的洛氏,经学方面被洛氏吊打,还掐着命门;财力方面就不说了,洛氏是能够自产自足的社会;武力方面同样不用说;就连士族最重要的声望方面都被洛氏吊打。 最关键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这些士族都是文明人。他们喜欢在规矩之内玩游戏,他们遵守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和游戏规则。 这是洛氏最喜欢的玩法,洛氏喜欢讲道理。 因为在这种形势下,洛氏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甚至不需要流血就能够得到所有。 洛氏最怕的就是董卓这种直接掀桌子的行为,就算是赢了,自己也损失巨大,双输的结局注定没有赢家。 贾诩收敛自己的心思,袁绍一行人已经策马前来,然后众人又是一惊,只见两千敢战士之前有五个俊朗至极的男子,每一个人的眉心处都篆刻着尊贵的圣痕。 这谁能想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整整五个洛氏子! 这些洛氏子年龄不一,最大的洛氏子大约三十岁,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还没有加冠。 这其实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五个啊! 除了打仗的时候,什么见过五个洛氏子一起出来,而且这些洛氏子都要去洛阳那个大染缸之中,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这些洛氏子都是出世的! 袁绍心中一动,眼前顿时火热起来,他策马上前,拱手作揖一拜,朗声笑道:「诸位公子,汝南袁氏袁绍这厢有礼。」 这个世界因为有洛氏的存在,所以公子并没有成为一个普遍性的称呼,现在天底下只用来称呼洛氏子以及洛氏女以及齐公的世子。 众洛氏子齐齐作揖回礼,为首的洛氏子朗声道:「本初公,吾名枢,本辈中排名第二,这是五弟洛璇,六弟洛玑,八弟洛 衡,这是我们的子侄,洛楚,他是英侯的嫡次子。」 英侯的嫡次子! 这个身份让袁绍众人颇为关注,他们这些人对昭城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昭城之中的支脉,但是英侯还是经常打交道的,毕竟大家都在关东这块地盘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至于这一辈中的老三就是洛空,是上一任无双侯和洛氏女的孩子,洛霄、洛枢、洛玑这三个人是亲兄弟,都是洛彰的孩子。 众洛氏子又分别向袁绍等人告知了自己的字,这些做罢,袁绍径直问道:「诸位公子可是要往洛阳而去?」 洛枢朗声回道:「正是如此,家主有令,要往洛阳而去。」 袁绍没问他们要去做什么,而是直接说道:「公子,洛阳现在是龙潭虎穴之地,有旧太平军义士,还有董卓,不若我等同行,守望互助,共成大事!」 袁绍相信自己比董卓更能赢得洛氏的信任,袁氏这么多年虽然汲汲于钻营,但是手段还是很巧妙的,名声很好,绝对不会引起洛氏的反感。 「那便如本初公所愿,并行向西至洛阳!」 洛枢也不废话,现在争分夺秒是最关键的事情,万一误了大事那就不妙了。 袁绍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荀谌看出来洛氏这一行人有些焦急,低声道:「主公,洛氏的诸位公子看来到洛阳有大事要做,他们眉眼之间有些急切。」 袁绍闻言了然,暗道:「同洛氏相处,只要以诚相待即可,只是不知道这些公子之中,有没有文宣二公,文王那样的大才呢?」 颜良文丑一直在愣神之中,袁绍注意到之后便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两人顿时清醒过来,带着丝丝回忆的说道:「主公,刚才那些洛氏公子身后有数十人,极度危险,在他们的身上甚至感受到了当初面对张角的感觉,会死!」 「什么??!!」 袁绍以及周围众人都极其的震惊,自从和张角交手而不死,伤势养好之后,颜良文丑的武力就大幅度上升,远超之前。 就连之前觉得他们是匹夫之勇的众谋臣也基本上收起了蔑视的心态。 毕竟匹夫之勇若是极度勇的话,那也是一种天赋,看看项王和张角,对军队士气的增幅多大。 但是现在颜良文丑竟然说自己会死,袁绍连忙问道:「那些人都比你们二人强吗?」 颜良摇摇头道:「没有我和叔恶强,但是非常的危险,而且那数十人就像是一个人一样,甚至感觉不像是人,总是很恐怖。 若是与这些人为敌,一定要小心他们结阵冲锋,想要挡下很难。」 二人所说的自然便是灵兵,这些灵兵的武力虽然只有八十,但是天生神力,悍不畏死,再加上各种兵器精通、马术精通,一旦结阵冲锋,实在是强横至极。 颜良和文丑二人的武力跨越了历史的局限,达到了90的水平,感知能力提升之后,才感觉到了灵兵的不同之处。 袁绍等人闻言暗自心惊,心中暗道:「真不愧是洛氏啊,底蕴深厚,总说河北战将如云,谋士如雨,那洛氏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士。」 诸洛氏子同样在观察着袁绍,这些洛氏子自然不是没有离开过昭城,在年幼的时候,他们都曾经隐姓埋名在诸夏的土地上游历。 但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洛氏子的名义出现在一个未来可能存在的大诸侯面前,每一个诸侯他们都不会放过观察的机会,以便从中选择合格的主公,就像是当年的先祖那样。 这一次没有了上天所眷顾的人,那就人人都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观察一番。 从河内郡到洛阳的距离并不算是远,在尽力保证战斗力的情况 下,双方的赶路速度都极快。 在距离洛阳百里的时候,就见到了西凉军的斥候,沿着整个洛阳城方圆百里,都有西凉军的斥候,这些斥候见到了袁绍等人之后,立刻就面色大变,往洛阳报信而去。 西凉军散落的军队还想着阻止一下袁绍等人前往洛阳,谁知道袁绍根本不废话,脸上充斥着愤然之色,直接抽出利剑吼道:「诸将士听命,敢有阻拦前往洛阳者,杀! 颜良,着你为先锋大将统帅三千精骑,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颜良应喏,然后直接策马带着自己的亲卫就往前冲去,瞬间就是数道惨叫声,西凉军的斥候纷纷从马上落下,身上还插着不住颤动的箭矢。 洛氏敢战士除了最前面的那些人之外,其余的敢战士也开始收拢另外马匹上的甲胄,随时准备全员披全甲冲锋。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战争,但是做好准备总是需要的。 斥候传递消息的速度自然是远远超过袁绍以及洛氏行军的速度,董卓和李儒很快就得知了袁绍和洛氏前来的消息。 董卓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袁绍和洛氏来的速度太快了,一定是在张角死去的消息一传到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出发。 以骑兵的行军速度,在保持战斗力的情况下,最早明日午后他们就能来到洛阳城下,最晚不会超过明日傍晚。」 李儒盘算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主公,今晚就要进洛阳城,能不能进洛阳城,关乎着我们能不能拿到主导权,必须要把皇宫握在手里,要把灵帝的三个儿子和何太后都握在我们的手中,然后掌握一部分禁军。 不过这下恐怕真的要履行承诺了,可恨,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董卓当然知道要履行什么承诺,无非就是与那些公卿共享洛阳城的权力,一旦袁绍军和洛氏敢战士到达,再加上洛阳城内的禁军,这三支军队联合起来,西凉军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得不如此了,董卓着实没想到形势的变化会这么快。 李儒阴沉着脸,揉了揉略有些麻木的脸说道:「主公不用担心,现在主要是要知道洛氏来洛阳做什么,若是要带走无双侯,那自然是最好的,直接将无双侯交出去,让他们赶紧带回昭城。 只要洛氏一走,任何的联盟都会不攻自破,仅仅凭借袁绍和禁军,洛阳城中的其他人不足为虑,事情还是能够按照我们的设想而走。」 董卓现在唯有相信李儒的判断,今晚之前攻下洛阳城倒是不成问题,实际上洛阳城早就摇摇欲坠了,内部的气氛撕裂以及对立,对守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西凉军的攻城力度陡然增大,陡然增加的伤亡瞬间让守城的人愈发的纠结起来,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和董卓拼个你死我活。 董卓进城之后对自己到底是有利有弊,就在这种盘桓利弊之中,经过连续的锤击,洛阳城的城门打开了。 整个西凉军的阵营之中,顿时响彻了欢呼之声,无数人都向着城门涌了过去,震天的呼喊声,响彻整个靠近城门的街道。 那些还在城墙上守城的士卒一下子愣住了,西凉军都已经攻破城门了,那城墙上的战斗还有必要吗? 他们在这里犹豫,守城的将领则果断的开始组织士卒往内城撤,城门一旦失守,城墙就守不住了。 董卓望着破开的城门,简直恨不得自己立刻披甲去冲锋一番,让整座洛阳城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自己这个来自偏远凉州的武人的声音! 中平元年,董卓挟帝临洛阳,时颍川王亦为君卓乃以帝为嫡长而贬颍川王,何太后及公卿以卓无礼不从,卓怒,乃阴曰:「假使破城,定为屠戮。」 卓聆儒言,言伏辞低,以作伪声,洛阳纷杂摇曳,若浮水无根萍也,众皆惶然晦暗。 当此时,洛氏五子,奋扬而至,绍亦扬鞭策马,二军相合,奔袭千里,旦夕而至,驻军洛水。 以卓之暴残,亦作规矩,时之不觉,数载遂见洛、绍有功。——《魏书·袁将军世家》 ------------ 第十三章:美 洛阳城内外堪称一片混乱,陷入了一种动态的凝滞之中。 如今的形势大概如下,何太后以及皇帝刘合在皇宫之中,以太平军为首的禁军在保护他们。 董卓的西凉军已经攻破了皇城的城墙,另外一个皇帝刘辩在西凉军中,何太后和刘合是董卓的瓮中之鳖。 董卓大致接管了洛阳的城防,占据了洛阳城中的主动。 但是。 不知道何太后给禁军将领许下了什么承诺,总之抵抗比较强烈。 这导致袁绍的先锋部队在颜良文丑的配合之下,已经拿下了洛阳的北门,屯驻在洛水的袁绍和洛氏大军一刻钟之内就能进入洛阳城中。 在这种情况下,三方默契的停下了正在进行的,或者可能进行的战争,思考破局的手段。 除了昭城洛氏之外,洛阳内外的所有人都非常急。 无论是董卓还是袁绍,都担心有其他诸侯在这种对峙的时刻出现,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想象、无法预测的结果,即便是最无害的结果,也会分润洛阳城的政治利益,这是不能被接受的。 而且所有人都在猜测洛氏子来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里没有吸引洛氏的地方。 除了无双侯,但现在众人也看出来了,无双侯是自己不愿意回昭城,不是董卓不放他走。 没有任何人知道来到洛阳的五名洛氏子,第一任务是把貂蝉带走这是关乎家族底蕴的大事。 第二任务是联络洛空,询问他是否要离开。 第三任务是在适合的时候,向世人展现洛氏的力量。 在这种焦急中,董卓想要根据自己所占据的优势获得谈判的主动,袁绍则邀请洛氏众人进城,他绝不退让。 而且直接放话给董卓,若是董卓不愿意退让,之后到来的所有诸侯,他都会直接放进城。 洛氏五子的目标就是让洛阳城恢复秩序,无论是什么样的政权,总之要从这种军事状态下恢复到平静时。 最终在僵持了半日之后,董卓终于邀请了一大批人谈判,双方明枪执杖的商议有关于洛阳的事务。 首先定下了汉廷为先的基调,无论是董卓还是袁绍,都要以皇帝为先。 至于选择哪一个皇帝,嫡子在世自然没有刘协的份,董卓所讲的有关于嫡长的那一番话,是深受认可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众人发现董卓并不能完全控制住刘辩,有无双侯在身边,这是可以接受的点。 最终还是嫡长子刘辩继位,刘合被废为颍川王,至于何太后以及刘合的意见并不重要。 军队分散驻扎在洛阳各区之中。 董卓实力最强,拿到了最高的大权,袁绍本来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是荀谌敏锐的感觉到了,洛氏不愿意参与这件事。 虽然洛氏对董卓有所不满,但不可能仅仅因为些许不满,就用敢战士的性命去拼一个边缘利益的事情。 对洛氏没什么好处。 禁军将领只想随遇而安,随波逐流拿好处。 这种情况之下,袁绍明白仅仅凭借自己的实力能够重开朝堂已经非常不错。 况且先赢不算赢,后面的朝堂斗争,难不成会输给董卓不成? 禁军现在没有站在自己这一方,日后可说不准,我堂堂四世三公,不比你一个西凉武人的吸引力更大吗? 等我袁氏的实力恢复过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百年底蕴! 洛阳宫中。 群臣肃立,何太后牵着刘辩的手一步步走向皇位,董卓、洛空、袁绍等人站在殿上望着刘辩。 何太后 娇媚的面容之上似乎还带着丝丝未曾散去的恐惧,手中攥着刘辩的劲道又忍不住大了几分。 等到刘辩坐到皇位之上,群臣躬身作揖齐声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安,万荣万福!」 等到群臣拜见之后,宦官尖细高声道:「昭公国公子枢觐见。」 群臣表面上都眼观鼻,耳观心,实际上都在注视着这位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洛氏子。 洛空尤其关注自己的二哥,他们兄弟之间有许久都没见过了。 洛枢从队列中,上前一步行礼道:「大汉皇帝陛下,昭公国外臣枢,向您祝贺,愿您喜乐安康!」 刘辩回礼道:「公子安康,请代朕问昭公安。」 洛枢退回队列之中,真正的皇帝继位,一时之间洛阳城的外患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城中势力的裂痕。 每一次的朝会都会是一个争斗的舞台。 在各方互相退却之后,洛阳城虽然还没有彻底从先前的战争之中恢复过来,但至少现在洛阳城中恢复了平静。 洛枢前往皇宫之中,等到众人散去之后,便没有丝毫耽搁的找到了王允,王允没想到这位洛氏子竟然会找上自己,颇为惊奇。 洛枢也不多废话,直接就笑着说道:「王公,听闻您膝下有一个女儿,乃是绝世仙姝,本公子在昭城之中亦有听闻啊。 我洛氏诸公子都未曾婚配,不知王公可愿意引见一面啊,本公子乃是当今嫡长,若是贵女真有仙姿,愿结两姓之好。」 在洛霄去世之后,洛枢就是他这一辈的嫡长,所谓长兄如父,他的年纪又比其他人都大一些,这件事洛彰便交予了他。 洛枢的话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大礼直接砸中了王允,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洛氏子直接过来和他提亲。是的,提亲。 自己的女儿有没有仙姿,王允难道还不清楚吗? 至于貂蝉的意见,王允根本就没想过貂蝉会不同意,这洛氏子难道还不算是有缘吗? 这乱世之中,还有比嫁入洛氏更稳妥的事情吗? 若是貂蝉能嫁入洛氏,王允希望能顺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带进去,免去自己的一些后顾之忧。 这些思绪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王允便直接笑道:「自然愿意,公子请。」 洛枢转头对自己的侍卫说道:「阿诚,你去把其他公子都叫到王公府中。」 王允闻言眼皮一跳心中暗道:「这洛氏果然是对绝世仙姝有特殊的追求,这么重视。」 洛枢交待完之后就和王允结伴前往王府中,其余得到消息的四人同样往王允府中而去。 一直待在府中的貂蝉突然感觉到了眼睛有些异动,她抬头望向还没有月亮出现的天空,心中出现了疑惑。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自己的侍女有些异动,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灵兵当然不会告诉貂蝉是因为它们感应到了有洛氏子进入了府中,所以它们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感应。 「小姐,是主人回来了。」 这时一直陪伴她的的侍女走进屋中,面带惊喜的说道:「还有一个洛氏子跟着主人一起进来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洛氏子呢,那眉心的圣痕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了,主人让小姐你好好梳妆打扮一番,说是有贵客临门,有重礼相送。」 洛氏子是真正的天下无人不识君! 听到洛氏子的那一刻,貂蝉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她的眼睛又开始了灼热的发烫,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有了许多的判断。 这些洛氏子上门来的目的,她心中也有些猜测。收起这些 思绪,貂蝉轻声道:「我要沐浴一番。」 王府前殿之中,洛枢非常有耐心的和王允攀谈着,对洛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加强家族底蕴,这一次前来洛阳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貂蝉带回去,在这里并不算是浪费时间。 后续四人陆陆续续来到了王府之中,王允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洛氏子,只感觉自己活在梦里,何德何能啊! 然后稍一交谈,王允就感觉真不愧是洛氏子,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是学识却个个不凡,对经学典籍的理解甚至胜过自己,而且一个个都见多识广。 这一瞬间,王允就知道传说中洛氏子都会隐姓埋名在世间游历的事情一定是真的,否则那许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些洛氏子又怎么能够信手拈来呢? 又是一轮乐曲奏罢,未见其人,先见其声,一道颇有些清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父亲,女儿来晚了。」 随着声音传来,一道身着红白色袍服的女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貂蝉。 她身着一套主体为红色的汉装钗裙,在裙边上有白色以及金色相间的祥云纹饰,红裙之上有金色以及银色的花纹,细细看去是一轮轮月宫景象。 这红色的袍服衬托着她如雪的肌肤愈发白皙娇嫩,明明是大红热烈鲜艳的色彩,但是她浑身的气质却带着丝丝清冷,宛如月宫仙子一般,她的脸颊同样是清冷,但是眼角却挑起了鲜艳的妩媚,若是望进那深深的眼瞳最底,就像是一座月宫建在岩浆之上。 她莲步轻移之间,带起一阵阵香风,刚刚沐浴过的身子,香味沁人心脾。 「怪不得大兄还特意给家族一封信。」 在见到貂蝉的那一刻,洛枢就明白了大兄为什么给家族写信了,这貂蝉绝对是先祖那样的绝世仙姝,不可能会有意外。 洛氏众女都是长年见到的,前些时日到了昭城的蔡琰同样见过,那已经是众人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了,但是现在的貂蝉竟然能比蔡琰还胜过三五分! 所谓各花各入各人眼,审美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非常主观的一件事,但是貂蝉能把所有人的审美都纠正过来。 她就是天下美丽的化身。 想要和貂蝉相提并论,那恐怕要美的像神了。 貂蝉径直从堂中穿过然后坐在王允左侧后方的一个位置,王允朗声笑道:「诸位公子,这便是小女貂蝉。 这是洛氏的诸位公子。」 貂蝉微微福礼道:「貂蝉见过诸位公子。」 洛枢众人纷纷回礼,兄弟几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这样的女子定然要带回家族,留在洛阳城可实在是太危险了。 等到众人将名字一一报上,微微垂首的貂蝉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缘分了,这些洛氏的公子名字都是取自北斗七星,而自己又有皓月的神异,星月相伴,这怎么会不是自己的缘分呢? 貂蝉抬头望向众人,尤其是洛枢,她是见过洛霄真容的,现在望着这张和洛霄有五六成相像的脸,轻声道:「果然如此!」 她现在终于能确定当初的张角就是洛氏子,恰在这时,月亮微微升起,然后一道云彩遮蔽了月光。 貂蝉右眼之中陡然亮起了光芒,坐在貂蝉身前的王允自然是看不见的,但是坐在貂蝉对面的洛氏等人都见到了貂蝉眼中不断变幻的月光。 貂蝉整个人都仿佛月宫仙子一般,洛枢立刻向着王允问道:「王公,先前在皇宫门前与您所商议的,现在贵女果真是绝世仙姝,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王允捻须笑道:「公子,我这女儿的婚姻,都是交予她自己决定的,若是貂蝉愿意,老夫没有意见。」 洛枢闻言便直接望向貂 蝉作揖道:「小姐有容,洛氏有麟子,在座四子皆未婚配,在昭城之中亦有未曾婚配之人。 若是小姐愿意嫁入洛氏,洛氏蓬荜生辉,小姐倒是不必立刻作答,只要愿意,可随我等返回昭城,麟子众多,日后对何人生情,再婚姻便可。」 貂蝉闻言只觉一阵安心,她自然是想要嫁入洛氏的。 尤其是这位洛枢还不直接让她选择,而是让她可以先进入昭城,之后再选择心仪的夫君。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况且进入了昭城之后,她就能知道自己的恩公张角到底叫什么了,还能给他逢年过节去上一炷香。 「蒙洛氏不弃,小女子愿意随诸位公子进入昭城。」 貂蝉清冷的声音之中也带上了一丝柔柔的感觉,她微微躬身作揖,尽显摇曳身姿。 王允捻须笑着,洛枢同样非常满意的笑着,虽然洛氏出马基本上不可能失败,但真的成功之后,还是放下心来。 众洛氏子的目光之中带上了丝丝的火花,这娶媳妇可不能让啊! ------------ 第十四章:极于情! 董卓和李儒在绞尽脑汁的握持大权,掌握禁军,增强自己的实力,袁绍在串联洛阳还剩下的公卿群臣,准备发动对董卓的政治攻击,何太后和刘辩在试图平衡现在洛阳城中的势力。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洛氏只觉得他们吵闹。 貂蝉很快就收拾完毕,随时可以跟着洛氏离开,同行的人还包括王允的亲生女儿,洛枢答应在昭城中给她寻找一桩好姻缘。 在貂蝉等人收拾时,洛枢进了皇宫之中,董卓没有拦着他,因为李儒说洛枢肯定是去劝说洛空离开,这是董卓和李儒所希望的。 在皇帝刘辩的宫殿之中,洛枢见到了洛空。 这是自那日大殿之上后,两兄弟第一次见面,洛空依旧是英气纵横,但眉目之间却带着一丝的沧桑之色。 见到洛枢之后,洛空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平铺,额头直接触到手背上,带着一丝的哽咽道:「空拜见兄长。」 见到洛空行这样的大礼,洛枢当即就是一咯噔,强笑着将洛空扶起道:「阿空,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说:「阿空在外太过辛苦,让他回家吧。」 阿空,随为兄回家吧,以后就待在昭城,洛阳没有人会拦着你的。」 洛空又是恭恭敬敬的跪下,向着昭城的方向三叩首泣泪道:「让伯父担心,是空不孝,空愚钝,不能彰显家族,反倒让伯父操心,无颜回昭城。」 洛枢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阿空,你......」 洛空望了一眼内殿说道:「兄长,若是您处在弟弟这个位置上,您会怎么做呢?」 这下洛枢不说话了,他当然不会回昭城,无非是一死而已。 洛空见状轻声道:「若是灵帝那样的君王,便是看着他死倒也罢了。 但当今陛下,弟弟不能看着他独自面对董卓这样的豺狼。 本来早在兵败的那一刻就该死去了,但是陛下救下了弟弟,这或许是一段新的宿命,就由空一人来背负吧。 那《史记》、《汉书》上的《无双侯世家》,那一页页史册上所记载的先祖,两百年的时间,世代守土,三代无双侯战死。 这份荣耀虽然远远不如家族扶持千年邦周,但世人谁提起不称赞一句呢? 空不能做那个临阵脱逃之人,天命虽然不可逆,人的风采却要照耀青史长河。」 洛枢闻言拍了拍洛空的肩膀,话到了此处,还能说什么呢? 洛空要为大汉赴死,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但是听到还是让洛枢有些难过,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洛空又说道:「兄长回到昭城之后,就请伯父另外派兄弟子侄接管西域吧,母亲离开昭城许多年了,该是将母亲接回昭城了,她老人家应该想孙女了,阿兰在昭城还好吧。」 洛空脸上露出丝丝笑意,阿兰就是洛空唯一的女儿,洛枢点点头道:「阿兰很好,正在和蔡文姬学习琴棋书画,以后一定是下一代洛氏女的冠首。」 说罢又沉默了一瞬,兄弟两人开始聊起年幼的一些事。 洛霄的年纪是众兄弟中最大的,早早的就离开昭城游历。 洛枢和洛空的年岁差不多大,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洛枢留在昭城掌管敢战士以及预备役的训练,洛空则前往西域接管无双侯国,自那之后,两兄弟见面就很少了,这一见面又知道以后大概很难再见到,甚至就是生死两隔,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太阳渐渐偏移,光彻底退出殿中,洛空突然停住,望着那道道阴影,「兄长,天色不早了。」 洛枢整理了一番衣袍,然后从席中站起,走到洛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 叹口气,转身慢悠悠的向着殿外而去,跨过那道门槛时,他的眼角余光见到洛空再次深深匍匐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洛空心意已决,便带着悲伤的心情离开这里。 洛空突然感觉有两道略显轻的脚步声走到自己身边,他抬起头一看,果然是刘辩和唐姬。 唐姬见到洛空泪流满面,竟然自己也哭了起来,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绣着花草的丝绢为洛空擦拭着眼泪,这一看就是她平时使用的那一块,上面还带着馨香,唐姬边擦边哭道:「无双侯,你别丢下我和陛下,我会听话的。」 她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刘辩更成熟一点,虽然同样非常害怕洛空抛下他,但还是说道:「君侯,这皇宫就是一座牢笼,朕出生在这里,这或许就是朕的宿命,朕是离不开的,但是您可以,若是离开对您更好的话,还请离开吧。」 唐姬闻言不说话了,她虽然天真,但却很是聪明,只是为洛空擦拭的手不住颤抖罢了。 望着眼前两人,洛空却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唐姬的背安抚她,然后对刘辩感慨着说道:「陛下,臣从西域而来,在西域佛教非常昌盛,佛教非常的讲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我们两个之间有缘分,这是上天赐下的,未来无论如何,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 相依为命。 这四个字出现在皇帝、皇后、无双侯三个人身上就显得非常的奇怪,但是其中冷暖却只有身处其间的人知道。 洛枢走出皇宫,在皇宫之外有数十名敢战士正在等着他,他登上马车然后望向一个角落,一辆马车停留在那里,他皱了皱眉头,没做什么,离开了这里。 马车中,董卓和李儒正在马车中,董卓面无表情道:「洛空没有出来,看来他是一定要留在皇帝身边了。 这世上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我们给了无双侯很多次机会,但是他自己不走。 若他不是洛氏子,早在当初第一次遭遇时,他就已经死了。 洛氏子可以当作护身符,但不能当作免死符,这是不公平的。 文优,你说本公说的对不对?」 李儒同样面无表情面对董卓的提问没有回答,反而淡淡说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呢? 皇室生来就是皇室,贵族生来就是贵族,我这样的庶民就连寒门都算不上。 洛氏子在天下人的心里,杀了洛氏子就是会被排斥,这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我们权势卑微的时候被瞧不起,说我们是边郡武人。 现在您成为了万人之上,甚至就连皇太后和皇帝都要看您脸色,但是那些人还是看不起我们。 先汉时,那些朝为白衣,暮为卿相的人,何曾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权势地位都不能带来尊重的话,那努力的向上爬还有什么意义呢? 儒一直想着杀尽这天下的公卿,但是儒知道主公你是想要和这些公卿合作的,你是想要得到这些公卿认可的,所以儒一直都没有提出过那些激进的计划。」 董卓闻言有些讪讪的说道:「文优啊,这天下的士族不是我们所能够战胜的,不和他们合作,就连光武皇帝都要和这些士族联合,我们大概率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啊。」 李儒闻言眼中锐利一闪而过,寒意大炽,甚至就连董卓都感觉一阵阵的冷意从李儒的身上传来,只听李儒一字一句的说道:「主公,你以为这些事情,儒会不知道吗? 事实会告诉整个西凉,这些公卿只会把我们当成呼来喝去的狗。 那个袁绍的实力远远不如我们,却敢于在公卿大臣之中串联,甚至准备在朝廷之上击溃我们。 你不觉得极其的可笑吗? 我们明明这么强,他们却敢于反抗我们,因为从骨子之中,他们就没有瞧得起过我们。 只有把这些自认血统高贵、自认天生富贵理所应当的人全部杀干净,你才能获得你想要的。」 李儒这番话听的董卓都暗暗咋舌,心想这文优实在是过于激进了,连忙转移话题道:「文优,这洛空该要怎么办?直接动手吗?」 李儒知道董卓的意思,但他只是个谋士,既然董卓不愿意这么做,那他也不逼迫,他相信董卓很快就会看清这洛阳的真相。 听到董卓所问,他沉吟一番,良久之后才说道:「不用。 既然当初在阵前的时候,你没有杀他,那现在再杀岂不是多此一举,会交恶许多人,得不偿失。 洛空这种极于情的人破绽是相当大的,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杀他。 古话说得好啊,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儒的心中已经有了腹稿,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能出手必杀,消除掉洛空这个横贯在喉间的骨刺。」 听到李儒所言,董卓放下心来,两人相处十数年,李儒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只要是这么说的还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走吧,离开这里。」 董卓让马车离开这里,最后颇为留恋的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宫,他实在是想要夜宿皇宫,毕竟这里面的美女恐怕比他这一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他不敢,至少在目前他还不敢,现在的洛阳城他说了算话,但还不是他的一言堂,那些跳梁的公卿大臣还拥有不小的力量。 除了守卫皇宫的禁军之外,只有洛空一个外人在皇宫之中,而且还是在后宫之中,就睡在皇帝寝殿的外间。 里间只有皇帝一个人,刘辩和唐姬还是分开睡的,至今还没有同房过。 主要是唐姬实在是太小了,出身洛氏的洛空对这方面比较在意,他把唐姬当成妹妹、女儿来看待,可不想见到唐姬十二三岁怀孕,然后生孩子的时候在痛苦之中大出血死去。 洛枢离开皇宫之后,很快就去见了袁绍,告知袁绍洛氏将会离开洛阳,这让袁绍大惊,没想到洛氏走的这么快。 虽然的同盟关系在洛阳城恢复到秩序时就已经结束,但袁绍这些时日狐假虎威还是借用了洛氏不少力量的。 但是洛氏既然想走,袁绍没有什么理由拦着,只能苦笑道:「公子,昭城就在冀州,希望日后能够和诸位公子再见。 只可惜绍身上还背着责任,现在还不能离开洛阳,否则定然与诸位公子同行交流一番。」 洛枢想着今日在宫中和洛空的交流,沉吟了一下说道:「今日进宫和吾弟交谈了一番,有些话便说给本初公听,至于你认为这是危言耸听,还是至诚之言,皆由尔心罢了。」 袁绍闻言瞬间肃然起来,就连腰板都挺直了,只听洛枢说道:「今日进宫之后,子明给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那就是之前在关中他和董卓相遇大战后,若不是汉朝皇帝保护了他,当时他就会被董卓杀死。 这一点想必是非常需要关注的,本初公可一定要小心啊,这董卓是有些不守规矩的,若是你真的按照之前那些手段,恐怕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打击。 若是感觉到不对劲,早日离开才是正理。」 袁绍闻言脸色一变,他旁边的荀谌更是瞬间就在心中百转千回,从董卓的这种举动开始分析他的性格。 袁绍试问自己若是在战场上遇到洛氏子,会不会毫不顾忌的下手? 若是乱箭丛中那自然是没办法,若是战场之上的围杀那也没办法,但是在俘虏了洛氏子的情况下,自己会下杀手吗? 不会! 即便是打十次,自己同样不会下杀手,但是董卓敢直接动手,这就证明董卓是有些不太顾忌一些东西的。 他若是连洛氏都不太在乎,那自己这个区区的四世三公,所谓的门生故吏遍天下,这董卓真的会在意吗? 不会! 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想到这里,袁绍和荀谌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汗涔涔,若是过于依仗这些传统政治斗争的手段,那是要吃大亏的。 袁绍深深躬身拜道:「公子一言可胜过千金呐,请受绍一拜。」 洛枢坦然的受了这一拜然后回礼就径直起身离开这里,袁绍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友若,你说这洛氏诸公子来到这洛阳城是有什么大事吗? 怎么来的这么匆匆,去的也这么匆匆呢? 难道就是为了劝无双侯离开?我看不像啊。」 荀谌低声道:「主公,前两日洛氏诸公子都进了王允王子师的府中,然后出来的时候,王子师满脸笑意的将诸公子送了出来,双方之间相谈甚欢。」 袁绍敏锐的注意到了关键词,诸公子! 这一次出来的公子都进了王允的府中,那王允的府中有什么呢? 美人! 这是直接出现在袁绍和荀谌脑海之中的词,王允的义女有倾国倾城之貌,这是整个洛阳都知道的事情,据说美丽到了就连皓月都羞于见她的地步。 任何华美的诗篇都不能形容其万一,任何赞美的文字都不能描绘其点滴,大概只有传说之中红颜不老的诸位神女才能与之一比了。 袁绍是知道的,从邦周建立开始,除了褒姒嫁给了周幽王之外,所有的超出世人想象,甚至有神异的绝世女子都进入了洛氏之中。 袁绍明白过来,朗声笑道:「定然是这一代洛氏子婚姻的不多,所以洛氏开始满天下的搜寻那些绝色女子,为了让这些洛氏子繁衍后裔。 为了家族未来的后裔,出动这么多的敢战士也就正常了,毕竟是为了保护未来的主母之一。」 这是外界对洛氏收拢绝色美女的猜测之一,也是认可最多的原因之一,想到这里袁绍还略有些酸道:「这洛氏光外娶绝色女子,家中那么多绝色从不外嫁,真是.....嘿!」 荀谌却突然眼中闪亮了一下,然后急声道:「主公,谌突然想到了一点,若是我们能寻找到那种绝色女子,然后为洛氏牵线搭桥,会不会能和洛氏搭上线呢?」 袁绍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道:「这主意可行是可行,但是那些超出世俗的绝色哪里是那么容易寻找的呢? 友若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昭城游学,我是去过的。 那洛氏女的姿容我见过尤其是有幸见过一次洛氏大祭司,那可真是此生所见最美的女人,气质神圣,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何太后已经相当美貌了,但那洛氏大祭司胜过何太后不过凡几。 洛氏所要的绝色虽然不知道都如同大祭司这般,但至少不能比洛氏女差,便是最普通的洛氏女都不比何太后差半分,洛氏女还有圣痕,气质皆极为神圣,想要寻找到这种绝色何其之难啊。」 袁绍却没见到他越说荀谌眼神就越亮,等到他说完最后一句时,荀谌直接兴奋道:「主公,冀州就有这样的女子,而且还是一家贵女。 只不过年纪还太小,但纵然不足十岁,其容颜就已经胜过何太后太多。 若是日后长大,谌虽然不知道这王允义女貂蝉是何模样,但这女子却定然数百年一遇的绝色啊!」 袁绍一惊,万万没想到还真的有,但是一听到还不到十岁,又犹豫起来,荀谌见状当即说道:「主公,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年龄总会长大的,这天下距离 彻底安定下来还早的很呢。 而且可以先定亲,等到及笄的再娶嘛,这是三赢的事,怎么能错过呢?」 荀谌说的很有道理,袁绍初来冀州对这些还不清楚,于是好奇问道:「友若,你说的是谁家的贵女?」 荀谌笑着说道:「主公,这女子......」 从袁绍处离开的洛枢,回到了洛府之中,身为真正的天下第一豪门,洛氏自然在洛阳城中有许多自己的宅院,洛氏子住在相邻的院落之中。 众人见到洛枢一个人出现,先前略显兴奋的表情都平静了下来,气氛也有些感伤起来,先前遇到貂蝉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兄长,三兄他不愿意离开洛阳吗?」 「兄长,三兄他是不是要为大汉尽忠了?」「兄长,能不能带三兄走啊?」 「二伯,我不想让三伯死,再去劝一劝好不好啊。 我去皇宫中,前些年二伯还从西域给我带来了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我去劝的话,他肯定会走的。」 一道道声音传到了洛枢的耳中,尤其是洛楚这唯一的子侄辈,更是直接哽咽起来了。 洛空身处西域能够得到许多中原没有的奇珍异宝,他经常性的让洛氏的商队给他送东西,这些常年待在昭城的孩子们基本上都收到过洛空的礼物。 洛枢闻言也有点想哭了,但他还是用力的拍了拍手,然后朗声道:「洛空不仅仅是洛氏子,还是大汉的无双侯,自古以来,洛氏从来都没有临阵脱逃的臣子。 这大概就是洛空的宿命了! 他要陪着汉朝走下去,或者复兴,或者毁灭,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这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矢志不渝的去完成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借着阿空这件事,我有一些话想要说给你们听。大兄。 兄弟们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毫不犹豫,毫不后悔。 现在阿空为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同样选择了这一条路,阿楚,你的父亲,虽然还没有询问过,但我们都知道,他一定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将要出世,或许就会遇到那个将会影响你们一生的人,用佛教的话来说,那是你们的有缘人。 当你们被他的理念所吸引,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所想要走的道路,并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走到道路的尽头。 即便是这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但是依旧甘之如饴,这世上最壮丽的事业就是在临死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生,或许有些遗憾,但是你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洛枢这一番话听的众人振聋发聩,纷纷躬身拜道:「兄长(二伯)受教了!」 空性甚慨,极于情深,自帝护持于卓剑前,寸步不离,公子枢率敢战士入洛阳,卓莫能止,枢乃入宫,欲引空归。 空一拜再拜,泣泪曰:「身作汉臣,世受禄恩,帝救残命,岂可弃之?今若归之,皇天唾弃,祖宗晦暗,无双之名蒙尘若大漠流沙矣!」 枢作叹息,曰:「不归,欲死国乎?」空三拜,曰:「死国,忠臣之幸也!」 时人曰:「无双有忠骨,天雷不可摧!」——《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 第十五章:曹操 两千敢战士如同风一般出现在洛阳城。 然后在一个寻常的清晨,太阳升起,晨光洒下,这些敢战士再次如同风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马队之中出现了许多辆马车,这自然不仅仅是貂蝉,还有蔡邕以及他不足十岁的小女儿,还有许多的藏书,主要就是那些孤本以及非常有价值的书籍,都要带到昭城去。 行军途中自然是不穿甲胄的,扎起的头发随风向后扬起,露出精干的面容。 许多太学士子都呼朋唤友的来看,这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见到敢战士的机会。 貂蝉撩起马车的车帘,望向这座自己生活了许多年却没有怎么好好看看的城池,以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这里了。 洛阳城的士子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到一个美的宛如画中走出的女子离开,引起了一阵阵躁动和惊呼。 洛枢率领着敢战士走出洛阳,望着面前巍峨的城池听着滔滔的洛水之声,众洛氏子及敢战士纷纷下马,貂蝉有些好奇的望着这一幕。 只见众人齐齐向着洛阳以及洛水单膝跪下,双手交叉垂首,洛枢将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其余众人则按在胸前,神情肃穆。 貂蝉立刻就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这是自古流传的颂圣手势,是各种颂圣法中最古老的一种。 她连忙走下马车,也不在乎地上的尘土,直接双膝跪在地上,同样垂首叉手放在胸前,姿势很标准。 洛枢眼角余光望到了这一幕,微不可察的笑笑。「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洛枢的声音宛若雷音,然后是数千人齐声大作,震得那些聚集在洛阳城的众人不轻。 无数人听到这一道带着颂唱意味的声音,先是面面相觑一下然后如同潮水一般跪在地上,零零散散的声音响起,「素王在上。」 经过这么多年,除了专门的祭祀时,就连颂圣语都渐渐省略成了四个字,但最后还是统一成一道高呼:「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光辉照耀神洛阳!」 敢战士颂唱了一支完整的颂圣曲,给洛阳百姓带来了一点震撼之后才纷纷上马,貂蝉从地上站起,轻轻拍打着膝盖处的尘土。 洛枢走到貂蝉身边笑着问道:「貂蝉小姐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啊?」 貂蝉闻言清冷的小脸上满是惊讶,这难道不是洛氏的固定流程吗? 然后她突然想起那些传言中,一般洛氏不会颂唱一整支颂圣曲的,有「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这一句就足够了。 她又想到光辉照耀神洛阳这一句,眼中仿佛带着月光一般亮起来道:「是为了告诫城中的人,不要毁坏洛阳?」 洛枢脸上笑笑声音中却带着寒意,「如果真的有人要毁坏洛阳,那是拦不住的,这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如果毁坏了洛阳,就伸好脖子等着洛氏的报复。」 现在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洛氏很强,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洛氏有多强,洛氏也不能告诉别人洛氏到底有多强,于是有的人觉得洛氏很强,有的人觉得洛氏不过如此,有的人心中怀着敬畏,有的人则无所顾忌。 貂蝉听出了洛枢言语之中的肃杀之意,然后便见到洛枢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道:「小姐请上车吧,我们准备返回昭城了。」 貂蝉点点头走上马车。...... 「洛氏走了?」 在洛阳城中许多地方都响起了这个问题。 问题之中有无数的意味有的人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微微叹息着,有的人开始恐惧。 皇宫之中,洛空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颂唱声,在皇宫之中跟随着唱完,等到一切结束, 他起身思索了一下自己所能做的。 坐在皇宫之中等死自然不是他所愿意的,但是现在皇宫主要由董卓管控,宫廷宿卫之中有七成都是董卓的人,就连皇帝的侍卫虽然穿着禁军的衣服,也基本上都是董卓西凉军的人。 剩下的三成是原先的禁军,卜才等人的太平军同样在其中,虽然他们的势力不能和董卓的西凉相提并论,但让他们完全放弃何太后和皇帝是不行的。 「太平军和袁绍军是破解现在问题的关键,若是现在文和在此,定然能想出以小博大的方法。」 洛空冥思苦想希望能够找到这种焦灼状态下一闪而过的机会。 当初的勤王诸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像袁绍这么快就能够东山再起,曹操混的比刘备还要不如,带着自己的一干兄弟一路逃命往兖州和豫州老家而去。 兖州和豫州同样是人口大州,比起冀州来也不遑多让,虽然经历的战争比冀州多,但是因为时间跨度都不算是很大,最重要的是没有大规模的瘟疫流传,所以豫州和兖州的战争潜力极大。 曹操这一次勤王把曹氏和夏侯氏的家底打掉了不少,但家族对曹操的支持却并没有减少。 毕竟失败的又不是曹操一个人,只要在这一次的勤王中收获了声望就可以,在这个天下之中有了声望就有了一切。 豫州和兖州之地的战争一直都没有停下。 兰陵萧氏、淮阴韩氏都在徐州,还有新郑张氏也不再这二州,这三家都忙着平定自己家的盗匪,只有英侯在豫州以及兖州平定匪患,颇有些独木难支的意味。 直到洛阳渐渐安定下来,天下之间的局势似乎表面上渐渐的明朗起来。 各地的盗匪感觉朝廷似乎腾出手来了,愈发的惊恐不安,被朝廷收服的越来越多,这些州郡之间的叛乱似乎有了被平定的苗头。 谯郡。 曹操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族中族老都出席了这个重要至极的会议,来商议家族未来数十年的大业。 第一个问题就是家族是要单纯的做一个士族,还是要继续做诸侯! 做士族是比较安全的,最多就是家族权势滑落,一般不会全军覆没,做诸侯的话,那就带着一丝化家为国的意味了,得到的利益剧增,但是危险性也大大提高。 虽然如此,但是哪一个家族不想化家为国呢? 汉朝的皇帝失去了天子之位,一下子点燃了无数人心中那个名为野心的火焰。 上天所统治的人间,怎么会没有天子呢? 汉室没有说明汉室失命,这天命落在谁的身上,那可就不知道了! 「孟德,你怎么看?」 最终问题还是落在了曹操的身上,家族最杰出的子弟,这个级别的子弟就已经不是族老的意见所能够控制的,而是族老要配合这些子弟去做事。 曹操沉吟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是要做诸侯,我们曹氏本来就在豪强和士族之间徘徊。 如果现在想要做士族,那永远都要跟在其他家族后面吃残羹剩饭。 当年先汉的时候,家族在谯国之中多么显赫,结果先汉末年一场大乱,谯国化郡,谯王除爵,家族也随之败落下来。 如果就连乱世都不敢拼一把富贵,那下一个百年,我们还是现在这种三流家族。 就算是再有钱、再有粮,那也被人所看不起,若是能成为诸侯,就是一朝翻身。 就算是失败了,只要度过最危险的阶段,那也是家族名望的跃迁。」 曹操的话让众人不由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争夺天下自然是危险至极的一件事,但一旦功成,瞬间就能成为天字第一号家族。 在先汉时,有句话叫「洛与刘,共天下」。 这句话既抬举洛氏,又抬举刘氏,表面上讲的是洛氏权势之煊赫,实际上同样在暗暗拔高刘氏的地位。 袁术自称仲氏,就是觉得不计算洛氏后,除了刘氏之外就属袁氏最为煊赫,皇族的姓氏尊贵可见一斑。 而且就算是不成功,只要夺得天下的不是死敌,那家族声望同样是蹭蹭涨,在新朝得到一个高位不成问题。 目前还没有对竞争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 「既然决定要做诸侯,那就要选择一处好的起兵地了。」 众人对曹操的决定没有什么意见,曹氏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能够做出的选择属实不算多。 「选择起兵的地方,要易守难攻,否则即便是如项王之勇,也在奔波之上白白消耗,那徐州那种四战之地,又没有天然屏障就不能选择了。」 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仅仅占据徐州却是必死之局,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徐州又除了核心区域有一小片山之外没有什么山川阻碍,第一个就被曹操排除掉了。.net 「青州是个好去处,当年是齐国的土地,临近海滨,商业繁荣。 唯一的缺点就是现在太乱,而且吕氏在青州根基太深,家族在那里没有人脉关系,进不去的。」 这一段话中最关键的就是最后一句,在这个时代没有门生故吏,没有好友亲戚,那是寸步难行,曹氏的势力很明显还没有扩展到青州去。 「冀州已经没有机会了,袁绍在那里,我们不可能争得过他,幽州和并州更是不可能,那是边郡家族的地盘,我们这些中原士族豪强根本就不可能插得上手。」 曹操听到这里,微微叹口气道:「果然还是豫州和兖州吗?」 他回想自己逃命到豫州和兖州时的景象,径直说道:「若是这两个州之中选一个的话,那还是选择兖州吧。 但兖州同样是四战之地,在发展起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要仰袁绍的鼻息生存了。 袁绍肯定非常厌恶袁术,若是我真的能占据一两个郡发展起来,恐怕会是直面袁术锋刃的那个人。」 家族族老闻言笑道:「这不算是什么,当初邦周时,晋国和楚国争夺中原霸权,中原诸国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仰这两国以及洛国鼻息生存的。 甚至不知道多少战争就是这三国在背后支持的,比如那吴国,若是没有洛国卖血支持,怎么可能在楚国的面前坚持那么多年。 时间虽然过去了数百年,但是这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接受袁绍的援助,为袁绍去攻击袁术。 若是袁术给的利益足够,反过来攻击袁绍,这也是正常的。 诸侯之间又哪里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呢? 据说邦周时那些诸侯早晨结盟,晚上就是背叛,以前读书时只觉得这些人真是没有信任可言,但是现在看来,那是我们没有到达那个地位啊。」 曹操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还是不能这么说的,邦周时的情况与现在颇为不同,天下之间以义为先,那个时候则是纯粹的争霸。 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要尽量维持自己的信誉,不能随便背盟。 兖州是人口大州,各个郡中的人口都较多,家族力量在各郡之中都不相同,还请族老们为操选择一个家族粮草等资源比较充沛的郡吧。」 曹操这般说着,同样开始搜寻自己脑海之中能够用得上的人脉关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自己忙的人。 曹操在家族力量的支持下紧锣密鼓的准备再次培植势力,与公孙瓒分别之后的刘备军团终于到达了青州境内。 从 幽州这一路而来,刘备就发现青州的确是相当乱,青州这片地方每次天下的时候都闹得特别大。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做?」 刘备摸了摸怀中洛空给自己的东西,以及从英侯那里为自己求来的信件,沉声道:「我来青州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是发展壮大我们的势力,把青州当作根据地,想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取得吕氏的支持。 先逐渐击溃青州盗匪,收拢麾下,最后为吕侯以及齐公解围,得到这两家的支持。 有这两家带头,我们就能够得到一部分青州士族的支持。 得到青州士族的支持,我们就有了根据地,不再是流浪的军团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能再谈以后。」 刘备的计划非常清晰,众人闻言都深以为然,尤其是关张赵三人,战场就是这些万人敌的归宿,手中的利刃已经饥渴难耐了! ------------ 兄弟们,九点前写不完六千字了,推迟发一会儿,每天一万字,坚决不动摇! 如上! ------------ 第十六章:刘郎才气 滔滔大河从青州北部的平原郡穿过,然后奔腾流入渤海之中。 刘备军团在大河北岸迅速的击溃了几支残军后就径直渡河向南,在大河南部是青州极其重要的两个郡国。 乐安王国和济南王国。 在后汉一朝减省王国的大趋势下,青州却是一个例外,青州中王国、公国、侯国,占据了整个青州大部分的土地。 除了大河南岸的两个王国之外,还有胶东王国、北海王国、济北王国、济东王国这些王国,还有齐公国、吕侯国这些公侯国。 英侯国虽然主要在兖州活动,但行政区划同样在青州之中,而且还是泗水支流的咽喉要地。 刘备军虽然是典型的流浪军团,但实力颇为不凡。 当初他在涿郡时就有本地的豪商张世平、苏双因为敬佩他而资助给他财货。 在他和公孙瓒分别之后,刘备从涿郡离开后,这两位大商人又资助了他一大笔金银马匹。 在进入济南王国的国都时,麾下的兵马已经到达了三千余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幽州一路而来招募的擅长骑射的健儿。 武将方面有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刘备自己的武力同样很强,而且万人以下的战斗,刘备的嗅觉极其敏锐,总是能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文臣方面有简雍,颇有才华,是现在刘备唯一的谋臣。 在经过涿郡时,刘备还救下了自己的同宗刘琰,这可是名士。 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名士的作用本就不在这里。刘琰能通过自己的交际圈以及吹嘘能力,为刘备带来许多隐形的价值,刘备很是重要自己的这位同宗。 相比较武将方面的富裕,刘备自己也知道自己文臣方面实在是过于寒酸,但没办法,他是寒门出身,还是边郡武人,又没有自己的基本盘,这三重原因导致他无人可用。 他之所以孜孜不倦的想要入主青徐,就是为了获得这两地士族的支持,不仅仅是获得谋主那么简单,主要是得到大批中低层的官吏,能够让自己的势力彻底稳定下来。 如今天下七成的识字之人都是士族出身,三成则是寒门,至于庶民自然也有识字的,比如李儒,但在概率学上,就是零! 进入济南王国后,刘备便再次开始招兵买马。 这并不是真的要招兵,而是作出一种姿态,告诉济南国的士族豪强,我刘备来这里了。 你们是要合作,还是要对抗?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喽啰,即便没有占据一整个青徐的威望,但是做一郡太守或者国相总是没问题的。 毕竟经过与张角的大战,刘玄德的名声在中原之地有所流传,更不要说那些消息灵通的士族人家。 若是就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刘备,那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青州士族不如河北、汝颍、三河等地繁盛,但是齐地自管仲起就重商,这里又是沟通南北的关键所在,走南往北,颇治产业,大豪商极多。 这些豪商还是很懂事的,刘备刚刚进入济南国中,就有本地的商人邀请他前往参与饮宴。 刘备军中。 几人坐在账中,面前则放着请帖,眼中都带着火热的色彩,刘备慨然叹道:「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这种待遇。 九死一生之中,求得如此,真是艰难啊!」众人脸上都与有荣焉,什么待遇? 能够凭借声望行走天下的待遇,洛氏子就不多说了,懂的都懂,若是现在有洛氏子来访,刘备立刻就要倒履相迎。 比如那袁绍,张角阵前的败军之将,董卓口中的丧家之犬,却能够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被河北士族迎到冀州,就是他四 世三公的家族声望与天下俊秀袁本初的个人名声所致。 刘琰笑道:「玄德公是天下豪杰,二将军、三将军、赵将军,都是数遍青史难得一见的勇将,却尽在您的麾下。 您是头角峥嵘的蛟龙,一遇风云就要化作真龙。 若是瞧不起您,难道不是那些人自己没有长远的眼光吗?」 有些话关羽这些人不合适说,但是刘琰说出来就显得很是合适和真诚,刘备笑了笑只摆摆手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指着桌上的请帖道:「云长替为兄坐镇军营掌管军队,这是我们的存身根基啊。 翼德与子龙随从护卫,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有你们二人护卫,想必没人可以阻拦。」 关羽心中火热,刘备能把自己存身的军队交给自己,这是至高的信任,他紧紧抱拳重声道:「大哥放心,弟一定谨守军营,绝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张飞听到刘备让自己随身护卫,当即发丝高立,很是激动,赵云同样如此,他知道自己彻底进入了刘备最内圈之中,甚至已经能够和他的两个结义兄弟相提并论。 即便日后再有其他人加入刘备的势力,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地位相提并论。 刘备又将目光投向简雍和刘琰,沉吟了一下说道:「威硕,你是中原名士,便由你随我前往赴宴,宪和留在军中与云长一起。」 「喏!」 两人齐齐作揖道,作下区分之后,关羽和简雍留在军营中,刘备带着张飞三人前往赴宴。 济南国中没什么大的士族,这其中所代表的意思是没有那种天下闻名的士族。 比如颍川的荀氏、陈氏、钟氏等等,再比如汝南袁氏,这些家族都是出过不止一位三公九卿的士族,甚至袁氏这种四世三公的顶尖士族。 济南国中没有这样的士族,从后汉建立起,一百年来,济南国士族就始终在州郡之中打转,甚至有许多根本就不被那些士族圈子认可,依旧以豪强商贾来称呼他们。 听起来很是低级,但若是忽视这些人所拥有的力量,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张飞在涿郡中只能算是治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产业,就连豪强都算不上的屠户,都能给刘备招来数百乡勇。 张世平以及苏双不过是马贩子,却能三番两次支援刘备足以支撑数千人的粮草和战马,还能为他招募乡勇,重振旗鼓,这些商贾的能量之大可见一斑。 此次宴请刘备的主人家姓黄,世代居于济南王国中。 刘备带着几人以及一些士卒来到请帖所写的庄园之外,立刻就被庄园的豪华所震。 刘备低声对几人说道:「不过是个郡国中的土豪,却有这样的资产,看来是治家经商有道啊,若是能襄助我军,定然是巨大的助力。」 庄园门前,一个望着有些年老的管家模样的老人迎了上来,谦卑的笑道:「可是玄德公当面?」 刘备一看就知道这里黄府的管家,能担任管家一职的通常都是家主真正的心腹,抱拳道:「正是刘备,老丈尊姓大名啊?」 管家躬身作揖道:「玄德公折煞我了,蒙家主恩赐姓黄,在此恭候玄德公进府,府上筵席已经备齐,还请玄德公随我前往。」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管家身后走进,进了府中之后,更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众人进入主院之中,便见到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正等待着众人。 见到管家带着刘备一行人,最前面的一个人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看就只觉面容宽厚,有英豪之相。 刘备却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带着一丝的女干猾之相,让他心中有些不喜。 刘备这个人还是比较看 重相貌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尽量不因为这些原因导致错失英才。 两人热情的寒暄一番,黄氏家主便将刘备迎入屋中,一看就是经常迎送往来宾客的场所,非常宽大,两侧都是坐席,在坐席之后,有一排排的乐师,场面相当大。 刘备走进一看却微微皱眉,因为这殿中的人并不多,换句话说,这济南国中没来的人有许多。 黄氏家主是个人精,刘备一闪而过的情绪都被他捕捉到了,装作叹息说道:「国中虽小,但是盗匪却众多。 今日本来宴请了许多家,但大多都以剿匪推辞。」剿匪? 刘备嗤之以鼻,什么剿匪需要这些士族豪强的家主自己上场的? 这些士族豪强都有专属的武力团体,当年刘备就是涿郡涿县中负责县中安保的人,他就不相信在济南国中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一种直觉告诉刘备,事情并没有眼前这个黄氏家主所说的这么简单。 简单的插曲过后,刘备便落座席中,随着侍女以及乐师舞女轮番上阵,席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刘备本就好美酒、好华服、喜犬马,他对美女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如今这黄氏家主大下血本。 声色繁华之下让这几年一直都颇为辛苦的刘备顿时有些沉迷其中,一杯杯美酒欢饮灌入肚中。 酒过三巡,黄氏家主才举杯笑道:「玄德公,这济南国中,有些事还要请您襄助......」 刘备醉醺醺的被张飞扶在马上,张飞和赵云一左一右的看着他,防止掉下来,一直进入军营,关羽没想到竟然会连夜回来,而且刘备还喝醉了,急忙问道:「大哥怎么会喝醉回来呢?」 张飞正要分辩,他感觉大哥喝的不多,不知道怎么就醉了。 然后便见到刘备突然坐起,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丝毫的醉酒模样,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心中一紧,都不是傻子,刘备装醉,那定然是有事发生了。 刘备也不废话,跳下马往营帐之中走去,边走边说道:「这黄氏不对劲。」 经过刘备的述说,关羽和简雍才知道,在筵席之上,黄氏家主和刘备之间并没有达成什么合作的协议,反而是达成了一个剿匪的协议。 黄氏出钱,刘备出兵,一起剿除济南国以及周围的盗匪,这黄氏直接给了刘备一份名单。 关羽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哥,这本来不就是合作之后所应该做的吗?」 保证士族的安全是与之合作的军阀的一个固定任务,毕竟这些士族出钱出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那可真就是笑话了。 关羽出身寒门不明白这些,但是简雍却是豪强出身,他对这个太懂了,立刻就说道:「这济南国中不可能没有剿匪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城池早就被攻破,这些豪族都是尸体了。 怎么可能还需要主公去剿匪呢?」 青州的主要盗匪都在临淄那个方向,那里是青州最富裕的区域,青州北部的盗匪不算是很多。 这下关羽和张飞都明白了,张飞的暴脾气顿时火冒三丈,提起丈八蛇矛就要去捅死那黄氏家主,「这狗贼是不是想要坑我们?」 刘备摇摇头道:「不一定,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初来乍到,还是要小心行事,摸清楚这里的状况,否则很容易就掉进坑里。 明日天亮之后,威硕,不知道你在济南国中可有好友,若是能探知一些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琰轻捻胡须道:「玄德公放心,这件事就交给琰了。」 他刘琰别的不行就是名声大,朋友多,走到哪里都有人请客 吃饭。 翌日。 刘备军按部就班的依旧驻扎,井井有条的修整着,刘琰则开始散发自己的名士魅力。 不出几日,刘琰就已经和济南国的名士圈子混熟了,这些名士别的不说,消息是绝对的灵通。 「什么?这黄氏巧取豪夺?结果仇人太多,那些义军指名点姓要杀他?」 刘备满脸惊讶的问道,周围几人同样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这天下的士族想要发展起来,多多少少总是要昧点良心的。 但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一般都得过且过,就连洛氏都不以太高的标准来要求这些人。 况且一般士族也不敢真的平白无故的就抢夺。 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被复仇的人杀了,或者被某一个热血青年一弩钉死。 按照现在的社会风尚,死了白死,很多人都比较收敛,一般都是打着交易的幌子,趁着荒年收地。 虽然这么干不地道,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这黄氏竟然能被本郡士族评价为巧取豪夺,这到底是......」 到底是什么禽兽? 这是所有人心中想说的话,就连士族都看不下去,不愿与之为伍。 刘琰又将自己所了解到的有关于黄氏家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越听刘备越震惊,张飞瞠目结舌道:「这狗贼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不仅仅是张飞的疑问,同样也是其余众人的疑问,按照他这种做法,早就该死了,上一个恶贯满盈却安稳如常的是十常侍,那是因为一直待在皇宫之中。 那些民间的义士再猛也不可能进皇宫之中去杀十常侍,但是十常侍那些为非作歹的亲戚被仇杀的可实在是太多了。 刘琰苦笑道:「这黄氏家主知道不安全,一直待在庄园之中不曾外出过,而且他舍得花钱,还是有许多人会为了钱财去保护他,以及去剿灭那些和他有仇的盗匪的。」剿匪! 刘备等人脸一黑,关羽愤然道:「这狗贼是把大哥当作那些为了利益而奔走的亡命之徒了吗?」 不仅仅是关羽,赵云这种脾气比较好的人也愤怒起来,张飞更是大声嚷嚷着,「大哥,让我去一矛捅死他!」 刘备性格刚烈,自然更是受不得这种刺激,愤声道:「真是欺人太甚,欺压百姓之辈,也配与我刘备同席饮酒? 还用那些虚假之言来蒙骗我,这难道不是败坏我的名声,毁坏我的道义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恶贼竟然堂而皇之的列在郡国之中!大汉的社稷难道不是这些人败坏的吗? 若不是这些恶贼,百姓怎么会生活在困苦之中,又怎么会有那百万太平军揭竿而起? 若不是这些恶贼,没有太平军,大汉的天命怎么会失去呢? 若是不能杀了这恶贼,我刘备就枉为刘氏的子孙,就对不起天下人称我这一声玄德公!」 刘备下定决心要和这黄氏拼一拼,这实际上是颇为冒险的一个举动。 若是比武力的话,那刘备自然是要比黄氏强的,毕竟黄氏不是吕氏那样甚至能聚集兵员过万的大豪族,他只是一个郡县之中的豪强罢了。 刘备有三四千精锐步骑,在济南国中是当之无愧的军队实力最强,就算是放在整个青州,只要他招募一些辅兵,同样是最顶尖的实力。 之所以冒险是因为黄氏毕竟是士族豪强,极有可能会让整个济南国乃至于青州士族豪强对刘备产生恶感。 虽然黄氏名声不好,许多士族豪情都很反感他,但这毕竟是士族 豪强内部的事。 从外面来的军阀对本地士族豪强动手,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那些保守的士族豪强领袖会将这个视作挑衅。 一旦州郡士族对刘备排斥,那他想要盘踞青州的计划就会彻底破产。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时代,没有士族支持就是百分百成不了事的,就连董卓都有凉州士族支持,公孙瓒有幽州士族支持。 但即便是这么凶险的选择,刘备听到的却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三道声音:「好!」 他望向关羽、张飞以及赵云三人,只听三人齐声喊道:「愿随大哥(主公),除此恶贼!」.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刘备从微末时就因为志趣相投而混在一起的关张赵三人,自然是同类型的人。 他们对刘备的选择毫不意外,并且发自内心的支持。简雍和刘琰对刘备都比较了解,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正贯彻仁义之道。 知道这些事一说,刘备他肯定要动手,就算是把现在这些基业都赔进去,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无论心中如何想,在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意见之后,两人还是紧随其后表达了支持。 刘备眼见自己这么冒险的行为众人却毫不犹豫的支持,他颇为感动甚至带着些许哽咽道:「诸位,有你们相随,是备的福气啊。 既然如此,那便为济南百姓除此害!」 既然定下了要除掉黄氏以及其他和黄氏同流合污的豪强的计划,那就要好好规划一番。 只要是打仗的事情,就不能掉以轻心,即便是狮子搏兔,也应该使用全力。 帝既别瓒,率众出幽入青,一日三战,青州贼溃,作鸟兽散,帝率精骑三千余渡河而南,入济南国。 济南国有豪强黄氏,素闻帝威名,设宴款之,以声乐舞姬惑,帝初见,察黄氏怪异,诈作饮宴颇欢,数曰:「歌不止,舞不歇矣。」 黄氏以为得,帝又诈醉离席,使琰风闻,果得黄恶,罄竹难书,帝及诸将亲近皆愤然,帝乃掷书于地,怒曰:「此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彰其恶行!」 有士人进曰:「主公息怒,吾等外间率军而至,擅杀郡中士族,恐日后无立锥之地矣,还请主公三思。」 帝愤然曰:「吾少时立志,平天下不平之事,救天下苦命之人。 此岂虚言乎? 百姓受难若此,吾亲目历历,不拔利刃,不除恶贼,安敢以仁义立于天下之间哉?」 帝语慨然诸将群臣皆奋然冲冠,又告士卒,各持兵刃,引黄氏出府,云有强弓,一箭毙之,又破族府,妇孺皆留,有罪皆杀,三日乃终。 黄氏族灭,随从族灭者六,皆有大恶,血腥屠戮,国中一时震惊。 稍倾,国中父老百姓箪食壶浆慰劳,有壮士越三县而一夜至,泣泪跪于军前言称以命还恩。 济南国中寇,亦有率众归于帝者,国中有士人奔帝,曰:「使君仁义,吾等敬服,愿为门下吏。」 军中喧嚣,至郡国名士拜见乃止,帝收郡国子弟、亡命盗匪,以作锻炼,合众两万,号为「青州」。 三月,帝移师而南。——《季汉书·宣烈本纪》 ------------ 第十七章:洛楚 话说自赵云一箭射杀黄氏家主,刘备军攻灭了黄氏以及六个附属家族后,济南国以及周围的郡县人心情势就为之一变。 刘备忙着处理后续时,从洛阳城中离开的洛氏子,经过连日行军,到了大河南岸。 冀州通常被称作河北,就是因为当初划分区划就是以大河为界。 在邦周时期,洛国和卫国都在河北地,两国相邻不远,后来洛国攘夷大有作为,东扩成了横跨大河的国度,但洛国首都一直都在河北地。 昭城使团每次前往洛阳都是经过河内郡过河,现在同样从河内郡回昭城。 随着时间推移,大河之水渐渐不如一千年前清澈,但因为秦朝没来得及大范围砍伐山林,先汉时期注重保护水土,没有大范围的修建宫室,所以大河一直都比较清澈。 直到后汉时期关中渐渐废弃加上环境改变才有所变化,但大河现在还只是略带浑浊,并没有彻底的泛黄。 一行洛氏子中最年小的洛楚,在大河边突然勒马,望着眼前水声滔滔,浪花四溅,永不停止东奔而去的河流,突然向洛枢说道:「二伯父,侄儿就不回昭城了。 貂蝉姑姑被送往昭城,还有蔡氏贵女在,想来是有好事将近了。 若是哪位伯父或者叔父娶亲,便往英侯国去信一封侄儿定备上大礼回昭城祝贺。」 洛枢一愣问道:「阿楚,你还未曾加冠没有必要回英侯国啊。 况且这世道纷乱,你一个孩子独行,让我怎么放心。若是妹妹知道我让你一人离开,祭祖回昭城后怪罪我怎么办?」 洛楚闻言洒然笑着,他是那种特别明媚阳光的长相,总是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母亲恐怕想念我了,若是我现在回到英侯国,心中定然只有欣喜了,况且从此处返回英侯国不过六百里,几日之内就能到达,不算什么。」 见到洛楚心意已定洛枢只能同意,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洛楚一个人走,洛氏子一个人走,简直就是唐僧进妖怪堆,自己送人头。 他沉吟一下道:「阿楚,二十灵兵以及三百敢战士随你一起回英侯国,等你回去再让他们回昭城就行了。」 洛楚笑着应下,洛枢轻轻拍了拍洛楚的头,众人纷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到英侯国,替我们给你父亲母亲问好,此次一别,等祭祖时再见吧。」 洛楚下马跪在地上向洛枢一叩首,然后起身灿然笑道:「二伯父,就此别过了,诸位叔父,就此别过!」 貂蝉好奇的望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她比洛楚大了不少,即便是在这个洛氏提倡晚婚的世界中,她的年龄也是适宜婚配的阶段了,只不过她的容颜从臻于完美之后就没有再变化过。 洛楚带着敢战士准备一路穿过兖州然后进入英侯国,按照现在的月份计算,应该是已经撤兵回英侯国种地的时候了。 随着太平军全部往洛阳而去,兖州官府和盗匪之间的博弈就减轻了一些,但依旧还是乱纷纷的。 但敢战士出行,尤其是二十个时时刻刻负甲的灵兵在最前面,根本没人敢惹。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三百敢战士,就算对面是数千流民兵或者那些普通的郡兵都没用,一个冲锋就要四散而逃。 这还是洛楚人生之中第一次独自率领军队出行,颇有些新奇,结果正在行军途中,突然遇到了一股正在围攻商队的流民军。 那支商队很大,上百辆大车,上面是满满的货物,不算那些马夫等,光是护卫就有数百人,武器精良,甚至还有弓弩,一看就是在官府中有关系的商队,高高扬起的旗帜上写着一个「糜」字。 身为洛氏子,这大汉十三州的州郡代表豪族还是都知道的, 洛楚一看就知道这是徐州糜氏的商队,不仅仅是昭城经常往来通商,英侯国同样经常和糜氏有业务往来。 洛楚决定替糜氏商队解围,他略一观察,这支围攻糜氏商队的流民军实力不算强,不过三千多人,有一两件甲胄的不超过一百人,正是因为这样一时之间才不能攻破糜氏商队的护卫。 商队之中,糜竺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以他的身份基本上家族之中亲自跑商这种事是不用上场的,此次出来一趟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 随着流民军逐渐围上来,身边的人都开始劝说他,「家主,这些货物不能要了,这些流民的目标就是货物,我们直接突围出去,可以安全离开。」 糜竺心中虽然憋屈,但心知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手段,总不能把家族人手浪费在这里,愤然道:「等回到家族之中定然要铲除这支流民军,以报今日之仇。」 大部分人都没把这话当一回事,若是在徐州还是有可能的,糜氏是徐州大族,虽然不是那种累世簪缨的大士族,但是真正拥钱巨万,累世富贵的商人地位也很高。 糜竺可是被两任徐州刺史征辟为别驾,所谓别驾,与刺史同行时,因为地位高而独自乘坐一辆马车,这就叫别驾! 这是刺史之下第一佐官,是州中的大族之长才能担任,糜竺在徐州的地位可见一斑。 若是这支流民军在徐州,得罪了糜竺的确是前景不妙,但这是兖州,糜氏的势力根本就伸不过来,糜竺这话只能是放放嘴炮了。 「诶?家主?」 突然手下指着那陡然散开的流民军,嘴里说不出话来。 糜竺连忙转身望去,只见那些先前相当凶悍的流民军突然四散奔逃,在最外围一支高高的凤凰旗帜升了起来。凤凰? 糜竺突然反应过来了,整个人失声道:「是洛氏!」 他的手下终于从失语之中恢复过来,声音之中带着无限的喜悦大声道:「家主,真的是洛氏啊,是洛氏敢战士啊!」 敢战士的服饰实在是过于明显,天下只此一份,别无分家,再加上这独一份的凤凰旗帜以及大大的洛字,若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有洛氏公子经过此处! 敢战士披甲之后,洛楚一剑挥下,仅仅一个冲锋就将人墙冲了个四分五裂。 敢战士黑甲红袍,胯下皆是良马,虽然只有数百人,但是冲锋起来的气势却仿佛千军万马一般。 流民军帅望着敢战士根本就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立刻就带着人逃跑,整个流民军在短短时间之中就四散奔逃离开。 洛楚策马冲锋到糜氏商队之前,糜竺连忙从商队之中走出,深深作揖拜道:「不知是哪位洛氏公子当面。 在下徐州糜氏家主糜竺,公子挽竺于水火之中,竺叩谢!」.net 洛楚伸手将头盔摘下,露出那张明媚的脸,糜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少年,洛楚也没想到竟然恰好是糜氏的家主,声音清朗道:「糜家主不必客气,吾未曾加冠,不曾有字,唤吾公子楚即可。 家父英侯,此行正往英侯国而去,恰逢路途遇见糜家主有险,举手之劳而已。」 公子楚! 英侯的儿子,至于嫡子庶子那都不用想,不说眉心的圣痕,那洛氏自洛国破灭之后,只要有正妻,都是不纳妾的。 要么就如同东阿侯洛景那般,不娶正妻,全部都是妾,而且谁不知道当代英侯娶的是洛氏女,不可能有妾。 望着洛楚宛如骄阳般的上等中的上等容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可是享誉整个徐州的美人啊。 即便是低调一点,说一句艳冠徐州都没有 任何问题。听闻洛氏子择妻从来不看家世,一看容貌,二看德行。 容貌这方面自己的妹妹是绝对没问题的,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比自己妹妹更美的女子。 德行方面更是不用说,糜氏是累世巨富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那绝对是知书达礼。 虽然妹妹有时候要点小孩子脾气,但并不令人生厌,这正是人生乐趣所在啊。 而且也算经常和洛氏商业打交道的糜竺知道,洛氏中女子掌管家族商业的事情很多,自己的妹妹最是喜欢经商一道,而且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若是嫁入洛氏,洛氏在了解了她的能力之后,一定会让她掌管一部分商业的,这样她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糜竺对自己的这个妹妹还是相当疼爱的,如果为了家族大业不得不牺牲糜贞的婚姻时,糜竺还是会牺牲,但若是有的选择,他还是希望自己妹妹能嫁个如意郎君的。 糜竺的思绪越飘越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好,这是双赢的结局,于是对洛楚愈发的热络起来。 洛楚只觉得这位糜氏家主对自己太过热情,但他并不讨厌,因为他能感觉到这种热情中没有一丝的虚伪,满满的都是真诚。 他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可能想到就在这短短瞬间,糜竺就把他视作未来的妹夫了。 若是知道糜竺心中所想,洛楚定然会哭笑不得了,洛氏子择妻看脸的传闻已经传得这么广了? 糜竺与洛楚同行一路,在糜竺的刻意逢迎之下,两人算是相谈甚欢。 但商队行走慢,两人终究还是要分别,糜竺虽然恨不得立刻就把洛楚带回徐州去和他的妹妹见一面,但他明白这些事情急不得。 洛楚现在要回英侯国,这才是正事,于是相约之后邀请洛楚前往徐州做客,洛楚本就打算一路顺着淮河往南而走,去看看吴楚旧地,去见识见识江东风光。 他名字里面有个楚字,对楚地相当的有兴趣的,虽然江东现在被称作吴越旧地,但实际上那里是保存楚文化最多的,比荆州那片真正的楚国旧地还要多。 两人分别时,糜竺非常慷慨大方的送给了众敢战士大量的礼物,算是当作之前解围的报答。 洛楚一看就知道这些礼物送出来,糜竺他这一趟走商的利润基本上就没了。 但是糜竺毫不心疼,看的洛楚都微微点头,怪不得能继承家业后做大,果然不是普通人。 对于糜竺送出的礼物,洛楚让敢战士照单全收,正如佛教经典的「佛祖尚且需要香油钱」一般,敢战士又不是铁打的,能多拿钱为什么不拿。 尤其是这几年家族财政不太好,既然有大户能多补贴一些,那就多补贴一些,总不至于为了所谓的面子去让兄弟们受罪。 况且洛楚知道收了糜竺的礼物,糜竺还得谢谢自己给他这个脸面,果然见到洛楚让敢战士照单全收之后,糜竺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不住的感谢着之前伸出援手之情。 双方分别,望着飞驰离开的糜竺开怀大笑道:「这一趟出来值了! 现在只等之后公子楚前来徐州,若是能功成,我糜氏就算是彻底出头了,不逊色于徐州陈氏那些家族。」 徐州陈氏? 从糜竺口中说出来的话,让他的手下都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却的确是如此,自古以来能和洛氏搭上关系的,都有大富贵。 虽然这种富贵来的不如和皇室搭上关系那么快,那么显赫,甚至能在短短数年之中就冠绝天下。 但数遍诸夏,洛氏能够带来的富贵已经是皇室之下唯一了。 实际上在糜竺心中忍不住想到的是徐州的兰陵萧和淮阴韩,若是家族能借由搭 上洛氏转型经学世家,再投资成功,成为开国功勋,那才是真正的显赫。 洛楚与糜竺分别之后,就一路穿过兖州,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盗匪基本上都不愿意和他以及敢战士触碰。 若不是为了保护马匹,这六百里的路途,很快就能到达,即便是走走停停,他们的速度也称得上是风驰电掣。 随着越来越多熟悉的景色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片一片归属于英侯国的农田地出现在面前,顺着直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洛楚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策马走到视线的尽头,然后就见到一座高高的城池,一行人正骑在马上等着自己。 ------------ 咳咳,以后如果晚上没有按时更新又没有请假,那就是在快马加鞭码字~~ 如上!! ------------ 第十八章:去徐州见糜贞 虽然许久未见,但是只远远一望,洛楚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兄长洛齐,嫡长子,英侯世子。 他心情颇为愉悦的策马而过,洛齐同样驾马跑过来,兄弟二人的长相颇为类似,都是那种阳光明媚的长相,洛齐骑在马上朗声笑着:「阿楚,欢迎回家,父亲和母亲都很想你。」 听到父亲果然回到了国中,洛楚脸上更是欣喜,然后指着众敢战士道:「兄长,还请带诸位兄弟进城休息,一路保护我回来,定然劳累。」 洛齐朗声道:「你这小子,兄弟们来到了英侯国,难道还能亏待了不成?」 敢战士们闻言纷纷哈哈大笑起来,英侯国是这些敢战士经常来的地方,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 兄弟二人往城中而去,这座坐落于青州边境的城池,曾经的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从英侯国迁徙到这里,它就只有一个名字一—洛英城! 一路从城中穿行而过,虽然现在乱世纷纷,但洛英城中还是比较繁荣的,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不过这里和昭城一比,就有了明显的区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昭城的情况是不可复制的。 洛楚下马匆匆跑进英侯府中,当见到自己的父母都望着自己,脸上满是想念的神情,他眼睛有些红,连忙再小跑两步,然后径直跪在地上叩首拜见。 英侯夫妇将洛楚从地上拉起,左瞧瞧右看看,这是真正的许久未见,颇为想念。 尤其是英侯洛川,他自己比较忙,再加上洛楚从生下来开始,大部分时间要么待在昭城,要么就在外游历。 直到现在洛楚都已经十几岁了,父子两人相处的时间真正算下来并不多。 洛齐也是加冠之后长留洛英城,父子之间才算是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 洛倩见到儿子自然是欣喜,但还是没好气的拍了拍他说道:「你直接与一众长辈离开,就不怕长辈们担心吗? 你还是个未加冠的孩子呢!」 洛楚嘿嘿一笑道:「当年先祖昭武威公与冠军景桓侯也就比孩儿大一些,却已经率领着大军与匈奴大战,还大获全胜。 孩儿可是洛氏的子孙,当然要以先祖为偶像,父亲号为天下楷模,作为父亲的儿子,当然要协助父亲。」 没想到洛川却直接拒绝了洛楚,摸摸他的头道:「不必了。 英侯国的事情有你的兄长处理即可。 你回到英侯国,想必不仅仅是想要看望我和你母亲吧? 想要做什么,就按照你心中所想去做即可。」 洛楚闻言一愣,抬头便见到父亲的眼中有无限的关怀之色。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不愿意让自己掺和进汉廷这一堆事务之中。 洛楚,他是连汉朝户籍都没有的人,洛齐的汉朝户籍是加冠之后才有的。 若是按照邦周时的观念来看,他是昭公国的人,不是汉朝人。 这种观念对大多数人都不太在意,诸夏和王朝有时候是会被混淆的,但对洛氏这种邦周遗族来说,很重要。 虽然洛川和洛楚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知子莫若父,他还是猜出了洛楚返回英侯国,或者说离开昭城,是有其他事情。 洛楚低声说道:「五年前孩儿在江东之地游历,遇到过一次危险,您应该还记得。 那时是桥世叔救了孩儿,当时相约五年之后再聚首。孩儿从那之后就经常在梦中见到江东之景,这可能是孩儿的宿命所在吧。」 洛川、洛倩、洛齐三人听到洛楚的话都挺直了身子,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洛氏子是相当相信命运指引的。 只不过大部 分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家族上一个确定了自己命运的是洛霄! 「桥氏!」 洛川念叨了两句,洛倩和洛齐都同样如此,这个姓氏可不一般啊。 洛氏在邦周时代有许多的小宗,但大部分都泯然众人矣,还有许多都回流到了家族,尤其是姓氏合流之后,许多曾经的小宗都回到昭城改回洛氏。 洛氏最强的小宗自然是项氏,甚至曾经还出过一任天子! 而桥氏同样相当的不一般,光辉的历史不再赘述,便说一下如今桥氏在天下之间的地位。 桥氏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和昭城洛氏还有强联系的小宗,桥氏的族谱上,谱系明确的从洛氏开始,而且隔一段时间就有会一个洛氏的祖宗出现。 洛国灭亡之后,洛氏藏身在天南洛村,后来洛氏在汉朝实在是太过显赫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于是洛村迁徙到了江东,控制洛氏南方的资源。 桥氏就在这个时候被派往江东发展,虽然比不上英侯和无双侯这样的联系,但桥氏的许多家主只要有比较大的功绩,都可以葬入昭城,恢复洛的姓氏。 既能够在昭城外享受荣华富贵,又能够拥有葬入昭城的资格,这已经是相当两全的事。 江东士族六大姓,桥楚顾陆周张,再加上离得比较近的淮阴韩,这七家就是江东最顶尖的家族。 而且江东士族的发展基本上都是桥楚韩这三家带起来的,在几十年前被称作上三家。 因为这三家有完整的经学典籍,有了这三家江东士族才成为了真正的士族,而不是那些空有家资的地主老财。 兰陵萧氏一直都想往江东这个圈子里面挤,相对于中原士族激烈的竞争,江东士族的竞争压力比较小,以萧氏的地位能直接成为和桥氏并列的魁首。 桥氏在大汉朝现在说来还是比较显赫的,不过江东士族一向在中原被排斥,想要出仕朝廷比较难。 基本上只能在江东以及更往南的那一块混。 洛倩沉吟道:「既然是与人有约,那便去吧,而且现在天下之间,江东算是比较安定的,至少要比留在中原更好。」 因为不知道洛楚的命运到底是什么,现在只能按照梦中的指引先往江东而去。 一时间院中的气氛有些紧张,洛齐拍拍手朗声道:「父亲、母亲,阿楚刚刚回来,可否将亲朋唤来,为阿楚接风洗尘。 还有数百兄弟送阿楚回来,应当以好酒相赠,好肉相待啊。 况且阿楚就算是之后要去江东,总是要在家中待一段时间的,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洛齐的话让气氛再次热络起来,是啊,想那许多没有什么用,即便是到了最终之地,还是能高呼素王在上的,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洛楚在家中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决定离开这里。 这一次出行的护卫同样是三百人,是英侯国的精锐军队,虽然远远不能和敢战士相比,但只要不碰上故意想要杀死洛楚的人,处理那些盗匪是没有问题的。 出了洛英城之后,洛楚定下了自己出行的计划,「先去徐州糜氏那里,然后转道往扬州去。」 往扬州去最方便的就是经过徐州,恰好可以乘这个机会赴糜竺的约。 一路上乱糟糟的,但好在保护洛楚的这三百精锐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并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啃这块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又难啃的硬骨头。 冀青兖豫徐这五州面积都很小,甚至加起来都没有其他一个州面积大,所以洛楚一行人速度相当快就进入了徐州之中。 在中原的各个大州之中,徐州算是目前遭遇战乱比较少的那一个,主要原因是这里易攻难 守,那些盗匪没有藏身之处,还没等发展起来就被剿灭了。 洛楚进入徐州的消息很快就被糜竺得知,他已经从青州返回了徐州之中,听闻洛楚来到徐州,正在家中饮食时,忍不住哈哈大笑数声,惹得糜芳和糜贞都奇怪的望向他。 糜竺实在是忍不住道:「还记得为兄所说的公子楚吗? 他已经进了徐州,不日将临东海郡中,这是我糜氏显耀之时啊。」 糜芳惊讶道:「那位洛氏公子楚竟然真的要来拜访家族吗?」 糜竺颇为自得道:「为兄与公子楚相谈甚欢,乃是忘年之交,洛氏公子向来一诺干金,他既然说过会来,那自然就不会作假。 立刻吩咐下去,将阖府上下打扫干净,每日都要保持干净整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公子楚。」 糜芳应了一声,觉得有些过于在意,糜贞却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问道:「大兄,这公子楚想来不仅仅是身份显赫吧,定然有过人之处,否则您不会这么在意。」 糜竺闻言先是叹息一声,然后笑道:「还是贞儿聪慧,比你这个哥哥强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公子楚的确是有才,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年纪轻轻,但是谈吐却相当不凡,不愧是大家出身。 我在徐州诸家基本上没有见到过,况且以洛氏的地位,不会出现怀才不遇的事情,实在是需要交好的人物啊。 贞儿能微言而知为兄隐意,真是聪慧若是男儿身,定然能够振作我糜氏的家业。」 糜贞闻言却不以为意的傲然道:「女儿身又如何,虽然不能入仕,但是为家族掌管商业却无不可,做兄长您的左膀右臂又有何难呢?」 见到自家妹妹这幅模样,糜竺和糜芳都习以为常,他们的这个妹妹性格刚烈,生平自认不弱于人,虽然是个女儿身,但是却有一身傲骨。 这也是糜竺想让她嫁入洛氏的原因,只有嫁入洛氏她这一番才华才能无所保留的施展出来。 糜竺摸摸糜贞的头,他们兄妹三人父亲已经去世,长兄如父,糜竺轻声道:「贞儿,糜氏小家小业没有你施展的余地。 这次洛氏公子来了以后,贞儿你要抓住机会,公子楚不仅仅是洛氏子,而且还是英侯嫡次子,你懂的。」 这话都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糜贞瞬间霞飞双颊,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片片羞红宛如璀璨的朝霞,她本就白皙柔美的脸颊瞬间带上了无限的风情。 糜竺见状直接拍拍手大声笑道:「吾家淑女,宜室宜家,又有倾国倾城之容,若没有一桩好姻缘,岂非糟践?」 纵然是糜贞这样性格比较有主见的女子,遇见这种事同样是除了羞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丢下一句听凭兄长做主然后溜回自己的独栋小院之中。 洛楚远远就见到了一支庞大的车队正锣鼓喧天的等待着自己,糜竺站在最前面,这幅喧嚣的场面让他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太浮夸了。 但这毕竟是糜竺的一片心意他也不好说什么。「公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糜竺热情的将洛楚送上马车,两人同乘一车,洛楚开玩笑道:「听闻糜兄曾经做过徐州刺史的别驾。 糜兄与刺史尚且不同车,如今却与小子同车,真是令小子惭愧啊。」 糜竺闻言大笑道:「别驾从事不过是诸家的信任罢了,与那刺史不过是上下之别而已。 又如何能与我等这私人之谊相提并论呢? 况且,在竺看来,那刺史可没法与公子你相提并论啊。 公子出身显赫又有大才,日后的前途定然是难以限量,说不定有朝一日,公子就来做这徐州牧,而竺为你的别驾呢。」 洛楚闻言没接话,他做徐州牧恐怕是有点难,若是他的兄长来做这徐州牧倒是有可能。 当今世道大乱,金令列侯经过太平军举义,已经彻底失去作用了。 五姓七家是旧时代的残党,再不转型最终的结果就是像淮阴韩氏那样渐渐被落下,再过几百年可能这天下就没有他们的名字了。 无论未来如何,这金令列侯都要消失在历史之中了,就像是昔年邦周的奉王受命诸侯一般,这是有识之士的共识,家族自然同样很清楚。 两人在车上闲聊着,然后到了糜氏的府上,一下车洛楚就忍不住咋舌,这糜氏真不愧是徐州首富,这府邸实在是太豪华了,洛楚自然是享受过这些东西的,每一个洛氏子都享受过山珍海味,富丽堂皇,最后达到返璞归真的地步。 洛楚只是觉得糜氏这种富商的风格,完全和洛氏不是一个画风,洛氏养人主要是以贵。 讲究的是处处不显露,但又处处有讲究,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际上一个比一个价值连城有底蕴。 比如当初贾谊拜见洛新时,那一院子的古董文物,再比如当初给洛琪迎娶赵合德时送给赵氏的那些物件。 不过洛楚能看得出来,这是糜竺精心布置的,而且是为了欢迎自己,是用了心的。 糜竺见到洛楚微微点头,不禁欣喜道:「公子觉得如何,这些奇珍异宝都是竺从天下之间收罗而来,只是这院中虽广,总是觉得缺乏一物,有些不美,引为心病。」.net 洛楚点点头赞叹道:「此处布置,尽显糜氏繁华之盛景,至于所缺之物,楚倒是明白。 这院中豪气尽显,唯独贵气不足,这是缺乏一宝,若是有一件底蕴深厚的重器镇压,定然有洗尽铅华的效果。 诸如先秦前的鼎器、编钟,或者是天子的御赐之物,这样的重宝列在庭院之中,那才是绝美。」 「呃......」 糜竺从兴致勃勃的听洛楚建议,到满脸惊愕,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东西哪里是他能够得到的。 「公子所言,诚是良言,然糜氏不过徐州一商贾,地位卑微,想必是得不到那尊贵的物件了。」 一道极其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在两人前方响起,洛楚抬头一看,便见到正屋门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少女已然及笄,年龄却瞧不真切,皮肤白皙如雪,带着徐州女子特有的温润,身姿窈窕纤细,身穿一件碧绿色的裙装,眉眼之间带着一丝英气却没有丝毫的男儿相,反而带上了异样的魅惑,当得上眉目如画,倾国倾城。「嘶!」 洛楚倒吸一口凉气,他生平所见的女子之中,唯有貂蝉一人能在容颜上,明显胜过她,其余众女,无论是蔡琰还是他的姑姑洛氏大祭司,都只在伯仲之间,她甚至胜过了大多数的洛氏女。 洛楚没忍住望了糜竺一眼,没想到他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绝色,这下洛楚知道糜竺他为什么非要邀请自己来糜氏府中了,原来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但洛楚不得不承认,用这种天下绝色来挑战洛氏子的软肋,洛氏子还真的经不住这样的考验。 因为这不仅仅是个人的喜好,还是家族的任务,娶那些绝色的女子,这是素王老祖宗要求的! 只要能让这些绝色的女子加入家族,素王老祖宗说过,多付出一些代价都是值得的,对于把老祖宗当作神的洛氏子来说,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执行这一项任务。 这叫奉神谕娶妻,绝对不是普通人那种贪图美色! 糜竺一见洛楚用那种略带暧昧的眼神望向自己,就明白洛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然后听到洛楚温声问道:「糜兄,不知这位贵女? 」 糜竺心中狂喜,当即介绍道:「公子,这是舍妹,单名一个贞字,字文贞。 贞儿,这便是救了为兄的恩人,公子楚。」 糜贞微微福礼,她见到洛楚容颜却不震惊,毕竟洛氏子的长相是千年闻名的。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丑人! 糜贞很是聪慧,她看出眼前的洛氏子并不排斥自己,反而对自己很满意,唯一让糜贞忧虑的就是眼前的洛氏子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她生的太美,身姿纤细合宜,纵然是行礼都宛如杨柳拂动,有一种袅袅婷婷的美感,「小女子拜见公子。」 洛楚当即摆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糜兄与小姐如此重谢。」 一行人便走进屋中,这算是一场家宴,席中只有糜氏三兄妹以及洛楚,直到酒过三巡洛楚才被带去沐浴。 洛楚本来准备住一两天就离开的,但是糜贞的出现让他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他要考察一番糜贞的内在。 又是一日饮宴结束,借着酒意,洛楚低声笑着问道:「糜兄,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想要询问一下,令妹身上可有婚姻之约吗?」 他知道肯定没有,但走流程还是要这么问一句。 糜竺听闻此言,心中瞬间狂喜,他简直要跳起来了,但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硬生生的忍住了,声音之中带着些许颤动的说道:「公子啊,不瞒你说,我这妹妹,自小好强,眼高于顶,说一定要嫁于英雄豪杰之辈,让我愁坏了心啊,直到现在马上就要双十之数,还未曾许下人家实在是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先考。」 洛楚闻言安慰道:「姻缘乃是上天所决定的,又岂是人力所能够成就的呢? 糜兄莫要担忧,你知道我是英侯之子。 我的兄长名齐,正是英侯世子,今年二十有四,才能出众,胜过楚不知道几何,洛氏子的相貌品行更是不用担心,还未曾娶妻,也未曾有婚约。 糜氏小姐容颜绝世,乃是世间少见之绝色,兼有才能,进退有度,实在是英侯国未来主母的不二人选。 若是糜兄愿意,楚愿意手书一封,将此事告知父母兄长,糜氏贵女嫁入洛氏,就在旦夕之间啊!」 ??? 糜竺人有点傻眼,他本来是想要让洛楚和糜贞在一起的,这几日他知道洛楚是在考察糜贞。 他知道洛氏子的婚姻只要子弟愿意,只要向家主给一封信解释即可。 糜氏家世清白,完全经得起洛氏的调查,他既然敢把糜贞嫁给洛楚,那就已经想好了这些东西。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洛楚竟然是要把糜贞介绍给他的兄长,但是想一想又非常合理,毕竟兄长二十四了,还没有娶妻,兄弟情深之下介绍很正常。 糜竺的心情有些复杂,的确是稳了,只不过和预想有些不同,但似乎结果还更好了? 他径直握住洛楚的手叹息道:「做兄长的怎么会不愿意自己的妹妹能够嫁的好呢? 若是能嫁于世子,那可真是贞儿的天大的福气了!」 洛楚拍拍胸脯道:「既然如此,那楚这就给父母写信,兄长与贵女定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一桩喜事啊!」 糜夫人者,汉英侯妻,糜氏,名贞,字文贞,东海郡人也,生于大族豪商之家,累财巨万,少以清丽艳冠州郡,时人谓之「徐州有糜氏,不觉神女奇」。 糜氏颜柔而性刚,颇善治业,尝曰:「古圣贤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此诚圣言哉,货殖之道就在其间,一家一言,亦一国之根。 千金之家可比之城君乎?巨万者又何次于尊者? 古有封土以产财货,今以货殖累及数万,岂非素封耶? 此洛氏三百年王者道也!」——《汉末列国志·奇女子列传》 ------------ 第十九章:光武之道,就在英侯国中! 话说洛楚在徐州给自己的兄长找夫人,然后准备先去淮阴韩氏拜访之后就直接往扬州而去。 刘备在济南国中屯驻整理了不短的时间,便率领着军队往青州以南而去。 他的最终目标是吕氏,而且临淄吕氏就在济南国隔壁。 但他的首要目标却是英侯国,双方之间还隔着一个泰山郡,那里是青州之中少见的有大山阻隔的地带。 相比较前往临淄的道路,前往英侯国的道路就有些崎岖难行了,但这却是必须要做的。 他要去用自己刘氏宗亲的身份去得到英侯国的一笔投资,这是高皇帝留给所有刘氏子孙的遗泽。 当年后汉能延续汉祚,就是仰仗了英侯国的力量。 现在他以汉室宗亲以及一路诸侯的身份去请求英侯的资助,只要自己是可造之材,英侯一定会伸出援手。 这是除了无双侯之外,他唯一确定一定会帮助自己的大贵族。 不仅仅因为他是汉室宗亲,还因为无双侯已经为他写好了信。 回想起无双侯,刘备心中就一阵难受,当初战败给张角之后,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都一扫而空。 分别时,是无双侯给了自己最关键的资助,那些有价值的物件就不提了,他还给了自己重振汉室的入场券。 刘备太清楚了,从无双侯给了自己那几封信之后,在刘氏宗亲之中,自己的地位就排到天下前几了。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英侯的支持,自己就可以名列洛阳那几位诸侯王之后。 除非还有其他的刘氏宗亲得到萧氏、韩氏的支持,才能和自己争夺正统。 当听到刘备下达了前往英侯国的命令之后,无论是关张赵,还是简雍刘琰,都是震惊之中带着欣喜。 关羽就连捻须都不捻了,一直眯着的眼睛大大睁开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去见子川公吗?」 刘备含笑点点头,「无双侯给了为兄一封信,让为兄若是日后到了关东,可以前往拜访。」 「竟然能见到天下楷模!」 若说这汉室之中谁的声望最高,绝对不是洛氏家主昭公洛彰,而是洛川。 英侯的分量在大汉朝人心中是比昭公更高的,这就像是在洛国百姓心里,洛侯的地位一定比周天子要高一样。 世人对神秘的昭公总体感觉是畏惧中带着一些敬重,但是对英侯则是纯粹的敬重。 洛川当初硬顶着灵帝,为天下士人百姓发声,让他名望达到了顶点,成为了天下正直之人的偶像,现在能有机会见到,自然是欣喜莫名。 ..... 英侯国中,洛川和洛倩望着洛楚送来的信件正不住笑着,洛齐在旁边略有些无语,洛川望向洛齐道:「齐儿,阿楚送回来的信件你如何看啊?」 洛齐无奈的说道:「既然阿楚已经答应了人家,那自然是只能上门提亲了,这世上哪里有弟弟给做兄长许下亲事的,待他回来,定要教训一番。」 洛倩听见自己儿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笑出声来。 洛楚送回来的信件里面是有画像的,洛氏的画像也不仅仅是那种写意的画像,还有务求真实的人物画像。 素王先祖当年就以画技精湛闻言,为了记录下那些伟大的人物和事迹,洛氏子弟都有一手好画技,尤其是有了纸之后,画艺有了长足的进步。 洛川同样笑了起来道:「这糜氏贵女,真是倾国倾城之姿,阿楚这个时候还记得你这个兄长,可真是兄弟之间,情深似海了。」 洛齐没说话,但是嘴角却翘了起来,心中暗道:这弟弟没白疼啊。.net 三人正说笑着准备派 人去徐州走成亲的流程,突然有女官敲门走进,躬身拜见之后便对洛倩说道:「女公子,有公子空的信件送来。」 洛倩知道洛空现在是在洛阳城的,不由惊疑道:「三兄?」 她连忙将信件取过,然后眼神暗淡了一下,道:「这是三兄以前就写好的信件,是一封举荐信。」 洛川凑过来,洛倩将信件拆开,两人匆匆读罢,洛川轻声念叨了两句,「刘备刘玄德,能被三兄看重,那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三兄将刘备介绍过来,这是想要让刘备重走一遍光武皇帝的道路吗?」 洛倩闻言轻声道:「那已经不可能了,五姓家力量大不如前,人心也渐渐地散了,诸家都不可能再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兴盛汉室的大业之中。 第二次失去天命,真的还能兴盛吗? 可一可二不可三,这世上哪里有能三兴的王朝社稷呢?」 洛川和洛齐闻言都沉默了,他们都是学习过邦周历史的。 知道为了千年王朝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而且邦周时期,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各诸侯国各自承担那些负业。 但汉王朝可不是这样啊。 君不见,周天子统治天下二百余年,便大权落于诸侯之手? 君不见,秦王朝统一天下,短短十几年就直接崩毁吗? 汉王朝有三百年的天下,而且统治如此广的地域,君王有如此大的权力,远胜夏商二代!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洛川的脑海之中一帧帧的回忆着一代代英侯,声音之中带着沉重的说道:「总是要见见他的,我可是英侯啊,一位有所作为的刘氏宗亲当面却不见,那可实在是太滑稽了。」 洛倩闻言摸了摸洛川挺直的背,「别灰心,事在人为,那就等着这位刘玄德上门,看看他是个什么人,再做决定。 他率领着大军屯驻泰山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来到国中。 现在先为阿齐选定前往迎亲的人选,以及聘礼,英侯国距离徐州东海郡不算是太近,现在就要早做准备,早早就将这件事做完之后还有其他大事要做。」 刘备率领着军队进入了泰山郡中,这里算是青州盗匪最为严重的地区,他几乎是边走边打,来到这里之后,刘备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泰山郡中还剩下的豪富人家对刘备相当的欢迎。 于是刘备就在泰山郡的郡治奉高驻扎了下来,这里是整个青州最易守难攻的地带。 他进入济南国之后,不愿意在济南国驻扎主要原因就是那里一片平原没有山川阻隔,而泰山郡就非常适合作为基地。 刘备准备等到见过英侯之后,就自表为泰山郡太守。 只要占据了泰山郡,他就能扼守冀州、兖州、青州三州交界,然后往东徐徐图之,打下当年齐国的土地,兵精粮足,成为一方实权诸侯。 这是之前他和无双侯闲聊时,那个叫做贾诩的谋士随口说出的话,却一直被刘备记在心中。 军队驻扎之后,留下赵云以及简雍照看军队,刘备就带着一行人前往拜访洛川。 泰山郡的士族豪强听到这位玄德公竟然手中有英侯的拜访信时,顿时整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加热情了几分。 在一个午后,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刘琰敲开了英侯府的大门,三人被带着走进英侯府中,走进堂中,便见到一个儒雅非常,面如冠玉的男子坐在主位,同坐在主位的是一个眉心篆刻着圣痕的洛氏女。 四人走进直接躬身拜道:「刘备拜见君侯,拜见夫人!」 洛川与洛倩作揖回礼,然后一摆手道:「刘府君请入座。」 听到英侯称呼自己府君刘备就知道此次前来英侯国结果不会差。 在当世有三君之说,所谓府君、使君、君侯。君这个字的含义一直以来都相当不凡。 君侯自然不用多说,只有洛川这样被封作县侯的人才能使用,因为县侯才能立国,称之为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后汉时使用范围扩大,那些亭侯也有使用的,乃至于扩大到整个侯爵中。 使君是皇帝出使,通常指担任过刺史或者州牧的官员,所指的是能权达一州的官员。 府君则是对郡太守以及同级的官员的尊称,现在洛川称呼刘备府君,就是认可他在济南国的地位,乃至于认可他在泰山郡的地位。 刘备之后准备自表为泰山郡太守,有英侯撑腰让他底气大增。 落座之后,刘备就直接抱拳说道:「君侯,备冒昧来访,还请君侯及夫人见谅,实在是天下情势汹汹,不得不如此。」 洛川让侍女为刘备四人倒茶,然后说道:「刘府君来意,吾大致能猜到,这可是一条坎坷路啊。」 的确是一条坎坷路,刘备所迎来的不仅仅是其他诸侯的打击,甚至还有来自刘氏诸侯内部的打击,甚至最想要打击刘备的就是皇室。 因为当年光武皇帝的事迹,皇室可不想再来一次了。若是刘备想要自己发展,那其实不算是什么。 比如被派到荆州的刘表和之前献完计策就从出洛阳离开的刘焉,这两个汉室宗亲,地位都比刘备高,这天下之间比刘备地位高的宗亲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刘备最犯忌讳的是试图联络五姓家,这是皇室的逆鳞! 就算是五姓家不支持刘备,皇室也会将刘备视作妄图从皇室手中夺权的宗亲权臣,所以洛川才说刘备选择了一条坎坷路。 刘备闻言神色肃穆道:「君侯称呼备玄德即可。 备从勤王时起,就矢志要兴复汉室,从灵帝失却天命时起,就矢志要使汉室再受命,至于其中艰难危险,那不过都是所应该承受的。 如今皇室力量大损,甚至还失陷在洛阳之中,如今洛阳情况不明,备不得不冒险而为,早日发展起来,就早日有力量去抵抗未来的变局。 若是因为担心那些无谓的言语,错过了兴盛汉室的机会,等到后悔的时候,那可就来不及了。」 刘备的思维很是清晰,洛川微微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皇室不能振作的情况下,就是要宗亲发力,当年的光武皇帝就是这般做的。 现在刘备学习光武皇帝,的确是没毛病,唯一可惜的就是现在五姓家没有以前的力量了。 「英侯是高皇帝在先汉开国时所册封的万户侯国,伴随着大汉三百年风风雨雨。 当年高皇帝说,纵然大河变得比腰带还要细,纵然泰山像是石子那样,我们的国家和财富也不会改变,孝宣皇帝说会让我们世袭罔替,永永远远的富贵下去,光武皇帝说金令列侯的尊贵将会凌驾于诸侯王之上。 三百年,三位皇帝的承诺,英侯国的所有子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 既然玄德你有这样的大愿,那我又怎么能够不襄助于你呢? 这是你的先祖所积攒的恩德,现在回报到了你的身上放手去做吧,就在青州,这里会是你的兴盛之地。 去即墨、去临淄,去见吕氏,得到吕氏的襄助,你会成为青州的主宰。 复兴汉室的大业,难道不就在这其中吗?」 洛川这一番慷慨的言语让刘备兄弟三人瞬间眼眶湿润了,常人可能不能感受这样的感情,但是刘备和关张都是性情中人,都是素知忠义之人。 最是吃洛川这一套的人,刘备更是直接躬 身拜道:「英侯大恩,备没齿难忘,祖宗有德,庇佑子孙,若备有朝一日能兴盛汉室,如何敢不敬待君侯啊?」 洛倩在旁边观察着屋中众人,主要是观察着刘备,英侯国给予刘备一定的资源支持,但是她还要好好观察一下刘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主要是性格和才能问题。 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洛齐选择一个好的主公或者盟主,英侯世子所能够做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只能从这些汉室宗亲或者洛阳皇帝之中选择。 眼前的刘备已经是太守级别,自然进入了英侯国的考察范围。 刘备能够成就大事与他果决的性格不无关系,在勤王失败之后,刘备能够果断的进入青州,并且顶着宗室内部的巨大压力,前往拜访英侯洛川,这是他从东汉末年汉室宗亲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在皇室倾颓的当下,刘备这种奋发的宗亲成为了延续人心的支柱,正因如此,汉王朝的历史没有戛然而止。——《汉王朝兴衰史》 ------------ 第二十章:洛阳有狂风暴雨,愤怒狰狞! 刘备四人在英侯国小住几日,就返回泰山郡,刘备离开洛英城的那一刻,回想起在城中的交流,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道:「复兴汉室的大业,就在这其中啊,祖宗的恩德,何以竟然能庇护子孙如此多年呢?」 关羽更是几乎要热烈盈眶了,他骑在马上,手中持着青龙偃月刀,慨然叹道:「至此而知大汉三百年所求之忠义,至此而知羽生平所求的大忠大义是何物了!」 张飞见到大哥二哥都出言,想了一下抱拳道:「大哥二哥所思所想,俺也一样!」 刘备扬鞭策马,马蹄疾驰,扬起一阵阵尘土,尘烟之中传来刘备的声音,「回泰山,准备练兵前往临淄,号召天下心怀汉室的臣子,重走光武皇帝之路!」 关羽等人策马跟上,道道声音响起,「喏!」 英侯府中,洛齐走进说道:「父亲,母亲,刘府君离开了。」 洛川望向自己的夫人,轻声问道:「夫人觉得这刘玄德如何啊?」 洛倩沉吟一番道:「他性格不像光武皇帝,倒是比较像高皇帝,但是从短短时间内的了解来看,不如高皇帝和光武皇帝那么神姿天纵。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君主个人的能力只在微末时有大用处。 况且他只是不擅长谋划,没什么远见而已,那位贾文和给他指点了一条明路,数年之内他的远景规划都足够了。 他性格果断,而且有担当,能听谏,关键是性格坚韧不拔,遭遇了大兄那么重大的打击,却没有丝毫的倾颓,这都是优秀君主所必备的性格素质。 的确是个不凡的人物。」 听到母亲对刘备的评价这么高,洛齐若有所思,洛倩见状问道:「阿齐,暂时还不是你投靠刘备的时机。 现在的刘备还不能容纳你的存在,家族只能给他一些资助和暗中的支持。」 洛齐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是英侯世子,他的身份地位比刘备高了太多,现在加入刘备的势力,那刘备势力是听谁的? 况且他加入刘备势力会被认为是英侯的表态,而现在英侯还不能表态,毕竟天下又不是刘备一个汉室宗亲。 这就像是当年的洛陵从未想过加入哪一个势力,因为他是洛氏的家主,他亲自入场那就是洛氏的全力支持,这和洛亦、洛新等兄弟是不一样的。 洛楚现在就是当年洛亦、洛新等洛氏子的状态,相当的自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这正是之前洛楚说要帮洛川而洛川拒绝的原因。 自由,是无价之宝。 当年光武皇帝来到五州之地,是已经在河洛之地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声,现在的刘备距离还差得远。 他至少要拿下青州全境,有五百年前齐国的实力,这样才能对外自称中原霸主之一。 那洛齐不论是加入他的势力,还是成为他的藩属,都足够了。 刘备在青州开始借助汉室宗亲身份发展,在泰山郡豪强的支持下,他自表为泰山郡太守,济南国同样在他的控制之下,短短时间之内就拥有了两块根基,前景一片光明。 洛阳城自洛枢率领敢战士离开这里之后,就开始陷入了不稳的动荡之中,概因力量失去了平衡。 但任何没有外力的系统都是会逐渐趋于稳定的,政治同样如此。 一旦政局产生了不稳,人心就会变乱。 继而所有人都想要让局势按照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安定下来,矛盾和冲突就在这种不同的利益述求的伸张之中爆发。 从洛氏离开洛阳城之后,李儒就知道机会到来了,只要快准狠的将那些一直以来上蹿下跳的旧公卿震慑住,就能彻底掌握洛阳乃至于整个司州。 李儒甚至规划出了后续如何一步步蚕食天下,最终把汉王朝彻底埋葬,改天换地的计划。 李儒的手段来的凶狠而又凌厉,他很快就抓住了士人内部不和的时机,以大不敬的名义将一直对抗自己的袁氏旧臣下狱,这一下引起了袁氏的反弹。 朝堂之上,愤然指责董卓目无王法的大臣有许多,但董卓却凛然道:「你们这样指斥吾,是想要聚众谋反吗?」 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当即就有大臣起身道:「你难道是我们的君主吗?竟然说什么造反,真是可笑至极!」 董卓见状冷声笑道:「如今天下之事由吾而决定,大汉的社稷就在吾的肩上,反对吾难道不是谋反吗?」 堂中突兀一片寂静,群臣公卿万万没想到董卓竟然会说出这这样的话,寂静之后就是一片喧嚣之声。 「董仲颖! 你在说些什么,你位不过三公,爵不过县侯,如何敢说出这番话来,纵然是洛文王当年权倾天下,都未曾有过这番言语,你是个什么孽狗之辈,敢说出这样的狂悖之语!」 这一番话之辛辣讽刺听的众人都是一阵畅快,只感觉从张角进洛阳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畅快的时候。 董卓却不怒反笑,「噌」的抽出了利剑,然后怒声吼道:「狂悖!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些只会摇唇鼓舌之辈,当初张角攻破洛阳时,死难的汉臣有多少呢? 那些真正的汉室忠臣早就随着灵帝而去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卑躬屈膝才在张角剑下求得一条性命,这难道不是最可耻的事情吗? 我董卓,收到勤王令之后,便带着凉州的儿郎,又甘冒风险,深入羌人之中联络,在千难万险之中,奔袭两千里。 你们身为国家大臣,深受皇恩,上不能匡正国家社稷,下不能安抚百姓,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枉受了那么多年圣人教诲。 吾深以尔等为耻! 吾掌十万西凉铁骑,悍勇可为天下先。 如今的天下,不由我来做主,难道还要由你们这些贪生怕死,卑躬屈膝的所谓公卿做主吗?」 董卓这番话可真是刀刀往众人心里插,而且最后提起了西凉铁骑,隐隐之间带着威胁。 这还没有完,董卓当即就要将刚才出言侮辱他的人拖出去杀死。 袁绍一直都记着当初洛枢离开时对自己说过的话,非常注意董卓的举动,如今见到他悍然就要杀人,顿时又惊又怒。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当即站起身怒喝道:「董卓,国家大臣岂可擅杀?」 董卓盯着袁绍,眼中满是锋芒寒光,现在洛阳城中他最忌惮的人就是袁绍,概因袁绍既有实力又有声望。 虽然不是家主,但是现在袁氏的门生故吏都以袁绍为主,甚至就连袁术都被排除在后。 袁绍却凛然不惧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未曾听闻过国不可一日无臣,天下社稷所不能或缺者,乃是皇帝,而不是你董卓。 天下的大事,是在我等公卿之间,你一个武人,懂什么治国理政,懂什么协调阴阳? 无双侯乃是两百年的高爵,却困坐深宫! 你隔绝内外,不使陛下与我等公卿相见,难道不是圈禁皇帝吗? 太后天然摄政却未曾垂帘而闭居深宫,这难道不是你董卓所为吗? 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聚众谋反,难道谋反的那个人不是你自己吗? 太后和皇帝是否还活着呢? 一桩桩一件件,你董卓还有什么清白之语敢于出言?! 你说西凉铁骑悍勇,我河北儿郎难道会弱于你西凉 吗?」 袁绍的质问在堂中响起所有人都望着威风凛凛的袁绍,董卓听到袁绍竟然提起了皇帝和无双侯洛空,还提起了河北军,心中杀意大炽,寒声问道:「袁绍,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真是其心可诛啊! 可是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董卓的杀意实在是太明显了,甚至就连堂中的武士都传来了些许异动,几乎整个屋中的人都陷入了寒意之中。 袁绍心中神念电转,只觉一股气血涌上,直接抽出利剑愤然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嘶!」 袁绍的针锋相对顿时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现在的袁绍实在是太让人心折,钦佩,但眼见这殿中气势紧张,众人还是连忙起身安抚。 袁绍理智回归,又回想起洛枢所说,心知在这里与董卓对峙不是好事,甚至就连府中都不能回,之后要直接住在军中,他心中所想一闪而过,望了众人一眼,径直离开。 董卓眼中杀意凛凛,但是终究还是颇多顾虑,他还是想要和士族合作,甚至在掌握大权就是就开始向洛阳中以及洛阳外的士族大肆许愿封官。 现在直接与士族开战是他不敢做的,只能放袁绍离开。 袁绍走出院落,只觉浑身冷汗涔涔,知道自己刚才还是太过冲动,见到荀谌随自己走出,直接说道:「友若,刚才是我冲动了,应该谋定而后动的,幸好这董卓还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荀谌却兴奋道:「主公,刚才您在堂中怒斥董卓之事,将会传遍四海了,天下俊秀,告诉天下人,什么叫做天下俊秀!」 袁绍却并没有因为荀谌的赞扬而兴奋,反而忧心忡忡说道:「友若,如今董卓凶相毕露,恐怕之前所想的共同执政,进而政斗夺权的想法不行了。 为今之计,若是能联络无双侯,将陛下带出,那倒是可以借此攻讦董卓,动摇分化董卓的势力,还能将其余人团结到我们周围,这样才能和董卓对抗。」 荀谌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主公,现在董卓隔绝内外,但是我有一个侄子,名攸字公达,现在是黄门侍郎,可以沟通内外。 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却腹有良谋,早就对董卓不满,言称董卓不过是一介匹夫,迟早是要败亡的,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联络到无双侯,并非不可能。」 袁绍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友若可为吾引见吗?」 荀谌点头道:「现在董卓定然盯得紧,过几日再见面,一旦暴露他与我等相交,恐怕这条线就要断掉了。」 袁绍认可的点点头,现在做事一定要小心。 袁绍离开之后,没人敢于顶撞董卓,于是一切都按照董卓所想的进行,好在暂时没人有生命危险,等到众人从院落之中走出,顿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回想起袁绍在堂中的英姿,这些消息顿时就向着洛阳城人传去,然后向外口口相传,那些反对董卓的士人无论之前怎么想,这一刻都将袁绍当作了主心骨。 这倒是袁绍所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他来到洛阳的主要目标就是刷政治声望。 某种程度上,虽然道路走歪了,他没能控制住朝政,但在董卓身上刷声望真的是刷的不亦乐乎。 刘备曹***们通过清剿盗匪得到的那一点在四海之中的声望,还不如袁绍直面董卓兵锋的一句话。 荀谌很快就将荀攸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带到了袁绍面前,荀攸自然知道袁绍做下的事迹,若不是如此,今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与袁绍密谋大事。 荀攸先是给袁绍讲述了一下现在宫中的情况,听的袁绍满是愤怒,低声吼道:「这董卓果然是女干佞之臣这难道不是胁 迫君上吗? 若不是有无双侯在宫中守卫,若不是还有禁军在宫中护卫,这董卓不是还想要夜宿皇宫,是不是还想要对陛下不利?」 荀攸面无表情道:「董卓实在是太过于猖狂了,天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他这么狂妄,距离死不远了。 本初公,若是您能够杀死董卓,然后辅佐陛下,这可是古代霸主的功业啊!」 荀攸说的是古代霸主,而不是文王霍光的功业,就是看准了袁绍这个人,不愿意仅仅局限于做一个普通的权臣,而是希望能够成功令由己出的幕府权臣。 荀攸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每一个士族的终极目标都是成为幕府权臣。 袁绍眼底神色一过,对荀攸升起了一丝佩服,神情愈发认真起来,微声说道:「还请公达示下。」 荀攸沉声道:「西凉军中最关键的人物有两人,一个是董卓,一个是李儒,董卓是当之无愧的西凉之首,李儒在西凉军的威望同样很高,但是远远不如董卓。 李儒是西凉军唯一的智囊,整个西凉军的规划都是由他所出。 而且李儒的威望在那些次一等的将领之中,西凉军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董卓的兄弟就是他的女婿等亲戚。 这些人与李儒是不和的,因为董卓对李儒言听计从,李儒自负才高,对这些人同样看不上,多次说过这些人的才能不如李傕郭汜张济等中层将领。 如果能刺杀董卓,西凉军定然内乱,李儒必死。 董卓和李儒一死,西凉军便是先去主心骨,再去心脑,那时本初公你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就是洛阳城中最强,收拢禁军,然后策反一部分西凉军,大事可成!」 「嘶。」 袁绍倒吸一口冷气,他震惊的不是荀攸的这个计划,而是荀攸对西凉军的了解,仅仅从这些东西里面,他就知道荀攸可能早就在策划这个刺杀董卓的计划。 现在自己算是恰好撞在了这个计划上,成为了荀攸实现谋划的人选,袁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并不觉得自己就不能做棋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被人利用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袁绍回想着计划沉吟道:「但是董卓对自己的安全很重视,出行都有甲士保护,想要杀死董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得手的。」 荀攸轻声道:「董卓只有进宫之后才会放松警惕,尤其是面见皇帝和太后的时候,因为宫殿比较大,身边的甲士都距离他很远,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那就是在宫中杀死他。」 袁绍闻言震惊道:「在宫中动手?公达你是说联络无双侯动手?这......」 荀攸昂然道:「无双侯是沙场宿将,为人果决,兼有勇力,若是我们能将兵刃带入宫中,定然能够功成。 我等与无双侯约好动手时机,在无双侯动手之时,迅速进攻皇宫,剿灭那些盘踞在宫中的西凉军,控制皇宫,闭住宫门,然后将董卓的首级扔出城中,大事何愁不成?」 无双侯洛空,那可是能在战场之上冲阵的猛将,单论武力的话,袁绍心知之前的颜良文丑和无双侯恐怕都差不多。 颜良文丑有多猛他是相当清楚的,寻常士卒在这种猛将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不要说带进去弓弩这种利器,若是能给无双侯一把利刃或者一部分甲胄,他真的能暴起将董卓斩杀。 若是能将弓弩带进去只要手不抖,暗箭伤人,董卓几乎是必死的! 「无双侯会愿意吗? 这个计划之中,就属他最危险,甚至可能会直接死去,那些西凉军见到董卓被杀,定然疯狂,皇帝和太后不敢杀,但是无双侯他们可 不会顾忌啊。」 荀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很确定的说道:「无双侯一定会愿意的,他一定会愿意的。」 袁绍不知道荀攸的信心从哪里而来,但既然荀攸这么说,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相当的可行,唯一所忧虑的就是,「此计恐怕需要的时间不短,而且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吾倒是可以一走了之。 但是你们可就不妙了,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万万要小心才是,之后联络无双侯之事就交予公达了,我这便从军中挑选死士,作为隐蔽。」 荀攸见到袁绍愿意做这等大事,又约定了一些事情,匆匆离开,他是黄门侍郎,不能长时间离开皇宫,否则会有被李儒发现的风险。 那个西凉军中的谋士,每每想到都让荀攸感觉凉飕飕的,荀攸自己的心性就已经比较阴暗,但是与李儒相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阳光的。 这个计划董卓那个匹夫是发现不了的,但是李儒那双时时刻刻都盯着皇宫的眼睛,真的说不准,这是最让荀攸感到担心的。 实际上李儒并没有将荀攸这么一个黄门侍郎放在心上,他始终都在盯着洛空,甚至记录洛空每天的行动轨迹。 刘辩和何太后在李儒这里相当于空气,唯一可能产生变数的就是无双侯洛空。 但是他观察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洛空的任何破绽。 他就是每日守在刘辩的身边,甚至还有时间去教刘辩和唐姬读书,还有时间与何太后闲聊,何太后在洛空身上找到了当初在张角身边时的安心感觉,于是一直来到皇帝的宫殿,甚至为了能够安稳入睡,经常直接住在这里。 李儒相当有耐心的守着,洛阳城中的风风雨雨在他看来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现在主要是让董卓那颗想要融入上层公卿士族的心彻底凉掉。 让他知道,唯有依靠最底层的士族以及寒门才有出路。 让他明白,就算他再舔着脸,那些顶级的公卿士族也不会接受他这么一个出身西凉的武夫。 荀攸感觉到了李儒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皇宫,这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和洛空联系,只有想办法将李儒的目光移开,这就必须让袁绍在宫外使劲,让李儒不得不去处理宫外的事务,同时短暂的断掉宫内的视线。 荀攸相信无双侯洛空一定也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来破除现在的樊笼状态。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机会来了。 董卓持位时久,性愈贪暴,辄使朝臣入狱,自诩万国之主,国朝首尊,视君上若无物,纲常弃如敝履,其豺狼狡诈之性,暴晒于人。 然其恃西凉兵强,群臣下吏皆畏之如虎,但有斥者,轻则入狱受刑,重则毙首丧命,士情汹汹,辱不堪命。 时惟绍有虎胆,持剑对峙,敢问董卓之不平贪暴之行,曰:「大汉剑锋尚利,岂尔可辱之!」——《汉末英雄记》 ------------ 第二十一章:刘合的死 当宫中传出消息的时候,整座洛阳城都仿佛狂风席卷过境一般,本就暗流涌动的洛阳更是压抑起来。 时间还要推回三天前。 如同往常一般,何太后从寝殿中梳洗完毕就带着颍川王刘合来到了洛空殿中,当时洛空正为刘辩和唐姬讲着滑稽集上的故事,还有那些常人未曾听过的历史上的有趣的故事。 何太后带着刘合坐在洛空对面,就如同平时那般听着,这算是如今皇宫之中少见的乐趣所在了。 谁知道讲到半道,董卓和李儒突然气势汹汹的走进,然后望着几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几人看。 几人都害怕的瑟瑟发抖,只有洛空平静地和董卓对视着,问道:「董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向陛下汇报吗?」 董卓深深望了洛空一眼,又望了何太后一眼道:「本公来问太后以及陛下安,朝政繁忙,这便告退了。」 说罢就带着李儒直接离开了这里,他突然而来,又突然离开,让何太后等人都颇摸不着头脑。 洛空却知道董卓不可能无的放矢,定然是宫外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有这样异常的举动。 现在他没有接触宫外的途径,只能暂时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收起来,继续蛰伏。 刘辩、唐姬和何太后在董卓走了之后,虽然脸上还残存着害怕的情绪,但有洛空的安抚恢复的还是很快的。 但何太后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刚才还哭泣的刘合竟然没有声音发出了。 她连忙将埋在自己怀中的刘合拉起来,一看顿时花容失色,刘合竟然晕了过去,一张小脸之上,满是苍白之色。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刘合或许是因为当初董卓将他赶下皇位的举动太过粗暴,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太大的阴影,面对突然出现的凶神恶煞的董卓,刘合直接晕厥了过去。 这下何太后和洛空都坐不住了,连忙将太医唤来,但作用并不是很大,刘合很快就发起了高烧。 这下所有人脸上都苍白起来,不详的预感出现在所有人心中,刘合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这个年纪说句不好听的,还没有摆脱易天折的危险期。 在这个时候发烧,基本上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全都看刘合自己的命。 很明显刘合的命不太好仅仅三天,这位只活了几年却经历过无数事的颍川王,就在一个午夜薨逝了。. 何太后和刘辩的痛哭声响彻了皇宫,洛空从中听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颍川王刘合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们的明天呢? 没有人知道! 虽然刘合不过是个孩子,但他是货真价实的诸侯王,而且是曾经的废帝,这是一件大事,至少要商议一番谥号,以及下葬事宜。 未中早天曰悼。 早孤短折、恭人短折、恭仁短折曰哀。短折不成、童蒙短折、未家短折曰殇。幼少短折曰沖。 即便同样是早天,但其中的讲究同样很深。 尤其是在目前这种政治局势下,一位诸侯王的死绝对是一个会被利用的政治大事件。 除了真心悲痛的何太后和皇帝刘辩之外,那些心中早就怀着其他想法的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立刻就明白机会到了。 所谓浑水摸鱼,刘合的死就是最大的一池浑水。董卓府中。 李儒手中持着羽扇,沉声道:「主公,处理颍川王后事时,无双侯洛空一定是要出面的,他会离开皇帝的身边,这是我们的机会。」 董卓有些踌躇的问道:「文优啊,我们就不能先把皇帝废掉帝位,然后再动手吗? 虽然刘辩只是群臣推举的皇帝,不是受 命于天的天子,但我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啊,毕竟......」 毕竟在过去三百年,大汉皇帝总是和天子划上等号的,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皇帝和天子冠在一个人的身上,让皇帝似乎也出现了一丝神圣。 李儒上前按住董卓的肩膀紧紧盯着他寒声说道:「主公,你所想的,儒难道会想不到吗? 来不及! 废帝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没有无双侯和袁绍二人的话,的确是可以废帝,但是现在短时间之内做不到,只会引来最激烈的反抗。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名为'离歌珠泪',服下之后,不会出现那些寻常中毒的症状,面色上会带上悲伤痛哭的神情。 将皇帝和太后带到暗室之中,让他们服下,然后将他们定性为悲伤过度。 即便所有人都会猜测真实的情况,但没有人会有证据,纵然在青史之上,也只能留下'帝恸哭,崩'的记载,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董卓被说服了,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没人知道那就相当于这件事没有发生,况且自己那些多悖逆的事情都做了,这弑君的事情做了又如何呢? 经过这段时间,董卓已经心中彻底的生出了不臣之心,他之所以拉拢士族,就是为了让士族接受他逐渐篡夺汉廷的行为。 在董卓看来这并不算是很难,他若是篡位,就如同邦周时期臣子篡国君位一样,在混乱的春秋时期这种事情不算少。 毕竟国君的位置又没有上天的授意,和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当初相王对天下的震动那么大,就是因为相王让国君成为了受命于天的角色。 想到这里,董卓眼中出现了名为野心的火焰,颇为兴奋的说道:「文优,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让所有人都猜测是本公杀的,却又找不到证据,让所有试图违逆本公的人,都在战栗之中畏惧。」 畏惧是一种非常好的情绪,会让人变得顺从,董卓喜欢别人尤其是那些公卿大臣对他怀着畏惧之心。 听到董卓同意自己的意见,李儒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又问道:「主公这些时日施恩之后,与士族相处如何?」 这下董卓笑不出来了,士族拿了他的官位却不出力,甚至还有一些人更过分的在暗中反对他。 李儒一看董卓的表情就知道结果,心中忍不住冷笑这些士族果然不出他所料,但还是颇为尽职尽责的出谋划策道:「主公,如果您真的想要交好士族。 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手段。 当初那些幸存的勤王诸侯,各自率领旧部到了关东荆州益州扬州等地发展,都在聚集势力,这可不是好事。 您可以将那些想要交好的士族封为各个地方州郡的长官,这样朝廷所封的长官就会和那些自表的诸侯产生冲突。 比如袁绍身上的冀州刺史,若是朝廷任命一个冀州刺史甚至于冀州牧呢? 我记得之前灵帝生前似乎就有这方面的诏书下达,比如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都在其中! 纵然知道您所想的,但谁又能拒绝来自朝廷的封官呢?」 董卓闻言眼中大亮,起身踱步思索一番,喜声道:「文优,事不宜迟,趁着现在所有人都被颍川王薨逝的事情吸引,你立刻去做这件事。 务必要把关东以及淮河以南的州郡搅成一锅粥!」 无数的杂情人势都向着皇宫之中涌来,在人潮汹汹之下,荀攸终于找到了机会见到洛空。 「原来是你!」 洛空望着眼前的荀攸,知道了这段时间以来董卓和李儒所寻找的情势源头,荀攸只是微微垂着头,任由洛空打量着,洛 空又看了荀攸两眼然后问道:「你来寻找我有什么事吗?」 荀攸抬起头缓缓道:「攸来此,请君侯为天下人,为皇帝陛下,诛杀董卓!」 「哦。」 洛空闻言既不惊讶,也不欣喜,恐惧之类的情绪自然不可能有,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望着天际的浮云。 「你是哪家的子弟?」「颍川荀氏荀攸!」 洛空的目光落在荀攸身上,「颍川荀氏啊,听伯父说起过,说你们家有麒麟子,叫做荀彧,有古之贤臣的德行和才能,我看你也是个麒麟子,至少有不弱的卓绝才能。」 荀攸闻言一怔,然后低声道:「昭公所说的正是攸的堂叔,下一代的荀氏家主。」 「这样啊,那你们荀氏是要兴盛了,说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荀攸的心砰砰砰跳动了起来,知道洛空果然是答应了,杀董卓这件事,洛空不可能会拒绝,他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下,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对董卓的痛恨。 听罢荀攸的计划洛空微微点了点头,他静静地望着荀攸,然后说道:「这计划的关键不在于本侯和袁本初,而在于你是不是能瞒得住李儒。 你不要小觑他,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我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生死早就不放在心上。 袁绍纵然计划暴露也能离开,但是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荀攸心中一凛,这不是第一个人让自己小心李儒了。 他之前一直是有些看不上李儒的,一个出身凉州的土包子罢了,就算是有些小聪明又如何呢? 「攸明白了!」 ------------ 第二十二章:杀! 夜幕渐渐垂落,太阳无光,皓月不见,暗淡无星,整片大地都笼罩在昏暗之下,片片素白,点点白花在宫殿之中错落着。 刘合小小的身体被收敛起来,停灵在一间偏殿之中,荀攸开启宫门,有一双幽暗的眼睛盯着他离开的身影。 一道略带颤抖夹杂着丝丝笑意的声音传出:「老鼠,抓到你了,你有什么目的呢?」 荀攸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大变,大颗大颗的汗滴从额头上流下,甚至浑身都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这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他强行克制住自己杂乱的思绪,深深地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是暴露了,但和无双侯联络的最终目标一定不知道,袁绍也定然没有暴露。 否则一定会直接将我抓起来。」 荀攸边快步离开边疯狂思索着,「也可能是要将计就计,但是怎么能将计就计呢? 无双侯本就是准备赴死的!」 荀攸的眼神之中已经全部都是冷寒之色,性格之中的阴暗在这一刻疯狂爆发出来,「必杀董卓,纵然血流成河!」 「什么?」 荀谌和袁绍都大惊失色,荀攸的脸色很是难看,若不是有荀谌的存在,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知袁绍的,袁绍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现在一说恐怕就要凭空生出波折来,袁绍万一怂了,那就万事皆休! 荀谌在听完的那一瞬就立刻对袁绍焦急道:「主公,刺杀董卓的计划必须停下,这简直就是赌命,就算是回河北起兵也比这种选择更好。 公达,你也把你的心思都收起来,你若是折在这里,想没想过你的父母,想没想过家族?」 荀攸闻言心下一沉,这就是他所担心的。 荀谌是他的堂叔,又是袁绍的谋臣,无论出于担心谁,荀谌都一定会劝阻。 听到荀谌的话,袁绍沉默了,他的脑海之中有无数的思绪,闪过了无数的事情和人,最后落在洛空身上。 袁绍轻声感叹道:「友若,公达是不愿意停下的,无双侯也是不能停下的,皇帝又能等待多久呢? 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就逃回河北,我在董卓面前持剑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刺杀董卓失败,那自然是无话可说。 但不战而怯,今日退一寸,明日退一寸,以后但凡遇到艰难险阻便退却吗? 那还怎么提三尺剑去清平天下呢?我剑也未尝不利啊!」 袁绍的声音很轻,但是声音却比天雷之音还要高! 荀谌闻言沉默了,身为谋臣是出主意的,一旦主公下定决心,他的目标就是提高胜率,心中暗自盘算着手中的力量,躬身道:「主公,谌明白了。」 荀攸望着袁绍,眼中异彩涟涟,若不是袁绍麾下的谋臣实在是太多,既有颍川一众,又有河北一众,他都准备投奔袁绍了。 不过有堂叔在袁绍阵营之中,就算是袁绍以后真的能成大业,他身为荀谌的侄子,改换门庭也不难,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袁绍面向荀攸,作揖没有说话,荀攸躬身作揖,然后离开这里。 望着荀攸离开的身影,袁绍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着谁,「能救下无双侯吗?」 皇宫之中,从荀攸离开洛空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望着渐渐变暗的天空,从荀攸来找他开始,并且说出那个计划开始,他就在思索所有的可能。 如果李儒没有发现,一切都顺利进行下去。 他自己生还的概率很小,皇帝生还的概率比 较大,前提是自己能够顶住西凉军的反扑。 唐姬从殿中溜出来到洛空身边,她绕着洛空转了一圈,刘合的死对唐姬的伤害没有那么大。 洛空望着完全没有皇后威仪的唐姬,又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皇后,你怕死吗?」 唐姬正享受的脸上神情一滞,瞬间揪住了洛空的衣角,有些颤抖的说道:「君侯你在说什么啊,当然害怕,就像是刘合一样。」 洛空笑笑,又摸了摸唐姬说道:「没事的,臣就是随便说说。」 唐姬这种身份的皇后,完全没有任何的政治权利,而且对时局没有任何的影响。 即便是董卓和李儒也不会对她动手,但是洛空不愿意让唐姬冒任何的风险。 他想让唐姬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一个小女孩不应该参与到这些阴谋残杀之中,这般想着,洛空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递到了唐姬手中,柔声道:「皇后,这块玉佩你收好,以后若是遇到危险就取下玉佩,说是无双侯洛空赠送给你的,只要能送你到昭城,定有重谢。」 唐姬很是惊喜,将玉佩接过来,左翻翻右看看,很是喜欢,俏生生笑道:「君侯,父亲以前说过,长者赐,不敢辞,您教我读书,算是我的老师,您赐给我的,我就不拒绝了。」 她年纪小,生的也小,容颜清稚娇嫩,欣喜之下显露出清甜的笑意,细细洁白的小齿,眨巴眨巴的瞳眸,很是可爱,让洛空只觉宛若山间清泉叮叮咚咚的落在心间,一阵清凉。 洛空站起身走进殿中,唐姬跟在她身边。 何太后憔悴极了,虽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但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那种掌控天下的气势。 望着走进的洛空,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哀怨说道:「若是张角没死该有多好? 他虽然是推翻大汉天命的人,但却是个君子。 若是张角早死一些,君侯留在洛阳城,不带着辩儿西奔该有多好? 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呢? 合儿现在死了,辩儿会不会出事,君侯,你说辩儿会不会出事? 董卓是个恶贼! 他就是个禽兽恶魔!」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何太后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见到洛空不说话,何太后又向前两步。 她娇媚的脸上突然亮起了神采说道:「辩儿一定会死的,董卓一定会杀了他的,没有一个孩子,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君侯,你是洛氏子,董卓一定不愿意杀你的,你给我一个孩子把。」 唐姬和洛空直接震惊住了,没想到何太后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她的方寸已经乱到什么地步。 洛空神情复杂,他非常想要告诉何太后,如果董卓真的要杀皇帝的话,你这个太后也跑不了,不用思考后半生没有儿子该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但是望着憔悴早就没有什么主见的何太后,他还是没有把这么尖利的言语说出来,只是说道:「太后你累了,下去休息吧。」 在这座宫殿之中,他才是那个主宰之人,而不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太后以及皇帝。 洛阳城中无事,天光照下。 皇宫之内,高高的宫墙之下,朝臣三三两两的在甬道之中行走,经过一道道宫门,向殿中而来。 在群臣行走之间,有一尊大辇正向着宫内而来,上面端坐着一尊壮硕的身影,正是当朝权臣董卓。 他的前方没有人,所有朝臣都在侧后方或后方行走着,望向大辇的目光之中带着痛恨和畏惧,还有人眼底带着深深地不屑。 一行人走到殿前广场 ,顿时视野开阔起来,殿顶之上装点的白色装饰,为这座巍峨的宫殿带上了一丝肃穆。 围在大辇之前的西凉军瞬间散开,向着各个宫墙的墙角而去,只剩下抬着大辇的士卒往前。 这就是荀攸所说的机会,董卓来到宫中时,通常不会带特别多的兵马,因为宫中禁军大部分就是西凉军士卒扮作的。 而且在进入殿前广场时,按照规矩臣子就要卸甲,但是董卓有剑履上殿的特权,只不过在朝臣的强烈反对下,董卓还是顾忌政治影响,做出了一些妥协。 异变突兀出现,上百全甲士卒手中握着兵器,陡然从两侧甬道中冲出,众朝臣瞬间亡魂皆冒有人怒吼道:「董卓,你敢!」 然后就听到这些士卒口中大声吼道:「大辇上的就是董卓,射箭!射箭!」 竟然是前来刺杀董卓的! 反应过来的众朝臣纷纷向着远离董卓大辇的方向逃跑,混在人群最后面的荀攸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突然杀出的士卒。 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定是洛阳城中的另外一股势力,那些禁军中的原太平军! 这些人怎么会来杀董卓的? 董卓自进洛阳城开始,尤其是洛氏离开之后,对这些太平军可谓不薄,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些太平军已经投靠了董卓。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董卓的力量才能够盖亚袁绍,甚至让所有人都升不起反抗之心,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了,那几乎是十倍的实力差距。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太平军和董卓不仅仅不是一条心,甚至还有反心! 荀攸懊恼不已,若是早知道这样的情况,他就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做那些事,太平军和袁绍内应外合,董卓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卜才等人做出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前洛霄去世前和他们说过怎么选择主公,这三人拿着洛霄给的标准去对董卓,越对越不对劲。 这董卓基本上没有一条能沾得上边的,这妥妥的是一个注定失败的诸侯。 最关键的是,这董卓进洛阳城之后,名声比他们太平军还差。 当初他们进洛阳城,那可是直接把皇帝***了,即便如此,在士族那里的名声也没有董卓这么差啊。 兄弟三人一合计,不能在董卓这条大船上走下去,要和董卓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 道主说过,得士族人心者不一定能得天下,但失去了士族人心的一定失败,再没有比杀死董卓更能得到士族人心的事情了。 尤其是袁绍的事情之后,卜才三人都知道在袁绍的麾下有许多原太平军的兄弟,而且身居险要,这让他们三人忍不住对袁绍心生好感。 杀死董卓就是卜才三人给天下人的投名状! 这些突然冲出的太平军纷纷冲着大辇射箭,大辇之上的董卓直接一个翻身而下,口中惊怒道:「护卫,护卫!」 他周围还剩下的几个侍卫连忙将那些射来的箭矢拨开,将盾牌支起,之前散开的西凉军持刃冲过来,就要和太平军火并。 卜才三人所率领的都是最精锐的太平军,打的就是精兵突袭的心思,如果精兵突袭失败,三人也不介意率领着大军和董卓真的大战一场。 董卓虽然兵多,但是在这宫中却未必能发挥出来。 只要他们能将董卓杀死在这里,将董卓的尸体扔出来,西凉军自然不攻自破,就像是当初道主死后,太平军一下子就成了一盘散沙,现在已经不存在于世间一般。 随着董卓的呼喊,越来越多的西凉军从甬道之中涌出,卜才三人心知真要打还是可以打的,但是想要干掉董卓很难,人一多恐怕是不好杀了。 周仓一刀砍死 一个西凉军,大声问道:「四哥,现在怎么办?」 卜才边战边大声吼道:「让兄弟们聚拢起来,西凉军有援军,我们就没有吗?把宫中兄弟全部调过来,和这些西凉军拼一把。」 「嗤!」 突然一道锐利至极的箭矢破空之声传来,然后是一道明显的「噗嗤」穿透血肉的声音。 这道声音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在这样嘈杂的乱战中,依旧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想要知道它从哪里来,它要到哪里去! 遥遥望去,在视线的尽头,隐蔽的宫墙之下,一道人影腰间佩着刀,手中握着大弓,正缓缓落下手臂。 那张大弓的弓弦还在不住的颤抖着,那道人影身上没有披甲,于是众人都看了清楚,那是无双侯洛空! 他的手中怎么会有弓?他的腰间怎么会有刀?他的箭射往了何处? 这不是一个问题,无论是正在交战的士卒,还是那些四散躲避的朝臣,都将目光落向了董卓所在。 董卓被一支不住颤抖的箭矢钉在了墙角之上,那一支箭矢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入墙三分! 董卓死了? 董卓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那个凶威赫赫的大权臣,大女干臣,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好像不是董卓!」 一阵风吹过将蒙在众人面前的大辇之上的纱帐吹开,彻底露出了钉在墙上的董卓真容。 「真的不是董卓。」 那道身形和董卓极其相像的人影,但是面孔却差得远,这个乘着大辇的身影竟然真的不是董卓,而是替身! 荀攸眼神一寒,瞬间如堕冰窖,他有些艰难的望向王允,王允同样惊骇莫名的望向荀攸,他不明白董卓怎么会不在这里。 从董卓开始起势他就投靠了过去,因为有了之前投靠张角甚至舔张角的经历,王允在洛阳城的名声相当不好,在大部分人眼中他都是趋炎附势、热衷权势、利欲熏心之辈。 董卓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王允有其他的目的,王允虽然名声有些差,但毕竟还是大儒,是士人的领袖之一,而且是之前朝廷的公卿之一,他还是欣然接纳了王允的投靠。 王允和荀攸很快就搭在了一起,这一次刺杀董卓,洛空腰间所佩戴的七星宝刀就是他的宝物! 「李儒!」 荀攸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定然是王允在李儒面前露出了破绽,所以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那董卓在哪里? 荀攸已经来不及想这件事,就听到宫外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卜才被这一重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来,万万没想到除了自己这一波竟然还有其他人同样要杀董卓。 洛空见到董卓是假的,当即就是脸色大变,只觉大脑一阵阵晕眩,「陛下!」 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就疯狂向着皇帝寝宫狂奔而去,刚刚来到宫外就见到有一列列西凉军士卒,眼前瞬间一黑。 那些士卒见到洛空狂奔而来立刻涌上来,洛空抽出七星宝刀,这宝刀真不愧是王允的宝物,简直削铁如泥,那些士卒的薄甲在宝刀面前就像是纸做的一般,刀锋挥舞之间,一个个士卒倒下,洛空本就是万人敌之下最强的那一批人,现在疯狂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简直不逊色真正的万人敌了! 不过他之前为了灵活度,身上只穿着一件皮甲,很快鲜血就染透了他的衣裳,但是他却愈发的疯魔,脚步不停的往前冲。 西凉军士卒见状甚至有些恐惧,战场之上,这些普通的士卒可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敌将的体力。 宫殿的大门大开着,洛空直接冲了进去, 西凉军士卒跟在后面,但是又想起之前的命令,绝对不允许进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殿中相当的空旷,洛空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正流着鲜血的伤口渐渐凝固,他在殿中稍微一看,就听到殿柱之后有人轻声哭泣着,他连忙冲过去,果然是唐姬正蜷缩着,听到脚步声,立刻泣声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洛空轻声道:「皇后,是微臣。」 唐姬啜泣的身子一停,抬起头来,见到是洛空,愣神了一下,然后直接扑了过来,也不顾及洛空身上的鲜血,顿时哇哇哭了起来。 洛空一手抱着唐姬,一边向着唐姬指点的后殿而去,他快步走到后殿就听到了挣扎的声音,径直冲进去,就见到何太后和刘辩正颇为痛苦的在地上蜷缩着,在两人身前则是两个空杯子,李儒以及几个西凉军士卒正守在旁边。 洛空的身体晃悠了一下,瞬间怒发冲冠,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董卓!李儒!你该死!你该死!」 洛空的声音冰冷的就像是最寒冷的万年玄冰一般,但是其中所蕴含的愤怒却又像是最炽热的岩浆一般,想要毁灭一切。 听到洛空的声音,李儒似乎是没想到洛空竟然会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不明白殿外有那么多西凉军的情况下,洛空为什么会出现,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几名西凉军士卒直接冲过来,然后被洛空直接一刀一个,洛空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李儒,提着刀走过,李儒不住的向后退去。 「休伤军师!」 一直站在李儒身边的将军见状怒吼一声道:「吾乃西凉上将华雄!」 一眼望过去,洛空就知道这是一员猛将,若是在战阵之上,即便是自己短时间之内恐怕也拿不下他,但是那又如何呢? 战场有战场的打法,单挑有单挑的战技,况且还有削铁如泥的七星宝刀! 洛空回忆着家族典籍中的蕴气术,合身而上,七星宝刀的残影几乎人眼都看不到,两人交错而过,洛空胸前留下了重重的一道伤口,但是华雄手中的兵刃直接断成了两截,眉心处裂开了缝隙然后陡然裂成了两半,白花花的脑浆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然后洒落下来。 洛空一把将李儒提起来,然后怒吼道:「董卓在哪里?」 李儒的脖子被洛空捏着,费劲的说道:「无双侯,你是要去报仇吗?恐怕没有意义了,杀了我吧,算是你给小皇帝报仇了。 主公的大业就要完成了,一切都晚了。」洛空狠狠咬着牙,「李儒啊李儒! 洛氏绝不会允许董卓这样的人得到天下,素王上皇将会降下惩罚,你以为董卓真的能完成你所谓的大业吗? 洛氏想要毁灭他就像是灭掉一只虫子!」 李儒本来求死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他想要挣扎,「这不可......」 洛空直接一刀穿透李儒的胸膛,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李儒的喉间不住的涌出,将他最后的字眼都吞了进去,李儒想要问问为什么,但是却问不出来,眼中带着满满的不甘死去。 洛空将李儒的尸体直接丢开到一边,快步奔到刘辩和何太后身边,只见刘辩一直在止不住的流着眼泪,洛空一搭脉顿时心彻底沉到了最底,刘辩痛苦的说道:「君侯,老师啊,我要死了。」 洛空将刘辩抱住,忍不住发出一声悲怆的吼声,刘辩转过头去望着不住哭泣的唐姬,又望了望悲伤不止的洛空,「老师,您不要死。 求求您派人把皇后带走,把她带进昭城,给她再找个人嫁掉,她还什么都不懂。」 洛空含泪点点头,他会把唐皇后送走,刘辩颤抖着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嘴角颤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于他这么一个孩子来说,这 毒药实在是太强烈了,能坚持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洛空能感受到刘辩的身体在渐渐变凉,他抱着刘辩的尸体来到何太后身边,同样身受重毒的何太后颤抖着抚摸着刘辩的脸,她脸上的泪水不知道是毒药的作用还是她发自内心的,或许两者皆有吧。 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她失去了两个亲生的儿子,她是个坏女人,但儿子就是她的全部,现在全部都不见了。 何太后望着洛空的脸颊,毒药让她出现了幻觉,某一个瞬间,她突然说道:「君侯,你和那个张角好像啊!」 就像是巍峨的山一样! 这半句话何太后没有说出来,她死了。 这个女人曾经享受尽了荣华富贵,她曾经走到了人生的最顶点,对灵帝皇宫中的妃子肆意的打压,甚至差点就连刘协都不能出生。 她曾经遭遇了人生的最低谷,灵帝死去,她成了阶下囚,不得不委曲求全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但是最终一切都结束了,她想要保护的没有保护,她想要留下的全部失去,就像是在回应她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她的面容依旧美丽,没有人会质疑,但上面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迅速的灰败起来。 望着面前横陈的何太后以及刘辩的尸体,洛空只觉眼前有些晕眩,还感觉身上有些冷,他明白这是身上受的伤太多,鲜血流的太多而导致的。 他的生命同样在随着这些鲜血的流出而不住的流逝着。 洛空控制着自己站起身来,为何太后和皇帝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然后对唐姬说道:「皇后,现在只剩下我们了,臣把你送出去。」 然后回来报仇! 洛空紧紧地将唐姬带在自己身边,手中握着七星宝刀,出了后殿,便见到一丛丛的西凉军! 杀意弥漫! 董卓豺狼,帝素亲空而引董卓恶,竟欲弑之乃使侍中李儒鸩于帝,帝弗肯,李儒强之,於是帝与何太后共饮。 无双与荀攸、袁绍、王允合谋诛董卓,未中,疾驰而回,只得唐后,帝与太后皆没,帝察无双悲怆,欲以俗务牵之,乃曰:「尊师,唐姬故皇者后,天潢贵胄,自有皇室尊贵,若为吏民妻,不可,请于昭城择贵子,从此长辞。」 无双泣洎不止,心存死志,惟念帝所托,遂敛帝及太后容,携唐后出之。——《后汉书·孝愍本纪》 ------------ 第二十三章:众聚诸侯,洛空求祖! 唐姬望着外间的汹涌士卒,一直以来都相当胆小的小姑娘却罕见的没有再哭,她趴在洛空身上,凑到洛空耳边,带着一丝丝的哽咽说道:「老师,如果您快要死了,一定要先杀了我,我怕疼,下手一定要快一些。」 洛空身形一滞,他知道唐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乱军丛中,她这样的人,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他裹着唐姬的手臂更紧了几分,温热的血液滴在唐姬脸上,还有灼热的气息,让浑身颤抖的唐姬感觉到了比天还高,比山还厚重的温暖。 洛空踏步向前,七星宝刀上已经满满都是斑驳的血迹,但这却让它愈发的锋利,洛空向前猛冲,有的西凉军士卒冲了上来,还有的往后退去,这给了洛空很大的转圜余地。 若是洛空现在骑着马,持着马槊,那绝对不是现在这么被动,好在他刚才在后殿中披上了甲胄,不至于无甲打有甲。 洛空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浑身的鲜血都在向着四肢百脉涌去,似乎有无尽的力量在自己的身躯之内,他将唐姬裹在身后,唐姬紧紧抱着他,一手持着七星宝刀,一手持着长枪,势不可挡的往前冲。 连续十几个士卒都直接一招即死,震慑住了一众西凉士卒,敢于冲上来的人大幅减少,有军官在身后催促着,但是谁都不是傻子。 军饷才几个钱,犯得着去玩命吗? 他们又不是那些跟着董卓风里雨里一路走来的西凉精锐死士,他们不过是被董卓征召而来的西凉人罢了。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洛空竟然孤身一人,从殿后一路要冲出大殿了,虽然洛空知道即便冲出了大殿,外面可能还是无穷无尽的西凉军士卒。 谁知突然殿外传来了两军相击的声音,洛空立刻就知道机会来了,他奋力将周围的西凉军士卒扫开,然后径直冲出了大殿,立刻就见到了另外一波身着禁军服饰的军队在和西凉军对抗。 「无双侯在那里!」 卜才见到洛空之后,简直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之下,洛空竟然真的能活下来坚持到他们到来。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概因为道主的遗言中说过,交好洛氏,对洛氏施下恩情,对未来有说不尽的好处。 洛氏有能力,有实力,有信誉,一定会报恩,对洛氏施恩,上可以求一份富贵,下可以保下性命,一本万利。 卜才等人是骑着马而来的,冲过来之后直接大声吼道:「无双侯上马!」 说着一匹颇为神俊的战马一跃而起,洛空直接飞身而上,骑在马上的那一刻,他扔下手中长枪,手中宝刀插在战马侧边,将搭挂在右侧的马槊直接抽出。 「多谢诸位将军援军,陛下和太后已经被董卓派李儒鸩杀,只将皇后托付给本侯,我们杀出去!」 洛空咬着牙,甚至直接咬出了血,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甚至就连那张俊美的脸上同样有着让人触目心惊的伤口,这一刻的洛空简直就像是从地狱之中走出的恶鬼。 卜才望着浑身气压极低的洛空,又听到皇帝死了,于是连忙一起边战边退,那些没有骑马的步卒倒是追不上他们,但是已经有西凉军骑兵进入了皇宫。 一行人向着东门奔出时,只见袁绍麾下的颜良突然带着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冲出,恰好见到洛空,大喜高声道:「君侯,主公让良来寻找你,东门未开,我等从南门离开!」 洛空闻言连忙跟上颜良,急声问道:「董卓是不是在宫外?」 颜良回道:「没错君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那恶贼竟然率领着军队袭击了主公埋伏的人,现在主公正在洛阳城中率领河北儿郎与董卓那恶贼交战! 君侯,陛下是不是驾崩了?」 洛空疑惑的望向颜良,不明白颜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一看洛空的表情颜良就知道了,当即恨声道:「那恶贼董卓在大军之前说陛下哀伤过度已经驾崩,率领西凉军迎陈留王刘协继位皇帝,还说主公是反贼。」 洛空知道陈留王刘协一直都在董卓的手中,而不是在宫内,对陈留王刘协来说,在董卓的身边和在宫内的危险程度是一样的。 听到董卓已经逢迎刘协为帝,洛空的心头却没有什么波澜了,早在刘辩死的时候,洛空就知道董卓一定会迎刘协为帝。 他只是突然想到,灵帝这一系的大汉帝系真的要彻底结束了。 两个灵帝的嫡皇子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庶皇子,还是董卓所立的。 袁绍是绝对不可能承认刘协帝位的,仅仅帝位问题就要把狗脑子都要打出来。 但这些已经不是洛空所愿意去想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董卓那颗丑恶的头颅拧下来。 有战马的情况下,再加上卜才三人以及颜良都是猛将,一行五人率领着会合而来的太平军一路比较顺利的冲出了南门,一出皇城南门就见到大量的士卒正在街道之中激战。 袁绍正坐镇中军,文丑守卫在他的身边,荀攸有些狼狈,但好歹是逃得了一条性命,王允却不见踪迹,大概是失落在了乱军之中。 随着西凉援军渐次增多,袁绍军承担的压力越来越大,荀谌面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不住的盘算着己方的战损,多次想要向袁绍提出撤军,但是见到袁绍坚定的神色,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袁绍是一定要等颜良从皇宫之中出来,才会离开这里的,荀谌早在两刻钟之前就已经劝过袁绍撤军,但是袁绍直接说道:「我军还能战,若失我一员大将,岂不痛哉?颜良受吾之命进宫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袁绍紧紧地攥着手中利剑,他对目前场中的局势是有判断的,而且和谋士的角度不同,荀谌和荀攸所做的是谋算,讲的是算计,而袁绍所在意的是人心。 他坚信,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军风雨飘摇,但只要自己还在这里,就能稳定住大军的人心,只要人心稳定,大军就坚不可摧,若是自己真的就这么灰溜溜的撤退,大军的战力瞬间就要崩溃了。 事实证明袁绍的判断没有出现问题,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表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阵线,竟然稳稳的扛住了,当然这和在洛阳城中稍微施展不开也有关系。 但结果是非常好的,袁绍成功的撑到了颜良等人出来,一直在袁绍身边护卫的文丑轻轻松了一口气,望着袁绍的眼神就像是在望着神一样,他对袁绍的忠诚已经达到极点了。 洛空骑马冲到袁绍面前,抱拳道:「多谢本初公襄助,空感激不尽,不知董卓在何处?」 太平军的出现,让阵线更加稳固,这下袁绍准备撤退了,他望了一眼紧紧抱着洛空的唐皇后,心知皇帝果然是驾崩了。 袁绍有些悲伤,又有些欣喜,心情极度的复杂,他不算是汉室的忠臣,因为他觉得皇室不过如此,连续多少代皇帝都没有资格坐在帝位之上。 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皇帝之位,有能者居之,这些汉室皇帝无德无能,有什么资格作为天下的统领? 刘辩是个有德行的,袁绍心里对刘辩还是认可的,现在刘辩这最后的皇帝死去了,只剩下一个董卓的傀儡刘协,这汉室的大旗是真的要落下了。 谁来扛旗呢?袁氏能得到天命吗? 无数思绪在袁绍的脑海之中闪过,然后他听到了洛空在问董卓在何处。 袁绍望向洛空,浑身都是伤口,不住的有鲜血从伤口之中浸出,那些结痂的伤口也在剧烈的动作之中裂开,但是 在洛空的眼底深处,有无尽的火焰,似乎要燃尽一切。 那是愤怒之火,是生命之火,是灵魂之火是洛空整个人的全部。 袁绍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望向了荀攸,他想起了荀攸说的,无双侯已经有了赴死之心,只要能杀死董卓,他愿意付出生命。 袁绍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问道:「君侯,董卓就在西凉军中,想要冲过去杀死他,是不可能的。 董卓现在势大,不如我等先离开洛阳城,召集群雄,共讨董卓,时间不会很久,在我等前来洛阳时,实际上当初的勤王诸侯之中就有不少心系朝廷之人前来了。 只要有数路人马前来,再凭借现在的人马数量,就足以和董卓决一死战!」 洛空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他知道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愤恨而去让袁绍拼命,于是微微点了点头,袁绍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情况和董卓硬拼是真的有败无胜,来的还是太过匆忙,而且给予他的时间太短了。 从当初离开冀州时,袁绍就已经给许多人都去了信件,算算时间,如果那些人都愿意前来的话,时间差不多了。 不用多,只要有四五路诸侯前来,袁绍就敢和董卓拼一把! 一行人从皇城的南门向着洛阳城的南门渐渐退去,洛空望着无数鲜血流淌在街道之中,他仰头望向青天之上,忍不住眼角流下了鲜红的眼泪,就像是鲜血一般。 「老祖宗,老祖宗啊。」 洛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总觉得自己还需要做些什么,他福至心灵一般的望向了九天之上,呼唤着自己的祖宗。 然后姬昭回应了他,一道信息和神器落到了他的脑海之中,洛空暗淡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心绪,明白自己只需要一个机会,那就是等待这些诸侯来为自己创造一个略微靠近董卓的机会。 洛空袁绍等人一路退,董卓自然是不会放过,一路追赶,尤其是在董卓得知李儒和华雄全都死在了皇宫之中后,更是暴怒,直接下达了必杀令,无论是袁绍还是洛空,杀死他们的人,可以连升三级,赐千金! 袁绍等人率领着大军一路退出了洛阳城,西凉军紧追不止,就在此时,突然从大军以北冲出一路大军。 袁绍先是一惊,以为是西凉军,但细细一看,那支军队很明显不是洛阳城中的任何一支军队。 这是一支相当新的军队,而且望着就像是他的冀州军队一样,似乎是地方诸侯,随着大纛的出现头先一个大大的曹字。 袁绍眼中一亮,他大概能猜到是谁了,等到前锋出现,果然是曹操的宗族兄弟,果然是曹操率军来到了这里。 袁绍刚刚还在城中对洛空说那些勤王诸侯一定会来到这里,没想到自己刚刚出了洛阳城就遇到了曹操。 袁绍见到是自己的好友前来,大喜过望,对众人说道:「诸位,是曹孟德的军队,诸位应该都知道,当初他也是勤王军,作战勇猛,有曹孟德在,那些西凉军定然是要退兵了。」 一边和众人说话,一边当即就引军要和曹操会合,曹操同样看到了袁绍的旗帜,连忙向着他这一处过来。 曹军恰好是在西凉军的侧翼,夏侯惇和夏侯渊当即率领着骑兵向着西凉军的侧翼狠狠撞了上去。 西凉军被突然冲出的曹军袭击,应对不及,小败一场,连忙往后撤退。 袁绍等人终于算是解除了西凉军的威胁,与曹军会合在一处。 曹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甚至还能来到洛阳,自然是得到了士族的支持。 因为战乱而流落在兖州的颍川荀或和曹操一见如故,投奔了他,一路为他引见了兖 州士族。 曹操本就有声望,又有才能,得到了其中不少人的认可,于是很快就在这些士族的支持下恢复了一些元气。 他自领陈留太守,又占据兖州的数个郡,比起之前单纯的曹氏以及夏侯氏支持,又强了三分。 袁绍直接上前握住曹操的手,动情道:「阿瞒,你来的及时啊,若非是你及时到来,恐怕我等都要损失惨重了。」 曹操见到袁绍竟然直接喊自己幼时的小名就知道袁绍之前的局势到底有多么紧张了,他洒然笑道:「本初,你在董卓面前亮剑的举动,可是传遍了四海啊。 我率领大军前来,就是要襄助你,振作汉室!」 袁绍闻言却露出一丝苦笑,曹操见状感觉不妙,连忙问道:「本初,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呢?」 袁绍指着洛空道:「还是让无双侯来与孟德你说吧。」曹操惊叫一声,「无双侯?」 他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会是无双侯洛空,那个位比三公的骁骑将军,洛氏子! 洛空脸上又滴下一滴鲜血,沉声说道:「陛下和太后都被董卓鸩杀了,只有皇后存活,陛下临终前托付给了我。」 曹操只觉整个人都晕眩了一下,回过神来,直接愤然恨声道:「董卓这女干贼!这恶贼!这个乱臣贼子!」 追随曹操而来的众人都满是愤恨之色,这也就是荀彧还在兖州给曹操守家,倘若荀彧来到这里以他心怀汉室的心态,恐怕就算是再有德行涵养,也要对着董卓爆粗口了。 曹操有些焦急的踱步,然后问道:「陛下崩殂,那现在我等应该怎么办?」 袁绍连忙将自己先前等待诸侯齐聚,再共克董卓的计划说出来,曹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但是董卓不可能傻傻的就等在那里让我们去杀啊。 而且这天下之间能够到来的诸侯恐怕不会多,想要击败董卓还是很难。」 这时洛空突然出声道:「我能够杀死董卓!」 众人都望向洛空,只听到洛空满是血污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要让我进入董卓身前三百步,董卓就会死,没有任何人能够保住他。」. 听到洛空的话,众人都有些惊疑,有一句话叫做百步穿杨,来形容神射手,超过这个距离的,都是带着一些神异的,但依旧不敢说必中,洛空自然知道众人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以素王上皇的名义,董卓会死!」轰! 这一下众人不得不相信了,一个洛氏子用素王上皇的名义说出来的话,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质疑,这是一千三百年所铸就的信任! 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洛空的手段,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洛空要怎么做,但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的话。 曹操慨然道:「既然君侯有如此把握,那就等待时机,为君侯创造时机!」 狂风烈烈,吹起了洛空的衣角,他眼中的火焰似乎永不燃尽一般! 中平三年,五月昧爽,董卓女干佞妄为,袁绍、曹操等诸侯义士其聚洛郊,面临洛水盟誓,共克董卓。 关东诸侯歃血,曰:「九州义士,乃至于汉室宗戚,士人,群豪,指神水洛河,共立盟誓。 今董卓暴虐,弑君大逆,乃至害民残虐,其行之恶,罄竹难书,其心之毒,倾尽洛河神水,不能洗脱。 其践踏人道,以致百姓苦难,故今众诸侯共行惩罚,奋起扬威,诛除暴虐!」 誓已,诸侯列阵而攻。——《后汉书·董卓列传》 ------------ 第二十四章:死! 洛阳之外,狂风烈烈,大日昭昭。 在众人共同盟誓讨灭董卓之后,便有风云大作。 滔滔的洛河神水,列阵的大汉军卒,齐齐向前的刀枪剑戟,震天的呼喝之声。 袁曹二人为首,诸曹及夏侯,颜良文丑等一字排开,这些人的武力值就算是最差的,都仅仅只在万人敌之下,而且还在不断的进步之中。 大汉天命崩毁时,这些人都曾经受到了星光的恩赐。 袁曹二人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凝重之色,董卓现在的军力是冠绝天下的,如果是尽起关东之兵,自然是可以战而胜之,但现在这里只有袁曹、原太平军组成的禁军残部以及一些实力可有可无的小诸侯。 刘备、公孙瓒、袁术、孙坚、刘表、刘焉这些实力颇强的诸侯,要么就根本不愿意前来,要么就相距太远,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来不到这里。 如果真的要等,袁曹二人自然是愿意继续等的,甚至可以驻守荥阳虎牢重镇险关,慢慢聚集天下群雄,但问题是无双侯洛空等不了了。 他所受的伤势实在是过于严重,用诸夏侯及曹和颜良文丑这些武将的话来说就是——“无双侯活到现在全凭那一股不灭的信念,每时每刻的等待都是在燃烧他所剩不多的生命。” 袁曹二人知道这种情况,自然要尽快决战,无双侯既然说他有把握将董卓杀死在这里,那就必然可以做到。 只要董卓一死,西凉军想必就会如同随风而散的流沙一般,四分五裂,可以随意的将剩下的人搓圆捏扁。 河北军中军大纛。 袁绍坐镇在此,腰间佩着利剑,洛空策马走出,怀中抱着唐姬,袁绍作揖道:“君侯可要上阵?” 洛空抱拳道:“本初公,本侯这便随诸位将军上阵。 此身此心已经别无他念,唯有皇后一人,当初本侯答应大行皇帝照料皇后,现在已经无法应诺。 如今希望将皇后托付于本初公,待诛杀了董卓之后,本初公返回冀州时,还请将皇后送到昭城。” 唐姬紧紧抓着洛空的衣角,眼中噙着泪水,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再天真的人连续经历这些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东西。 袁绍一怔,然后肃穆道:“君侯所愿,绍岂敢辞? 大行皇帝有德,皇后流离,上天想必也为之悲痛吧。 绍定将皇后安全送到昭城,皇天后土,有此鉴证。” 说着将一辆马车带来,洛空翻身下马,将唐姬抱下来,然后放在马车上,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唐姬,到了昭城,好好生活,忘掉现在的一切,以后和你未来的夫君给我上炷香即可。” 唐姬柔柔地说道:“老师……” 洛空转身离开,袁绍对唐姬这正统的皇后保持着尊敬,轻声道:“皇后,外间风大,还请进车中吧,您好好活着就是对君侯最大的报答了。” 洛空身上披着全甲,只觉身体开始渐渐的疲累,但精神却愈加的亢奋,完全没有丝毫劳累的感觉。 他策马走到前军,和众将站在一起,众将各自率领着一营最精锐的士卒,他们要承担最艰难的重任,那就是撕开通往董卓中军的防线。 众将都有些感觉荣幸,身边的这个人是谁? 骁骑将军! 大汉非外戚最高的重号将军,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天下武人的顶点之一。 无双侯! 从先汉传下来的国侯,享国两百年,是五姓七家之外的另外一个维度的存在,整个大汉朝别无分号! 在他们还是一文不名的时候,洛空就已经是整个大汉臣子的天花板. 纵然是四世三公的袁绍,在洛空的面前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君侯”! 而现在,他们竟然能为无双侯冲阵,竟然能为无双侯前驱,谁能不激动莫名呢? 洛空从战马右侧将马槊抽出来,高声道:“董卓,是何等的恶贼呢? 盟誓时所列举的难道能叙说他罪恶的万一吗? 在建汉以来,汉臣之中可有如同董卓这样逆乱纲常的吗? 弑杀皇帝,弑杀太后,欺辱宗亲女眷,擅自杀死国家大臣,纵容士卒掠夺百姓,一桩桩一件件,有识之士难道能够容忍吗? 袁氏,四世三公,天下表率。 曹氏,因为先汉孝成皇帝的恩德才得以兴盛,以至于有今日。 夏侯氏,建汉时高皇帝册封祖先于是有了族名。 卜才、周仓、廖化,无论天下人如何看待,你们是诛除独夫之人,那便归在天下正道之中,如今董卓祸乱,不仅仅汉室,而是天下百姓。 我等聚集在此,正是因为再也无法容忍他了,正是因为再也不能容忍这样的奸贼活在世上了,正是因为上天所秉持的正义,让我们审判他,杀死他,最终将他践踏啊!” 随着洛空愈发激昂的声音,鼓声突然响起,“咚!” 然后是重重地利剑敲击盾牌的声音,前锋士卒齐齐大声喝道:“彩!” 然后便是愈发密集的战鼓声,洛空手中马槊一挥,“诛杀董卓!” 众将各自策马率领本部,齐声喝道:“诛杀董卓!诛杀董卓!” 讨董联军震天的呼喊之声,对面的西凉军自然听的清清楚楚,董卓身上披着甲,面上带着些许的疲倦。 从袁绍军和禁军退出洛阳城后,他终于成为了洛阳城唯一的主宰,将那些一向反对他的公卿大臣杀死了一批报仇之后,他终于走进了一直所向往的皇宫还有那些皇室贵族的府邸。 在袁绍曹操整军备战的三天之中,他基本上是片刻无歇。 他突然发现没有了李儒在身边,自己真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去规劝他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原来这么大,自己原来可以活的这么肆意,什么皇帝什么公卿大臣,都是虚的,只有手中的兵权是真的。 在他看来,袁绍不快点逃跑就罢了,竟然还敢直接反攻洛阳城,就凭他们的兵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等到袁绍等人在洛水边盟誓之后,董卓有些懵了,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是要对付他,那可是洛水盟誓啊,纵然是董卓也知道这其中的分量的。 但是直到现在董卓也不太在意,因为他实在是看不到袁绍等人的赢面,虽然这些人聚合起来的兵力不弱,但是不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精锐程度上,都不如西凉兵。 如今的西凉铁骑,是天下之间唯一久经战火而成建制保留的边军。 边军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曾经的幽州兵和并州兵都已经大致损毁在战火之中,只有凉州兵还保存完整。 袁绍和曹操的军队和普通的凉州军队打一打还行,但是遇到西凉铁骑,恐怕只有那些士族最精锐的私兵才能拼一拼。 但问题就在这里,士族的部曲私兵数量怎么可能和西凉铁骑相比呢? 董卓率领着西凉军列阵,然后就听到了讨董联军一方传来的震天的诛杀董卓的声音,董卓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他往左右看去,见到出身西凉的将军校尉都非常愤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跟随着自己从西凉底层一路成长起来的西凉将士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虽然折损了李儒和华雄,但是西凉依旧是猛将如云,这些随自己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将士是无敌的。 董卓骄狂的大声笑了起来,环视众人道:“诸将士,这天下的正统在何人呢? 正是在皇帝啊! 当今皇帝,乃是灵帝唯一存留的子嗣,继承皇帝位,天经地义,袁绍洛空等人,不明天数,不知纲常,竟然谋逆,这是何等的奸恶呢? 本相身负皇命,屡受皇恩,如今奉皇帝陛下旨意,讨伐洛空袁绍这些奸佞之人,这是振作正道,难道上天会不襄助吗? 诸位将士啊。 挥舞你们手中的利刃,举起伱们手中的大盾,遵从鼓声向前,按照命令去放箭,不要后退,胜利难道会得不到吗? 本相在这里向诸位将士慷慨的允诺,只要能够杀死悖逆诸侯的,封列侯,赏万金,其余功劳皆双倍赏赐!” …… 万军之中。 这些身披甲胄的西凉士卒并列而守,就如同真正的铜墙铁壁一般挡在董卓的面前,不仅仅是重甲步兵,还有那些就在中军左右游弋的西凉铁骑。 这些士卒将董卓完完全全的保护起来,任何试图斩首董卓的人,都会在这重重壁障之中碰的头破血流。 望着在战阵之中左冲右突勇猛无比的众将,却在自己的亲卫面前寸步难行,董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向着左右大声笑道:“这些中原人是想要冲阵杀吾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等西凉军进攻羌人时,最喜欢使用斩首这一招吗? 竟然试图过来斩首本相,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董卓说罢,周围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羌人以及胡人的组织形式,最喜欢的就是首领率队冲阵。 董卓当年在西凉,正是因此屡屡斩首得胜,现在他自然非常在意这一点,飞龙骑脸的局面,千万不能因为擅自冲锋而战败。 颜良文丑、诸曹夏侯率领诸营,合力并进,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血路,血肉纷飞之间,只听一声声大吼:“君侯,还有多远?” 洛空感受着脑海之中的神器颤动,颤声道:“只差一点!” 众将闻言齐齐怒吼,手中马槊等兵刃挥舞,砸在那些身披甲胄的士卒身上,这些人的巨力,直接就将那些士卒震死。 “就在这里!” 洛空只觉脑海之中的神器陡然之间停止了颤动,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神器发动! 【玄阶唯一·碧血丹心(忠诚天可鉴,碧血洗丹心):以生命发动此卡,天生异象,地涌金莲,可杀祸国之人,使用者死后化作黄阶道具·血玉。】 【神器发动监测,使用者:洛空,一腔碧血,忠诚可鉴;施加者:董卓,符合祸国之人;神器正常发动,洛空生命抽取中。】 洛空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至高无上的皇天,横贯九天的神明,诸天黄泉的灵啊。 吾愿以一腔碧血,携两百年忠贞不屈,衷心的请求至高的存在降下天罚,诛杀董卓! 我宁愿永生永世的堕落黄泉之中,愿董卓奸贼,在上天的厌弃之中死去吧,用他的死来告诫天下所有人!” 董卓万万没想到众将这么拼命的往前,竟然就是为了诅咒自己,他简直忍不住要哈哈大笑的嘲讽两句了。 但是下一刻,天地突然变色,将所有人想要说出的话都收了回去,天空陡然变得血红血红,就连那一轮大日都变得红彤彤起来。 平地生风,而且是妖风,无数道尖细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声音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只觉浑身汗毛直竖,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洛空的脚下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朵金莲,圣洁无比,和天上的红日以及陡然兴起的妖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空的身体在所有人的眼中渐渐变的透明起来,然后一口一口的碧血从洛空的身体之中迸射而出,直到一颗红彤彤的心脏从他口中吐出,然后落到了洛空的手中。 碧血丹心! 这是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之中的第一反应,一道碧绿色与赤红色交织的光芒从心脏上射出,天上的那一轮红日也有一道虹光直直而下,齐齐向着董卓激射而去!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虹光穿透了董卓的眉心,绿红交织的射穿了董卓的心脏! 董卓脸上惊骇的神情还没有落下,周围所有人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他陡然之间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他感觉到有火焰从他的心中,从他的脑海之中燃烧起来,他颤抖着抬起手,就见到有赤色的火焰从皮肤之中冒出。 “啊!” 董卓陡然惨叫起来,他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倒落下去。 痛! 太痛了! 他的灵魂都仿佛在燃烧,浑身的血肉都在被点燃,那种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毁灭掉的灼烧感,让他痛不欲生,最痛苦的是,他的意识无比的清醒,每一寸血肉的痛苦都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些火焰明明能够看得见,但是触摸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董卓想要让人杀了自己但是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只能痛苦的发出低声的哀嚎,浑身的每一块肉都仿佛在颤抖着,他的面容已经狰狞到宛如魔鬼的地步。 周围的所有人都恐惧的散开,离得董卓远远地,生怕那赤色的火焰烧到自己的身上。 那些视生死于无物的士卒有的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的祈求的饶恕,有的直接四散奔逃,还有的愣在原地。 “天罚!” 当第一个人这么喊出的时候,那种无限恐慌的情绪瞬间彻底弥漫开来。 面对真正的天罚出现时,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倘若是在西域,那一定是立刻跪在地上祈求神仙佛祖素王上皇的原谅。 但是在中原,出现在大多数人脑海之中的反应都是一个——逃! 先前保护着董卓的西凉军,四散奔逃,洛空手中捧着自己的碧血丹心,一步一步向着董卓而去,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人。 他就这样走到了董卓的面前,董卓极度的痛苦但是神智却是清醒的,他望着走过来的洛空,心中涌现出了极度的悔恨之情。 早知道,当初洛空率领大军经过凉州时就直接投奔了。 早知道,当初在关中遇到洛空时,就与他一起扶立皇帝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鸩杀皇帝,就不应该走上现在这一条路。 现在还能怎么做呢? 董卓明白自己唯有一个结局了,那就是在这天罚之中痛苦的死去,他的哀嚎愈发的惨烈,他对痛苦的忍耐越强,那火焰所带给他的痛苦就越大,永永远远的折磨。 洛空的声音悠悠的响起,带着无尽的感慨:“这世上哪里有人能够做尽坏事却不受到惩罚呢? 这世上哪里有人能践踏所有的仁义道德和忠孝仁义却安稳的身居高位呢? 这世上哪里有人背弃了人的道路,走上了独夫之道却依旧存活在世上呢? 如果存在这样的人,那是天下正道人士不振作啊! 如果存在这样的人,那是所流的鲜血还不足够啊! 如果存在这样的人,请天下的义士,都记住今日吾所做的,这是我为天下所留下的东西。”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悠悠的传得极远,所有人都呆愣愣的望着董卓在哀嚎中死去。 所有人也都望着洛空的身形逐渐消失,只有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化作了玉石一般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 无双忠武侯者,姓姬氏洛,名空,字子明,承祖世业,官至骁骑将军,无双侯,使持节西域大都护。 空性沉谨,素藏事于心,不与人言,袭爵以来,独镇西域,卓有绩业,诸国宾服。 时太平诛灵帝,空受诏令入中原,四载之间,麾众一空,可谓时也命也。 及至卓践四海,弑君大乱,空不自禁,乃至泣血,曰:“世受汉恩,不能保社稷,不曾卫君王,何惜残命?” 遂乞皇天祭曰:“天高煌煌,后土载载。诸天正神,黄泉圣灵。愿以吾心,愿以吾血。恭请圣裁坠堕无间。” 其时风云变色,大日若血,狂风骤起,幽灵希声,空呕心沥血,心乃丹心,血乃碧血。 卓遂受天罚而死,空亦薨,唯留丹心化玉,无双巍巍,青史詹詹。 时人叹之,曰:“忠心天可鉴,碧血洗丹心。 闻忠武侯事不下泪者,不忠!” 其尊不过文王,功不胜诸侯,然受崇若此,几复难制,概其忠义而已。——《后汉书·无双侯世家》 上一章《董卓列传》改成了《董卓西凉列传》,更准确一点,董卓还没有资格单独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后事! 九天之上,姬昭望着手中显出血玉,那是一块通体通红赤色,晶莹剔透的玉石,在玉石上有道道宛如翡翠碧绿的纹路,宛如水乳交融般。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黄阶唯一·血玉(身虽死,一腔碧血,青史丹心,化为玉石照耀人间矣!):此玉非凡能养浩然正气,对邪门歪道有震慑压制效果。】 经过世界不断的自我进化完善,规则的不断缜密及逻辑自洽,黄阶道具基本上退出了洛氏的神器库。 血玉的效果一定是被大削过的,但即便是如此依旧是一件很不错的辅助道具。 长时间持有血玉能让人无时无刻显得正气凛然,正人的骨血心气,在与人争辩时,若是对方心中怀着不可告人之事,可能会露出破绽。 这是一件对人加持的神器,真正能取得什么效果,还是要看使用者自己的能力,遇强则强。 【忠诚永远是人至上的德行,崇高的品格。 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可以有无数的理由,一个人愿意殉道却又有什么值得去指摘的呢? 就让他们去说什么留待有用之身吧。 就让他们去说这也愚忠,那也愚忠吧。 就让他们去说为忠诚舍弃生命这不值得、那不值得吧。 在没有信仰的人眼中,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的利益而已,为发自灵魂的信念而死,是这人世间最光辉的事迹之一,为您庆贺!】 【您的子孙洛空,将会被千古传颂,他将会是“忠”的化身,您得到了气运点奖励500。 随着洛空的声名传播,每隔百年您可以结算一次气运点奖励,甚至包括道具奖励。】 姬昭站在桃花树下,静静地听着系统一条条通报的消息,他的目光落在了英灵殿之中,洛空的雕像缓缓立起,他恢复了曾经策马扬鞭的风姿。 …… 天上发生的事无人知晓,话说人间洛阳城外,随着洛空和董卓双双死去,但是整片中心战场还是陷在诡异的宁静之中。 诸曹氏、夏侯氏、颜良文丑都目瞪口呆,所有人僵在原地,即便是清清楚楚见到了眼前所发生的,但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幕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袁绍和曹操瞠目结舌,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直冲两人脑门,大大地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发出了一些阿巴阿巴的声音。 “让我靠近董卓三百步!” “董卓必死!” “以素王上皇的名义!” 无双侯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那一字字一句句的祭祀誓言还在众人耳边回荡。 “恭恭敬敬的请求天罚!” 他向着上天祈祷,他向着皇天许愿,然后上天就真的回应了他的请求! 就在万军之中,就在万民之前,就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上天降下了天罚诛杀了董卓!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过的。 这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过的! 曹操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回来了,忍不住念叨着,“天罚,董卓真的死了!” 然后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一股从心底生出的恐惧将他整个人都裹挟了起来,若不是荀彧来的及时,他这次在兖州差一点就做下错事了! 若真是如此,会有另外一个心怀正气能够触动上天的人,祈求上天同样降下天罚来诛杀自己吗? 袁绍倒是没什么,他没做过什么违逆之事,直接噗通跪在地上,行叉手古礼,望着悠悠的青天,“素王上皇,是您苏醒了吗?” 天地不仁,这是先贤所传授的道理,除了素王上皇苏醒,推动皇天降世,袁绍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讨董联军这边直接一片片的跪下,齐声颂唱素王礼赞,西凉军趁此良机赶紧四散奔逃。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联军齐声颂唱三遍,上天没有再出现什么异象,就连红日和妖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像是幻觉一般。 袁绍和曹操两人对视一眼,身为当世人杰,两人明白现在是扩大战果的关键时刻,虽然心中依旧是极度的震撼,但却不能因此而耽搁了真正的大事。 袁绍和曹操从地上站起,也不在意身上的灰尘,袁绍直接拔剑朗声道:“众将士,至高无上的皇天降下了天罚,祸乱苍生的奸贼董卓已经暴毙。 我们是上天最忠诚的子民,从地上站起来,挥动手中的兵刃,射出手中的箭矢,向前进,完成上天未竟的事业。 克复洛阳!” 曹操同样抽出宝剑高声道:“克复洛阳!” 两人的声音经由传播,讨董大军重新集结,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洛阳进发,现在的西凉军已经没有心思守卫洛阳了。 西凉众将见到董卓被天罚直接杀死,一个个惶恐到了极点,他们根本不敢向袁绍等人投降,生怕被直接杀死。 尤其是牛辅以及董卓弟弟这些人,心知是绝对不可能活命的,必须要尽快逃走才是正理。 西凉军中真正能率领大军作战的是华雄、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这些人。 华雄已经被洛空一刀秒了,剩下四人之中,张济还算是稍微有脑子的,带着本部数千人马也不进洛阳城,直接就往关西跑。 李郭二人统率骑兵的能力都是顶级的,或者可以不夸张的说,吕布统率数万骑兵都打不过这两个人,但这两人都是比董卓还典型的边郡武人,董卓起码是读过书的,这两人就连字都不认识,混到现在完全凭借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董卓一死,两人就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立刻就下定决心要跑,在跑的时候还将皇帝刘协直接裹挟上,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得住,根本就不准备马车,死了算他命不好。 然后望着洛阳城又有些忍不住,于是直接带着本部上万人马冲进了洛阳城中,直接冲到那些公卿皇室生活的区域,该虏人的虏人,该抢钱财的抢钱财,耽误时间的事情不做,但顺手而为的搜刮却一下不落。 面对反抗的就直接锁门然后一把大火扔进去,这些人从西门冲进去,然后从东门冲出来,带着许多财货,还有一些女人离开。 西凉军精锐至少有一半都被这些人带走,大部分都往关西逃去。 袁绍和曹操眼睁睁看着西凉军进了洛阳城,以他们两人的智慧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群人做出什么事。 尤其是曹操,他自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脑子里面一闪而过就有几百种收刮的方式。 但现在两人都抽不开身。 占据优势的西凉军因为董卓的死去而暂时陷入了混乱之中,西凉军诸将因为天罚的出现吓破了胆子,根本就没想着组织反攻,而是直接逃窜。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优势转变为彻彻底底的胜势,一旦西凉军反应过来,这些乱军如果被人纠集起来,将会是巨大的威胁。 袁绍和曹操虽然都不说话,但是心中却都如同明镜一般,这些西凉人只要留在洛阳这里就是祸害,不能收服的情况下,能多杀就要多杀,每多杀一个西凉士卒,他们的未来就安全一分。 西凉士卒逃得虽然快,但洛阳之外还是伏尸遍野,仅仅粗略数去,就有上万人陈尸在此,在更远处那些横陈的尸体还没有清点。 袁曹二人终于略微放下了心,一起率领精锐进入洛阳城中,刚刚进入洛阳城,二人就愣住了。 洛阳之中一片混乱,在街道两侧到处都是躺在地上哀嚎的士民,隐隐约约之间,在不少区域还有火光以及烟雾。 两人在年少时,都曾经在洛阳生活,何曾见到过洛阳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 颜良文丑守卫着袁绍身边,一刻不敢失神,生怕哪里出现的暗箭会伤到袁绍,袁绍咬着牙说道:“董卓,还有这些西凉将领,真是百死不能赎其罪啊!” 讨董联军涌入洛阳城中,在麾下文臣的清点之下,董卓这几日所做的事情很快就大白于天光之下,还有李傕郭汜等人所做的事都被袁曹二人得知。 越听众人便越气愤,正一桩桩一件件听着,荀谌突然急匆匆跑进来说道:“主公,陈留王被西凉军裹挟走了。” 曹操一听就急了,他知道刘协是灵帝唯一的儿子,理论上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他知道袁绍不愿意承认刘协的帝位,但刘协的法理性就是最高的。 皇帝被裹挟走,这就是典型的未竟全功啊! 当即对袁绍急声道:“本初,我们一同去往西将皇帝追回来,皇帝绝对不能落到那群乱臣贼子的手中,否则汉室正统在哪里?” 袁绍闻言有些犹豫,他不愿意承认刘协的帝位,但是现在需要一个正统来让他的身份拥有法理。 正当他在思考其中利害关系时,麾下官员匆匆走进,脸上全是焦急,直接说道:“主公,是别驾来信,幽州公孙瓒聚集精骑在幽冀边境,别驾请您早返冀州,防备公孙瓒!” ?? !! 袁绍满脸惊愕,然后是不可抑制的愤怒,他辛辛苦苦的在这里清剿董卓以及西凉贼子,公孙瓒竟然试图攻击他? 他强行抑制住愤怒,然后向众人抱拳,“孟德,诸位,我要回冀州了!” 说罢就直接离开。 曹操嗫喏了一下嘴,只能看着袁绍离去的身影,他咬了咬牙道:“西凉军不过是败军而已,追,一定要夺回皇帝!” ———— 及卓败死,诸西凉将无所依,未敢求赦书,忧恐讨董诸侯尽诛凉州人,遂将其众而西,张济逃弘农樊稠死于阵中,李傕、郭汜入洛阳,略长安公卿、宗亲及家有积者,不从则悉杀之,死者狼藉。 李傕、郭汜挟帝走三河,略宫人贵女公卿百官,未有乘舆,皆驾马而行,时有从官食枣菜,有贵女落马而亡,或有饥死道途者,帝之窘困,青史未见矣。——《后汉书·董卓西凉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群星落位,第二篇章结束 【嗡~】 这一次系统的动静太过突然,是姬昭也没有预料到的。 【三国资料片:第二篇章祸国奸臣已结束,时代主角:洛空、董卓、袁绍,现在开始为您结算。】 【自波澜壮阔的太平起义之后,勤王诸侯们各自奔向天下州郡之中,然董卓自西凉而来,带着毁灭的铁骑,在中原大地,在您所修建的洛阳圣城中,开始践踏这世间的一切规则,以及道德。 在这个时代之中,这是前所未有的灾难,道德的建立有多难,道德的破坏就有多么容易。 幸运的是,有志的士人声音在洛阳响起,铿锵有力的言语在洛水之侧响彻,来自远古的誓言在这一刻与诸侯的誓言相合,生命以及牺牲重铸了道德的根基。】 【洛空奖励已发放,不再重复发放,第二篇章正在收尾之中,第三篇章正在酝酿,敬请期待。】 【系统友情提示,世界即将再次进化,请尊贵的主人及家族做好准备,迎接更完善真实的世界!】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之前没有填上的时代主角在一切结束之后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洛空、董卓、袁绍,这个时期当之无愧的三主角。 姬昭望着这一切,这一段故事很精彩,与十八路讨董比起来有些不同。 但相比较那个因为阴暗龌龊以及勾心斗角而失败的讨董,现在这个让姬昭觉得洛氏存在是有其价值的。 这一次对汉室正统的践踏实在是过于严重,就连附着在皇帝身上最后的一点神圣都消失了,皇帝这一次可以说是只剩下了作为政治领袖的作用。 姬昭有些好奇第三篇章会是什么样子,他猜测应该就是诸侯逐鹿,但是谁能赢呢? 姬昭不知道,因为现在人间的局势和他前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刘备这样的人杰,在前期就拥有家底的话,对局势的改变程度将会是难以想象的。 …… 袁绍率领着冀州士卒马不停蹄的赶回邺城主持大局。 在袁绍看来,公孙瓒进攻冀州是比在洛阳对抗董卓还要危险的事。 一个不慎,他在冀州的基业真的有可能会覆灭。 之前勤王时,袁绍的实力就不如公孙瓒,但是袁绍家世好,威望高,所以才能做盟主。 现在袁绍入主冀州,但公孙瓒同样得到了幽州士族以及边郡军事贵族更多的支持。 单以军事实力而论,现在的公孙瓒比袁绍更强,冀州强在战争潜力,但即时战斗力,是不如公孙瓒的。 袁绍一边拼命赶路,一边和荀谌商议,他颇为焦急的问道:“友若,我等回到冀州时,只怕公孙瓒已经进入冀州,冀北可能守住吗?” 冀州的政治中心在邺城,冀北则靠近幽州,一向都算是较为偏僻的所在,那里的士族不一定和沮授等士族一条心。 袁绍最担心的就是冀北士族发挥士族传统艺能——望风而降。 士族和士人是不一样的,士人愿意为了心里的忠义赴死,但一个家族是绝对不会的。 渡过大河,袁绍一路狂奔。 刚刚到达冀州边境,沮授就派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主公,公孙瓒已经入境冀州,兵锋强劲,郡县望风而降,中山、河间全部沦陷,公孙瓒亲自率领白马义从南下,幽州兵实力太强,别驾已经率军北上去抵抗公孙瓒。 别驾临走前转告主公,说将以命捍卫冀州。” 袁绍闻言眼前一黑,众人皆是满面焦急,这就是冀州最大的问题,人口众多,土地平坦肥沃,但完全没有任何的山川阻隔。 那些山川全都在幽州和并州司州手中,燕山以南,太行山以东,骑兵旦夕而下,甚至能够直奔冀州中心邺城。 这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刻! 一着不慎,他袁绍刚刚在洛阳得到的巨大声望,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实质的好处,就要满盘皆输。 袁绍闭着眼开始疯狂的头脑风暴,思索着荀谌和沮授信的主意,望向载着唐姬的马车,朗声道:“友若。” 荀谌焦急道:“主公!” 袁绍沉声道:“所谓一诺千金,无双侯诛杀董卓,本公所答应无双侯的就一定要做到,我给你一千军马,你将皇后送到昭城。” 袁绍选择荀谌的原因很简单,回到河北之后,他手下的顶级谋士一下子多了起来,缺少荀谌问题不大。 送皇后去昭城也算是一个外交活动,荀谌长相儒雅,风度翩翩,正适合做这种事。 荀谌应喏,袁绍又道:“颜良文丑,你们二人率军随本公直接前往安国,务必要将公孙瓒的攻势止住。 友若,伱从昭城出来之后,直接渡河前往英侯国,奉上大礼,请英侯为本公和公孙瓒调停,就在清河调停。”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袁绍想起了前往青州的刘备,袁绍可还记得刘备是公孙瓒的小弟。 在幽州、冀州、青州之间是渤海郡,这个郡隶属于幽州,但是通常却是独立的。 在袁绍入主冀州后,渤海太守投靠了袁绍,如果渤海郡被公孙瓒拿下,公孙瓒就能够和刘备会军。 虽然袁绍不清楚现在的刘备实力如何,但是他对刘备麾下的那几个万人敌的将领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甚至单纯应付公孙瓒都要竭尽全力了。 只要能正面扛住公孙瓒的攻势,袁绍沉思着,然后等曹操返回兖州,他就能和曹操结盟对抗公孙瓒和刘备的组合。 袁绍率军而走,荀谌则带着唐皇后直奔昭城。 唐姬坐在马车上,望着匆匆分开的军队,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做工颇为精良的包裹,包裹中是皇后的印玺! 这是她回到洛阳后拿到的东西,当时洛空将皇后印玺交给她的时候,告诉她这是和她生命一样宝贵的东西,所以即便是要死了,她也没有丢下过。 荀谌心中自然是满是焦急,马车轰隆隆的在直道上狂奔,很快就进入了昭公国。 然后在距离昭城数十里外就被闻讯赶来的敢战士拦截了下来。 荀谌连忙上前道:“将军,我等是大汉冀州牧袁公麾下,无双侯生前托付袁公将大汉皇后送入昭城,我等是应约而来。” 无双侯? 送大汉皇后而来? 为首的敢战士统领知道这事一定做不了假,但还是问了一句:“竟然是公子空托付?可有信物?” 唐姬从马车上走下,小跑两步,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红色的绢布,打开绢布,洛空送给她的玉佩正在其中。 敢战士统领一看眼神就是一凝,知道这些人果然是所言非虚,而且公子空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洛氏公子和女公子喜欢戴玉,这是世人皆知的,但有一块玉是特殊的。 比如唐姬手上拿的这一块,背面是雍容华贵的凤凰,在凤凰的心脏位置刻着一个周字。 正面则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上面刻着名字以及字号。 见到这块玉,敢战士统领当即上马道:“还请诸位贵宾随我前往昭城,此事要禀告给家主才行。” 虽然看着是个小姑娘,但这可是大汉皇后啊! 虽然大汉现在日薄西山,甚至就连天命都要失去了,但三百年的王朝皇室,这概念还是相当恐怖的。 正如刘辩临终前说的,唐姬这样的身份,想要再嫁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娶唐姬所要遭受的非议,是难以想象的大,普通人不敢娶,那些贵人会把她供起来,但不可能婚姻,只有洛氏不在乎这些。 数十里的距离并不远,即便是要照顾唐姬,还是相当快就到了,保护唐姬而来的军队留在城外,敢战士们则带着唐姬以及荀谌进了昭城之中。 唐姬直接被洛氏女带走。 一直以来都很是紧张的唐姬,见到这么多眉心上有圣痕的洛氏女,一下子就想起了洛空,心中顿时安稳下来。 洛彰有些感慨,没想到洛空竟然把大汉的皇后送进了昭城。 荀谌详细将发生在洛阳的事情对洛彰说了一遍。 洛彰在洛空薨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死去的消息,现在荀谌算是为他补充了细节。 虽然是姬昭将神器给予洛空的,但身为家主洛彰同样知道,所以他更清楚那天罚的原因。 荀谌在讲述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望着洛彰,见到自己无论是说起天罚,还是说起那神迹,洛氏家主都古井不波,仿佛早就知晓的神情时,暗自心惊。 “公孙瓒突袭冀州,主公前往迎敌,不能亲自护送唐皇后来此,还请大公谅解。” 说到最后荀谌暗地里给公孙瓒上了一波眼药。 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说,公孙瓒这一波时机的选择完全没问题,但就是把袁绍恶心的要死。 洛彰闻言沉吟道:“本初公高风亮节,本公深感佩服,愿意为本初公与公孙瓒调停,略作报答。” 只是做一个调停而已,这种事在邦周时期经常做。 荀谌闻言大喜,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之前袁绍还准备去找英侯调停,没想到现在昭公竟然愿意出面调停,公孙瓒就算是再狂妄,昭公的面子还是会给。 只要能停战一段时间,做好准备的冀州,再加上主公,荀谌回想起袁绍的种种表现,纵然处于下风,但他相信绝对无惧那公孙瓒。 荀谌兴冲冲的离开了昭城,随行的还有两千敢战士,等到走出昭城,荀谌突然汗滴直下。 不对劲啊! 在度过了短暂的兴奋之后,荀谌猛然反应过来,之前之所以要找英侯,就是因为昭公不会插手汉廷内部事务,即便是调停,一封手书也足够了,成与不成,就看给不给面子。 然而现在却直接派出了敢战士,这明显就是如果公孙瓒不同意调停,那就用武力让他同意的节奏。 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 荀谌是个顶级的谋臣,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洛氏上一次出动敢战士调停战争是为大汉和辽东燕国! 发展壮大的乌桓以及鲜卑威胁到了诸夏的列国,最后大汉和辽东燕国联手击败了乌桓和鲜卑的联军。 那是大汉和燕国唯一一次联手,也是洛氏在大汉唯一一次调停。 而现在,洛氏却为袁绍和公孙瓒的调停出动了敢战士,其中所代表的意义,荀谌根本就不敢想! 简直细思极恐啊! 昭城之中,洛彰望着离开的敢战士和袁绍军,提着水壶给花朵浇着水,嘴中轻声哼唱道:“一枯一荣,一死一生,一花死,万花放,来年又是好风光。” …… 青州。 刘备率领着一直追随他的大军,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军力大涨,关张赵三人每人统率着一支四千人的军团! 这种雄厚的军力在三年前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 在如今的青州,刘备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一万余人的野战军团,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强大了。 刘备从泰山郡一路往临淄郡而去,路途之上所遇到的盗匪或剿灭或俘虏,不得不说,在打盗匪这方面,关张赵三人实在是太猛了。 关张赵这种将领,最怕是重甲士卒严阵以待,除了项羽洛霄那种人,就算是吕布碰到成片的重甲士卒列阵也一定会死。 而盗匪就算是比较凶悍,但是纪律性不行,破绽很多,对关张赵这三个猛将来说,随便率军冲锋就能赢。 就在刘备进入临淄郡边界时,公孙瓒送来了信件。 刘备自然不需要避开自己这些从微末时一路走来的班底,公孙瓒在信中说的事情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 听说玄德你进入青州之后发展的很好,现在的实力很不错,之前我和袁绍有仇,现在实力恢复了一些,准备进攻冀州袁绍,你要是来帮助我,以后我封你做青州牧,都是自家兄弟,我对你是很信任的。 刘备收到这封信之后,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他实际上是想要爆粗口的,袁绍现在在天下之间的声望有多高你不清楚吗? 你现在攻击冀州,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刘备一直以来都很是珍惜自己的名声,但凡见过刘备的人都对他颇为欣赏,认为他是个英雄,注定要成就大业,现在见到公孙瓒这么不智的行为,刘备自然是忍不住。 “这伯圭兄怎么……” 刘备顾忌公孙瓒的面子,简雍可不会在意,直接冷声道:“愚蠢,主公,不要管公孙瓒的邀请,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 关羽同样不满道:“大哥的青州牧之位就在眼前,哪里需要他来册封,他自己就连幽州牧都不是,竟然敢册封青州牧,真是狂妄到了极点。” 见到自己的结义兄弟和谋臣都对公孙瓒不满,刘备无奈的收起公孙瓒的信件,说道:“清剿齐国周围的盗匪,去见齐公,然后是即墨吕国。” 临淄吕氏在前期被打的很惨,但是随着太平军离开,吕氏就渐渐喘过气来,实在是底蕴深厚无比。 毕竟吕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盘踞了一千三百年! 当年齐国破灭,吕氏嫡系被秦王朝灭绝,但是这片土地上,出身吕氏的贵族实在是太多了,秦国短短十几年就亡国,根本就来不及清理这里的残余。 吕氏真正在齐地势力大减还是先汉时期,往并州迁徙了八成的族人。 可以说除了临淄吕氏和即墨吕氏的主支,其余吕氏全部都被迁徙走了,当时光是迁徙走的列侯就有八位,现在已经全部除国。 说不准出身并州的吕布祖先就是迁徙到并州的。 但人可以迁徙走,影响力却不行,千年世家的名头实在是响亮,就算是单以汉王朝算三百年的世家那也很恐怖,青州大部分世家至少在表面上都以吕氏为首。 世家大族这种存在,实际上是很少去服从另外一个家族的,所谓“郡望”,实际上就已经道尽了这其中的关系,再强大的士族,大部分也只能在郡中显威风,像是吕氏这种实际上是相当少见的。 没有吕氏的合作,刘备想要成为青州牧就是做梦,即便是一时做了,也要时时刻刻担心被青州的世家大族随着引入另外一条过江龙推翻。 刘备的出现是吕氏没想到的,他能够拿到英侯的信件更是齐公没想到的。 在刘备将吕国周围的盗匪清剿干净,并且取出洛川给他写下的介绍信后,临淄城的大门就为他敞开了。 望着眼前这座略显萧条的城池,刘备等人都有些血气上涌,即便是张飞都知道刘备来到这里的意义所在。 自家大哥能不能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大诸侯,未来能不能恢复汉室的大业,就在这座城中。 在齐国宫中,刘备见到了齐公吕禄吕长寿,一个略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吕氏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打击,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憔悴之色,反而神采奕奕。 刘备顿时就知道眼前这位齐公不一般,怪不得英侯让自己直接来这里,而不派人随行。 吕禄手中翻看着洛川的信件,然后望向刘备,刘备的面相是绝对没问题的,任何人见了都说是英豪之相,吕禄很在乎人的面相,他非常满意刘备。 等到读罢洛川的信,吕禄将信件放在身侧,望向刘备道:“多谢玄德公出手襄助,否则这临淄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开启,您的恩情是吕氏所应该报答的。 您是高皇帝的后裔,是刘氏的宗亲,英侯在信中将您的情况已经都说的很是清楚了。 但本公有些话想要说。 正如您所见到的,临淄城被盗匪所围,凭借吕氏的力量竟然不能解围,您认为吕氏对您的大业有什么帮助吗?” 刘备抱拳作揖道:“吕氏出面,又何须兵卒呢? 备曾经听闻,先汉时吕侯面对戾帝刘旦时曾经说过:‘我们这些列侯人家,民不过万,兵不过百而已,又有什么能力可以掀翻社稷呢,灭亡你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备深以为然啊,吕氏虽然没有兵卒,但是振臂一呼,又何止千万呢? 这正是备所缺少的啊? 如果汲汲于您的兵卒而忽视了您的声望,这难道不是买椟还珠的愚蠢行为吗?” 刘备说的话很真诚,不玩那么虚的,就是实话实说,吕禄闻言却很高兴的说道:“玄德公,您真是一个诚人啊,不知您可有家室吗?” 吕禄所问的家室自然是正妻。 刘备几人闻言眼中皆是一亮,关张简雍等人恨不得替刘备回答,没有! 刘备直接被吕禄这一句话问的晕晕乎乎的,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吕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嫁女啊! 这可是吕氏的贵女啊,天底下除了洛氏的贵女之外,就属吕氏的贵女最贵。 至于公主,懂的都懂,除了洛氏,谁愿意娶皇家的女儿啊! 吕禄对刘备几人的反应很满意,嫁女这种事,对吕氏这种世家大族来说,自然是很重要的,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重要。 刘备接受了联姻之后,吕氏自然是大力支持他,如果不接受,还是会支持,但是力度不会那么大。 而且因为先汉时刘邦之事,吕氏有前车之鉴,就算是嫁女那也不能只给刘备一个人。 换句话说吕氏不可能绑死在刘备的战车之上,现在的刘备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世上统一天下的天子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吕氏这么大的世家,去全心全力的支持他。 “回齐公,备飘零多年,年已而立,却还没有妻子,实在是让先祖蒙羞啊!” 刘备掩面说道,颇为羞愧的样子,吕禄同样感慨了一声,然后说道:“玄德公,吾家有贵女,正当配英雄,吾观玄德公就是当世英雄,不知可愿意娶做正妻?” 刘备已经躬身拜倒道:“蒙公不弃,备感激涕零!” …… 话说曹操自袁绍离开之后,还是决定要追击,荀攸知道自己的小叔就在曹操麾下,于是提醒了一句道:“曹公,这西凉军可以追,但一定要注意分寸,能谈就谈,不要真的把那些人逼急了。 他们只是表面大军混乱,那些最精锐的西凉铁骑,都还在各个校尉将军麾下,稍微振作就能再战。” 说完荀攸就准备返回颍川,他要去寻自己在颍川的好友,然后再决定出仕哪一家诸侯,荀攸现在看的实在是太清楚了,汉室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除非再有光武皇帝那样的支脉兴起,比如前往青州的刘备,但太难了,刘备要先把汉室的旧锅砸烂,才能建一个新锅,这比其他诸侯难得多。 这种情况之下,荀攸估计这次是真的要易姓换国了,现在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有几十路,光是荀氏下注的就有曹操和袁绍两支,荀攸还得好好思考一下。 荀攸的话曹操听了还是比较重视的,但是他一追起来,就发现这支曾经强悍无比的西凉军,在逃命的时候简直不堪一击,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李傕郭汜逃命时就发现曹操追了上来,李傕抱怨道:“当时我就说不要进洛阳,你非要进洛阳,现在好了。 这些宫人公卿实在是太碍事了,我们不如直接把他们杀了吧,这些人留着完全没用啊。” 郭汜不满道:“当时我说要进洛阳抢东西的时候,你不是很同意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杀人的话没问题那皇帝杀不杀?” 李傕闻言有些犹豫道:“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杀皇帝是不是不太好?” 郭汜直接嘲笑道:“你竟然真的准备杀皇帝? 现在把皇帝杀了,那些关东诸侯直接联系起来就来杀我们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只要皇帝在我们的手里,后面的追军就不敢放箭。” 李傕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这追军真是欺人太甚,真以为我西凉铁骑怕了他不成?这便去给他一些教训!” 郭汜拦住了李傕,笑道:“刚才前面是徐荣,我们加快速度将后面有追兵的消息告诉徐荣,此战必胜!” 徐荣? 李傕眼中一亮,这徐荣在董卓军中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那是他不争不抢,众人都知道徐荣是西凉军中最擅长指挥的统帅,实际上洛阳城外的那一场大战就是徐荣指挥的,只不过遇到了洛空直接开挂杀董卓。 再牛逼的将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挽回局势了,徐荣和李傕郭汜这两个人不一样,见到董卓死了,直接就率领着军队往关西溜。 曹操追击太过顺利,当即就在马上大笑起来,瞬间将荀攸的话扔到了九天之外。 “军队之盛,就在于令行禁止,现在西凉军已经没有了战心,根本就不是我等一合之敌。 这西凉军董卓一死,无勇! 李儒一死,无智! 速速与我冲锋,擒下贼首,救回陛下,还都洛阳。”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山坳两侧显出西凉军来,瞬间箭如雨下,又有骑兵之音在两侧出现。 曹操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又中了埋伏,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凭现在的西凉军怎么可能做出埋伏的事情呢? 荀攸离别时的话言犹在耳,曹操哀叹道:“悔不听荀公达之言啊!”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四境之内,六合之中! 望着损兵折将的大军,曹操简直欲哭无泪。 若不是西凉军忙着逃命,这一次就真的栽到这里了。 好不容易在兖州积攒了一些家底,结果竟然损失在取胜的路上。 灰头土脸的夏侯惇策马过来问同样狼狈不堪的曹操道:“兄长,要回返兖州吗?” 曹操追击失败之后过热的大脑却无比的清醒,他脑海之中迅速整理了一番局势,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洛阳。 他执住夏侯惇臂膀沉声道:“元让,西凉诸将虽胜,却定然不敢留在山东,恐怕会占据函谷关以西。 袁绍回返冀州迎战公孙瓒,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抽身而出。 卜才等禁军将领没有大志,游于河南却无所事事,这难道不是上天所赐予我曹操的河南洛阳吗?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这难道不是古圣贤所说的道理吗? 现在虽然有所损伤,但为兄想要让你将五千步骑,占据洛阳,继而控制河南,元让你可愿意承担这个重任吗?” 这的确是重任! 洛阳是八关之地,通往关东的函谷关,通往河内的大河渡口,这意味着洛阳要承受各个方面的压力。 兖州陈留郡在曹操手中,但还是要同时面对关中、河东、河内、南阳、颍川的压力。 这样的重任,除了夏侯氏和曹氏这些宗族兄弟,曹操不敢交给任何人。 夏侯惇反握住曹操的手道:“兄长托付大任,惇怎敢不从? 然惇有一言。 洛阳繁华,冠绝天下,又是百年帝都帝气浩瀚,乃是众矢之的,若是占据洛阳,难道兄长就不担心引得天下诸侯来攻吗?” 曹操见到夏侯惇此言,却彻底放下了心,感慨道:“元让,你有这样的见识,为兄很是欣慰啊。 正如伱所言,诸郡具不在我等手中,所以洛阳不可久守,否则便是白白空耗,四面为敌,最终一败涂地。 所以为兄让你镇守洛阳,不是要经营这里,而是让你迁户移民! 洛阳往东,乃是成皋旋门,伊洛交流,荥阳虎牢纵横交错的关隘所在,张角在那里屯驻民众,自成王国。 我要你迁徙荥阳以东的百姓到荥阳,乃至于荥阳以西,即兖州而来,充实底蕴。 空置河南,还能作为引诱,日后但凡有人想要占据洛阳,我军便可西进掠夺其金银,迁徙其百姓,岂不美哉?” 曹操这一番话说的周围众人眼中直发光,先前的失败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为了应对西凉军的攻势,迁徙百姓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洛阳可是一座宝库啊,别看当初太平军和董卓军收刮了那么久,距离将油水彻底收刮干净还差的远呢。 不说整个河南郡的人口,单单那些富户就不知道能带来多少赋税,若是真的能将河南郡迁徙到兖州,兖州的户数甚至可能达到益州的程度,成为仅次于荆州和冀州的存在。 夏侯惇当即应下,曹操于是任命夏侯惇为河南郡太守,他自己则自表为兖州牧,返回兖州去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李傕郭汜见到徐荣果然取胜,于是大笑起来,心中的压力顿时消散一空,小皇帝刘协以及公卿百官心中哀叹,知道自己还要在李傕郭汜这二人手中生存。 李傕郭汜因为董卓之事已经彻底不信任这些公卿士族,将这些人当作牛马一样对待,肆意的欺辱他们,但二人好歹还知道,皇帝刘协还是很有用的。 这二人当即就用皇帝的名义给两人封了县侯,又为自己册封了重号将军,然后带着公卿百官一路向西,准备前往长安重新建立朝廷。 一些人见到这种场景,于是暗中对二人说:“皇帝虽然懦弱,但毕竟是天下的正统,那些忠诚于汉室的臣子依旧认可皇帝。 二位将军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列侯将军,关东诸侯不经过皇帝的命令就擅自为刺史、太守、州牧、将军,这难道不可笑吗? 如果二位将军恭敬的对待皇帝,然后用皇帝的名义去号令天下,那不服从的人就是逆贼了,而二位将军才是汉室忠臣啊。” 两人一听这话就觉得非常在理,是啊,我们手中有皇帝,还是正规流程册封的列侯、重号将军,我们才是正经的官军啊! 那些关东诸侯都是自封的官位,汉室还没有灭亡就自立,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因为对李傕郭汜有用,刘协的生活水准因此变好了一些。 张济不愿意和李傕郭汜混在一起,于是逃到了弘农郡就不再向前,关中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西凉军,关中士族当然有些紧张,生怕这些西凉军在关中纵兵劫掠,大开杀戒。 士族为什么要寻找明主? 因为士族总体来说是要生存的,明主有脑子,懂得什么叫做合作,只有遇到明主,士族才能生存下去并且争权夺利。 士族最怕遇到的就是那些完全没脑子得过且过的军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杀,这种军阀完全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问题是军阀想死随意,士族不愿意和他同归于尽啊! 李傕郭汜在关中士族看来就是这种,杀关中士族对李傕郭汜没好处,但李傕郭汜很可能做出这种事。 洛空请动天罚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关中来,所以关中士族不清楚。 李傕郭汜在阵前亲眼见到董卓被天罚而死,早就吓破了胆子,之前在洛阳都只敢劫掠不敢杀人,进了关中自然同样不敢。 见到这些西凉军只要财货,关中士族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西凉将领还是能交流的。 以西凉军为完全意志的长安朝廷建立,李傕郭汜当即就是一顿封官,试图缓和己方与天下诸侯的关系,顺便试探一下皇帝到底有没有作用。 …… 凉州。 从董卓率领大军离开这里之后,凉州就显得略微荒凉了一些,董卓曾经是凉州最大的军阀,但不是唯一的军阀。 在董卓前往中原之后,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暂时放弃了凉州,随着董卓兵败的消息传来,尤其是李傕郭汜建立长安朝廷之后,凉州军阀顿时就有了异心。 李傕郭汜待在三辅,这里地处偏远,虽然远不如洛阳天下之中,但比之凉州还是繁华许多,于是二人都不愿意返回凉州,便册封凉州军阀为列侯,还封为将军,正是马腾韩遂二人。 马腾韩遂见到朝廷愿意承认二人的割据地位,再加上这是正统的汉室皇帝册封,于是欣然领命,就在凉州割据。 当初董卓前往中原时,带走的凉州青壮很多,而且还在不断征召,直接便宜了马腾韩遂二人,两人又前往羌人部落之中。 在汉人的眼中,羌人和胡人是不同的,正如大多数人称呼昭城洛氏为周族一般,羌人的地位还是颇为特殊的,虽然不是汉人,但也不算是蛮夷,比西域人的地位还高一些,属于可以统战的对象。 马腾就有羌人的血统,并未因此而受到歧视,所以两人在得知董卓已经死在了洛阳之后,不仅仅接手董卓的士卒,还要接手他的羌人盟友。 可谓是董卓跌倒,马韩吃饱! …… 自凉州再往西,从洛空率军进入中原开始并且遭遇不利开始,西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西域将近一半的精锐都被洛空抽调,西域的混乱不是从胡人开始的,而是从乌孙国和大宛东国。 洛空前脚离开西域进入凉州,乌孙和大宛的贵族便直接废除了原先的刘氏诸侯王,建立了新的国家。 这两个国家在最初基本上都是纯汉人组成的,当然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经不是纯粹的汉人,就算是汉人,也和中原的汉人有了很多的不同,毕竟就连无双侯国都不可避免的有了极多的改变。 大宛改名西夏,即天下极西的诸夏,乌孙改名中夏,即天下之中的诸夏,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双方之间的不对付。 西夏在立国之后就开始了原大宛国的统一计划,撕毁了原大宛东国、西域都护府和大宛国签订了一切协议,西夏国主的目标是三年之内统一整个盆地,不过三年过去了,这个目标还没有达成,依旧在乱战之中。 相比较西夏国,中夏国的征途就很是顺利,中夏王是个人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杰,当初洛空在西域镇压,完全压制了他。 现在洛空一走,中夏王顿时就崛起了。 从伊水河谷开始,凭借着人口优势、技术优势、马匹优势、土地肥沃优势,一路东征,那些小的西域国家直接投降,中夏王按照传统册封原先的外藩国王为列侯。 那些大的国家则依旧为王,但需要向中夏王称臣纳贡,仅仅几年的时间,中夏国就大致上统治了整个天山北麓,东西大约三千里的土地,各种族群加起来有一百五十万的人,如果全民皆兵,控弦之士有十万! 这种级别的国家,守卫西域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些游曳在草原大漠上的胡人和中夏国大战数次,都没有讨到好处。 当然到了这个程度,汉廷在整个西域的统治已经完全崩溃,尤其是西域都护府已经彻底名存实亡。 在整个天山北麓,唯一还独立存在的国家就是无双侯国。 中夏王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素王上皇天世尊有无限的崇拜,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无双侯国的素王神庙祭拜。 西域这片土地上的政治和中原完全不同,这里的人基本上没有地域歧视,和中原那种本地互助完全不同。 西域玩的是宗教内的各派主张,所有的贵族都同时有宗教身份,比如中夏国的左相就是道教大真人。 在统一整个天山北麓之后,中夏王开始给历代的无双侯册封佛陀、菩萨、金刚等果位。 最终此举引起了国中道教徒的不满,中夏王虽然笃信佛教,但脑子没抽,于是又给历代无双侯上了一遍道教神仙果位,他自己也开始在外人面前佛道同修,还任命了道教大真人作为左相。 中夏国的实力膨胀让马腾韩遂都很是恐惧,尤其是中夏王将国都从原先的伊水河谷迁徙到了靠近凉州敦煌地区之后。 这是什么意思? 中夏王之心,路人皆知啊! 这不就是准备叩关进入中原吗? 但实际上这就是马腾韩遂杞人忧天了,这二人军事能力还不错,但政治能力实在是过于低下,根本就看不出现在的形势。 中夏王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身为诸夏列国的国主之一,谁没有进入中原问鼎的心思呢? 辽东燕国不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中夏王太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中夏国的崛起实在是太快了,内部的问题乱糟糟,各种利益的分配,各方的矛盾之大,是难以想象的。一个不慎就会爆炸。 如果现在进入中原,一直胜利倒是还行,毕竟战争的胜利能够掩盖绝大多数的问题,但只要一场失败,现在这个表面庞大强壮的国家就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不仅仅是整个天山北麓,中夏王甚至怀疑自己就连伊水河谷都回不去就会死在半路之上。 所以在没有整合完内部之前,中夏王绝对不会进攻凉州,马腾韩遂的防备算是无用武之地了。 至于无双侯国目前在洛空的母亲手中掌控。 神庙军已经彻底化作了护卫军,中夏王以整个天山北麓统治者的身份,将素王神庙的级别提升到了最高的地步。 中夏王号召遍布西域的寺庙和道观要每年按时向神庙进贡,以维持素王神庙的运转和神庙军的运转。 这个做法等于从某种程度上,让神庙大祭司成为了西域寺庙和道观的最高领袖,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设计。 无双侯国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是一件好事,可以帮助无双侯国减轻压力。 所有人都以为神庙军是独立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比较亲近无双侯国而已。 实际上这支军团始终掌握在无双侯手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 西域之民,素敬诸天诸神,三千里地域,五千里方圆,竟有佛寺千座,道观亦千数,处处焚香,不别汉土之人,不列男女之别,乃止二教同拜,皆行祷告中原之民入之,若处神国,甚为诧异,异域之感,不绝于身,自敦煌三千里至中夏无双素王神庙,此佛道之冠冕,敬拜素王上皇天世尊,敬拜素王上皇大天尊,始觉西域乃同中原一心矣。——《后汉书·西域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天下渐安,诸州皆静! 话说袁绍率领着从洛阳回返的冀州大军马不停蹄的往前线赶去。 一回到河北,袁绍瞬间就感觉天地之大,可以肆意遨游。 河北人杰地灵,谋士如雨。 袁绍一到军中,望着眼前的众谋士以及诸将,心中的压抑顿时一空,只觉意志勃发。 沮授跪坐在袁绍左手,他是袁绍的副手,超脱了谋士的层次,袁绍知道沮授最擅长的是治政,相当于丞相。 袁绍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诸君,这些时日辛苦,我率军前往洛阳导致冀州空虚,给了公孙瓒这卑劣之人可乘之机,这是我的错过啊! 冀州若是没有诸君守御,我袁绍安能在今日坐于此地乎?” 袁绍这句话一出,无论是沮授、审配、田丰、辛评、郭图、逢纪、许攸这些偏文臣谋士,还是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皆俯首而拜,泣泪不已,“主公!” 甚至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麴义,都对袁绍震惊不已,他和先前那些人不一样,他不算是袁绍的臣子,而是袁绍的盟友藩属。 袁绍让众人起身,环视众人一圈,沮授是士族代表,袁绍的谋主是荀谌,但现在谋主不在。 他麾下军略最盛的是审配审正南,而且审正南虽然是文臣,但却有统兵之能,奇计百出的是田丰田元皓,袁绍认为田丰不下于古之谋略士。 望着这些人袁绍心中豪气纵横,手中握剑,慨然道:“诸君,我遵奉大义,前往洛阳,扶助大汉社稷。 公孙瓒麾下有军马千万,白马义从,纵横天下,董卓祸乱却不思报答汉恩,不出一兵一卒,反倒袭我基业,攻讦忠臣,其狼子野心,奸险至此,真可谓虎狼也! 若不能提剑斩之,若与他同立于青天之下,我袁绍羞惭于青史!” 主辱臣死,颜良文丑已经下泪半跪道:“主公,愿为先锋,定斩公孙首级!” 袁绍的话让众人皆怒发冲冠,但除了颜良文丑之外,其余人还是觉得现在不能和公孙瓒彻底开战,实在是太容易出意外了。 袁绍同样很清楚,他让颜良文丑起身,又道:“然大丈夫以识时务为俊杰,公孙军强势大,不可与之力战,吾欲求和,以图后事,河北有诸君,公孙瓒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沮授等谋士都松了一口气,袁绍没有上头就好,现在的局势不到拼命的时候,公孙瓒正处于一鼓作气的时候,现在打仗,万一被公孙瓒的军队一波推平,那就不妙了。 但是求和,众人同样有些犹豫,求和不是他们求和,公孙瓒就一定要答应的。 袁绍心中早就有了腹稿,径直说道:“求和不可屈膝。 公孙瓒怀虎狼之心,若卑躬而求,今日略境,明日寇关,今日以金银,明日以布帛,得一夕之安寝,翌日公孙兵锋又至矣。 退一寸,弱十分,这难道不是韩魏事秦的抱薪救火之计吗? 唯有挫其锋勇,断其意志,使公孙畏惧,河北之地,儿郎振作,冀州袁绍,不可轻侮,才能真正让公孙瓒生出求和之心。 诸君以为然否?” 河北群臣肃然而立,皆躬身作揖抱拳齐声大作,“谨遵主公之令!” 众人各自得令走到屋外,审配突然说道:“愿同诸君,共克公孙!” 众人都有些惊讶,审配的确是才能出众,但这个人一向专断,自视甚高,不喜听人言,现在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怎么能不让众人震惊。 审配见到众人神情,抬头望天道:“既为袁氏臣,还请诸君尽心竭力,河北大业,在主公,不在公孙瓒。” 审配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要为袁绍尽忠,他在警告其他人,不要试图背叛。 沮授和审配虽然略有不和,但皆是性格刚烈之人,都是忠贞死节之臣,当即慨然道:“河北不止审正南,亦有沮授,既为主公别驾,再不事二人矣!” 审配拱拱手离开,袁绍任命他为兵曹从事,河北诸将,皆听其号令,他要做些准备。 袁绍到达不过三日,公孙瓒得知消息,再次引兵来攻,审配号令诸军,坚守不出,消耗公孙瓒的气势,袁绍则上阵鼓舞,以防止因为久守而导致河北军气势低落。 公孙瓒连续进攻,竟然一步不能前进,之前郡县闻风而降,现在却寸步难行,使公孙瓒颇为恼怒,认为是诸军不利,竟然亲自上阵。 麴义颇为狂傲,他以前纵横凉州,后来投靠韩馥,但是却瞧不起韩馥,因为韩馥不重用他,所以与韩馥不和,如今袁绍用审配统军,麴义依旧不服,认为一介士人,懂什么统兵打仗。 他认为河北诸将,都是庸庸碌碌之辈,于是自率精锐私兵出阵与公孙瓒作战,袁绍和审配直到麴义出阵后,才得知了消息。 袁绍营中。 审配面色难看至极,他为人专断的其中一点就是最讨厌违逆他命令的人,麴义完美的切中了审配最厌恶的点。 “主公,必须严惩麴义!” 不仅仅是审配,其余众臣对麴义的行为皆是深恶痛绝,在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竟然做出这种极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举动,实在是不可原谅。 袁绍却没有发表意见,反而走出大营,极目远眺。 麴义的出击让公孙瓒颇为惊喜,他重建的白马义从当即开始加速,麴义一上阵就发觉自己冲动了,这块地形不太适合他的发挥,但还是硬着头皮出击。 他坚信只要实力强,就能打爆一切! 田丰一见袁绍举动就知道袁绍想要做什么,当即进谏道:“主公不可,麴义陷于白马之中,若是此时出击,白马定然衔尾而来,我军将遭重创。” 田丰虽然多智,但是他在军阵上不是专家。 袁绍望向审配和自己的河北四庭柱,审配虽然恨不得麴义死在阵上,但还是尽职尽责回道:“主公,若是派遣猛将率领骑兵断后,可以将麴义救回。 但臣不建议救他,这种肆意妄为的将领,就该让他付出代价,以儆效尤!” 袁绍握剑朗声道:“麴义所为,待回来之后再做决断,但战阵之上,若是眼睁睁看着其陷入生死之境而不救之,难道不是令众将士寒心吗? 那不是本公愿意见到的! 颜良文丑何在?” 救麴义审配说了要猛将上场,袁绍担心张郃和高览心中抵触,只有颜良文丑是完全会把他的话当成神谕来看待的,所以他必须要用这两人。 颜良文丑当即出列,齐声应喏,袁绍让两人带兵出阵,救回麴义,深陷白马阵中的麴义虽然走不出去,但实在是勇猛之极,白马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他。 但麴义很清楚,如果没有其他情况,自己的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人也真的是凶悍,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毫不畏惧,他麾下的士卒都如同他一般。 正在此时,麴义清晰的听到了一道大喝,“麴正则!” 麴义抬头一看,竟然是颜良文丑二人,他立刻就知道是袁绍派人来救他了。 颜良径直冲过来,他是万人敌,不要说普通的白马义从,就连小佐领也抵不住他一合。 麴义只觉汗颜,他一向认为颜良文丑二人不过是匹夫之勇,和自己完全不能比,但是现在竟然是颜良文丑二人来救了他,这让他怎么能不羞愧呢? 颜良文丑虽然不喜麴义但是对袁绍的命令是不折不扣的执行,接应到麴义之后,立刻就寻求破阵而出,白马速度极快,但是甲胄厚度不足,面对披甲而来的河北骑兵不能正面迎其锋芒,公孙瓒见状便准备带着精锐甲骑破敌。 审配率领着军队洒下满天的箭矢,逼退了准备追击而来的公孙瓒军,不得不看着颜良文丑回到营中,但麴义部损失惨重。 公孙瓒颇为不满,连日的进攻,唯一的战果还是袁绍军不慎之下才得到的,这让公孙瓒非常难受,甚至产生了退兵进攻渤海郡继而沟通青徐,压迫冀州的想法。 袁绍自然不知道他逼迫公孙瓒停战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一部分。 此刻袁绍营中。 麴义脸上直发烫,他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异样眼光,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简直恨不得直接自杀了。 袁绍望着眼前浑身浴血的麴义,回想起了他在白马阵中的勇猛,沉声道:“正则,擅自出营,导致战败士卒伤亡惨重,这个罪过你可认吗?” 这实在是没有半分可以狡辩的,麴义咬了咬牙道:“认!” 袁绍从上首走下,来到麴义身前,扶住了麴义的肩膀,认真道:“按照军法,本公至少应该以军棍责罚你,甚至直接斩首,但我不愿意因此而错失一员大将。 你虽然身陷白马阵中,但却勇猛,麾下士卒用命,被围困却能以少亡多,这难道不令人惊喜吗? 有朝一日我袁绍想要战胜公孙瓒,不依靠伱麴义,恐怕是难以取胜的啊! 若是我以河北钱粮供给,你可能再训练出那般强军吗?你可有自信战胜公孙瓒,雪洗今日的耻辱吗?” 麴义整个身体都在战栗,他双手握着袁绍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单膝跪在地上,咬牙道:“主公,一年!只要一年,麴义定能训练出强军大破公孙瓒,洗刷今日的耻辱,光复冀州全境!” 袁绍抽出腰间镶满珠玉的宝剑递到麴义手中,沉声道:“一年,这正是我所想的,今日我河北文武具在公孙瓒手中见耻,记住今日,一年以后,提兵北上,一雪前耻。” 一场兵败在无形之中消弭,屋外传信兵匆匆跑进来,向袁绍汇报道:“主公,荀主簿回来了。” 荀谌? 众人皆是一惊,沮授更是直接问道:“友若不是前往英侯国请求调停,如何这般快就能回返?”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那传令兵连忙接着说道:“主公,随同荀主簿而来的还有洛氏的敢战士,打的是昭公国的周族凤凰旗帜。” 敢战士! 昭公国! 这两个词宛如雷霆而下,武将还处于懵懵懂懂之中,在场这些谋士都是智谋超绝之士,毫不夸张的说,除了郭图,剩下六人至少有四五人都有属性在90以上,这是一群人尖子。 立刻就猜到了昭公国可能是来调停双方,略作报答的。 沮授和田丰大喜过望,当即同声道:“主公,大喜,应该立刻前往迎接昭城贵使啊!” 袁绍同样想到了,而且他对昭城了解更深,听到敢战士出现在这里,他敏锐的意识到,昭城将他袁绍和公孙瓒视作两个诸侯国,而不是大汉王朝之下的地方官员。 总说诸侯诸侯,现在昭公国真的把他们当作诸侯了! 再往深想一想,身为诸夏列国之一,洛氏这是已经开始重新寻找未来能够统治整个诸夏的天子了! 袁绍的心忍不住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心中最后一丝对汉王朝的留恋在洛氏明牌的举动之下,一扫而空。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但还是强行忍住,就如同当年第一个挑衅周天子的诸侯国,这件事要让别人先来,才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一行人连忙迎出去,便见到荀谌与一位洛氏子正联袂而至,袁绍一看,还是熟人正是昭公国继承人公子枢,袁绍躬身作揖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子别来无恙啊。” 洛枢对袁绍回礼朗声笑道:“本初公别来无恙,你的威名响彻天下,枢的诸位兄弟子侄都深感敬佩啊。” 袁绍闻言一亮,他身后的诸位谋臣武将也都暗自交流,公子枢这句话颇有意味,这是有洛氏公子想要前来河北入仕吗? 洛枢这一句话说罢,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又说道:“本初公,多谢你将唐皇后送到昭城之中,父亲得知冀州危局,颇为感慨。 本初公您这样的英雄豪杰,昭城愿为调停,以使两家以和为贵。” 没有出乎众人的预料,昭城果然是前来调停的! 河北众人都有些欣喜,在现在这种形势下,昭城愿意为袁绍和公孙瓒调停,实际上就是偏向袁绍。 换句话说,对这一场战争,昭城是瞧不上公孙瓒的所作所为的。 袁绍又是躬身作揖,神情肃穆道:“绍多谢昭公恩情,日后若有机会,定报今日之恩。” 袁绍此人长相颇为俊美,正是因为这幅样貌,出身庶子的他才能得以入继,如今一身英雄气,更是衬得他气势非凡,洛枢忍不住暗暗点头。 当时他和袁绍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这一次前来同样是考察一番,看看袁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直到目前,袁绍几乎都是顶级的雄主,睿智果断,称得上一句英姿天纵。 公孙瓒早就发现了敢战士,毕竟敢战士举着周族凤凰旗帜,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在行军。 但是他不知道敢战士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等到敢战士驻扎在他与袁绍军战场的边缘时,他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很快就化作了现实,敢战士统领往军营中送来了信件。 “调停?” 看到信件上所写的内容,公孙瓒气极反笑,“我军现在占尽上风,昭城前来调停?欺人太甚!” 是的,欺人太甚! 这就是公孙瓒的看法,这哪里是调停,分明就是昭城在襄助袁绍,让自己停止攻势。 公孙瓒气急之下,自然不愿意,但刚想撕掉信件,又回想起这几日面对袁绍军,寸土未进,再想到两千敢战士就在战场边缘,随时能加入战争。 单纯两千敢战士公孙瓒还是不太惧怕的,敢战士再强也是肉体凡胎,但是搭配上河北军,就让公孙瓒犹疑起来。 他望向自己的一干幕僚将佐,问道:“你们怎么看,是否要接受昭城的调停。” 公孙瓒平素向来是独断专行的,他这一问,有的人反应不过来,但有的人立刻就知道公孙瓒已经犹豫了,心里恐怕是想着和谈的。 于是顺着和谈开始给公孙瓒分析,比如我军攻势虽猛,但是如今久战不克,士卒疲惫,粮草不济,冀州郡县刚刚投降,后方还不算是安稳,如果有过变故,甚至就连回幽州的道路都可能封闭。 一桩转一件件,听的公孙瓒立刻下定了决心,他不知道这番言论田丰同样给袁绍说过,这是袁绍敢于在此地和他鏖战的底气之一。 公孙瓒是边郡武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既然下定决心,便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通知洛氏以及袁绍吧,我军愿意和谈。” 在洛枢的见证之下,袁绍和公孙瓒休战,虽然从双方满是锋锐的眼神能看出这种和平不会很久,但至少目前,冀州恢复了安定,一时之间,西域、凉州、并州、司州、冀州、幽州、青州、兖州,竟然都恢复了短暂的安定。 在这些州郡之中,只剩下当地的诸侯剿匪,而没有诸侯之间的大战,烈度瞬间低了不少,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积攒实力。 …… 话说洛楚从糜竺家离开之后,径直从东海郡往广陵郡而去,准备直接到扬州刺史部的吴郡去。 扬州刺史部属于典型的地广人稀,人口最多的是豫章郡,有足足四十万户,其余各郡的人口都未过百万,但吴郡是扬州刺史部的精华所在。 这里从吴国开始就是江东的精粹,后来项氏治理这里数百年,先汉、后汉,先后在这里册封吴王,可谓是人才辈出,太湖平原是江东地区少见的大平原,是长江冲击平原中颇为精华的一块。 又有淮河长江天险作为依凭,是江东地区天然的政治经济中心,尤其是吴县,是吴郡的郡治所在,所谓江东六姓,实际上便是吴郡六姓,再说的具体一点,就是吴县六姓。 桥楚顾陆朱张! 这六个世家大族的主支都在吴县盘踞,分支则占据了吴郡乃至于扬州,势力纵横交错互相联姻,整个扬州有超过千名官吏是六姓子弟或者六姓的姻亲,其势力之大,可见一斑,就连袁氏在中原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邀请洛楚前往江东的桥氏家主桥巍,是江东的无冕之王,他刚刚加冠就担任别驾从事,作为扬州刺史的佐官,他经历过三任扬州刺史扬州刺史一直换,但是他要么是别驾从事,要么是治中从事,始终牢牢掌握着权力。 这就是桥巍邀请洛楚前往江东时,洛川和洛倩夫妻二人沉吟的缘故,这是一个就连他们二人都不能忽视的大人物,他邀请洛楚前往江东是为了什么呢? 洛楚前往吴郡的计划出现了一些意外,他在进入广陵郡后,遇到了追杀盗匪而来的孙坚! 孙坚从被洛霄击败之后,就往九江和庐江奔走,准备重新聚集义士,董卓作乱的时候他同样想要前往,但是却被盗匪拦住去路。 之后孙坚转变了目标,投靠了袁氏袁术,作为袁氏的藩属,就在九江以及庐江二郡暂时割据,然后试图向丹阳进军,最终进入吴郡。 他作战极其勇猛,单以打仗而论,天下之间能够胜过他的不算多,但是他出身寒微,这是他的短板,然后他遇到了洛楚。 孙坚没想到竟然会见到一个洛氏子,于是颇为热情的邀请洛楚,洛楚还是知道孙坚的,毕竟是勤王诸侯之一。 饮宴之中,孙坚得知洛楚竟然是收到了桥氏家主的邀请,眼神更是火热,他自己就是吴郡人,太清楚若是想要占据扬州,就算是有袁术的支持,但得不到这些江东士族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是能得到眼前公子楚的帮助,进入扬州定然能省下许多力气,现在的扬州没有刺史,自然更没有州牧,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了! ———— 马腾韩遂据凉州,李傕郭汜据三辅,张济据弘农,吕布据并州,袁绍据冀州,曹操据兖州,公孙瓒据幽州,刘备据青州,淮河以北,诸州之间,或有豪杰,或有贼子,据地自守,各不向攻,竟为安宁,颇有风雨欲来,天下无声之感,群雄据位,汉乱不可避也!——《汉末英雄记》 更新一万字的话,晚上九点基本上都更不了了,改掉更新时间,十二点前更新吧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江东桥氏 洛楚年纪虽小,但是人却聪慧,一眼就看出了孙坚的目的是入主江东。 但孙坚的勇猛和性格,即便是洛楚也是有所耳闻的,把这样的猛虎放入江东,不知道是福是祸。 洛楚只与孙坚饮酒,但是却不接他的话头,于是饮宴就这样结束。 望着离开的洛楚,孙坚颇为无奈,却只能徒生感慨,“公子楚进入江东,联结诸姓,将会是铁板一般,又应该怎么办呢?” 洛楚与孙坚离开之后,刚刚登上船,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江东肥沃无主。 身处淮水上游的袁术集团首要目标是占据淮泗,但江东在淮泗的后方,袁术集团一定会寻求进入这里,没有孙坚也会有王坚、李坚。 “桥世叔是不愿意依附军阀?还是有其他的考量?” 没有见到桥巍,洛楚只能通过有限的信息来猜测他的动机。 大船一路顺流而下,从九江向着吴郡而去,一进吴郡地界,扑面而来的繁华盛景,远胜兖州、青州、徐州,中原的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还未曾遭遇太多的战乱,所以才有这般景象。 江左虽然有经学传世,但因为被中原经学士族圈子排斥,逐渐有了自己的一套品评体系。 加之江左本就有古楚文化残留,百家佛道传到这里之后,都发生了改变。 洛楚进入吴郡之中便直奔吴县而去,在江东之地,吴县依旧被称作旧称——姑苏。 吴郡大姓同样自号,姑苏六姓,冠甲江东。 早就等待着洛楚前来的桥巍派出家臣前往迎接,不多时就进入了桥氏的园林之中,但见处处亭台楼阁、花鸟山水,体和自然,甚为雅致。 “江东风物,好山好水,真让人流连忘返啊。” 洛楚走到亭台之中忍不住感慨道,然后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既然世侄喜欢江东风物,不若便留在江东之地,岂不美哉?” 洛楚转身望向声音的来处,便见到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走进亭中,正是桥氏家主桥巍,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洛楚连忙作揖行礼道:“小侄拜见世叔。” 桥巍一眼望向洛楚,数年不见,洛楚果然已经今非昔比,清容俊秀,数遍江左,这样的风流人物也不多见,相似的人物,桥巍倒是记得庐江周氏有一个子弟。 二人入座,洛楚为二人斟茶,桥巍笑道:“你这一路风尘仆仆,今日先为你接风洗尘,便在家中置家宴款待。 待翌日,世叔为你召集姑苏子弟,如今在江东流行一种饮宴,称之为‘曲水流觞’。 江东诸家子弟有男有女,皆列席而坐,那时再为伱引荐众士。” 洛楚道谢,他知道桥巍这是要将自己展露在江东世家大族之前。 这种曲水流觞宴,平时可能是单纯的玩乐,但桥巍这种士族魁首组织的饮宴,一旦能脱颖而出,之后就是扶摇直上,而且桥巍还说有男有女,那很有可能会成为诸家联姻的大会。 桥巍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为了自己而召集大会,那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种级别的展示,为什么不用在桥氏子弟身上呢? 桥巍带着一丝感慨悠悠道:“世侄,你进入江东这些时日,对江东的人物,可有什么感受吗?” 洛楚笑道:“只觉江东子弟多才俊,江东女子亦温婉可人,处处若春风拂柳。” 桥巍闻言笑了笑,洛楚却从他的眉目之间看出了一丝忧虑,于是主动问道:“世叔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吗?” 桥巍轻声道:“天下乱象纷呈,江东之地难道能够独善其身吗? 江东子弟多才俊,但是我等著姓之家却不曾有能扛鼎大业的子弟,这如何能不让我感到忧虑呢? 你见过那孙坚吧?” 洛楚点点头,桥巍便道:“昔年吴侯庆忌为君,先贤孙子为相,于是孙氏在江东繁衍。 不过千年过去,孙氏早就落魄,甚至就连族谱宗祠都毁于战火之中,如今不过是寒门。 那孙坚虽然出身寒门,但是人却不凡,号称江东猛虎,出吴郡,辗转腾挪,能作一路勤王诸侯。 他乃是世间第一流的战将,不仅孙坚,丹阳太守亦是人杰,扬州诸郡,九江、庐江、豫章、丹阳,都有人物俊杰。 这些人谁不想进入吴郡,控制扬州割据呢?” 洛楚知道了桥巍所担忧的,现在是乱世,正是英雄豪杰大展身手的时候,这些军阀都开始挑选自己的存身之地。 吴郡六姓声望卓著,势力庞大,但是在人物俊杰这方面,却没有那种能够维护江东安宁的顶级子弟。 洛楚沉吟了一下问道:“世叔可是还在顾虑三互法? 容小侄斗胆,汉室的天下恐怕是不能复兴了,诸家各守其地才是正理。 前并州刺史丁原死在太平起义中,他的义子吕布本是主簿,现在却自领并州牧。 那幽州公孙瓒,为人狂傲,既是幽州别驾,还兼任兵曹从事,统摄幽州权力,恐怕很快就会和幽州牧爆发冲突,自领幽州牧。 这三互法名存实亡,世叔为何不推举著姓子弟为主呢?” 桥巍闻言摇摇头道:“身做辅臣尚且难为,乱世之中,一地之主岂是易为之事呢?吴郡六姓中没有能担当大任的子弟。” 化家为国是绝大多数家族的终极目标。 但是谁都知道化家为国的风险所在,一旦失败,那死的人可不是一点半点。 寒门本就一无所有,所以才要创业争先,一旦成功,瞬间翻身。 比如刘氏,虽然大汉风雨飘摇,但实际上天下各个州郡之中的士族都有刘氏分支。 这一点就连洛氏都比不上,只有刘氏把诸侯王封到了各地,然后留下了无数的分支家族。 世家大族则不同于寒门,大部分世家大族是只愿意做投资的,成了继续富贵,没有成功就献祭家主,家族总是没事的,像袁氏这种亲自下场的极少。 洛楚微微皱眉。 按照桥巍所说,现在吴郡形势,外地军阀的入主是不可避免的,但军阀入主,肯定不是来做傀儡的,势必要带着自己的势力,至少要制衡当地士族。 袁绍起家就是颍川士族的帮助,曹操是袁绍的小弟,同样得到了颍川士族的相助,颍川士族到了河北,自然就会抢占河北人的位置。 不过袁绍能力强,平衡做的好,河北士族掌握从事系的官职,颍川士族的首脑荀谌担任谋主,而且在袁绍的调和之下,可以力道向一处,都得到好处。 士族的实力很强,但实际上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在不掀翻棋盘的前提下,士族基本上是不会输的,但一旦军阀决定掀翻棋盘,士族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就算是袁氏这种顶级豪门面对董卓也要伏低做小,因为董卓随时都可能将整个袁氏扬成灰,声望再高,门生故吏再多,人没了,都是虚的。 桥巍所担忧的就是如果遇到能力不强、残忍嗜杀、没有远见的军阀,那吴郡士族就惨了。 要么是把本地士族大杀一通,要么是政局倾轧无论那一种,六姓都一定会损失惨重。 洛楚有一点点猜测到,桥巍要么是想要让他来做江东之主,要么是希望通过洛楚来联结六姓,对抗未来侵入江东的军阀。 最终选择一个有远见能合作的跨州连郡的军阀,换句话说,桥巍希望洛楚来做扬州牧。 他知道洛氏不王,但做扬州牧不一定就要去争夺天下,比如交州刺史,谁会觉得他会来争夺天下? 守土安民即可,等到中原鼎定,直接投献就可以,这样扬州就不用遭遇战火,无论是士族还是百姓都能够保全。 不仅仅是吴郡士族这么想,天下大多数士族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关中、三河、汝南、颍川、河北这几个地方的士族总是想着辅佐圣主,一统天下。 洛楚沉吟着,桥巍知道洛楚肯定能猜到自己的意思,眼前这个少年的聪慧他实在是太清楚不过,数年前就已经有奇计,这几年学习之后定然更加恐怖。 “世叔,您的想法,小侄大概知晓了。 但江东与荆楚不同,想要在荆楚成事,就要控制益州以及汉中,单独荆楚是不能成事的。 而江东不同,一旦得到了淮泗再加上江东,这里是能够成就帝王的基业啊! 自春秋战国时,淮泗一直是各路诸侯争夺的要害所在。 但凡是夺到了淮泗的诸侯,绝对不会顺势北上争夺天下,而是一定会顺淮水而下江东,要求江东臣服。 若是江东反过来控制淮泗,那江东恐怕就不仅仅局限于守土安民,而是要北向争夺天下了。” 桥巍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洛楚的分析是正确的,他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 楚下江东,桥巍迎之,二人坐论,桥巍以江东战和问之,楚纵论九州,断然曰:“豪杰士坐断东南者,战不休也!”——《吴书·豫章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大幕落下,第三篇章开启(卷末) 江东风物的确不同,仅仅来到这里几日洛楚就有了很明显的感觉。 最大的不同,就是江东更飘逸洒脱,这里的人对容貌风姿更为在意,比中原更喜欢品评士人,不仅仅是品评儒家士大夫,佛道之人同样要飘逸潇洒。 道教本就追求自由升仙,佛教则大幅度修改了佛经,总之修改完之后,佛教成为了一个和西域佛教完全不同的东西,称之为“心宗”或者“自然宗”很合适。 江东士人喜欢夹杂着佛道的理论来解释经学,一个典型的中原士人来到这里,大概会觉得很神奇。 又是一日天光破晓,洛楚沐浴完毕,身着青色宽袍大袖,这服装倒不像是儒生服饰,看着倒像是儒生服饰和道袍结合之后改良的,穿起来颇有风流之相,在如今的江东士人之中非常流行。 桥巍坐在正堂之中,他的夫人是楚氏贵女,同样坐在堂中,洛楚从侧门走进,他肤色天生白皙,年纪又小,风度翩翩,颇有风流雅致的意味。 楚夫人不等桥巍说话便眼中带笑,出声赞叹道:“真不愧是主家麒麟儿啊! 数遍我桥氏,哪里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呢?” 洛楚一听就有些脸红,麒麟儿这称呼他可真是不敢担当,他的大伯父洛霄那样的人杰才是洛氏的麒麟儿。 他不过就是一个略有些天赋的平平无奇的洛氏子罢了。 洛楚走上去前拜见桥巍和楚夫人,这还是楚夫人和洛楚第一次见面,先前几日,恰好是还愿时,楚夫人在道观之中未曾回来。 桥巍含笑道:“世侄,前几日我的一双女儿,也就是你的世妹,随她们的母亲前往道观还愿,你未曾见过。 今日返回,可以使你们相见,曲水流觞宴亦在今日开启。 她们风尘仆仆而归,已经去沐浴梳妆,不若我们先行,稍后让她们随她们的母亲一起前往,伱看如何?” 洛楚能说什么,只能同意,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桥巍的用意呢? 他感觉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红鸾星转世,怎么到了哪里都有人想要给自己嫁女呢? 先是糜竺想要嫁妹妹,而且还是人间绝世,现在又是桥巍,想要将女儿嫁给自己。 桥巍的女儿,他虽然才刚刚来几日,但是却无数次听过二人的名声。 大乔和小乔号称艳冠江东,洛楚记得糜贞号称艳冠徐州,糜贞不负众望,二乔肯定也不会比糜贞稍弱。 江东的传统文化是吴越和荆楚的巫女文化,二乔在江东士人口中,便如同神女一般。 洛楚随着桥巍离开府中,楚夫人心知这是丈夫给时间,让女儿一定要好好梳妆打扮,一定要达到此生最美的状态。 此次曲水流觞宴,是自此乐盛行以来,吴郡士人最为齐聚的一次,无论是吴郡六姓,还是那些寄居在江东的中原士族,还是大儒高士,佛道高人,几乎都带着自家的青年才俊来到这里。 曲水流觞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次如今吴郡士人的大集会,甚至还有提前收到消息的其他郡士人前来参加。 单凭吴郡六姓的号召力是达不到这个程度的。 单凭洛氏子的号召力同样差得远。 但是一个要留在江东的有六姓之首桥氏支持的洛氏子,就有这个号召力。 即便这位洛氏子不为江东之主,那也是以后的半个主人,江东数百万人以后要仰这位洛氏子的鼻息生存。 吴郡六姓表面上还是同气连枝的,对于桥巍能够将一位洛氏子薅到江东,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除了英侯和无双侯之外,这是第一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开始参与政治的洛氏子。 桥巍与洛楚到达时,来到这里的人已经相当多,众士人呼朋唤友,已经开始在溪流两侧的草地以及空地上做起了诸如掷箭投壶的游戏。 洛楚的到来是对整个江东是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 对中原士人来说,洛氏子的出现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情。 但是江东不一样。 因为洛氏子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正式的造访过江东这片土地,在后汉一朝官方的史料中,记载“下江东”的记录为零。 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洛氏子的游历这种非官方造访,洛氏子已经有一百年都没有踏足过江东! 西域、并州、幽州、益州、凉州这种边缘之地都有洛氏子的身影,但是人杰地灵的江东竟然没有! 当洛楚和桥巍一起从马车上走下之后,就发现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珍稀的宝物一般。 “真的是洛氏子!” 洛楚的出现完全满足了江东士人的想象,洛楚在上一辈之中和这一辈的洛氏子之中,是非常优秀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能十六岁就被家族同意离开昭城,为什么英侯洛川会说让洛楚去追寻自己的道路,因为洛楚是比他大哥洛齐更优秀的子弟。 在洛霄以及洛楚这两代人之中,他的天赋能够排到前五。 他的容颜同样是清容俊逸,完美符合所有人的想象,很快就有一行人围过来,洛楚一看就知道都是一些世家大族之人。 果然走到近前之后,是吴郡六姓的人,其中最为热切的就是陆氏家主,这六家之中,与桥氏关系最近的就是陆氏。 洛楚抬眼望去,近八成一看就是士族子弟,于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对江东的了解还是有些片面。 江东士族的力量貌似有些太大了! 江东寒门的势力不知道怎么样? 就算是自己再成长十年,难道就能够控制住这股力量吗? 洛楚在某些方面是个典型的洛氏子,他对士族寒门没有偏见。 他并不觉得士族天生高贵,也不觉得寒门低微不能用,并不觉得士族就是渣滓,也不觉得寒门就值得同情。 洛氏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为下层打开上升通道,但只是单纯的为了使阶层不固化,为了替换掉上层的渣滓,吸收下层的有生力量,让上层有危机感,不要堕落,让下层有希望,奋发向上。 换句话说,如果目前的上层很优秀,比如荀彧诸葛亮这些人主导着天下,那洛氏并不会为了使寒门上升而故意去贬斥士族。 因为即便是洛氏也不能保证由寒门上升而来的新士族能比这些旧士族做的更好。 洛氏存在了一千三百年,见过了太多,一个寒门子弟发迹之后,只要只要三到五年就会变成典型的豪强,甚至远胜之前的豪强。 这些事见得太多,洛氏终于总结出一个经验。 这天下九成九的人,思想都是由身份决定的,许多事情没有意义。 洛氏子逐渐走向了探究心灵之道的道路,那就是看人观心,所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洛楚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要知道他还仅仅是一个未曾加冠的洛氏子而已,不是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先祖。 但桥巍却很是清楚,正是因为洛楚还是一张白纸,所以这些人才这么殷勤的对待洛楚。 桥巍与洛楚安坐,然后一波波人前来拜见,来的人虽然多,但是洛楚却能够一一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信息,这让众人又是一阵惊奇。 不仅仅是士人前来,还有颇为的江东贵女随着长辈前来,或许是江东女子较为温婉的缘故,倒是没有中原女子那种直接示爱的,但暗送秋波者不知凡几。 这些女子大多容颜俏丽貌美,皆称得上是一时之选,但是洛楚不为所动,脸色淡然,众人见状暗自想道,真不愧是洛氏子啊,果然和传言之中一般,非倾国倾城之容,颠倒众生之貌,不能入其眼。 大多数人并没有资格前来拜访,于是不过两炷香的时间,众人就各自归位,但洛楚依旧是场中的焦点,众人各自聚集坐在一起,然后不时望着洛楚这里互相交谈着,还有不死心的贵女依旧在暗送秋波。 洛楚则风度翩翩的回应着众人,时不时远远拱手回礼,桥巍捻须轻笑,大为开怀。 这种热闹的场景直到一道声音响起,“桥氏的二位贵女到了!” 轰! 这一下引起的轰动简直比洛楚出现的时候还要大了,之前许多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面见洛楚,所以只远远地望洛楚一眼,就算是满足了。 但是大小乔的出现则完全不同,这可是名震江东的绝色双姝! 还是吴郡桥氏的嫡女! 谁要是能娶到其中一人,整个人生都直接起飞,毫不夸张的说,成为两千石的太守级别官员,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绝色倾城。 有新到江东的士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江东人这么疯狂,颇为好奇的问道:“不过是一美人,纵然身份高贵,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吴郡六姓的嫡女加起来,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吧? 即便是家主嫡女尊贵一些,但哪里值得这么轰动?” 听到中原士人之言,江东士人当即就笑道:“二乔之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吴郡六姓嫡女纵然身份尊贵,但是同二乔一比,那便是米粒与皓月争辉。 你看那些贵女,还有谁愿意出现吗?” 这一说,这些从中原而来的士人一看,果真如此,刚才那些贵族女子都降下了垂帘,或者一群人用团扇遮住面容。 见到中原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江东士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这江东之地,为二乔折腰之士,何止是万千呢? 江东有二乔神仙妃子不外如是! 二乔出来了!” 大乔小乔姐妹二人从马车上缓缓步下,如今天下风气开放,更不要说江东,二人对这注视的目光早就已经习惯。 但见马车上走下两道身形相似的人影,手挽着手,面容带着江东女子特有的柔美,身姿窈窕,纤瘦合宜,身着留仙裙,头戴钗冠,长发如瀑,皮肤白皙如雪,温润如玉,一点唇不点而红,说不尽的风流绝色,道不清的倾国倾城。 大乔略显高挑,更加纤瘦,柔美的面容,眼神之中却带着淡漠,宛如神女一般。 小乔比大乔稍低几分,但双眸含情,仿佛时时刻刻都有泪珠落下般让人生怜,比大乔多了几分娇媚之意。 这样的女子,出现一个都要夺尽天色,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 无论是见过多少次,还是会让人感觉美丽到瞠目结舌的地步。 洛楚有些麻木了,他忍不住望向九天之上,想要问问老祖宗,这世界是怎么了? 从商朝末年开始,到先汉末年结束,一共一千两百年的时间,不算灵均先祖这种洛氏女,出现过的这种超脱人世间的绝色,一共是六人。 分别是妲己、褒姒、西施、王蔷、赵飞燕、赵合德,其中飞燕合德稍逊半分,但算是同级别的。 后汉一百年没有一个,这才叫正常,但是现在这同时代,出现多少个了? 貂蝉、蔡琰、大小乔、糜贞,现在已经五个了,蔡琰和糜贞单以容貌论和貂蝉算是同级别的,但还是稍差半分,一个时代有一个主角,这是洛氏当时想的。 但这大小乔是什么情况? 这二人每一个都几乎不比貂蝉逊色,如果说蔡琰和糜贞和貂蝉相比差距还属于用肉眼能看出来的话,二乔几乎就看不出区别了。 洛楚缓缓转过头望向桥巍,轻声道:“世叔,你知道家族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收拢绝色,洛楚没说出来,但意思就是在问,为什么没有送到家族呢? 桥巍闻言轻声笑道:“主家所要的,我当然清楚,在数年前,我发觉这两个小女儿越来越美丽,甚至已经快要超越理解的时候,就想要联系家族了。 然后遇到了公子你与公子许下承诺,当时便想要将这两个小女儿作为公子的婚配,再加上内人舍不得两个小女儿离开身旁,于是就没有将她们送到昭城。” 原来如此! 桥巍还有一句话没说,若是当日就将大小乔送到昭城,那现在洛楚恐怕已经叫她们婶婶或者嫂子了。 洛楚向着桥巍郑重作揖道:“世叔高义,楚铭记于心。” 桥巍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心中忍不住自得,在这个时代,有这么一双女儿,比什么都强。 大小乔下车之后便径直向着桥巍这里而来,见到洛楚之后,二人脸上都有些羞红,齐齐福礼俏生生道:“世兄安好。” 刚刚听到了无数声公子安好,现在陡然听到世兄二字,洛楚还有些恍惚,当然也可能是眼前两人靠近之后,愈发的清丽动人,洛楚回礼之后,桥氏姐妹便落座在桥巍身后,但是目光一直都在望着洛楚。 她们二人已经及笄,桥巍和楚夫人早就和她们两个通过气,这就是她们父亲给她们选择的如意郎君。 桥氏姐妹坐在洛楚和桥巍身后,无数人突然反应过来,这江东的绝色双姝,其中一人,恐怕是要有主了! 顿时响起了无数心碎的声音,无论男女都反对但是再看一看,人家郎才女貌,这么般配,哪里轮得到他们反对。 …… 虚无天界之中,依旧是那颗姬昭已经站立沉睡了一千三百年的桃树之下,点点桃花落下又消失,永不停歇,姬昭和姬灵均望着这一片江东繁华盛景。 姬昭当然不是八卦,他是在等待着第三篇章的开启,在第二篇章结束之后,系统说还在不断的酝酿着第三篇章。 姬昭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系统所谓的酝酿,就是在等待人间进入一个动态的平衡之中。 进而将这个动态平衡的局面作为第三篇章的开端,以便在结算时确定。 如今淮河以北都已经进入了一种局势之中,姬昭印象之中的三国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大部分都各就其位。 益州和荆州的局势也还好,处于随时能够展开后续的状态。 只剩下淮河以南这片关键的土地,还没有一个可以竞争时代主角的人,本来应该是袁术、孙坚、孙策的,但是因为洛霄的横空出世,改变了一些东西,导致出现了意外。 不过同样是因为洛氏的出现,江东出现了六姓之首的桥氏,于是洛楚来到了这里。 姬昭大致上确定,自己的这个子孙就是开启第三篇章的钥匙,只要他选择坐镇江东,第三篇章就会开始。 这一场曲水流觞宴,相当的不一般,桥巍使尽了浑身解数,来让洛楚去做出一个颇为大胆的选择。 姬昭和姬灵均二人望着人间还是相当欢乐的,洛楚没问出来的问题她直接问了出来,“老祖宗,您说为什么这个时代这么多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而且我感觉到还没有完,在河北冀州还有一个小姑娘,隐隐约约之间我觉得她和我很有缘分。” 姬昭心中暗暗道:“这不应该问我,这应该去问罗贯中,还有那群用脚做平衡,用心做美工的制作组。 当然还有无数为三国这个IP添砖加瓦的爱好者,三国如果不是这么大热,底层的逻辑架构就不会这么多。 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神级构图出来。” 至于那个小姑娘,姬昭知道姬灵均说的是洛神甄宓。 制作组在制作的时候,除了红颜不老之外,还为这些奇女子都赋予了特性,西施沉鱼、王昭君落雁、赵合德似水、貂蝉闭月、蔡琰过目不忘、糜贞经商、大乔国色流离、小乔天香,甄宓最著名的就是洛神赋,能放过就奇怪,身为正牌洛水之神的姬灵均,自然会感觉到甄宓与她有缘。 见到老祖宗没回答,姬灵均又问道:“老祖宗,若是阿楚这孩子,两个都要娶,那该怎么办呢? 未来一个妻子的孩子是嫡系,另外一个是庶子,那便有些不美了。 总不能都做妾吧,那对家族来说实在是太亏了。” 两个都做妾,二乔的特性都不能加持给家族未来的嫡系,这的确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姬昭倒是不在意道:“娥皇女英,古已有之,阿楚便是全都娶了,那也没什么。 至于嫡系之事,俱为夫人便可,嫡系之事,自然由我这个老祖宗为他们解决。” 姬昭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了,现在束缚洛氏嫡系数量的并不是系统,而是因为祖宗保佑耗费气运点太多,洛氏冥冥之中在自我节育。 然后千年以来,洛氏已经习惯了这种人丁稀少的感觉,自己不想生而已。 姬昭和姬灵均在九天之上观察着人间,洛楚自然不知道。 来到江东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明白了父亲所说的所谓自己的道路是什么。 洛氏子生在这个世上,有一些是带着宿命而来的。 洛楚望着自己的手,心中暗道:“父亲和母亲为我起名楚,或许仅仅是按照兄弟之间的惯例而来,但是无形之中却暗喻了我们的命运。 兄弟名为洛齐,结果就真的可能要和那位青州刘备相联结,而我叫洛楚,荆楚是楚,淮楚是楚,吴楚难道就不是楚吗? 来到江东,然后留在这里,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 这里将会有我的长辈、妻子、友人,还有我所喜欢的青山、长江,山川俊秀守卫一方。” 洛楚又抬头望向了那些不住欢呼的人们,无限的好风光映入眼帘,然后只觉阵阵前所未有的沁香气息从身边传来,他转头一看是小乔,手中端着一盏银色的酒壶,羞涩问道:“世兄,为您添酒。” 洛楚还沉浸在那沁香之中,洛氏女皆是绝色,他从小闻到过的天然体香不知道有多少种,但是小乔身上的这一种,前所未有,他仅仅是闻着,都感觉自己的思维在变得清晰,这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感受到了思维运转速度的提升。 小乔一眼就见到洛楚在微微抽动鼻翼,她一点也不惊奇,她身上的天香神异,她自己当然清楚,这还是穿着衣服,若是沐浴时,整间屋子都会充满沁香的气息,她的姐姐最喜欢与她同榻而眠。 小乔只是单纯的觉得羞涩,又问了一遍,洛楚这才连忙举起酒杯道谢,他一直在思考这姐妹二人娶哪个,现在感受到小乔的神异之后,已经偏向了小乔。 大丈夫生在世上,要立下功业,小乔能让智慧更加卓绝,这正是洛楚想要的。 他因为一些方面的天赋存在短板,拖了整体的后腿,导致全面能力上出现了一些欠缺,虽然有洛氏这么多年的积累,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小乔眼见洛楚将美酒一口饮下,便直接跪坐在洛楚左侧,温声道:“世兄,今日父亲出行未曾带侍女,便由小妹来为你斟酒吧。” 洛楚也不拒绝,便笑道说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小乔见到洛楚同意,忍不住展颜一笑,桥巍在旁边望着这一幕很是欣慰,他已经感觉到计划基本上成功了。 曲水流觞宴随着太阳渐渐西下而结束,洛楚和桥巍依旧同坐一辆马车,洛楚沉吟了一番之后,缓缓开口道:“世叔……” …… “来了!” 随着那一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姬昭知道第三篇章已经到来了。 【三国:第三篇章(群雄逐鹿)已开启,时代主角:诸侯。】 【在经历了失去天命的重大打击后,大汉皇帝的政治合法性同样遭受了董卓的重大打击,东汉王朝灭亡。 天下的诸侯已经磨利了他们手中的剑,胯下的战马蓄势待发,大汉的天命和星辰碎片降落在人间,那些闪耀的群星化作巍巍然的武将,化作智慧通天的谋士,以忠诚、仁义、牺牲、鲜血、博爱,在人间追逐最高的果实。 谁将成为至高的主宰?谁将得到新的天命?唯有用手中的利刃来决定!】 【温馨提示:尊贵的主人,系统检测到本资料片难度极高,特别提醒!】 “果然是群雄逐鹿!” 从资料片的前置之中,姬昭就已经猜到了,系统再一次的提醒了他难度高,正如他一遍遍的提醒家族一样。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洛氏的开局比较好,基本上属于稳坐钓鱼台,不过经过这个乱世,家族实力肯定要大降。 只能等到最后收获的时候再慢慢恢复了。 收起了系统的界面。 姬昭重新望向人间,但见煞气凝结,表面的平静之下,无数的杀机都在其中酝酿。 ———— 东汉末年有两大不容忽视的政治事件,即“太平起义打落汉室天子冠冕”和“董卓祸乱弑立皇帝”,这两件政治事件彻彻底底的击碎了汉室的一切,只剩下惯性的泡沫还在一切人心中。 从政治实体上,从经济基础上,东汉王朝都已经宣告灭亡,就像是西汉王朝灭亡一样。 在太平起义和董卓祸乱中攫取到了政治声望和扩展了势力的诸侯纷纷走上了历史舞台,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天下。 本书最后一章,笔者用一句老话作为收尾。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王朝兴衰史》 下一卷开动! (本章完) ------------ 第一章:一道旨意破云来! 话说自董卓之乱平息,已经一年有余,诸州郡县之间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是有识之士都能看到其中汹涌的暗流,不知道有多少煞气杀意在其中凝结,不知道何时战火就会瞬间重燃,继而席卷大汉十三州,乃至于整个诸夏列国之间。 昔年的西凉诸将经过前期的战战兢兢,胆战心惊,后来发觉天下诸侯并没有对他们如何声讨,于是渐渐放下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李傕郭汜二人占据三辅,但是两人的治政能力实在是糟糕透顶,权术机变方面也差到离谱,结果慢慢的竟然被那些基本上没有权势的公卿士族侵夺了权力。 李傕郭汜虽然脑子不好,但是嗅觉却很敏锐,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甚为惊恐的二人玩制衡自然是不会的,于是选择了经典暴君手法,即大开杀戒。 本来还算是平静的长安三辅,瞬间血流成河。 关中士族彻底绝望,举族往凉州、益州、三河迁徙。 在这个士族为天的时代,仅仅寒门是找不到那么多官吏的,关中基层挂印去官者十之七八,整个三辅的朝廷机构几乎停摆。 李傕郭汜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二人只感觉终于没人能威胁他们的地位和生命了。 长安。 李傕郭汜在从物理层面上清除了政敌之后,聚在一起商议未来,毕竟现在看上去局势不太妙。 李傕性子比较急先行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拉拢盟友,凉州马腾韩遂接受了我们的封官。 张济这个人虽然虚伪,但毕竟同出西凉,总不至于和我们互相残杀,现在就是要给山东诸侯封官列爵。 若是愿意接受,这证明认可我们手中的汉帝含金量,可以作为盟友,若是不愿意接受,那便是敌人!” 郭汜自己就没把刘协当回事,自然以己度人道:“那些山东诸侯个个奸猾似鬼,会承认刘协那个小儿吗?” 李傕闻言带着丝丝嘲讽笑道:“自然有人会不答应,但只要许下的官足够大,总有人会答应的,这毕竟是合法性最高的刘氏皇帝,不承认这个皇帝,难道是想要自己立帝吗? 这世上有一些人,是真正的汉室忠臣,脑子里面是有问题的,不要看我们手中这个皇帝是个傀儡,有人愿意为了这个皇帝去死。 你忘记了无双侯洛空了吗? 当初孝愍皇帝死后,他明明能活着却非要自己赴死,这世上类似于洛空这样的人,又何止一个呢? 现在占据青州的刘备刘玄德,他以汉室宗亲自居,若是我们以朝廷的命令给他下令,他难道能直接拒绝吗? 他能得到英侯和二吕的认可,究其根本是因为刘氏的血统,让他召集了一群意图恢复汉室的臣子。 若是他现在还仅仅是个自表的青州牧就不遵从刘氏大宗的命令,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他呢? 最重要的是,幽州的刘虞、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焉这些身居高位的汉室宗亲会怎么看待他呢?” 郭汜闻言颇有些惊奇的望着李傕,不明白李傕怎么能够条理清晰的分析出这些事来,以前的时候只有军师李儒才有这样的能力。 李傕见到郭汜神情颇有些自得的笑笑,他当然不会告诉郭汜他早就重新招揽了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以便在日后彻底压倒郭汜,成为长安三辅唯一的主宰。 郭汜有些惊疑起来的,他感觉李傕现在变得不一样了,这让他有些不安,李傕见状说道:“这些关东诸侯要怎么封?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勉强收起那些繁杂的思绪,郭汜回想起当初有人出的主意道:“现在山东诸州郡大部分虽然都有主人,但皆是自表,我们可以为这些人上州牧太守职,然后为他们的藩属上重号将军加县侯,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互相攻杀起来。” 这是阳谋! 除非是能够完全相互信任的两方,这一招才没用,但宗主和藩属之间,哪里有那么多信任,不过就是军事之间的联盟而已罢了。 比如曹操是袁绍的小弟,甚至是同一个士族集团扶持起来了,盘点一下两人麾下的谋臣,荀氏,郭氏,辛氏,都是的大士族,但一旦发展起来,立刻就是生死相向,哪里还管之前的关系。 世家大族分散押宝,但家族内部同样有纷争,若是袁绍获胜,那荀氏的家主自然就转到荀谌这一脉,曹操获胜,则转到荀彧这一脉,谁都不会留手。 李傕郭汜二人确定了分化山东诸侯的大策之后,就开始谋划给山东诸侯封官,经过两人整整思索了三日,一封封圣旨新鲜出炉,盖上了皇帝宝印。 诏:“自古以来君王坐镇中央,难道能缺少贤臣的辅佐吗? 自古以来,臣子的名位不都是由君王所赐予的吗? 自古以来,难道有擅自自立的臣子能够善终的吗? 朕不愿意见到天下众卿忠臣因此而受到责备啊,现在用尊贵的官位来赏赐众卿,让众卿能光明正大的领袖群雄。 朕深思熟虑,思考众卿过往的功劳,就按照这封名单来赏赐吧。 以袁绍为冀州牧,河南太守,封蓟侯,食邑两千户。 以吕布为并州牧,以张辽为平北将军。 以公孙瓒为镇北将军,邺侯,食邑两千户,以刘虞为幽州牧,使持节。 以曹操为兖州牧,河内太守,以管亥为平东将军,使持节。 以刘备为青州牧,以张燕为镇东将军,使持节。 …… 以袁术为镇南将军,以孙坚为扬州牧。 以刘表为荆州牧。 以刘焉为益州牧。 以马腾为凉州牧,以韩遂为镇西将军。” 名单之上洋洋洒洒数十人,册封了大量的州牧、重号将军、列侯,还有许多太守、杂号将军这些两千石级别的官职。 县侯还特别在诏令中提点一下。 亭侯这种级别,直接在颁给个人的圣旨中提一句就行,这可以说是一次名爵的大撒币,在这种级别的抛洒之下,没有两千石的身份,连句话都没有资格说。 山东震动! 身体不太舒服,我去趟医院,下午八千字章节补上 (本章完) ------------ 第二章:第一次诸夏大战! 随着皇帝大印盖在上面,数以百计的皇使从长安向着四方而去,其中一封是要传遍天下各州郡之间的诏令,另外则是下达给个人的封官圣旨,以及册封列侯的金印金册仪仗。 直到一份份金册从手中交出时,公卿百官终于对往昔皇城的辉煌有了一丝的回忆。 少数皇使往西而去,大多数皇使往东而去,由三条出关的道路齐头并进。 马腾韩遂对朝廷的加封欣然接受,马腾不是凉州人,所以他做凉州牧,韩遂则做重号将军,所以两人权势相当。 但二人却没有想到他们麾下众人开始不满,尤其是韩遂的臣子相当不满,镇西将军地位高,但是凉州牧可不仅仅是一个官职,还代表着可以自行招募僚属,一下子权力就不是镇西将军所能比的。 马腾的属下同样不满,这是一个冷知识,州牧虽然权力大,但是级别理论上只是两千石,低于九卿,不如镇西将军,这让马腾的属下很不满,认为应该州牧和重号将军都交给马腾才对。 但马腾和韩遂二人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马腾更是颇为感慨的说道:“诸位啊。 我扶风马氏,本是公侯之家,但是现在却几乎要沦为边郡武人。 边郡武人是什么地位呢? 若是没有董卓那种机遇的话,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大汉官职鄙视链的底层。 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能够一跃而起,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的出身。 若是之后还能再封侯的话,那可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至于汉廷的算计,日后再说,若是单纯为了一个名号的问题,就火并,那可实在是太过不智了。” 于是马腾的家臣将不满压在了心底,但韩遂的家臣却依旧不满,他们可是真正一无所得的人。 皇使经过汉中进入成都,刘焉早就是益州牧,还是灵帝封的,但是李傕郭汜给刘焉的是位比三公。 对于要不要接受长安朝廷的册封,益州文武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论,最终刘焉还是拍板接受。 原因很简单,他是刘氏宗亲,现在汉室已经衰微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程度。 如果在这个时候不力挺皇室,反而将汉室踩到泥中,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这个洛氏存在的千年邦周世界之中,宗亲的地位非常特殊,背叛皇室的代价是沉重的。 在天下人看来,你可是宗亲,背叛皇帝这难道不是不孝吗? 要么就像光武皇帝一样,直接明枪执杖的宣告天下,就是要自己干,长安朝廷等着我去收割你们,这汉室天下我自为之。 但是刘焉他又不敢,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就只能接受。 况且在刘焉看来,自己已经是事实上的割据,虽然没有汉中在手,导致自己只能坐困成都,但这里同样很是安全,外人难以进入。 荆州刘表则将皇使留在了荆州之中,既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不见不听等待着其他人的反应。 李傕郭汜真正的目标是中原诸侯。 吕布和张辽所在的并州最靠近关中,第一个接受到命令,吕布的反应和马腾韩遂如出一辙,李傕郭汜自己就是边郡武人,对于这些边郡武人的心理了解的实在是太清楚了。 吕布这些人根本就拒绝不了来自朝廷的封赏,毕竟他们一无所有,被主流所排斥,他们必须竭尽所能的让自己冠上这些正统的名号。 但是皇使走到冀州和兖州之后,终于出现了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结果。 邺城。 袁绍望着来自长安朝廷的圣旨,直接就一把扔在了地上,脸上满满的都是嘲笑的神情,然后对冀州文武说道:“这李傕郭汜,难不成是将大河之水尽入其脑了吗? 挟持了皇帝,然后发出了乱命,竟然还想要吾来遵循? 纵然泰山填上北海,这这样的乱命吾也绝不奉诏。 即刻向天下发文,指斥李傕郭汜,让天下人知道我袁绍的心意,另外,圣旨之中对皇帝也要贬斥。 刘协是董卓立的皇帝,面对弑兄的西凉人,不知道反抗,竟然还助董余孽为虐,这难道不是让汉室先帝蒙羞吗?” 对圣旨,河北文武的态度是一致的,这太过可笑了,对刘协,袁绍一贯的态度就是不承认他的帝位。 沮授更是直接问道:“主公,这诏令简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封您为蓟侯,封公孙瓒为邺侯,这是在挑动您和公孙瓒对立。 李傕郭汜知道曹操占据了河南,而占据河内的是您的藩属周仓,却故意封您为河南太守,封曹操为河内太守,这是在挑拨您和曹操的关系。 公孙瓒是个没有脑子的边郡武人,他定然知道您不会接受朝廷的封赏,那他一定会接受朝廷的封赏。 然后公孙瓒一定会借着您违逆圣旨的名义前来进攻冀州,这是我们不得不防备的。” 袁绍闻言却朗声道:“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吗? 一年之前的耻辱,公孙瓒马踏冀州,河北割地求和,这样的耻辱,每日每夜都在灼烧我的内心。 每日我都要饮下苦酒才能入睡! 诸君能忘记吗? 我袁绍,是片刻不敢或忘啊!” 众人脸上皆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袁绍接着道:“一年之前,我就说过,要一洗前耻,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颜良文丑一行武将已经齐齐站起抱拳朗声道:“臣愿为先锋!” 一众顶级谋臣不断的盘算着,皆缓缓点头,公孙瓒很强,但如今的冀州是有一战之力的,主公要战那便战。 若是让公孙瓒再发展下去,彻底将一年前所得到的冀州土地消化掉,那可就真的不知道未来如何了。 现在的河北在公孙瓒强大的压力逼迫之下,在袁绍的强力镇压之下,可谓团结一致,众志成城。 众人离开,只剩下沮授和荀谌留在室内,一个是河北士族的领袖,一个是颍川士族的领袖,一个是别驾从事,冀州副手,一个袁绍谋主,地位极高。 袁绍将这两人留下,所有人都知道定然是有大事。 袁绍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听说吕布吕奉先有个女儿已经及笄,到了婚嫁的年纪。 我的长子还没有婚姻,我想要为他求娶吕布的女儿,你们怎么看待?” 联姻? 两人一愣,知道袁绍这是升起了和吕布联姻的心思,吕布现在占据着并州,军事实力很强,并州就在幽州以西。 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不弱于公孙瓒的幽州铁骑以及白马义从,如果能够得到吕布的帮助,冀州在正面相抗,然后吕布突然出其不意率领骑兵奇袭公孙瓒后方。 公孙瓒必败! 沮授皱眉道:“若是吕布愿意联合那自然是极好的,但他刚刚接受了长安的封赏,会愿意同意和我们联合吗?” 荀谌沉吟了一番说道:“吕布是边郡武人,只要许下的利益足够大,他不会在乎这些,况且长安的圣旨算什么? 主公四世三公,洛氏不出,主公所代表的就是士族脸面,吕布虽然不堪,但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况且公孙瓒出身边郡两千石世家豪族,而吕布却是寒门出身,只要我们在吕布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说公孙瓒曾经对吕布瞧不起。 主公再以四世三公的身份与其联姻,风光的将他的嫡女迎娶进袁氏,他难道还会不同意吗?” 沮授不得不承认荀谌说的对,这就是袁绍天然的优势,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身份对他的加成太大了,他只要态度稍好就是礼贤下士,他只要给面子,就会让人脸上有荣光。 洛氏和五姓七家都是这么玩的,拿了伱的好处,你还得谢谢我,因为我只拿你的,不拿别人的,这就是给你面子。 袁绍和吕布联姻,在这个时代来说,的确是给吕布面子。 虽然吕布现在是一方诸侯,但实际上位置坐的并不稳。 因为并州士族还对他不认可。 尤其是从目前来看,虽然按照惯例,并州士族派出了别驾从事,但还没有并州士族派遣杰出的子弟去效忠吕布。 堂堂并州牧,现在就连一个谋主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政治上的失败。 这种情况下,袁绍和吕布联姻,就是在对并州士族释放一种信号,吕布是我这一派的人,你们可以开始效忠了,就算是吕布失败,你们也可以转移到我这里来,我会全盘接受你们。 这里面唯一牺牲的就是袁绍的长子,但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牺牲你一个,来达成政治目的,这是非常正常的,又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是洛氏。 见到沮授和荀谌都认可,袁绍便径直说道:“事不宜迟,友若,你去选派可靠的人,这件事一定要悄悄的去做,不能让公孙瓒察觉。 先将婚书等全部做完,将婚约彻底定下,以便安吕布之心,相信他能理解暂时不公开。” 荀谌领命而出,袁绍对沮授说道:“公与,你说我们和公孙瓒这场仗,有几成胜算?” 沮授沉声道:“打仗哪里有一定能胜的,若是没有吕布的话,五成,若是有吕布的话,还是五成。” 袁绍颇为认可的点点头道:“是啊,五成,仅仅只有五成,这幽州铁骑来去如风,想要战而胜之,真是难上加难。 但若是连公孙瓒都战胜不了,又何谈去南向而争呢? 幽并冀青,有这四州之地,王霸之道,大致就可以了。 不战胜公孙瓒,就要困死在这冀州之中,若是能联系上燕国呢? 能增加几成胜算?” 燕国? 这下沮授是真的震惊了,急声道:“主公,这怎么能联系燕国呢?燕国可是大汉的外敌,所谓兄弟……” 沮授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袁绍打断了,“哪里还有大汉呢?大汉的皇帝是谁?没有皇帝,我又是谁的臣子呢? 一年前,昭城前来调停,一个独立于汉廷之外的诸夏国度,难道可以为大汉的两个诸侯调停吗? 当我和公孙瓒在停战协议上签字的时候,这就是两个诸侯国了,只不过没有人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而已。 燕国。 那是正经的诸夏列国,我与诸夏列国结盟共克强敌,又有什么错呢? 公与啊,时代变了,你们的眼光应该放的长远一些。” 袁绍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沮授闻言不得不承认袁绍说的相当的有道理。 但是他沉思了一番还是摇摇头说道:“主公,您说的是正确的,是臣有些墨守成规了。 但现在来不及,我们对燕国的了解太少。 最重要的是,燕国贵族不像并州士族那样,我们对于他们有足够的了解。 结盟这种事,是不能轻易就做出决定的。 此战过后,倒是可以开始尝试了解燕国,无论是胜败,都能夹击公孙瓒。” 袁绍毕竟不是谋士,他的规划最终还是要经过这些谋士的确定,见到沮授给出意见,袁绍思索了一下,便暂时将想法搁置,开始整军备战,要和公孙瓒决一生死。 在燕国未曾崛起之前,幽州的面积很大,但是在燕国崛起之后,一路从辽东打过来,朝鲜四郡就不用说了,辽西郡长城以外的部分都基本上被燕国所夺走。 如果不是陈蕃担任幽州牧,燕国甚至能一路攻进右北平郡的长城以内,那公孙家族就是燕国边郡豪门,而不是汉廷边郡豪门了。 目前燕国基本上和幽州以长城划界,幽州管辖代郡、上谷郡、涿郡、蓟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这七个郡。 蓟县。 这里是之前幽州刺史的治所所在,也是目前幽州牧刘虞的治所所在,公孙瓒作为别驾从事,自然也在这里办公。 朝廷的旨意来到幽州之后,刘虞和刘焉的反应是一样的,朝廷给了刘虞很高的地位,最重要的是还给了刘虞持节的权力。 这让公孙瓒简直嫉妒的发狂了,和刘虞一比,自己这个县侯的位置和镇北将军的位置都显得有些不重要了。 在旨意来到之后,公孙瓒就气的直接瓷碗,愤怒道:“刘虞不过是一个腐儒而已,幽州乃是兵家重地,他凭什么能够拿到持节的权力? 镇北将军是重号将军。 重号将军没有持节的权力,但是一个幽州牧却有持节的权力,这难道不是对我的蔑视吗?” 正如袁绍所预料的那样,公孙瓒虽然嘴上骂,但是身体却很是诚实的接受了朝廷的封赏。 刘虞加三公衔的幽州牧加持节的权力,如果他不加镇北将军和县侯,那在刘虞的面前地位就太低了。 他的梦想可不是做一个辅佐的臣子,他是要成为真正的诸侯,就像是袁绍亲自下场一样,他同样亲自下场,这就是边郡豪门的特点。 等到两人都接受了圣旨之后,皇使就拿出了另外一个圣旨,对刘虞说道:“刘公,君侯,陛下有圣旨要给您二位。 当今天下,汉室的社稷越来越飘摇了,这天下越来越多的逆贼不愿意服从大汉,刘公你是刘氏的长者,是名闻海内的大儒,这汉室的天下,还需要您多多的费心啊。 现在赐予您持节的权力,这是想要让您去讨伐不臣,就像是当年周武王赐予姜太公征伐的权力一般。 如果有不服从汉室的逆贼,您可以尊奉朕的命令,前去讨伐他,联络那些忠诚于汉室的臣子,共同捍卫汉室的天下。 公孙卿出身边郡豪门,家族乃是世宦两千石的世家大族。 这样的大族人家在天下之间又何其之多呢? 但并没有每一个都如同公孙卿一般,他们受到了皇室的恩惠,却不愿意去效忠,反而心中怀着叛逆的想法。 这是世人所不齿的这是朕所痛恨的,还请卿与刘公精诚合作,共商大业,竭诚为国。” 李傕郭汜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让刘虞微微皱起了眉头,让公孙瓒满脸都是喜色。 这就是为他所量身定做的,他知道袁绍肯定不会接受长安的封赏,那个虚伪的人,一定不会承认刘协的帝位,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上次征讨冀州,大获全胜,但是回来之后,刘虞却和自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现在有皇帝的话,倒要看看刘虞还能说些什么,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以和为贵的废话。 刘虞皱眉就是因为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形势走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到皇使一走,公孙瓒就直接对刘虞道:“刘公,冀州的袁绍是一个自大狂妄,只会依仗身份地位的人,他自我标榜,一向不愿意承认陛下的帝位,这一次的圣旨他定然不会接受,您说这算不算是逆反朝廷?” 刘虞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公孙瓒却逼着他回答,刘虞只能回答道:“若是袁绍真的不愿意接受圣旨,那自然是逆反朝廷。” 公孙瓒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当即说道:“那逆反朝廷的人,应不应该遵奉陛下的圣旨去讨伐他呢?” 刘虞皱眉,外间突然有刘虞的僚属跑进来,见到公孙瓒还在这里,脸色不由变了变,附耳低声道:“主公,有袁绍的使者前来。” 袁绍的使者? 纵然是这么低的声音,公孙瓒竟然听到了,当即挑眉道:“竟然是袁绍的使者前来,真不知道他如何敢派人前来,本侯倒是要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本侯的封国现在还在袁绍的手中,迟早要收回来!” 袁绍的使者走进,见到公孙瓒也在,一点都不意外,刘虞问袁绍遣使而来有何要事,使者便径直说道:“刘公,主公知晓有长安的使者前来幽州,定然是带来了李傕郭汜的乱命。 袁氏世代忠于朝廷,但是现在长安的皇帝难道不是一个傀儡吗? 您所收到的诏书难道不是李傕郭汜所写下的吗? 李傕郭汜是什么样的豺狼恶魔呢? 董卓弑杀了孝愍皇帝,李傕郭汜是董卓的部将,还劫掠长安这难道不是董卓的帮凶吗? 现在接受他们的命令,这到底是在维护大汉的社稷,还是在践踏汉室先帝的颜面呢? 刘公。 我曾经听闻刘氏之中,有德行的应该作为皇帝,光武皇帝便是这样登上了天子之位。 现在汉室失去了天子之命,这难道不是证明,帝系已经从灵帝一系转移了吗? 您是刘氏之中的长者,您的德行一向是为天下人所认可的,如果由您来做汉室的皇帝,这天下定然能够恢复平静啊。 我愿意遵从您的旨意,去堪平天下,使汉室重新受命,我不愿意遵从那个被李傕郭汜这两个乱臣贼子所裹挟的皇帝,去祸乱世间。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在这里向您述说,恭敬的请求您登上皇帝的位置,来统率天下!” 袁绍的信让公孙瓒和刘虞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袁绍不仅仅不愿意遵从长安朝廷的旨意,还直接要拥立刘虞作为皇帝。 刘虞立刻就想要拒绝,他自己几斤几两,实在是在清楚不过,就连公孙瓒现在都没有彻底摆平,幽州都没有彻底掌握,更不要说去做皇帝了。 但是公孙瓒却不这么认为,他心中立刻升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万一刘虞真的和袁绍勾搭上,那对自己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刘虞一看公孙瓒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心中对公孙瓒更加不满,公孙瓒除了会打仗之外,简直一无是处,更可怕的是,公孙瓒自己不这么觉得,总是试图使用他那个脑子。 袁绍当然知道刘虞不可能答应,这就是阳谋,对一般人来说都没用,但是对付公孙瓒这种早就对刘虞心存不满、满是怀疑的人,这一招就太有用了。 袁绍的使者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里,公孙瓒阴恻恻的问道:“使君,您不愿意讨伐袁绍,是不是因为想要做皇帝呢?” 刘虞狠狠地盯了公孙瓒一眼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战胜袁绍吗? 既然你想要带着幽州士族和百姓去送死,那就随你去好了,老夫等着你兵败逃回幽州,狼狈不堪的样子!” 说完就愤愤离开,公孙瓒被刘虞这一顿话一说,顿时脸色铁青,神色不断变幻着,恶狠狠道:“老杂毛,等收拾完袁绍,就让你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刘备接受了长安朝廷的封赏,他是目前最不希望汉室垮掉的那一个人,他想要重走光武皇帝之路,最后目标是让刘协把汉室皇帝的冠冕亲自戴到他的头上,现在就把皇帝搞没了,那可就实在是太搞笑了。 英侯洛川以及二吕对长安朝廷的态度就很是复杂,目前实在是找不到能扛起汉室大旗的人,现在的情况比先汉末年的时候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的长安朝廷至少还有洛琪在,他能全权代表皇室进行交流,现在的李傕郭汜就是两个神经病。 这个封赏的最后是袁术和孙坚,这实际上才是最大的一个坑! 袁绍不接受朝廷的封赏,无论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袁术肯定要接受。 袁术的地盘是汝南郡,这是整个豫州人口最多的郡,他的目标是占据徐州的淮泗,即秦末的项郢,后来改回了古称彭城,然后占据扬州做扬州牧。 孙坚是袁术的藩属,结果现在朝廷直接将孙坚册封成了扬州牧,占据了袁术的地盘。 问题又来了,孙坚只占据了扬州的九江和庐江这两个郡,有洛楚在,他根本就进不去吴郡,更不要说下面的豫章郡虽然在扬州之中,按时占据豫章郡的太守却是刘表的藩属,会稽郡则从属于吴郡。 对于朝廷的旨意洛楚当然就将其当成一个屁放掉,在朝廷的旨意一下达,他直接就准备率领吴郡和会稽郡的大军到丹阳和孙坚对峙。 现在袁术对孙坚产生了不信任感,洛楚和孙坚更是直接对立了起来,除非孙坚能放弃入主扬州的想法。 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被这封诏令最先影响到的竟然是扬州,比袁绍和公孙瓒还迅速的剑拔弩张起来。 这还真不是李傕郭汜故意的,洛楚的存在只在江东士族的圈子之中流传,外界根本不知道江东士族已经自己选择了半个主公。 兖州和豫州居于天下之中,曹操在兖州自然能接收到所有的消息,然后他环视周围一圈,震惊的发现,竟然只有自己的老大袁绍一个人明确的拒绝了朝廷的封赏。 面对这种情况,曹操有些头疼,袁绍既然选择了不接受,那作为袁绍的半个藩属,曹操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他还是相当麻木的询问自己目前最倚重的首席谋臣荀彧的意见,荀彧这个人能在荀氏这一代卷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将众人压下来自然是极有才能。 他基本上是全能的,既能治国理政,又能出谋划策,最关键的还有一点,荀彧非常会调教主公。 这一项能力瞬间就让他和其他的谋臣拉开了差距,他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王佐之才,而是能够和管仲这种人竞争古之名相位置的大才。 面对一看就非常忧虑的曹操,荀彧为曹操坚定了勇气,“曹公,您是袁绍的盟友,就算是您现在背叛的袁绍,又能得到什么呢? 刘备、公孙瓒是同门师兄弟,如果他们打败了袁绍,那下一个就是您了,这唇亡齿寒的道理,以您的智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况且袁绍乃是当世的人杰,河北谋臣如雨,战将如云,这天下的英雄,就是袁绍和曹公您,您二人联手,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刘表当年单骑定荆州,现在渐渐年老,但亦有才能,虽然枯守荆州,不堪大用,但同样可以作为牵制。 袁术、孙坚都不能北上,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袁绍可以胜过公孙瓒,主公只要对抗刘备即可,难道您担心不是刘备这织席贩履之辈的对手吗?” 为了鼓励曹操,荀彧很是真诚的说了许多违心的话,比如把刘备说成织席贩履之辈,实际上荀彧是相当认可刘备的,认为刘备是一个英雄豪杰。 曹操自然知道刘备是个人杰,但是他曹操自认一生不弱于人,无论是谁来,想要让他曹操束手,那都是痴人说梦。 曹操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将那些顾虑抛到了脑后,说道:“那便不接受长安朝廷的号令,但不要和袁绍一般直接指斥皇帝。 之前有谋士向我谏言,若是能得到皇帝,便可以用皇帝来号令天下,就像是现在李傕郭汜所做的这样。 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用,便发信指责说是李傕郭汜胁迫陛下,这是李傕郭汜下发的乱命,另外让李傕郭汜速速将皇帝放归洛阳,洛阳才是天下正中,是大汉帝都。” 放还洛阳,那不就是放到曹操手中? 荀彧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这封诏书引起的波澜却远远没有结束,尤其是袁绍和公孙瓒都在集结重兵,这让所有人都知道,冀州和幽州之间的战争即将开始了。 在诏书下达之后一个月,在河北太守周仓的见证之下,冀州牧袁绍、兖州牧曹操、荆州牧刘表三人各自派出使者,在河内郡共同盟誓,诛灭李傕郭汜。 这一下其余诸侯都坐不住了,镇南将军袁术、青州牧刘备、镇北将军公孙瓒同样派出使者,共同盟誓,要遵从皇帝的旨意,维护汉室的旗帜。 这种情况让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搞成这样的状况,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天下立刻紧张了起来,无数的军队都被征调出来,迎接着不可知的未来。 ———— 在建安三年时,长安朝廷实际上的统治者李傕郭汜颁布了“建安诏书”,“建安诏书”的颁布被称作东汉末年第一次诸夏大战的直接导火索,或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大量的诸侯加入了这一场战役,这是自周王朝诸夏大战之后,第一次波及范围如此之广的大战,并由此造成极其深远的影响。——《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三章:马踏冀州山河动! 诏书的效果好到李傕郭汜都为之震惊的地步,万万没想到手中的皇帝竟然这么有用。 讨贼三盟和维汉三盟的建立更是让人忍不住回想起久远的邦周时代,那个时候纵横家联结诸国,各种联盟对抗。 这场即将发生在中原的大战,看的周围各国都是暗暗心惊,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李傕郭汜见状再次颁布圣旨,要求公孙瓒进攻袁绍,想要彻底点燃中原烽火。 公孙瓒等的就是这个师出有名的机会,长安朝廷的旨意刚刚到,他就召集幽州群臣。 “袁绍所谓的四世三公,累受皇恩,但却悍然作乱,不遵从朝廷的旨意,乃至于指责陛下。 本侯是国朝重臣,难道能够对袁绍的作为视而不见吗? 现在朝廷下发了旨意,这是陛下再也不能容忍有袁绍这样的悖逆之辈存在了,本侯唯有恭恭敬敬的去执行陛下的旨意。 幽州文武官员,唯有恭恭敬敬的去执行陛下的旨意,去讨伐袁绍,将其驱逐出冀州,将首级献给陛下。” 刘虞冷眼旁观公孙瓒,他对袁绍有很深的了解,况且袁绍的事迹天下人谁不知道? 公孙瓒竟然敢和袁绍相比较,真的是愚蠢到了极点,刘虞已经准备看公孙瓒失败了。 等到公孙瓒失败,刘虞会让他知道,为什么灵帝会任命他为幽州牧! 公孙瓒在鼓舞之后,就向兵主祷告,然后率领着五万精锐步骑大军分批进驻冀北诸郡,这里距离邺城不过是数百里而已,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他就是为了压迫邺城。 幽州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战马,幽州铁骑以及白马义从皆是一人三马以上,整个河北都在幽州铁骑的凶威之中颤动,支持袁绍的河北士族见到公孙瓒兵威之盛,皆是心神摇曳,惴惴不安。 邺城。 一条条消息往这里传来,冀州文武官员皆肃穆列席而坐,袁绍环视一周道:“公孙瓒率领幽州精锐步骑气势汹汹而来,号称二十万大军。 实际上应当在五万左右,但依旧不容小觑。 我已经决意要和公孙瓒一较高下生死,胜则收回冀州失地乃至于攻入幽州。 败。 河北不能失败! 冀州只剩下南部诸郡,一旦失败,我等就连存身之处、落脚之处都不可能找到,诸君共勉,此战必胜。”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谁能不紧张呢? 正如沮授所说的,打仗不是互相列出兵力和粮草就结算胜负的,这世上就没有一定能赢的战争。 在上一次公孙瓒乘势夺取了冀州土地之后,袁绍势力就必须要面对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所剩下的地盘虽然依旧人口众多,是冀州中最繁华的地区,但却没有了丝毫的纵深,而且冀州本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最是适合幽州铁骑纵横冲杀。 室中众人脸上皆是肃穆之色,对眼下河北的局势最是清楚不过。 袁绍见到众人神情微微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到了河北四庭柱以及麴义身上,袁绍手下战将如云但最受他重视不超过十人。 “颜良文丑,高览张郃!” “臣在!” 袁绍沉声道:“由你们四人各自统领一支步骑军团,务必要盯住白马和幽州铁骑,不要让白马肆意纵横。” 这是非常艰巨的重任,河北骑兵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如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幽州人,四人应命之后,袁绍望向麴义,朗声道:“正则,你所训练的先登营与大戟士,可能一战了?” 所谓先登死士和大戟士就是典型的重装步兵和弩兵的融合,麴义融合了羌人的战法所训练出来的兵种。 无论是袭营还是攻城,还是正面野战,都是顶级的强军,此刻听到袁绍发问,麴义一改往日的狂傲,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意味,但是眼中却有无尽疯狂的火焰在燃烧,他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公孙瓒竟然敢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 麴义起身抱拳咬着牙沉声道:“主公且看,白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袁绍见到众将意气奋勇,朗声大笑道:“好,众将前行,吾亲率三万步骑在后压阵。” 袁绍现在的地盘虽然小,但是人口还是比公孙瓒多的。 一年前议和之后,很快袁绍就缓过气来,军力迅速提升,公孙瓒来攻,一共出动精锐步骑六万。 冀州大军早就有三万集结在边境,沮授等人随军前往迎敌,袁绍在马车之上闭着眼,沮授知道他定然心中还是紧张,于是安抚道:“主公勿要担忧。 公孙瓒军力虽强,但他还没有彻底控制冀州北部,幽州距离冀州又远,公孙瓒军运送粮草等等都非常不便。 反观我军,运输粮草极为通畅,能够源源不断的供给大军,公孙瓒若是胆敢与我军相耗,简直就是找死。” 袁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缓缓开口道:“我虽然不懂战争的过程该要如何去打,但却知道战争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存在的。 此战之所以必须胜利,就是要止住公孙瓒继续南下的决心,要让我河北和公孙瓒之间,攻守易型! 公孙瓒此人,自大骄狂,占据优势的时候,得意忘形,一旦失利,就开始自我怀疑,乃至于一蹶不振,当初勤王诸侯共击张角,后来全部落败。 他当时就心灰意冷。 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刘玄德斗志昂扬,当时我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当世豪杰,果然刘玄德此人前往青州,竟然得到了五姓七家的认可,从一个诸侯僚属一跃成为当世大诸侯之一,甚还娶到了吕氏的贵女! 只要能够在这一战他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击败他,他定然会一蹶不振。 我们所获得的就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能够通过击溃公孙瓒这个人进而逐渐谋夺整个幽州。 公孙瓒只是一时之雄而已! 他一直以为我因为他边郡武夫的身份看不起他,实际上我只是单纯的瞧不起他而已,边郡武夫之中的豪杰之士又何其之多,但可惜他不是! 待击败了他之后,定要告知他才行,以免天下人以为我袁绍心中倨傲,不懂得礼贤下士。” 沮授与荀谌对视一眼,他们能大概判断出公孙瓒的性格,但是对袁绍锐评公孙瓒的这一番言论,还是不知道该要如何评价。 但从袁绍的言语之中,他对于公孙瓒是相当的看不上,而且是全方位的看不上,甚至还准备之后羞辱公孙瓒。 对于这一点二人都不置可否,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从公孙瓒偷袭袁绍基业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如此,所以袁绍对公孙瓒做出什么事情都是相当合理的。 两人现在可以确定袁绍心中或许有紧张,但对公孙瓒并没有丝毫的害怕,这就让他们放心了。 袁绍仿佛是感受到了两人心中所想,忍不住笑着问道:“公与、友若,你们不会以为我畏惧公孙瓒吧? 哈哈哈。 公孙瓒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当年张角一战将我所率领的勤王联军打的几乎全军覆没,那时可真的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未曾有过畏惧! 当年董卓势大朝廷之上全部都是他的将士,我尚且敢拔剑相对,厉声斥责,未曾有过畏惧! 当初公孙瓒逼迫冀州,河北实力未复,危在旦夕时,我率军北上,未曾有过畏惧。 现在我有步骑数万,战将如雨,谋臣更是远胜公孙瓒不知凡几,若是我如今畏惧,那岂不是笑话。” 并州,晋阳。 并州囊括了昔年春秋晋国的极多土地,除了最北部建立在河套上的郡之外,其他的并州郡无论是人口还是繁华程度都是比较高的。 吕布在丁原死后就和张辽直接率领着并州军回到了并州,二人之间自然是以吕布为主,尤其是在吕布被封为并州牧之后。 吕布是有些膨胀的,他一介寒门,竟然能混到现在一方诸侯的程度,任谁都要膨胀。 尤其是就连袁绍都派人来向他求亲,更是让吕布志得意满,他果然如同袁绍所预料的那样,很轻易的就答应了袁绍的求亲,在暗中与袁绍结成了攻守同盟。 在冀州局势开始逐渐变得紧张时,吕布知道该是自己出发了。 一家三口在屋中吃饭,吕布笑着对吕琦玲说道:“看为父给伱杀出个公侯豪门正妻之位!” 吕琦玲闻言又是欣喜于父亲的疼爱,又有些想哭,望着父亲高大雄壮的身影,轻声道:“父亲一定要小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啊。” 吕布摸了摸吕琦玲的脑袋,笑道:“女儿不要担忧,张角死后,你的父亲就是天下第一的猛将,是纵横无敌的飞将军,没有人可以打败你的父亲。 而且为父还要看着我的女儿出嫁,还要看着你有孩子,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等待为父胜利的消息即可。” 吕琦玲含泪点了点头,一家三口便笑着交谈起来。 ———— 瓒乃引幽州边郡士族子弟,各率其卒,又购良马,合军五万,自以盛况,乃曰:“吾自将军,马踏冀州山河动,兵落河北吾奉天!”——《燕书·公孙慕容列传》 (本章完) ------------ 第四章:世上哪里有常盛不败? 话说随着一封旨意,冀州顿时陷入剑拔弩张的境地之中,但这不是两个诸侯的决战,而是两大军事集团的对决。 刘备虽然不太愿意,但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他对公孙瓒的行为再不喜,但是他必须和公孙瓒、袁术站在一起,这就是政治,有时候是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做事的。 在得到了吕氏的投资之后,刘备得到了一直以来最缺乏的东西,大批的基层官吏。 这使得他从一个流浪军阀真正成为了一方之主,如果忽略镇东将军张燕的话,他就是青州之主。 不得不说,青州是刘备的福地,从遍布州中的各种王国就能看出来这里的刘氏宗亲很多,这些宗亲之中有许多颇有作为的人物。 随着他的不断起势,这些刘氏宗亲都逐渐会变成他的巨大助力。 刘备的大儒老师同样是青州名士,有许多师兄弟都前来帮助他,宗族、外家、师生,他在青州全部都得到了 不过青州此地,自古以来或许是因为灾害颇多的缘故,民风悍勇,落草为寇之人极多。 在史书上记载着:“考其旧俗,人颇劲悍轻剽,其士子则挟任节气,好尚宾游,此盖洛楚之风焉,大抵徐、兖同俗。” 在太平起义爆发之后,盘踞在青州最强的所谓贼匪,实际上并不是青州太平军,而是那些豪族。 正是那些拥有部曲私兵的豪族针对掌握着释经权的士族,青州士族的损伤才会那么大,十去五六,甚至就连吕氏都遭受了重创,这么快接受刘备和这种局面不无关系。 刘备势力别的不说,庇护一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刘备这个人相当的仁德,这是臣子最喜欢的主公类型之一。 刘备平定青州所清剿的大部分都是这种豪匪,比如泰山群贼。 而且他的清剿也说不上干净,根本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只能说是剿抚并用,如果细细看去就能看到一个个半独立的人存在于青州之中。 不过这样的局面已经让所有人都相当满意,数遍所有诸侯的地盘上,都有这种匪患,没有人能够清剿完毕的。 刘备在平定青州叛乱的过程中,收获了一个万人敌的猛将,东莱太史慈,能够和张飞过招而不落于下风,这是青州带给他最大的惊喜。 唯一让刘备感觉略显失望的是,虽然现在手下已经有不少文臣,但他还没有找到那种智慧超绝能够谋断天下的谋主。 泰山郡,奉高县。 刘备坐在屋中,屋中一共有七人,其中五人是一路跟随刘备的元从派老人,关张赵三人以及简雍刘琰二人。 另外二人则是青州系的太史慈和吕申,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史慈很幸运,他不是豪族出身,也不是经学出身,这样的身份想要起势是比较困难的,但是他恰好赶在了刘备刚刚入主青州的这个时间段。 刘备入主青州,自然是要有一批出身青州的士人豪杰出仕的,颇有勇力的太史慈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青州士族眼中,因为他有军事方面的才能,于是骤然成为了青州士族在兵权方面可以依仗的人。 只要他后续证明自己的价值,娶一个吕氏女就是他的未来,然后他就会一路飞黄腾达,成为刘备集团中不弱于关张的人物。 至于吕申,从姓氏上就能够看出来,这是吕氏的人,正是刘备的大舅哥。 刘备成为青州牧之后的青州士族代表,担任别驾从事,整个刘备集团之中,他的地位甚至在关羽张飞这两个刘备的结义兄弟之上。 望着眼前七人,开口说道:“诸位,公孙瓒与袁绍已经各自率兵齐聚冀州,剑拔弩张,兖州曹操同样举兵。 泰山郡本来是兖州刺史部所在,是后汉时才划到青州刺史部,曹操占据了兖州大部,又怎么可能会放弃泰山郡呢? 我们是不得不出兵和曹操大战了。 泰山郡绝对不容有失,否则通往徐州的大门就会向着曹操打开,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一提到徐州,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和脸色都严肃起来,兖州曾经和徐州是接壤的,但是随着泰山郡和英侯国被划到青州刺史部,兖州和徐州就被青州和豫州隔开了。 徐州之地有多重要,就算是对天下大势再不懂行的也知道,不控制徐州,就不能通往南北,若不是徐州士族排斥刘备,刘备早就南下进入徐州了。 吕申沉吟了一下问道:“玄德,你准备派出多少精锐?” 这种程度的大战青州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精锐数量更是决定了要出动多少力量,一个资产亿万之家,也禁不住多少次战争。 刘备沉吟了一下,望了吕申一眼,然后说道:“三万精锐,若是没有三万精锐,想要胜过曹操,很难。” 三万! 吕申沉默了一瞬,很多时候不是没有更多的精兵,而是粮草顶不住精兵的损耗,维持脱产的士卒耗费实在是过于巨大。 以青州现在的情况来看,支持三万精锐作战,再加上辅兵等,是有些难以支撑的,青州士族豪强需要拿出更多的力量才行。 毕竟这三万人不是只打一个月仗,很有可能要对峙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对后勤来说是非常巨大的压力,而青州恰好现在有些拖不起,毕竟因为战乱已经连续好久都没有好好种过地了。 吕申盘算了一下,这一下的投入实在是有点太大了,如果刘备战败,吕氏的家底可能要丢掉四分之一以上,他沉吟了一下问道:“玄德,你对张燕怎么看待?” 张燕曾经是太平军,跟随张角参与了亲自打落汉室天命的太平之争,现在是青州之中除了刘备的一方诸侯。 吕申这么问,刘备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这是想要自己和张燕结盟,让张燕协助自己作战,刘备沉吟了一下说道:“张燕现在是朝廷的将军,剿除青州的匪患,是英雄豪杰,我很是敬重他。” 吕申闻言便一拍手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遣使前去联络张燕,若是能与张燕联盟,我们的压力就会瞬间减少许多。” 众人又开始商议从泰山郡出兵之事,等到吕申和太史慈离开之后,关张赵等元从诸臣留在室中。 刘备这才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初参与勤王讨伐张角的时候,如何能够想到会有今日呢? 成为一方牧守,坐拥数万精兵,当初离开幽州时的各种豪言壮志似乎都要实现了。” 听到刘备的感慨,在场众人都仿佛回忆起了当初的那一段数年的艰难岁月,然后就听到刘备悠悠道:“但现在难道就能够高枕无忧了吗? 我现在能够坐镇青州,是因为英侯和吕侯还有齐公的赏识,他们因为我过往能打的名声以及刘氏的血统而善待我。 但这种善待会有限度的,这世上的刘氏宗亲又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仅仅这青州之中就不知凡几,只不过他们没有我这样的际遇罢了。 若是这一场对曹操的战争失败,吕氏一定会加上力量再给予我们一次机会。 若是我们一败再败,谁会一直支持我们呢?若是失败了,青州士族会不会对我等失望呢? 这谁又说得准呢? 吕氏虽然强大,但是士族之间从来都不团结。 袁绍的门第足够高了,士族背叛起他来也毫不犹豫,更何况我还只是吕氏的女婿呢? 你们都是从微末时追随我的,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接下来的战争,我们必须要赢,只有不断的赢下去,才会有更多的支持给予我们。 我想要重走光武皇帝之路,可经不起任何的失败啊。” 刘备这一番话是真正的对几人掏心掏肺,关羽是最了解刘备内心,他知道这是刘备对未来有些太过焦虑了,于是当即正声说道:“兄长,我们从微末的时候一路走来,当初面对无敌的张角尚且敢于搏命。 英侯、齐公和吕侯都赏识您,这难道不是因为您是当世的豪杰之辈吗? 曹操,虽然行事也不失为豪杰,但是与您相比,还是相差甚远,他强行迁徙河南郡西的百姓,当初平定兖州时手段颇为狠厉,足以见得他的本性。 您素来以仁德闻名,面对群盗亦能分辨正邪,为害百姓的您绝不饶恕,明白忠义的您解衣推食,于是青州群盗都仰慕您的威名和仁义。 子义正是因为听说了您的仁德才从东莱郡千里迢迢投奔从军,这难道不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吗? 如今您是仁德的一方军中的士卒都爱戴您,而曹操是凭借严厉的刑罚,酷烈的名声才掌握兖州,我等大军一到,曹军岂不是望风披靡吗? 弟愿意作为先锋,为您前往击败曹军前锋!” 听到关羽的话,刘备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关羽不仅仅是他的兄弟,同时也是他最爱的大将,尤其是刘备发现关羽的学习能力特别强之后,就着重将关羽往兵团统帅的方向上培养,经过青州战事,关羽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二弟,伱性格沉稳,还是统率大军压阵,先锋还是让三弟来做,他最适合做先锋。” 张飞听到刘备的话,五大三粗的嘿嘿笑了笑,他也不知道刘备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但不重要,他笑着抱拳道:“大哥,刚才二哥所说的,俺也是那么想的!” 张飞这话一出,屋中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刘备刚刚所担忧的一扫而空,简雍更是直接说道:“主公勿要担忧,这天下猛将何其难得也? 而您的麾下却有二将军、三将军、赵将军这三位,现在又多了子义这样的万人敌猛将,何愁大事不成,大业难竟呢?” 刘备爽朗的笑道:“是备杞人忧天了,饮下此酒,我等挥军向东,兴复汉室的大业,就由此战而始!” 众人齐齐举杯道:“兴复汉室!” 却说吕申和太史慈走出室中后,太史慈回首微微叹气,吕申见状微微笑道:“子义可是觉得自己不如关张等将军和玄德亲近?” 太史慈被说中心事道:“二将军、三将军是主公的结义兄弟,赵将军是元从勋臣,慈自然是不如的,这是人之常情,主公对慈已经相当相信和重用,让慈感激莫名了。” 吕申也不在乎太史慈这略有些不实之言,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会被身份所裹挟。 任何时代,地域和师门圈子都不会消失。 太史慈是青州东莱人,又因为吕氏而受到刘备的重用,那他天然就是吕氏的人,想要摆脱这个身份,他想要付出的代价可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是毁灭性的。 太史慈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吕申边走边道:“此次与曹操大战,子义你要奋勇向前,只要你能立下功劳,我一定为你保举,二将军之后的第二个军团统帅就是你,会在三将军之前,玄德他会理解的。 等到你真的成为了玄德麾下第二个大军团统帅,我就为你在家族或者即墨吕氏之中求一门亲事,到时候你就是玄德的连襟,你说他会不会更加信任重用你? 而且你不用担心玄德不亲近你,现在只有元从派和青州派,你觉得玄德对待你不如关张等将军亲近,等到玄德做大,占据了徐州呢? 等到他占据了兖州呢? 面对新加入进来的徐州士族和兖州士族,难道玄德会不亲近你吗? 现在好好备战,不要想那么多,一定要赢,赢了才有以后的一切,听明白了吗?” 太史慈闻言当即抱拳肃容道:“慈明白,定不使曹军踏进青州一步!” …… 英侯国。 青州和兖州大动干戈之时,英侯国却是一片祥和宁静,虽然各路诸侯大打出手,烈度也极大,但因为战争的性质还是大汉内部诸侯互相争夺话语权,无论是荀彧代表的颍川众还是陈宫代表的兖州士族,都反对将英侯国牵连进来。 尤其是英侯国只是给了刘备一封信,实际上并没有支持刘备,在这场战争之中,英侯是保持中立的,所以曹操就更没有必要去进攻英侯国来让自己落人口实。 于是本该是大海扁舟的英侯国却变成了巍峨的孤岛,任由外界战乱纷纷,英侯国巍然不动。 洛齐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就得知自己的大舅哥糜竺来到了英侯国中。 洛齐和糜贞的婚事本来定了下来,但是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婚姻的进行。 虽然徐州没有参战但是徐州同样不平静。 糜竺从徐州千里迢迢赶来英侯国,正是因为徐州之中充斥的不安的情绪。 糜竺颇有些焦急的等待着洛齐,过了不一会儿,洛齐便出现在正堂之中,糜竺当即迎上来道:“子齐。” 洛齐坐在糜竺对面然后问道:“兄长前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糜竺喟然叹道:“子齐,如今青州、兖州、豫州都逐渐有主,这三地之主都对徐州虎视眈眈,这可如何是好啊!” 洛齐知道糜竺在担心什么,青州的刘备手底下已经有了元从派和青州士族,如果入主徐州的话,那他们徐州士族哪里还有什么地位? 徐州是人杰地灵之地,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的。 所以徐州士族虽然觉得刘备是个好人选,但是却隐隐排斥他,不过徐州倒是有不少士子看中刘备的名声,准备前往投奔他。 曹操和袁术这里是同样的道理,这些比较让人看好的诸侯,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就算是比较欣赏,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能够投资原始股。 洛齐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兄长,依我来看,如今这天下的群雄之中,最适合入主徐州的还是刘备。 刘备是汉室宗亲,徐州有兰陵萧氏和淮阴韩氏,这二家可以在声望上抗衡临淄吕氏和即墨吕氏。 青州士族的力量是远不如徐州士族强的,刘备占据青州,但是直到现在却连一个谋主都未曾有。 徐州则不同,我曾经到徐州游历,徐州琅琊郡的诸葛氏,有一个叫诸葛瑾的年轻人,非常有才华,作为刘备的谋主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琅琊郡中。 诸葛瑾的弟弟叫做诸葛亮。 诸葛亮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颇为不凡,日后只要正常成长,定然同样是有大才能的人。 诸葛氏不过是二流的士族就有两位贤才,其余未曾见过的贤才还有多少,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青州士族虽然先在刘备麾下,但除了元从诸将外,日后谁高谁低,又怎么能够说的准呢?” 糜竺闻言有些释然道:“不瞒妹夫,我之前见过刘备一面,当时就觉得他是一个豪杰之士,若是他能入主徐州,倒的确是好事,现在就前往迎接他入徐州吗?” 洛齐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现在刘备和曹操将要开始大战,你若是现在迎接刘备入徐州,徐州其他人家会同意吗?” 糜竺一愣,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现在把刘备带进徐州,什么好处都拿不到,先得出粮草和兵马帮他打曹操,这谁愿意干啊? 洛齐有些无奈,自家这个大舅哥,经商的确是一把好手,若是做个大司商之类的官员是没有问题的,但对这些奇计势力的分析就实在是差。 “兄长你附耳过来。” 糜竺凑过来,然后洛齐将刚刚想到的一番话告诉糜竺,听的糜竺脸上逐渐带上了笑容。 等到洛齐说罢,他便直接朗声笑道:“妹夫,你才是最足智多谋的那个人啊,若是你来做徐州之主,那徐州就安稳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贞儿?” 洛齐笑道:“贞儿应该已经进了昭城,昭城距离英侯国不算是特别远,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短时间之内天下之间应该会稍微平静下来,那时再迎娶贞儿。” 糜竺站起身来笑道:“那为兄就等着喝你与贞儿的喜酒了,便不多打扰你,这便离开英侯国中,返回徐州安抚一下舆情。” 洛齐同样站起身道:“大事要紧,齐就不留兄长了。” 二人一同走出,洛齐将糜竺送走,望着糜竺离开的身影,洛齐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身返回国中。 刚刚走进府中,就见到了他的母亲洛倩正望着他,洛齐走过拜见,洛倩问道:“子仲来问你徐州局势?你给他推荐了刘备?” 洛齐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有智慧,猜到并不稀奇,洛倩又说道:“是不是感觉兴复汉室很难? 这汉室的天命是你的大伯父打下来的! 你的大伯父是上天降下的神人,数遍洛氏一千三百年的历史,这样的人物寥寥无几,甚至还在文宣二公之上。 他打下来的汉室天命如果你这么艰难就能重建,那你就是文宣二公和洛文王那样的人了。 你不是没有天赋的人,但你所擅长的是权变之道,是谋身之术,仅此而已。 昭城中那位贤才贾诩,那才是权变之道最顶端的人杰,而且不仅仅是权变之道,军略权略情报一切和谋略有关的皆是一世之选。 不过你虽然不是能治国理政担任丞相的人,但把家族之中的治政书拿过来,按图索骥,还是能作为副相辅佐的,初代先祖英侯就是这般做的。 我知道你想要成为洛文王那样的人,但文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知道你想要成为文宣二公那样的人,但文宣二公是上天降下的命运之子和逆天改命之人,哪里是那么好成就的? 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听到母亲对自己的评价,洛齐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擅长的是斗人之术,也就是他很擅长权斗,能在规则内把人玩死。 但是他的治国理政就很差,也不能说差,毕竟有祖宗保佑,80多点的郡守之才还是没问题的。 至少英侯国他管理的就蒸蒸日上。 但相比较袁绍麾下的沮授、曹操麾下的荀彧,或者汉初的萧何这种治国理政的全才,他就差很多。 不过正如母亲所说的,在昭城之中,一直都有人在研究各种问题的处理方法,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这世上九成九的问题都是发生过的,只要直接套模板就可以了。 洛氏子最大的优势就是有无数的模板可以去套。 洛齐微微感慨道:“儿子并不为自己的前途所担忧,只是感慨现在英侯国乃至于五姓七家的衰落,当年光武皇帝来到关东,他是个人杰,五姓七家联合金令列侯振臂一呼,关东英豪群起响应,那时的五姓七家和金令列侯谁考虑过失败呢? 光武皇帝不行就换一个刘氏宗亲,就算是一次失败了,那就再来几次,那时各个家族根本就没考虑过损耗的问题,因为家族底蕴都实在是太厚了,不要说失败一次,就算是十次二十次,也照样能输得起。 而现在仅仅一百年,五姓七家都开始考虑万一失败之后家族的存亡问题了,开始考虑要不要投入这么多资源的问题了。 这难道是各个家族对汉室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吗? 或许有这其中的因素吧。 但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力量削弱了,不敢承担失败的后果。 如果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刘备身上,而他失败的话,那结果是我们所不能承担的。 如果就连我们五姓七家都毁灭的话,这天下之间真的还会有人去兴复汉室吗?” 洛倩望着满脸都是担忧之色的洛齐,微微叹口气,这番话她的夫君洛川同样和他说过。 洛倩抬起手想要摸摸自己儿子的头,洛齐主动低下了脑袋,洛倩轻声安慰道:“再辉煌的太阳也要落下,再美丽的佳人也要化作白骨,这世上哪里有常盛不败? 这世上哪里有长存不灭? 就算是洛氏子在人间也要毁灭,老祖宗说他老人家站在死亡的尽头,但是死亡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谁又能知道呢? 你只要竭尽全力的去做就够了,就像是你的父亲一般,他当时给灵帝上书,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至于能不能成事,他却并不是特别在意。 就像是你的叔父一般,他同样抱着兴复汉室的心,最终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忠诚,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事,他不知道。 只要做好自己要做的,就足够了,刘备出现在了英侯国,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命运所在,如果你不全力支持他,他最后因此而失败。 最后直到你生命的终结,你再也没有遇见一个比刘备更加优秀的刘氏子孙,那你一定会后悔! 若是英侯国因为襄助了刘备而毁灭,却没能复兴汉室,那也不是你的过错,而是证明汉室真的不能再受命了。 不要纠结几块筹码,你们这些智谋之士啊,就是喜欢盘算得失,殊不知,有时候就是要有全部压上的勇气,才能得到胜利!” 洛倩真的很会安慰人,洛齐听着自己母亲的温声言语,颇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爽朗笑意。 “多谢母亲!” 洛倩摇摇头道:“真是个傻小子!” ———— 糜竺,字子仲,东海郡人,英侯洛齐妻兄,世居徐州,累世货殖,家财巨万,素喜结英豪,时帝驻青州,竺乃常告州郡士人曰:“玄德公天下英豪,若得玄德公为主,天下咸安。”——《季汉书·糜简孙二刘列传》 (本章完) ------------ 第五章:逐渐开始超神的洛楚 江东。 桥楚顾陆朱张六大姓的家主齐聚一堂,他们见到圣旨之后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桥巍愤然道:“天下其余各州郡的诸侯都是先占据了土地然后再册封诸侯,唯有扬州不是如此,这难道不是对我等江东人赤裸裸的蔑视吗?” “公子楚的名声还没有在天下之间响彻,这才让他们对我们轻视。” “朝廷的诏令我等绝不遵从,孙坚没有资格进入吴郡,甚至就连九江和庐江,我等也一定要收回,否则吴郡永远都不能安稳。” 九江和庐江在吴郡上游,而且江东易守难攻之地尽在其手,吴郡完全暴露在二郡之下,被动挨打,难以还手。 正是因为这种随时会有利刃从天而降的恐惧,这些江东士族现在反应才这么大。 洛楚坐在上首听着众人在愤怒的批判朝廷的旨意,甚至多有不敬的言语,他则在细细思索着,虽然因为还没有正式成婚,姬昭那里还没有收到小乔带来的反馈。 但洛楚经过这些时日和小乔的恩爱缠绵,已经从小乔身上汲取到了无数的小乔能量,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而是究极进化体的洛楚! 虽然他的各项具体治政能力都没有提升,但是看大势却变得非常通透。 众人愤愤然一顿直言后,望向洛楚问道:“公子,我们看不到天下的局势了,还请您给我们一个答案吧。” 洛楚思索这个问题有许久,见到众人发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缓缓说道:“诸位所焦虑的不过是两个问题而已。 其一,应该如何对待长安朝廷,现在是孙坚,未来会是谁,这都说不准,这是诸位所担忧的。 其二,孙坚或者说袁术占据了吴郡的上游,九江、庐江、豫章这三个堪称扬州门户的郡全部都不在我们手中,吴郡的覆亡似乎就在旦夕之间,所以诸位焦急万分。” 众人脸色都有些差,洛楚知道自己说中了,接着说道:“第一个问题,如今天下袁绍曹操刘表三诸侯结盟,公孙瓒刘备袁术三诸侯结盟。 从幽冀、青兖、豫荆广袤的疆域皆在战火之中,这是会改变一切天下局势的战争。 袁绍我曾经是见过的,一个真正的豪杰之士,数遍天下的英雄豪杰,能与之并论的,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公孙瓒不在其中。 袁术虽有精兵,但是他麾下分裂,不能凝聚,将才尽在孙坚的麾下,而现在袁术和孙坚裂隙颇大,刘表昔年单骑定荆州虽然是因为荆州士族的帮助,但本身的才能也是不容置疑的,袁术没有机会北上。 唯一存在变数的便是曹操和刘备,这二人看起来都是当世豪杰,都有其优势所在,胜负还在未知之间。 但此番分析下来,公孙瓒和袁术都是冢中枯骨,袁绍曹操刘表这一方的联盟是略占上风的,这三人是不承认长安朝廷的,至少是不承认这张圣旨的。 那楚以为江东可以选择结盟刘表,进攻孙坚和袁术,不承认长安朝廷,战争胜利之后就割据自立,等到汉廷彻底失去人心,最终达到不以汉臣为号的地步,等到天下之间有人忍不住称帝的时候,江东就送上祝贺,承认帝位,然后自立建国!” 江东自立建国! 洛楚这一句话说的众人脑瓜子都在嗡嗡嗡响,万万想不到洛楚竟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桥巍喉咙有些发干的问道:“阿楚,形势会走到那样的地步吗? 我看诸侯们之中就算是最为激进的袁绍,虽然不承认刘协的帝位,但也还是以汉臣自居啊!” 洛楚闻言略带嘲讽的笑了笑说道:“岳父,天下有不变的东西吗? 更何况是如同流水一样的人心呢? 昔年邦周时天下诸侯互相征伐但还是以周天子为天下共主,但最终不还是走到了相王的那一步? 如今汉朝皇室的声望已经低到了谷底之中,难道汉室的诸侯们就不会效仿先辈,再来一场相王,互相称皇帝吗? 这天下的诸侯,表面上都是汉臣,但哪一个不是开了自己的幕府? 真正的嫡系全部都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百石的小官! 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若不是为了等着这些诸侯化家为国,一跃而起成为三公九卿,谁能看得上主簿这些百石的小官?” 州刺史才是六百石的官员,别驾从事是州刺史的佐吏,那级别自然更低,是个百石的小吏,整个州刺史之下的佐吏基本上都是百石的小吏。 正是因为这些官职级别低,所以州郡士族才能随意担任,当初为了位卑权重而设置的,却成了士族得以掌握地方大权的便利所在。 洛楚一番话有理有据,眼下看起来江东和刘表结盟共抗袁术应当是最优的选择,然后问题就落到了第二点上,孙坚怎么打? “孙坚占据了九江和庐江二郡,兵精将勇,袁术得以顺利的攻城拔寨,孙坚部功不可当。 一旦丹阳郡失守,以目前的吴郡局势来看,想要正面硬刚,是绝对不可能的,纵然是我亲自带兵,但最多固城而守,这一点想必诸位都是非常清楚的。” 众人闻言虽然略显无奈但还是苦涩的点了点头,一旦丹阳郡失守,扬州大部就尽入孙坚之手,仅凭吴郡和会稽郡根本就不可能是掌握九江、庐江、丹阳三郡的孙坚的对手。 洛楚的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的起伏,“想要战胜孙坚,就要做到三条。 第一,保证丹阳在我们手中丹阳郡山川众多,生活艰难,当地百姓以及山越土著凶悍,若是能抽调人丁组建军团,一定是强军,作为屏障抵御孙坚,可以使吴郡高枕无忧,所要付出的不过是金银粮草,我想诸位家主应该不会吝啬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听到洛楚所言,众人都纷纷出声绝对没问题,花钱买平安这是应有之意,这些江东世家大族都是豪富之家,吴地一向都富裕非常。 洛楚接着说道:“第二,真正的战胜孙坚的关键在于袁术,孙坚军力虽强,但维持这样的军力,其中的关键在于袁术所占据的豫州汝南给他提供粮草。 吃饱了的饭的孙坚才是猛虎,若是饿着肚子不过是土狗而已。 孙坚此人这一年来经过我多方了解,脾气甚为暴躁,一将之智有余,君主之量不足,曾经多次对袁术出言不逊,而且多有怨言。 袁术此人同样心胸狭窄,志大才疏,不用人则喜,一用人便怀疑,二人之间早就有嫌隙,长安李傕郭汜又用册封的圣旨在二人之间重重地划了一道,这二人现在还没有翻脸已经颇为出乎我的预料。 但即便是还没有彻底翻脸,已经相差不远,若是能派出一个上佳的说客,传播一些谣言,譬如袁术对孙坚不满,要除掉孙坚,孙坚对袁术不满,要占据扬州之后自立,这两人定然翻脸,甚至袁术会主动出兵进攻孙坚,到那时就是我们击溃孙坚夺回九江和庐江的机会。 前些时日,我招揽了一个徐州士子,与之交谈一番,颇有才能,这件事可以交给他来做。” 反间计! 这是自古以来就经常使用的计策,虽然老套,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用,这种计策讲究的就是一个“也许呢?” 只要这世上有人就一定会有背叛,在一个人还没有背叛前,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背叛。 即便是他表现的再忠诚,表现的再守信,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用自己一生的名誉地位来欺骗所有人呢? 大部分人都相信洛氏子不会背叛,这是政治信誉极高的表现,但难道就没人心中想过洛氏子真的不会背叛吗? 肯定是有的! 否则洛文王就不会被传颂到那么高的地步! 若是真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信任洛氏子的忠诚,洛新的忠诚就会被当作理所应当。 但事实是当洛新真的还政的时候,天下都震惊了。 即便是三百年过去了,所有人还都在惊叹洛文王的忠诚,这固然是一种认可,但又何尝不是一种惊奇呢? 室中众人听着洛楚条理清晰的分析,眼中都在发光,经过洛楚这么分析,他们突然感觉似乎战胜孙坚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这就是大才吗? 众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洛楚后面的言语,他们都知道洛楚一定还没有说完,后面还有非常关键的内容。 洛楚环视一周,缓缓说出了最后一条,“江东现在还有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缺乏人才,不要说外州的贤才,就连扬州诸郡的贤才都未曾收拢。 若是诸位想要据吴郡自守,那这样做没有问题,但不谋扬州,怎么能保存吴郡呢? 不招揽扬州的贤才,怎么能够成为整个扬州的主宰呢? 还请诸位好好思虑一番,若是愿意接受,这第三条才能接着往下谈。” 这句话说罢,在场众人反应不一。 ———— 时孙坚据扬州九江、庐江,兵锋越丹阳,试吴郡,众人皆畏其锋刃,楚坐吴郡,凛然不惧,乃与江东众笑曰:“孙坚者,一将之智,吾有三计,除之易如杂草尔!”——《吴书·豫章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六章:尽入彀中! 为什么洛楚要问这几人是否接受呢? 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喜欢外来者抢占本地的资源。 教育、医疗等资源尚且会吵得不可开交,权力这种资源更是不能拱手让渡的东西。 但偏偏因为三互法的传统缘故,大多数的军阀总是外来的,军阀为了摆脱本地士族的控制总是会自带一批班底,这些班底通常都是外地人。 冀州袁绍手底下的颍川人和汝南人,兖州曹操手底下的颍川人和宗族武将。 士族认为你发家的资源都是我们给的,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一脚把我们踹开,好处都给了之前的班底。 更可气的是,还不断的打压我们,实在是不仁不义! 荆州士族和刘表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刘表单骑定荆州,荆州士族是出了很大力的,但是刘表后来想要引入外来的士人制衡荆州士族,于是荆州士族不干了。 不仅仅是刘表一个人,对军阀来说,摆脱本地士族的控制就是第一要务,使手下的派系均衡是极其关键的一点。 洛楚这一句话直接让在场众人愣在了原地,这句话细究的话,颇有些伤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洛楚是在说现在吴郡所遭受的这些危险,很大一个原因是你们吴郡士族不行,没有杰出的人才,否则怎么会担心势力不如你们的人呢? 虽然洛楚说的很对,但是一时之间却让众人有些难以接受,其实这六家倒是没有那么不堪,顾氏的家主顾雍和张氏的家主张温都是还不错的文臣,在真实的历史上,顾雍在东吴做丞相整整十九年,这份能力算是强的,朱氏的家主也是能够掌军的人。 但是不够!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之中,就连大多数洛氏子都要依靠祖宗们以及昭城那么多智谋之士所研究出来的治政书才能在治理国政,富民强国上勉强跟上那些人尖子。 如果要玩奇谋诡计这种纯粹依靠天赋的东西时,远远不能和贾诩荀攸法正这种天生的人杰相比。 孙坚是一个真正的豪杰之士,单以战阵而论,目前天下之间能稳胜他的根本就没有。 纵然性格缺陷非常明显,但他出生寒门却能够一路厮杀到现在这个地步,麾下诸将都不容小觑,绝不是江东士族这些人所能够抵挡的。 陆氏的家主想到了自家有一个天赋超绝的子弟,是自己所见过的最杰出的子嗣,一旦成长起来或许可以纵横天下,但可惜年纪太小,现在还不堪大用。 洛楚目光熠熠的望着众人,他是桥巍所引荐来到江东的,如今算是这些江东世家大族的领袖以及代表,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完全按照这些大族的利益去做事。 如果今天这些江东的世家大族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会最后帮这些人做一些事情,然后带着大小乔姐妹以及愿意和他走的人离开江东。 洛楚敢肯定江东士族的结局一定是被孙坚带着吴郡之外的人杰攻进吴郡,最后不得不承认孙坚的存在,进而被流寓江东的士人以及寒门武将联手打压。 在场的六位家主,除了桥巍之外,剩余五人都互相看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所透露的意思众人都懂。 在他们看来,洛楚现在就是问伱们是愿意让渡出一些权力保证自己的平安呢? 还是要守着家族覆灭在军阀的战火之中呢? 战争有多可怕,这些江东士人虽然自己没有太大的经历,但是之前从徐州、豫州逃亡而来的士人已经告诉了他们。 曾经昌盛的家族,仅仅一场毁灭性的战争就彻底败落下去,家族之中声望高的族人死在战火之中,家族嫡系只剩下寥寥几人逃亡。 曾经积攒的家财全部流落,不知道有多少士族都彻底消失在了郡县之间,这毫不夸张。 正是因为见识到了中原士族的下场,这些江东士族对洛楚的出现才这么欢迎,能够保境安民的存在,是他们所唯一期许的。 桥巍老神自在的安稳坐着,眼睛甚至都微微眯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这之中的纷纷扰扰与他无关。 吴郡六姓相交百年,同气连枝,相互之间联姻极多,所以他花费了桥氏和洛氏之间数百年的情谊将洛楚请到这里,还亲自将自己的一双女儿奉上,这已经足够了,到底能不能抓住机会就不是他所能决定了。 虽然吴郡六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但谁能控制住其他人的想法呢? 桥巍自认自己做不到,一切都交给上天的命运吧。 顾雍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又望了望桥巍,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本来就是为了家族平安,为了这一点就算是付出一些代价也就罢了。 于是在收到其余几人的信号之后,他便向洛楚作揖说道:“公子。 自古以来未曾听说过不重视贤才而能够使社稷安定的,一朝一国皆是如此。 如今江东贤才不足于是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之中,这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啊! 如果不恭敬的对待上天,想必一定会遭受到上天的惩罚吧。 现在公子您说出这一番话来,雍深深地为之感慨啊。 我对汉室有什么汗马功劳可言吗? 我对江东又有什么贡献是值得自豪骄傲的吗? 细细数来却是找不到片瓦只砖。 只不过是依靠了顾氏门第的资格,而受到江东士人的奉承罢了,却因此而如此的得意忘形。 这是恃豪忘敬、谦虚不足啊,如今遇到孙坚这样的豺狼于是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这难道不是对过去的惩罚吗? 现在得由您的提醒,于是使我等从其中挣脱出来,是应当招揽出生在扬州以及流寓在扬州中的贤能之士啊!” 桥巍陡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在桥巍看来,这些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见到桥巍的反应,其余五人心中忍不住稍微松了一口气。 身为洛氏曾经的分支,桥氏的祖先是号称“邦周天命最后的余晖”的洛武公的亲弟弟,后来又有祖先追随了昭圣王洛陵那么多年,还在昭城之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洛氏极其的了解。 洛氏虽然一直以来都追求公平一点,进入汉世以来,对世家豪强大族持打击的态度,但并不是那种酷吏风格,一定要将世家豪族连根拔起的态度。 因为洛氏相当的务实,当年洛文公改革的时候对大贵族大奴隶主妥协,洛宣公改革的时候对一部分大诸侯开刀,对另外一部分大诸侯妥协,这都是务实的表现。 世家豪族存在的根基以目前来看是难以摧毁的,那洛氏要的东西就改变了,只要这些世家豪族保证风气是向上,保证价值观是正确的,以及能够给底层留上升通道就足够了。 换句话说,你是世家豪族,生来就富贵,这是你的福气,那就好好当个道德高尚的好人,不要依仗着家世去干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就足够了,这并不难。 而且洛氏是相当念旧情的家族,可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圣人家族,一般来说只要不做过分的事情,洛氏都会给旧人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些吴郡士族既然选择了相信洛楚,只要后续不搞骚操作,那洛楚不会让他们吃特别大的亏。 洛楚听到顾雍这番话,又看了另外几位吴郡大族家主几眼,同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愿意离开江东的,站在这片土地上他有一种颇为心安的感觉。 吴郡士族表完态,洛楚知道是自己应当表态的时候了。 他的神情很是放松,但是眼神以及声音却很是认真的说道:“楚有一番话想要趁此而言。 这世上有主动去招纳贤才而使自己受损的吗? 纵观一千三百年史册,未曾见过这样的局面。 百年后汉,士族多在郡县之中盘踞,若不是万不得已,是没有士族愿意出奔到异地的,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离乡卑贱啊! 但是中原乱战,破家灭门幸存的士人,躲避战乱的士人,又是何其之多呢? 这些士人有的流寓在江东,有的流寓在荆州,等待着明主的出现,我前些时日便得到了一个士子,名为诸葛瑾。 乃是徐州琅琊郡的诸葛氏子弟,之前到江东游学,结果因为战乱没有返回徐州,就在江东流寓。 这诸葛瑾有大才,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风物才能,都是上上之选。 前些时日岳父同我说,在庐江郡中有望族子弟姓周名瑜,字公瑾,同样有大才,是江东少有的风流人物。 我当时就惊奇道:‘既然有这样的风流人物,为什么不将之收揽于吴郡之中呢?吴郡乃是扬州精华之所在,吴郡六姓乃是江东士林之冠冕,若是伸出橄榄枝,难道会有人不愿意接受吗?’ 周瑜是扬州本地的贤才,诸葛瑾是流寓而来的贤才,这样的人在江东还有多少呢? 让这些的大贤之人流落在江东的山水之间,而不能尽用,等到孙坚这样的人攻上门来,却要高呼‘为之奈何’! 长此以往,不过是强者过江即为江东之主罢了。 到了那时江东士族又要如何自处呢? 固守的人一定会被天下所淘汰。 既然诸位家主都做出了选择,那之后楚会向整个江东发出招贤令。 这将会是诸位所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顾雍等人皆带着些许的羞惭之色,洛楚是个还未曾加冠的少年,但是却已经看的如此通透,顾雍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公子,不知道这招贤令要如何招贤啊?” 虽然是要召集贤才,但到底怎么招还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招贤令这种东西代表着大量的人事变动,他们虽然决定要出让利益,但出让多少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出血太大下一次还有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出血都说不准了。 洛楚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心中实际上早就有腹稿,朗声说道:“此次招纳贤才主要是招纳那些真正的大才之人,是要优中选优,贤中取贤,武要万人敌者,文要白衣卿相。 至于基层官吏便依旧按照旧制,希望诸位众志成城,毕竟改变基层吏员是我所不愿意去做的。” 听到洛楚的话众人终于放下了一些心,如果只是要招纳贤才之士的话,那对他们的冲击还是不太大的。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然后一起离开了这里,等到几人皆离开了洛楚的府邸后,却未曾分开,而是又聚在一起感慨着。 桥巍乘坐着马车离开前笑着说道:“公子楚是我桥氏的女婿,公子楚若是江东之主,桥氏便是外戚。 六大家族同气连枝,只要你们家族之中有杰出的子弟,自然能够进入到公子楚身边,自然能够在江东占据高位,你们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去好好教育族中子弟,若是有才能就好好培养,以后出将入相岂不美哉? 若是没有才能的,那就锻炼他们的品行,公子楚出身洛氏,极重德行,若是德行优秀,未必没有入仕为礼官的机会。 正如公子楚所说,这是我们的机会啊。” 说罢就直接登上马车离开了,留下其余几人反应,陆氏家主登上马车,准备回家族中去好好教导那些子弟,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坐上了马车离开这里,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变局。 洛府之中,洛楚安静的在堂中坐着,小乔见到父亲以及众人都已经离开,于是从后庭之中走出,安静地坐在洛楚身边,洛楚嗅着从小乔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沁香,头脑再次清明的放空起来。 这些时日因为孙坚带来的烦躁压力都渐渐消散一空,他转过头望着温婉若春水的小乔,伸手握住柔弱无骨的柔荑,忍不住感慨道:“这世间诸事的纷乱烦杂,真是令人生厌至极。 若是能得一洞天福地,只愿沉醉于卿双宿双飞,再不理这世间的俗务啊。” 小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经过这一年与洛楚的相处,她对眼前这个年纪只比她大一点的少年了解已经颇深。 这是一位颇为少年老成的英雄豪杰,但内心深处时时刻刻都装着想要隐居山水之间的想法,身怀一身的治世之道,还擅自兵道厮杀,但是真正喜欢的是道家,甚至是神仙家的玄学,对佛门的出世红尘也颇有涉猎,是一个矛盾到了极点的人物。 他每每处理政务以及军务时间略长就会生出无限的烦躁,继而心情沉沦,只有江东秀美的山水画卷和自己温柔小意的陪伴才能够缓解这种症状。 她反手将洛楚的手握住摩挲着,缓解着洛楚内心之中的疲惫,柔声说道:“良人,这世上不就是如此吗? 霜儿曾经听过顶天立地者的故事,天地崩塌时,那与天齐高的人,挽救了天下苍生。 现在良人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整个江东数百万人都依靠着您啊,父亲经常和霜儿说您是个大英雄大豪杰,霜儿也这么认为。 霜儿听说大丈夫的志向,是比泰山还要高,是比东海还要浩瀚,是要让宇宙都为之斗转星移的。 相比于这样的志向所谓的温柔乡,又算得了什么呢? 霜儿不过是有些容貌罢了,对天下所做的贡献,对江东所存在的价值或许还不如您的发丝,若是良人因为霜儿而有所懈怠,难道不是霜儿的过错吗?” 洛楚松开小乔的柔荑,轻声笑道:“霜儿,去将琴与箫取来,你来抚琴,琴箫合奏一曲,尽情抒发心中之意。” 小乔见到洛楚眉心之中的烦忧渐渐消散不禁有些欢喜,又听到洛楚要抚琴更是惊喜交加,她最喜欢和洛楚一同抚琴弄箫。 …… 洛楚的动作很快,招贤令很快就从府中公布了出去,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吴县,然后是吴郡,之后很快就向着周围的郡县之中传去,在吴郡六姓的积极配合下,这些招贤令至少在吴郡、会稽郡以及丹阳郡都公布的比较深入。 至于在九江郡、庐江郡以及豫章郡中,这封招贤令传播的同样是比想象之中更好的,至少这些州郡之中的士族以及寒门都收到了这一封招贤令,这已经相当的不得了。 士族之中主要是培养那些能够出将入相的人才,而普通的豪强地主则更多的是将领。 洛楚这一封招贤令没有使用吴郡六姓的口吻去发,因为那样的效果会不好,他是完全以江东之主的语气去向整个扬州发出了召唤。 “我本来并非江东人士,未曾加冠,只不过是昭城之中一个普通的少年而已。 因为祖辈的一些功绩得以被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所信重,于是共同推荐我来做一些简单的工作,甚至还举荐我作为扬州牧。 来到江东不过数日,就得到了江东诸位士人的盛大欢迎,这如何能不让我诚惶诚恐呢? 深恐自己不能做出一些成绩,继而让江东父老感到失望啊。 来到江东时日短时,我一言不发,是因为担心不了解而做出了什么错事,如今进入江东时日略久,终于有些话可以与江东的诸位贤士交流一番。 江东秀美,风景人物皆有别样风流,这是我所见到的,中原战乱,江东幸免于难,这是何等的幸事呢? 我来到江东,见到了这一方秀丽风光,惟愿江东永远安定祥和,不参与进那滔滔的战火之中。 但这又何其难呢? 不知多少的虎豹豺狼试图吞下江东,我思来想去,这世上哪里有刀刃握在他人手中,却祈求安定的道理呢? 握着锋利的宝剑才能够安定,拥有能战的将军国家就能安定,善用治国的文臣,天下就不会生乱。 想要让江东安定下去,想必就需要这样的贤才吧,现在我在这里向着江东呼喊。 有没有外州流寓在江东的士人呢? 这或许就是上天所赐予你和江东的缘分,我曾经听闻在外地为官,能够身居高位的,都是能够名留青史的重臣,现在江东有没有这样的重臣呢? 江东的显贵人家愿意善待你们这些士人,给予你们衣食和财富以及尊严。 有没有不在吴郡之中的士人呢? 如今天下十三州之中,未曾有州牧的已经不曾见到了。 昔日天下之间以郡为国,以郡为家,五姓七家之外,诸世家大族皆以郡为声望所在,但如今形势难道不是大大的改变了吗? 州牧总管军政一切大权,各郡之间难道不正是如同兄弟一般吗? 若是以各郡之间作为划分,扬州的力量难道不就被分散了吗? 这想必是不好的。 所以我在此颁下这封书信,在吴郡之中召集扬州豪杰以及流寓在扬州之中的豪杰之士,只要你们觉得自己有清平天下的卿相之能,有平定天下的虎臣之才,还请来到吴郡之中。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到来。 希望能够授予你们显贵的地位,希望能够得到可以使江东安定的大贤,希望能够得到足以牧守一方的太守,希望能够得到统筹一州的王佐之才。 就依照以上的标准,传遍扬州的各个郡县,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洛楚以扬州牧的口吻发出的招贤令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从这一封信件之中,除了最开头洛楚提了一句吴郡士人的欢迎之外,所有人都见不到吴郡六姓的影子。 但是这封招贤令却顺畅的通行在扬州的各个州郡之间,这代表着吴郡六姓认可了这封招贤令。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这位洛氏公子楚已经搞定了吴郡六姓,吴郡六姓开始向公子楚即将组建的幕府让渡权力! 若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公子楚的幕府之中,那瞬间就是鱼跃龙门,莽蛟化龙! 至少在江东地区,瞬间就成为了顶级权贵。 尤其是那些流寓在江东地区的士人,都在等待着这么一个机会。 不知道有多少人等待着一个可以打压吴郡士族的军阀出现,他们凭借着非扬州人的身份定然可以在新政权之中身居高位。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是洛氏子! 这让众人更是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洛氏子为什么会主动成为一方之主,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立刻抢占新幕府之中珍惜的位置。 吴郡一座山丘的城镇之中,有两个士人正并肩望着这一份招贤令,脸上满是欣喜欣慰的神情。 “子布!” “子纲!” 两人互相称字,然后相视一笑,齐声道:“机会来了,该是出山大展身手了。” 张纮感慨道:“这桥氏的底蕴真是深厚,竟然能将一位洛氏公子请到江东来主导局面,若不是这位洛氏公子楚,这些吴郡士族,都是瓮中之鳖,定是要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与孙坚合作了。” 张诏认可的点了点头道:“是啊,万万没想到江东的局面竟然会被这样盘活,我们的计划也出现了变化,不得不提前出仕了。” 这二人正是从徐州躲避战乱而来到江东的张诏和张纮,这两人来到江东之后,因为同是徐州人,又皆有大才,于是一见如故,相伴隐居在这吴郡的城镇之中。 说是隐居,但二人还是有些声名在外的,吴郡之中不少人都知道二张有才,只不过之前没有施展的余地罢了。 本来二人是准备继续养望,然后坐等孙坚攻入江东,在关键时刻襄助孙坚平定江东。 但是洛楚的出现让二人的计划破产了,现在见到洛楚发出招贤令,于是临时决定前往洛楚的幕府,对抗孙坚,襄助洛楚安定江东。 这些流寓在江东的士人大多盘踞在吴郡之中,那些扬州之中其余郡县的士人对这一封招贤令的反应就更大。 前往吴郡掌控扬州,这是每一个扬州士人的梦想,吴郡姑苏这座城池所代表的是整个江东一千年来毫无争议的正统。 那可是从吴武侯庆忌开始就未曾遭受过大破坏的古城啊! 庐江郡中。 周瑜见到这封招贤令,脸上纠结万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前往吴郡之中,他当然知道那位公子楚招募贤才就是为了抵抗孙坚。 他与孙坚的儿子孙策是一见如故的好友,这让他很是纠结,出于本心来说,他是想要去吴郡的,他对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太过自信了,出将入相,古之贤臣不外如是。 但是和孙策的义气又让他不愿意这么做,毕竟很有可能之后会和孙策在战场之上对上。 他正在这里纠结家仆匆匆走进来汇报道:“少主,子敬公前来拜见。” “子敬?” 周瑜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就知道鲁肃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前来拜访自己了,定然是因为这个招贤令。 周瑜心中神念电转道:“快快请进来。” ———— 楚主江东,察举名士,拔擢贤人,犹觉不足,日夜所忧遗贤于野,遂发招贤令,广求贤能智谋王佐之士,令下旬日,遍传州郡,士情汹涌,诣吴郡士千百人,楚笑曰:“江左群豪,尽入吾彀中矣!”——《吴书·豫章郡公世家》 兄弟们,每天日万,求波月票! 彀(gou,四声!) (本章完) ------------ 第七章:我周氏! 鲁肃在家仆的指引之下走进外堂之中,然后便见到了正在等待着他的周瑜。 无论何时见到周瑜,鲁肃都有一种惊叹的感觉,风流倜傥,潇洒俊逸,他数遍江左没有可以比拟的人。 现在或许有了,那位端坐在吴郡的洛氏公子楚,据说纵然在洛氏中容貌也是佼佼者之一。 鲁肃每每觉得周瑜眉心若是篆刻上一枚圣痕,那就和他的气质相当般配了。 周瑜见到鲁肃脸上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鲁肃这个人以才华而论,是周瑜生平所仅见的。 周瑜自认文武双全,尤其是统兵之能,数遍江东无出其右,他的目标是传说中的韩武穆。 但见到鲁肃之后,他就有些动摇了,单以统兵而论,鲁肃自然是不如他的。 但是鲁肃在谋略上有大才,而且擅自合纵连横,总是能稳妥的处理各方关系,眼光长远,极其擅长大势规划,这是周瑜在江东甚少见到的。 才华仅仅是一方面的,真正让周瑜和鲁肃一见如故的原因是鲁肃的人品。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鲁肃只比周瑜大三岁而已,但周瑜却认为鲁肃是一位真正的敦厚长者。 若是鲁肃所说的话,纵然再是荒诞,周瑜都愿意相信,这就是鲁肃的人品德行魅力所在。 “子敬兄。” “公瑾。” 二人笑着把臂一同坐在席中,周瑜亲自为鲁肃斟酒,“子敬兄,还请饮酒。” 鲁肃与周瑜端酒相碰随后一饮而尽,鲁肃这才开口道:“公瑾,我来此所为何事想必你大致是清楚的。” 周瑜点头道:“是为了公子楚的招贤令,兄长是想要前去投效,还是不愿意前去呢?” 鲁肃盯着周瑜说道:“公瑾,你知道我是徐州人,只不过在庐江有家业罢了。 公子楚的招贤令很重要,我是要前去效力一番的,但仅仅是效力一番而已,我是不希望孙坚入主江东的。 但公子楚来到江东之后的种种矛盾行为,证明他依旧在贯彻着洛氏不王的政治原则底线。 那他日后如果真的成为了江东之主,这江东之地就是自保的局面,我心中有争雄天下的想法。 等到击溃孙坚,我就向公子楚献上江东争雄天下的规划。 若是公子楚愿意接受,那我便留在江东辅佐,若是公子楚不愿意我就以卫翼江东的功劳,请公子楚为我写下介绍信,前往投奔其他的诸侯。 洛氏公子皆是爱惜人才之人,定然不会拒绝我。” 周瑜对鲁肃的这一番话并不意外,他们二人志趣相投,自然都有清平天下的志向。 两人还曾经在对酒赏月半醉半醒时,开玩笑的说,以后周瑜做统帅负责统率大军,鲁肃作为随军军师和粮草官,二人合璧,定然无所不克。 周瑜心中有了一些明悟,但还是开口问道:“子敬兄前来可是劝说瑜一起前往吴郡的吗?” 鲁肃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公瑾你和孙坚的儿子孙策交好,担心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来到这里劝说你。 我知道你定然犹豫,且听我一言,最后如何去做,那皆由你。 公瑾你出身世家大族,祖辈和父辈都有高居三公的人。 袁绍袁本初四世三公于是门楣高贵,周氏虽然没有汝南袁氏那样门生故吏遍天下的煊赫声势,但两代三公的家世数遍大汉十三州又有几家能及得上呢? 我知道你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不愿意前往吴郡。” 周瑜脸上神色不动,但是微微颤动的眼睑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这是谁都不曾提起的,但是却一直都藏在周瑜心中的。 庐江周氏是真正的大豪门,连续出过两代三公。 但是在江东这片土地上,最高贵的门楣却是吴郡六姓,这让周瑜怎么服气? 吴郡六姓担任太守级别官员的都很少,大多数担任的都是别驾从事这种刺史佐僚。 百年后汉,吴郡六姓没有出过三公级别的官员,让周瑜这样的贵公子前往投效,他怎么能放得下身段呢? 反倒是襄助孙氏攻下吴郡,骑在吴郡六姓的头上,告诉整个江东,谁才是江东真正的主人,更符合周瑜的心思。 知道周瑜这种想法的人几乎没有,毕竟周瑜是个宽宏雅量的人,但是鲁肃却更了解周瑜,知道周瑜内心深处的骄傲。 鲁肃接着说道:“公瑾,你看公子楚的招贤令,他正是知道许多人都有这样的顾虑,于是以自己的名义发布这封招贤令啊。 洛氏公子亲自招揽这想必是不委屈你的家世门楣了,吴郡六姓不过是公子楚手下的另外一股势力而已,你不是投效吴郡六姓,而是投效未来的江东之主。 以你的家世门楣只要到了吴郡,公子楚定然会特意接见你,公子楚只要见到你,又怎么会不看重你呢?” 鲁肃这番话让周瑜颇为动容,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周瑜终于缓缓说道:“子敬兄所言,瑜明白了。” 见到周瑜听了进去,鲁肃颇为振奋,趁热打铁说道:“公瑾。 孙氏本就是吴郡的寒门,一旦孙氏崛起,吴郡作为祖宗之地,孙氏定然是要在吴郡之中扩展势力,但是一山不容二虎,那定然是要将吴郡士族在本郡之中的利益侵夺大半的。 所以孙氏若是入主江东,必然会打压吴郡士族,重用你这样的非吴郡士族以及我这种流寓士人。 这或许是你想要襄助孙氏的其中一个原因,能够一展自己的才华,能够在政治上得到重用。 这件事对我这种流寓士人同样是有利的,我本该襄助孙氏进入江东的,但问题就在这里。 一旦孙氏进入江东,所带来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是激烈的争斗! 吴郡士族怎么可能甘心在政治上失势呢? 他们势必是要反扑的,我们这些人都不要想做事了,整日陷在争权夺利之中就是必然的结局。 这种政治的斗争,从来都不会有胜利者,一定是东风压过西风,过一段时间西风压倒东风,无论是吴郡士族,还是我们这些流寓士人,都会在一轮轮的斗争之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这就是所谓的制衡之道,牺牲了一切进取之心来换取稳定,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庐江周氏不在战阵之上彰显威风,却在一轮轮的政治斗争之中,流干自己的鲜血吗?” 这一次对周瑜造成的震动比之前还要大,他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鲁肃所描述的那个未来了,那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他是想要率领着数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定鼎中原的。 周瑜到底是聪明人,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子敬兄,您是说公子楚主导江东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鲁肃一拍手朗声笑道:“当然不会,公子楚是桥氏的女婿,他本就是吴郡六姓的背景靠山,和孙坚那种注定和吴郡六姓起冲突的诸侯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发下招贤令这就是要求吴郡六姓和平出让政治权力,他再用这些政治权力来组建一个由我们这种贤才组成的班底,以用于维持江东的稳定。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公子楚同样在制衡,但是公子楚的制衡不是要我们和吴郡士族争斗,而是让我们互不干涉,互相配合,各自守住自己的圈层利益,不要越界! 只要没有不开眼的人想要攫取更多的利益,去故意挑起争斗,完全可以和气生财的走下去。 公子楚是个智慧高绝的人啊,对大势和朝政的掌控实在是一绝,若是再有野心那就实在是太完美了。” 若是洛楚听到鲁肃的这一番分析,定然要对鲁肃引为知己了。 因为鲁肃实在是太懂他了,洛楚自己都有可能不如鲁肃分析的好,很多巧妙的点 周瑜听着鲁肃的分析,忍不住感慨道:“子敬兄,你可真是天生的说客啊,对大势和局面的分析如此的鞭辟入里,瑜每每都会被说服。 倘若生在春秋战国世,纵横家之中岂能没有子敬兄的一席之地呢?” 鲁肃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周瑜从心里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了。 能够将周瑜劝回到正路上,这让鲁肃相当的兴奋。 至于孙氏的问题,鲁肃想起了孙策这个和周瑜同岁的年轻人,同时也是周瑜不愿意前往吴郡的主要原因之一。 关于孙氏他还要好好思索一番,这是他准备送给公子楚的见面礼,是表现自身价值的关键所在。 孙坚是一方诸侯,而且不是屈居人下之辈,这肯定是不能留下来的。 孙坚麾下没有什么谋士,但是悍将却真是不少,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悍将都是目前江东所缺少的。 怎么能够不脏手的搞掉孙坚,以便接收孙坚麾下的那些悍将,这就是现在鲁肃考虑的主要问题。 ———— 周瑜,字公瑾,庐江郡人,累世望族,从祖、从父皆列三公,父列洛阳令。 瑜少有姿容,及壮愈显风流,素喜兵书策道,常手不释卷,及加冠,江左皆唤周郎,豫章郡公时坐吴郡,鲁肃奔而劝之,瑜遂奔吴郡,见豫章郡公,公见而异之,乃笑曰:“吾与周郎孰美?” 众坐皆笑,江左以为美谈。——《世说新语》 (本章完) ------------ 卡点章节大家可以再刷一遍 章节可以看第二遍的,我最近经常第一次写不完最后的文言文,所以如果见到了下划线但是没有文言文,那就说明稍后我会补。 ------------ 第八章:非英雄也!(求月票) 吴郡。 虽然说是招贤令,但自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见到洛楚,那他不需要做其他事了,每日就连见人都忙不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士人都要养望,士人之间都要互相吹捧。 因为不这么干,就没有推荐人,没有推荐人想要通过君主的途径直接入仕就很难。 张诏、张纮二人都在吴郡之中隐居,还算是略有声名,张纮又用一小段文字就直接得到了面见洛楚的机会。 张纮在给洛楚的信中说道:“自古以来,一家一国一朝,想要昌盛都要修持自己的德行。 主人有了德行才能够有忠臣、义士、仁者、信人、智者前来襄助大业。 这世上拥有忠义礼智信的贤人是不少的,但能够做到拥有德行的君主却少之又少。 因为人总是害怕艰难的而喜欢容易的,喜欢意见相同的而厌恶意见迥异的,但治理天下,恰恰是要听取不同的意见才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就是传家艰辛、传国不易、王朝终将没落的原因啊。 自古以来的圣王,都是不喜欢但却依旧听从劝谏的人。 这就是那些善于听取劝谏的君主能够成为圣王的原因了。 公子您出生在洛氏,从您的始祖素王开始,洛氏修持德行一千三百年。 从英文献侯开始,英侯一系修持德行也有三百年了,于是天下的人都敬仰您的身份,于是您能够安坐在江东吴郡,我们这些人都仰慕的前来拜见您。” 张纮洋洋洒洒数千百言,言辞很是严正,洛楚读罢很是喜欢,便请二人上府。 等到见到二张,粗粗一交谈,虽然还不知道二人的治世之才,但二人皆是正直之士,洛楚还知道了张纮为什么要大谈劝谏之事,因为张诏的性格是真正的刚直,甚至某种程度上到了直而犯上的地步。 洛楚心中暗忖,这也就是自己没什么值得被劝谏的,若是其余一方诸侯,张诏这样得罪君主的性格,即便是不死,只怕想要登极相位是没什么可能了。 但深入交流一番之后,洛楚就发觉张诏此人是真的有才,军阵之事尚且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是对内政的见解相当独到,张纮不遑多让,颇有长袖善舞的意味。 张诏和张纮与洛楚一番交谈之后离开,二人走到府外,不约而同的回首望了洛楚府邸一眼。 张纮感慨道:“正是上好的君主啊!” 张诏有同样的感慨,情绪稳定,善于倾听,尊重体谅臣子,但又不失主见,加上眼光长远,这就是梦中情主啊。 张诏走上马车,突然低声道:“公子楚没有王天下的志向,看来是要贯彻洛氏不王的底线了。 你有什么想法?” 张纮闻言微微皱眉,他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对一统天下的志向没有鲁肃那么大,他只希望能够一展所学,江东这块地方足够了。 他坐在张诏对面,轻声道:“这大概是公子楚唯一的缺点,江东是天下的关键之地,不是他不想要王天下就能够安稳的。 他大概是明白这一点的,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或者是在走一步看一步。” 张诏却依旧紧紧皱着眉头,“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甚至将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一个处理不好,江东政局都会陷入混乱之中,甚至江东社稷都会因此而动荡。 既然决定投效江东,我就希望能够为江东解决这个问题。” 张纮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刚正,对江东这个根子里面的歪象是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洛府之中,望着离开的二张,洛楚忍不住感慨,这徐州的英才何其如此之多呢? 前有诸葛瑾,后有二张,诸葛瑾还说过族中还有两位子弟,都不逊色于他,在洛楚看来,这些都是一时之选的大才,皆是能拜相的人物。 徐州之地难不成还有这样的人物? 洛楚面前坐着鲁肃和周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草率了,这徐州真是人杰地灵所在,不仅仅有诸葛氏的英杰,有张诏和张纮,还有鲁肃这个大才。 而且眼前的鲁肃还是个怪才,不是传统经学世家出身,甚至学的都不仅仅是儒术,明明是个文士,但是却不仅仅能治政,还有统兵之能,是个谋战派的儒雅将领。 然后他又将目光落在周瑜身上,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岳父之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个庐江郡的周氏年轻人,怪不得桥巍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能记住周瑜。 原来不仅仅是冠绝江东的家世,还因为这倜傥风流的样貌,这世上样貌英伟的男子很多见,但是真正的美男子就很少见,周瑜无论从哪里来看都算得上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即便是从小生活在昭城的洛楚都承认眼前的周瑜从容颜上不弱于诸位洛氏子。 不过周瑜和洛楚风格相当不同,周瑜风流倜傥但是浑身都散发着儒雅之感,一看就是英武类型的儒家士大夫,是儒将。 洛楚则给人一种疏离之意,不是隔阂之感,而是遗世独立,就像是要出尘离世羽化飞升的神仙一般。 洛楚的这种气质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让他独树一帜,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显眼。 “公瑾能前来吴郡,这是本州的荣幸。” 周瑜和鲁肃闻言眼皮都是一跳,本州这二字一出,两人就知道洛楚心中的心思了。 周瑜来到这里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在吴郡之外,庐江周氏的号召力相当强,就连周瑜都选择了洛楚,这说明江东士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团结到了洛楚麾下。 提一个最简单的,孙坚和洛楚之间将来所争夺的重点之一,就是丹阳郡,周瑜的从父就是丹阳郡太守! 这就是庐江周氏的门楣之一,从此也能看出为什么周瑜对于居于吴郡六姓之下那么抗拒了。 周瑜作揖正声道:“公子英姿恢宏,坐断江东,自然就有豪杰相随,能前来投效,这是瑜的荣幸。” 洛楚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周瑜这一句话颇为史官的意味,甚至洛楚自己都知道未来史书上一定会记载自己“楚单骑走江东,父老箪食壶浆以迎”,因为当年光武皇帝“孤身走五州”就是这么来的, 单单说当今之世,就在这短短数年之间,就已经出现了“袁绍单身入冀州”、“刘表单骑定荆州”、“刘备旬月安青州”。 这种说法倒不是错误,这三人都是凭借自身的威望和其他一些因素得到了世家大族的认可,于是迅速掌控了当地局势。 威望毕竟是个人所带来的,不能说和本人没有关系,只是将很多底层的政治逻辑归结为个人魅力而已。 洛楚笑道:“所谓坐断江东,这可实在是谬赞了,本州入江东不过一载,如今手中只有吴郡和会稽郡,扬州六郡,只占其二,如何称得上坐断江东呢? 寸功未立却得到了二位这般高的评价,实在是诚惶诚恐啊。” 来了! 鲁肃和周瑜二人可不会认为这是公子楚在谦虚,这分明就是在问二人,你们觉得我怎么做才能算是彻底的坐断江东呢? 自古以来贤能之士都是要以惊艳之语开篇,才能得到重用的,周瑜倒是不需要如此,他最强的在于统兵,纸上谈兵说不出什么来,等到洛楚准备攻伐时,江东无将,他自然就能够领军作战彰显自己,而且他还能作为说客,去说服自己的从父率领丹阳郡归顺洛楚,这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作用。 倒是鲁肃直接笑道:“公子,您虽然只占据二郡的土地,但却是吴越旧地,这是扬州之中的精粹所在,士风昌盛,贤士如雨。 丹阳郡府君,乃是公瑾的从父,早就仰慕公子的声威,只要公瑾一封去信,丹阳郡恐怕即刻就归附于您的麾下。 九江、庐江、豫章,皆是通往扬州的门户,豫章郡太守是荆州牧刘表的藩属,暂时不宜轻动,九江庐江俯瞰三郡,似乎威胁极大,但在肃看来,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尽得其郡。” 洛楚微微笑着望着鲁肃,知道鲁肃在吹牛,若孙坚真的这么容易击败,他就不会如临大敌了,但画策士说话都是这么夸张,他并不在意。 鲁肃接着说道:“中原大战箭在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展开,刘表和袁术将会大战,孙坚是袁术大将,虽然现在略有不和,但这种战争怎么会不参加呢? 他只要敢参加这场中原大战,离死就不远了,在前往攻伐荆州之前,以孙坚的性格,他一定会试图前来进攻江东,公子只要能够阻挡住孙坚第一波攻势,孙坚就一定会放弃。” 周瑜静静地听着鲁肃在这里谈论有关于孙坚生死的东西,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是和孙策关系好,又不是和孙坚,而且现在他既然选择了洛楚,那和孙策就要有所区分,就算是亲兄弟各奔东西之后,战场之上遇到都不会留手,周瑜自然是有所觉悟的。 洛楚闻言却笑着问道:“子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孙坚一定会死呢?战场之上虽然刀剑无眼,但是自古以来真的在战阵之上战死的大将却并不算是很多,孙坚当年面对张角都能活下来,如何就会死在战场之上呢?” 鲁肃沉声解释道:“兵者,这是存亡之道,这是凶险的道路啊。 孙坚这个人自大骄狂性格暴躁,不愿意听从别人的意见。 他号称江东猛虎,这固然是对他勇猛无双的赞誉,但同样是对他性格的诠释。 他喜欢依仗强大的气势去压迫敌人,喜欢亲自出阵去斩将夺旗,甚至还亲自前往侦查,但这实际上是将领和斥候的责任,而不是统帅所应当做的。 若是项王和张角那样的人,自然是天下无敌哪里都可以去的,但是孙坚却还做不到这一点。 他不将斩将夺旗视为胜利的终极手段,视为关键时刻所做的破釜沉舟一击,而是将其视作炫耀武力的东西。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在战场之上败亡呢?” 鲁肃这番话算是对孙坚下了一个定论,他倒不是瞧不上孙坚,但是他认为孙坚无论是作为统帅还是君主都是相当不合格的。 洛楚听出来了,鲁肃这番话可不仅仅是在批评孙坚,他还是在点自己,让自己不要亲自上阵,因为洛氏子喜欢亲自上阵冲杀是从洛武公洛载开始就出了名的。 洛楚虽然看起来风流雅致,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洛氏的血统爆发,准备上阵冲杀呢? 这都是要提前打好预防针的! 洛楚笑着说道:“子敬所提醒的,本州知道了,本州虽然略有勇力,不是弱不禁风的文士,但是冲锋陷阵的本事没有,这一点上子敬倒是不需要担忧。” 鲁肃所想到的这一点是洛楚都没有想到的,因为洛氏子冲锋陷阵的多了,从来没想过不应该这么做,但是经过鲁肃这一提醒,洛楚倒是想到有了这一点,孙坚死的概率就更大了,性格有缺陷的人实在是太过于好算计了。 而且。 洛楚深深地望了鲁肃一眼,这个看起来颇为敦厚的老实人不对劲,这样的智者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原因就笃定孙坚会死呢? 除非他还有后续的计划一定能坑死孙坚! 想到这里,洛楚思索着这鲁肃的计划不会和自己是同一个吧,挑动袁孙内斗,然后把孙坚坑死在中原战场上。 鲁肃见到洛楚知道自己所提醒的,便接着说道:“公子,若是孙坚遇难,那孙氏顿时就陷入危机之中。 孙氏是吴郡中的寒门,宗族之中人口本就不多,都跟随在孙坚的身边,根本就没有顶梁之人,唯有孙坚的长子孙策还算是有几分勇力,但依旧是孙坚此人的翻版而已,成不了什么大事。 到了那个时候九江和庐江唾手可得,只要公瑾率军而至,将您的劝降信奉上,二郡士族定然倒戈来降,再让公瑾一封手信给孙策,孙氏难道还会负隅顽抗吗? 若是您能够接收孙氏,那就能够得到孙坚的部将,他的部将之中颇有勇力强壮之人,这些人都是江东所缺少的。 到了那时,扬州六郡之中,五郡都在您的手中刘表望着手中的豫章郡,难道还会敢于占据吗? 定然是不敢的,因为他不可能既对抗袁术,又来对抗您,这样您就是货真价实的扬州牧,真正的江东之主了! 到时您坐断江东,静观中原风云,待袁术刘表虚弱,趁徐州空虚,北上淮泗,扼守南北通道,西向荆楚,夺得出荆州的关隘,天下大业尽可夺之。” 周瑜之前就已经听鲁肃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言论,只是没有后续把孙氏吃干抹净的话,但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就是战争和政治,战败者就要接受战胜者的一切支配。 鲁肃说到之后有些上头,直接将自己之后的计划都一股脑说了出来,说完才有些讪讪的感觉有些说错了话。 不过洛楚并不是太在意,任何一个士人都有拥护明主夺取天下的心思,倘若自己不是洛氏子的话,刚才鲁肃的那番话倒真的想要去试一试。 经过一番检验,洛楚对鲁肃非常的满意,周瑜的风度让他非常看重,对军略等等有非常敏锐的直觉,这是一个统帅型的人物,这是江东最缺乏的人物,洛楚准备先让周瑜统率一支军团,趁着现在孙坚还没有进攻的时机,来检验一下他的统帅能力。 这种能力是能够从一些非常细小的方面看出来的,比如治军的严谨程度,战场之上的指挥调度,行军时遇到各种问题的处理,只要确认周瑜有指挥大军的能力,洛楚就会把他当作未来的军事首官来培养。 吴郡传来的动静孙坚自然是知道的。 对于扬州士人的举动他同样相当的清楚,他万万没想到当日那位公子楚下江东才这么点时间,就已经搞出了这么浩大的声势。 当日他还希望能够借助这位公子楚成功的入主江东,却没想到这位公子楚成了阻止他进入江东的人,而且这个阻碍难以翻越,就像是泰山一样的高。 面对这种情况,孙坚先是无奈的对麾下众人说道:“这就是生来的差距啊,公子楚孤身进入江东,却能够让诸郡士族都认可,甚至就连我所在的庐江和九江士人都奔向了公子楚。 而我们只要流露出一丝丝的想要进入吴郡的心思,立刻就会迎来强硬的反对,这是何其不公的事呢?” 孙坚麾下诸将只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孙坚,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主公,我们之后应当怎么办,是否还要进攻吴郡呢?” 孙坚到底是英雄豪杰,那些无奈的神情只是闪过一瞬,很快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面容之上满满的都是肃杀的神色,沉声道:“这些吴郡士族既然不愿意迎接我们进入吴郡,那便只能依仗武力了。 倒要看看是我们手中的刀硬,还是他们的脖颈硬。 立刻给丹阳太守周尚发信,我军将要入境丹阳,让周尚给我军让道,另外邀请周尚和我军一同攻伐吴郡,得到的战利品对半分。” 孙坚麾下都是一群杀才,听到孙坚这杀气腾腾的一番话,根本就没有丝毫害怕,全都兴奋的大声呼“喏”! 孙坚望着手中诸将离开屋中准备去召集兵马,心中开始暗自盘算粮草能够供给的时间。 中原大战眼见就要开始,孙坚知道自己若是不参加这一场大战,袁术当即就会断了自己的粮草。 除非能够在自己的粮草耗尽之前,就将丹阳郡和吴郡拿下来。 那他就能彻底摆脱袁术的控制,从一个流浪军阀变成有自己地盘,能生产粮食、能打造铠甲、能有源源不断兵源的诸侯。 虽然知道这样的目标有些艰难,但是孙坚心中还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就算是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回袁术身边去帮袁术打仗来换取资源,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现在再这么做也不算是什么。 在互相之间完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洛楚和孙坚同时开始准备战争,洛楚开始抽调吴郡和会稽郡的兵源,会稽郡虽然因为山比较穷,但是因为山区艰苦,出产的兵源却比较优质,就像是丹阳兵的山越兵一样,都是吴地少有的强军。 生活在江东的人都感受到了战事将要爆发,一时之间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生怕中原的那种混乱情况降临在江东之地。 …… 相比于江东的战事,早就酝酿了许久的中原才是真正愈发的剑拔弩张起来,即便是参战的各方诸侯都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哪一件突然爆发的事件而引起连锁反应。 袁绍、公孙瓒、曹操、刘备,这四个参战的主力诸侯,都在互相试探着对方,打仗不是一股脑的将军队派上去,然后互相对砍就结束了。 而是从战前就开始探查有关于敌方的情报,尤其是有关于粮道和存放粮食的位置,不断地打击对方的粮道,让敌人陷入缺乏粮食不得不陷入人困马乏的境地之中。 这种对峙很多时候是分不成胜负的,最终都是以缺乏粮食的一方退却而结束,不过此次参战的各方显然不愿意打这种仗,而是不约而同的选择打野战,寻求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最终战争的爆发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小事,公孙瓒的一支斥候小队迷路,结果和袁绍的一支斥候小队狭路相逢,这些斥候通常都是精锐,短时间之内分不出胜负。 但是斥候长时间不返回,立刻就让负责这一片的将领产生了一种感觉,那里是一片黑暗的区域,那里一定有敌军! 早就屯驻的先锋大军就这样被卷了进去,没有人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是袁绍和公孙瓒已经齐齐发军。 袁绍立在中军之中,他不是那种能冲锋陷阵的猛将型君主,所以只负责坐阵,公孙瓒则披着厚厚的甲胄,骑在一匹颇为显眼的白马之上,在他的周围则是上万的白马义从。 当白马义从呼喊着口号齐齐而来的时候,那种视觉上所带来的冲击以及山摇地动的冲击结合起来,对袁绍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袁绍站在中军之中,让使者一趟趟的往前军而去传话,他要在两军阵前好好贬损一顿公孙瓒,出一口公孙瓒背刺他的恶气,主要目的是为了激怒公孙瓒。 袁绍军的使者策马出了阵前,冲着公孙瓒阵营侧大声喊道:“公孙瓒,当年灵帝下诏让天下诸侯勤王,本公是伱的盟主,我们双方之间尚且还算是有一分香火情。 当日天下的忠臣皆立志清平天下,那时你我虽然不合,但是我尚且还敬佩你是个英雄好汉。 万万没想到啊,因为一场失败,你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张角不仅仅打断了你的马腿,还打断了你的脊梁,董卓祸乱帝都的时候,我给你发信,但是你却没有反应。 勤王诸侯之中就属于你的实力保存完好,却不愿意为天下出力,真是让本公为之不齿。 本公在洛阳和董卓拼命,本公在洛阳为大汉社稷奔走,结果竟然被你这宵小之徒背刺,夺我基业,这已经不是一句不齿所能够形容。 你这样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竟然还以汉室忠臣自居,还来讨伐本公,真是令人生厌啊。 究其根本,李傕郭汜都是祸国的逆贼,祸乱洛阳,如今又在关中掀起杀戮。 弘农王刘协是被逆贼把持的傀儡,兄长死在董卓手中,又有宗亲贵戚死在李傕郭汜手中,竟然还能坦然受辱。 而你公孙瓒,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又会是什么汉室忠臣吗? 真是可笑啊!” 公孙瓒万万没想到袁绍竟然会在两军阵前用这种泼妇骂街的方式来揭自己的底,因为之前袁绍已经给他送过来的檄文,本来打仗前的嘴仗已经算是结束了,最后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结果袁绍他不按套路出牌,竟然在两军阵前又将自己一顿喷。 最关键的是,袁绍刀刀都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捅,这些不体面的事情,公孙瓒自然是不愿意提起的,当初他做这件事时就考虑过是不是不地道,但还是被夺下冀州的成果诱惑了。 只可惜最后没有夺下冀州,这让他白白背上了骂名,公孙瓒知道因为这件事,自己的名声在很多人那里都不太好。 虽然这世上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说法,但他没成大事,这就变成了明晃晃的污点落在他的身上。 现在被袁绍这么一说,他就非常的愤怒,这些事为什么要说出来? 公孙瓒越想越气,当即出阵亲自回应,他的嗓门极高,两军阵前的士卒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公孙瓒大声道:“袁绍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无辜呢? 你依仗着所谓四世三公的家世荫庇,傲慢无礼,本侯出身幽州公孙氏,乃是世宦两千石的顶级边郡豪门,结果在你的嘴中却只是边郡武人,这难道不是无礼吗? 这种侮辱纵然是倾尽渤海之水都无法洗清,不要说只是夺走你的基业,就算是将你杀死在这里,都不能了结我心中之恨。 今日就在这里,我公孙瓒要用手中的刀剑,来告诉你这位世家大族出身的豪门子弟,你没有资格在我的面前狂傲!” 公孙瓒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酣畅淋漓,将自己心头一直以来的怒火和憋屈都宣泄了出去,就连心情都好了许多,但是他军中的文士听到这话却是眼前一黑。 公孙瓒这番话一说不就是承认之前袁绍所说的话了? 因为个人的私怨而废弃天下的公事,虽然大多数人都这么干,但怎么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呢? 这不是自己承认自己小肚鸡肠了吗? 你公孙瓒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情在天下之间失却了名望,就连幽州士族之中都有许多对你不满,甚至以你为耻的人,现在又整这么一出。 这么多年打胡人积攒下来的声望,勤王所带来的声望,眼见就要全都完蛋了。 若是此次能胜拿下冀州还算是有挽回的机会,若是败了,不知道幽州还能不能守得住。 中军之中的袁绍听到公孙瓒这番话,简直要笑出来了,袁绍身边的河北众谋臣脸上皆是一笑,都对公孙瓒这个狗脑子中的想法有些费解。 不明白这么蠢的一个人怎么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甚至目前看起来还是北方军力最盛的诸侯,就连袁绍如果不算曹操的话,都隐隐被他压过一头。 殊不知,公孙瓒绝对算不上愚蠢,他只是被袁绍刺激的有些失常了,心中对袁绍的恨意太大,结果让自己失了智。 这时阵前的使者已经再次传话,或者说痛骂公孙瓒道:“狭隘之人存狭隘之心,吾袁绍,自在洛阳时起,便以礼贤下士而称,无论是世家豪族子弟,还是寒门庶族士人,吾皆解衣推食。 你说吾歧视边郡武人,这何其荒谬啊,边郡武人镇守边境,与社稷大功,吾为何要歧视呢? 你摇唇鼓舌,漫说一通,却独独不提我为何单单对你不满,单单曾经在洛阳之中,你那种悖逆之举,悖逆之言。 为何独独对你公孙瓒不满? 现在就告诉你,因为你公孙瓒就是一条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 “哗!” 这句话一出,顿时两军大哗,这骂的可实在是太狠了,就连他们都觉得刺激,再一看公孙瓒,脸黑若乌云,怒意冲冠而起,口中大声怒吼道:“进攻!杀袁绍者赏万金,封列侯!” ———— 时绍与公孙瓒屯兵冀州,剑拔弩张,情势若火,河北众皆惴惴然,一日三询幽州军行迹,独绍安坐,略无焦急意,众遂问之,绍乃仰面狂笑,而后曰:“公孙瓒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鸡鸣之辈狗盗之徒,不忠不义,不仁不智,非英雄也,有何惧哉?”——《魏书·袁将军世家》 今天一万一千字,求月票! (本章完) ------------ 第九章:皆大风起! 这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突然爆发的战争,这样的战争除非出现巨大的决策失误,否则是分不出胜负的。 公孙瓒在被激怒的情况下,悍然发动了攻击,正中袁绍下怀。 虽然袁绍没想着这一战就把公孙瓒打崩,但是让公孙瓒造成一波比较大的损失进而再狠狠地恶心他一把,同样很爽。 公孙瓒身跨白马,如龙云从般的白马义从高速奔驰从两侧掠过,公孙瓒本意是想要白马义从为步兵翼护,让步兵上前冲锋,但是他的命令出现了失误,白马义从直接发动了进攻。 然后迎接白马义从的是一波又急又快的汹涌箭雨,几乎在瞬间就是人仰马翻,洁白的马身上沾染了赤红的鲜血。 好在白马义从都是精锐士卒,在接到上峰命令时就自觉不对劲,进攻时就是按照往日从侧翼一层层掠过的袭扰的打法。 损失不算是大,白马速度奇快,同样射出一轮箭雨然后从袁绍军两侧撤走,身段之灵活,简直难以想象是骑在马上,完全是传说中的人马合一境界。 公孙瓒望着倒在地上的白马心头都在滴血,白马义从就是他的命,是他的精气神,上一次就是被张角打散了白马义从,才失魂落魄至此。 直到白马义从重建,加上张角去世,这才让他重新振作,如今见到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上百的白马义从死去,公孙瓒有些难以接受。 袁绍军同样有些难以接受,在他们看来造成的战果实在是太小。 对于和公孙瓒的大战,河北文武早就推演过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如果不能战胜公孙瓒的骑兵,那战争就不可能得到胜利! 尤其是那百战精锐的白马义从,不战胜白马义从,得胜不能追击溃兵,失败不能逃跑求生,想要变阵袭击侧翼不若白马回防迅速。 一支白马凭借机动性和战斗力虽然不能正面硬刚重步兵和重骑兵,但是却无处不在,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使人烦不胜烦。 袁绍坐镇中军,但是他对统兵之道并不精通,所以只观看作为鼓舞士气,却不说话影响,河北的统兵大将各自带兵,麴义则死死的盯着那些纵横交错的白马,手中紧紧地握着利剑,克制着自己的杀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 麴义可不仅仅是会练强军,他是个趋近于完美的将军,对战场时机的观察极其精准,非常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手中有数千先登和大戟士,这些是倾尽河北之力训练出来的精锐,他要用这些士卒为河北开一条堂皇大道出来。 经过白马义从伤亡的刺激,公孙瓒终于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每次他面对袁绍的时候就像是失了智,袁绍带给他的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公孙瓒方还是袁绍军的进攻都很是克制,双方的骑兵一直都在侧翼小跑着,防止对方的进攻,颜良文丑等河北四庭柱不断地移形换位,但是白马义从实在是太灵活了,完全找不到机会。 等到鸣金收兵,公孙瓒军伤亡比较大,袁绍军同样伤亡不小,两军相隔不远互相对峙,各自紧缩大营,数万人绵延在冀州大地上。 河北众回到营中,有几人看出袁绍心情很是不错,于是便问发生了什么,袁绍就等着他们发问,于是笑道:“今日虽然未竟全功,但是公孙瓒这个人果然没有超出我的预料,此战定然由我军得胜,这难道还不能让我欣喜吗?” 众人便回想起当日袁绍对公孙瓒那一番犀利至极的评价,很不好听但是现在细细想来,还真的如此,尤其是今日在阵前竟然还能恼羞成怒,倘若不是白马义从骁勇,幽州铁骑的确是坚不可摧,今日恐怕就要大败一场。 袁绍见到众人放声而笑,刚刚战场之上的凝重之色一扫而空,转而感慨道:“不过这幽州铁骑果真是骁勇,若是我河北有这样的精锐骑兵就真的可以纵横天下了。 不知道吕布走到哪里了,这些时日没有见到有书信传来。” 除去战场之外的招数,袁绍对公孙瓒克敌制胜的战争手段有两个,一个是麴义所训练的强军,另一个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吕布。 河北短时间之内没有那么强大的骑兵,所以只能借用。 吕布的并州狼骑是不逊色于公孙瓒幽州铁骑的精锐,突然袭击之下,定然能立下大功。 至于吕布现在在哪里? 他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从并州晋阳进入冀州,吕布是带着全骑兵而来,在并州和冀州之间横亘着太行山,能够通行的道路是比较固定的,除了要绕开那些难以让大军行进的山脉之外,还要尽量避免被公孙瓒察觉。 吕布以及整个并州上下对这一战都很是重视,这是并州展现在中原诸侯面前的第一战,能不能在中原人面前扬名就要看这一战的成果了。 吕布所率领的军队是整个并州的精锐,包括他麾下的所有猛将都出现在这里,恐怕就连袁绍都没想到吕布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力,这完全是冲着把整个公孙军都覆灭而来的。 万余骑兵,三四万战马在大道之上疾驰,场面甚是震撼。 袁绍又问沮授道:“公与,粮草的供给可有问题?” 沮授回答道:“主公放心,冀州这两年皆未曾有天灾,粮食丰收,足以供应大军所需,即便是吕布的万余骑兵来到冀州也能够按时供给。 该有压力的是公孙瓒,幽州可不是产粮地,他若是与我们这样对耗,最终撑不下去的一定是他。” 袁绍闻言笑道:“就是要让公孙瓒感觉到压力,他的性格急躁,恐怕是不会愿意退兵,一定会寻求决战,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了。” 这是之前就定好的以粮疲敌之计,众人皆深以为然,这就是河北天然的优势,粮食多,人多,耗也能耗死你这个边境武夫。 …… 在袁绍和公孙瓒互相开战的同时,刘备和曹操之间的战争也渐渐展开了。 双方突出一个不同频,二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曹操现在麾下已经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政治班底了。 无论是谋士还是武将都不算是缺乏,武将自然主要就是他的宗族兄弟以及许褚这些人,谋士则有一开始的颍川人,以及他在兖州发展时的兖州士族。 颍川人以荀彧作为首领颍川虽然不过是一个郡,但是天下之间却似乎处处都有颍川人的身影,不过主要还是在袁绍曹操这个大集团之中。 荀彧为曹操拉来了不少颍川的贤能之士,这些谋士各有所长,组成了曹操的谋士团。 兖州人则以陈宫为首领,陈宫对曹操一见如故,认为曹操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曹操能收获兖州陈宫在其中出力很多。 陈宫本人也是一流的谋士,兖州人之中还有程昱这个看起来颇为阴郁的谋士,不过程昱此人,生性较为孤僻,在兖州人之中不合群,自然更不可能加入颍川人的群体之中,不过曹操颇为喜欢程昱,认为程昱在许多方面都相当契合自己的思路。 刘备麾下则是大将众多但是谋士方面欠缺就不少,内政、军略、谋略等等方面的人才都太过缺乏了,内政方面短时间之内还不用太过焦急,但是军略和谋略方面,都是打仗所必须的。 韩信是兵权谋的大成者,是谋战派的巅峰,看看这两个词,其中都有一个关键就是“谋”! 统兵之能相当重要而谋略就是将统兵之能发挥出来的手段,一般来说统兵大将都有谋略的能力,但和那些专业的谋士相比较起来,定然还是有欠缺的。 如果不是韩信那种神人,那么通常统兵大将都会搭配一个作为外置大脑的谋士,谋士提建议,统兵大将决定能不能实现。 刘备现在麾下就相当的缺乏这种外置大脑,他们这些万人敌打人数比较少的战争时,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现在仅仅精兵都有三万,那配合精兵的辅兵以及为这些军队作为后勤的军队,又何其之多呢? 这些繁杂的事务如果全部交给统兵大将来处理的话,那定然会极大的分散他的精力。 能够处理数万人的吃喝拉撒以及各种突发状况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刘邦能将十万军,已经相当的了不起。 刘备率领着青州军从青州边境进入兖州,曹操同样率领着军队前往应战,青州和兖州之间的距离近,行军不需要多久就能够到达,而且这两个地区除了少部分的山之外,大部分地区都相当的平坦,是丰盛的产粮区,中原大地上最繁华的所在。 冀州虽然是九州之首,但不残破的兖州和青州,尤其是兖州并不是很虚冀州。 曹操和刘备因为当初勤王而结识,曹操颇有些感慨刘备竟然这么快就拥有了这么大的势力,让他都有些艳羡。 (本章完) ------------ 第十章:大汉不会亡! 发生在兖青之间的这一场战争,英侯洛川是非常关注的。 他在天下之间的声望极高,像他这样的人,本该稳坐钓鱼台才是,但他的身份却让他不得不走下高台。 洛英城城墙之上。 洛川遥遥望着西方,太阳正缓缓落下,洛倩身着素衣钗裙静静站在他的身旁,洛川突然说道:“夫人,你说谁会赢?” 洛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不知道,你做好了刘备失败的准备吗?” 刘备失败! 洛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城墙上的青砖,上面有风吹雨打的痕迹,还有无数刀剑和战火的气息,片片砖瓦之中都有英侯国的历史。 在先汉末和后汉末都曾经有人攻打过英侯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英侯国是“大汉最后的铁壁”,但凡是想要掀翻汉廷的人,都不会放过英侯国。 如果刘备失败了,曹操占据了兖州和青州,他会是大汉忠臣吗? 如果他不是大汉忠臣,那英侯国如何自处呢? 夫人的话,洛川的确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他做好了刘备失败的可能,因为没有人一定能成功,他没有做好刘备失败的可能,因为他还不知道如果刘备不值得扶持,那还能去找谁来匡扶汉室。 幽州刘虞、荆州刘表、益州刘焉,这三人洛川都是有过相交的,还不如刘备,倘若刘备都不能振兴汉室,那天下之下,英侯国应该去哪里呢? 洛倩望着有些迷茫的洛川,从身后环抱住了他,柔声道:“当年先祖英文献侯协助高皇帝定鼎天下,他留给子孙的难道是这一座城池吗? 英侯所代表的不是一座城,而是存在于三百年大汉人心之中,你这个人在哪里,英侯国就在哪里。 只要还有敢于奋作社稷的刘氏在,只要还有愿意匡扶汉室的英侯在,大汉就没有亡!” 洛倩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她的话却如同金石一般坚硬,她的言语和意志坚不可摧。 洛川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伸出大手盖在洛倩手上,感受着温热与沁香的气息,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刘备一定会成功的。 等这段战事告一段落,就让齐儿和糜氏贵女成婚,既然兰陵萧和淮阴韩都对刘备心中怀有疑虑,那就由英侯国来统领徐州士人。” 洛倩微微蹭了蹭洛川,轻声说道:“这才是我的丈夫,伱可是天下楷模洛子川啊。 天下楷模应该有泰山般的意志,雷霆般的决心。” …… 二人随大军赶路时, 刘备和曹操在兖州境内相遇,当二人相见时,恍惚之间,似乎还是当年勤王一同对抗张角时。 明明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这一刻却颇有些恍如昨日的意味。 二人都正处于人生权势的巅峰,皆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二人见面就比袁绍和公孙瓒友好多了。 虽然战阵之上敌对,但是并不影响二人的惺惺相惜,甚至还互相走到阵前,互称“玄德公”、“孟德公”。 两军相距较远,各自分兵驻扎,曹操邀请刘备战前煮酒大论,拜帖直接送到了刘备军中。 在曹操写信时,曹军众人就感觉此举有些荒谬,疑惑问道:“主公,这是否有些……刘玄德会来吗?” 曹操听到所问,脑海之中忍不住回忆起了刘备其人。 虽然相处不过数月,但逃命途中却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时机,袁绍和他曹操对刘备的敬佩都是在逃命过程中建立的。 面对众人的疑惑,曹操轻声笑道:“你们不懂啊,刘玄德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他怎么会不来呢? 不要说允许带护卫,就算是只能孤身赴会,他也会来的,这就是刘玄德的胆色。” 话中对刘备的推崇是溢于言表的,曹氏和夏侯氏的诸位将军还算是有些了解,那些后来跟随曹操的兖州众以及颍川众大多数人就有些懵了。 荀彧若有所思,在这场战争可能开始的过程中,曹操就已经无数次谈论起刘备了,他为曹操碾好墨问道:“主公,可要带护卫前去吗? 诸位宗族将军和许将军,皆是一时之选。” 曹操却摇摇头笑道:“带上吧,刘玄德定然也是如此,他麾下的那些武将,可不是好相与的。 文若你们几个文士随我前去,带你们见识见识这位天下英豪。” 听到曹操提起刘备麾下众将,诸夏侯以及曹氏将领皆是脸色有些不自然,当年都是和张角交过手的,刘备麾下的那几人有多变态,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在知道要和刘备交战时,这些人就互相告诫过,不要斗将,起码不要单对单,否则真的是打不过。 面对曹操的拜帖,刘备向军中众人笑道:“一千二百年前,洛文公杯酒退熊顿,若是今日我刘备能杯酒喝退曹阿瞒,岂不是能与上古先贤并列了?” 刘备这话一说,众人就知道他是一定要去了,关羽半眯着眼轻捻胡须,他对曹操的观感还算是不错。 况且在他看来,有自己兄弟二人再加上子龙,天下何处不能去得呢? 毕竟张角已经死了! 刘备和曹操就在两军阵前铺下一块席布,然后将跪坐的小椅搬过来,直接席地而坐,关羽等人皆没有带兵器,所有人都是一袭布衣,坐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 曹操和刘备跪坐下之后,便互相笑着作揖,曹操颇有些感慨道:“玄德,数年之前,我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和你在这里持兵而遇。” 这话中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没想到两人会刀锋相见,第二层是没想到刘备竟然有资格坐到自己的对面,数年之前就连一路勤王诸侯资格都没有的人竟然会这么快就发展起来。 刘备听懂了,于是意有所指的说道:“我的崛起是因为刘氏的血统啊。 因为先祖的恩德和福泽,得到了英侯和贵戚的襄助。 这天下之间又有多少人的崛起和显贵不是因为刘氏的恩惠呢?” 刘备这是在点曹操,说曹操你还记得你的先祖是因为什么而显贵的吗? 是因为你的先祖是孝成皇帝皇子的同母兄才显贵起来的,这难道不是因为刘氏而显贵吗? 曹操面不改色,带着些许感慨的接话道:“是啊,曹氏曾经也是因为孝成皇帝的恩德才显贵起来,所以曹氏和夏侯氏的各位长辈全力支持我起兵勤王,只可惜能力有限,未能勤王功成,宗亲乡党皆战死异域。 我曹操上对不起君主社稷,下对不起祖宗乡人,无颜回宗族之中啊。” 众人在后面一言不发,听着刘备和曹操在这里过招,句句之中都是刀光剑影,这是两人的理念在争锋。 刘备闻言略有些沉默,当年勤王各个诸侯的损失都很大,有的家族真的是把命填了进去,这世上虽然有汲汲于名利之辈,但忠臣义士从来都是不缺的。 曹操起兵带着的宗族子弟又何止现在坐在他身后的将领呢? 还有那些谯郡谯县之中的子弟,这些人死在异域,在现在这种宗族大过天的时代中,曹操怎么能轻易过得去呢? 想到这里刘备端起酒樽一饮而下说道:“孟德,你若是愿意退军,汉室还有你的存身之地。” 曹操闻言单手握着酒樽,然后望向天空,突然说道:“玄德你说哪一个汉室? 先汉曹氏曾经显贵过,后汉渐渐没落,现在后汉失去了天命,你说的汉室是弘农王刘协在李傕郭汜的挟持下所建立的那个吗? 实在是过于可笑了。 长安那个汉室每下达一条诏令,就是对汉室的一种侮辱。” 虽然曹操从内心之中还是承认刘协帝位的,但现在他是袁绍的盟友,必须要坚守这个道德底线。 这天下的诸侯之中,袁绍是最坚决不承认刘协帝位的那一个,直接就以弘农王称之。 刘备闻言眼神却锐利起来,声音之中带着金石般说道:“孟德,汉室需要一个皇帝这个皇帝再没有比刘协更合适的了。” 一个失去了天命的王朝本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就连皇帝这个政治领袖都消失了,那这个王朝还算是存在吗? 当然是不存在的! 这是刘备所不能接受的,当今天下哪里有比刘协更正统,却更没有威胁的汉室大旗呢? 再也没有了! 刘协他必须是汉室的皇帝,谁不承认刘协的帝位,谁就是刘备的敌人。 曹操望着刘备突然悠悠的说道:“玄德,当初董卓乱政,孝愍皇帝被挟持,不算无双侯洛空,天下之间出力最多的是袁绍袁本初,次之则是我曹操。 孝愍皇帝被弑杀,大汉毫无争议的皇帝就这样崩殂了。 当初维护孝愍皇帝的三个功臣,无双侯洛空和董卓同归于尽薨逝,袁绍和我曹操则突然变成了不遵从皇帝命令的逆贼。 公孙瓒在袁本初为汉室浴血时突袭冀州,现在却变成了汉室的忠臣,这难道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吗?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呢?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呢? 素王上皇、洛孔二圣,先圣孟子,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啊!” 在大汉朝,孟子的地位是相当特殊的,他的著作《孟子》之中,一半的篇幅大谈义之大道,另外一半的篇幅则大谈君臣之道、君民之道。 一旦提起孟子,那就说明臣民开始质疑皇帝了。 对公孙瓒这件事,刘备每每想起都感觉头疼,他这件事干的真的是让人有口难言,有口难辩。 但是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的,只能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刘备正色道:“袁绍和孟德你的功劳,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们做孝愍皇帝的忠臣,天下人赞扬你们,现在你们不愿意承认建安皇帝的帝位,所以讨伐你们。 你们都是大汉的豪杰,若是我等一同维护建安皇帝的帝位,这天下难道会不安定吗? 公孙瓒所做之事自然是不妥,但同为大汉诸侯,无论如何不应当因为个人私怨而置大汉社稷于不顾。” 刘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袁绍不愿意承认刘协的帝位,就算是他把公孙瓒吊起来打,他也不会出手,毕竟双方之间的确是有旧怨。 但是这里面夹杂着汉室的存续之争,这就和我刘玄德有关系了,我必须参与,公孙瓒再有错,他现在的政治立场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而且刘备话中还藏身隐含的深意,你们这些诸侯难道真的是因为刘协得位不正而不承认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汉室天命坠落,孝愍皇帝崩殂,心中已经怀有别样的心思了吗? 曹操因为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的缘故,自然是听懂了这其中的点,他深深地望了刘备一眼说道:“玄德入青州,得英侯、二吕襄助,又得吕氏娇妻,让人忍不住想起三百年前大汉开国时的景象,天下人都称赞你有高皇帝之风啊!” 刘备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淡然道:“备乃是高皇帝后裔,有先祖之风,这是自然之理,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曹操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且是完全止不住的那种笑,不愧是刘玄德啊! 脸皮真厚! 曹操知道这场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于是提出告辞,他站起身就听到刘备又悠悠的说了一句,“孟德,大汉不会亡,望你早日回到正轨之中。” 曹操蓦然转身,就见到刘备正目光熠熠的望着他,见到他望过来,眼睛之中充斥着坚定之色,“只要还有我刘备在一日,只要英侯、二吕,只要这世人的心中还有刘氏,大汉就不会亡!” 刘备的这一道声音极高,不仅仅是曹操,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刘备这一声之中蕴含着无尽的坚决,任何人都能听出他的决然之意,那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决然。 他站起身,身上充斥着堂皇和光明,这是只有拥有信仰的人才会出现的状态。 众人都震撼的望着刘备,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能够兴复汉室,就算是让刘备粉身碎骨,他也愿意! 在刘备这样的人面前,就算是他和公孙瓒这样的人结盟,众人也相信他和公孙瓒不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曹操没有说话,转身而走,脚步越走越快,再待一会儿,他怕他忍不住会对刘备说,若是真有那一日,他只愿做个汉征西大将军。 荀彧起身离开之后望了一眼刘备,只觉今日来到这里见过刘玄德的确是大有所获,甚至对之后的战事都相当有帮助。 至少在荀彧看来,这一场战争的警戒程度又要提高一个级别,因为刘备不是那种能随意摆弄的君主,若是袁术在此战对面,就算他实力比己方强,那荀彧也看不上。 “文若,这刘玄德如何?” 荀彧正想着这些事,突然曹操问道,他略微一思索,便回道:“的确天下之间少见的豪杰之士。 但在彧看来,这刘玄德比之主公还是差几分的,其人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成果,概是因为刘氏之中的其余宗亲皆是无能之辈,不能扛鼎汉室大旗。 英侯等人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选用刘备,主公则不然,奋力而起,虽有宗族之力,但与刘备所得到的助力相比则远远不如。 所以刘备不若主公,此战我军必胜。” 荀彧除了顶级的治政和谋略能力,他最强的一点就是总能给主公正面的反馈,这是他跻身顶级政治家的关键所在。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疑虑,没有人能始终坚定,因为人是生活在局中的,没有上帝视角,就连洛川都有疑虑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人所需要不是一条更好的建议,而是一个很受你信任的人,坚定的和你说,你做的没错,现在只需要坚持下去就能够赢得胜利。 在曹操军中,荀彧就是这个能给曹操提供情绪价值的人,他在曹操阵营之中的作用是任何人所无法替代的。 见到曹操离开,刘备同样起身离开,望着曹操身边跟着的一群谋臣,刘备羡慕的简直要流口水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英侯嫡长子公子齐,若是公子齐能够做自己的谋主,这一战想必会好打许多。 经过与曹操的交谈,刘备寻求谋主的需求愈发的高,因为刚才和曹操的交谈已经暴露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这天下诸侯眼见就要不装了,这大汉的旗帜真的就快要被抛弃了,袁绍对汉室的不屑已经是天下人都能够清晰所见到的。 在刘备看来,在袁绍这种人看来,如今这大汉既没有天命又没有德行能够得到汉室老臣效忠的君主,自立才是最佳选择。 如今辽东燕国的铁骑愈发锋锐,现在中原就连天子都没有了,若是辽东燕国自立为王,乃至于皇帝,这中原诸侯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刘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尽快凝聚那些还零星存在于人心之中的汉室余温。 第一步就是要击败曹操,不击败曹操自己就只能被困在青州,若是就连兖州和河南郡都不能打通的话,又何谈占据司州进军关中去迎接皇帝呢? 刘备转过身,见到众人都已经起身,正要招呼着众人离开,关羽突然重重躬身道:“愿随大哥,兴复汉室,纵粉身碎骨,亦不改吾志!” 张飞条件反射般的同样一抱拳道:“大哥,俺也一样!” 众人皆面容肃穆道:“愿随主公,共建大业,兴复汉室!” 望着眼前这一幕,刘备走到关羽身前扶起他感动道:“二弟,三弟,诸位……” 刘备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诸君之愿,刘备知晓,愿同诸君共建大业。” 曹操等人还未曾走远,自然见到了刘备一方的动静,荀彧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他明白这就是刘备集团的宗旨和文化旗帜了。 这种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用,但是对一个势力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甚至能通过这种大旗吸引那些极其优秀的人才前来。 兴复汉室。 这个旗帜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恢复秩序,还隐含着凌驾天下的大愿,不一统天下怎么能算是兴复汉室呢? 这是刘备在隐晦的向天下人表达自己的志向,表明他不是那种只愿意坐守一地的守户之犬,而是志在天下的英豪。 即便是那些对兴复汉室不感兴趣的才智之士,同样会对刘备的势力感兴趣,总之荀彧稍微一想就感觉到了这个旗帜所能够带来的好处。 他不由自主的由此想到了自己所居的曹操的势力,该要举起什么样的旗帜才能够同样吸引天下的英豪呢? 答案只有一个。 荀彧的目光望向了长安,这个答案已经出现在曹操阵营之中很长时间了,当初在洛阳无双侯洛空杀死董卓之后,曹操试图追上李傕郭汜将刘协抢过来的时候,就是在执行这一条道路。 奉皇帝以令汉臣! 只可惜没打过西凉兵,导致这一计划破产,在荀彧看来,这一战结束之后,无论胜败都要改变现在的这种态势,必须往司州关中发展,才是正道。 兖州这片四战之地,只能暂时作为基业,不能一直以这里作为根基。 无论是刘备还是袁绍都不是能够轻而易举战而胜之的对手,反观关中李傕郭汜,是两个单纯的没有脑子的武夫,击破这两人简直易如反掌。 若是能够占据关中,成为昔年西秦之势,再遏制三河,就能得到鲸吞天下的气势。 荀彧脑海之中有无数的规划闪过,等到曹操又唤他一声,便反应过来,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眼下的这一场战争。 若是能直接击败刘备,占据兖青二州,再谋夺徐州和豫州,据有中原四州之地,哪里还需要进什么关中? 直接北上攻灭袁绍、公孙瓒,南下扫平袁术、刘表之流,六合之内,八荒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对手? 曹操和刘备之间的战争打的相当谨慎,完全突出一个宁愿不大胜也绝不失误的节奏。 如果说袁绍和公孙瓒的战争争夺的是北方霸主的地位,那曹操和刘备之间的战争所争夺的就是中原霸主之一的地位。 另外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是袁术,但是袁术虽然占据豫州一部分土地,但是他的目标是江东淮泗。 另外因为刘表一直在后方牵制,所以实力最强的袁术反而没有参与这场中原霸主的争霸战争。 刘备和曹操之中的胜利者很有可能就会是挑战袁术的那个人,如果二人真的能将另外一人打的大败亏输,能攫取大把战争利益的话。 即便刘备现在是袁术的盟友,但只要形势一变化,双方之间的关系就会一变,今日的盟友未必就不会变成敌人。 或者说,在统一天下的道路上,哪里有什么盟友? 帝路争锋,打的尸骨成堆,血流成河,无数英雄豪杰尽折腰才是正常现象。 袁术本人对于不能参与中原大战自然是无比的烦躁,但转念一想,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徐州,控制淮泗。 现在趁着曹操和刘备在打生打死没机会进攻徐州的时候,他先行一步,这简直就是上天给的机会。 至于刘表,袁术根本就没有把刘表放在心中,一个就连荆州士族都摆不平的守户之犬而已,岂是他袁术的对手? 我袁术出身洛阳豪门,乃是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的嫡子,那庶子袁绍尚且被称作天下俊秀,我袁术堂堂嫡子岂会不如一个庶子? 而且袁术自忖自己已经控制了九江和庐江,从九江和庐江进入徐州易如反掌。 以目前徐州的形势来看,想要得到淮泗,只要徐州士族还有兰陵萧、淮阴韩这两家不激烈反对,并不算是很难。 就算是反对,袁术也决意要用刀剑来杀服他们,身为天下最大的士族之一,袁术自忖就算是杀了那些反对者,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就在他自信满满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孙坚竟然真的有了不臣之心! 他早就怀疑孙坚当初就有不臣之心,等到孙坚欣然接受朝廷扬州牧任命之后,他的怀疑就已经升到了顶点。 果然等到孙坚占据了九江郡和庐江郡之后,就变得非常不听话,不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 现在更是忤逆自己的命令,在眼见就要大战的当下,竟然悍然挑起了和江东吴郡的战争。 袁术虽然没那么聪明,但又不是个傻子,孙坚为了什么他当然是相当清楚的。 不就是为了掌控扬州,成为货真价实的扬州牧,进而摆脱自己的控制嘛。 这让袁术相当的气愤,破口大骂道:“真是忘恩负义之辈! 当初若不是本将军,他不过是个朝廷的通缉犯而已,如何能得到现在的身份地位,竟然如此赤裸裸的背叛。 我绝不会放过他!” ———— 曹操性多疑,刘备性宽宏,操善刑,备多恕,操以律,备以仁,二者有若道之太极似黑白有分,后人言曰:“操、备皆行王霸道,操爱霸,备喜王,天下豪杰士各奉其主,有此矣。”——《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第十一章:一年!二牧之争! 天下之间刀光剑影,摩拳擦掌。 袁绍和公孙瓒在冀州对峙,袁绍极其克制,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公孙瓒不断地试探压迫袁绍军,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能够让幽州铁骑冲锋杀戮的角度。 曹操和刘备在兖州战场上还没有进行激烈的交锋,就进入了拼粮草的阶段,所有人都在等着粮草快要尽的时候决战。 江东孙坚整备军队开始准备进入丹阳郡,在这之前周瑜已经亲身赶往丹阳郡,去见他的从父,丹阳郡太守周尚。 庐江周氏最显赫的时候自然是连续两代三公,周瑜的父亲曾经是洛阳令,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京畿重地的令官,自动升一级。 在周瑜的父亲去世之后,周尚是如今庐江周氏最为显赫的官员,两千石的太守。 虽然周瑜不是周尚的亲儿子,但是周尚却相当看重周瑜,盛赞周瑜是周氏的麒麟子,兴盛周氏的一定是周瑜。 此刻见到周瑜前来,周尚虽然知道周瑜一定是公子楚的说客,但还是亲切的将他迎进门来。 周瑜开诚布公的希望周尚能够投靠公子楚,献上丹阳郡,周尚闻言只是说道:“自古以来,率地而投的,都能够作为一方藩属。 公子楚是想要我作为臣子还是藩属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问他还能不能有独立性,周尚和周瑜之间也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径直说道:“公瑾,这天下最难的就是率地而投! 我是两千石的太守,在这扬州之中,什么位置能安排我呢? 我麾下那些追随我的佐吏,他们是否愿意投奔公子楚呢?” 周瑜闻言沉声道:“叔父,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世间不可能每个人都得到利益。 瞻前顾后,不是智者所为。 您是丹阳郡太守,又不是那些被士族架空的傀儡,何况那些丹阳士族难道就不愿意投奔公子楚吗?” 周尚望着周瑜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认可这位公子楚了,竟然就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北上中原和天下英雄一决高下吗? 公子楚恐怕实现不了你这样的愿望吧?” 周瑜同样笑道:“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现在的江东既无淮泗,又无荆楚,甚至还不如邦周时的庆忌吴国时期,现在就想北上中原的事,实在是太遥远了。 公子楚纵然有守土之志,但天下大势就如同滚滚长江东去,又岂是人所能违逆的? 击败了孙坚,袁术要不要一战? 刘表要不要一战? 为了守卫江东,就要守好长江,为了守好长江,就要守好淮河,拥有了淮河,西面又觉得不安全。 毕竟由西向东,俯瞰江东,顺流而下就能攻击那就要拥有荆楚,占据南阳,襄阳。 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有些事,他不想做也要做啊。” 周尚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敢肯定,自己这个侄子的这一番话一定没有和公子楚说过。 周瑜知道自己的叔父在笑什么,但他心里同样很清楚,公子楚是知道这些事的。 现在只不过是被架在这里,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得过且过而已。 周尚笑罢,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叔父就归顺公子楚,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做些事。” 周瑜知道是什么事,无非就是将那些不愿意投靠公子楚的人,或流放或斩杀而已。 这都是标准流程,每次一地被占据,都会有大批士人逃亡就是这个原因。 周尚的速度很快丹阳郡很快就改旗易帜奉洛楚为扬州牧,不承认孙坚身上由长安朝廷所册封的扬州牧。 周尚的表态很快就在江东诸郡之间传开,江东以及荆州士人将孙坚和洛楚之间的这一场争锋称之为“二牧之争”。 洛楚的背后是江东本地的士族以及流寓而来的看好他的士人,孙坚背后则是豫州汝南袁术以及他自己的班底。 谁将成为江东的主人? 大多数都看好洛楚,不看好孙坚。 士族这种阶层守土的时候是相当坚决的,就像是当年败则死,弃地则亡的最初代贵族一样,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在周尚确定投效之后,洛楚就从吴郡动身来到丹阳郡,他是来检阅周尚麾下的一支精兵,丹阳兵! 丹阳军的名声早在邦周时期的吴国攻楚中就已经颇为体现,只不过当时还不叫丹阳郡而已。 史书上称之为——“此地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在汉王朝的战争之中,丹阳兵一直都是抽调的重点,无论是北上抗击匈奴,还是南下剿灭山越蛮夷,都有丹阳兵的身影。 曾经的徐州刺史陶谦能掌控徐州就是依靠数千丹阳兵的强悍战斗力,只不过他直接在乱军之中而死,丹阳兵于是要么死在了乱军之中,要么各自流落。 周尚手中同样有一支三千左右的丹阳兵,洛楚来到丹阳郡之后,他就颇为自豪的说道:“三千丹阳兵,皆是悍勇之士,可力战万余士卒不退不败! 若是孙坚真的胆敢来犯,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江东铁壁。” 洛楚望着那些剽悍的士卒,眼神之中透露着凶狠,颇为桀骜不驯的模样,就知道这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所谓精锐就两点,第一体能好,第二不怕死,体能好就能完成各种作战目标,不怕死才能承受极高的战损。 在冷兵器时代能承受三成战损的军队和只能承受一成战损的军队对战是百战百胜的。 天下第一的素王神庙军就是因为能战至最后一人,所以才会那么强,三千人能当作一万人甚至两万人用。 在西域的史书上经常记载,“无双侯发神庙军两千,战万余骑兵,敌溃,奔袭千里杀其首。” 敢战士号称天下第一强军同样是因为能承受极高的战损! 这些丹阳军当然不可能达到敢战士和神庙军的水平,但洛楚知道以后这就是自己守卫江东的王牌之一了。 现在精锐军队的重要性都渐渐被重视起来。 西凉军阀那么蠢,但是有西凉铁骑在,现在还过的相当逍遥。 随着时间过去当年的事情渐渐被人所熟知,无双侯洛空之所以会那么轻易的败在董卓手中,是因为在董卓的麾下有一支名为飞熊军的精锐,统领正是如今占据关中的李傕。 不过这支飞熊军还没有发威就湮灭在了无双侯惊天动地的请天罚之下,乱军溃兵之中,什么精锐都没用。 但就算是飞熊军没见到,那西凉铁骑一旦过万人,有多强势天下人都是亲眼见到的,还有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皆是天下精锐,一旦登上战场就会让人无比头疼的存在。 等到在饮宴之上,洛楚便称赞道:“周尚公,想要守卫江东,手底下若是没有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队,那守卫江东就是一句空话。 君愿意投效,还有如此强军,这是楚的荣幸啊。” 周尚作揖道:“公子坐断江东,庐江周氏皆仰慕公子,若不是身居要职,这郡中数十万百姓割舍不下,当日公子下达招贤令时,某便挂印而去了。” 周尚说话这么客气是因为检阅完这支军队之后,洛楚依旧使周尚作为丹阳太守。 这说明洛楚暂时还没有替换他的想法,这让周尚略微安心,他的身份地位毕竟太高了,两千石的太守,在如今的天下是不容小觑的。 他投靠洛楚,洛楚真的想要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还真的不太容易,在这扬州之中,除了州牧的位置外,比太守更高的职位还真是不容易寻到。 他猜到洛楚是要等到和孙坚这一战打完之后再做计较,周尚也觉得现在维持原状是最好不过的。 洛楚端起酒樽遥遥和周尚相碰,饮下之后便说道:“周尚公,孙坚率军想要进入丹阳郡,伱镇守丹阳多年,就依旧由你来率领军队抵抗。 本州会率领吴郡大军在后压阵,至于后勤粮草不需要担心,全部由吴郡一力承担,立下功劳的士卒都按照规定奖赏,阵亡的士卒都一一发放抚恤。 务必挫败孙坚妄图进入丹阳郡和吴郡的心思,捍卫江东安宁。” 周尚拱手作揖沉声道:“尚领命!” 江东诸郡之间剑拔弩张,许多豪强都各自率领着兵丁前来投奔,在这其中还真的颇有一些人一看就是猛将,比如说其中有一人名曰周泰,天生神力,洛楚一见就甚为欢喜。 在洛楚看来,以周泰的天赋,只要经过训练,成为万人敌的将领未必不可能。 还有与周泰同来的蒋钦同样是一员虎将,这让洛楚颇为惊喜,他麾下现在文臣谋士已经不算是缺了。 内政有张诏和张纮,外交有张纮和鲁肃,军略和谋略上有鲁肃,帅才上有周瑜和鲁肃,现在缺的就是那些能率军冲阵的猛将。 要知道就算是韩信韩武穆都有一班高皇帝的老兄弟作为偏将带兵执行命令,强如他的大伯父洛霄,也有一众太平军渠帅执行命令。 现在得到了这些猛将,只要稍加磨合,就能大大增强己方的战斗力。 孙坚只觉得万事万物都不站在自己这一方,他真是切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满是掣肘。 当他率领着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一班将领和士卒进入丹阳郡后,所见到的就是三千丹阳精兵,以及在丹阳兵后面压阵的吴郡大军。 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无数的旌旗在军营之上飘扬,根本就没人能够数得清到底有多少。 这场仗难了! ———— 由于第一次诸夏大战持续时间较长,在战争期间,战争双方经历了众多的突发事件以及政治军事事件。 “二牧之争”是发生在诸夏大战期间的一场为了争夺江东主导权而进行的局部战争。 战争的结果是洛楚挫败了孙坚进入江东的战略目标,迫使孙坚不得不调整战略方向转而向中原发力,并且影响了徐州和荆州的战略目标。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对持续数年的第一次诸夏大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二牧之争”对战争局势的影响是第一次诸夏大战时期所不容忽视的。——《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十二章:白马?哼!定叫他有来无回! 丹阳郡中,连日以来大战不绝,喧嚣声一经响彻就是数月。 大军阵中,新加入洛楚军的周泰站于众军中央,一手持盾,一手持刃,身披重甲,稳步而前,宛如绞肉机一般,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的身前阻挡片刻。 周瑜和鲁肃望着这一幕,都不禁感慨的摇摇头道:“这就是一将难求啊!” 孙坚军中的猛将同样悍勇无比,身披甲胄奋力而前,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皆是持重而前,势不可挡。 周泰当初刚刚上阵,就被程普和韩当联手击伤,但是他眼见阵线难以坚持,竟然找到主帅周瑜说道:“战将宛如熊虎,躯干不过是毙敌的手段罢了,这点小伤算什么呢?” 于是坚持带伤出战。 结果越战越勇,伤势并没有恶化,竟然渐渐好了,这份身体素质让洛楚都啧啧称奇。 孙坚麾下还有在庐江郡和九江郡所招揽的陈武、丁奉,皆是骁勇善战的猛将,这六人每人都能够独当一面,这就是鲁肃想要搞死孙坚,夺其将领的缘故。 只要接盘孙坚的部将,足以称得上一个势力的武将半壁江山,鲁肃认为孙坚没有资格拥有这么多的猛将。 孙坚自己同样是万人敌,不逊于这几人,若是洛楚刚刚来到江东时,面对孙坚的猛将强军,怕是只能据城而守。 不过现在的江东在猛将方面至少不是被动挨打,周泰、蒋钦,出身吴郡的凌统,出身会稽郡的董袭,这四人是如今江东作战最勇猛的将领,都是在这一次大战之中脱颖而出的豪杰之士。 这些猛将在战阵之中激烈的厮杀着。 陈武和周泰皆是持盾握锤,这种钝器会对着甲的人造成巨大杀伤,一时之间只觉咚咚的锤击声音在盾牌之上响彻,二人皆是手臂发麻。 但周泰身体极其强壮,仅仅数息之后就恢复过来,陈武虽然同样是猛将,但在身体素质这一方面,周泰就是99的人间极限。 这种毫无技巧的对拼陈武自然是要落于下风的,韩当和丁奉见状皆持槊而来,蒋钦同样迎上。 周泰见状瞬间怒吼一声,眼疾手快又是重重一锤砸下,将陈武手中盾牌荡开。 按照正常的节奏来说,他现在就应该等待反弹的力道减弱之后再挥击,但是周泰强行用身体去扛住了那一股巨大的反弹力量,甚至手臂浸出了鲜血! 但是效果是极其喜人的,陈武没有反应过来被周泰重重地一击抡到了胸口之上,纵然隔着厚厚的甲,但还是能听到清晰的一声响。 陈武的身躯几乎瞬间就凝滞了,脸色煞白,一口鲜血喷出,然后便是面如金纸一般,倒了下去。 韩当和丁奉冲上前来将陈武的身躯接住,周围士卒涌过来,将几人护在身后,蒋钦同样想要将受伤的周泰护住,但是周泰却大声的对蒋钦说道:“公弈,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陈武受我一锤,不死也残,速速冲杀,破此敌军,献功于公子楚!” 蒋钦回想起周泰上一次负伤更严重都没有问题,于是一咬牙就和周泰合军向前。 坐镇中军的洛楚眼见周泰击溃陈武,威风凛凛势不可挡的模样,忍不住和周瑜说道:“公瑾,这周泰周幼平,未来定是我江东之虎臣啊,带伤上阵之事,日后必不可再有。” 周瑜闻言当即抱拳道:“谨遵公子之命。” 周瑜站在洛楚左侧,鲁肃则站在右侧,望着周泰击溃陈武的这一幕,又是兴奋又是忧虑道:“受周校尉一击,陈武不死也残,可惜不能收入麾下,为江东而奔走了。” 鲁肃属于典型的没把孙坚放在眼里,只盯着他麾下那些家当的人。 陈武被送回军营之中,孙坚满脸的凝重之色,陈武感觉自己恐怕是不行了,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道:“主公,武不能再随您而战了。 若是有朝一日能攻下江东,定要遣使到武坟墓之前祭告,否则武死不瞑目啊!” 孙坚紧紧地握着陈武的手道:“会的,一定会的!” 陈武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外表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内伤已经很重,在一个夜间突然发起高烧,然后呕血而死。 这让孙坚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孙坚军的攻势愈发的凌厉,周瑜早就料到,沉稳的守御着,消耗着孙坚军的气力。 当周瑜和鲁肃从容不迫的指挥着丹阳兵一锤定音攻破孙坚军的进攻后,当孙坚望着江河之上横流的鲜血和尸身时,他满脸的不甘,但却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终究是当世的豪杰之士。 但是孙坚麾下的大将脸上都带着鲜血,一个个杀气腾腾,脸色狰狞纷纷不甘道:“主公,敌军伤亡同样巨大,我军还能战,为什么要现在就退却呢?” 孙坚虎目之中带着煞气,愤声道:“还能战? 子烈折在这里,难道还要将你们之中的某一人折在这里吗? 把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军队全都耗在这里吗? 野战尚且不能大破之,又何况攻城呢? 现在退回九江郡之中,日后再整军而来! 有朝一日定会完成子烈的遗愿。 英侯洛川真是好大的声望,一个儿子孤身来此,就能让江东豪杰尽奔投。 周公瑾,鲁子敬,真是好人杰啊! 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否则这江东岂非唾手可得?” 孙坚算是见到什么叫做天纵之资了,陈武的死是个战场之上的意外,但这场战争的失败却不是意外。 这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击败了自己这个沙场宿将,自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经历了多少战争,现在竟然在阴沟里翻船。 尤其是周瑜,孙坚知道那是自己儿子的好友,从前只以为是个擅长琴棋书画,长相风姿夺目的美郎君而已。 没想到啊,下手竟然这么狠! 见到孙坚铁了心的要退军,众将虽然心中不甘,但心中还是知道这是没办法,只能听令。 孙坚踏上战船的那一刻,深深地望了丹阳郡一眼,低声吼道:“总有一天我会率领着更多的大军回到这里!” 放完狠话孙坚便鸣金缓缓退军,望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孙坚军,周瑜却没有丝毫的松懈,而是派出斥候远远跟着孙坚军,详细的盘查了撤军的军队数量和撤退形势以及撤退距离,才同样缓缓收兵。 洛楚全程只是坐镇中军没有怎么动过嘴,直到一切落下,周瑜抱拳道:“公子,幸不辱命。” 洛楚抬眼又仔仔细细的望着周瑜。 虽然身上穿着盔甲显得比往日英武,但周瑜依旧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俊朗飘逸的面容,真不愧是曾经的江左第一美男子。 而且周瑜统率加上后勤一共将近二十万的军队,还能够得心应手,说明这不是他的极限,这种级别的统率天赋,已经快要达到战国四名将级别了。 当然,战国四名将不仅仅是统兵无双,谋略同样无双在这一点上,周瑜还没有机会表现。 洛楚想了一些事情,笑道:“公瑾有大才,是韩武穆那样的人,这江东众风流人物,谁又能及得上你呢?” 周瑜虽然一直以韩信为目标,但真的听到洛楚用韩信来称赞自己,还是惊了一下,他可真是不敢碰瓷韩信,史书上怎么记载韩信的? 虽吕孙吴白,不可胜也! 兵仙战神,都是韩信的美誉。 国士无双,功高无二,是开国功勋对他的称赞。 辞王受侯是淮阴侯和安阳侯的千古美谈。 连百万之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永远都能够败而不溃,围而不散,这是什么神仙! 周瑜自己就是统帅,他明白这其中的艰难。 他现在统率加上后勤一共将近二十万的军队还算是得心应手。 周瑜预估自己的极限就是五十万军,他根本就没法想象韩武穆统率百万大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洛楚看来,周瑜的统率天赋自然不如韩武穆,那位的天赋真的是有史以来人类的天花板。 但周瑜自有自己的优势,比如他的政治能力很强,他不仅仅是个帅才,还是个能够镇守一方的大员,非常适合成为武相! 鲁肃却从中感受到了异样的味道,公子楚似乎是对公瑾相当有好感,所以才故意亲近,周瑜同样是聪颖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站在洛楚身侧,指挥着士卒收拾残局。 洛楚转而问周瑜和鲁肃道:“公瑾,子敬,你们说接下来是继续进攻九江和庐江二郡,还是坐守丹阳郡和吴郡呢?” 洛楚麾下目前有四大重臣,周瑜、鲁肃、张诏、张纮,这四人都是洛楚认为的将相之才,称之为王佐之才也不为过。 张诏和张纮二人主内政,周瑜和鲁肃二人主征伐和外交,分工合作,当然鲁肃常伴于洛楚身侧,还要完成许多的杂务,毕竟鲁肃是少有的内外皆能,万事俱通的贤才。 “打!” 周瑜和鲁肃不约而同的说道,然后周瑜笑了笑示意鲁肃来说,鲁肃相当擅长大势规划,眼光极其的敏锐,当即说道:“公子,孙坚此番败退回九江和庐江郡中,郡中士族定然惶恐。 他们和孙坚之间的合作关系本就不深,只是因为不愿意屈就吴郡士族才配合孙坚。 现在孙坚就连守土都完成不了,他们定然担忧我们清算。 孙坚必须要响应袁术的号召了,要么北上攻徐州,要么南下和刘表大战。 最大的可能是和刘表大战,袁术自己则率领亲信进攻徐州,得到他一直想要淮泗之地。 但无论是哪一点,九江郡和庐江郡的士族大概率会直接联系我们。 只要公子您愿意接受二郡士族的投效,到那时我们直接去夺取孙坚在江东的基业即可。 孙坚身陷荆州之中,只能徒呼奈何,却毫无办法,这就是孙坚势力所迎来的必然结局。” 鲁肃的想法和洛楚的差不多,他又带笑问道:“孙坚实力不凡,万一刘表不是孙坚的对手那又该怎么办呢?” 鲁肃和周瑜相视一笑道:“公子,荆州是人杰地灵所在。 不要说孙坚,就算是袁术,这个当下硬实力上的第一诸侯,就算是全力出手想要攻下荆州都异常艰难。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荆州士族想要直接投降,任何人占据荆州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就像是江东一般,只要诸士族众志成城,任何踏足江东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士族就占据了人心的极大一块,这些人或许不能襄助成就大业,但是这些人想要败坏大业却异常的简单。 话既落下,那未来摆在江东之前的规划就成型了,作为精通纵横之术的鲁肃,正式开始用江东作为基本盘,准备搅动天下风云了。 …… 从李傕郭汜下发圣旨,然后中原爆发大战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快要两年,中原大地上处处都是烽火,不仅仅是中原四大诸侯,还有这些诸侯麾下那些名为臣子,实则为独立藩属的存在。 曹操、袁绍、公孙瓒、刘备麾下以及境内都有这种存在,在相持的一年之中,不仅仅是相互大战。 还有互相之间收买这些藩属,然后让这些藩属背刺盟主,这一年多来,光是应付这些早就心怀不轨的藩属都让几人颇为头疼。 还有最经典的相互之间毁坏粮草,烧毁粮仓,战争一旦到了一个白热化的地步,这种信息基本上就是明牌打,根本就不存在谁有隐蔽的粮草或者粮仓能不被发现的。 而且战场之上能储存数十万大军的粮仓就那么几处,能运输粮草的大道和山谷道也就只有那么多。 冀州,随着双方之间不断的攻防转换,战场逐渐深入到了冀州深处。 吕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山里一待就是一年多,好在有袁绍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否则他真的就要直接返回并州了。 袁绍军中。 长达两年不断拉锯的战争,让河北的文臣武将皆是感到十分的折磨,但众人却依旧是精神奕奕,对谋士来说,随着不断的推演和设计,不断地增加己方的胜率是一件相当让人产生成就感的事。 公孙瓒麾下没有强力谋士的缺陷在这种长久的对峙之中终于算是出现了巨大的破绽,连续两波粮草都没有按时进入军营之中。 公孙瓒军缺粮了! 这是河北谋臣经过不断的推演而得出的消息。 袁绍沉默的思考着这一条消息,战争打到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公孙瓒军缺粮,他也缺,河北虽然富庶,但是他不仅仅是要供给自己,还要给山中的吕布送粮食,那些战马可是吃粮食的大户。 袁绍沉思了许久,缓缓问道:“公孙瓒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许攸手中盘着两块金玉,他最精于计算此道,脑海之中疯狂运转着,缓缓说道:“主公,一个月,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公孙瓒军中就会缺粮。” 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公孙瓒要么进攻,要么退兵回幽州。 袁绍又问道:“那我军中现在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沮授立刻说道:“回禀主公,军中粮草还能坚持一个半月!” 多了半个月! 袁绍闻言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不要说半个月,在战争之中就算是两三天的粮草富裕都是极其重要的,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足以决定胜负。 这时荀谌从帐外匆匆走进,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说道:“主公,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公孙瓒从刘备那里得到了一些粮食,据说还通过辽东商户和燕国求购了一批粮草。 最快二十天之后第一批粮草就会进入公孙瓒军中。” 沮授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和燕国之间的如此隐秘的消息是怎么得来的,荀谌径直说道:“是公子枢给的消息。” 公子枢。 这下众人更是一惊,不过对于公子枢会给河北提醒,众人并不意外。 汉廷天命一崩毁,昭城行事立刻就肆无忌惮起来,而且昭城洛氏对公孙瓒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 昭城没有亲自下场襄助袁绍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就算是河北败了,公孙瓒想要进邺城还要过洛氏这一关。 而且公子枢之前就暗示过,有洛氏子对袁绍很感兴趣,只不过是因为突然爆发的战争,导致袁绍没能进昭城而已。 来自公子枢的消息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一下河北众人都坐不住了,这批粮草一旦进入公孙瓒军中,形势就会导向复杂的局面之中,后续到底会发生什么,那就完全不可预知了。 袁绍噌的一下站起,接过情报读了一遍,双手瞬间用力几乎就要将信件捏碎,所有人都望着他,现在要怎么做,只有真正的河北之主才能下决定了。 袁绍闭上眼脑海之中开始头脑风暴,最后缓缓睁开眼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速速联系吕布,让吕布去截断…… 不!” 袁绍本来想要让吕布率领并州狼骑前去截断这条粮道,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么关键的任务交到吕布手中他实在是不放心,他的目光里落到了颜良文丑身上,整个河北能让他百分百相信的只有这两个人。 “颜良文丑!” 他最终还是喊出了这二人的名字,颜良文丑齐齐道:“末将在!” 袁绍沉声道:“伱二人率领骑兵前往截断这条粮道,务必要烧毁粮草,可有信心?” 这种烧粮草的工作一向都是最危险的,尤其是公孙瓒很清楚这批粮草对他的重要性,一定会派最精锐的军队去保护,颜良文丑所要面对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运粮兵,甚至可能是最精锐的幽州铁骑。 但是单膝跪在地上的颜良文丑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抱拳道:“若是不成,末将提头来见主公。” 这话就是军令状,颜良文丑二人会用命把粮草烧掉! 张郃高览二人见到这一幕颇有些艳羡,这就是明明二人比颜良文丑更有才华,但是袁绍却最信任颜良文丑的原因,就这份对袁绍的忠诚就是二人学不来的。 公孙瓒军中。 对这一批粮草公孙瓒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他焦急地在踱步,等待着粮草的到来,他万万想不到这支粮草的行踪已经为袁绍得知。 一直都在并州和幽州边界装作打胡人练兵的吕布,终于能放开脚步疾驰而下,他要去会会幽州铁骑。 时间若流水,匆匆而过。 公孙瓒要的粮草来了,颜良文丑骑着战马率领着河北最精锐的骑兵,和袁绍告别之后出发。 这么大批的粮草存放,自然不可能一处,当漫天的大火燃起时,袁绍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烧掉了多少粮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公孙瓒不知道自己的粮草是不是比袁绍多。 袁绍也不知道自己的粮草是不是比公孙瓒多。 没有人愿意等到最后一天去拼那个运气,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公孙瓒一定会发动进攻,若是不成,他有白马和幽州铁骑,远遁千里即可。 袁绍缓缓沉声说道:“诸位。 无论烧掉的粮草多寡,公孙瓒都要进攻了。 准备最后的决战吧! 这将是最后的战争当初所说的一雪前耻就在今日了。 正则,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你率领先登死士和大戟士在前,张郃高览率领骑兵游曳,我与河北诸将率领步骑在后压阵。 众将可都听清楚了?” 麴义、张郃、高览三人皆出列应喏,然后便鱼贯而出。 果然不出袁绍所料,得知有部分粮草被烧的公孙瓒直接就是面色大变,他甚至产生了直接退回幽州的想法。 但望着奔腾的白马,他又恢复了信心,只要白马尚在,袁绍就不是他的对手! 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双方之间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决战的部署。 麴义率领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强军,先登死士是携带着盾牌的重弩军队,是麴义专门训练来克制骑兵的军队,大戟士则是重甲军队,是军队之中真正的精锐,若是单独将大戟士拿出来,那定然是要被白马义从这种弓骑兵所克制的。 但麴义将二者结合起来攻破白马义从,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成功,但面对白马义从无计可施的袁绍选择相信麴义。 若是麴义不行还有吕布的狼骑! 麴义亦步行军,远远便见到幽州骑兵扬起无尽的尘土,山摇地动,带给人无尽的震撼,这两年来,河北士卒就在这些铁骑之下战栗而活。 但是麴义麾下的步卒面对奔腾而来的骑兵却凛然不惧,这就是麴义的练兵妙处,他能够让士卒自发的视死如归,先登死士之名绝对名不虚传。 从上了战场的那一刻就没有想着活下来,麴义身为大将同样在阵中,如果先登死士和大戟士全军覆没,那他也会死,他是身先士卒,与士卒同生共死的代表将领,没有这种精神的将领就不配使用先登死士和大戟士。 公孙瓒胯下白马奔腾,在马上驰骋的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担忧都消失了。 他在阵中哈哈大笑着,“袁绍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他终于敢于正面迎战我幽州大军了,白马义从何在?” 万余白马义从皆放声大笑,“苍天为鉴,白马为证!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震天的呼喊声传来,传得极远极远,公孙瓒忍不住朗声大笑道:“白马,踏碎他们!” 麴义望着白马义从,满眼都是冷肃,手中抽出利剑,冷声道:“白马?哼!定叫他有来无回!” 袁绍在后面率领着大军压阵,麴义率领着精锐作为先锋,白马义从眼见不过三千人竟然敢在万余白马义从面前这么嚣张,当即就冲了过来。 当先就是一波箭雨洒下,麴义命令士卒皆藏身在大盾之下,根本就不给白马义从任何的机会,重弩更是藏在大盾之后,皆伏在地面,白马义从见状,大为惊喜,伏在地面这不是送给战马去践踏的吗? 公孙瓒同样没想到袁绍军的先锋竟然会做出这种操作,当即就命令白马冲锋,等到白马冲到数十步时,先登死士按照训练从地上站起,挥扬土尘来阻挡视线。 “射箭!杀!” 随着麴义的一声声吼声,先登死士取出了一张张重弩,大戟士上前扶住大盾,先登死士则箭如雨下,白马义从冲的实在是太快,这重弩的杀伤力又极强,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就如同下饺子般纷纷从马上掉落。 先登死士同样被白马撞得人仰马翻,纵然是穿着甲胄,但是在这么巨大力量的撞击之下,能够活下来的人也不算是多。 公孙瓒万万没想到竟然一个照面白马义从的伤亡就超过了百员,他瞬间目眦欲裂,难以相信白马会在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军队手中伤亡。 “杀! 冲垮这支袁绍的先锋军!” 公孙瓒满腔愤怒的下令,麴义眼中却大放光亮,他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胜利的钥匙,白马义从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冠绝天下的速度,现在失去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 孙坚略江东,豫章郡公以瑜为帅拒之,及孙坚败,公乃赞曰:“尔有韩武穆之风,江左周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安天下,吾当委大事。” 豫章郡公主江东,乃以瑜为大都督,位列外臣第一。——《吴书·周瑜鲁肃陆逊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三章:第一次大战的转折点! 麴义率领先登阻隔白马进攻,在后压阵的袁绍利剑一挥,张郃和高览瞬间反应过来,率领着河北甲骑出击。 界桥之地本就狭窄,张郃和高览并不是为了对白马义从造成多大的杀伤,而是为了逼迫白马的行动轨迹,让白马和先登死士以及大戟士硬碰硬。 白马义从是轻弓弩骑兵,速度冠绝天下,在宽阔的地域之中,借助强弩同样能通过跑动放风筝。 而且现在除了洛氏有少量的类似步人甲的甲胄之外,大多数甲士的防护力还没有强到能不受伤的地步。 弓弩是足以对步卒甲士造成杀伤的,这就是前期袁绍被公孙瓒按着打的原因。 但是两年以来,河北谋士团且战且转移。 之前选择过一个类似于界桥的地形,结果被公孙瓒直接打爆了前营,那一次河北众谋士中有两三人心态都快要崩了。 袁绍当时就问沮授、荀谌、审配和麴义四人。 这种利用阵型打断公孙瓒的方法可不可行,审配和麴义都是那种相对决断的人,斩钉截铁的说一定可以。 袁绍于是果断的选择继续坚持和公孙瓒交战,最危急的时候甚至亲自上阵去鼓舞士卒。 且战且退,经过再三确认,最终选择了界桥作为决战地点。 公孙瓒随着胜利进军,心中极是骄傲,对河北军的战斗力已经产生了不屑的心理。 再加上不断进军,来到界桥是必然的事情。 这里的环境比之前的那一处还要好的多,所以公孙瓒并没有太过担忧。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又一次的胜利而已,天下之大,谁能挡得住白马和幽州铁骑呢? 但是拼命状态下的麹义给公孙瓒狠狠的上了一课,轻骑兵冲击重装步兵和重装弩兵的阵营。 真的会死! 白马义从当然不是傻子,在遭受了重创,短短时间之内就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想要策马从侧边掠过,施展白马义从最经典的战术。 但是这里是界桥! 麴义所训练的士卒数量是完全足够的,白马义从一动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正惊恐之中,先登死士以及大戟士已经持盾攻上来,重弩一波波射出,骑在白马身上的士卒身上的甲胄就像是纸做的一样,纷纷落下马来,场面异常的惨烈。 白马义从所回射的箭矢却叮叮当当势大力沉的落在了盾牌之上,公孙瓒见到这幅场面,气血上涌,完全失了智一般的要往上冲。 但是他不理智,身边的人却不能不理智,如今的场面多少白马冲上去都是白送,这次白马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至少要给白马保留下火种啊! 麴义眼中血光愈发耀眼,他身先士卒的往前冲锋陷阵,就如同是一尊魔神般。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张郃和高览都感觉到头皮发麻,面对几乎停滞在原地的白马发动了冲锋。 公孙瓒身边的人都苦苦哀求道:“主公,先撤吧,待修整完毕我们还能战!” 眼见公孙瓒连话都不说,身边人连忙牵着他的马往后退去,同时给白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让压阵的后军缓步上前接应。 袁绍压阵的大军眼见麴义果然将白马击溃,瞬间大喜过望道:“随我上前,击溃公孙瓒军!” 白马义从接到撤退的命令在混乱之中开始调转马头,面对极速的白马,袁绍军中已经有人感觉想要彻底击溃公孙瓒军很难了。 现在不过的战果已经很大了,后续如果离开界桥再追击,难免不会产生什么意外。 但麴义不愿意放弃,他敏锐的意识到短时间之内白马还没有驰骋的空间,这是追杀白马最好的时间! 于是他一方面派人去告知袁绍自己要追击,一方面则直接率领着士卒往前冲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白马出了界桥不过数十上百步就直接停了下来。 袁绍正率军前来,听到麴义已经前往追击,“主公,麴将军说此战是覆灭白马唯一的机会,错过此次机会,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袁绍望着自己麾下的步骑大军,心中一发狠,也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坚决道:“正则说的对此战将要覆灭公孙瓒极难,但至少要翦除他麾下的白马义从,没了白马的公孙瓒,就是没牙的老虎,幽州不过是囊中之物而已。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况且正则在前方冲锋陷阵,孤军深入,若是我军不随着压上,岂不是坐视立下大功的正则陷入死地吗? 那不是我袁绍所愿意的!” 袁绍话说到这份上,那全河北上下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冲了! 麴义在前方浴血,他简直杀红了眼,然后就听到铁蹄的声音,张郃和高览都冲了上来,颜良文丑这两个袁绍的护卫都率军掩杀上来,他立刻就知道袁绍率军前来了。 他的脸上有鲜血流淌下来,流淌的整个人都仿若疯魔一般,忍不住疯狂的大笑道:“诸位将军,助我一臂之力,白马覆灭就在今日! 先登!” 公孙瓒没想到麴义竟然还敢追击,他彻底疯狂,大声吼道:“杀了他,给白马报仇!” 咚咚咚! 微微的颤动声传来,信使狂奔而来,惊恐的说道:“主公,我军背后有万余骑兵,打的是吕字旗!” 幽州众人一愣,吕字旗? 想到吕肯定是青州二姓,但那是自己人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吕布!” 有人惊叫道,瞬间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大批骑兵加上吕字大旗,除了吕布实在是没有其他人了。 “吕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浮现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然后下一秒这个疑问就不再是疑问,除了和袁绍达成了结盟,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下就连公孙瓒脑子都冷静下来了,并州的实力在诸州之中算是比较弱的,主要是昔年晋国的核心区域都被分割掉了。 但并州弱不代表并州兵弱,那可是边境常年面对胡人的军队,并州狼骑和幽州铁骑相比较起来,丝毫不弱。 若是平时面对吕布,公孙瓒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现在这幅境地,面对吕布的万余并州狼骑,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撤!” 这是出现在公孙瓒脑海之中的唯一想法,必须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否则真的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有可能直接死在这个地方。 一想到这种可能,公孙瓒也不用其他人催促了,直接骑着白马就往幽州方向撤退。 袁绍得到了吕布到来的消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吕布竟然在这个时候到来了,这难道真的是上天所赐予我袁绍的霸业吗?” 河北谋臣团同样纷纷露出惊喜的神情,实在是吕布出现的时间太巧妙了,恰恰是公孙瓒刚刚失败,正慌乱无比的时刻,这个时候出现绝对能对公孙瓒造成最大的伤害。 从并州千里迢迢赶来的吕布可没有这么多心思,他现在只想要好好的打一场,这一次出来他将整个并州的精锐都带了过来,包括他一直有所忌惮的高顺的陷阵营。 陷阵营是并州狼骑之中真正的精锐,这是一支上马能当重骑兵使用,下马能当重步兵使用的真正的精兵,关键是在高顺手中作战意志极其的坚决,比之先登死士毫不逊色。 吕布依旧是那副威风凛凛的装扮,手中持着方天画戟,望着远处有些许混乱的幽州军,他高声道:“诸位来自并州的将士,这是我们第一次参与中原诸侯的大战,让河北人和幽州人见识见识并州儿郎的英勇! 立下功劳的我吕布绝不吝啬赏赐,就如同昔年在并州抗击胡人一般,有我吕布一口肉吃,绝对就有兄弟们一口酒吃!” 吕布这番话说的相当接地气,但是效果却非常好,他是并州的飞将军,在并州士卒之中的威望本就相当高,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坐上并州牧的位置,主要原因就是将士们支持他。 并州狼骑齐齐启动,吕布和张辽分头并进,张辽尚且还掌控大军,吕布的打仗才叫简单,他一马当先率领着高顺的陷阵营冲了进去。 他手中握着方天画戟,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面对张角时的场景,那时的张角就是这样冲阵无双,任何人都格挡不住他的一回之力。 “张角死了,现在的天下第一,就是我吕布!” 吕布大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肆意挥舞,真正的没有一合之敌,所有试图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一合杀死,无论是士卒还是军官皆是如此。 见到吕布如此英勇,并州狼骑更是士气大盛,望着这一幕的公孙瓒忍不住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那个无敌的张角将他们这些人打爆的过去! 袁绍望着战场之上冲阵纵横无敌的吕布,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和吕布联合的心思,他虽然有河北四庭柱,还有千员战将,但就是缺少这么一个真正战力无敌的将军。 袁绍可没有忘记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麾下,都有大批的勇将,尤其是刘备麾下那三个万人敌的将领,真是让他羡慕不已。 他出身汝南袁氏,麾下文臣倒是不缺,但是这种武将可就实在是太缺了。 若是能和吕布彻底结盟,那未来就能够借助吕布的力量,等到拿下幽州,那自己就占据冀州、幽州、并州三州之地,彻底成为北方最大的诸侯了! 正在围剿白马的麹义见到并州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是大喜过望这下白马是真的走不掉了,不仅仅是白马,还有那些腿短的步卒。 这一点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从吕布突然之间出现在这场战争之中开始,公孙瓒的结局就是小败或者大败,就看他能率领多少人逃出去了。 这还是因为公孙瓒毕竟有大量的骑兵,在河北和幽州这块土地上想要歼灭一心逃命的骑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麴义和吕布率领着军队猛攻公孙瓒军,白马义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从未经历过这么绝望的时刻,在麴义所率领的先登死士的重弩进攻之下只能无奈的死去。 当麴义率领冲到白马的大纛面前,并且重重的将大纛砍落的那一刻,就仿佛一个时代的变迁,一道大吼之声从他口中传出,“白马今日除名矣!” 他的话语之中有太多的情绪,当初被白马压制的所有不屈都在今日这一刀之下,在这遍地白马的尸体之下发泄了出来。 袁绍军蜂拥而过前往追击公孙瓒,颜良文丑伸手将倒在地上的麹义拉起来,袁绍随着大军冲过来,见到浑身浴血的麹义忍不住将他直接拉到身边,大声地向众人笑道:“三千先登伏北地,十万白马尽折蹄! 这就是我河北大将麹义,这样的人物如何能不流于青史之上呢?” 这话众人都没有反驳,这麹义是真的太猛了,不要以为甲士就一定能扛住骑兵,尤其是失控的战马冲上来的力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但是这麹义硬扛着白马的冲击竟然能把白马打灭。 公孙瓒率领着数千幽州铁骑逃命,剩下的幽州兵则在吕布和河北军的夹攻之下,要么死去,要么投降。 公孙瓒率领着数万步骑进攻冀州,这一战之后,最多只剩下不足一万,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一战之后,公孙瓒只能在幽州据城而守,幽州和冀州之间的战略形势彻底转变,从公孙瓒进攻变成了袁绍进攻。 想到未来,所有人都露出了笑意。 郭图擅长逢迎,忍不住拍马说道:“此情此景,该要如何盛赞呢? 袁公满霜刀,公孙夜遁逃! 或者可以形作!” 袁绍微微念叨着,“袁公满霜刀,公孙夜遁逃! 好啊! 就让他遁逃吧! 总有一天他会逃无可逃!” ———— 界桥之战是东汉末年第一次诸夏大战的转折点,在幽冀、兖青、荆豫三个主要正面战场之上,袁绍打开了局面,赢得了幽冀战场的胜利,在联盟作战的形势之下,这当然会对战争走向造成巨大的影响,下一章将会讲解其余两个战场的形势。——《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十四章:第二次化国为家! 公孙瓒北逃幽州,后面自然有人衔尾追杀,但成效不大,骑兵逃命的本事是其他兵种所不能及的。 吕布和袁绍这两个盟友,终于算是见面了。 说起来二人还比较陌生,或者说全天下有名有姓的人对吕布都比较陌生。 世人对吕布的印象就是前并州刺史丁原的部将,是个在边境胡人以及士卒之中颇有威望,号为飞将军的边郡武人。 然后最大的印象就是当初天下勤王诸侯在巩县大战张角,丁原被杀,吕布直接临阵率众北逃。 这算是吕布的一个大黑点。 但因为除了少数诸侯之外,其余人同样不干净,于是这件事没有多少人提起来。 后来吕布做了并州牧,在天下之间的存在感依旧很低,毕竟并州穷困。 吕布这一次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是因为袁绍要和他结亲这件事,对吕布来说,实在是大大的抬举。 二人相见之后,袁绍当即就是一拜道:“绍多谢吕君前来相助!” 吕布闻言面上颇有骄傲之色,但好歹还记得面前这人是自己未来亲家,于是拱手作揖道:“本初公实在是客气了,你我乃是姻亲家,助你便如同助自己一般。” 张辽跟在吕布身边,闻言嘴角抽了抽,感觉吕布有点没情商。 袁绍能赢的确是有我们的助力,但你这话说的就像是他能赢全靠我们一样。 袁绍如今还处于振奋状态,不以为意,况且对吕布这样的边郡武人又能要求什么呢? 况且之后攻伐幽州可能还需要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卖命,这可是自己付出了一个儿子的婚姻换来的关系,一定要善加利用才行! 二人结伴而行,河北众人以及并州诸将都跟随在两人身后。 收复冀州全境,然后南下参与兖青战事,击溃和公孙瓒同联盟的刘备,甚至直接进一步攻下青州,这都是之后需要做的事。 …… 昭城。 洛氏始终在关注着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事,洛彰听到袁绍确定获胜之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洛氏和公孙瓒之间的关系比较差,若是公孙瓒真的占据了冀州,据有两州之地的公孙瓒要和洛氏拼命的话,那洛氏真的要底蕴尽出了。 刺王杀驾的千里符和耗费气运点的超级大户四时主,任何一件拿出来对付公孙瓒都感觉心疼。 好在袁绍赢了,洛氏和袁绍之间的关系比较好。 袁氏是典型的世家豪门,但越因为这样,袁绍对洛氏就越是敬畏,因为他迷信大族的力量,而洛氏就是最大的大族。 从袁绍入主河北开始,他没有对昭城有过丝毫的过问,不说政治上的,就连商业上的小动作都没有,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腹心之中有这么一个军事力量的存在。 当初的冀州刺史韩馥都做不到这一点,随着洛氏在汉廷的种种政治特权逐渐消失,在暗搓搓的盘查洛氏商队。 这种行为在后汉逐渐变多,主要是由于形势的变化。 在秦末之后,洛氏主导了第一次化国为家,当时乘着项羽开分封,刘邦实行郡国并行的东风,洛氏摆脱了家族邦国的状态,家族子弟开始进入其他势力,在邦周时代这是不可想象的。 但随着大汉成立愈久,尤其是到了两三百年这个阶段,洛氏愈发觉得,即便是昭公国都在局限洛氏。 昭公国是个天下的局外人。 越不接触越神化,越神化距离天下就越远。 洛氏可以尊贵,但却不能神化,从家族的根本来说,姬昭没有彻底超脱,那洛氏都永远都扎根在大地上。 从理想来说,只有泥塑才是神化的,有血有肉的人从来都有情绪。 当初戾帝靖难时,安阳侯和吕侯对待昭公都太过恭敬,那个时候其实就不太对了。 那不是对待亲戚所应该有的样子。 邦周的时候,诸国国君虽然敬佩洛氏,但是都把洛氏当人看待,敢于不满,敢于愤怒,敢于指责,甚至像始皇帝敢于屠戮。 结果进入了汉王朝之后,大臣们连皇帝都敢指责,但是上一次有人明晃晃的不满,还是先汉时的一个郡守。 皇帝除了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这种把洛氏当亲族的皇帝之外,就连孝宣皇帝都不对洛氏做声。 这就叫不王似王! 姬昭怀疑洛氏大汉三百年人才匮乏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不对劲,整整三百年的大汉,除了初代的五子之外,只有洛无疾和洛霄这两个背负着天命而生的子弟天赋绝伦。 其余的子弟不差,但是和邦周差不多,要知道邦周可是上天给洛氏加枷锁的,和邦周差不多那不就是出问题了。 姬昭是全通关的氪佬,他知道王天下是要消耗皇道气运的,一年就是一年,皇道气运耗尽,要么直接天灾灭世,要么绝嗣灭绝。 洛氏这种不王天下,但是却共天下的状态,就是在卡BUG,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哪一个共天下的家族能兴盛一百年的? 只不过洛氏一直以来都没出什么问题,让姬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就连临淄吕氏有事都直接找英侯商量,大汉三百年渐渐和昭城疏远,不是他们想要疏远,而是太不自在了。 后汉百年就不提了。 就说现在,洛氏诸子出现在洛阳到现在数年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前来请求洛氏子出山襄助。 唯有桥巍敢凭借着和洛氏的特殊关系,敢凭借着葬在昭城的十数位冠洛姓氏的祖先,在加上当初救了洛楚的恩情,请洛楚前往江东。 这完全不正常! 天下哪一个有为的诸侯会放着明晃晃的贤才不来求取的? 刘备这么缺谋主,但想的却是让英侯的嫡长子洛齐给自己做谋主,他完全没想过去昭城求洛氏公子襄助。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昭城的洛氏公子都是高岭之花,怎么会理会这些非洛氏的俗务呢? 经过这三百年的观察来看,诸夏之间在进一步的走向聚合。 在诸夏的腹心地区保持一个完整的政权机构是行不通的。 只有西域那种域外之地才能留有这种国度形势。 洛氏在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好的时机去改变。 现在处于乱世之中,这是一个改变的好机会。 洛枢跪坐在洛彰面前,脸上带着并不意外的笑容,“袁绍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公孙瓒则只能作为一个将军而已,袁绍赢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洛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袁绍一直以来都在对家族释放善意,该是时候派子弟前去给他一些回报了。 如今天下最杰出的诸侯就是袁绍、刘备、曹操三人,或许天下共主就在这三人之中诞生了,家族要早做打算。 不在创业的时候立下功勋,又怎么能够在新朝建立的拥有存身之地呢?” 洛氏最大的好处就是即便不投入原始股,依旧能够占据许多的股份,没办法,实在是资本太雄厚了。 洛枢轻声问道:“父亲,阿川和阿倩那边怎么办?” 在洛空薨逝之后,无双侯国后继无人算是随着汉廷的衰微而陪葬了,现在的无双侯国是似国非国的状态。 汉廷在西域的统治已经彻底崩溃,统治天山北麓的是中夏国,所以现在洛氏是在和中夏国合作维护西域安定。 洛氏留在汉廷的两大分支,一支覆灭,另外一支就是英侯系,洛川洛倩一体,还有洛齐,是铁了心的要扶保大汉社稷的。 但洛彰和洛枢怎么看,刘备都是成事可能最低的一个。 这天下想要扶保汉廷的人很多,但想要让汉廷死的人更多! 洛彰叹了口气,洛枢就知道洛彰想要说什么了。 所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正如洛空求死一般,这何尝不是洛川在赌命呢? 求死而得到了死,又有什么值得怨的呢? 当年洛国灭亡多少嫡系死难呢? 当年为了邦周多少嫡系死在战场上呢? 如果不是无双侯和英侯流血牺牲,不是昭武威公和昭忠毅公这样的先祖流血,洛氏安能坐于此地呢? 洛彰轻声问道:“伱觉得刘备会胜会负?” 洛枢摇了摇头道:“公孙瓒已败,只要袁绍军进入战场,刘备必败无疑。” 洛彰若有所思,又问道:“西域无双侯国中的族人都回来了吧?” 洛枢点点头道:“跟着家族的商队回来了,但是姑姑暂时不愿意回来,说是要守着素王神庙的神位。” 洛彰轻声道:“那就随她去吧。 前几日阿倩来信,这一战之后,阿川要全面倒向刘备,会让阿齐前往跟随刘备。 刘备若是失败,那泰山郡和洛英城定然会回归兖州,现在还不知道阿川要怎么做。 但还是做好准备吧,就按照西域无双侯国的模式,若是事有变化,那就将家族的人接回来。” 洛枢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父亲,阿楚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按照现在的形势下去,他就要称王了。” 洛彰揉一揉头,对如今天下的情况,没有人比洛氏更懂。 邦周历史可是有专门研究过的,为什么天下的局势一步步的走到了那个地步,从军事上、政治上、人心上、经济上,各个方面的分析,研究了个透彻。 天下万变不离其宗,按照现在天下的形势走下去,等到天下各个诸侯达成平衡之后。 汉廷就会迎来属于汉朝版的“诸国相王”事件。 当然可能汉廷会叫做“诸侯称帝”,总之就是一个事到了那个时候,洛楚这个扬州牧,江东之主,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称帝。 这就违背了最基本的洛氏不王的原则! 洛氏对子弟虽然很自由,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但是还没有自由到这个地步,这种会让整个家族毁灭的原则性事件是绝对不允许的。 洛彰想了一下只能无奈的说道:“这件事有些难。 阿楚和桥氏的贵女两情相悦,等这场战事结束,让他回昭城成婚,那个时候好好问问他的意思。 反正距离天下称皇的日子还早,起码还有十年的时间!” …… 昭城位于冀州且一直关注,得知消息最快,其余各方,尤其是曹操和刘备一方,同样在关注着冀州战事的消息。 当得知袁绍大胜,公孙瓒白马义从全军覆灭,只带着不足一万的幽州铁骑狼狈逃回幽州后,反应完全不同。 曹操自然是大喜过望,这两年他和刘备作战,基本上互有胜负。 拥有更强大谋士团的曹操,好几次都已经将战争引导到了对他更有利的地步,但是刘备总是能以力破巧。 几次之后,不要说曹操麾下的谋士,就连众武将都看出来了。 这种两三万人级别的战役,对刘备这种拥有神将团的人来说,是最容易打的。 关张赵加上太史慈各领数千人,刘备再领数千人,只要注意地形,不要被埋伏,再加上注意后勤粮草的供应,根本就是野战无敌的。 曹操庆幸的是自己麾下同样有无数猛将,宗族武将加上这些年投奔自己而来的豪杰之士,否则还真的顶不住。 尤其是关羽关云长,就像是个战神一样,统率骑兵进退有度,俨然是出身边郡常年指挥骑兵的将军,兼之武勇异常。 第一战就斩将夺旗,虽然斩的是己方的将领,但看的曹操还是心潮澎湃,只恨当初和关羽结拜的不是自己。 曹军营中。 荀彧分析道:“袁绍军大胜,一定是先收复冀州全境,但速度应当很快,而且有吕布襄助,公孙瓒直接遁逃不需要担心杀个回马枪。 兖青战事的紧急,袁绍一定知晓,主公可去信一封,最好一个月之内就让袁绍军进攻青州,共败刘备,我军愿与袁绍瓜分青州。 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必须要得到泰山郡,否则在兖州这四战之地,就要步邦周时韩国和郑国的后尘。” 曹操明白此事的紧急,立刻说道:“我这便给袁本初去信,催促一番。” 相比于曹军之中的一片欢腾,刘备军中则是气氛相当低沉,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万没想到公孙瓒会败的这么惨。 刘备直到现在还是颇为难以置信,望着众人说道:“那么强的军力,输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还能输这么惨。” 刘备自忖若是自己能有公孙瓒那么强的实力,不说把袁绍打死,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是没有问题的,结果公孙瓒这能输的! “大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刘备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是麻的,自己这两个盟友,袁术是表面上实力最强的,但是打个荆州还能损兵折将,进攻徐州结果被水淹了一波,又是损兵折将。 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和自己夹攻曹操的作战计划,公孙瓒纸面实力强过袁绍,结果大败亏输。 明明是实力最弱的自己,竟然是唯一一个扛住了对方联盟的人,现在的刘备不想怎么办,只想高呼一句公孙瓒袁术误我! 刘琰开口道:“主公!要不然直接撤军!” 现在不仅仅是刘备一个人麻,整个刘备军的高层都都有些傻眼,打仗打着打着自己的盟友都输完了,对方就要集合来进攻自己了。 这谁顶得住啊! 但刘备很是犹豫,这怎么逃? 袁绍和曹操的目标是青州啊,难不成还直接舍弃基业吗? 正当气氛凝滞时,简雍突然从帐外走进,向刘备拱手作揖道:“主公,有您的同宗前来投奔,说是如今形势危急,有话要对您谏言。” 同宗? 刘氏宗亲? 刘备知道这天下的刘氏宗亲可太多了,不过知道形势危急,还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投奔的,绝对是有胆量的豪杰之士。 于是连忙说道:“快快带进来!” 只见一个长相颇为瘦削的中年人走进帐中,见到刘备便直接躬身作揖道:“刘使君当面,下官刘晔,字子扬,拜见玄德公。” 刘晔先是称呼刘备使君,这是因为刘备乃是青州牧,他身上有官身于是自称下官,最后称呼玄德公,则是麾下平常的尊称,可以说是相当的细致。 刘备请刘晔坐下,刘晔面容聪慧,刘备很有好感,又是汉室宗亲,更添一层亲近,于是问道:“子扬在危急之刻,来我营中,可是有事教我啊?” 刘晔面容严肃,抱拳道:“当今天下宗亲之中,玄德公是汉室脊梁,故晔一有机会,便星夜疾驰到此,想要襄助您击败曹操。 谁知北方有变,公孙瓒竟然大变,只能转变思路,解当前之大厄了!” 刘晔虽然口中言语比较狂妄,但是他的神情却很是认真,让众人不得不信服他说的都是真的。 刘备当即问道:“唉,当日公孙瓒、袁术及我会盟,万万没想到还未分出胜负,盟友已败,现在只能求活了。 子扬若是有何高见,还请教我!” 刘晔沉声问道:“玄德公,晔现在想问,您有信心在兖州应战曹操的同时,还能够抵挡住袁绍进攻青州吗?” 刘备沉默了一瞬,然后喟然叹道:“袁本初、曹孟德,都是天下的豪杰啊,麾下谋臣如雨,战将如云,兼之有吕布这并州之狼。 虽然我有自信不弱于任何人,但面对这联盟,恐怕不是对手。” 刘晔闻言接着说道:“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好事。 战场之上依旧要奋勇向前,但是却要给自己留好后路了。 那玄德公就要接受一个事实,您是可能会失败的。 而失败的区别只在于大败、小败,而且败了之后,胜利的果实落到谁的手中!” 刘晔此言让刘备愈发的疑惑,他都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刘晔的话了。 刘晔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很简单。 如果您能够两线作战,击败曹操和袁绍,那自然没有后续的事。 但如果您败了,那青州就不可避免的要丢失,但会不会丢完,哪一部分会丢,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选择丢泰山郡和英侯国,还是选择丢掉青州北部的平原郡等几个郡国呢? 这些丢失的青州是落在曹操的手中好呢? 还是落到袁绍的手中好呢?” 刘晔的话让刘备大为震惊,这其中也有什么讲究的吗? 刘晔一看刘备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心中微微叹气,然后问道:“玄德公,在战败之后,若是失去青州,您想过您要往哪里撤退吗?” 刘备可没有那种大势规划的能力,刘晔直接就说道:“您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徐州!” 徐州? 刘玄德想起徐州士族对自己的排斥,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刘晔直接说道:“晔知道之前徐州士族排斥玄德公,但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来到您的麾下能得到什么位置。 晔从徐州经过时,听到徐州东海郡糜氏家主盛赞玄德公您是当世豪杰,这说明徐州豪杰是不排斥您的。 若是您愿意善待徐州豪杰,这些豪杰怎么会欢迎您呢?” 徐州糜氏? 刘备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公子齐未婚妻所在的家族吗? 这糜氏的言语是不是公子齐在背后示意? 刘备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些事情的头绪,刘晔这时投下了又一颗炸弹,“玄德公,您颇有身怀宝山而不知的意味,数遍青州,对我刘氏来说,最大的宝藏就是英侯。 您此次战败有没有想要去寻求英侯帮助呢?” 刘备闻言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英侯当初已经给了备许多的帮助,结果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想必英侯已经不欢迎备了。” 刘晔闻言揉了揉说道:“玄德公,您绝对不能这么想啊! 英侯也是人,他也会有种种犹豫,想要看看您是不是值得投入的刘氏子孙,但这一场证明了您是如今天下最值得信任的刘氏子弟。 他一定会想要再帮您! 您应该和英侯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甚至超过您身边的所有人,这才是刘氏的王者道啊!” 刘晔之言,简直振聋发聩! (本章完) ------------ 第十五章:向死者才得生路! 刘备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谋士的重要性。 上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受还是贾诩一句话指点了他几年的大势。 现在刘晔一句话让他整个人瞬间感觉握住了新的大势,他望着刘晔,眼神之中熠熠生辉,晶莹道:“子扬,我明白了。 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晔听到刘备说我们,明白刘备已经认可了自己,于是问道:“玄德公,那现在问题就出现了,这青州失地,您能接受失去哪一块呢?” 刘备斩钉截铁的说道:“泰山郡和英侯国自然不能丢,丢了这二处,就算是进了徐州也难以守御。” 刘晔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严肃道:“既然玄德公看出来了,那晔就直说了。 袁绍、曹操,皆是天下的英豪,但谁的威胁更大呢? 袁绍! 现在袁绍击败了公孙瓒,又有吕布作为盟友,难道公孙瓒之后还能击败袁绍呢?” 刘备想起自己的这个兄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顺境的时候尚且失败,逆境的时候就从上次张角之事就能够看出来,自己这位兄长实在不是一个逆境还能倔强而存的人。 刘晔沉声道:“既然玄德公也认可公孙瓒会失败,那我们就按照袁绍已经占据幽冀二州来算,再加上吕布的并州和曹操的兖州,就算是据有青徐二州就能够对抗袁绍联盟吗?” 刘备脸色又是一变,他知道刘晔还有话说,刘晔说道:“所以寻找盟友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袁术,贪残暴烈,宛如路中水鬼,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和他结盟,最终的结局就是如同此次大战一般,最终一败涂地。 玄德公您应当固守泰山,死磕曹操,让曹操知道您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曹操有丝毫的机会进入青州。 然后让青州北部于袁绍,使袁绍作大,最后再联盟曹操,共克袁绍!” 刘备闻言直接懵了,“子扬,这曹操和袁绍是盟友啊,怎么会和我们联盟呢?” 刘晔却嗤笑一声道:“什么盟友? 不过是各取所需,抱团取暖罢了。 袁绍北向夺取幽州,东向夺取青州,南向呢? 只有兖州! 曹操真的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奉献给袁绍吗? 他愿意,他麾下的文武百官都愿意吗? 况且当年董卓被诛杀,袁绍回冀州,曹操率军去追皇帝,他真的就是为了救回皇帝去做大汉忠臣吗? 难道他不是同样想要学习李傕郭汜这般,挟皇帝而令诸侯吗? 袁绍一旦势大难制曹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壮大自己,第二是寻找盟友。 这就是晔为什么要让您死磕曹操的缘故,这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曹操,你想要壮大实力可以,但别来泰山郡,别来招惹我刘玄德,否则纵然决死,也要拉你曹操一起下水。 一旦东面不能求得土地,曹操就一定会向西面的司州而去,或者往南面的豫州而去。 他不可能两线作战,那作为东部最大的诸侯,曹操一定会遣使来结盟的。 到那时就是袁绍要两线作战了,若是还能联系公孙瓒一同进攻,即便是公孙瓒败亡了,还能联系燕国进攻袁绍,让袁绍三面受敌。 燕国夺幽州全境,曹操夺冀州,我军则趁机夺回青州以及渤海郡,有完整的青徐二州加上泰山、渤海两郡,这天下都可以争一争了!” “好!” 刘备被刘晔的这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从来没有感受过天下大势是这么的清晰,望着侃侃而谈的刘晔忍不住赞叹道:“子扬真是我刘氏的麒麟之才啊! 不知子扬可愿辅佐备,振兴汉室!” 这是招揽了,刘晔直接躬身拜道:“晔拜见主公!” 刘备连忙扶起刘晔道:“子扬客气,以伱的才华,这是我刘备的大幸啊。” 关羽等人才反应过来,惊奇的望着刘晔,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刚才那一番话,他们就想不出来。 刘晔进入刘备的阵营之中,地位是完全不同的,他是刘氏的宗亲,虽然加入的时间晚一点,但天然就和关羽等人的地位差不多,类似于曹操身边的夏侯氏和曹氏诸将。 按照他的身份,如果刘备真的做了皇帝,刘晔至少都能够恢复祖上的宗室列侯爵位。 如果他真的能立下前所未有的大功,那恢复祖上的诸侯王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姓刘,不受白马之盟的约束,这是刘晔的天然优势。 这就是刘晔投奔刘备的原因,但凡刘氏宗亲里面真的有大豪杰,谁愿意去外姓手底下混呢? 聊完了未来的大势,刘备知道饭要一口口吃,又问道:“子扬,未来大势我已经明了现在该聊聊接下来如何做了。” 刘晔这下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主公,晔以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节省力量,最好是尽快将大部军马撤回泰山郡,守卫兖州通往青州的门户。 趁着袁绍还没有进攻青州时,将青州能迁走的都尽快迁走,尤其是各类工匠等等。 这些人都是最为重要的资源,远远胜过其余工种。” 刘备点点头,刘晔所说的正合他的心思,在刘晔详细的讲解了未来的走势之后,他就已经不想再在兖州战场上和曹操进行这些无意义的战争了。 刘备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给曹操送一封信过去,告诉他我在泰山郡等他,我们在那里决一死战,让曹操有些心理准备。” 众人一愣不知道刘备想要做什么,只有刘晔反应过来,暗自笑了一下。 刘备又说道:“想要退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眼见自己将要大胜,怎么会让我们轻易走脱呢? 翼德,由你率领三千人马断后,使大军能够脱身。 云长,你率领大军随我返回泰山,准备应战。 子龙,你率领五千精骑前往青州北部,将那些工匠带回来,还有那些愿意跟随我们离开的百姓,都要带回来。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张飞最是擅长这种乱战断后都是精锐,听到大哥交给自己的任务,当即应声道:“是!” 众人都肃然应声,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必须都要争分夺秒了。 刘备军的异动很快就引起了曹军的注意,曹军众人都以为刘备这是要尽力一战了。 但是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刘备这是要撤军啊! 曹操当即朗声大笑道:“这刘玄德,一见事情不妙就逃之夭夭,当初面对张角时,同样是刘玄德见状不妙,让我等各自逃命,天下人皆传刘玄德有高皇帝之风,其他方面没有发现,但是这逃命的功夫,可真是有高皇帝面对项王的风采。” 听到曹操调侃刘备,话语之中还带上了高皇帝刘邦,众人纷纷大声笑起来,不说现在是后汉。 即便是在前汉,最受推崇的圣王也是孝文孝武皇帝,主要是开国那一批元勋实在是太猛了,后来的高皇后和洛文王同样都太强,这就大量的分润了刘邦的风采。 “主公,有刘玄德的信件送来。” 众人正大笑着,帐外便有一封信送了进来,曹操没想到刘备竟然还会给自己写信,于是就在众人面前展开一看,刘备的言辞并不激烈,只是感慨曹操命好,遇到了袁绍这样的盟友。 看到这里曹操还只当刘备嘴硬,正想要再仰头大笑,嘲笑一番。 但在信件的最后,刘备却写道:“吾回返泰山,素知孟德想要并泰山入兖州,吾于泰山等待孟德率军前来,十万青州健儿,皆在泰山郡中列阵,与孟德决一生死,若泰山郡陷落,备便死于斯,望备死后,孟德为备收敛,以全曾经同袍之谊! 唉。 你我如何会走到今日呢? 真是怀念昔日把酒言欢之时啊。” 曹操原本只是以为刘备在放狠话,但是又读了一遍,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话中的死志实在是太浓郁了,这让曹操都有些不适。 荀彧见到曹操的神色心知刘备信中定然说了些什么,于是便问道:“主公,可否将信件给彧一观呢?” 曹操将手中信件递给荀彧,荀彧迅速读罢,同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比曹操可聪明的太多了,一下子就读到了这封信之中隐藏的一些味道,这封信在曹操众谋士中传递。 郭嘉和荀攸二人都是擅长这种奇谋的,一下子读到了刘备话中的意思,这是要用所有的兵力来固守泰山郡,若是他们去攻,那就做好两败俱伤的准备吧。 荀攸是曹操的谋主,踌躇了一下然后说道:“主公,关于刘备信中所指,攸有一些猜测,但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事后刘备的举动,但这对我等来说,大概率不是好事。 主公您要有心理准备,现在所想的夺取泰山郡之事,可能会有变动了。” 见到自己最为信重的一众谋士都默默点头,曹操知道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这可恶的刘大耳,是想要给我搞事啊! 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想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追!” (本章完) ------------ 第十六章:英侯国,风云下,公子在等你! 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要追。 但一听到曹操说追,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话说刘备这一方,一旦下了决定,效率极高,两万多精兵以及大量运粮等辅兵等皆开始分批撤走。 张飞身披甲胄,手中握着丈八蛇矛,胯下则是刘备的的卢马,面黑胡须,率领着数千步骑,顾盼之间有煞气显露,端的是威风凛凛。 刘备和关羽策马走上来,一人拍他一边肩膀,刘备嘱咐道:“待大军离开数十里,你就带着军马赶紧撤,不要想着独死。 你我兄弟三人曾经立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你死在了曹操的手中,那为兄定要回来为伱报仇,哪怕是丢掉一切!” 刘备的语气情深意切,让众人都毫不怀疑,如果张飞真的出了事,他真的会返回和曹操决死一战。 关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捏着张飞的肩膀,叮嘱道:“听大哥的,若是你出了事,二哥和大哥一样,定然为你报仇。” 张飞这样的粗汉子,眼泪汪汪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有和刘备关羽结拜之后,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胜过一切的生死兄弟,当即泣声抱拳道:“大哥二哥放心,弟一定保存有用之身,为我等的大业尽心竭力。” 一般只会跟着关羽后面说俺也一样的张飞,竟然少见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可知他现在心中的激荡了。 刘备重重地拍了张飞几下,又来到赵云身边,握着赵云的臂膀捏了几下,朗声笑道:“子龙你入我麾下,每战皆先,冲锋陷阵,无所不克,可谓浑身是胆也! 你虽然不曾与我兄弟三人结拜,但在我刘备心中,你便如四弟一般,此番孤身领兵而去,定要小心啊。” 赵云没想到刘备竟然会在众人之前说出这么一番话,他知道这不是刘备的虚伪之言,从刘备开始发迹以来,他所有的待遇都是和关羽张飞一般的。 而且不仅仅是刘备如此,关羽和张飞都将自己视作兄弟,关羽一向倨傲,但是对自己却向来和颜悦色,与对待张飞并无不同。 赵云抱拳,依旧是一身白袍,俊朗非凡,绝对是刘备阵营之中的人样子。 “主公,云定不辱使命! 二将军,三将军,来日再相逢!” 他斩钉截铁的言语与刘备等告别,然后带着数千精骑往青州北部而去,身姿潇洒,胯下照夜玉狮子马蹄疾驰,转瞬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 话说刘备率军而走,近十万军马皆随之而动,各分其道往青州泰山而去,曹操则整军追击。 在东平郡富阳亭处,但听一声大喝,有一黑脸壮汉现出身来,胯下的卢马,手中丈八蛇矛,见得曹军,但得长矛直指,怒喝一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前来一战?” 两年大战,众人对张飞都已不再陌生,心知这是刘备的结义兄弟,乃是顶级的万人敌是也。 曹操见到竟然只有张飞一人,心知刘备已经逃了,当即大声笑道:“这刘备一向以仁德义气示人,但是败军之际,却舍下自己的结义兄弟,自己逃了,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关云长世之英雄,为何却不知这刘大耳的虚伪狡诈呢? 这天下之间,唯有我曹操才是真心待他啊,何苦留在刘备身边呢? 诸位,谁上阵去将这张飞擒来啊?” 曹操这话一出,军中便一阵骚动,若是论领兵的本事,那众人皆有自信不弱于张飞,乃至于战而胜之,但单挑的话,那张飞的确是强势无比。 当初面对张角时,除了那吕布之外,就属这天生神力的张飞坚持最久,是一众万人敌中的佼佼者。 这两年以来,基本上都和张飞交过手,曹氏和夏侯氏诸将巨大的进步有张飞的几分功劳。 许褚眼见众人皆有顾虑,这曹军阵营之中,唯有他敢独身上阵和张飞关羽这种顶级万人敌对抗。 刘备军中有四名万人敌猛将。 除了那看似小白脸的赵云赵子龙能杀死他之外,剩余三人他都不惧,反正打不死自己。 “主公,许褚来战那张翼德!” 许褚欺身上阵就要和张飞大战,双方之间都是老熟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试探,夏侯渊和曹仁同样拍马上前,大喝道:“我二人一同上阵。” 这又不是什么武道比试,还搞什么单挑,能正义的群殴为什么要单打独斗。 张飞此人外表粗犷,但内有锦绣,他眼见这不要脸的曹军将领竟然同时派出三人上阵,不禁一阵骂骂咧咧。 虽然即便是三人联手他也不惧,但曹操麾下可不止这三人,在曹操身边摩拳擦掌的那六个将领,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不得不说曹操的运气实在是好的逆天。 刘备尚且还要结拜才有两个万人敌的兄弟。 曹操一起兵,宗族之中就有八个略逊一筹的猛将,而且年龄还参差不齐,是两代人,至少几十年之内都不需要担忧后继无人。 曹操羡慕刘备的神将团,刘备又何尝不羡慕曹操那靠谱至极的宗族兄弟呢? 张飞立刻就知道不能力敌,否则定然是要死在这里的。 他死在这里不要紧,但大哥若是因为救他而回返,那他留在这里断后那不就白断后了。 心思一起,张飞就开始寻找退路,他所带的三千人都是精锐,此刻正潜藏在暗处。 许褚第一个冲了上来,张飞挥舞长矛抵住攻击,胯下的卢马相当的有灵性,带着张飞,且战且退,夏侯渊和曹真同时冲了上来,这一下张飞就有压力了。 当初洛霄能一人压着众人打,那是因为洛霄自己的速度快,然后每一下攻击都能将其余人震的必须反应缓解一下才能还击,这就导致同时攻击洛霄的并没有六人,通常不过是两人而已。 但是张飞可做不到这一点,他虽然天生神力,但和洛霄比起来还差得远,于是张飞强行将三人的攻击震开。 张开大嘴,猛地大喝一声,“吼!” 其声若雷音,又若山间猛虎狂啸一般,简直难以让人置信人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正在张飞面前的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震得耳朵嗡嗡的,许褚身体最是强壮,尚且都感觉耳朵一瞬间失声,甚至就连眼睛都黑了一下。 夏侯渊和曹真就更是不堪,面对张飞这音浪攻击,只觉大脑都仿佛被大锤敲击了一下,只堪堪将张飞刺来的长矛挡住,但是却直接被张飞击下了马。 曹操惊呼一声,众人皆是惊诧,张飞眼见自己藏了许多的绝招奏效,不禁心中一阵自得,然后他转身直接收枪而逃。 曹操连忙冲过来将夏侯渊和曹真扶起,眼见两人恢复过来之后没有大碍才算是放心。 望着逃之夭夭的张飞,心中一阵愤然,“若是使我捉到这黑张飞,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追!” 实际上在刚刚张飞阻拦的时候,就已经有小股兵马绕过去追刘备。 刘备当然没准备只靠着张飞的三千人马就将曹操的兵马全部都拦住,他的目标是骚扰曹操追击的速度。 张飞的逃不是逃命,而是战略转移,他率领着三千人马不住的骚扰着曹操的军队。 在曹操命令追击的时候小股兵马不住进攻,等到曹操进攻他就直接逃之夭夭,让曹操烦不胜烦。 曹操不得不命令许褚率领着兵马抵御张飞,然后自己带着大队人马继续追击。 而且这种分兵曹操还不敢分的太多,因为他很清楚刘备不是被他击败的,而是被公孙瓒战败的消息搞得不得不退兵。 若是他敢于分兵过多,只会被刘备反过来各个击破。 …… 无数兵马狂奔,刘备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上一次如此还是被张角击败,但那个时候,天下的诸侯都是如此,但是这次却只有自己。 “不知道翼德那里如何了。” 刘备脸上带着担忧之色,关羽安慰道:“大哥不用担心,三弟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大哥的的卢马,就算是不敌,逃走总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些时日曹军的斥候追上来,并没有提过三弟的名字,这说明三弟并没有落到曹操手中。” 话音刚落,就听人来报,“主公,后军的一支步兵军团被曹操的虎豹骑包围了。” 关羽一听就立刻说道:“大哥,我率兵前去求援。” 刘备拉住关羽道:“二弟,去去就回即可,不要和虎豹骑缠斗,否则就难以脱身了。 若是……” 他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心中轻重分明还是决断道:“若是事不可为,你就回来,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关羽知道刘备的意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几百人前往援救。 刘备则望着一列列士卒继续赶路,尤其是那些步卒,丢弃了许多的辎重,骑在马上逃走,但这也导致马匹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才能够恢复过来。 关羽率领着数百精锐骑兵冲杀过来,一眼就见到率领着虎豹骑的是曹真。 他二话不说,径直率领着大军向前冲,手中青龙偃月刀则缓缓拖行在身后,一股惊人的气势不断凝聚。 相比较张飞和赵云每次大战之前都要摆开阵势。 “吾乃燕人张翼德也!”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关羽就相当的低调,杀人都是悄悄地,很多时候对方感受到关羽的刀已经到了脖颈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要死了。 关羽现在面对曹真就是如此,他径直破入敌阵,随意的挥舞着长刀收割生命,但是眼睛却一直都盯着曹真,眼睛微微眯着。 曹真当然不是个瞎子,在关羽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毕竟关羽这一身绿袍实在是太显眼了。 关羽这种人就算是在无光的黑暗之中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然后他就见到关羽半眯着眼睛向自己杀来,他对关羽这种状态可实在是太清楚了,若是能关羽真的保持着这种状态冲到自己面前,那自己今天就要战死当场! 关羽单论实力并不比张飞和赵云强,但是他爆发太高,很多人都抗不过他的爆发就直接被砍死了。 好在领兵打仗不是单纯的比拼武道,曹真立刻向后退去,虎豹骑的佐领则率军而前。 眼见曹真不愿意接招,关羽冷哼一声,“曹真,既然不敢战,何不退去,以免遭遇杀身之祸呢?” 曹真在阵中大笑道:“云长,你的确是强悍无比若是愿意在此稍待片刻,我家诸位兄弟将一同前来会你一会! 刘备注定大败,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彻底败亡,云长你是无双的神将,应当有更高的舞台去展示。 主公是天生的大英雄大豪杰,难道不比刘备更是明主吗? 主公对你念念不忘,云长何不早日离开刘备身边,弃暗投明,前来辅佐主公呢?” 关羽闻言又是一声冷哼,傲然道:“某家既然已经结义,便是终身的兄弟,哪里背兄投敌的道理? 况且,我兄乃是汉室宗亲,得英侯礼遇,乃是继承高皇帝及光武皇帝之命的天之骄子,又哪里是曹操所能比较的。 你速速退去,吾不杀尔!” 二人一阵嘴炮,自然谁都不可能退却,曹真率领的虎豹骑不算是多,他有些心虚,但他心中知道,若是能在这里将关羽拖住,那就是一件大功。 就算是因此放走了刘备,只要能够俘虏关羽,主公定然无比欣喜,曹真将曹操视之若父,曹操喜欢关羽,那他就要为曹操将关羽抓回去。 关羽正率军与曹真激战,突然从左侧杀出一军,抬眼一看是夏侯惇与夏侯渊领军,突然从右侧杀出一军,抬眼一看是曹仁和曹洪,皆是虎豹骑。 这么多的虎豹骑! 关羽瞬间就知道这一定是曹军主力来了,但是这么多骑兵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呢? 关羽一看周围的地形,顿时了然,怪不得自己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竟然是个天然的迷幻阵,会让人的视觉产生误差。 得知这个消息的关羽瞬间就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否则真的就要被彻底包围了,现在走以自己的武力还能够突围出去。 关羽策马一拍,胯下战马顿时就转变方向,向着刘备所在的方向而去,曹真率军杀过,夏侯渊等四人皆策马而来,口中大声道:“关云长休走!” 关羽咬着牙,手中青龙偃月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挥舞着,收割着曹军的生命。 夏侯渊冲上前来,却被关羽一刀劈开,然后是曹仁,即便是在曹操的宗族兄弟之中,曹仁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曹操甚至以天人称呼自己的这个从弟。 “关云长,投降不死!” 关羽不理会,继续往前冲,等到他冲过一个缓坡,却陡然停住了战马,身侧的士卒们眼中满是惊惧,只见在关羽的面前是一片片的军队。 一个大大的曹字旗高高的飘扬着,在大纛之下,曹操正持剑而立,脸上满是感慨的望着关羽,“云长啊,你走无可走了!” 关羽抬头望着悠悠青天,突然感觉这或许是给自己设计的一个局。 因为能来做这件事的只有自己,会来做这件事的只有自己。 曹军将主力聚集在这里这是放弃了追杀刘备,而要围杀或者招降自己,关羽倾向于后者。 他轻声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和大哥的缘分就断在这里了吗? 不过曹军主力在这里,大哥那里就安全了,三弟想必也能安全回去了。” 一念至此,关羽已经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遥遥的指向了曹操的眉心,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凭借手中刀剑杀出一条血路。 若是不成,便只能死在这里,关羽心中不住的祈祷着,“大哥,你可一定不要来为我报仇啊!” 山坡之上,关羽器宇轩昂,身上则是一身绿袍,浑身的战意凛冽,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没有丝毫的惧色,曹操对关羽愈发的喜爱。 曹操还在想用什么理由保下关羽的命,荀彧就先出来说道:“主公,这关羽不能杀!” “哦?” 曹操语气之中带着惊喜,没想到荀彧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即问道:“文若何意啊?” 荀彧不经意间瞅了曹操,心中暗道,这不是你自己不想杀吗? 曹孟德之心,曹军皆知啊! 当然荀彧自己同样认为不应该杀关羽,杀了关羽就彻底和刘备结仇了。 不仅仅是刘晔看出来未来的局势,在判断难以夺得泰山郡之后,荀彧和荀攸商议了一番,就认为未来或许需要和刘备结盟。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杀关羽。 荀彧没有直接说出未来要和刘备结盟的事,而是用关羽有才,应当收为己用作为理由。 这正合曹操的心思,于是欣然同意,军中其他人都清楚曹操的心思,自然没有人反对。 曹操使人向关羽喊话道:“云长,你可愿投降归顺?” 关羽闻言勃然变色道:“忠臣岂可事二主乎? 有死而已! 关羽决不投降,请引兵而战,吾将斩百人而后归于九泉之下哉!” 真是好忠臣! 关羽这番话说的是骨气铮铮,让人不由感到一股浩然正气存于心胸之间。 曹操眼中的喜爱之情简直就要溢出来了,他这人极是聪明,当即就说道:“云长啊,你若是死在此地,我只要给刘备一封手信,关羽死于我手,就在灌亭之中。 刘备会如何做呢? 他定然会率军回来找我拼命啊,这难道是你所愿意见到的吗?” 这次关羽是真的变了脸色,他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也不过是碗口大的一个疤而已,但是他是真的担心刘备会率领军队回来,耽误了大业。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而且关羽是听到了刘晔的计划的,知道自己的大哥之后要和曹操结盟,若是曹操杀了自己,那大哥是绝对不可能再和曹操结盟的。 大哥虽然处事灵活能屈能伸,但心中却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就像是他当初被张角击败,最惨的时候宁愿挨饿也绝不劫掠百姓一样。 他绝对不会和杀死自己兄弟的仇人结成盟友。 想到这里,关羽就对自己主动请缨前来有些后悔了,应当让太史慈前来,但若是太史慈前来,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已经投降曹操了。 这世上没有两全的办法。 曹操见到关羽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幻,就知道关羽心中变动,他正想要趁热招降,就听到关羽又斩钉截铁的说道:“关羽决不投降!” 曹操顿时有些傻眼,荀彧上前低声道:“主公,关羽现在不愿意背叛刘备实属正常。 他不愿意投降就先让他待在我军阵中,他是汉臣,您也是汉臣,共同效忠大汉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场战争本就是争论刘协到底算不算正统皇帝的战争,又不是汉臣和汉贼之间的战争。 只要您以诚相待,未必就不能感化他。 而且他不愿意背叛刘备,那之后与刘备作战便不带他,只要您对他施恩,等到您进攻袁术等人的时候,再让关羽出手,难道关羽会不同意吗?” 曹操越听眼睛越亮,关羽这样的人,只要你对他有恩,他是一定要报恩的,杀关羽他实在是舍不得,那现在这样也不错。 于是便将荀彧所说的同关羽说了一通,关羽之前所犹疑的本就许多,现在听到可以不投降曹操就存活,明白这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办法。 “曹公,某要给大哥手书一封信,告知大哥某还活着,否则大哥定然要尽起青州之兵与曹公你决一死战,这对曹公同样是不利之事,还望曹公应允。” 见到关羽答应,曹操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实在是没忍住放声大笑,他这般大笑,周围人同样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却说刘备率军而走,见到曹军追兵陡然减少,但是关羽却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心中顿生不妙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将关羽派出去,似乎是一个相当错的决策。 又是一段时间,他已经确定关羽一定是出了事情,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要带着青州兵回去和曹操拼命。 现在袁绍还没来,只要他抱着与敌同灭的心情,曹操绝对占不了一点便宜。 就在这时,曹操的信使同时换乘几匹好马,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口中则大喊着,“刘使君,我家主公有信给您。” 刘备是万万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曹操竟然还会给自己送信来,他匆匆撕开信一看,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口中不住的喃喃道:“云长!是为兄害了你啊!” 刘琰闻言以为关羽死了,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甚至心中都忍不住一咯噔,这关羽若是死了,以主公的脾气哪里还管什么大业,恐怕直接就回去给关羽报仇去了。 好在几人匆匆将信读过,松了一口气,关羽还活着,这就好,还有能转圜的余地。 刘晔见到刘备不住的摩挲着剑柄,哪里还不知道刘备的心思,当即重声道:“主公,以二将军之忠义,却屈身曹操,难道您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吗? 他就是怕您动怒而兴兵啊! 他就是怕您为了给他报仇,而耽误大业啊! 现在您这样又对得起二将军吗? 如果您按照晔之前的规划,得以和曹操结盟,到了那个时候还担心不能让二将军回来吗?” 刘晔的言语再次在刘备的耳边响彻,他的脑海之中是关羽平素骄傲的面容,他的脑海之中是无数人期盼的眼神。 他狠狠地咬着牙,甚至将嘴唇都咬出了血,从心里,从血里吐出了几个字,“回!青!州!” …… 天空是灰蒙蒙的,乌沉压抑,连日的奔波让刘备等人显得颇为狼狈,就连一向注重仪表的刘琰都有些狼狈。 太史慈箭术极好,所以视力极其锐利,他隐隐约约的望见在天地相交的所在,有一道人影。 但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人等在这里呢? 他惊疑莫名,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但是又走近了数十步,他确定是一道正骑在马上的人影。 那道人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刘备也见到了! 刘备军中的所有人都惊疑莫名,又往前行了百步,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那道人影俊朗若秋月春风的面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人策马上前,刘备军寂静无声,只听见马蹄声哒哒向前,那人走到了刘备面前,然后拱手作揖,展颜笑道:“玄德公,我在这里等您多时了。 不知您麾下可缺少一个持笔研磨之人?” 刘备闻言眼中有热泪滚动,最终紧闭双眼,仰天克制,刘备军中众人皆潸然泪下。 刘备无言,抬起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无比的压抑,但却突然觉得似乎有无尽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这样的硬汉,眼中竟然直接湿润了,颤抖着声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呼唤道:“公子! 备! 何德何能啊!” ———— 宣烈皇帝文韬武略皆不若魏武,何以克定大业? 吾观汉末英雄记事,英侯类无双侯洛空者,三百年岁月曰忠,关羽曰义,张飞、赵云亦以忠义为先,每所叹息,季汉群臣光明磊落之辈,文臣武将诚挚君子。 得此一臣夫复何求? 宣烈何其如此之多矣,吾遍求史籍者,得宣烈一言——“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此岂非宣烈得人之道乎?——《史鉴·季汉纪》 蜀汉有蜀汉的浪漫,希望这样的浪漫大家喜欢。 (本章完) ------------ 第十七章:你的未来在哪里? 乌云狂风之下,孑然一人,策马而来。 人在等天晴,我在等你! 何德何能,这是刘备内心唯一的念头。 刘备走下马来他颇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洛齐的身前,嘴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不过是把住了洛齐的臂膀,紧紧握着,洛齐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让人无比的安心。 千言万语,尽在无声之中。 众人皆立于刘备身后,刘晔眼中满满都是果然如此,英侯怎么会放弃刘氏呢? 过了片刻,洛齐才轻声道:“玄德公,还请随我到英侯国中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此番损兵折将,还要计较后事,二吕扎根青州,此番青州倾覆,二吕大概率会裂族而出,我们要早做准备。 还有玄德公您的夫人要从泰山郡接过来,先行撤退,万万不可步高皇帝后尘。” 众人皆是肃然一惊,高皇帝当年把高皇后、惠帝和长公主丢下,结果最后这三人都亲近洛文王,和他只剩下名义上的关系了。 惠帝更是亲口以洛文王为父,整个皇帝生涯都没有怎么提到过高皇帝。 这后尘可太可怕了,何况如今夫人乃是吕氏的贵女,刘备要是敢做这种事,那问题就大了。 刘备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径直往英侯国中而去。 …… 话说赵云遵从刘备的命令,一路率领着数千兵马向青州北部而去,这其中,有不少是刘备军中从幽州带来的儿郎之中最后的精锐,都是弓马娴熟的人才。 赵云一路疾行,进入了青州北部,好在袁绍现在忙着恢复冀州的统治秩序,还没有直接派出大军而来。 这片土地在公孙瓒的统治之下待了几年,对于现在的袁绍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而且公孙瓒的治理手段实在是差,民生有些凋敝,他必须要尽快的恢复过来,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袁绍在获胜之后回返邺城。 麴义稍加休息之后再次率军追着公孙瓒而去,准备趁势夺下几座幽州的城池,以便作为之后进攻幽州的据点。 袁绍又派出审配和张郃高览去沿着渤海郡往南而下青州诸郡,现在刘备正和曹操大战,青州空虚,恰好是进攻的好时机。 渤海郡因为紧靠渤海而得名,大河入海口正是通往渤海,渤海郡与青州之间被大河分界,所谓河北、河南。 在青州北部的诸郡之中,大河支流颇多,虽然不若淮河水系河道纵横,但依旧有数条支流横亘,经常需要渡河攻击。 赵云在青州郡中迁徙工匠等,还有一些感念刘备仁德愿意一同迁徙的百姓,刘备的大舅哥吕申出了很大力,大量的人才都被来自吕氏的商队带走。 从公孙瓒被袁绍击败,吕氏就知道刘备同样要战败了,甚至有可能要丢掉青州。 这让吕氏有些难受,毕竟如果可以,他们还是希望一个刘氏的诸侯能够得胜,但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问题不大。 就算是刘备丢掉了青州,只要进来的不是农民军,那无论进来的是袁绍还是曹操,对吕氏来说,无非就是权力大小的问题。 对于一个存在了三百年的大家族,一时的低谷不算什么。 但对于刘备的大舅哥吕申来说,这其中的区别就很大了,尤其是他的亲妹妹是刘备的夫人。 他已经想好了,准备带着家族一部分资源出走,刘备去哪他去哪。 于是在迁徙民众的过程中出了很多力。 不过这种较为悠闲的迁徙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河北军的身影开始出现在青州了,从刘备这些时日迁徙民众的举动之中,士族们都看出来刘备这是要放弃青州北部了。 于是除了和刘备联系比较紧密的士族,大多数的士族开始做两手准备。 赵云则明白自己的任务来了,阻击河北军为撤退争取时间! 审配等人命令大军渡过大河,立足未稳的时候,在大河南岸突然遭遇了来自赵云的打击,赵云一箭射死没有防备的首领,然后一波波的箭雨洒下,这些先行渡河的士卒连忙将大盾举起,但因为群龙无首却显得杂乱无章。 张郃正乘船来到岸边,直接一个大跳上岸,然后又是十几个小佐领上岸,河北战将极多,这些人上岸之后,瞬间稳住了军心,将差点就崩溃的军心拉了回来,之前乱糟糟的军容逐渐开始整肃起来。 大盾齐举,抵御着箭矢的攻击。 赵云一见便率军从林中走出,张郃一看,但见一个银枪银甲白袍的将军立在马上,端的是威风凛凛,俊朗非凡。 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赵云! 果然那白袍将军朗声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来将可通姓名!” 张郃、高览和审配三人都是没有见过赵云的,但是在三人受命进攻青州后,无论是袁绍,还是颜良文丑都和他们讲过刘备和他麾下的三个万人敌。 颜良文丑对这三人的评价是——“其威其武,不能力敌,张角吕布之下,无可当者! 尤其是那赵子龙,单以武道而论,还要胜过关羽张飞一线,见到之后定要小心。” 这个评价让三人皆是相当的惊讶,张角不算,吕布有多猛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这三人竟然只次于吕布,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让颜良文丑这么说,那定然是三人打服了二人才可能。 虽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毕竟没有真的见过张郃并不畏惧,他同样骑上战马,策马上前,“吾乃河北上将,张郃!” 张郃! 赵云是听过他名字的号称河北四庭柱之一,颜良文丑他是见过比试过的,这张郃既然能和颜良文丑齐名,想必有两把刷子。 赵云顿时战意升腾,眼见河北军还没有完成渡河,直接引军来攻,张郃想要为后面渡河的军队争取时间,同样率领着军队向前而来,就要试试这赵云的成色,到底有没有颜良文丑等人所传言的那么强。 赵云眼见张郃竟然如此托大,顿时大怒,“竟然如此小瞧我赵子龙之名乎?” 说罢挺枪便刺,这一枪直接将他所学的枪法之中最强招使了出来。 这一枪的速度又急又快,张郃只觉得银光一闪,然后就有锋锐刺向了自己喉咙,他亡魂皆冒,赶紧挡开,却没想到手中长枪被一击之下,差一点就脱手而出,他整个人本来处于狂奔的状态下,结果被这斜斜而来的巨力一击,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 幸好高览这时渡河而过,策马而过将张郃接过,张郃骑在另外一匹马上整个人都是蒙的,自己竟然被一合刺于马下,就算是吕布也做不到啊! 这赵云再强也不可能比吕布还强! 禁招? 这是张郃唯一能想出的原因,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张郃怎么能想到赵云上来就开大招呢? 战场之上很少有武将用这些招数,因为太过耗费体力,而且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影响后续的作战。 高览更是惊讶莫名,张郃和他不相上下,但是张郃现在却被一合刺于马下,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张角第二? 张郃策马来到高览身边,沉声说道:“这就是常山赵子龙,果真是天下极其少见的猛将。 但他刚才应该是使用了禁招,你我一起战他!” 赵云遥遥抬起手中银枪,指着高览问道:“来将可通姓名?” 高览面容沉肃道:“我乃河北上将,高览是也!” 赵云闻言仰天大笑道:“又是一个河北上将,河北四庭柱,吾已经全都见过了,颜良文丑,张郃皆是吾手下败将,尔可要试试我手中长枪锋刃吗?” 赵云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即视感了,不说以往的那些故事,就说董卓和袁绍之间的故事,他们这些袁绍的部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个故事之中袁绍是大英雄,但是现在赵云在这个场合之中说出来,就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了。 高览和张郃皆怒目而视,策马上前,齐声愤声道:“我手中兵刃未尝不利!” 二人便共同欺身上前,赵云眼见二人一起,朗声大笑道:“昔日颜良文丑一起来攻我,便被我攻败,你们二人纵然同上,吾又有何惧哉?” 万人敌之间亦有差距。 除了张角那种所有方面都完美的变态之外,吕布算是比较完美的一个,没有明显的短板。 赵云的实力同样是没有什么短板,而且他的枪法势大力沉又有极速,最关键的是,对体力的消耗小,这就是许褚说赵云能杀死他的原因。 这世上除了吕布之外,只要是不逃一直打下去,赵云能把任何将领打死,包括张飞这种顶级的万人敌! 一交手,张郃和高览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赵云真的打不过吕布? ———— 云战于河南,张郃倨傲,不识云名,云大怒,遂一合刺于马下,高览恰逢渡河而过,救颌于危难之间,颌大惧,使知云名,告诫高览,二人遂合身而上,云笑曰:“吾无惧哉!”——《季汉书·关张赵太史列传》 (本章完) ------------ 第十八章:我自己的道路 大河之边,狂风漫卷,苍穹之上,云层翻腾,隐隐约约间有雷声轰鸣。 赵云怒目圆睁,立于马上,身上满是血迹,手中银枪前指,煞气凛凛。 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血污,混杂着汗水缓缓流下,身后则是横七竖八的尸身。 张郃高览二人早就在赵云面前败下阵来,撤回阵中率兵冲杀。 在武道战胜不了的情况下,自然就要大军冲杀。 正如一千个的韩武穆也不是项王一个人的对手,但统帅大军,韩武穆却能够战胜项王一般,统帅和猛将是不同的。 但没想到赵云却带着军队直接凿穿了河北上万的大军。 赵云用血一般的事实向张郃高览二人证明,他赵云不是匹夫之勇,军团统帅或许不足,但偏军之将却有余。 在非大军团作战的情况下,一个偏军之将加万人敌有多么的无敌,赵云展现的淋漓尽致。 渡河而来的审配眼神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一刻他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袁绍重视吕布了。 赵云豪气干云道:“我在兖州,三千步骑敢冲阵曹操十万大军,尔等不过区区数万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备对赵云一身是胆的评价怎么来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三千步骑,不是精骑,竟然敢在曹军的各营之中纵横冲杀,简直猛地非人。 刘备军齐声高呼,袁绍军皆惶然。 审配定了定神,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戾气,即便是在河北名士之中,他也是相当专断独横之人,这样的人决不允许有人在面前狂妄到这种地步。 当即愤声作声道:“张高二位将军,待大军全部渡河而过,即刻联结进攻。 人力有时穷尽! 匹夫之勇,难道是足以惧怕的吗? 若这世上以武为尊此刻坐在皇位之上的,就该是项氏,而不是刘氏!” 赵云听到审配所言,眼中冷芒闪过,手中银枪微抬,又观随自己而来的士卒,他心中没有半分惧怕。 浑身汗液蒸腾,体内气血翻滚,宛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而动,乃至于发出雷鸣之音。 “来,战个痛快!” …… 英侯国。 洛齐和刘备等一行人走进了国中,洛川站在庭院之中,季节渐渐开始变凉,有片片秋叶落下。 刘备等人上前拜见,洛川转过身来,望着刘备,目光幽深。 刘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英侯的眼神望着他,但是他却觉得英侯不是在望着自己。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张飞在洛川面前也安静若素,过了不知道多久,洛川缓缓开口道:“三百年前高皇帝在大河之畔遇到了我的先祖英文献侯讳亦,他说‘愿为公子战一场’。 而后文献侯便追随高皇帝开创了这一番大汉三百年基业。 三百年来,英侯国曾南征北战,曾靖难诛除戾帝,曾镇压豪强,曾扶助光武皇帝,一路走来,昔年的同道都逐渐消失不见。 每一个英侯都希望能够遇到一个能够光耀历史长河的刘氏子孙,他就像是那些传说中的圣王们一样。 到了现在。 你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心中有无数的犹疑,你是那个值得信任的刘氏子吗? 我现在依旧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但愿意相信你,放手去做伱自己的,这是英侯国最后的馈赠。” 洛齐深深地低着头,刘备却从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惊讶问道:“君侯,您不随我们离开这里吗? 万一泰山郡和英侯国守不住的话,您要怎么办呢?” 洛川却只是微微抬头望着晃晃悠悠飘落而下的秋叶,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萧瑟起来,“玄德公,你是要现在就称帝吗? 我是英侯。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洛川的话一说,刘备就明白了,一行人告退之后离开了庭院,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 除了留下守卫英侯国的人马,洛齐带着英侯国许多资源准备离开,至于去哪里,自然是徐州。 洛齐同刘备边走边说道:“玄德公,如今袁绍和曹操势大,青州临淄以北是一马平川,恐怕大半都要丢失了。 英侯国是进入青州的咽喉要道,山川险要,但最精华的平原地区,都守不住。 为今之计,唯有进入徐州,徐州之地,虽然没有山川阻隔,但是只要在青州境内依仗山川险要阻挡袁绍,然后以徐州之地来供给兵力,东拒曹操袁术,依旧是一方诸侯。 只待中原有变,我们依旧可以夺回青州。” 兖州、徐州、青州,三个州之间,基本上鲜少有那种大的山川阻隔,很难形成割据势力,谁的兵力强,徐州就是谁的。 刘备忍不住望了一眼刘晔,洛齐的计划和刘晔差不多,这大概就是智者所见略同吧。 但洛齐和刘晔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刘晔是单纯的谋士,只负责提主意,能不能实现那就要看执行,而洛齐是直接将后续的执行做完。 “徐州东海郡糜氏,乃是徐州的大族,其家主糜竺糜子仲多次担任徐州别驾,是徐州中有声望的人,他对玄德公很是推崇。 想必玄德公知道齐的未婚妻便是糜氏贵女,此番前往徐州,齐为玄德公引见糜子仲,若是能够得到糜子仲的认同,我们便能在徐州扎下根基,而且迅速的恢复实力。” 果然是糜氏! 刘备心中大喜过望,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公子,不知酂侯府和淮阴侯府?” 徐州最显贵的家族可不是那些士族,而是这两家从开国时就流传下来的家族。 洛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玄德公有所不知啊,这二家衰落的太严重了,心中有无数的犹疑。 前几年淮阴侯来英侯国做客时,甚至说准备举家往江东迁徙。 若是您进入徐州,这两家定然会派出子弟前来投效,但想要这两家鼎力相助,那实在是有些太难了。” 在场众人皆了然,关东五姓同气连枝,但正是因为这样,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那些执掌朝政的外戚和宦官们之间或许争斗,但是在针对五姓之间是一样的。 不仅仅是皇权,甚至没人能具体说得清是经历了什么,五姓就衰落了下来。 萧氏和韩氏的衰落是最严重的,在爵位上还是高门,但是门内却堪称空空如也。 非常有那些破落贵族的模样,依旧是世家大族,但已经说不上豪族,因为这两家实在是不豪。 到了现在,英侯洛氏不在乎覆亡。 二吕底蕴深厚,能够既投资刘备,但是又不至于全部投进去,安阳侯大概率要跟着袁绍或者曹操走。 只剩下萧韩两家,甚至做好了一旦徐州大乱,就避乱江东的准备。 尤其是现在江东由洛楚主政,怎么说也有一份香火情,两家到了江东不会有什么危险。 刘备了解了情况,微微叹了口气。 先汉的祖宗有德行,留下了这许多恩惠,后汉的祖宗没有德行,留下了这许多的祸患。 想到这里,刘备喃喃道:“兴复先汉的伟业,革除后汉的弊政! 光复文武的盛世这是我所想要的。” …… 临淄。 吕申在和自己的父亲吕录做最后的告别。 吕录沉声道:“即便是袁绍进入了青州,也不会对我们吕氏做什么。 只要愿意投效,即便是保持不了现在的显赫地位,但高官厚禄总是少不了的。” 吕申闻言却笑着说道:“什么样的高官厚禄呢? 吕氏本就是大汉最高的高门,天下二公,除了昭公就是齐公。 现在天下的诸侯还承认大汉的存在,所以我们还是齐公。 等到天下诸侯不承认汉室的时候,这齐公的位置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那高官厚禄对我又有什么价值呢?” 吕录闻言一下子沉默了,吕申说话或许有些偏激,但却话糙理不糙,无论是袁绍还是曹操,只要入主青州,只要不承认汉室,齐公的位置就一定会被取消。 不说公爵的地位。 齐! 仅仅这个字眼就相当的贵重,除了周洛之外,春秋最尊贵的大国,按照当今世人的眼光排位来看是晋秦楚齐赵魏(梁)吴韩燕。 晋国,姬姓诸侯,又是春秋最强的列国,秦国虽然为人所诟病,但却是唯一一个统一天下的列国,楚国是邦周时代的传奇之一,又有项羽的加持,位列第三,接下来就是齐国,姬姜联盟的主要实施者,千年邦周的守护者之一,春秋首霸。 齐国本该是一方诸侯王的封号,但因为齐公的存在,青州这片土地上,从大汉开国,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齐王。 这当然是一种相当不正常的事情,每一代的齐公都思考过齐这个字号是不是会在自己的手中终结。 但是因为五姓同气连枝,每一家的封号都依旧是开国的那一个,后来的皇帝可能是觉得单独改变齐公国的封号会引起其他各家的反弹,于是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但一旦新朝建立,任何只要一个草头王统治青州,齐这个爵位肯定就留不下了。 见到自己的父亲不说话,吕申又笑着说道:“刘玄德是当世的人杰,而且是个重感情的人。 吕氏和刘氏之间虽然时常有龃龉存在,但毕竟相互之间配合了三百年,这份沉甸甸的厚谊,怎么是新人所能比得上的呢? 况且有妹妹在,还有英侯在,吕氏在刘备阵营中的地位稳如泰山,现在舍弃了刘备,转而去投靠袁绍,我认为是不智的。 孩儿可能有些不孝,但此次真的要离开临淄了,若是孩儿跟随刘备最终兵败,那定然是死了。 父亲就选择一个兄弟继承孩儿的公子之位即可。 若是有朝一日刘玄德能回返青州,孩儿能回到临淄,那孩儿自然是当仁不让。” 吕申的表情很是轻松,说起自己的死亡来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吕录听着听着,便抽起棍子来。 等到吕申离开,吕录望着那冉冉升起的青烟,有些呆愣,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申带着大批物资离开了临淄城,前往和刘备会合,于此同时派人前往赵云处通知赵云可以放弃青州北部。 赵云得到招呼后,按照吕申的话,直奔泰山郡,将吕夫人带上,然后经过连日的奔波,赵云和吕申带着吕夫人和刘备会合。 望着安全返回的赵云,刘备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子龙辛苦!” 然后又走到吕申身前,抱拳作揖道:“兄长!” 对于吕申会愿意跟着自己奔波,刘备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吕氏子弟,而是齐公公子,这样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必要去赌一个未知的明天。 还有他的夫人也是如此。 若是他的夫人愿意再嫁,不要说没有儿子,就算是有儿子,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会欣然为自己的儿子接纳,这毫不夸张。 但是这兄妹二人都愿意追随自己奔波,这让刘备这种重感情的人,怎么能不感动呢? 吕夫人和刘备见面之后就径直走向洛齐,然后施施然行礼道:“见过世兄,世兄安康。” 洛齐颔首笑着回礼,吕夫人这才回到刘备身边,有人望着这一幕瞳孔微缩,然后隐晦的望了吕夫人一眼,心中重视的等级提高了几个级别。 这吕夫人在刘备身边的地位简直稳如泰山,有公子齐和吕申的支持,未来也没有女人能影响她的地位。 不过刘备本就没有想过在继承人方面搞事,只要吕夫人能够生下儿子,他就直接立为继承人,绝对不会犯当初高皇帝的错误,最后在满朝文武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众人皆到齐之后,刘备便一刻不耽误的开始前往徐州,因为泰山郡和英侯国在手中,前往徐州的道路相当通畅。 而吕申则带着太史慈等一众人返回泰山郡,他要在这里驻守,依仗着山川地利暂时扛住曹操的进攻,为刘备在徐州争取足够的时间。 ———— 吕申字公成,故周齐之后,其先齐威光王,亡秦有功,封于齐地,帝临青州,申见帝豪杰之士,乃从帝,及帝败绩袁曹,亡命徐州,申舍家而随,血镇泰山,拒曹于城,帝乃得幸徐州,常赞曰:“公成真忠谨君子,常人所不及也。”——《季汉书·外戚吕氏诸传》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我的妻子在哪里? 徐州。 在洛齐还没有进入徐州前,就已经给糜竺传去了消息,糜氏府上,糜竺将一家人都呼唤出来,让糜芳去做迎接的准备。 然后望着自己愈发亭亭玉立,娇美可人的妹妹笑道:“贞儿,你未来的夫君就要到了,这一次公子齐恐怕是要直接在徐州之地成婚了。” 和平时代洛氏公子大多数都是在昭城成婚的,或者像西域无双侯这种要办两场婚礼,毕竟西域无双侯的婚礼要面向全西域邦国,拥有镇守一方的意味。 但是如今是战乱时期,来回奔波颇为不便,人在哪里就在哪里成婚,除非像是洛楚这种特殊情况,洛彰点名要他回昭城成婚。 糜贞白皙的小脸上微微泛红,她和洛齐订婚的时间不算是短了,但是却因为战乱的缘故一直都拖延着婚礼,而且两人见面的时间也不算是多。 洛楚和小乔虽然也没有成亲,但两人都在吴郡,早就住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侣一般,比之洛齐和糜贞不知道幸运到哪里。 当刘备带着最精锐的军队进入徐州时,在徐州境内出现了浩大的欢迎人群,将近三分之一的徐州士族都派出了人响应糜竺的号召。 对于还未曾答应徐州士族任何条件的军阀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这说明有大量的徐州士人都对现在的刘备心向往之。 望着那相当喧嚣的场面,刘备忍不住再次颇为感动的望向洛齐,感慨道:“若是没有公子,焉能有今日的盛况呢?” 是啊。 众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洛齐早就开始联系徐州士族,刘备进入徐州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声势。 洛齐只是微微笑笑却不说任何话,深藏功与名。 糜竺作为徐州代表走上前来,他望着刘备那经历过兵败之后,虽然稍微落魄但依旧顾盼之间有精锐气的士卒,微微点头。 军阀可以没钱,可以没有任何东西,但一定要有精兵,有猛将,有谋士,一时没有也一定要能够训练出来,若是连这些都没有,那军阀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又见那刘玄德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大耳长臂,一副异人之相,面容宽厚至极,一看就令人顿生好感。 糜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来到刘备身前,和洛齐交换了一个眼神,洛齐心领神会为刘备介绍道:“玄德公,这位便是徐州巨富,东海大族,糜竺糜子仲,齐的妻兄,仰慕您的威名,愿意率领徐州众迎您入主徐州。” 糜竺径直躬身拜道:“徐州糜竺,见过刘使君。 糜竺早就听闻使君威名与仁德之名,一直以来都想要投效,却没有机会,此番得公子齐襄助,能迎使君入主徐州,我徐州上下,蓬荜生辉啊!” 糜竺的姿态放的一点都不高,他自忖现在刘备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好不容易得到的基业,一下子丢失了大半,可能人会非常的敏感。 现在姿态太高的说一些话,显得像是施舍一般,即便是刘备一时不说什么,但日后说不准就会有所芥蒂,这属实是没有必要。 果然不出糜竺所料虽然进入徐州是洛齐所引导,刘备他知道大致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糜竺温和的态度还是给了刘备相当大的慰藉,让他一瞬间就对面前这个略有些富态的徐州豪杰产生了相当的好感。 刘备直接握住糜竺的手道:“子仲心意,备知晓。 唉。 损兵折将之时,危难覆亡之间,何德何能劳烦子仲这般盛迎呢? 常人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子仲不仅送炭而来,还为我披上绒衣,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啊。” 糜竺豪气干云说道:“玄德公谦虚了,这世上的哪一个英雄没有暂时困顿的时候呢? 这世上哪一个豪杰能一帆风顺呢? 竺能够在玄德公低谷期相扶一把,这难道不是竺的福气吗? 玄德公,这不是交流之所在,竺已经在城中备下了酒水筵席,为您接风洗尘,竺来扶您上马。” 糜竺将刘备扶上马,他也上马跟在刘备右边,洛齐则在左侧,一行三人向前徐州而去,刘备、张飞、赵云等人,乃至于刘琰刘晔等人都没有说什么。 这就是默认在刘备集团之中,糜竺的位置要后来居上,仅次于洛齐和吕申,位居第三,这可不是夺权,而是一直以来的政治规则。 洛齐就不用说了,吕申是第一个入股刘备的大股东,糜竺则是第二个,现在吕申的力量虽然力量稍微衰弱了一些,但他的妹妹是刘备的夫人,所以他的地位依旧是超然的。 而且现在刘备任命他做泰山郡太守和青州刺史,镇守青州剩下的土地,这是刘备麾下官职最高的职位,甚至比现在的洛齐还要高。 不过糜竺本来就没有想和吕申有太大的竞争,因为吕申是外戚,外戚以后在刘备麾下走的肯定是另外一条路,和他的冲突不会特别大。 进了徐州自然是要到徐州治所,即先前刺史所居的所在,徐州的治所通用的共有两个。 在和平时代,徐州治所自然是在徐州正中的郯县,正在东海郡中,与青州的泰山郡以及英侯国相连。 兰陵萧氏就在东海郡中,在郯县西侧,糜氏同样在东海郡中,在郯县东侧。 不过之前为了抵御袁术的进攻,有人提议将治所迁徙到泗水国中,那里更靠近南方,淮阴侯国就在泗水国中。 现如今刘备的主要敌人是来自北方的袁绍和曹操,所以徐州治所留在东海郡即可,还能快速的支援泰山郡和英侯国。 进入郯县之后,糜竺早就为刘备安排了顶好的节目,务必要让刘备感觉到徐州的诚意,身为徐州最大的豪商,还是徐州别驾,他自然在郯县之中有面积极大的庄园。 洛齐在入席之前,轻声与刘备道:“玄德公,齐久不与未婚妻相见,便先失陪一下。” 刘备心念电转知道洛齐这是要自己和糜竺好好谈一谈,不想自己抢了糜竺风头,当即点点头道:“子齐待后半程可携糜氏贵女而来。” 洛齐点头然后离开,刘备等人进入席中,洛齐则在侍女的带领之下,往后院而去,糜贞以为洛齐会前去参加筵席,却没想到他直接来找自己。 在洛齐出现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的揪着那些树叶和花瓣,平日里就连糜竺都经常前来问有关于商业之事,但是现在却如同小儿女一般,满脸心慌极其明显。 带着洛齐来的侍女正要呼唤,就见到洛齐让她噤声,然后让她下去,侍女离开之后,洛齐便站在院落门前饶有趣味的望着自己的未婚妻。 糜贞生的自然是极美的,身姿窈窕,肤色白皙,五官上带着一丝英气,但又有柔美之色能让洛楚第一反应就让给自己兄长的美人,纵然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糜贞揪着揪着感觉不对劲,女人对目光是相当敏感的,有没有人盯着自己基本上都能够感受到。 她缓缓转身望向院落门前,便见到一个有若春风霁月的男子正含笑望着她,身着一身朴素的素色衣裳,但在衣裳胸口处却用丝线缝着一只凤凰。 头发束起,有几缕发丝便垂落下来,露出眉心的圣痕。 那男子双手负在背后,然后轻声笑问道:“小姐可知道我的未婚妻在何方吗?”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我糜贞既美丽又聪慧! 小姐可知道我的未婚妻在何方吗? 洛齐轻轻的一句话,宛如清风拂面而来,直直吹进了糜贞的心中,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洛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一天。 白皙柔美的脸颊几乎在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她轻咬嘴唇,抬起眼望一下洛齐清俊的面容,又低头望望自己素色衣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不施粉黛的状态。 “公子,请容贞前往梳妆一番。” 说罢就往屋中小步快走,她打开门刚刚想要关上,就发觉门框上搭着一只修长筋骨分明的大手,身后传来的气息让糜贞知道洛齐就在自己身后。 “他走的好快!” 在这种时刻糜贞的想法居然是这个,若是洛齐知道定然会哭笑不得了。 “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般离开是否不妥呢?” 洛齐的声音又传到了糜贞的耳中,“况且小姐自胜春华秋菊娇颜羞红自有意趣,何必添上几分胭脂之物呢?” 糜贞已经脸红的要滴下水来,要冒起气来,但她毕竟是性格相当刚烈的那种奇女子。 况且往日在糜氏之中,从糜竺转向政治之后,她就执掌家族商业,自有威风。 糜贞猛然转身,她知道洛齐好高,于是仰着头,眼中有秋波流转,小脸娇艳欲滴,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洛齐的气息。 糜贞和洛齐见面虽不多,但却有几分了解,这位洛氏公子外冷内热表面清风霁月,但内里却似有将一切冰冷融尽的火焰。 虽然心中极度的羞涩,但却强忍住,反而落落大方的说道:“公子。 贞尝闻女为悦己者容,贞心悦公子,所以想要梳妆一番,使公子心悦贞,公子可愿意使贞入内吗?” 洛齐眼底笑意愈发浓重,糜贞的性格就是如此,明明每次都羞涩万分,但却能强装镇定,做事颇有风范,这让他很是喜欢。 洛齐却并未收回手,而是拨弄了一下糜贞的发簪,轻声说道:“贞儿忘记了上次分别时所说过的话了吗?” 糜贞略一回忆,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梳妆台前的,只是呆呆坐着,洛齐则在她的身边。 那是一面将人映照的相当清晰的琉璃镜,这是在订婚时,英侯国送来的聘礼之一,出产自遥远的极西国度。 这种奢侈品一直都是洛氏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些年昭城在试图突破这种纯粹依靠材料制造的工艺,希望用更小的代价来制造琉璃镜,来弥补这些年家族愈发下滑的商业收入。 洛齐望着镜中的如花娇颜,忍不住赞叹说道:“真美。” 说着从梳妆台上取下那一支细细的眉笔,轻轻点在糜贞的眉角,他的神情很是认真,就像是在作画一般。 或者说糜贞的脸本就是最美丽的画卷,他在上面寥寥几笔,如同飞舞的凤凰一般,糜贞的丹凤眼愈发贵气起来。 糜贞的睫毛在微微颤抖,证明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平静,她强行摒住的呼吸,以免气息互融显得过于暧昧,但还是时不时有香气缭绕在洛齐的鼻息之间。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洛齐细细端详着糜贞,两人一同望着琉璃镜的那个妙人,“贞儿,我是不是没有欺骗你,不仅仅是画策权变之道,闺房画眉之术,我亦是天下一绝。” 糜贞满脸惊讶的伸手从眼角一路在脸蛋上滑下,眼中现出一丝痴迷,她竟然有些被自己美到了,忍不住说道:“真美啊!” 经过画眉之事,许久未见的生疏已经全部消失,二人坐在榻上,洛齐依靠在榻边,糜贞则依偎在他怀中。 洛齐轻声笑着问道:“贞儿,我此次来到徐州,就要和你完婚了,婚后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听到洛齐谈起这个,糜贞自然知道洛齐不是和自己客套,于是檀口微张道:“自然是先为公子生儿育女。 若是还有精力,妾身想要组建一个商人之间的行会组织,互相之间沟通有无。” 洛齐本来只是想要大致听听糜贞的想法,但是后面那句话一出,他顿时身体一愣,心中思绪神念电转,立刻就发觉这玩意似乎很不一般,于是轻声问道:“贞儿,伱这个行会组织是怎么做的?” 依偎在洛齐怀中的糜贞自然能感受到洛齐抱着自己身躯的手臂紧了一下,她立刻就知道洛齐现在很是认真,眼底显出略带骄傲的笑意,她可不是空有容貌的女子,若是单论容颜她或许不是天下最美的,但若是搭配能力,她有自信不逊色于天下任何女子。 糜贞柔声道:“公子,商之一道,虽然不若农之根本,但沟通有无,亦有大用。 所谓有商者富,无商者贫。 昔年先汉之时,自孝武皇帝、孝鼎皇帝、戾皇帝、孝宣皇帝,数十上百年,朝廷能连发大军攻伐四方,依靠的就是朝廷掌握商道。 大多数商户只作为权贵豪强的触手而已,只会囤积居奇,于世事并无作用。 似我糜氏这般巨贾豪商之家,能以商做人之姿做到一州别驾的少之又少,天下之间,不过河北甄氏等少数几家能比而已。 贞读史书,昔年墨家就曾经组织过行会,但只局限于手工业和小商贩之间。 当今天下的商人所行之模式都是学自洛氏,便是从上到下,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但贞自忖,洛氏所行并不是普通商人所能够学习的,天下之间的商人互相之间竞争,胜者盆满钵满,败者倾家荡产,能造成商户破产的意外实在是太多。 一地有粮贱卖,一地有钱无粮,一户突遭变故,舍家卖业,乃至于不知行情,胡乱堆积,又有商人囤积居奇,扰乱世道。 商之一道,贵在一个‘流’字! 若是现在能整合一州商业,乃至于数州商业,这个‘流’字就不再像是溪流一般,而是河流乃至于大洋之流! 商会会员之间互相沟通有无,乃至于能携手共进,定然能大大繁荣徐州。 而且商会的发起者将会拥有极大的转圜余地。” 洛齐深深地望了自己的未婚妻一眼,岂止是极大的转圜余地! 这商会一旦形成,简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么加入商会求存,要么祈祷商会没有盯上自己,要么被挤兑至死。 但是同样的,正如糜贞所说,加入商会之后的好处也是很多的,仅仅携手同进这一点对很多抗风险不大的商人来说就相当的珍贵了。 若是有了商会,那借贷之类同样方便了许多,许多小商人只要听话甚至能够得到扶持,有一些大商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边角料就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最重要的是,这能极大程度上的保护徐州本地商人,一旦徐州开始实行,那些见到其中好处的势力都会跟进,不过这玩意可不容易搞,需要对经济颇有天赋才能搞明白。 洛齐思索了一下说道:“民间自发搞这种行会是不行的,还是要挂靠在官府之下,不过官府一旦插手过多,就会形成先汉时的平准均输司,那就会走上先汉的老路。 之后我会去和玄德公提这件事,由你们民间商人自发组织,之后接受官府的监管即可,尤其是大额商品的流通,都要向官府汇报。” 自后汉以来,皇权虽然不振,但这么庞大的行会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民间自己去搞,不过先汉的平准均输司,这百多年几乎被批烂了。 除了想要无条件享受的皇帝和上下其手贪污的官吏,大多数儒生都不想再走回平准均输司的老路、。 洛齐主要学的是齐法和春秋,也不太赞成恢复平准均输司,走回官府掌握一切物资的局面。 他一向认为,官府只要监管好那些囤积居奇的行为,在关键时刻能调动这些力量就足够了,民间有无数的人才可以自我调节这个系统。 比如自己怀中的小未婚妻,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样的见识,怪不得糜竺一直说若糜贞是个男子,那兴盛糜氏的就是糜贞了。 可真是没有半分虚言! …… 正堂之中的筵席正在兴头上,刘备和糜竺相谈甚欢,糜氏家财巨万,在这个经学第一,军功第二的时代,普通的豪强连进刺史和太守门的机会都没有。 糜竺却能以商人的身份做到别驾的位置,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正如糜贞曾说过的,“巨万之家比起封君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糜竺能这么有地位,就是太有钱了,有钱到不需要官府的权力他就很有力量,家中仆人家臣有上万人,这个数目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他愿意捐献出三分之一的家财,为刘备资助粮草军需,再在徐州之中招募健儿补充之前的损失,防备其他诸侯的攻击,还能用来招揽贤才。 刘备投桃报李,他自表为徐州牧,别驾从事自然依旧是吕申,但让糜竺担任治中从事,这是不逊色于别驾从事的官职,是糜竺最想要的职位。 双方都相当的慷慨,更是一见如故交谈纵论起来。 洛齐和糜贞温存一番之后,走进正堂时,刘备正携着吕夫人,在接受徐州众人的贺礼进献。 这些徐州豪杰之士都是带着夫人前来的,夫人外交自古有之,尤其是刘备这种夫人娘家势力很大的情况,夫人外交更是格外有用。 洛齐刚刚走进堂中,刘备就径直招手道:“子齐,来此!” 堂中众人先前没见到洛齐还有些好奇,见到他身边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之后,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 众人纷纷热络的和洛齐招呼着,洛齐一一回应,然后带着糜贞快步走到刘备左手第一的位置,他跪坐在席中,糜贞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跪坐下,伸手将垂落下的发丝撩起别在耳后,露出修长的天鹅颈,白皙温润如羊脂玉般。 吕夫人望着糜贞赞叹道:“这就是世兄的未婚妻子吧? 妾身在青州时,就听闻过‘徐州有糜氏,不绝神女奇’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其美貌,与世兄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佳偶。” 兖青徐这三州距离太近,吕夫人她们这些名门贵女有自己一个圈子,像是糜贞这种艳名冠绝州郡的女子,在她们的圈子里是比较出名的。 这和江东二乔还不一样,扬州在中原人看来是有些偏远的,再加上江东士人鲜少往外走,江东二乔的宣传自然就不足。 糜贞对有关于洛齐的事情都非常上心,她知道刘备的夫人是临淄吕氏的嫡女,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这是和洛齐天然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 而且不论洛齐的关系,对于刘备的夫人,以及吕氏的嫡女,糜贞认为自己有义务和这位搞好关系。 洛齐见到二女交谈,他起身来到刘备的身边,刘备一见就知道洛齐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让进献的人先行退下,洛齐然后凑到刘备的身边低声将刚才糜贞说的话都和刘备说了一遍。 刘备听着颇有些惊异的望了糜贞一眼,没想到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竟然还有这份才华,收回目光之后,和洛齐低声道:“子齐,稍后到屋中来!” ———— 时宣烈幸徐州,下榻东海郯县,糜竺往而迎之,俱入筵席,觥筹交错,至半,洛齐携糜氏入焉。 洛齐附宣烈耳言糜氏询经济之才,虽为女子有计相才也,乃以商策说宣烈,宣烈颇异之。 席罢,洛齐携糜氏入室,宣烈以经济问之,糜氏据徐州困境述,宣烈叹曰:“吾饮酒甚重,半醉沉醒之间,闻夫人之语,醉意顿消,夫人一言,岂非胜三军耶? 吾当降州令,令夫人得以聚集徐州巨贾豪杰,以成大事。” 未几,州中皆传曰:“糜氏文贞,允才允容,计臣筹商,悉由其出。”——《汉末列国志·奇女子列传》 (本章完) ------------ 请假条 因为过于焦虑导致压力实在是有点大,整个人的身体状态都不行,吃饭吃不下去但是人却一直在长胖,已经吃了两周的中药,目前还没有什么效果。 一个上午坐在电脑面前,什么也写不出来,码字想吐,肺部和胃部觉得烧,实在是过于焦虑,写不出来。 前天日万突然断掉了,其实就是状态已经差的写不出来了,硬写都写不出来。 我想调整一下状态,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写出一些有质感的文字,哪怕只写三四千字,也是好的,希望各位能谅解。 会努力更新的。 ------------ 第二十一章:洛氏的虎须也敢撩? 晨曦洒下,耀耀辉光印刻在昭城城墙上的每一道斑驳古迹之上,时光荏苒,不曾有变。 那湛湛的光越过城门,穿过城墙,略过齐整的街道,跨进洛宫之中,最后照耀在洛彰的身上。 他穿着玄色的袍服,深沉宁静,鬓间出现了丝丝白发,眼角满是皱纹,跪坐在垂柳之下,席上有片片泛黄的柳叶。 盛夏的繁华落尽,又是一年深秋萧瑟到。 洛枢静静地跪坐在洛彰对面,斟上一杯温酒,轻声道:“父亲。 家族有一支从西域返回关东的商队,带着价值五千万的货物,在进入关中时被马匪截杀了。 三百七十二人,无一幸免。” 洛彰眼底闪过骇人的寒光,面上却平静问道:“有线索吗?” 洛枢寒声道:“关中数次大乱,本地士族尚且流亡奔命,何况家族,如今在关中的暗子基本上损失殆尽。 马腾、韩遂、李傕、郭汜都不承认是他们所为,但以儿子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傕郭汜。 这二人目光短浅,天性暴虐,心中毫无敬畏。 三百多人的商团,除了西凉铁骑,普通的马匪可做不到。 财帛虽动人心,但也要看有没有命花。 竟然利欲熏心到了将主意打到了我洛氏的头上,真是找死!” 洛彰沉默了一瞬,手中捻起一片柳叶,道:“阿枢,带着人去关中祭拜一番老祖宗,顺便查查是谁做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死士,也总有蛛丝马迹在。” 洛枢微微皱眉道:“父亲,如今天下纷乱,诸侯混战即将结束,他们各据其地名为汉臣,近乎一国。 想要率领大军过境,很不容易,纵然是洛氏经过,亦要接受盘查,而且甲胄可能不能随身携带。” 盘查不是问题,但不能带甲胄就太过危险,简直就是把命交到他人手中。 洛彰闻言摩挲着手中酒杯,然后沉吟道:“家族和曹操的关系不够熟络,想要走河南郡经过函谷关会很麻烦。 经过河内郡,转道河东郡,然后渡过大河进入关中。 唯一所顾虑的就是西凉诸侯的态度,若真是李傕郭汜所为,万一狗急跳墙。 敢战士再强,也不是李傕郭汜麾下数万西凉铁骑的对手。” 洛枢想了一下问道:“父亲,要不要将神庙军调回来?若是有神庙军再加上敢战士,家族可以纵横关中!” “不可!” 洛彰紧紧盯着洛枢沉声道:“阿枢你记住了,以后你当了家主也是一样的。 只要西域一统,就不要调动神庙军。 这是家族的底牌,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神庙军是受到洛氏控制的。 否则任何一个西域统治者,即便是中夏王这样的人杰,也绝对不会留下一支如此恐怖的军团在自己的腹心之地!” 洛枢神情一凛,他在中原之地日久,已经有些习惯了昭城的武装力量。 但即便是昭城,汉廷不仅仅在昭城四周各建国家,也对敢战士出现的场合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难道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吗? 洛枢无法接受!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火焰,在他这一代之中,洛霄如同天上的星辰,而他则如同时时刻刻燃烧的火焰一般! 刚强勇烈! 当年在洛阳时,若是董卓有稍微的不轨,他就会悍然而击! 此刻听到父亲所说,洛枢眉头紧紧凝起,然后猛然散开,寒声说道:“父亲。 李傕郭汜现在在关中之地肆意妄为,他们没有治理一方的才能。 诸侯各据其地,都在争夺中原之地的归属。 没有人愿意现在就去讨伐李傕郭汜,只等着李傕郭汜自取灭亡,莫非就让李傕郭汜在长安逍遥吗?” 洛彰抬眼望着洛枢,然后问道:“你想怎么做?” 洛枢厉声道:“要么让中原诸侯往西,要么让凉州西域诸侯往东,除此之外,别无二法。 先前文和先生给儿子讲解过大战之后的局势。 能挥军而西的是曹操,能挥军向东的则是马腾韩遂,这中原还有一场大战要打,曹操要东方和北方后顾无忧之后才会挥军向西。 马腾韩遂都是凉州军阀,目光短浅,虽然接受了李傕郭汜的封赏,但是背叛起来不会有压力。 这四人是绝对不可能相安无事的,既然如此,儿子今日回去便寻找文和先生问计。 等到关中乱象稍起,儿子便这般,素王沉眠之地,怎容李傕郭汜这样的人玷污!” 洛彰听罢,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点点头,同意了洛枢的做法。 洛枢见状向洛彰行礼然后离开洛宫,开始为前往关中做准备。 这一路上前往关中要跨越相当远的距离,一路行军,进入关中都可能已经进入冬季,保暖的衣物都要备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推移,洛氏有一支相当庞大的商队在关中被截杀的消息往关东传来。 一时之间,天下的目光都投到了昭城身上,洛氏会怎么做呢? 三千敢战士驾着上万匹马,从昭城往河内郡一路疾驰,距离昭城最近的两大诸侯,袁绍和曹操心知这是洛氏的回应。 二人布置在河内通往河东的关卡当即放行。 洛枢率领着敢战士屯驻到了河东郡,隔着大河遥遥望着关中,他在这里等待着。 袁绍在攻略幽州,公孙瓒颓废醉生梦死,曹操正和袁绍交涉青州事宜,刘备则忙着整备徐州。 今年的第三场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从辽东燕国一直到西域天山,整个秦岭淮河以北,一下子冷了起来,寒意袭人。 …… 昭城之中。 贾诩坐在屋中,在昭城的这些时日,他显得愈发的和蔼。 裹了裹身上的皮袄,轻摇羽扇,微微笑着对洛彰说道:“大公,算算时辰,马腾韩遂要对李傕郭汜动手了,公子枢的机会就要到了。” 贾诩算无遗策近乎道洛彰领教的太多了,闻言也不问原因,只是轻抿一口温酒,微微眯着眼。 贾诩却自觉这些时日过的太舒服,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些事情,眼珠一转道:“大公,当今天下这十几个诸侯,可有您觉得会对洛氏不利的,值此纷乱之世,或许可以做些事。” 洛彰闻言望了贾诩一眼,贾诩所谓的做些事,说不得就是连天的大战,比如现在即将在关中发生的。 洛彰摇了摇头笑道:“文和莫急,再让局势发展发展,这天下战事虽然稍微安定,但却正处于不断的震荡之中。 诸侯之间还没有进入平稳期,大势不明啊!” …… 洛氏商队在司州和凉州的交界处被截杀,对关中西凉大大小小的诸侯都是一件相当震撼的事情。 若说谁不眼馋洛氏商队,那就太过虚伪了,毕竟财帛动人心,劫一次洛氏商队,能让他们实力瞬间翻倍,但大多数小诸侯都不敢对洛氏商队起心思。 这些小诸侯第一怀疑的就是关中凉州的四大诸侯。 因为只有这四人实力强大,又仗着洛氏天高皇帝远,中间还隔着好几位诸侯的领地,敢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凉州。 一条暗中流传的消息经由探子传到了马腾和韩遂的耳中。 李傕和郭汜找到了他们二人截杀洛氏商队的证据,要交给洛氏,以求挽救他们岌岌可危、声名狼藉的名声。 这瞬间气炸了马腾韩遂二人。 马腾邀请韩遂在姑臧碰面,一见面就直接愤然道:“文约,伱可知那李傕郭汜做出了何事?” 韩遂大惊道:“寿成兄也探查到了? 我的密探传来消息,李傕郭汜想要构陷我们二人,据说还准备以皇帝的名义,将这件事彻底的扣在我们二人身上!” 听到韩遂也得到了这个消息,马腾瞬间一切的怀疑都消失了,一个人的密探可能出现差错,二个人的密探同时出错概率几乎为零! 马腾深吸一口气道:“文约兄,你可还记得文和先生吗?” 韩遂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敦厚长者的形象,对自己这些边郡武人一直都和蔼有加,而且足智多谋,离开凉州之前,还请自己二人照顾贾氏。 他点点头,只听马腾说道:“当初文和先生跟着无双侯洛空离开了凉州,现在在昭城之中,为洛氏做事。 文和先生说,公子枢带着敢战士屯驻在河东郡的确是为商队之事而来。 而且洛氏找不到证据,准备血洗关中凉州诸侯,小诸侯绝灭,大诸侯刺杀。 洛氏此次是不见血,誓不罢休。 文和先生感念我二人对贾氏的照顾,特别传来消息。 他相信我们二人一定不会做出此事,他怀疑是李傕郭汜所为。 若是我们能在李傕郭汜构陷之前,搜查出证据,乃至于直接斩杀,将之献给公子枢,那才是堂皇大道。 文约。 文和先生说洛氏可是千年家族,能存活到现在,让我们二人好好思虑。 我心中一直嘀咕,说的是啊,千年世家,说不得有什么阴诡的手段!” 斩杀李傕郭汜?! 韩遂大惊,当初接受二人的册封,就是因为李傕郭汜麾下的西凉铁骑胜过他们二人,否则谁愿意低头。 这就是贾诩的高明之处,马腾此人有豪勇之气,韩遂则更有智谋,所以贾诩用马腾来告知韩遂。 韩遂沉吟了一番,事到如今,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个决定来。 身为凉州诸侯,边郡武人,韩遂他们最不缺少的就是决断能力,只不过是稍一思索,就目光熠熠的说道:“寿成兄,文和先生说的对,发兵关中,早就看李傕郭汜二人不满。 手中握着小皇帝,竟然真以为自己是正统,还敢对我二人下令,甚是可笑可恨! 即刻召集众将,就以李傕郭汜挟持皇帝,残害苍生为名,号召天下诸侯讨伐他们。 我看这关西之地,不满李傕郭汜二人的,数不胜数!” “好!” 马腾和韩遂一拍即合,立刻就在凉州诸郡举起义旗,反对李傕郭汜。 …… 长安。 截杀洛氏商队的的确是李傕郭汜,原因很简单,他们没钱了,洛氏商队又太有钱。 李傕郭汜都是毫无治理能力的武人,之前又在长安大开杀戒,昔日高贵的关中士族破家灭门者不知凡几,没死的都流亡四方。 文武并重,天下咸安! 但如果非要选择一个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对一个政权来说,文比武更重要,李傕郭汜穷兵黩武,百姓连饭都要吃不起了,自然没钱给他们收刮。 于是胆子大过天的李傕郭汜就将目标放在了洛氏商队的身上。 但做完之后,李傕郭汜就开始后悔,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董卓死的时候的模样。 当初做这件事的都是二人真正的心腹死士,这些人根本毫不顾忌什么洛氏,屠刀挥舞起来比什么都快。 李傕郭汜后悔之后,就相聚起誓,绝对不将此事向外人道出。 洛氏屯驻河东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长安,李傕既慌张,又安慰自己,不过区区三千人罢了,他手中有数万西凉铁骑,不惧! 他穿过回廊,突然听到有仆人在窃窃私语道:“你们听说了吗?那洛氏商队是主人派人屠杀的。” 瞬间引起一小片惊呼,“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那洛氏商队不是死在凉州境内的吗? 那里是马腾韩遂的地盘啊。” 先前那仆人低声说道:“上次我到街上采买,亲耳听到郭将军府上的仆人说的,那几个人我都认识,不会有错。 郭将军和主人是什么关系,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这消息绝对不假!”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等到几人离开,李傕从阴影处走出,脸上满是寒意,望向郭汜府邸所在的方向,杀意凛冽! ———— 既挟帝走长安,李傕郭汜具为将军、列侯,皆持节,自以为得,乃纵卒略长安豪贵贫者,无所遗也,时人曰:“傕、汜取土地不复见!” 傕、汜犹以不足,竟袭公家,并杀掠夺,昭公愤然,曰:“公家有哀,以血而还!”——《后汉书·董卓西凉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丧钟为谁而鸣? 星月暗淡,风啸大作,临近冬季,有阵阵寒意笼罩。 凉州河西四郡之中,刀光凛冽闪烁的寒光甚至胜过了自极北而来的寒流。 马腾韩遂一同起兵,在姑臧誓师。 那些出奔在凉州的关中士族纷纷涌入,他们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痛恨,要将李傕郭汜斩杀。 本来要出奔到益州避祸的法正闻讯投身二人帐下。 他本是关中贵公子,法氏虽然不是天下豪门,但依旧是清贵的士族,但一朝动乱,便破家灭门,他狼狈逃窜求生,受尽了凄苦。 他对李傕郭汜是恨不得食其血肉,唾其骸骨,欲杀之而后快。 虽然他知道马腾韩遂难成大事,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了。 法氏五百七十三口的命,就像是血淋淋的沉重枷锁背在他的身上,日日夜夜的在折磨着他。 在问着他! “什么时候为我们复仇啊?!” 马腾韩遂营中,法正望着天下的群星,“就在今日,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李傕郭汜多行不义。 先前天下人都限于他强大的实力不愿意招惹。 但现在洛氏愿意以血而战,那愿意跟在后面收割的人定然极多。” 法正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没有人知道! 但马腾韩遂望着那一个个不逊色他们的公侯之家,郡县望族,浑身都在颤抖。 天亮了起来。 太阳的光辉落在辽阔的原野上。 健硕的凉州儿郎骑着高高的凉州大马,身上披着略有些残破的衣裳,脸上则是历经风霜的痕迹。 握着锋锐的利刃,自苍莽的河西而来,在苍穹之下,这些兼杂农牧的汉子唱着古老的民歌。 “过祁连呦~” “越焉支呦~” “汉皇冠冕在长安,河西四郡列冕旒。” “汉皇冠冕位洛阳,雍凉百年无辉光。”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呦~” “庇佑牲畜与作物哎~” 悠悠扬扬的歌声回荡在狭长的群山之间。 河西曾经的荣耀只在典籍之中,他们生来所见到的便是连绵的战争。 董卓从这里走出,却只带给了这里毁灭和枷锁,沉重的赋税和极致的抽丁。 长安的新汉皇啊,你是一个什么人呢? 我们从河西而来,遵从大汉历代先帝的遗志,诛杀祸乱朝纲的奸佞。 …… 长安城。 处处尘土,乃至于断壁残垣,在院墙之后甚至有已经腐烂的尸体。 经历百年的废弃,这里早就没有了昔年先汉两百年帝都的风光,但毕竟是天下大城。 关中豪族虽各据其地,但皆在长安城留有族人。 谁能想到从董卓到李傕郭汜占据这里,未足十年,长安竟然萧条至此呢? 有的商人宁愿从草原走,给那些胡人部落交保护费,都不愿意经过关中,可想而知李傕郭汜之恐怖了。 宽阔的街道两头,全副武装的西凉士卒正在对峙,地上横陈着尸体,以及抛洒变黑的血迹。 这不是械斗,而是战争! 李傕和郭汜都以为自己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在邀请对方过府被拒绝之后,就连最后一丝怀疑都放下了。 曾经二人艰难求活,在凉州底层摸爬滚打,从底层一点点的走出,直到被董卓和李儒赏识,谁能说他们二人没有感情呢? “你怎么能背叛我呢?” 李傕和郭汜握紧了手中的利剑,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权力腐蚀了你,让伱忘记了我们的情谊。” 权力和荣华富贵所腐蚀的又何止一个人呢? 自董卓带着西凉诸将从西凉踏进洛阳,那一片繁花似锦,万花齐发的神圣之都就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消磨心智,侵蚀人骨。 那曾经从血海里,从尸山里,杀出来的纵侠豪勇之气,早就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兄弟义气? 同甘共苦? 谁还记得那些东西? 那一日,在长乐宫大封西凉群雄,不满就在其中滋生。 那一日,在未央宫接受金册,愤恨就在心底压抑。 那一日,李傕凌驾在郭汜之上,一句凭什么,堵在了喉头间。 一直到了今日。 我已经屈居于你之下,你依旧不愿意放过我,竟然要踏着我的尸骨和血肉去成就你的大道。 手中握着利剑,杀意在心中滋生。 面前是千万大军,乾坤便在我掌中。 当心中不甘于屈居人下的野兽被释放而出,郭汜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的激烈跳动起来。 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上之中狂放奔流,宛如那流淌在秦皇地宫中的丹汞一般。 拔剑问李傕,西凉诸将之中,除了你李傕之外还有一人,封重号将军,册金印列侯! 西凉诸将,不以你李傕为首,我郭汜的名字,亦在诸人之上。 皇宫。 大殿之上雕刻着朵朵祥云和数不清的瑞兽,除了代表智慧的凤凰,这里应有尽有。 廊柱之上,鎏金的印痕宛如随时会流动的鲜活液体一般。 殿中那些仅剩的大臣皆垂着头,犹如泥塑般,甚至就连呼吸都轻微到了极点。 一排排的甲士站立在众人身后。 李傕眼中的愤怒几乎要燃尽一切。 他不住的在殿中重重地踱步,皮靴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响。 殿门大开,亮堂的太阳光照进来,将空气中震荡而起的尘灰都映照的一清二楚,颗颗粒粒,分外清晰。 “逆贼!” 李傕停下了踱步,然后向着尚书台的尚书令愤然道:“郭汜逆乱,应当废除其一切禄位,尔等可以为呢?” 面对李傕的淫威,无人敢于多言一句。 古语有言: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李傕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是注定要走向灭亡,且遗臭万年的人。 那些试图和李傕交流的公卿,尸骨还横陈在长安中,甚至就扔在大殿之后,无人收敛,任由腐烂发臭,蛆虫遍布尸身。 最后在风雨寒霜之中化作一具白骨。 那些试图和李傕交流的关中士族,破家灭门者不知凡几,反抗的被击败之后,又是一场屠杀。 到了现在,没有人愿意和李傕进行交谈,有识之士都知道李傕就快要垮台了。 没有了士族的协助,朝廷就连税收都收不到,只能收刮,收刮百姓就会起义。 那层出不穷的犹如太平军一般的起义,再强的军力,又怎么能面对天下汹汹的起义军呢? 面对李傕这样的人,除了顺从他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尚书令只是垂着头说道:“君侯所言甚是,应当废除郭汜一切禄位,微臣已经写下了圣旨,请陛下用印即可。” 皇位之上,望着焦躁愤怒的李傕,刘协只觉得畅快极了。 活该! 狗咬狗! 最好是同归于尽,这样自己就能有机会掌握大权了。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刘协的耳边响起,“皇帝,你在笑什么?” 刘协猛然抬头,只见披着甲,持着剑的李傕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正满脸骇人杀气的望着他,听到李傕的质问,刘协心中恐惧大炽,只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虚空中的大手扼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见到刘协这番状态,李傕一改先前阴恻恻的声音,转而满脸愤怒的大声吼道:“我问你笑什么?” 刘协恐惧到了极点,身体宛如在打摆子一般,哆哆嗦嗦,手和嘴角都不住的扯动抖着。 正怒意上头的李傕心中有无尽的烦躁。 “皇帝?没有我李傕,你是个什么狗皇帝? 不思感恩,竟然反而妖孽? 你也是个逆贼! 该打!” 刘协只觉眼前一黑,随着一阵清晰的掌风,一股巨力袭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涌出鲜血,整个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瞬间被抽的倒在了地上。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傕…… 他抽了皇帝一巴掌? 他打了皇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殿中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不足以形容,震撼莫名不足以描述。 当年董卓都没有这么做过啊! 这是什么? 天塌了! 犹如晴空之中的一声雷。 犹如平湖之中的一颗巨石。 刘协躺在地上,嘴角有潺潺的鲜血流下,他的眼睛呆滞着,麻木无神,脑海中一片混沌。 这是他所无法理解的事。 李傕收起手,望着躺在地上的刘协,他是个瘦弱的普通人。 但他身上穿着帝王的冕服和冠旒,上面有山川日月,有星辰瑞兽,那是帝国至高的象征,代表着至高的尊贵。 李傕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后怕,他又望向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呆滞地望着自己。 那眼神之中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只是浓浓的难以置信,浓浓的不可思议。 李傕这样愚蠢的人,也从中读到了那一丝隐藏的意味。 你疯了! 他愈发的不安起来。 一个略显年老的大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竟然直接晕了过去,这一声宛如陨石落下,打破了平静的湖面般。 “轰!” “李傕,你不得好死啊!” 终于有人饱含着血泪和怨恨将这句话在殿堂之上,述之于众,他咬着牙,大步向前,直指李傕恨声道:“李傕! 李傕! 看吧,天下人对你的怨恨再也无法忍受了,你一定会凄惨的死去。” 那咬牙切齿的诅咒,那深深寒寒的声音,让李傕只觉一股凉气透心而出,他拔出手中长剑,直接抛掷出去,用吼声来掩盖自己的恐惧,“竟然敢诅咒当朝大臣,该死!” 那长剑宛如流光一般径直往前,噗嗤一声,直接插进了那卿臣的胸膛中。 他微微低头望着自己胸前的利剑,口中不住的涌出鲜血,噗通跪在地上,利剑支撑着他的身体。 垂死之间,微弱的声音传来,“李傕!我在黄泉下等着你!” 李傕三步并成两步走下来,将染满鲜血的宝剑拔出,望向目光之中满是愤恨的朝臣,冷光扫过,寒声道:“将他全家处死!” 说着就向着殿外走去,走到殿门前,他转身对着所有人阴恻恻道:“等本侯灭了郭汜那恶贼,就来料理你们这些和郭汜有染的人。” 说着大踏步离开了殿中,一众大臣猛地向上首奔去,将刘协从地上扶起,殿中满是哀嚎痛哭之声。 “先帝啊!” “求求诸位先帝降下神灵吧!” “这大汉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了?” “大汉皇帝的威仪啊!” 无数声音之中,饱含着无尽的辛酸。 大汉的皇帝啊! 君临四海,主宰八荒,天地万物皆在大汉皇帝之下,自辽东到极西大宛自漠北冰原北海极境到天南琼州。 谁不认皇帝圣旨,天兵一到,亡国灭种! 那是天子冠冕因大汉皇帝而尊贵的时代! 怎么会这样呢? 那些甲士缓缓离开殿中,那甲胄碰撞之间所响起的声音,宛如钟鸣。 宫中陡然响起了真正的钟声。 沉闷。 悠长。 晨钟暮鼓! 在此刻怎么会响起钟声呢? 云层遮蔽了太阳,那照进殿中的光缓缓退出,殿中陡然暗沉下来,满是压抑。 岂止是皇宫呢? 长安城中那汹涌而来的喊杀声,似乎永无止境一般,李傕和郭汜对对方都太熟悉了。 二人皆是极其优秀的骑兵统帅,但李傕能压郭汜一头,是因为他的兵力比郭汜更强,他比郭汜更有一点脑子。 虽然不多! 二人在长安城中火并,伤亡惨重,这消息自然瞒不住,如同风一般的向四面八方而去。 马腾韩遂从河西四郡进入了凉州在关中的诸郡,这里虽然算是凉州,但实际上却被李傕郭汜所控制。 在这里马腾韩遂得到了李傕郭汜已经反目的消息。 李傕在朝堂之上,掌掴皇帝,拔剑杀人之事也流传了出来。 二人相互对视,眼中满是晶莹亮光。 天赐良机! ———— 傕、汜二贼反目,傕斥汜悖逆,帝见二贼生隙面乐,傕见,勃然作色,乱纲愤言曰:“帝乎?帝乎?狗也!” 傕遂掴帝于地,辱帝若此,青史未见,尚书令王成愤言,竟至剑杀,傕夷成三族,告警公卿。 帝卿哀曰:“天欲灭亡,必使其狂,傕之亡日不远矣。” 汉室纲常衰微若此诸西凉将所为也。——《后汉书·董卓西凉列传》 推书~ 《灰烬文明》 从停尸间出来后,我正常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只有天知道! “呼呼呼!” 沉沉鼾声在暮霭夜光中渐次响起,齐整的栅栏,错列的鹿角,高高立起的岗哨,营外堆堆熄灭的火光,火星在其间跳跃。 “哗哗哗!” 大河之奔腾永不停息,那晶莹之雪未曾落下,那极寒之风未曾吹过,大河依旧川流,那天堑依旧难渡。 一河两隔,自苍莽的炎黄始,至尊贵的禹王定天下之水,乃至于二地千年争,俱是由此圣河而来。 簇着那零星辉光,营地正中,有一面凤凰圣旗,精美绝伦,其上以金银之丝织就,凤凰之姿,有千般辉光,有万片凤羽。 洛枢手中持着罗盘,抬头望着天上仅剩的些许星光。 “星光殷殷,天道衍衍。” 罗盘之上,有些微赤光一闪,一道阴冷凶厉的气息出现了一个刹那,洛枢持着罗盘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他鬓角眉心顿时有冷汗涔涔,数滴汗珠缓缓流下,寒风略过,更显清寒。 但洛枢顾不得这些,他紧紧地盯着已经毫无反应的罗盘,如同过去许多年所见到的那样。 纹路繁杂,仿佛隐藏着天地之间的一切的奥秘一般,罗盘正中插着一块赤美无暇的玉石。 素王曾经用这枚罗盘为大周占卜国运,万千的诸侯卿士曾对它顶礼膜拜。 凶兆! 而且是大凶之兆! 但讲述了什么信息? 这预示了什么样的未来呢? 又是一阵凉风携意袭来,洛枢缓缓将罗盘收进怀中,感慨道:“只有天知道。” …… 正当秋冬之际,草木末路,青山褪色,片片枯黄衰微,却有大日骄阳,寒风之中尚有一丝温度。 那潺潺的赤血因此而流,那倒下的尸身未曾僵硬,乃至于不时有痉挛之动。 这长安之外,大道两侧,角落狐兔层出之所,皆有白骨成观,风雨之下,渐渐腐朽,莫说常人,便是那有所修行的道士和尚,那所谓道骨佛身,金刚不朽,尸身不腐,亦不过是虚言而已。 漫作陈尸,上有剑痕,甲上有洞,洞中有一箭,箭下有心,有肺腑,洞穿而过,血肉撕裂,五脏俱碎,于是人不得活。 西凉铁骑。 在这由西而来的寒风之中,归于黄泉,持刃者死于刃下,不可作哀,不可作怨。 长安,关中之中。 自长安诸门往四方,俱有直道,自前秦始皇开始修筑,三百年通行大军过境,时至今日。 道上有风,有军士,有甲骑奔腾。 郭汜狼狈不堪的战败逃窜。 “可恨!” “可恨!” 李傕拉着朝廷百官亲自追赶郭汜,数之不尽的甲骑从他两侧川流而出,让所有人见到他的无敌身姿和雄壮军容。 我李傕在长安,便是凭借着这天下无双的西凉铁骑。 郭汜疲累不堪,心中的火焰燃烧着,没有一刻平静,这一幕幕让他回想起了曾经从洛阳逃出的岁月。 他忍不住大吼道:“李傕,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杀了我,难道你以为,这关中就会是你的囊中之物吗? 天下诸侯,虎视关中者,不可胜数也!” 李傕同样冷笑着大声道:“郭汜,速速投降,我饶伱一命! 关中虽大,但你插翅难逃,并无你求生之道啊。” 投降? 不可能! 郭汜绝不相信李傕会放过自己,先前他都想要出卖自己换取荣华富贵,更不要说现在,听信了他的话,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一时之间,郭汜只觉自己走进了死路之中。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每一个选择都通往着命运的尽头,万灵归宿——死亡! 但那不是郭汜想要的啊! 他悍然起兵反抗李傕就是为了永远逍遥自在的活下去,而不是如今这般憋屈的死去。 他徒劳的奔逃着,不知道往哪里去,不知道哪里是生地所在,他只是不断地向前,那里是正前方。 据说人走到路的尽头,就会有新的路出现。 转机出现了! 马腾韩遂尽起凉州精锐誓师讨伐李傕郭汜的消息终于传进了关中之中。 那些凉州的骑士,马蹄轻扬之间,阵阵烟尘盛起,悠扬的河西民歌响彻在关中的大地之上。 他们的装束略显简陋,一眼望去,颇似昔日追随董卓进入洛阳的那些西凉士卒。 本就是一地之人,本就是一地之卒,又有何不同呢? 在凉州大军中,有面容高深,颇类汉人又有不同之人,正是盘踞在西北的羌人,被马腾征召而来。 这些羌人身上画着各种浓墨重彩的图画,他们的图腾同样带着沧桑古老的意味,乃至于带着些许血腥的味道。 那些穿着上古服饰的人,手中提着斧钺,就像是一幅幅画一般。 “商人抽走吾族的魂呦,祭祀商族的上帝耶,凤凰响彻在岐山呦,追随武王伐殷商喽,周族的天子封四方呐。”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耶,周族的天子在何方?” “汉皇继位夏天子,羌人为何流苦寒耶?” 这些古老的民歌,只有马腾这种少数人能够听懂,大部分的凉州人都不太懂。 但其中的调子却与凉州所流传的民歌极其类似,带着那片辽阔大地所特有的悲怆和感情。 在数万大军已经逼进老巢的当下,李傕郭汜才后知后觉的知晓消息,二人的情报之闭塞可想而知。 “马腾韩遂?他们怎么会突然背叛呢?” 李傕简直如堕冰窖,他难以置信的喃喃着:“都是逆贼,都是逆贼,为什么都要背叛我? 荣华富贵,该给的我都给了,他们还要什么? 难不成是效忠这个可笑的皇帝吗?” 李傕绝不相信。 在他看来,这天下的诸侯,都和他一样,根本没有忠臣,否则早就前来救刘协了,而不是任由他在长安受辱。 马腾韩遂的背叛让李傕百思不得其解,他给了二人割据凉州的名分,双方之间互不干扰,荣华富贵一个不缺,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还要造反? “总要求些东西吧!” 李傕在这里苦思冥想,郭汜却猛然间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活命的机会!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当即派人向李傕劝说道:“李傕。 马腾韩遂以刘协的名义起兵,指斥我们二人乃是祸国的奸佞。 这是要将我们二人赶尽杀绝啊。 你难道有把握能一人敌马韩二人吗? 那凉州大兵有多强,难道你不清楚吗? 那羌人骑兵有多强,难道你不明白吗? 若是你与我两败俱伤,不过是便宜了外人而已啊! 若是你愿意放下和我的恩怨,我们二人联合,定能大败马腾韩遂。 我曾经听说,上古有贤人说:‘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你我毕竟是兄弟,便是斗到你死我活,难道真的要将性命拱手让于那些外人吗?” 李傕望着郭汜送来的信,长叹一声,经过和郭汜的火并,西凉铁骑损伤不小。 这个时候马腾韩遂来攻,稍有不慎,就是倾覆之险! 他虽然不智,但这些顶级的将帅都有生死之间的直觉,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和郭汜联合,才能战胜马腾韩遂。 至于刚刚还生死相向,现在又联合在一起,对边郡武人来说,这不算是什么,万事只以利益为先,这就是生存之道! 李傕回信答应了郭汜的联合。 二人相隔三百步的距离。 脸上各怀戒备,相隔如此远,就连神射手都不能射中的距离,还各有甲士持盾护卫。 二人各自筑造起小台,燃起檀香,向苍天祈祷。 “李傕郭汜,起于西凉,俱为大汉忠良,奈何天下奸佞指斥为贼,乃至于兴兵讨伐。 我二人本不欲妄动刀兵,然思皇统在侧,不得不振作锋刃。 我二人品行相投,俱有馨兰之德,虽无血亲,愿结为异姓兄弟,共克时艰。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大汉光辉万万年。” 言罢,二人皆割下牛血拭嘴,以示盟誓! 忽的一阵狂风卷过,二人面前的檀香皆折断落在地上,那微微燃起的火星,早已在土中熄灭了。 李傕郭汜见状脸色一变,颇有些不自然,一种暗沉的思绪落在了二人心头。 那风雨欲来时,漫天狂风,乌云压城,人连呼吸都只觉压抑至极。 那敌军围城时,玄甲深沉,万千军士列阵,就连风中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檀香落地,一种莫名而来的大恐惧落在万众之前。 这相隔三百步的义结金兰,这相隔三百步的歃血而盟。 莫非是苍天亦认为其可笑至极吗? 莫非是后土也为之蒙羞吗? 正如洛枢所说的那句话—— 未来会怎样? 只有天知道! 马腾韩遂二人带着凉州大军进攻关中,并未想过能彻底瞒住李傕郭汜。 一城之地,奇计可袭之! 一国之地,岂是儿戏呢? 李傕郭汜虽非国主,但并无任何区别,大政独揽于手,麾下诸事俱出于二人。 皇帝,不过印章! 公卿,不过猪狗! 历时两个多月的艰辛,马腾韩遂自姑臧起兵,整整两千里跋山涉水而来,终于见到了李傕郭汜。 马腾望着李傕郭汜麾下的西凉铁骑各有损伤,忍不住哈哈大笑问道:“李傕郭汜,你二人可曾想过我兄弟二人率兵来此吗?” 李傕拔剑怒道:“马腾!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于我?” “背叛?” 韩遂冷声笑道:“李傕啊李傕,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 董卓奸贼! 携凉州儿郎出征洛阳,归家者不足十一,使凉州背负何等骂名? 尔难道不知吗? 你李傕,并郭汜,入主长安,做尽悖逆之事,离弃之事,不仁之事,不义之事,使天下之人,愤然而怒,这等罪责,亦归于凉州武人。 我韩遂与寿成兄,人坐凉州,而名声自晦,这难道不是天下之冤吗? 今日举凉州诸人在此,便使天下之人而知。 凉州有董卓,有李傕郭汜这等奸贼,亦有韩遂和寿成兄这等豪杰之士!” 韩遂一番正气凛然的话道罢,不顾李傕郭汜难看的脸色,马腾犹大笑接道:“李傕郭汜,我本公侯之后。 我虽不曾受过皇帝恩惠,但亦知君臣之道,臣当敬君。 尔等欺辱皇帝,乃至于掌掴君上,这等悖逆之举,我不曾见也,与尔等并列凉州,这难道不是青天之下,第一大过吗? 不杀尔等,不能正凉州之风! 不杀尔等,不能正我兄弟二人之意! 不杀尔等,大汉先帝就不能安寝! 不杀尔等,诸子圣殿历代先贤皆要泣泪! 尔等说,你二人可还有幸理吗?” 蔑视! 鄙视! 那高高在上的语气,那俯视的态度,让李傕郭汜都感到了深深地愤怒。 郭汜拔剑出鞘愤然道:“什么狗屁公侯之后,不过是樵夫出身攀附罢了。 读过些许书,识得些许字,竟自以为士人。 士人又如何? 我在洛阳时,杀所谓公卿袁氏如屠狗。 我在长安时,杀所谓累世簪缨,关中豪族如割草。 纵然是洛氏……” 李傕猛然重重咳嗽两声,但韩遂却听到了,眼中一亮朗声道:“果然是你这二逆贼所做! 嘿! 你们的死期不远了!” 韩遂话中带着森森阴寒和快意,马腾与韩遂并肩而立,眼中满是振奋之色。 当在姑臧起兵那一刻! “上天将气运降下,山川是我的利剑,大河是我的甲胄,那凉州的儿郎是利剑上的锋刃,那天下汹涌而来的士人让我无坚不摧。 天下都在祝贺着我!” 正如法正为他二人所分析的那般,洛氏在河东屯驻,不是摆设,定然要让做事者付出血的代价。 马腾和韩遂都可以离开这里,但洛氏不会离开。 马腾和韩遂没有和李傕郭汜血战的理由,但洛氏有。 “我们将和敢战士并肩,这岂非上天所赐予二位君侯的土地疆域吗?” 这真是图谋关中的大好时机啊! ———— 关中有祸,帝卿俱辱,腾、遂并起,约为兄弟,将军十万,跨两千里而东,见于京畿,并做微言,内含大义,语侮傕、汜,彰显凉州。 腾、遂、傕、汜,俱起于西凉,其言、其行俱武人哉,何以腾、遂为诸侯,而自卓而至傕、汜俱为贼矣? 盖腾、遂奉纲常,而卓及诸将绝伦理也,!——《后汉书·董卓西凉列传》 推书~ 《龙族:从火影归来的楚子航》 关于楚子航须佐套龙王,一口一个“火遁·核弹术”的故事。(不悲剧,无敌流)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红袍玄甲!敢战士! 那一声声分析,一道道赞歌,宛如仙乐,马腾韩遂只觉耳目灵明。 大道就在脚下,恢宏就在尽头。 “这里是关中沃土,八百里秦川,秦汉皆由此而行,虎踞龙盘之地,据此而东,天下可为!” 法正。 出身关中豪族,少怀六合大计,他随意两句言语,就在二人心间种下种子,然后有一道嫩芽破土而出。 而他,法正,便是这天地之间最擅长培植野心的谋臣之一! 贾诩在昭城一言乱关中,法正在关中让这汹涌的火焰彻底烧起来。 贾诩为了洛氏。 法正为了复仇! 智者心怀狠厉,漠然注视苍生,纵万千之众,不能阻也。 时来天地皆同力。 马腾韩遂只觉数十年来,未曾有过这般顺畅之时。 战场之上厮杀的士卒,俱为西凉子弟。 身披破洞衣,脚蹬兽皮靴。 在那遥远的两百年之前,六郡良家子是何等的辉煌,拱卫汉皇,侍奉天子,对天下人来说尊贵的禁军,六郡良家子却生来就有半只脚踏入其中。 可怎么现在就,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了呢? 皇帝回到了长安。 为什么没有带回那至高的尊贵呢? 这重重的问题,谁能给出一个答案呢? 马腾韩遂挥刀。 法正对着整个凉州军大声吼着,将那血淋淋的答案道出:“昔年六郡尊贵,关中天府,难道不是因为汉皇天子的尊贵吗? 难道不是因为天子威压四海八荒吗? 后汉以来,三河尊贵,难道不是因为天子的冠冕落在了洛阳吗? 李傕郭汜,乃是天下的贼寇,贼怎么能将皇帝带回长安呢? 凉州的儿郎啊! 马韩二公,世之豪杰,这才是能带领三辅六郡重回天下之巅的人啊。 击溃李傕郭汜,为皇帝戴上真正的冠冕,让天下都臣服于我们!” “呼喝!” 从河西敦煌吹来的风沙,落到了六郡眼中,漫天的呼号声此起彼伏,那古老的号角响起。 “风!” 隔着恢宏的时间,似乎有隐隐的声音,从历史中穿透。 “大风!” 关中天府,洛人和楚人迁徙到此,于是这里变作了颜色,但那曾经横扫天下的秦人又怎么会彻底湮灭呢? 八百里秦川! 洛、楚、秦互相交融,三百年大汉,从那底色之中,一道怒吼传出。 大盾向前,剑刃在上。 风声、交击声、呼喝声,无数声音交融在一起,它的名字叫做血的战争。 马腾韩遂从未感受过自己所进行的战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 麾下的士卒心中仿佛有了什么东西,就像是那些士族一样马腾韩遂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给予他们什么,那就会被撕碎。 大纛之下。 法正望着那血肉纷飞的战场,面无表情,太阳照下,晃到了他的眼睛,他左手微抬,挡住那直射而下的光。 微微呢喃道:“天下大势,便在一言之间,这便是所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吧。 天下之间,谁堪为我的对手呢? 主导关中局势的那个人,你是谁呢? 这关中好王地,又为谁归属呢? 洛氏,敢战士,你要何时出现呢?” 何时出现? 洛枢自己也不知道。 自关东往关中的三条路中,数函谷关之路最好走,武关最崎岖,渡大河最危险。 自那一日罗盘测算之后,那一片血红的未来,就让他心生不安。 但还是率领着敢战士缓缓渡过大河。 自古以来有多少因为渡河而丧命的人呢? 江河湖海! 这些伟大的自然力量,是人类所不能及的,在兵道之中,深怀敬畏的人将之称为——兵阴阳! 在敢战士渡河时,一支骑兵激起尘土而来,强弓劲弩,甲胄俱全,遥遥望着敢战士。 洛枢手中缓缓显现出一根篆刻有无数神纹的柱状神器,颇类一根棍子,重重击在船头上。 那些士卒最终一言未发离开,待敢战士皆渡过大河,洛枢缓缓将篆刻有神纹的定海神针收起。 一切安宁! 纵然渡过大河,再往长安而去,亦有城池关隘,以及泾渭支流,昔年魏国强时,占据河西却没有灭亡秦国,难道是不想吗? 是因为不能! 但洛枢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阻碍呢? 不过是大旗漫卷,道路便为之大开了,马腾韩遂自凉州尚且毫无阻碍的进入了长安京畿,又何况洛氏! “恭迎公子!” 未曾逃走的士族立身于道路两侧,垂首而拜,关中百姓目光熠熠的望着敢战士。 洛枢未曾停留,他望着关中所在,颇为感慨“真是凋敝景象,不复往昔之荣光。” 这就是缘何天下士族都想要帝都立于本地了! 帝都在何处,何处便能得到天下的供养。 对本地人而言,仅仅是轻赋税一条,无论是士族还是那些普通的百姓,所得到的便利都远远超过天下其他州郡。 先汉关中压关东,后汉关东压关中。 谁能改变呢? 没有人! 自踏上这关中土地开始,不仅仅是洛枢,整个敢战士之中,都弥漫着一种既激动又战栗的气氛。 虽然如今洛氏坐落关东,在大河边的昭城生存了一千三百年,但是谁能忘记呢? 关中才是周族祖地啊! 一千三百年前,凤凰的天命在这里降落,才有了大邦周,才有了洛氏。 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天就长眠在这里,谁能对这片土地不重视呢? “公子,我们要前往祭拜素王老祖吗?” 洛枢点点头,微微眯着眼道:“既然到了关中,那自然是要祭拜一番的,但要为素王老祖准备一些礼物才是,使老祖知道,千百年来,我们依旧未曾变。” 星夜疾驰。 上万匹战马在关中奔腾,越过那一座座山丘,踏过正在荒芜的农田,那潺潺的河流在其间流淌,翻山越岭,蜿蜒流过,宛如天上的银河带状。 渭水! 敢战士到了这里! 洛枢策马在前,那滔滔的浪声,轻风拂过掀起了些许波纹,蓝绿的水草在其间摇曳。 “这就是渭水啊!” 洛氏的儿郎们颇为兴奋的望着那潺潺的水,他们大都是年轻人未曾来过此地,只在典籍中听过这条周族的神河之一。 泾、渭、伊、洛,周族四神河,庇佑养育了邦周千年! 虽然在当今洛水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另外三条,但在洛氏之中,这四河却并重,最多是因为灵均老祖的存在,洛水略高。 “这风声之中,这朗声之中,仿佛有千年之前的祖先,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素王老祖在呼唤着我们!” 洛枢望着麾下儿郎们兴奋的神情,忍不住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他望着渭水对岸,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在众敢战士皆望渭水而归后,洛枢缓缓戴上了面甲,略有些沉闷的声音从甲胄之下传出,“敢战士,着甲!” “着全甲!” “举凤旗!” “过渭水!” “诛恶贼!” 三千敢战士齐声高呼,双手交叉垂首齐声大作。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在关中大地高呼素王之名,仿佛真的会有先祖回应一般。 “咚咚咚!” 披上全甲之后,就连战马扬起的马蹄以及挥扬的尘土都有了不同,那沉重的声音,宛如重锤一般,一下下击在众人心中。 马腾韩遂正在和李傕郭汜激战,完全不知道敢战士已经要渡过渭水,直奔战场而来。 在正面的战场之上,马腾韩遂占据了天时地利,但却尴尬的发现自己打不过李傕郭汜。 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打不过! 李傕郭汜有无数的缺点,不懂政治,没有底线,残暴弑杀,枉顾纲常礼仪,如此种种,简直不胜枚举,但二人却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能打仗,而且是很能打! 天下之间的统帅将军,单以统率骑兵来论,这二人能排前五皆能将数万军。 纵然是吕布这种一流的骑兵统帅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唯一的缺点就是智谋不足,武力不够万人敌。 在连续大战的战场之上,李傕郭汜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大声嘲笑道:“马腾韩遂,原来你们只有这么一点实力吗? 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那些大话。 简直可笑至极!” 马腾韩遂又急又气,法正心中焦急却知道此刻不能让马腾韩遂生出退却之心,他本来也不指望这二人,他在等洛氏的敢战士出手。 他确信洛氏一定已经在路途之中了。 但是洛氏在哪里呢? 怎么还不到? 身为天下最顶级的谋士,他心知绝对不能让事情这样恶化下去,于是决定假传一波消息,以便稳定军心。 他佯装兴奋的说道:“二位君侯,李傕郭汜多行不义。 刚刚传来消息,洛氏在数日之前已经渡过大河,就快要兵临渭水。 最少三日,最多七日,三千敢战士就会神兵天降,到那时我军牵制李傕郭汜贼军,敢战士奔袭大纛,便可功成! 洛氏离开关中后,这关中不就是二位君侯的囊中之物吗? 昔年高皇帝和关东诸侯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历经千难万苦才得到了汉王的位置。 如今这关中就摆在二位君侯的面前,错过此次机会,今生都没有机会再拿到这里了!” 法正画饼的本事不负顶级智谋之士,明确的时间让马腾韩遂二人心中大定,前面画着的饼则让二人不愿意离去,咬了咬牙,决定和马腾韩遂继续干下去。 法正心知成功,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给了马腾韩遂明确的时间,这的确是大大增强了说服力,但同样一旦时间到了,洛氏没到,信心瞬间就会崩塌! 他眼中有寒光闪过,望向李傕郭汜,这两人必须死,若是马腾韩遂真的要退却,他就要想办法杀掉这二人,让凉州将继续死磕李傕郭汜。 法正知道敢战士强,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三千人能不能战胜数万人? 能!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太多了,简直数不胜数。 但三千人能不能胜过数万井然有序严阵以待的西凉铁骑? 法正认为不能! 西凉铁骑,这是真正的天下精锐,数遍十三州,能与之争锋的军队不足十支! 陷阵营、虎豹骑、先登死士等等。 可那些军团的士卒数量才多少? 西凉铁骑可是有足足数万人啊! 这支纵然在整个历史长河之中都能够排得上号的精锐,以其悍勇,以其奇多的数量,冠绝天下。 “公子枢啊,就让我法正来将西凉铁骑撕开吧,敢战士将会是最锋利的利刃,直直的插进西凉铁骑的胸膛!” 被法正打了鸡血的马腾韩遂咬着牙又率领着凉州军上阵。 “咚咚咚!” 在绵延数里,数万大军齐聚的战场之上,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调动是不引人注目的。 但这世上总有例外。 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有的军队一旦出现就会夺走一切的目光。 敢战士到了! 那屯驻在河东的三千敢战士,在今日到达了长安之外! 喧嚣的战场仿佛在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都呆呆的望着突然出现在战场边缘的敢战士。 一面凤凰旗帜高高飘扬而起! 那用金丝所织就的凤凰,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神圣,要洗涤尽这世间的一切邪恶和不净。 它从来不是所谓的瑞兽,而是天生地养的圣灵,托生周室化作图腾,至高至圣,至尊至贵。 在那一面大纛之下,三千敢战士皆骑在马上肃立,手中持着马槊,背部则是强弓劲弩,在马匹的右侧插着利剑,左侧挂着重锤。 那针脚细密的红袍,宛如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红袍之外罩着玄色的甲胄,就连面部都有面甲,遮蔽住一切。 无论是甲胄上,还是偶尔显露出的红袍上,皆有形态各异的凤凰,或有金羽,或有金睛! 红袍玄甲,凤纹鎏金! 这就是全副武装的敢战士! ———— 凤凰者,天之圣灵,生而据五德六象,周室所兴,生民敬拜,汉皇治世,有万灵出焉,然洛氏甚重周图,孝文制命天下万灵图,不录凤凰于其上,洛氏遂专凤相,以致今日。——《圣灵图鉴》 (本章完) ------------ 好多读者问单更的事,说一下 我现在身体不行,之前就说过在吃中药,明天我要去做个胃镜,后天我带着心电图去看医生,心脏胸腔一直不舒服。 现在心理状况也不太好,感觉像是个火药桶,半点耐心都没了,而且很容易就陷入低落。 之后也要服药调理身体。 至于断更休息那肯定不行,除非真的身体差到一定地步,否则断更这种事是不可能干的。 最近几章虽然单更,但是质量我写的还是比较满意的,成绩也不错,而且剧情推进也不慢。 就说这些吧,一点自己的杂事,没必要关注,还是期待后面的故事吧。 ------------ 第二十五章:素王与你同在! 那高高飘扬而起的凤凰旗帜,带着苍莽久远的气息,横扫了整片长安之外。 洛枢从马匹左侧取出一把权杖,通体由玉石黄金打造而成,他高高的举起,沉闷的声音从面甲之下响起。 “素王神杖在此!” “众军皆颂圣!” 那风吹过所带来的声音仿佛是一千三百年前,素王在镐京城用这把权杖册封诸侯,执掌天命。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光辉美名万万年!” “素王的子孙万代传!” “赐予子孙大光明!” 这是独属于洛氏的圣歌,恢宏盛大。 “嘶!吼!” 伴随着圣歌而响彻,敢战士胯下的战马嘶吼声音像是吃肉的虎豹,战马身上披着一层铁甲,外罩一层红色的面甲。 红袍玄甲! 可不仅仅是敢战士,还有这些神俊的战马。 洛氏千年家族的底蕴,三百年大汉赚取了那么多的财富,将近一半都砸在了敢战士身上。 战场的宁静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下一刻就陷入了喧嚣中,甚至就连至高的苍穹都要被掀开。 “洛氏敢战士!” “素王神杖!” “昭城当代行走,昭公继承人,公子枢!” 无数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自洛阳一行,洛氏匆匆离去之外,这是洛氏第一次向天下彰显自己的力量。 “正如法孝直所言,这岂非上天助我二人不成?” 马腾韩遂骑在马上,仰面狂笑,眼中充满了得意和欣喜。 法正一袭士人袍服立于战车上,手中羽扇一扬,只露出那双略显狭长的颇似狐狸的眼睛,眼中带着狂喜至疯癫的神色。 “族人们啊,你们马上就能够瞑目了,李傕郭汜会堕入黄泉之中! 安息吧。 法氏我会振兴。” 李傕郭汜如遭雷击,不明白洛氏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出现在大军的侧翼。 这分明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 难道洛氏已经知道是谁做下的那件事了吗? 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在这绵延数里,数万人的战场之上,有多少思绪繁杂,又有多少的神念电转呢? 他们在想什么?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但心随身走,身体要做什么却是那样的清晰。 大风一起,凤旗漫卷,那凤凰之上的赤金丝随风而摇,就宛如熊熊燃起的火焰一般。 洛枢手中马槊朝天一戳,大声道:“洛氏儿郎! 神杖在此。 杀敌! 尊奉上天的旨意,素王与你们同在!” 三千敢战士马槊俱向前,齐声大喝:“杀无赦! 素王与我同在!” 随着洛枢高举神杖大声道出“素王与你们同在”,敢战士几乎在瞬间发动了进攻! 具装甲骑的冲击宛如银瓶乍破,一泻而下,瞬间就带起了漫天数之不尽的风沙烟尘。 其军其卒,势不可挡,势不敢挡,势不能挡! 自沉稳不动如山岳,在短短瞬间之中就化为燎原殆尽的火焰,看呆了战场之中的所有将帅。 法正见到马韩二人呆愣,直接大吼道:“二位君侯,还愣着做什么? 洛氏进攻,天赐良机,还不速速共击贼人,大破西凉铁骑,取李郭二人首级,更待何时啊!” 这二人怎么这么呆! 法正简直要骂人了。 马腾韩遂在法正一吼之下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调集军队牵制西凉铁骑。 马腾军中,马超手中长枪紧握,他紧紧的盯着敢战士进攻的方向。 敢战士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就是直接冲着李傕郭汜而去的。 马超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若是能在洛氏乃至于天下人面前显名,自己就有资格脱离现在这个家庭。 “母亲,您在天之灵就看着儿子,嫡妻之位,儿子一定为您夺回来!” 马超一拉缰绳,手中持着长枪便向着李傕郭汜而去。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马超有多强! 敢战士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李傕郭汜自然明白。 二人一下子心沉到了谷底,知道事情果然败露。 于是皆愤恨的望了对方一眼。 此事乃天知、地知、伱知、我知。 以这二人的智商,除了认为对方泄密,根本想不到有别的原因。 洛枢的目光一遍遍的扫过敢战士,心中有无尽的波澜,自进入秦汉以来,敢战士从未如此大规模的全副武装参与战争。 自沟通西域之后,洛氏得到了一些来自域外的技术。 虽然老祖宗严令他们不得踏出西域,说那里是黑暗之地,不得再往西而去,但通过来往的商人还是进行了一番交流。 洛氏数百年来一直都在改进甲胄,增强防御。 虽然限于冶炼法,材料没有极大的突破,但甲胄工艺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最终造出了敢战士现在穿的甲胄,经过试验,防御力比先汉羽林卫的具装还要强三分。 唯一的缺点就是制作困难。 洛氏一件件制作出来,然后放置到家主戒指中,以防止损坏。 洛枢眼中有象征着杀伐的光,大声道:“洛氏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直到今日,敢战士们穿着新式的甲胄出现在天下人面前。 纵然是战马亦披挂上阵。 三百年的底蕴。 这是前所未有强大的具装骑士。 若是没有人知道,岂不是太遗憾了吗? 来吧。 让天下人都看看我洛氏的力量!” 咚! 战马猛然而前,人如流水战马如龙! 马蹄之下,雷霆轰鸣,暴烈重声。 洛枢提着缰绳策马而前,敢战士追随在他的两侧和身后,骑枪如林,玄甲若墨,红袍似火,宛如羽翼,又如同一面面坚不可摧的斜墙一般。 敢战士最前则是数十灵兵充当最锋锐的箭头! 正如灵兵诞生时所说的,我们长存不灭,追随着您,直到万物归宿的尽头! 面对着宛如滔滔浪潮而来的敢战士,面对着那扑山倒海的巨大压力,面对着似乎要踏平一切的气势。 李傕眼底深处带着惊慌,但仿佛世界给予了他对抗一切的勇气般,心中一横,竟然直接怒吼道:“郭汜,我们两人有数万西凉铁骑,皆是天下精锐,谁是我们的对手? 纵然袁曹刘也不畏惧。 敢战士不过三千,难道还真的能以一当十不成? 我要和洛氏拼死一战,你上不上?!”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顶风作案。 还有一句话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世上无论再震撼人心的事迹,总是有李傕郭汜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毫无敬畏之心,毫不顾忌后果的人。 杀人魔王! 这种人就是洛氏最不愿意见到的,最可能对洛氏造成巨大伤亡的人。 郭汜能和李傕相处如此久,自然是同样的混世魔王! 听到李傕所说,一咬牙就率领着西凉铁骑要往上冲,给自己杀一条生路出来。 西凉铁骑中有具装骑兵。 但这西凉铁骑有数万自然不可能全都是具装骑兵。 但西凉铁骑全部都是甲骑,所以李傕郭汜才能存活到现在。 尤其是进入洛阳和长安之后,西凉铁骑得到了大量的甲胄作为补充,战斗力比之前在凉州的时候还要强的多。 进入长安之后,李傕郭汜都知道自己能存活的根本就是西凉铁骑,疯狂的收刮关中来维持西凉铁骑。 直到今日! 马腾韩遂自凉州而来,带着凉州和关中的士族百姓,却依旧难以阻挡西凉铁骑的脚步。 这就是二人对西凉铁骑的回报啊! 西凉铁骑跟着董卓自凉州走出,董卓说要带他们回到天下之巅,于是从长安到洛阳又到长安,他们再次成为了禁军! 无论董卓和李傕郭汜是什么样的人,对西凉铁骑,没有食言。 那便。 挥刀吧! 斩断阻碍我们站在万人之巅的一切,用手中的骑枪和利剑,用血和火来让所有人感受到恐惧。 李傕和郭汜二人皆同声大喝道:“西凉铁骑!” 二人声音顺着狂风径直传播了出去,无数道人齐声回喝道:“天下无双!” 这些从西凉而走出的士卒,转战二京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有多重的煞气。 但! 轰! 武力值全部在八十的灵兵集结成小队又在战场上冲杀到底有多强呢? 他们仅仅身上的盔甲都在八十斤以上! 最优良的战马,身着具装的马匹,稳在马匹上的铁疙瘩,不受到致命伤不会死亡的灵兵,太可怕了! 他们就像是一堵墙一样,瞬间便将最前面只穿了一件皮甲的西凉铁骑冲开,或者说直接冲死更加合适。 灵兵马槊向前,敢战士紧随其后,当具装骑兵如墙推进,舍去了随意转弯的灵活性和速度,那它所拥有的极致攻击,就会是震撼世人的! 那些西凉铁骑射出的箭矢落在甲胄上,最多只能破开外面的甲胄,但是对穿了数层甲的敢战士来说,甚至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冲击力。 反观敢战士,只不过是一轮强弩齐射,皮甲根本阻挡不住,如同落雨一般从马上洒下,潺潺的血如同溪流一般渐渐汇聚。 屠杀! 没有人认为仅仅披着皮甲的西凉铁骑能胜过具装甲骑。 但至少应该能阻挡一番。 昔年的羽林卫同样是具装甲骑,但并没有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在面对匈奴人时,损失并不小。 但眼前这一边倒的屠杀是为什么呢? 西凉铁骑不是弱旅,马腾韩遂砍杀的手都渐渐缓了下来,有些懵的望着敢战士依旧在一刻不停的推进。 几乎在瞬间就凿烂了西凉铁骑的阵线! 李傕郭汜震惊的望着这一幕,只觉一股凉意从尾脊直冲天灵盖,死亡的威胁从心头升起。 “错了!” 李傕此刻只觉头皮发麻,这么巨大的损失,这么无敌的敢战士,他已经能料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应该直接用具装骑兵去对抗敢战士的,至少不会败的这么惨。” 敢战士冲垮阵线的速度太快,西凉士卒甚至还未曾反应过来,整整数条阵线就已经残破不堪。 战马的脚步永不停歇,敢战士们根本不握持缰绳,仅凭双腿来操纵马匹轻微的移动,双手持着马槊,疯狂的收割着那些未曾着全甲的西凉士卒的生命。 挥刀落在甲胄上被弹起,一刀砍向脖颈,刀刃微卷,敢战士却只略显歪歪脖子,箭矢直冲面门而来却被面甲挡住。 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短短时间之内就击垮了西凉铁骑的士卒。 面对如墙而进的敢战士,返身向后逃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李傕和郭汜都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果然如此! 逃! 这是二人的第一反应。 敢战士都是具装骑士,战阵无敌,但是速度会被大大拖累,不可能追的上来,只要能逃进长安城,重整旗鼓,用西凉具装骑士在前就还有机会。 二人要逃,但见有一将冲出,面如冠玉,眼若灿星,虎背熊腰,臂若长猿,束戴狮盔兽带,真是一副锦绣样貌。 不是马超,又是何人呢? 但听马超一声大喝声越雷霆,长枪刺出,朗声道:“西凉马超在此。 李傕郭汜休走!” 众人望去,那马超浑身带血,却难掩英雄气概,再向后望去,他竟然孤身一人,从万军丛中杀将出来,俱是一惊! 马腾都是一惊,他知道马超勇猛,却未曾想到有万人敌之姿! 马超毫不迟疑合身而上,大声喝道:“二贼屠戮,合当死矣,今日奉天行事,敢有阻抗乎?” 马超长枪之下,便是具装骑兵都禁不住他的重击,其余人更是皆一合刺于马下,威武身姿,便犹如战神一般。 洛枢心中大石彻底放下。 李傕郭汜纵然是想要逃,在这乱战的战场上亦是不容易,但马超的出现,彻底断绝了二贼离开的可能。 西凉铁骑四散奔逃。 李傕郭汜身边的亲兵被杀戮殆尽,上百敢战士将二人团团围住,其余敢战士则缓缓的开始减慢速度,准备让马匹得到休息。 洛枢翻身下马,取下面甲和头盔,来到李傕郭汜身边,手中未曾握着利剑,而是握着权杖,重重敲击在地面上。 “你二人截杀我洛氏商队时,可曾想过有今日吗?” “你二人祸乱长安关中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吗?” “这天下善者得善,恶者得恶,你二人有过太多次机会,俱是作恶,可曾想过会因此而丧命吗?” “纵然这天下没有洛氏,想要杀死你二人的义士,亦多如牛毛,真以为能安坐长安吗?” 洛枢的一字字一句句,不间断的问着说着,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李傕郭汜二人回答。 马腾韩遂神情俱是一凛! 李傕郭汜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洛枢高高举起权杖,重重敲击在地上,肃然道:“审判,李傕郭汜,当受万马践踏之刑。 敢战士何在?” 上百敢战士骑在马上,武器全部收起,双手握着缰绳,齐声应道:“在!” 洛枢手中持着权杖,高高举起朗声喝道:“行刑!” 敢战士俱双手行礼,“喏!” 咚咚咚! 马蹄之声顿起! “啊啊啊!” 凄厉的吼叫声,渐次减弱,终归无闻! ———— 公家遇袭,公大怒,乃命公子枢率军西向,枢持神杖,渡大河,过渭水,奔袭两千里,旦夕至长安京畿。 其时神杖大亮,牵引霄汉,敢战士遂有不坏之体,以一敌百,竟斩西凉军四千五百级,腾、遂惶然,天下俱惊。——《后汉书·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关中好王气! “嘶~吼~” 烟尘扬起,大地摇颤,烟尘落下,神骏从其中走出,马蹄上沾染着一些血,带着一些尘土,融为血泥。 “马踏成泥碾作尘,臭名永著青史上。” 洛枢望向马腾韩遂二人,拱手道:“二位君侯,枢有礼。” 他眼中宛如万年冰川般的寒冰还未曾融化,他身上的血迹还未曾擦拭,他手中依旧持着权杖。 马腾韩遂二人一个激灵,齐齐拱手肃穆道:“公子安康!” 洛枢策马向前,众人皆跟上,走到一处高地,长安便落在他的眼中,微微感慨道:“八水绕长安,四塞闭天府。 真是一片堂皇浩然盛景色,百年凋敝,关中王气依旧不胜数啊,二位君侯是有福气之人。” 马韩二人心中狂喜,法正轻遮下脸笑道:“公子遵奉上天的旨意,二位君侯遵奉大汉历代先帝的遗志,诛除祸乱的贼人,翦灭混乱的源头,这关中王气,自归有德有福之人。” 洛枢摩挲着权杖,轻声道:“怎么样才能成为有德有福之人呢? 李傕郭汜这样的,恐怕是不行,会有人来杀他们的。” 洛枢的声音很轻,只是一道风便将其揉碎,他的声音又很重因为他站在高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雷霆陨石,没有人敢于忽视。 洛枢的目光从法正身上转移,落到马超身上,略做沉吟,便道:“你们二人都是青年才俊,此次帮了大忙,日后若是到了关东,可以凭此一会。” 法正和马超有些惊喜,洛枢于二人一搭,准备回昭城之后查查二人的信息。 洛枢、马腾、韩遂三人骑着马缓缓前行,聊了许久,直到敢战士满载而归,直到马韩二人的军卒带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皇帝不见了! ??? !!! 洛枢微微眯着眼,目光扫向马韩二人,悠悠道:“二位君侯既然有大事,还请自便。 洛氏儿郎。 随吾走,前往素王陵!” 马韩二人满脸焦急的匆匆离去,洛枢收起神杖,敢战士皆随在他的身后,他高声一呼 “拜素王喽~ 敬先祖呦~” 敢战士们脱下最重的甲胄,穿着轻甲,唱着悠扬的圣歌而走。 …… 皇帝在哪? 对马韩二人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问题,法正脸色阴沉,皇帝丢了,这场仗一半的目标瞬间垮掉。 “二位君侯,必须要找到皇帝。 皇帝是灵帝唯一存世的儿子,灵帝死了,他就该继位,这就是天道纲常。 他身上的法理性便是将其余刘氏加起来,也比不过。 遵奉正统的名义,拥有霍光、王莽的地位,这是非刘姓诸侯得以号令天下最简单的方法。 抓不住这个机会,皇帝一旦落入其他诸侯之手,二位君侯就要受制于人!” 马腾自然焦急,但听到法正说的这么严重,有些疑惑的问道:“孝直,李傕郭汜拥有皇帝,不还是饮恨长安? 这皇帝?” 法正径直厉声道:“李傕郭汜出身董卓部将,天生不足,且为人愚蠢残暴。 能经历数年还不死,是因为举关中之力而奉西凉军。 天下其余诸侯则不同。 尤其是占据司州东部和兖州的曹操,接近关中诸郡,日后定是二位君侯的大敌。 若是让他得到皇帝,二位君侯以为司州关中部还能尽入你们手中吗?” 法正之言,赞扬时若春风化境,锐利时若冰川森寒,马韩二人剧震,他们已经视关中为己物哪里会不焦急呢? 法正眼底带着无语的神情,这马韩二人,皆不是明主,况且以法正来看,二人迟早闹翻。 若是找不到皇帝,仅仅是关中利益分配就要大闹一场,他决心要往关东去了。 去看看关东那几位诸侯如何,迟早有一天他是要回关中的,这里才是他的根本。 至于刘协到底去了哪里呢? 在李傕出长安追杀郭汜时,就带着刘协等一众公卿大臣,等到马腾韩遂出现后,公卿大臣都有些预感,从李傕郭汜手中逃走的时机到了。 等到洛氏登场,李傕郭汜早就没精力看管刘协,最后一些保护刘协的士卒带着公卿逃之夭夭。 刘协在逃走前还问道:“马腾韩遂不是来救朕的吗?这二人对朝廷一向忠谨,为何要往离关中呢?” 公卿只说了一句话,“马韩二人,出身西凉,俱为武夫,多做背信,不通仁义,不过是另外一个李郭罢了。 若是落入他二人手中,便犹如在李郭二人手中一般。 不要说权力,便是生死都操之人手。 如今只能前往关东三河之地还有大量的空白,或许还有机会。” 一听到马韩二人就如同李郭二人,刘协直接脸都唰白起来。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脸颊在抽痛,李傕那一巴掌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一行人于是一路向东逃去。 两汉三百年,如同刘协这么辛苦的皇帝,这大概是唯一一个了。 等到战事落幕,谁都没想到李傕打仗会带着皇帝出来,结果长安城内没有找到,造就了如今的结果。 刘协一路往西逃,关中之战的结果同样在向四方传去,洛氏敢战士一击破敌,在流言之下越传越夸张。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条消息是真的,李傕郭汜对关中的统治垮台了! 拥有数万西凉铁骑,稳坐天下最强诸侯之一的李郭二人,在短短数月之间,轰然倒塌! 为何? 天下人的目光都落向了昭城。 一支洛氏的商队在关中被截杀,一支三千人的敢战士西向而行,关中乱起,渡河而击,面对百倍之敌,万军丛中,斩李傕郭汜于剑下。 时隔太多年,洛氏终于再次向天下人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昔年我洛氏仅凭敢战士以及盟友就能维护邦周国祚,是依靠的什么? 昔年直到秦国大势已成,洛国才败亡。 大汉鼎盛时,自是天下无敌。 但如今天下纷乱,诸侯军不过数万,我洛氏又有何惧哉? 除了李郭二人之外的其余西凉将此刻都瑟瑟发抖。 这些西凉将之间虽然自董卓死后就不怎么联系,但实际上相互还是关注。 这些人间颇有一种昔年太平军诸渠帅之间的意味。 但太平军诸渠帅在这些年之中,或死或归顺一方诸侯,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而西凉将依仗着强大的实力,还活跃在天下之间。 结果万万没想到实力最强的李傕郭汜竟然直接崩了。 占据弘农的张济整个人都已经傻了,他知道马腾韩遂后面肯定要来打他,要么死磕到底,要么举手投降。 怎么办? 他不知道! 刘协所选择的逃命路线是直接逃进河南洛阳,然后尝试沟通三河诸侯,看看能不能回到洛阳。 虽然现在的三河其二已经快被袁曹二人掏空了,但毕竟是后汉百年京畿,汉室在这里的号召力还是存在的。 逃亡的日子可不好过。 无论是刘协这个皇帝,还是那些公卿,各个都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一靠近甚至有股隐隐传来的臭味。 这幅模样说是乞丐或许更加合适。 但刘协觉得如今的场景,比起当初被李傕郭汜挟持着前往长安却好了许多,那时纵然是他,都感觉自己会随时饿死在路上。 倒在半途的公卿大臣,宫人宦官不知道有多少,人间惨相,简直让人眼不忍睹,耳不忍闻了。 “哒哒哒!” 刘协正和一众朝臣正畅想着可能的未来,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穿着汉军制式的服装和军备,一看就是某一个诸侯的军队。 围绕在刘协身边的公卿心顿时往下沉去,刚刚进入河洛之地,南阳、弘农、河南三郡的交汇之地,这里本该是三不管地带的,怎么会有诸侯骑兵出现的? 那骑兵首领见到刘协头上的冠,当即惊喜的大声道:“是从关中逃出的陛下,快快去禀告主公。” 一边说着,那骑兵首领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道:“兖州牧曹公麾下校尉夏侯渊,参见陛下,陛下万年!” 兖州曹操! 天下之间屈指可数的大诸侯之一! 与袁绍、刘表结盟,在刚刚发生的大战中,站在朝廷对立面的诸侯之一! 刘协只觉眼冒金星,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怎么自己的命就这么苦呢? 早知如今当初还不如留在关中,那马腾韩遂也不一定就会杀死自己。 历经艰辛,结果一进入关东就遇到了曹操这悖逆诸侯! 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另外一边,曹操焦急的等待着众人传回的消息,这里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出现在这里随时可能会被攻击。 而且东线的战事没有结束,就率领着这么多人来到西线,是件相当危险的事。 但他没有选择!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时间还要往回推。 在刘备损失惨重的撤退之后,曹操没有听从谋士的意见,还是强硬的进攻了泰山郡,但是面对着全面收缩,死守泰山的吕录,曹操最终碰了满头包。 在遭遇到了失败之后曹操终于不头铁了,悻悻的放弃了夺取泰山的计划,转而乘着袁绍和刘备在青州开战,他开始准备豫州战事,和刘表夹击袁术,夺取豫州的土地,来改变兖州四面皆敌的局面。 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洛氏商队事件。 曹操本来没有当一回事。 但荀攸等一众谋士却陡然间发现了其中所蕴含的巨大改变。 郭嘉更是直接断言道:“关中将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夺取皇帝的机会! 自在兖州立足以来,曹操的谋士团就一直谋划着将皇帝迎来。 正如荀彧所说,“刘玄德是汉室宗亲,心向汉室之人大多愿意投奔刘玄德,重走光武皇帝之路。 袁绍是四世三公,他本人又名满四海,天下的豪杰之士争相投奔,甚至就连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都臣服袁绍。 主公您要用什么来招揽人才呢?” 荀彧的这番话可以说是相当的戳曹操肺管,目前曹操麾下人才也不算是少,但大多数都是荀彧介绍而来的,少有因为他曹操而来的。 荀彧沉声道:“若是有皇帝在我军中,既可以与刘玄德争夺汉室之名望,又可以用汉室爵位官职来收买天下人心。 主公须知啊。 当今天下,受到认可的皇帝,依旧只有那长安皇帝一人,天下无论是士人还是豪强望族,唯一所认可的还是汉室的禄位。 正如袁绍不愿意接受皇帝的封赏,但自表时,依旧是冀州牧! 这就是汉室三百年的余威啊!” 荀彧的话让曹操彻底明白过来,感慨道:“圣人说,只有名爵和礼器是不可以交给臣子的,现在天下的诸侯所缺失的就是名爵和礼器吧。 皇帝纵然没有一兵一卒,却依旧拥有着这些。” 荀彧闻言想了想,身为荀子的子孙,家传之中对天人关系的研究是相当深入的。 皇帝也只拥有一部分名器,真正完整拥有这些的是天子。 只有天子受命于天,是生来拥有一切权力的。 但现在没有天子,那皇帝同样也差不多了。 曹操本来准备派出人前往关中,乘着动乱秘密将刘协接到兖州,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自己跑了。 谋士团一顿分析,认为皇帝肯定不敢走南阳和渡河,一定会走比较平坦的崤函。 曹操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这里守株待兔。 终于不负他的期望,果然等到了刘协! 当夏侯渊的消息传来,曹操率领着大队人马前往迎接。 他很是客气的请刘协去兖州,刘协心中绝望,流下泪来,但多年在李傕郭汜手下生活,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哭罢,说了两句场面话,认命的随曹操离开。 ———— 李郭作乱,马韩讨之,值关中动乱,声帝乘虚亡命关东,其时护卫殆尽,公卿俱疲废,声帝亦饥寒瘦削,凄凄惨惨戚戚,帝怀忠贞之心,敬成之意,洒卒寻迹,率诸将并卒恭请声帝,声帝感帝忠,泣泪不已,慨然曰:“大汉养士三百载,今见卿无憾矣。”——《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唉~请假条 医院归来,枯坐半日,删删减减,只得781字,不愿灌水敷衍,今日请假。 主线预告:第二次诸夏大战 ------------ 第二十七章:奉皇帝以讨不臣! 红日东升,其道大光! 千军万帜,剑甲林立! 在万军簇拥之下,汉室皇帝回到了他忠诚的荥阳。 荥阳行宫,群臣各立其位。 常侍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彻,“兖州牧曹操,世受皇恩,忠正诚谨,臣德凛然,不辞劳苦,逢迎圣上,于汉室社稷有大功,加征西大将军,使持节,册谯侯,食邑三千一百户。 晓谕天下。” 殿中曹操面上沉稳但眼底却是狂喜之色。 大将军、骠骑将军、骁骑将军、车骑将军,李傕郭汜已死,这四大重号将军皆无人担任,接下来便是四征四镇四平重号将军,须知昔日李郭二人大洒官爵时,所洒出的不过是四镇四平,更何况曹操的征西将军有尊号大。 当今天下,单以官职而论,他已经是武人顶点。 刘协坐在上首,他人相当聪慧,短短时间就感受到了曹操和李郭二人的不同之处。 等到册封结束后,刘协便问道:“卿,朕自关中而归,路见河南安定,洛阳亦安,不知何时回返洛阳,祭拜祖宗呢? 汉皇冠冕不在洛阳,是否有些不妥呢?” 刘协此言一出,殿中瞬间寂静。 曹操微微抬眼,他麾下群臣大多官职太低没有资格上得殿来,但随刘协进行荥阳的一众朝臣,亦是脸色一变。 洛阳啊! 那可不是说说就能回去的,荀彧心中暗道不妙,立刻出列道:“陛下,洛阳乃天下之中,皇道圣地,自是尊位所在。 然洛阳略有残破,城郭毁损,乃是无墙之城,莫说大军,便是盗匪亦可随意出入,不能卫民,亦不可卫陛下。 如今天下汹汹,四海之内尽为不臣,八荒之中遍布逆属。 洛阳处八关之中,豺狼尽窥,陛下迁居洛阳,实乃自踏死地。 这等境地劝陛下回返洛阳者,岂不是心存恶念,妄图祸乱吗? 唯有曹侯,为陛下担忧啊。” 荀彧之言一出,殿中为之一静,刘协有些迷茫,沉默了一瞬说道:“原来如此,那便暂居荥阳吧。” 待曹操执礼走出,刘协与亲随大臣终于有时间商议这位征西大将军。 刘协叹道:“诸公来看,这曹操是何等样的人呢?”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大司农道:“陛下,这曹操乃是袁绍的盟友,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需要去思索吗? 纵然不似李郭那等目无尊长,残暴嗜杀,但也定然是内怀奸刻,定不是无双忠武侯那样的忠臣。 陛下,臣等都会伴在您的身边,生死相随。” 刘协目中闪过哀叹,他当然知道洛空那样的忠臣难以再见,但心中总还是有些盼望。 “那诸公以为曹操逢迎朕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刘协的询问,殿中众人都互相对视几眼,就算之前不明白,现在也都懂了。 曹操回到刚刚挂上匾额的征西大将军府,立刻召集了幕府一众谋臣以及宗族诸将。 曹操和刘协现在是合作关系,一人有名,一人有力,互相协作,共创大业。 接下来将是曹操势力大发展的一段时间,但对曹操来说,他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是平衡好皇室势力和他自己势力之间的关系。 人心思汉。 可不仅仅是思念汉室,而是只有在汉室的框架下,才能施展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曹操一条道走到黑的。 人心是极度复杂的。 有的人不效忠某一个皇帝,甚至可以架空皇帝,但篡位却绝不允许。 除非他学李傕郭汜那样杀戮,否则他永远都说不上一言九鼎。 君臣之纲常,就是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之一。 随着众人皆进入府中,大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望着麾下众谋士,曹操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之一,“诸位,如今皇帝已在军中。 昔日所言,奉皇帝以令不臣,近在眼前。 我兖州,何去何从呢?” 兖州何去何从? 这是逢迎皇帝之后最大的问题。 当皇帝进入荥阳的那一刻,曹操和袁绍之间的联盟就直接破裂。 荀彧先说道:“主公,袁绍击败公孙瓒,全据冀州,又有并州吕布作为盟友,又占据青州大部,公孙瓒冢中枯骨,幽州亦将为袁绍所有。 若真如此,虎踞四州之地,南向争雄,闻者披靡,袁绍已经近乎要得到天下了。” 荀彧之言一出,众谋士皆曰:“然也!” 曹操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豪迈之意,“若袁绍真能得到天下,诸位和我曹操,安能坐于此地乎? 刘备,世之英雄,安能坐于青徐乎? 这天下,可不只他袁本初一个英雄豪杰啊! 自后汉以来,天下倾颓,自太平以来,九州分崩,阴阳逆乱血染青天,我曹操,便要做那扶乱正世之人。 逢迎皇帝,正是如此。 诸位,今日且知啊!” 曹操虎视诸人,还剩下一句话未曾讲出,莫要再试探志向了。 荀彧、荀攸、戏志才、程昱、郭嘉及诸夏侯曹氏皆齐齐抱拳作揖,面容肃穆。 郭嘉轻声笑道:“既主公有此大愿,嘉有数语。 先前荀令君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倘若坐视,袁绍定然侵吞天下。 袁绍之强,非我一家所能敌也,定要外结强援,并削其力,二者同下,胜之不难。 吕布乃是边郡武人,定然是反复无常之辈,虽不知袁绍许下何等好处,但想来不过是利益相合罢了。 如今我军奉汉室正统,可以以此为吕布许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尽为利往,此断袁绍一臂膀也。 强援则为刘备,其人得吕氏援助,但青州一失,临淄即墨皆入袁绍囊中。 纵然如此都守御泰山,这是想要和我军相连,为夺回青州立足而为。 亦有强援曰幽州!” “幽州?冢中枯骨公孙瓒?” 曹操疑惑,又想了想自己对公孙瓒的了解,摇摇头道:“他不配作为袁绍的对手!” 郭嘉轻笑道:“自然不是公孙瓒那无能之人。 主公,当今天下大势,与先汉末年不同,已经不是汉室之内的诸侯争夺,能够夺取幽州的又何止袁绍呢? 那辽东燕国,兵精将勇,一旦公孙瓒显露败象,立刻就能发数万骑兵占据幽州,成为第二个界桥之前的公孙瓒。 那时四方齐攻袁绍,冀州人虽众,却地势狭小,一旦踏破燕山,一片平原,直达邺城,他焉能不败?” 曹操闻言有些坐不住了,神色大惊道:“这……” 但他扫视众人,却发现除了荀彧欲言又止,其余诸人皆是面无表情,戏志才甚至还有赞赏之色。 荀攸和程昱皆略带阴郁之色的向曹操疑惑问道:“主公,奉孝刚才所言,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曹操张了张嘴,然后笑道:“呵…呵… 没问题,奉孝继续说吧。” 郭嘉便接着说道:“打铁尚需自身硬。 袁绍想要强势的关键在于攻破公孙瓒,得到幽州骑兵,再有并州骑兵,冀州及青州的钱粮人口。 我军身处兖州,此四战之地,危中有机也。 西向司州三河,皆为沃土。 南向豫州,为袁术所占据,其人不过冢中枯骨,不能守其土也。 袁绍胜公孙瓒,主公亦可从袁术手中夺取天下之资! 攻伐袁术,占据三河,据洛阳八关,纵然袁绍真有四州之地,亦可一战,此王霸之基业。 进可攻关东与袁刘相争,退可入关中据西秦并吞天下之势,无有败之理。” “三河!豫州!” 曹操站起身来,念叨着这两个字眼,又抬头望着未知的远方,“刘备、燕国。” 郭嘉所言众多,但重点不过就是两个盟友,两片土地,一个敌人罢了。 “诸位以为我军重点应在何方?” 众谋士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声道:“攻袁术!” 袁术如今处境实在不算是好,深陷和刘表的战争泥潭之中,尤其是公孙瓒战败,刘备撤出青州进入徐州之后。 北方战争结束,曹操背盟,马不停蹄的迎刘协入兖州,袁曹联盟破裂,但袁绍刘表的联盟还在,曹操刘表之间亦有共同的敌人,袁术。 如今曹操和刘备想要联手对抗袁绍,于是刘备和袁术之间的联盟破裂,袁术如今要腹背受敌。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孙坚这只江东猛虎,不服管! 作为袁术麾下最能打的藩属,孙坚率领的军队是他面对刘表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战绩。 孙坚明白自己对袁术的不可或缺,于是愈加的猖狂起来,粮草、军械种种资源狮子大张口,引得袁术无数次破口大骂。 焦躁若火。 有风而来。 这风阴森刺骨,却不是为熄灭心中火而起,而是为了使心火愈盛。 这风从东而来,从北而来,从南而来,没有人知道。 汝南。 袁术再次砸碎了一件精美的瓷器,那浓重的喘息声使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愤怒。 “该死!该杀!” 他愤怒的咆哮着,回想起那信中所言,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将仆人唤来,将一封信送出。 望着信使离开的身影,袁术阴沉道:“天使其亡,必使其狂,孙坚,这是你应得的。” 荆州局势极其复杂。 荆州的精华自然是南阳郡、南郡、江夏郡。 但南阳郡这关键一处,却不在刘表手中,而是在南阳太守赵弘手中,他曾经是太平军渠帅之一。 赵弘是刘表听调不听宣的藩属,刘表对赵弘并不放心,一直都在襄阳有军队守御,双方之间互不侵犯。 袁术和刘表大战的战场基本上就在江夏郡中,孙坚便率领着军团在这里和刘表军作战。 至于钱粮供给自然是由袁术来提供,他只是没有根基的流浪军阀而已。 孙坚正如往常一般巡视军营,以防止刘表突然前来偷袭,然后就得知袁术本该按时运到的粮草居然延期了。 粮草,乃是三军之根本! 孙坚顿时大怒道:“是谁敢克扣我大军粮草?使吾得知,定杀不饶!” 使者便将袁术原话道出:“孙文台损兵折将,空耗粮草,未有寸功,有何面目食吾之粮乎?” 孙坚闻言如遭雷击,既恐惧又愤然道:“当此大战之时,如何能断前线大军资粮? 这岂不是要将三军葬送吗? 袁公路! 袁术! 你这竖子,不足与谋!” 孙坚刚想将消息隐瞒下来,但是这消息几乎在瞬间就传遍了军中,将士们皆知未有粮草送达,群情激奋。 孙坚麾下诸将皆入帐愤怒道:“袁术不仁,主公,没有粮草,我等必须撤军。” 孙坚闻言踱步两下,恨声道:“袁术这是要逼迫我孙坚低头俯首。 实在可恨! 绝不能让他这般如愿,否则日后生死就操持在他的手中。 如今军中粮草尚可坚持一段时日。 若是荆州亦知我军缺粮,或许可以诱敌深入,大破荆州军,夺取江夏。 若是能夺取江夏,便可以固守江夏,请为刘表藩属,反击袁术,亦可顺流而下进攻江东,这才是生机所在。” 孙坚所言使诸将皆信服,的确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孙坚见众人再没有不满,朗声笑道:“本将军要亲自去探查一番江夏土地,寻找一处易于埋伏的所在,使荆州诸将见识见识我是如何自寒门而起,这野战和守城的差距有多大。” 众人都未曾在意孙坚要亲自前往探查。 孙坚诸将中,单以武力能大胜孙坚的都不多,他本就经常身先士卒,当年也是和张角交手而未死的万人敌。 进入荆州以来,同样是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孙坚带着上百精锐骑马自军营之中而出,前往探查江夏郡土地。 ———— 声帝以帝为征西大将军,使持节,又特赐开府,帝乃召诸幕士,曰:“天下汹然,悖逆大作,纲常坠地,血光四溢,今吾尊奉汉皇,正当号令天下,讨伐不臣,振作纲纪,救济斯民,以全汉臣之谊!” 诸士列天下群雄公孙瓒、袁术,皆冢中枯骨,帝甚轻之,曰:“袁绍击瓒,吾败袁术,其占中原之北,吾得中原之南,并行驱驰,以为然也?” 诸士称然。——《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公子楚! 江东,吴郡。 一夜风吹雨落罢,片片点点清花摇下,千年姑苏在雨后略显清寂,小桥之下,潺潺流水,绕过两道弯,流尽了洛府之中,步步亭台,处处楼阁,亭廊宛若纤腰,轻幔曲回。 “长相思,在姑苏。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阁窗之下,片片苍翠竹林延过,洛楚端正而坐,身着素衣,未曾着饰,只得一玉相配,面容清隽,瞳眸黑白分明,湛湛有光,手抚弦琴,声声绕梁。 小乔一袭翠绿衫裙,依旧是清稚甜美眼角却略带娇媚的模样,轻声应和唱着,柔媚娇美,婉转有若天籁般,将那缠绵悱恻之情演绎至淋漓尽致,乃至于她自己都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来。 一曲唱罢,轻拭泪珠问道:“良人心中在思念谁?竟能作出此等婉转哀泣之语呢?姑苏中竟有这般佳人,妾身欲见之,试看能否胜过姐姐。” 洛楚一滞,然后轻笑道:“江夏有变,为夫将要前往,留下此曲此文,使夫人能做思念,此间事了,为夫便携夫人前往昭城,拜见诸位长辈。” 伴着一束光,几乎肉眼可见的忧愁之色点满了小乔的眉心,略有柔弱之意,走上前来伸手抱住洛楚。 稚嫩的清香弥漫,洛楚的瞳眸愈发的清明亮堂起来。 江南烟雨永不停。 长江支流中,洛楚带着江东诸将立于大船之上,所谓南船北马,江东世家大族最擅造船,尤其是吴郡六姓,在造船的某些专项技术上,甚至超过了昭城。 周瑜站在洛楚的身侧,流水岸边,诸将家属皆来送行,二乔立于最前,风姿绰约,不似凡人,倒像是那山川江河之神女般,不染尘埃。 “船动~离岸喽~” 随着纤夫悠长响亮的号子声,洛楚冲着岸边摆摆手,船只缓缓离开,大乔将小乔搂在怀中,二人正如并蒂双莲般,她温声安慰道:“不眷恋于温柔乡中,这才是大丈夫,妹妹应当开心。” 周瑜轻笑道:“子楚公身处温柔乡中,竟然愿意随军而上,瑜深感佩服啊。” 洛楚望着周瑜那风流倜傥的面容,岂止是江东难寻,纵然天下之间也不多见,笑道:“公瑾,此番诸将大部都有妻妾来送别。 你名动江东却形单影只。 待吾到你这个年纪时,怕是已经有子嗣存世,而你却依旧孑然一身,令尊想必颇为忧愁吧。” 周瑜颇为潇洒的负手道:“瑜虽不才,却也自认乃是世之英雄。 正如凤与凰相交,英雄自需美人配。 若是未曾遇到江东明珠想必子楚公如今亦是形单影只。 待此番溯流而上,为江东定下安宁,必是名动天下,到那时,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洛楚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周瑜的肩膀道:“公瑾,伱不仅长的像洛氏子,你对婚姻的想法同样很像洛氏子。 待此事完毕,吾要前往昭城请长辈赐下婚姻,江东桥氏会有人前往,你到时候也来。 公瑾。 江东这群士中,纵然有二张子敬在侧,但我依旧最看重你,你是能守御江东乃至于承担大业的人啊。” 周瑜没说话,只是恭谨的抱拳作揖一拜,他到洛楚麾下时日不短,洛楚待他,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大船沿江逆流而上,随行士卒甲胄刀枪林立,戒备森严。 江河之所在,正是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处,自古以来就不乏英雄豪杰却憋屈至极的葬身江河之事。 洛楚此番从江东离开,是因为袁术刘表二人争斗正陷入白热化,换句话说,战争将要结束了。 无论是吴郡士族还是流寓诸臣,一致要彻底收回九江、庐江二郡,使扬州完全归位。 鲁肃策划了袁术孙坚反目之事,他不会允许孙坚活着离开江夏,甚至他还要夺下江夏郡,使江东上游占有据点,以摆脱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 无论是收服孙坚部将,还是夺取江夏后与袁术刘表和谈,没有洛楚这位江东之主在自然都做不下去。 时隔一年,洛楚再次见到了鲁肃。 鲁肃的模样有些清减这一年来江东军虽然未曾出击,但维持这支军队驻守,亦不是轻松之事,鲁肃又是尽职尽责之人,耗费的心神颇多。 鲁肃恭谨的上前抱拳作揖道:“肃拜见公子。” 望着鲁肃,洛楚的目光有些复杂。 鲁肃和周瑜是他麾下最有才之人,同时也是志向最为远大之人,心怀天下,江东之地对他二人来说太小了。 如今洛楚他来到这里,就有鲁肃积极推动的因素。 洛楚回礼道:“子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鲁肃神采奕奕道:“劳公子挂心,一切安好。 还请进帐中,先前信中说不详细,容肃为您详细介绍一番如今的豫荆局势。” 洛楚及众将皆入帐中,各自坐定。 鲁肃径直道:“公子,自数年前,六诸侯开战以来,袁术刘表二人,俱无胜果。 袁术既不能平抑军中,使军卒强盛,亦不能治理汝南,使百姓安居,唯赖孙坚悍勇,但即便是孙坚,二者亦生龃龉,反目就在眼前,空有数百万子民,却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刘表年少时尚且有雄心壮志,引外州士人入荆,亦操练军卒,然年岁渐长,已无开拓之心,生得过且过之念,只不过是守户之犬罢了。 这二人皆不是人杰,在二郡之间连战数年,除了死伤惨重外,未曾有任何的成果。 北方胜负已分,停战盟约的签订恐怕就在旦夕之间,袁术孙坚反目已经不愿意在荆州再战,刘表内部纷乱,亦不曾再有与袁术争雄之念。 孙坚与刘表在江夏两败俱伤,这正是我军夺取江夏的上好时机,只待一军出击,江夏将归江东矣。” 鲁肃所言,条理清晰,战略态势明了,众人皆颇为意动。 周瑜见洛楚未曾说话,便问道:“子敬,子楚公自表为扬州牧却去夺取属于荆州的江夏,是否有些不妥?” 鲁肃朗声笑道:“何谓扬州?何谓荆州? 先汉时孝武皇帝所设置,历代多有调整,泰山郡曾属兖州,如今却入青州,江夏为荆州郡,那现在便使其做扬州郡而已。 先圣孟子曾经说过,王者有德行,四海的臣民都愿意生活在王者的统治之下,这就是王天下的道路。 牧守之道难道便不是如此吗? 公子楚既然有德行,江夏郡的百姓自然愿意生活在扬州治下。” 江东诸将士人顿时笑了起来,“然也!” 洛楚笑道:“子敬有大才啊。 传吾令,以公瑾为帅,使诸将驱驰,进夺江夏。” 待江东诸将士人皆行出帐外,周瑜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洛楚和鲁肃,皱了皱眉头还是离开了帐中。 洛楚缓缓收起了笑意,肃然道:“子敬,你可真是不一般啊,改变想法了?” 洛楚可还记得当初鲁肃投奔自己的时候,他就想要离开江东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准备走了。 鲁肃微微叹口气道:“若是无有此次大战,那天下之大,皆可去得,但如今该往何处去呢? 袁绍曹操麾下谋士众多,我虽有些许才华,但入得阵营之中,为时已晚,不会得到重用,徐州本为乡土,却无豪杰之人,被刘玄德所占据。” 洛楚奇道:“刘玄德乃是世之英雄,如今又主政徐州,子敬为何不愿意投奔他呢?” 鲁肃摇摇头道:“天道自有循环,气数自有极限。 若王朝真能一次次兴盛,那邦周又怎么会亡呢? 我宁愿相信袁术这冢中枯骨能得到天下,也不相信刘备能第三次兴复汉室。 无双忠武侯洛空已经为汉室殉难。 英…… 一切短暂的兴盛,不过镜花水月而已,终将一败涂地。 我对大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不在乎它的兴衰盛亡,便坐视它衰亡吧。” 话说到这里,洛楚就知道鲁肃心中对江东未来的盼望了。 “你觉得江东能实现你的政治心愿?” 鲁肃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心中所想呢? 果然听到洛楚所说,鲁肃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道:“公子,这不是肃的政治心愿,这不是肃一人之事。 昔日杨朱曾经说,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 鲁肃的德行虽然不若先圣,但损伤江东而利己身的事却不会去做。 肃知道公子有一个兄长,名曰齐,迎刘玄德入徐州便是公子齐的手笔,其未婚妻是徐州东海大族,糜氏贵女。 公子齐在徐州广发婚帖,要在徐州大办婚礼。 但是公子您却要到昭城去举行婚礼,这是为什么呢? 我在等您的答案啊。 素王和圣人老子都曾经讲述过,这世间的万物是在不断变化的。 有的人对世间万物的变化影响很大,有的人影响却很小,您就是那个很大的人,所以我在等待您从昭城回来之后的答案。” 洛楚深深叹了一口气,“子敬,你真是个智者,那你会遵从我的答案吗?” 鲁肃闻言却笑了起来,抱拳作揖道:“公子,您的眼光长远,智慧高绝。 倘若不是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枷锁,又怎么会犹疑至此呢? 这不是肃愿不愿意遵从您,而是人到底能不能逆着天下的局势而动呢? 素王曾经说过,关键的人会导致未知的改变,但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那些圣王贤臣尘归尘,土归土,但太阳和月亮依旧会升起与落下,星辰依旧会闪烁,大河长江会奔腾入海。 正是如此啊。” 洛楚朗声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道:“子敬啊子敬,你忠厚诚谨却又有机变之术,文武双全,真是王佐之才啊,是能够作为大朝丞相的人,二张都不如你。” 鲁肃先前还开朗的笑着,听到洛楚的称赞却苦笑起来,“公子,您明明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不愿意摘取,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才是最令人费解的。 那不王的底线难道是铁律吗?” 洛楚拍了拍鲁肃的肩膀道:“人得到什么,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这就是公平。” 待洛楚和鲁肃走出后,周瑜与鲁肃对视一眼,见到鲁肃眼神示意,周瑜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事他觉得不应该这么早就揭开的,但是鲁肃却一直都放在明面上。 好在如今主政的是洛楚。 “公瑾!” 洛楚和鲁肃经过一番对话之后,反而渐渐想清了一些事,周瑜应声道:“子楚公,瑜在。” “接下来江夏郡,不仅仅有孙坚,还有刘表的军队,形势复杂,但务必夺下江夏,江东未来安危,便在你接下来的手中了。” 周瑜沉声道:“子楚公放心,瑜定不辱使命。” 虽然孙策是他的好友,但形势走到了这个地步,周瑜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无论是洛楚,还是周瑜,恐怕都想象不到一个多么意外的情况将会发生,只有鲁肃有一些预感。 江夏郡中。 孙坚军的一切情报都落到了刘表军中,袁术要对孙坚动手,可不是仅仅放狠话,也不仅仅是断绝他的粮草,他直接将孙坚军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告知了刘表军。 袁术甚至还率军断绝了孙坚的后路,这些情况孙坚根本就不知道,他正兴致勃勃的率领着士卒前去探查地形。 殊不知他的驻军之地,兵力分布都在刘表军的了解之中。 江东猛虎? 已经进入了罗网之中! ———— 相比于邦周时期的诸夏大战,汉末第一次诸夏大战,实际上并不是正规的诸夏大战。 首先这场战争的各方不以完整的国家形势而宣战,而是统一王朝割据状态的诸侯,未曾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盟约,而是根据利益关系进行结盟。 在北方战争结束时未曾签订停战条约,或者说零星的战争从未停止,只有曹操军和刘备军之间签订了泰山之盟,约定互不侵犯领土,并各自划出百里的无人区,互相设置岗哨。 在北方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刻,南方战争却迎来了高潮这是真正的诸夏大战所难以想象的。——《东汉末年战争史》 《走进不科学》,推一本朋友写的学霸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真博士写的硬核学霸文,1.5万均订的好书,有文化的必看!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江河滔滔! 关山难越,江河难渡。 山川如海,残阳如血。 岩山之上,一将鹰眼锐聚,抬弓搭箭,清风抚动,带过丝丝气流,他缓缓闭上眼,他的心就是他的眼。 那支箭消失在弓弦之上。 随风而来的是箭矢飞过声音,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 孙坚难以置信的望着一箭破空而来然后贯穿,箭头锋锐透体而出,只余箭尾的羽毛在微微颤动。 大口大口的鲜血狂涌而出,走马灯般回忆涌上心头。 昔年面对张角尚且存活,数年激战尚且无碍,今日却这般荒唐? 圣人说,自古王霸之人,有气运加身,非到山穷水尽之刻,非遭遇另一气运之人,总能逢凶化吉,这就是气运滔天之人。 但如今,我却…… 这是我的气数吗? 他强撑着身子,低声嘶吼道:“杀…吾者…谁?” 但见岩山上有一将咆哮若虎狼雷霆,“孙坚,杀你者黄忠,不过一老卒矣!” 老卒? 一箭无形,破甲三分,这怎么会是一老卒呢? 雄壮的身躯倒下,万人敌死在一箭之下,甚是可笑。 人死如灯灭,大业尽成空! 孙坚死去的太潦草了。 黄忠身侧,就连荆州蒯越都感慨道:“那纵横无敌的沙场悍将,竟死于一箭之下,岂非荒谬? 然视其狂悖之言,轻慢之行,落到这等境地,难道不是日之长短吗?” 黄忠闻言漠然,他缓缓收起强弓,然后道:“别驾,之后该要如何做?” 如何做? 荆州乃是人杰地灵之地。 蔡蒯黄庞四大家族,既有顶级的谋臣,亦有顶级的武将。 只是不愿意尽为刘表所用而已。 蒯越瞳眸微微眯起道:“自然是覆灭孙坚一众,彰我荆州。” 在孙坚被杀后,屯驻在江夏的荆州军在蒯越的率领下,果断进攻孙坚军,黄忠等诸将皆随行出击。 孙坚麾下诸将还在孙坚暴毙的震撼中,关于是拥护孙氏家主即孙坚的侄子孙贲还是孙坚的儿子孙策争论了起来,最终是黄盖这孙氏老臣坚定的投效孙策,诸将便以孙策为主,而孙策听从孙贲的命令。 待黄忠前来叫阵。 真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孙策血气上涌便提枪上阵,要黄忠血债血偿,谁知黄忠之勇,竟然还在孙策之上,不过数十合,孙策便落于下风。 这下孙策更是咬碎了牙! 孙坚旧将齐上阵,黄忠自然不是对手,于是率领着荆州军缓缓撤退,孙坚军依旧执行着孙坚未死前的规划,那就是攻下江夏郡作为存身之地。 自然率军追击,见到孙坚军果然跟上,黄忠大喜,继续诱敌深入! 蒯越则直接率领一部分军队前往江夏郡中的汉水上游。 孙坚已死,战争的大势便转移到了荆州军中,孙贲必败,蒯越不愿意和他浪费时间。 是夜。 乌云遮蔽苍穹,群星隐没,皓月不显,漫卷的狂风袭来,风中带着水气,阴冷刺骨。 不多时,磅礴的雨水自天空而落,滴滴汇入一条条溪流乃至于江河之中,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上涨起来。 河坝之上在暴雨之下,泥点四溅,蒯越望着那应时而至的大雨,在雷霆闪电的轰鸣之中,放声狂笑道:“就在此时,决堤!” 天地之间似乎陷入了寂静,只余下那电闪雷鸣,划破苍穹三千里的闪电将蒯越的面容照的雪白,下一刻便是震慑世间的咆哮。 有躲闪不及的士卒直接摔倒在地上,然后失足落于水中,几乎在瞬间就被吞噬殆尽。 人力有时穷尽,而自然则至高伟大! 蒯越望着那犹如蛟龙般肆虐的洪流,已经能想象到身处下流的孙坚军将要遭遇的惨像。 不仅仅是孙坚军! 驻留在江夏郡中和袁术军同样如此! 孙贲率军和黄忠对峙,见天降大雨,狂风呼啸,雨雾朦朦,视之不能见,听之不能闻,兼之在冷雨劲风中,极其可能风寒,断定无法交战,于是便紧闭营地,欲等待大雨过去,再行出击。 但就在这大雨之中,却有消息传来。 荆州军有调动的迹象! 疯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这世上有雪夜夜袭的,但绝对没有狂风骤雨之中袭营的。 荆州军要做什么? 孙贲召集诸将,众人冒着大雨入到帐中,皆是满脸疑惑。 斥候浑身湿漉漉的从帐外冲进来,浑身上来都浸透着满满的雨水道:“将军,荆州军好像在逃命。” 撤退了? 孙策疑惑问道:“为什么不等雨停之后再撤退呢?” 相比较孙策,帐中其他人就比较有脑子,立刻抓住了斥候所说的是逃命,急忙详细询问。 “将军,雨幕遮蔽视线,卑职没能彻底看清,但透过雨幕所见,那些荆州军将粮草辎重,以及甲胄兵器全部留了下来,除了蓑衣之外,什么都没带,这不像是撤退,倒像是兵败之后的逃命。” 诡异! 这是众人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 孙贲踱步迟疑道:“虽然我军连日来战绩喜人,但荆州军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这本就是荆州之内,他们本土作战,完全可以守城,然后凭借着粮草将我们耗死。 怎么会突然在一个雨夜丢盔弃甲的逃走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存在。” 孙策在打仗上的天赋还是相当强的,立刻说道:“兄长,会不会是故意如此,想要诱敌深入,使我军追击,然后一网打尽!” 在场诸人皆是沙场宿将,就连孙策自己都否决了这个猜测,摇摇头道:“不可能,这大雨天气,我军根本不可能出营去追。 等到天色放晴,就更不可能中计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这奇怪到了极点的事,众人皆嘀咕着,孙策微微念叨着,“不是诱敌深入,不是诱敌深入。” 孙策陡然滞在那里,脑中有无数的情绪炸开,一股凉气从尾脊骨直冲他的天灵感,他的目光陡然投向挂在帐中的堪舆图。 轰! 孙策像是疯了一样的掀开了营帐的门帘,望着那连绵不绝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大雨,心中满是绝望。 他转过身,声音之中带着颤抖的问道:“兄长,诸位老将军,倘若这汉水上游屯有大水,倘若这大雨下了数个时辰,倘若这些水都沿着我军身后的支流漫灌而来,会如何? 诱敌深入! 这怎么会不是诱敌深入呢?” 轰! 这是数千里的闪电划破夜幕时发出的一声巨响。 轰! 这是孙策的话在所有人脑海中响彻后的巨震。 所有人都只觉眼中有金花闪烁。 孙贲更是脸色剧变,几乎在瞬间就变得宛如一张白纸般。 会怎么样? 会死! 会全军覆没! 自古以来,死伤最为惨烈的便是水攻和火攻之术。 昔年秦将白起就是利用汉水决堤,使如今的襄樊之地,昔年的楚国伏尸百万! 那是自古以来死伤人数最多的一次战役。 至于孙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九成九的概率是真的! 黄盖直接闷声道:“少主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们都要逃命!” 逃命? 孙贲和孙策的目光都投到了黄盖的身上,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逃? 那荆州军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才能逃走的那么丝滑。 像是他们这种仓促之间行事,在这种大雨连绵之中,想要召集数千人逃走简直就是做梦! 黄盖说的逃命实际上就是那史书上所说的“仅以身免”! 孙氏奋斗了这么多年才积攒下来的家底和基业,难道就要在这里全部葬送了吗? 孙策咬了咬牙恨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话音刚落,众人甚至已经听到了那澎湃汹涌而来的水声,那浪声之大,似乎能够摧毁一切。 正是天上雷音,江河浪涛! 孙策等人神色大变,知道快要没时间了,于是齐齐离开帐中,仅仅带着数百精锐亡命而遁。 至于那营中大部分的士卒,根本就没有机会通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那汹涌而来的洪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房屋、树木、泥石、尸体,那里面似乎什么都东西都有,它本就是裹挟着万千之物而形成。 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夜幕之中,那浪花所聚成的白龙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咆哮着吞噬了一切。 那惊涛拍岸的声音简直要震聋众人的耳朵。 那数千乃至于更多人却连一丝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湮灭在浪涛之中。 既喧嚣,又安静! 逃走的人浑身都在战栗,甚至有的人直接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完全不顾及地上的那些冰冷刺骨的泥水。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 孙贲浑身冰冷,孙氏这么多年的积累,几乎在一朝之中全部丧尽,那洪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孙氏的族人,这下全完了。 孙策痛苦的望了那被洪水湮灭而过的营地,仰天狂啸,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双手握拳重重锤在地上,怒吼道:“我必将报今日杀父之仇,我必将率领军队踏破荆州,刘表、蔡瑁、蒯越、黄忠,我必杀之,使其后悔今日之事。” 黄盖将孙策从地上拉起来,眼中含着热泪道:“少主,要振作啊,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避雨之处,否则一旦雨停之后,风寒再起,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风寒! 一听到这个词,众人都不禁有些胆寒,这磅礴的大雨,就算是有蓑衣在,但那刺骨阴寒却是作不了假的。 待雨停之后,一定有人会患上风寒,这里没有药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去。 尤其是孙策他们这些武者,表面上一个个身强体壮冲阵杀敌,悍勇异常,但实际上一个个都有内伤。 普遍在五十多岁就会逐渐凋亡,远不如那些文士活的长久。 翌日。 果然有人患上了风寒,只能一个个的隔开,以防止未得风寒之人亦患上风寒。 这是医家传人张仲景在昭城进修医术之后,传到天下的有关于预防风寒的方法之一。 天下人都不知道,如今的张仲景就在昭城中担任副主持,编纂第三版本的《伤寒杂病论》,将那些药效较差的剔除,彻底解决风寒这一困扰天下千年的病症。 洛楚进入了江夏郡。 那汹涌的洪水可不仅仅是毁灭了孙坚军,至少还带走了袁术两万多的辅兵和后勤军,同时还将周瑜等江东将领都吓了一跳。 除了洛楚之外的所有人回想到那一幕都只觉头皮发麻。 一时之间,对荆州的一切轻视都收了起来,就连鲁肃都说道:“刘表虽然是守户之犬,但荆州豪杰士却众多,不可小视啊!” 孙策等人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袁术和孙坚闹翻了,刘表是敌人,江东同样是敌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众人犹疑之间,又是孙策说道:“要不然还是前往投奔袁术,袁术虽然和父亲多有不和,但到底是有几分香火情,而且他为人骄傲,我一个小辈前往投靠,他就算是对父亲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孙策对袁术可谓是相当了解,但众人还是非常犹疑,主要是不知道在这场战事中,袁术到底做了多少事。 这贸然前往投奔,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孙贲却抬眼望着远方轻声道:“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前往投奔袁术了。” 众人齐齐向后望去,但见江河之上,有艘艘大船,上书扬州牧,众人顿时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 但是一看那大船之上的人马,再一看自己这几人,顿时生出绝望之感,没想到逃得过大洪水,却要死在这劫后余生的大喜之时了。 洛楚等人自然同样见到了孙策等人,鲁肃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谋划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曙光了。 孙坚已死,他的属下就由江东来接收吧。 至于孙贲和孙策,鲁肃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好是找个机会做掉,但有周瑜在,恐怕不太好动手。 “公子楚当面,可愿意一言吗?” 船上周泰高声大吼着。 ———— 及坚军败,卒尽亡之,唯余从子、子策及诸将生还,楚入江夏,示以宽博,众皆涕零,曰:“吾等飘零未逢明主,蒙公子不弃,愿俯首而拜,仕入江东。” 楚笑而纳之。——《吴书·豫章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章:终结!亦或开始! 江河横流! 孙贲孙策率领着孙坚诸将,黄盖、韩当等人拜见,这些猛将一收,江东虎将便能与天下任何势力争锋了。 鲁肃眼中闪过光芒,如今江东兵精将勇,可以开始琢磨之后争夺淮泗和夺取荆州的计划了。 待翌日蒯越和黄忠率领水军沿江而下,所见到的便是据城沿江而守的江东军! 蒯越是万万想不到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费心尽力的覆灭了孙坚军,彻底击溃了袁术军,结果江夏郡的桃子竟然被江东所摘走。 蒯越使黄忠上阵愤然道:“公子楚此举,江东可是要与我荆州一战吗?” 孙策见到蒯黄二人,仇恨瞬间涌上心头,就要上前叫骂。 鲁肃在周瑜耳边低声道:“公瑾,这孙策你以后要管好,若是你管不好,我会让他父子二人团聚。” 周瑜闻言一惊,鲁肃是个忠厚的老实人,但那仅仅是对待朋友,他可是天下难寻的智者,想要玩死孙策这么一个莽夫,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鲁肃看来,孙策是一把合格的尖刀,日后推动进攻荆州,孙策是颗好棋子。 孙策被周瑜拉住周瑜咬牙低声道:“伯符,你有万夫不当之勇,日后攻伐荆州,必为一将,自然有报仇之时。 伱刚刚投效子楚公,就这样肆意妄为,是想要江东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且忍耐啊!” 若是其他人,孙策直接就掀开了,但是周瑜的话,孙策还是听的,眼中依旧是通红,但身上的气力却消散一空,泣声道:“公瑾,日后攻伐荆州,我定请为先锋!” 周瑜闻言只是用力一捏,以如今他在江东的地位,日后大军征伐,他极大概率会是主帅,以孙策为先锋并不难。 鲁肃只是淡淡一瞥而已,孙贲和孙策在江东都不会得到重用。 仅仅凭借和周瑜年少时的关系,对江东大局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说句赤裸裸不好听的话。 如今的孙策是什么身份? 而周瑜又是什么地位?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鲁肃相信周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洛楚正要上前说话鲁肃却先开口道:“你是何人?有何身份与我家公子对话? 我乃江东鲁肃,添为公子帐中一主簿,正当与你数些言语!” 蒯越朗声骂道:“吾乃荆州别驾蒯异度,世家望族之后,你这村野匹夫,素无听闻,速速离去,请公子楚临言。” 蒯? 荆州别驾? 听到这个姓氏和官职的一瞬间,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蒯越的身份。 荆州蒯氏,在天下之间也称得上是二流世家,基本上士人都知道。 蒯越更是声望卓著,是荆州士人之中的翘楚,刘表单骑定荆州有蒯越三分之一的功劳,被誉为“荆襄之冠”! 鲁肃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原来是被誉为荆襄之冠的蒯异度,但今日我江东据江夏,而荆州失却,不知你又要如何来解呢? 不若率军来攻,我军便在这里临水迎敌,看看你是徒有虚名,还是实至名归!” 黄忠闻言连忙劝道:“别驾,不能冲动啊,此地无法展开大军,江东水军不弱于我荆州,不能硬拼。” 蒯越愤然道:“我自然知晓,可恨! 此番要如何向主公交待。” 洛楚朗声笑道:“荆别驾还请回南郡告知荆州牧,这江夏郡与我江东有缘。 上天所赐予的我又怎么敢退却呢? 自今日起,江夏郡便入我扬州管辖。 不过夺人所爱,甚为不妥。 楚听闻南阳郡赵弘勾连荆州中贼寇,欲对荆州不利,想必这是荆州牧的心腹大患了。 那镇南将军袁术亦与兖州牧曹操有所冲突。 若是荆州牧愿意,楚愿意作为中人,为荆州牧与镇南将军和解,双方各退一步,互不征战,岂不美哉? 江夏险要,正好为二军所隔,这岂非是天意吗?” 蒯越闻言脸色一变,完全不知道洛楚是怎么知道南阳赵弘和刘表之间的龃龉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这也是他不想和孙坚军浪费时间,希望能够早日平定荆州东部的原因。 之后极大概率要与南阳赵弘发生战争! 又深深地望了江东军一眼,蒯越深吸一口气道:“撤! 在上游驻守,将江夏战况告知主公,让主公决定是要开战还是和谈。” …… 那场洪水所造成的痕迹依旧存在。 源源不断的器具从江东运来,开始重新翻整这里的水土,燃烧尸体以防止瘟疫大范围流行。 实际上因为这些被泡在水中的尸体以及无数脏污,江东军中曾经有小范围的瘟疫流行,但洛楚出身昭城,对这些还算了解,很快就扑灭了。 刘表和袁术各自率军来到了豫州、荆州、扬州的交界处。 此地地势平坦,任何埋伏都会无所遁形,而且道路四通八达,撤军速度会极快,是会军的大好去处。 虽说天下人一直以冢中枯骨和守户之犬来对袁术和刘表进行蔑视,但实际上,这二人皆生的一副好皮囊,相貌堂堂,一看就是英雄豪杰。 不过在洛楚面前,不值一提。 洛楚正处于人生最青春年华的时刻,整个人都仿佛在闪着光一般。 三人一见面,互相之间皆是轻哼一声。 “袁术,你竟然真的敢于出现在本州面前。” “吾乃四世三公袁氏子,有何不敢来的? 不过是用些下作手段而已,真以为能胜过我袁术吗?” 刘表和袁术之间怒目而视,互相嘲讽,对洛楚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 洛楚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这三人之中,刘表失去了江夏郡,袁术失去了大批军马,只有自己,既得到了江夏郡,又得到了一众猛将,是唯一大赚特赚的人。 最可气的是,现在这二人还没有精力继续在这片战场上投入更多的资源,只能含恨离开。 他觉得自己对两位失败者,应当有足够的大度。 于是微微笑道:“二位皆是日理万机,有重事要做,楚便不多浪费时间,这是盟约,二位可查看一番,若是有不满之处,可直接提出来,我等便在此修改。” 停战盟约自古有之,尤其是邦周时期连绵不绝的大战,每逢战争结束,都要签订盟约。 所谓盟约,无非割地赔款,但那是以国家为主体进行的战争,他们可不是一国之主,而是大汉的官员,对土地只有管理权,没有所有权,自然不能进行割地操作。 “任命鲁肃为江夏太守?” 刘表咬着牙念出了第一条,他的眼皮直跳,盟约第一条就让他恨得牙痒痒,他抬眼望向洛楚,恨声道:“公子,你可真是胃口大啊。” 洛楚轻声笑道:“楚在家中时,家主常称赞楚雅量宽宏,所谓大肚能容,容纳一座江夏郡,自然是轻轻松松。” 刘表闻言一滞。 袁术直接笑出声来,江夏郡他自然是得不到的,现在见到刘表吃瘪,顿时嘲讽出声,“覆水难收,失地难回,这道理难道荆州牧竟然不懂吗?” 刘表又往下看去,然后同样看着袁术笑出声来,袁术感觉不妙看去,“双方交换俘虏。” 交换俘虏这也是停战之后经常做的,毕竟人口是短期不可再生资源,尤其是精锐的士卒,都是相当宝贵的。 但袁术手中哪里有什么俘虏? 反而是刘表手中俘虏不少。 这些俘虏若是不能交换回来,那都是要用钱买的。 至于不买,那也没问题,刘表无非是让这些人去做奴隶,去做那些最危险的工作而已。 至于粮食,只给该倒掉的泔水吃,能扛得住就活着,扛不住就去死。 但袁术在军中的声望就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袁术和刘表皆对洛楚怒目而视,沉声问道:“公子,这份停战协议是否有些儿戏了?” 洛楚面无表情道:“刘荆州,袁将军,你们二人在这里每多待一刻,豫州和荆州就多一分倾覆之危,我若是你们二人,就会立刻签下这份合约,然后率军回返。 干大事怎么能在乎这些小利呢? 为了大业牺牲这么一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夏大部都在我江东军的控制之中,只剩下三县还在荆州手中,而且无险可守,重要吗? 我江东出三千万钱买这三县之地,不合理吗? 至于那些许俘虏,加起来所花费的钱都不如袁将军在汝南兴建的一座宫殿。 若是花费这些钱去收买人心都不愿意,你又能做成什么事? 今日一别。 我恐怕就要在江东迎接荆州牧赵弘和豫州牧曹操到来了。 今日你我三人在此会盟,翌日,焉知不是另外两人站在这里与我会盟吗? 到了那个时候我定然将今日所发生的向赵弘和曹操讲述一番,使二人作为警戒啊。” 洛楚的话尖锐而锋利,就像是一把利剑般刺向二人内心。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洛楚这番话让二人都很不爽,但是却不知道该要怎么反驳,袁术性格略有些暴虐,当即愤声道:“洛楚,莫要以为我二人有所顾忌,你就能这么狂妄,江东弹丸之地,旦夕之间便可平定!” 刘表亦怒视洛楚。 洛楚依旧是面无表情,根本不为所动,左手负在背后道:“楚在江东随时恭候,现在还请签约昭示三州所在,乃至于整个天下吧。” 那盟约之上用小汉隶密密麻麻的写着十几条内容,刘表及袁术真想一走了之。 但今日不签这盟约,战事就不算是结束。 虽然天下之间多有背盟之事,但真正有志于天下的诸侯,至少短时间之内还是遵守盟约的。 二人最后还是用大印及手印按在上面,三人各执一份,袁术和刘表上马,各自冷哼一声,眼中杀意凛冽,然后径直离开了这里。 他们手中执着象征和平的条约,但是心中却满是杀戮。 洛楚轻轻掂量着手中的盟约,他不是特别看重这个盟约,但这可是一件相当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等到数百年之后,这就是古物啊! 鲁肃和周瑜走到洛楚身边,鲁肃轻声问道:“公子,您觉得二人会遵守合议吗?” 洛楚轻笑道:“当然会,否则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和他们签订这个东西。 这个合议的签订主要就是为了昭示天下。 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三人,更多的是向天下人表明态度。 荆豫无战事,那些想要乘此机会来分一杯羹的人,可以放下心中的想法了。” 鲁肃闻言若有所思,“那就是说如今荆州是不能图谋了,那就只剩下徐州了。” 在鲁肃看来,江东无论是想要自保,还是想要争雄,脚步永远都不能停下。 江东想要安定所要夺取的要地只有两个,一个是荆州襄阳,没有这里,上游就能顺流而下灭亡江东。 一个是豫州徐州的淮泗,所谓守江必守淮,没有淮河江东就要重兵守卫长江,久守必失,最后的结局是必将失守。 至于如今占据徐州的是刘备,是英侯支持的刘备,是洛楚父亲所支持的刘备,鲁肃不在意。 袁绍和袁术还是亲兄弟呢,不照样厮杀嘛。 洛楚是江东之主,自然就应当按照江东之主的身份做事,他相信洛楚这样的人中翘楚,绝对有这样的觉悟。 江河悠悠,川流潺潺,白鹤排空,回转江东。 ———— 江夏之盟的签订,第一次诸夏大战的南方战争宣示终结,袁曹刘三盟及袁公孙刘三盟六大诸侯之间历时共三年零五个月的超大型战争彻底结束。 这场战争双方进行了高强度的攻城及野战,超过十万士卒直接死在战争之中,超过百万的平民或主动或被动的卷入战争之中,造成了巨量的伤亡以及不可估计的经济损失。 促使战争结束的并不是矛盾的弥合,而是各自内部的战略转向,诸侯们在战争之后开始进行内部整合,这从战争结束之后,天下并未平静而是陷入了大量小规模的兼并战争可以得知。 休战,是为了燃起规模更大的战争!——《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人书!鉴照英豪! 虚无天界。 二人将诸战看罢,姬灵均微微感慨道:“老祖,昔年阿直所参与的大战亦是这般惨烈吗?” 那一段时间的姬灵均恰好在短暂的沉睡之中,姬昭微微笑道:“当初那一场大战可比如今这一场惨烈多了,那是真正的将整个天下牵连进来的战争,如今这一场只能说是中原大战罢了。” 姬灵均好奇问道:“老祖,您就不担心大战将天下打废,导致诸夏空虚吗?” 姬昭目光熠熠的望着人间,依旧笑着道:“什么程度叫诸夏空虚呢? 这是相对的概念。 夷狄强盛的时候,诸夏虽有万万众,依旧空虚。 夷狄衰弱的时候,诸夏即便只有数百万众,亦是强盛。 自邦周以来,诸夏的强盛已经一千三百年了,胡人的气运数次被打断。 如今又有辽东燕国盘踞,草原之上还未出现真正的人杰,若是这般情况,诸夏还能空虚,那还能怪得了谁呢?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人间的事交给人间,我相信一代代的洛氏子。 如果洛氏认为凭借人间的手段已经不能解决问题,需要我的帮助,我自然会给予帮助。 人要自强正如我教导你们,却绝不会扶着你们,背着你们走到大道上。 灵均,这天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上到王侯将相,下到黎民百姓。 这天下的诸侯,伱可以猜猜看他们的结局,比如袁术,你觉得他会如何?” 袁术? 姬灵均面上闪过一丝嫌弃道:“贪残酷烈,执政以暴,不是被曹操攻灭,就是被其他诸侯覆灭。” 姬昭闻言却笑着摇摇头道:“袁术这样的人是一定会死的,但我看他没机会死在其他诸侯手中。 你看看这天下压抑愤怒的百姓,未来会走到什么样子,那是我也看不清的。” 姬灵均又问道:“老祖,从董卓开始,到李郭二人,再到公孙瓒、袁术、刘表,这些大诸侯对家族的态度实际上都不算是好。 刘备若不是因为亲近英侯和无双侯,恐怕态度同样不会太好,新的统治者恐怕不愿意让家族再这么轻易的富贵下去了。 若是任由局势发展,家族可能要被卷入大战之中。” 姬昭笑道:“好事啊,正好阿彰他们还找不到插手的理由,若是……” 姬昭正说着,突然感到一道紫光闪烁了一瞬。 紫光? 他神念电转,循着光芒落到了草原之上,目视扫过,似乎只是错觉。 姬灵均疑惑问道:“老祖,怎么了?” 姬昭摇摇头道:“似乎…… 没什么。” 能惊动姬昭的紫光,一定就是天命紫气。 但天命已经消融,怎么会有紫光出现呢? …… 昭城。 洛枢率领着敢战士自关中归来,回到城中后,他径直去前父亲洛彰,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叩首,面上带着丝丝的凝重。 待洛枢坐在席中后,先是将前往关中的所见所闻向父亲叙述一遍,然后才沉声道:“父亲,此番前往关中,我见到了在李郭二人死后,称霸关中的马韩二人。 他们二人现在手中既有关中,又有凉州,李郭二人死后,西凉铁骑同样尽入他们之手,东向以窥关东,不容小觑。” 洛彰微微皱眉道:“你觉得他们能成事?” 洛枢摇摇头道:“不过只相处了短短时间而已,但依旧是天下较有分量的诸侯,纵然不能成事也不能忽视其力量。 昔年秦末诸侯相争,不过三年,就变成了刘项二人的争斗,胜者加冕为天子,败者身死。 先汉末年,诸侯虽乱,但光武皇帝天纵,卓然于众人之上。 但是如今自大兄攻破天命,董卓乱政,诸侯纷乱,直到一场惨烈的大战结束,竟然没有见到谁有登天之姿! 如今天下局势太过不明朗,家族做事太过不畅。 父亲,可否用神器人书来察查天下英豪,看看谁的才能卓然于众人之上。” 时势造英雄,只有天下板荡的时候,才会有各路豪杰并起。 否则纵然有通天之才,也只能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贪官奸吏之间。 但时势与英雄本就是一体两面。 如今天下大势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该是英雄造时势的时候了。 天下事就在于人! 洛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想要做什么,沉吟一下后,便伸手将人书唤出,那通体贵气的流光,闪烁着光芒的卷轴,让洛枢眼中亮起了熠熠的光。 这就是人书! 洛彰取出人书,沉吟了一下说道:“先来看一下刘备吧,汉室宗亲里面的扛鼎人物。” 作为目前唯一有洛氏子出仕的诸侯,虽然是英侯嫡子,但意义自然是不一般的。 而且洛彰虽然觉得刘备光复不了大业,但万一呢? 事在人为,谁又说得准呢? 他这里自然是没有刘备的发丝等物,但那些东西本来也不是必要的,有了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更加精准而已,就如同之前贾诩的详细信息一般。 洛彰将刘备的籍贯以及生辰等大量信息注入人书之中,然后将一丝气运注入其中,人书散发出湛湛的光彩。 人书会根据输入的信息多寡以及使用的气运多少将人物的信息展现出来。 当然,气运越深厚的人所需要花费的就越多。 那卷轴之上很快就出现了一轮骄阳,在骄阳之下则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虽然仅仅是画像,却似乎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和煦和温暖,在他脚下有一些小人在托举着他的袍服。 【刘备宽宏雅量,有王者容人之器,轻生死,重然诺,亦有侠义之风,性中有浪荡不谨,盖游侠一意孤行。】 人书给出的信息比较模糊,相比较当初贾诩那种连擅长的东西都描述出来,刘备的描述可以说是极度缩略版了。 洛枢望着这一行字,沉吟了一下说道:“人书这是在说,刘备的确是有王者相,能用人,尚宽容,与如今刘备所为,倒是相符。 不过这后半段,虽然也是好的评价,但有些怪怪的。” 洛彰锐利道:“性中有浪荡和轻生死重然诺结合起来,说明刘备一旦占据优势,到了关键时刻可能会犯错。 不过除非遇到天纵奇才的对手,否则犯错是很正常的,这世上没有不犯错就成就大业的王者。 来看看他的主要对手,袁绍和曹操。” 虽然说是看天下英豪,但主要就是看袁曹刘这三位诸侯,以及他们麾下的群臣,至于以洛彰和洛枢的眼光来看,目前表现出有一统天下特质的诸侯只有这三人。 随着袁绍的信息被输入,人书闪烁的时间更长一些,对于如今天下最强的诸侯,洛彰使用了比刘备更多的气运,在人书之上出现了一道紧闭着双眼的人影,正是袁绍。 在袁绍身后则是两道略有些虚幻的人影。 一道满脸贵气,充满着威严之感,身上所散发的王者贵气简直能使所有人心折。 另外一道则面上带着骄狂,目中无人,浮华烦躁,略让人有些生厌。 【袁绍,事逆则天下楷模,有王者气,事顺则万事皆休,类枯骨矣。】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直接将洛彰和洛枢干懵了,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却很多,一点都不比刘备的少。 洛枢看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说道:“人书就连袁绍的性格都没有说,至少刚才还说了刘备宽宏雅量,轻生死重然诺,但是对袁绍却只有这么一句话,奇怪。” 洛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缓缓道:“不奇怪,说明袁绍的性格是会改变的,他事逆时,拥有一切优秀的品格,事顺时则可能拥有那些不利于争夺天下的品质。 这正是他的性格! 虽然和刘备的评语有些不一样,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那就是逆势的时候强,顺势的关键时刻就会犯错。” 洛枢闻言恍然大悟,然后又带着些苦笑道:“那就只剩下曹操了,这的确是有些没想到。” 人书之上又是一变,一道持剑站于高高山巅之上,东望沧海的身影出现,他仿佛头顶着天,脚踏着人间,浑身都是豪迈之气,那山巅之上的云雾,竟然是黑色的,他浑身同样缭绕着阴沉之色,在山脚则是一些尸骨,亦有那些面容沉静的百姓在叩首。 【曹操性多疑不仁,有慨然天下之志,清平宇宙之向,易怒而残作,常有志得而意满状。】 ? 洛枢和洛彰这下是真的懵了,曹操性不仁他们两个人都是知道的,之前在兖州以及迁徙河南人口,都能够看出来,曹操和刘备不一样。 但数遍汉朝诸帝,真正的爱民的只有孝惠和孝文二人罢了,用这个来评判君王,实在是没有必要。 况且百姓受到压迫,自然会奋起,曹操不改这个性格,一定得不到天下,这正是天道循环之理。 让二人懵的是后面的【志得而意满】这五个字,再结合前面刘备的【性中有浪荡不谨】和袁绍的【顺则万事皆休】。 如今天下三个最有希望成就大业的人,竟然有同样的性格缺陷? 洛枢望着父亲,迟疑的说道:“父亲,这……” 洛彰抬了抬手说道:“既然人书给出了这样的结果,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人书是近来才进入家族手中,在从前的时候并没有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种性格缺陷实际上并不影响统一天下呢?” 洛彰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妥,这种性格缺点怎么可能不影响统一天下,甚至可能会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洛枢思索了一下说道:“父亲,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自古以来的圣王贤臣也不是完全无暇,那他们的这些缺点能不能弥补呢? 袁绍的性格有些复杂。 但刘备和曹操二人,若是时常有可信任的人在旁边敲打提醒,应当是可以避免许多事的。” 洛彰却摇摇头道:“曹操的性格中有多疑,恐怕任何建议他都会持保留意见,刘备有侠义之风,通俗的说就是一旦上头,不管不顾,只会根据本能做事,根本劝不动。” 洛枢沉思了一下这事情还真是相当棘手,于是提议道:“父亲,我思索您刚才所说的,回想起当年汉高帝和项王相争。 汉高帝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率领诸侯联军,却被项王击败,险些兵败身死。 这与袁曹刘三人的性格特质又何其的相像呢? 最后汉高帝还是重整旗鼓,夺取了天下,或许这种性格特质的确是不太影响夺取天下?” 洛彰摇摇头道:“不能这么想,项王是兵主,但除却兵之一道,他的其他项相比汉高帝太差。 若当年汉高帝遇到的当今天下诸侯呢? 莫说袁曹刘三人,就连公孙瓒、袁术、刘表,甚至就连董卓这些人,汉高帝都可能没有机会再重整旗鼓了。” 当年项羽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得统战,妄图独战天下,这才给了刘邦一次次机会,但轴成项羽那样的人,天下少有。 当今天下诸侯,大多数都有一手制衡之道的本事,不容小觑。 洛枢点点头道:“不若再将天下其他的诸侯都测一遍? 而且测量的范围扩大一番,不仅仅测那些大诸侯,还有一些名为藩属,实际上却独立的诸侯也都测一下。 会不会还有潜龙在渊,心中藏有锦绣,只是碍于现实不能施展? 如今天下未定,所有人都有机会,之前太过关注于大诸侯,可能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还有西域中夏王和西夏王以及辽东燕国国主,都要测一下,这三人都不容小觑啊。” 洛彰闻言点点头,他伸手一招,手中人书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向着空中一挥,人书径直飘荡起来,发出青色的光,辉光闪耀,卷轴直接在空中展开,上面则是空白一片,之前袁曹刘的画像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彰眼中有一道金光闪过,开始缓缓抽动家族底蕴,一指点向人书,他要先测一下辽东燕国国主。 不过他对这位国主的了解不多,又是一挥手,玄阶神器青史出现在他的手中。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真正的大业! 青史湛湛光辉流转。 有关于燕国国主的信息缓缓显现出来,在得到了一些信息之后,洛彰果断掐断了燕国国主的察查。 人书对气运的消耗是比较小的,但青史对气运的消耗就有些多,一般只用来察查关键事件。 人书之上,那位对中原人来说一直都相当神秘的燕国国主显露而出。 那是一个相当伟岸的男子,脸上带着一层迷雾,但依旧能够看出他眼中满是不屈骄狂之意,手中握着利剑,胯下骑乘着一匹神骏的马王。 人书之上有文字显现。 【燕林雄伟,常怀斗战之意,善驾驭万军,性暴而独断,狂而无畏。】 燕林便是当今燕国国主,他自然不是生来就姓燕的。 如今辽东燕国中的大贵族,在先祖被流放到辽东极北大鲜卑山时,都被剥夺了姓氏。 譬如慕容氏,家传道家从而取氏慕容,燕林的先祖建立燕国后,便效仿曾经的邦周贵族以国为氏,以燕为氏。 燕林的信息同样很少。 洛彰沉吟道:“这位燕国国主看来是个善武功的君主,倒是与家族对他的了解相类似。 暴而独断,狂而无畏,这个评价有些让人无话可说。” 这位燕国国主是个武夫君主,君主可以擅长武功,却不能只有武功。 洛枢伸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不过武夫君主在打天下的过程中是相当占据优势的。 若是时势合适,他很有可能会是中原诸侯的大敌。 辽东燕国的国主对于家族的支持可能是最有需求的,但燕林性格中有暴和狂的部分,还是要谨慎应对。” 洛彰点点头认可道:“燕林是有机会进入中原逐鹿的。 公孙瓒不堪,燕国已经占据了昔年辽东都护府的大部分土地,只剩下一半幽州。 只要机会合适,攻破燕山,从冀州到豫州徐州皆是一片坦途。 燕国铁骑甚至能长驱直入,兵锋直抵淮河以北,踏破中原,不容小觑啊。 现在来看看中夏王吧。” 洛彰挥挥手青史之上出现了有关了中夏王的信息,青史之后便是人书。 一道身披佛教袈裟的人影出现在人书之上,在他的头顶则是一副道教的太极图,阴阳二色轮转,左手握着书籍,乃是历代佛道神仙佛祖菩萨的合集,右手提着利剑,上面充满了血迹。 【李昌性多变,军政皆具,颇具王道气,然崇佛道,好鬼神,喜奢靡浮华。】 军政皆具! 人书对中夏王能力的评价很高,不过后续对他性格的评价就很低。 洛彰见状摇摇头道:“西域的二王之中,西夏王要先击败中夏王才有资格争夺中原。 中夏王则要先进入凉州甚至攻下关中才有机会参与天下的争夺。 这是中夏王的先天不足。 再加上他的性格缺陷,看来西域可以直接排除掉天下归属了。” 洛枢思索道:“正是如此,但天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昔年秦国能东出是因为百年西部开拓,蛮夷或剿灭,或收服,没有后顾之忧。 而马腾韩遂却没有这样的条件。 李昌的任何举动都会吸引凉州以及关中的注意,马腾韩遂都将受制于他大量的军队都会被牵制住,这将是中原诸侯攻击马韩二人的机会。 而且李昌不一定没有机会,他若是能从西域直接杀进草原,进而从草原南下,那自并州到幽州,都是他可以驰骋的战场。 况且马腾和韩遂这两个人……” 洛枢微微皱眉,他和马韩二人接触时间太短,还真的是不能准确判断二人的性格。 识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正如当今的袁绍,任谁来看他都是无敌的人杰,谁能想到他也会一错再错呢? 洛彰将青史收起映照中原诸侯,就不需要青史这件神器了,人书之上很快出现了马腾韩遂的信息。 二人的形象几乎差不多,皆是手中持剑的武将模样,整体色调都偏向暗红色,仿佛从无尽杀戮中走出。 这个背景图非常符合洛彰和洛枢对西凉武将的刻板印象。 【马腾性狡诈多变,常怀疑虑,目光短浅。】 【韩遂多智多疑,暗怀深刻。】 马腾韩遂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人书很明显知道洛彰和洛枢想要知道什么,于是直接给了最关键的信息出来。 多疑! 善变! 这两个性格特点在曹操身上同样具有,对君王来说多疑是相当正常的。 但这个性格特点,对反间计以及离间计天生就是负抵抗。 同样的离间计策对刘备基本上不管用,但对曹操就大概率有用。 洛枢分析道:“马腾韩遂二人既然是这般性格,那迟早是要闹翻的。 倘若这时有其他诸侯进入关中以及凉州,二人的基业大概率会失去,那中夏王未必没有机会啊。” 他话说罢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反而是在盘算着什么,于是静静等待着。 洛彰思索了一番后缓缓说道:“如今天下有数的诸侯都已经列在人书之上。 那种能以个人能力搅动风云的君主未曾见到,这些诸侯都相差不大,不过我刚才在想,这些关于君主的评价中,大多数都有暴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洛氏能在这其中做什么呢? 如今草原还处于疲敝之中,诸夏倒无需担忧胡人南下,至于山越夷狄,并无威胁。 倘若家族能约束天下诸侯的争雄力度,这想必是最大的功德了。” 洛枢闻言直接打了一个激灵,仅仅一想就直接说道:“父亲,这是做不到的。 邦周时期的洛国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现在的家族。 虽然顺利的攻杀了李傕郭汜,但天下间那些大诸侯的实力之强,不是家族所能够抗衡的,归根到底,我们没人。” 洛彰却不这么认为,他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说道:“阻止战争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为乱世划线却是有可能的。 战场之上如何残酷,那是战场上的事,但是战争结束,平民百姓却不应该被卷入其中。 这是积攒民望的好事,除了那些天然嗜杀之人,就算是不以人命为意的诸侯,也不会阻止,这不需要家族去硬拼。 至于天然嗜杀之人,这一千三百年来也未曾见过多少,就连董卓他们这些人都算不上嗜杀。” 听到父亲并不准备插手诸侯之间的战争,洛枢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径直问道:“父亲,您是准备将那些曾经约定俗成的一些潜规则制定成具体的规则,使天下诸侯遵守吗?” 洛彰点点头,洛枢想了想觉得相当可行,于是兴奋道:“那若是有人不愿意加入呢?” 洛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此事全凭自愿,但若是不愿意加入,又以此犯下大错,天下共击之。” 洛枢一扫之前的忧虑,径直站起身来道:“父亲,我去寻找文和先生,他有通天的智慧,定然能为家族选择出最适宜的道路。” 经过关中一行,再加上之前人书对贾诩的评价,他在洛彰和洛枢眼中,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个谋士。 而且在洛彰和洛枢看来,贾诩至少从来没有主动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而去害人,贾诩的性格只想自保,这就胜过了大多数人。 洛枢前来寻找贾诩的时候,他正悠闲的躺在屋中,一壶茶在锅炉上烧着,手中捧着一卷书,脸上满是惬意的表情。 在这乱世之中,竟然还有这么悠闲安全的生活,贾诩只感觉太爽了。 见到洛枢前来,贾诩猛然坐起,手中持着羽扇抱拳作揖道:“诩见过公子。” 洛枢和贾诩见礼后匆匆带着他前往拜见洛彰。 洛彰先是将诸侯的性格特点告知贾诩,贾诩闻言不由自主的将羽扇盖住了下半部脸颊。 来了! 生活在洛氏中经常遇到的那种不讲道理的感觉来了。 洛彰和洛枢对贾诩并不是很避讳。 贾诩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但他这样聪明到极点的人,隐隐约约之间还是能够感受到洛氏的神异之处。 听罢诸侯的性格特点,贾诩便直接说道:“大公,公子,倘若这些性格属实的话,那诩反而认为,天下大势就在这其中了。 昔年的项王若是以此评判的话,怕是连人主之相都未曾有,但若不是遇到神姿天纵的高皇帝,项王就真的建立楚朝了。 决定一个势力强弱的关键有两点,一是主君,二是基业。 基业相差不大,便以主君才能高低决胜负,主君相差不大,便以基业深厚决胜负。 在这些诸侯中,袁绍、曹操、刘备、燕主、中夏王,这五人评价较高,但以诩观来,除非洛氏愿意襄助燕主和中夏王,否则这二人没有机会。 袁曹刘是天下第一流的豪杰,基业同样是天下绝顶,未来就在这三人之中。 当今天下各大世家都开始多方下注,洛氏也应当早做准备。 刘备那里有英侯在,只剩下袁绍和曹操。 袁绍多番接触洛氏,对洛氏释放了极大的善意,现在只缺少一个契机,双方就可以君臣得宜。 曹操那里反而是最复杂的,他接回了汉室的皇帝,他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之人,日后势必是要起冲突的,倘若洛氏子参与到其中,还需要好好思虑一番。” 如今的形势和秦末相当的不同,当初的洛氏刚刚经历过破灭,子弟各自游历,自微末时便结交了高皇帝。 但是如今的子弟大多生活在昭城中,外间人寻常难见。 这些诸侯起事的时候,家族子弟未曾参与进去,现在想要进去分一杯羹已经很难。 贾诩分析的头头是道,洛彰和洛枢对视一眼,便将二人所商议的那件事道出。 贾诩直接愣在原地,就连羽扇都忘了摇,他抬眼望向洛彰和洛枢,见到二人眼神就知道他们是认真的。 贾诩没有出言,反而说道:“大公,诩曾经听闻过一句话,如果一条律令能带来好的结果,但是没有力量去执行它,那最好不要让它出现。 它不出现,那就永远不会被践踏。 如果它出现了,被人所践踏,而又不受到惩罚的话,道德就会滑向更深的深渊。 正如弑杀君主,对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来说,这不算是什么。 但是诸夏有素王所制定的礼仪,于是弑君成为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如果您想要做一些事,却没有约束惩罚的手段,最好不要去做。” 贾诩的神情很少这么认真,他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太难了,很可能会有大量不必要的牺牲。 洛彰和洛枢闻言一对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洛枢朗声笑着说道:“文和先生,你说洛氏这种家族,一千三百年来,一直都这么高调的存在于人世间。 最衰落的时候就是被秦始皇攻灭洛国。 但等到秦朝灭亡,洛氏不仅仅没有灭亡,反而在汉朝愈发的强盛。 最根本的凭借是什么呢?” 没等贾诩回答,洛彰和洛枢齐声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子孙大光明!” 洛彰笑道:“洛氏从来都只担心不能让先祖素王满意,担心让先祖素王蒙尘,至于我们的那些牺牲,都不算什么,素王与我们同在。” 洛彰和洛枢直接在贾诩面前明牌,贾诩怎么可能还不懂呢? 他的眼中有无尽的惊涛骇浪,然后很快就平静下来,躬身问道:“大公,既然如此,诩便明白了。 还请您将想要做的讲出,诩需要思考一下。” 洛彰沉吟了一下,将自己刚刚想出的一些东西向贾诩讲出,贾诩默默记着,然后在心中思索着,这些东西有多大的概率会被接受。 好在洛彰不是莽夫,他本身就考虑过很多东西,这些东西相对来说都比较现实。 贾诩听着听着渐渐放下心来,若单单是这样的话,那事情有很大成功的可能。 等到洛彰说罢,贾诩百年直接拱手道:“大公,您刚才所讲诸事中,最麻烦的只在于适用范围,只要让诸侯们感受不到束手束脚,满是掣肘的滋味,成功推行不是难事。” 洛彰拱手道:“有劳文和先生,之后便由洛枢与文和先生一同商议,待这边章程结束,便邀请天下诸侯会盟。”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昭城相约 昭城使者向着四方而去。 当今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包括他们的藩属不下二十个。 最先收到昭城来信的自然是冀州袁绍、兖州曹操、青州张燕以及河内管亥四人。 张燕在刘备退守徐州后暂时投靠了袁绍,管亥则在袁绍和曹操之间摇摆,都是独立的藩属。 不过随着曹操掌握了皇帝刘协,管亥渐渐倒向了曹操,作为曾经的太平军,管亥最怕有人拿自己当初的身份说事,所以他对如今的汉室官身和爵位相当在意。 刚刚从北方战场赶回来的袁绍恰好接到了昭城来信。 信中内容很简单,“素王降旨九月十三,邀君昭城共商诸夏大事。” 他仅仅想了一下就立刻说道:“现在就开始准备礼物,我亲往昭城,另外将宓儿带上去昭城见识一番。 冀州之事,便交予公与、友若一同决断。” 亲自前往? 河北文武都想要上前劝说,袁绍直接止住道:“此次乃是素王降旨,自诛灭秦王朝,三百年都未曾有过,这是何等的盛事? 尔等皆是智谋之人,怎么能看不到洛氏的决心呢? 况且昭城就在冀州中,若是在冀州都不敢前往,还争什么天下? 曹刘公孙都对我冀州虎视眈眈,倘若恶了洛氏,邺城陷落就在旦夕之间,望周知。” 听到袁绍所言,众人都知道劝不住,只听袁绍又道:“既然是素王降旨,此乃天下盛事,告知天下诸侯,尽可来冀,我袁绍欢迎诸位。” 袁绍说罢,便离开庭中,来到府中后院,刘夫人迎上来为袁绍解下外衣,袁绍问道:“宓儿近日可好?” 甄宓在数年前就已经是袁绍正式拜过仪式的义女。 汉律规定,义子和义女除了不能继承爵位之外,甚至对于家产都是有继承资格的,这和正式的子女几乎没有区别。 倘若改姓入宗谱,就如同袁绍继承他伯父一般了。 对于能够和冀州之主搭上这样的亲戚,甄氏自然是万分欣喜。 甄氏虽然嫡系子弟极少,但女子本来就不能成为家主,如今的结局也算是上佳。 刘夫人闻言笑道:“近日宓儿正在学女红,她冰雪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极快。 不过……” 袁绍闻言抬起头疑惑问道:“不过什么?” 刘夫人连忙说道:“夫君,您可还记得当初您将宓儿从无极县接到邺城后,在饮宴上相士刘良说宓儿面相贵不可言吗?” 袁绍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在冀州中有的人怀疑这件事是他自导自演,但他真的没有。 最关键的是那相士刘良说完之后就径直离开,他想要用黄金美玉让他多说一些都不肯。 回想起这些,袁绍凝重问道:“记得,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刘夫人带着震惊的神情回忆道:“前几日午后,妾身去往宓儿的闺房,在闺房外,听到了有大河流奔之声,透过一看,竟然有水流盘桓,那河流中有凤凰出,然后钻入她的眉心中了。 下一刻就不见了,妾身以为是眼花了,此事又太过神异便未曾与人说过。 但这几日,宓儿身上贵气凛然,一个还未曾及笄的小丫头,竟然有一种煌煌然的感觉,当真是贵不可言。 思来想去,或许当日不是错觉,但是那凤凰可是周族的图腾,宓儿又不是洛氏女,如何会有那神异之相呢?” 袁绍听罢先是震惊,然后脸上就出现了狂喜的神色,他在屋中踱步,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啊! 好! 这岂不是上天襄助于我袁绍成就大业吗?” 见到夫人疑惑,袁绍大笑道:“夫人你还不明白吗? 贵不可言! 这世上女子想要贵不可言,总是要依靠丈夫的,宓儿未来定然是能够嫁给一个地位极高的男子。 自古以来便是洛水有凤凰出的传言,洛氏先祖灵均乃是洛水之神,据传又身负周族凤凰天命。 宓儿身上的异象恰好应和这个传说,这岂不是说,宓儿天生便与洛氏有缘吗? 此番我前往昭城,正要带着宓儿前往,如今看来,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啊。 这世上又有什么能大的过上天的旨意呢?” 刘夫人当然一直都知道袁绍想要和洛氏搭上关系。 袁绍在世间有礼贤下士的名声,对于投奔自己的人,只要有才也是来者不拒,但是他实际上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他对高门子弟有一种迷之自信。 恰恰洛氏就是最高的高门,于是他对洛氏有一种深深地敬畏。 他麾下没有洛氏子投效,洛氏这么一个武装力量还处于他的腹心之中,这让他有种不安全感,总感觉时时刻刻会基业不保。 实际上冀州文武已经不止一次的向袁绍提出迁徙冀州治所了,甚至准备攻下幽州之后,直接迁徙到蓟城去,远离昭城。 但都被袁绍驳回了,这么搞岂不是明摆着防备洛氏嘛。 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袁绍又怎么能够不欣喜呢? …… 昭城和袁绍的使者前后脚向着四方而去,收到消息的诸侯各有不同。 公孙瓒自然是直接不前往,他怎么可能敢进冀州? 袁绍的使者到了幽州后更是直接被他痛打一番,若不是刘虞及时赶来,恐怕就要死在幽州了。 公孙瓒虽然不愿意去昭城,但刘虞却愿意前往,“素王降旨,这是天下盛事,无论真假,倘若幽州无人去,堪称自绝于天下。” 幽州并不是公孙瓒一人说了算,即便是公孙家也有人支持刘虞,反对公孙瓒,于是许多幽州士人愿意跟随刘虞前往昭城。 这使公孙瓒又是憋屈又是愤怒,他是不敢去,又不是不想去,刘虞这番言语就像是他不愿意去一样,又回想起他兵败逃回幽州之后,所遭受的冷嘲热讽,心中对刘虞更是愤恨。 于是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当日袁绍曾经推举公为皇帝,当日假意拒绝,现在却主动前往冀州,真不知道是安的何等心思,莫非是现在后悔了,现在想要讨好袁绍,重新作为皇帝吗?” 刘虞这老实人被公孙瓒激的都要拔剑相向了,最终只是狠狠瞪了他几眼,愤愤而去幽州两位诸侯的关系愈发紧张,双方见到了甚至眼红有杀意弥漫。 …… 兖州中,曹操正忙着准备攻伐袁术,却没想到竟然会有此事,他思索着要不要去,却想不出来。 于是问计于众谋士道:“昭城相邀,从信中来看,应当是有大事。 但袁术对陛下不敬攻伐袁术准备了这么久,倘若就这般放下,岂不是白白损耗错过机会吗?” 曹操麾下最大的势力集团有两个,一是颍川谋臣,以二荀为首的谋士团基本上就是颍川亲友团。 二是宗亲武将集团,这些人包括曹操他本人都出身沛郡。 而颍川郡和沛郡都属于豫州! 颍川郡和汝南郡合称汝颍,可见二者间的紧密联系,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导致曹操和袁术间的对抗已经刻不容缓。 曹操必须尽快和袁术开战。 在颍川郡和沛郡中他的势力很大,只要能够击败袁术夺取汝南郡,陈郡大概率会直接归降。 正是因此,曹操才对耽搁战事心存疑虑。 曹操虽然没有直接将顾虑说出来,但是室中众人谁能不知道他所担心的点在哪里呢? 曹氏和夏侯氏那里都好说,曹操是主公,只要曹操的势力不断发展,他们作为宗室总是能得到好处的。 兖州的陈宫等人对此无所谓,主要就是颍川这帮河南士族的想法。 荀彧和荀攸对视几眼,他们二人都是大局观很大的谋士,不会仅仅将目光放在家族利益上,而是放在更高的天下。 实际上这正是一流谋士和二流谋士的区别,这些顶级的聪明人智慧上的差距有时候哪里会那么大呢? 真正让他们产生差距的就是思维,一辈子只想着在狭窄的天地之间争斗,怎么可能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呢? 洛氏子就算是属性能力不如外面的臣子,但发挥出来的能力却完全不逊色,就是因为洛氏子高屋建瓴,不汲汲于个人私利。 见过荀彧的人都称赞他有王佐之才,就连洛氏都这么称赞他,正是因为他有惊天的才华外,还有寻常士族难见的格局。 面对为难的曹操,荀彧抱拳作揖道:“主公,事有轻重缓急,有些事参加不一定能得利,但不参加却一定有害,如今昭城之事正是如此。 不若主公前往昭城,然后选定一位主战之人,统率大军,佯装进攻,若是袁术不备,便直接突袭。 这般作为还能将袁术拖在汝南,他定然不会前往昭城了。” 曹操眼前一亮,前往昭城肯定是带不去几个人的,到了兖州和冀州边境,大军肯定是进不去的,文臣武将同样要留在兖州。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夏侯惇身上,微微笑道:“元让。” 听到曹操叫出夏侯惇的字,众人毫不意外,只要有这种事,曹操一向都是让夏侯惇来做。 夏侯惇出列应声,曹操笑道:“元让,为兄前往昭城,兖州基业就交予你了,命你主持征讨袁术事宜全权主管,不要让为兄失望。” 夏侯惇沉声道:“主公放心,惇定尽心竭力。” 曹操和夏侯惇对了一个眼色,夏侯惇就明白曹操这是让他一定要看好皇帝刘协,万万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出现差错。 如今的曹操麾下鱼龙混珠,不仅仅有冲着他曹操而来的人,倘若这些人想要做些什么,还是很有可能的。 …… 徐州东海。 对昭城来信,刘备大概是最没有愁绪的,他笑着对洛齐道:“子齐,昭城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洛齐笑着摇摇头道:“齐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回到过昭城了,自然不知道家族想要做什么。 但玄德公,齐的伯祖虽然名声不显,不像史书上的历代昭公那样有天纵之资,但万万不可小觑。 我这位伯祖,内藏锦绣,年岁愈长,智慧愈深,实在是一位眼光长远的智者。 他既然向诸侯相邀,那就定然是真正的大事,正如信中所言,素王降旨。” 刘备朗声笑道:“既如此,子齐可愿意随我前往昭城,久不归家,想必是思念了。” 洛齐眼中显露出一丝丝的怀念,他是真的想念昭城,但却摇了摇头道:“玄德公,齐便不回去了。 如今徐州是您谨慎的基业,此地乃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 若是伱我二人都离开徐州,齐担心这里有什么闪失。 齐在徐州为您镇守,使您能安然前往昭城。” 刘备闻言一怔,席中众人都有些愣住。 在洛齐身后,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目光熠熠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泰山一般。 刘备感动道:“子齐,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请受备一拜。” 说着便直接躬身作揖,张飞在席中一杯酒水饮下,同样粗声道:“公子,俺老张是个粗人。 以前对你们这些世家豪族的子弟多大有不屑,认为不过是祖辈恩德,子孙不肖。 但遇到无双忠武侯和公子你之后,俺老张是真的服了,这就是二哥所说的忠义无双吧。” 关羽在外镇守,张飞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连洛齐都颇为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张飞是只会跟在关羽身后说“俺也一样”的粗人。 洛齐先是向刘备还礼,然后对张飞笑着抱拳道:“三将军谬赞了,你与二将军和玄德公之间的兄弟情谊,谁能不佩服呢?” 张飞嘿嘿笑着。 洛齐又向刘备抱拳作揖道:“玄德公,齐的妻子自成婚之后还没有去过昭城,孩子出生后同样未曾到过昭城,此番您前往昭城,齐让洛氏诸人带着他们前往,还望玄德公路上照料一番。” 刘备摆摆手道:“没问题!” ———— 建安五年夏五月,昭公去信九州豪杰,言曰:“素王降旨,晓谕诸夏,九月十三,昭城相约,为诸夏大计而商,彰静候。” 自昭圣王以降,昭城再会盟,豪杰至者十之六七,昔灵帝觐见未曾见此盛况。——《后汉书·洛昭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洛氏子女 炽热的骄阳横贯青天之上,肆无忌惮的向天下散发着光热。 洛彰在洛氏宗庙中召集洛氏子及洛氏女。 伴随着宗庙大门在吱呀吱呀的声音中缓缓关上,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室中咻呼亮起了盏盏油灯,轻轻飘摇,明暗不定。 洛氏的宗庙极大,而且一千三百年来愈发的大。 在众人之前,是密密麻麻的神主牌位。 所有的神主牌位组合在一起,但只要目光投向那一处,那一处神位就会显现出来,这自然是姬昭赐下的。 自上而下错落有致。 每一代的洛氏子以及洛氏女都名列其上,无论是生活在洛国之中,还是分封在外的洛氏子,皆是如此。 终日不绝的香火烟气弥漫室中,使人心神沉静。 或许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洛氏子和洛氏女普遍不算是长寿。 进入后汉后,气运减少,洛氏人丁就更不旺盛。 在如今的洛氏之中,洛彰上一代只剩下三人,都算得上是活化石,基本上不出现在世人之前。 洛彰这一代男女加起来有七人,三男四女,其中一人正是洛空的母亲,还在西域无双国中,其余人都待在昭城中。 洛霄和洛枢这一代人丁旺盛,仅仅男子就有八人,老大洛霄与老三洛空都已经逝去,如今剩下六人,以洛枢为首。 洛氏女亦有八人,英侯之妻洛倩在英侯国中,其余人皆在昭城,蔡琰所见到的基本上便是这些人。 洛齐这第三代中如今共有六人,四男二女。 洛霄神姿天纵无子,洛枢、洛空、洛倩都是年纪较大的,都生育有子嗣。 洛枢生有二子一女,洛空有一女,洛倩有二子,便是洛齐和洛楚。 第二代剩下的男子都比较年轻,和洛霄、洛枢、洛空这三兄弟相比较起来,基本上差了十岁以上,不过二十余岁。 洛倩本就是末代即第四代圣痕的嫡女,她与洛川婚姻后的圣痕只能传一代,所以洛齐的孩子没有圣痕。 不过洛齐是第五代圣痕,他的孩子恰好出了五服,又可以和洛氏嫡系嫁娶。 按照往昔经验来看,会寻找一个三四代的嫡女出嫁,有时候也会使洛氏子求娶英侯女,然后继承爵位,大汉有男爵,有女爵,还有共爵,可谓是相当的包容。 这也算是洛氏比较特殊的地方。 其他家族女子嫁出去之后就算是外人,而洛氏女不是,魂灵终归素王,哪里有什么内外之别呢? 如今的洛氏,所有的嫡系子弟共有三十人。 洛彰这一代和上一代不算的话,如今洛氏嫡系有二十人,十男十女,这些人就是构成昭城洛氏的核心。 看起来有些寒酸,但实际上却很是正常。 大部分的家族嫡系子弟就是这么少,甚至还没有洛氏多,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因为无嗣而被除国收爵的先例在了。 况且十九人这个数量,正符合姬昭的需要。 既不会数量太多,导致需要损耗大量气运点来维持祖宗保佑,又不会数量太少导致出现意外绝嗣。 洛氏经常在洛宫中举办筵席,但来到宗庙中集会少之又少,所有人都肃穆沉静的端坐着,等待着洛彰出声。 洛彰环视一圈,然后缓缓道:“如今天下大变,诸侯并起,各争天命,许多人都以为我们洛氏稳坐钓鱼台,能够安稳的活到下一个时代。 但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洛氏又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刻啊。 若是不能在新的时代踏上新的船,洛氏要么随着旧的船沉没,要么就成为一面船帆被高高的挂起,最后被时代的风浪所裹挟丢弃。 这都是洛氏所不能接受的。我们要做船的龙骨!” 洛彰所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为洛彰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家族聚会中说过。 洛氏不仅仅要活到下一个时代,若只是如此,那就太简单了。 洛氏还要成为新王朝的肱股之臣,要在这个时代交替的时刻,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最好是如同汉王朝建立的时候那样。 只有身为家主的洛彰和洛氏大祭司最明白为什么要如此。 因为家族底蕴! 洛氏必须带着能不断增强家族底蕴的状态进入下一个王朝才行,否则不过就是慢性死亡罢了。 洛彰感慨道:“自霄儿起,天下的局势一日三变,若真是如同往年那般,恐怕家族真的得不到安宁了。 如今洛齐入仕徐州牧刘备,他是要背负着英侯的责任,保着汉室宗亲走下去了。 但家族却不能将希望放到刘备身上。 洛楚坐断江东,自为一地之主。 过些时日会盟时,他会回到昭城中,那时我会询问他未来的目标。 两位小辈都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使我有了一些想法。 我准备将家族内部事务全部交予洛氏女以及诸洛氏子的妻子掌管。 然后所有成婚的洛氏子,都选择自己的目标,离开昭城去创一番事业。 昭城之内,除了敢战士。 其余人、物、力,所有离开的洛氏子都有一份,作为助力。 男主外女主内。 稳固昭城的前提下,在天下各处诸侯中增强影响力。 你们可有什么想法吗? 可愿意去做些什么事情呢?” 洛彰的话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将洛氏子全部撒出去? 这是不是说明现在家族确定不了谁应当得到天下,确定不了谁有王者气相,所以才会如此? 见到众人神情,洛彰反而笑道:“先前我祭拜素王问未来局势。 素王托梦说,天命不彰,事在人为。 如今天下汹汹,正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你们这些人中,有人不愿意一辈子待在昭城中,现在去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况且,成婚的洛氏子才能离开昭城,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这一点。 伱们这些孩子,想要成婚还很难。 但你们出外都有危险,不成婚不生子,我担心家族传承断绝。” 洛枢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离开昭城,他要留在昭城中继承昭公之位,不过现在天子都没了,这昭公之位的册封诏书还不知道从哪里来。 他面容儒雅,抱拳作揖向洛彰问道:“父亲。 除了入仕诸侯外,诸位兄弟子侄可还有其他道路吗? 当今天下值得投靠的诸侯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况且诸位兄弟也不是个个都擅自治国理政。 若要他们入仕诸侯,可能有些不合适,有人只合适待在昭城中进行一些研究。” 拥有祖宗保佑的洛氏子都是小六边形战士,但即便是同为六边形,同样有擅长的点和不擅长的点。 譬如洛枢的七弟,就是典型的学者型天才。 虽然有一身高强的武力,但真的让他去上战场,那就实在是屈才了。 还有极其精擅医术的洛氏子,如今编撰伤寒杂病论第三版的主编者,这样的大才用来治国理政,同样是用错地方。 洛彰摆摆手笑道:“枢儿所言为父知晓,所谓因材施教,当然应该因才而用,此事全凭自愿。 正如为父先前所说,做自己所想要做的,只要能够彰显家族,立下功绩,那便足够了。” 彰显家族! 立下功绩! 洛彰这八个字让所有人彻底明白,原来这才是洛彰的目的。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立下功绩,甚至开创属于自己的一脉,就如同洛文王和无双侯那样。 而立下功绩那可就不仅仅是治军理政了。 倘若能够成为圣人铭刻青史之上,那也是足以让家族显耀的功绩。 众洛氏子皆若有所思,大祭司笑着问道:“伯父,您可是要为弟弟们赐婚了?” 赐婚? 众洛氏子听到姐姐这句话,才突然反应过来,之前伯父所说的,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成婚之后才行。 洛齐和洛楚都已经有了妻子和未婚妻,洛枢更不用说,还需要娶妻的就是剩下七人。 洛枢的两个儿子洛晋和洛燕,以及他的兄弟五人,四弟洛星,五弟洛璇,六弟洛玑,七弟洛权,八弟洛衡。 洛晋这一代四兄弟的年龄排序是洛晋、洛齐、洛燕、洛楚。 如今昭城中能使众洛氏子倾心的佳人便是蔡琰、貂蝉二人。 还有一人便是前孝愍皇帝的皇后唐姬。 这可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比蔡琰和貂蝉加起来还要重量级。 蔡琰和貂蝉的确是美,但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后。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一个被天下人认可的大汉皇后,流落民间。 这个身份就相当的不一般,尤其是她带着全套的皇后和太后印玺,她还是如今大汉皇帝的皇嫂,在孝道大过天的汉朝,她甚至拥有废除刘协皇位的权力。 曹操谋士团谋划了许久的奉皇帝以令不臣所构建的合法性,在唐皇后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姬昭相信娶皇后这种成就,一定可以为家族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而且按照曾经有过的经验,大概率会是皇道气运的增加,这可是明媒正娶。 而皇道气运这种东西,就算是多加一天,那也赚翻。 一旦皇道气运的时间足够,姬昭就能直接掀翻不王的底线,一切结束。 洛彰曾经说过。 谁娶了唐姬。 谁就是未来的家主。 这是所有洛氏子都知道的事。 不过唐姬由孝愍皇帝托付,由洛空托付,她的婚事由她自己主导。 如今来看,洛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自唐姬进入昭城之后,和洛晋的关系最好,尤其是刚刚进入昭城时,基本上对洛晋形影不离。 事实正是如此,在大祭司说出赐婚之后,其余的洛氏子都望向了家主洛彰,唯有洛晋眼观鼻,耳观心,直接拱手道:“祖父,晋已经心有所属,待时机成熟便向您请婚姻。” 洛彰点点头,然后望向下面众人,洛枢、洛晋、洛齐、洛楚都不需要考虑。 洛燕同样不需要考虑,蔡琰和貂蝉都已经是双十年华,虽然绝色有神异,红颜不老,但还是要考虑一下。 那剩下的就是适龄的二代五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洛彰沉吟了一番,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选择。 “人生在枷锁之中,其贵在自由,貂蝉和文姬进入洛氏,却不可直接赐婚,历经数载,我以为会有人将其带到我面前请求赐婚,结果直到现在,竟然还需要我这做长辈的去赐婚,真是……” 五兄弟相互望了几眼,自貂蝉和蔡琰进入洛氏以来,他们主打一个公平竞争,但毕竟还顾念着兄弟之情,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此刻洛彰一讲,众人便知道该要如何做了。 姬昭与姬灵均望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姬灵均问道:“老祖,您说谁会娶到那两位钟灵毓秀的女子?” 姬昭淡淡道:“老七会娶到文姬,老四会娶到貂蝉。” 姬灵均本来只是随便问问,却没想到老祖竟然真的回答,立刻有些好奇的问道:“老祖,这数年灵均没有沉睡,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姬昭望着睁大双眼满是疑问的姬灵均,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天生纯粹,人心通明,但仅仅依靠看,就不懂了,因为老四和老七身上有契合貂蝉和文姬的点,这就是缘分。” 姬灵均似懂非懂,姬昭却有些开始期待貂蝉和蔡琰能给家族带来什么提升了。 三国有名有姓的美女是真的多,这些美女都是名传青史的佳人,一说起三国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就是她们对这个世界影响力的体现。 糜贞和洛齐成婚时,系统意料之中的发来了消息。 【三国著名历史人物糜贞加入了您的家族,您获得气运点1000,您的家族所进行的商业活动获利增加5%,您的家族子弟属性治国选项下理财能力得到了提高,治国属性修正计算增强0.3。】 自增长魅力以及各项才艺后,这是第一次增加了六大基础项的能力,虽然只是一个大项下面的小项,但理财的重要性不必多说。 三国还有那么多的美女,又能为家族带来什么增幅呢?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昭城中 建安五年夏五月时洛彰去信,相约时日则为九月十三。 天下诸侯要么在路上,要么就如同袁绍和曹操一般,在八月初时已经到了昭公国。 昭城外。 既已进秋,自是天高,青天之上,湛蓝片片,万里无云。 袁曹二人自上次歃血为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袁绍自马车上走出,他容貌雄伟,此刻一身庄重的宽袍大袖,更显风雅,在其身后则是数辆马车以及护卫骑士。 曹操虽然其貌不扬,但自有一股英豪之气,昔日能一起抢新娘子的二人,此刻相见,一时竟然沉默。 曹操心中怀着无限的感慨,策马上前,抱拳道:“本初,别来无恙啊。” 袁绍望着曹操及身后诸人,眼睛微眯,同样抱拳道:“孟德,别来无恙,弘农王刘协没来吗?” 曹操没想到袁绍一上来就问出如此锐利的问题,眼神顿时锋芒一闪,寒声道:“本初,怎可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见到曹操神情,袁绍嗤笑一声,声音中却透着森森寒意,策马往昭城而去,“刘协? 等我将你杀败,就杀了刘协让天下人看看,伪帝就是伪帝。” 二人说话间,自西边有一行骑士策马奔腾而来,尘土落尽,一面高高扬起的吕字大旗显现出来。 并州牧吕布到了! 袁绍脸上露出笑意,迎上前去,朗声道:“奉先!” 吕布勒住奔腾的马匹,他依旧是那一身威风铮亮的盔甲披风,骑在神骏之上威势凛凛,见到袁绍直接抱拳朗声笑道:“本初公,一年未见,可还安好?” 二人一番说笑便寒暄着合于一处向城中而去。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他的谋士团不止一次的说过,想要和袁绍争锋,吕布所占据的并州是关键。 在昭城前,洛枢将三人迎入城中,吕布左看看右看看,对城中很是好奇。 袁绍与洛枢相熟,便上前相谈,低声道:“公子,这番前往拜见昭公,不知皇后可在? 身为孝愍皇帝的臣子,见皇后不拜,是为不敬。” 洛枢闻言意味深长的望了袁绍一眼。 皇位传给儿子,那先皇后自然就是太后,但皇位传给弟弟,先皇后自然就不是太后。 曹操将刘协迎回后,第一件事是祭奠孝愍皇帝,第二件事就是为唐皇后加尊号,为安平皇后。 但现在袁绍不用这个尊号,也不用太上皇后这种通用称呼,就很微妙。 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洛枢并不在意,轻声道:“父亲已经将唐皇后请来,待会一起前往拜见即可。” 自唐姬来到昭城,她一直都居住在内城中,生活简单而又充实,每日跟随着洛氏女学习各种知识。 这一日她顺着内城街道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而去,走到近前便发现洛晋竟然正等在门前,身边还有几名俏丽的少女。 她有几日未曾见到洛晋了,心中欣喜,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一个止步,俏生生的停在洛晋面前,胸口微微起伏喘息问道:“阿晋,阿萱,你们在等我吗?” 洛晋望着唐姬微带红润的白皙俏脸微微笑道:“希儿,诸侯来昭,要来拜见你,祖父让我们带伱过去。” 唐姬一直跟随着大祭司学习,自然知道昭公邀请诸侯来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而且那些人还要来拜见自己,一时有些紧张,在昭城之中,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大汉皇后的身份。 毕竟那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血腥、杀戮、恐惧、残忍等等负面的情绪,那些年幼时所见到和听到的,让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洛空的女儿洛萱笑着道:“希儿姐姐,快去沐浴更衣吧,我亲自为你梳妆。” 唐姬将洛空视作父亲一般,她和洛空的女儿关系自然是极好,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唐姬怔楞着,那些充斥着血腥和火光杀戮的记忆又开始冲击她的脑海,她略显单薄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本来略带红润的俏脸瞬间苍白起来。 洛晋微微皱眉,然后伸手握住了唐姬的手,温热的大手让唐姬回过神来,望向洛晋,只听洛晋温声笑着安慰道:“希儿,不要害怕,还记得上一个月圆之夜,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唐姬当然记得,洛晋说皇后身份上背着责任,只有履行完这些责任,她才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现在这些诸侯来到昭城,她要前往接见,这就是皇后的责任。 唐姬点点头,然后和洛萱一同走进院中,然后走到后室的浴房中,洛晋则等在前厅。 不知过了多久,洛萱满脸兴奋的走出,跪坐在洛晋身边,低声笑道:“大兄,未来大嫂真是绝美,尤其是今日,你且看好。” 面对洛萱的调侃,洛晋并不在意,他为人就是如此,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总是平心静气。 唐姬自侧边走出,她穿着繁复华美的宫装,甚至有拖地的裙摆,那是独属于皇后的华服,洛氏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这一套都出自洛氏最好的裁缝,头上盘着精致的发饰,发尾铺下,在发簪间有金玉装饰。 这是洛晋从未见过的唐姬,她的眉心间贴着金色饰片,如同那些篆刻在长安以及洛阳的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皇后,华贵庄严,凛然不可侵犯,她本就生的很美,这一刻的唐姬,完全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名女子。 洛晋抬起手又放下,然后站起身来来到唐姬身前,他的个子很高,唐姬要微微仰着头才能望到他的脸。 洛晋目光落下,她的脸上肉眼可见的依旧有一丝紧张,洛晋笑着说道:“很美,很庄重,这样的大汉皇后,是值得诸侯前来拜见的。 皇后陛下,马车来了,外臣为您托裙,这边请。” 洛晋一句话便为唐姬消除了紧张的情绪。 唐姬院外,一名敢战士驾驶着马车停在外面,等待着唐姬和洛晋等人。 对洛氏来说,能进内城的宾客都是相交多年的故旧,比如当年的安阳侯这些人,袁绍曹操这种根本不可能进内城。 在昭城的外城和内城间有一处专门用来见比较有身份宾客的宫室。 正如觐见皇帝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的,觐见昭公和皇后同样如此,袁绍三位诸侯自然没有问题,三人所带的随从自然是不能入内的,只有几人身边的臣子可以随之入内。 众人跪坐在殿中,身后则是一排排负甲持剑的敢战士,就连吕布都很是安静的喝着茶,然后和袁绍小声的贬低着公孙瓒这个手下败将。 洛枢坐在左手边同样陪着几人聊天,没有多等,很快洛彰、大祭司、洛晋、唐姬等人就都走了进来。 袁绍与唐姬已经有四年多未曾见了,想当初洛空就是托付他将唐皇后送到昭城的,如今再见,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待几人皆入座,袁绍三人起身整装,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唐姬行礼道:“臣袁绍、吕布恭问皇后陛下安,恭祝皇后陛下万安万福。” “臣曹操恭问安平皇后陛下安,恭祝安平皇后陛下万安万福。” 唐姬身形几乎一动不动,就像是尊塑像般,微张檀口,肃容道:“予安,袁公、曹公、吕将军安。” 这一拜,袁绍、曹操、吕布都承认自己汉臣的身份,只不过双方的汉不一样罢了。 三人又向洛彰行礼道:“外臣问大公安。” 昭公算是二王三恪的一员,政治地位是相当高的,就像是邦周时的二王三恪比诸姬姓诸侯都要高一等爵一般。 待洛彰回礼后,唐姬望向袁绍,她自然还记得袁绍。 五年前她还没有进入昭城时,在她有限的生命中,对她抱有善意的男子并不多,除了她的亲族以及如父的无双侯洛空,还有刘辩,她唯一感激的就是袁绍。 那些从洛阳逃命的回忆让唐姬忍不住问道:“袁公,您这些年可好吗?” 袁绍没想到唐姬会说出一句如此温情脉脉的话来,他原本是想要暗讽刘协两句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番话,“皇后陛下,多亏您的挂念,臣这些年安好。 如今见到皇后陛下在昭城安稳臣就放心了,没有辜负当年无双忠武侯的托付。 只可惜臣没有亲手斩杀李傕郭汜这些西凉诸将为无双忠武侯报仇。” 袁绍的话中既带着惋惜,又像是在说一些已经逝去的东西。 曹操听着就很是不舒服,尤其是袁绍特意将李傕郭汜点出了,这感觉又是在点刘协一般。 但在曹操看来,刘协虽然是董卓所立。 但刘协是唯一的皇室正统,其他的人血缘都差着好几代,家天下的时代,血缘就是一切,其他人凭什么和刘协比? 曹操虽然心里有别样的心思,但自认自己立刘协为皇帝没有丝毫的问题。 袁绍明明就是不尊朝廷的汉贼,却自诩忠臣,还每每用这件事嘲讽自己,这让曹操一直以来都感到很是憋屈。 曹操头脑一热便进言道:“安平皇后陛下。 陛下很是思念您,经常思念孝愍皇帝和你对他的照料,只叹息不能对您尽孝,还请臣向您……” “咳!” 突然一道有些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曹操的话,曹操身后的戏志才满面通红的拜道:“微臣失仪,还请皇后陛下降罪。” 曹操猛然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凉意袭来,大意了! 袁绍刚才只提无双侯忠武侯洛空,却没提孝愍皇帝,毕竟斯人已逝。 唐皇后日后是要嫁入洛氏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总是局限于过去算怎么回事呢? 袁绍好深的心机! 曹操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而是退回席中,心中则对袁绍又提起了几分戒备。 袁绍若是知道曹操的心思,定然觉得冤枉,这可和他没关系。 唐姬没太在意,她的心思并不放在这上面,对刘协她并无什么思念的地方。 在袁绍等人在正殿拜见唐皇后时,侧殿中的众人皆围着袁绍的夫人。 因为在觐见之后还有一场小型的宴会,算是接风洗尘。 所以没有资格进入正殿的人都在侧殿等着,男人们在一间中,女子们在另外一间中。 袁绍来到昭城的一大目的就是带甄宓亮相,这件事交给刘夫人更合适,事实证明,这很简单。 甄宓一出现在侧殿中就吸引了几乎所有女眷的注意力,就连蔡琰和貂蝉这样绝美的女子都被吸引。 虽然她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不像貂蝉蔡琰这般已经完全将自身魅力发掘出来,但即便此刻就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二十多年来,貂蝉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和自己在容貌上相媲美的女子。 大祭司更是从甄宓身上感受到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她是洛氏的大祭司,整个洛氏中,除了洛彰最接近素王和洛神姬灵均的人。 于是她来到刘夫人身边,笑着问道:“夫人安好,我乃洛氏大祭司,这可是贵家小姐。” 刘夫人能够稳坐袁绍夫人宝座这么多年,自然是个人精,而且她和袁绍是一类人,对其他家族或许还有几分傲气,但是对洛氏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谦恭,听到大祭司自报家门,当即笑道:“这是无极甄氏的小姐,亦是我与夫君的女儿。” 大祭司明白了,这是义女,但无所谓,义女也是女儿,她低头笑眯眯的望向甄宓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甄宓,宓妃的宓。” 宓妃,传说是上古皇者伏羲之女,最初代的洛水之神。 这就是天意吗? 大祭司仔细端详着甄宓,越看越惊奇,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这丫头的面相,真是贵不可言啊!” ———— 唐皇后者,颍川世族也,其祖居三公,其父累迁两千石,门庭显赫,灵帝遂拔擢婚姻太子辩,为太子妃,及灵帝崩,唐姬以汉孝愍皇帝妻为皇后,掌后印居次席,孝愍崩,声帝加尊位安平皇后,后入昭城,昭公怜其孤苦,复为洛氏公子晋婚姻,洛氏族系表录名希,及公子晋为昭国主,世以唐夫人称之,诸后事不记本史。 史臣曰:皇后复为臣民妻,三代以来,未曾见之,然世人多称其美,不见流言,亦可见洛氏之望也。——《后汉书·皇后纪》 (本章完) ------------ 兄弟们,月末单章求个票 差几百票就前五十了,兄弟们求波月票! 我正在快马加鞭写。 ------------ 第三十六章:昭城之盟!(6000字!) 贵不可言! 这可是从洛氏大祭司口中说出来的评价。 甄宓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有秋波流转,大祭司摸了摸她的螓首,感受着那种熟悉的感觉,温声道:“你会有个优秀而尊贵的夫君,疼你爱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洛神将与伱同在。” 她的声音中带着金石之声,带着神圣的肃穆。 昭城外,刘备紧跟着袁曹二人到达,望着面前巍峨的城池,刘备微微松了口气,这一路上虽然没有诸侯拦截,但山贼水匪还真是不少,人少出行的确是不安全。 糜贞怀中抱着儿子从马车中探出螓首,满面好奇,她年幼时是随行兄长行商时来过昭城的,但以洛氏家属的身份还是第一次。 洛枢洛晋父子侯在城门前,刘备上前三人互相见礼,糜贞抱着儿子上前,娇俏白皙的容颜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洛枢和洛晋自报家门,从二人身后走出一个洛氏女,将糜贞手中的孩子抱走,笑嘻嘻道:“这就是二哥的孩子吗? 二嫂,我叫洛萱,你叫我阿萱、萱儿都可以。” 糜贞见到洛氏族人果然如同洛齐所说的那般,心中紧张去了大半,福礼道:“妾身见过二伯父,大兄,萱儿安好。” 洛枢带着刘备前往拜见洛彰和唐姬,洛晋洛萱则带着糜贞去洛齐在昭城时生活的院落。 当马车缓缓通过内城城门的那一刻,糜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的确是不同了。 伴随着时间推移。 袁绍、曹操、刘备、吕布、张燕、刘虞、马腾、韩遂、赵弘、管亥等大大小小十几个诸侯都来到了昭城之中。 这对史官来说是一场盛宴,对诸侯们来说同样是观察敌对势力的大好时机。 譬如张燕。 若是在史书上,一定会记载他是袁绍的臣子,但今日他以独立的身份来到昭城,这就说明他还只是袁绍的盟友,而不仅仅是臣子,就如同汉初那些异姓诸侯王和刘邦之间的关系一般。 刘表和洛楚两人先后脚到达了昭城,然后一个颇为出乎曹操预料的人出现在了这里,袁术! 曹操是万万没想到袁术会来、能来昭城,毕竟他已经安排了人进攻袁术的地盘,将袁术拖在汝南,袁绍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竟然会来昭城。 袁术到达的时间是九月十一,昭公国范围内再也没有赶来的诸侯。 九月十三,伴随着道道钟声。 这些乱世英豪诸侯们在敢战士们的引导下走进殿中,这些人都是脚跺一跺,整个诸夏以及蛮夷都要颤一颤的人物。 若是这些人一起死在昭城,整个天下的局势都会走向不可预知的地步。 在汉朝中央朝廷的权威崩塌之后,唯有昭公能凭借一千三百年所积累的信誉和威望将这些人召集起来。 当然,想要号令天下,那就是做梦了。 在殿中的上首,洛彰和唐姬端坐,其下诸侯列席而坐,二袁曹刘这样的大诸侯列在最前,其余诸侯按次排开。 望着殿中黑压压一片人,洛彰突然感觉今日自己将这些诸侯召集过来,会改变一些东西。 世界是唯物的,但静与乱却在人心之中, 人心思安,天下就会安定,人心思乱,天下就会乱起。 许多人心中都缺乏一股勇气,但是今日来到昭城,以一方之主的身份,平等的坐在这里,等到回去之后,还能够心平气和的为别人的藩属吗? 会不会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在心间滋生呢? 这几乎是必然的! 一旦心中想要的东西发生变化。 一旦心开始乱,这些掌握了力量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就是不可想象的。 洛霄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告诫太平军渠帅。 昭城中的筵席与其余贵族不同,没有那些美丽的舞姬,在这个时代,舞蹈是许多贵族都会学习的,这是自邦周流传下来的传统,女子为男子舞蹈以表达爱意。 譬如王文君为洛白跳雪上惊鸿舞,还记在史记这样的史册中,以流传后世。 昭城经常举办宴会,席中美丽的女子们互相拉着手唱着跳着,但为外人跳舞,是她们所不愿意的。 不过虽然没有舞姬,倒是有男儿的战舞,唱着古老邦周的战歌,满殿的肃杀之气,像是一场军事的演练般。 待战舞落下,激昂的乐曲声却并没有停下,只是略低了一些,洛彰高高举起酒爵,“欢迎诸位来到昭城,还请满饮此杯酒。” 待三轮饮酒罢,洛彰环视众人,见到有人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焦急和好奇,他在乐声中朗声道:“想必诸君都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本公请诸位来此的目的。 在此之前,本公想要问一下诸君,可还记得《王道》的开篇吗?” 《王道》! 素王为了教导康王所著的经典,封建诸侯时,所有的诸侯人手一本,在那个遥远的时代,谁不按照《王道》的指导思想去执行,谁就要被夺爵除国,素王的刀震慑天下诸侯。 至于王道开篇,谁会忘记呢? 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 袁术高声问道:“大公。 千年前蛮夷肆虐诸夏,诸夏危急的时候,就如同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线,犹如一颗随时会碎掉的蛋卵。 但千年已逝。 经过千年邦周历代周天子及诸侯贵族的开拓,蛮夷退却。 又有大汉历代先帝不遗余力的攘夷。 如今四海之中诸夏兴盛,宛如煌煌大日。 那些夷狄只能藏身在山林水泽之中,苟且偷生而已,如今再提夏夷难道是有必要的吗?” 这可不仅仅是袁术一人的想法而是在场所有诸侯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就连北方的胡人都不是中原的对手。 公孙瓒白马纵横,吕布神勇无双,马腾韩遂皆面露傲然,燕国将东胡系以及新崛起的鲜卑往西边赶,这些蛮夷遇到诸夏只能抱头鼠窜。 洛彰重声道:“素王说,世界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唯有变化是不变的,夏夷之间的强弱难道不也是如此吗? 夷狄诚然是虚弱的。 但后汉百年在西北用兵成效却不大,边境诸侯每次都有捷报传来,但北方的胡人势力却愈发的坐大。 在灵帝继位的时候,汉廷有八百万户,到了如今,才多少年,就只剩下七百万户,诚然其中有隐户和逃亡的存在,但是其中又有多少是直接死去的呢? 上一次诸侯之间的大战伤亡有多大呢? 爆发在关中和中原的瘟疫,如果不是在微末时控制住的话,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如果七百万户变成了两百万户,一百万户,诸君还觉得诸夏胜于蛮夷吗?” 诸侯们顿时变了脸色,强笑道:“大公,天下人口十去七八,这是否过于危言耸听了?” 洛彰厉声道:“危言耸听? 尔等是不是不知道瘟疫的恐怖? 一县之地,五万户百姓,七日之中,十去六七。 若不是恰好有家族子弟路过处置,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瘟疫可不会管是权贵还是庶民,它永远一视同仁。 那县中士族豪强皆死于瘟疫,若是你们愿意步其后尘,今日吾便无话可说了。 洛氏有天下最好的医者,纵然有瘟疫亦足以自保,真是夏虫不可语冰,竖子不足与谋!” 这天下恐怕只有洛彰和洛川这两个人敢指着这些诸侯的鼻子骂了。 在当今天下,有不少预防瘟疫的方法,比如从邦周时期就流传的焚烧大量堆积的尸体,以及少喝生水,但瘟疫依旧是一种让人闻之色变的东西。 一道道声音从殿中响起,“还请大公示下。” 洛彰见到众人终于重视起来,环视一周朗声道:“世间有流言说瘟疫乃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这是谬论,瘟疫乃是病灶,既然是病,那便可医治。 如今昭城中有编写《伤寒杂病论》,其中有治疗各种风寒的药方,以及预防风寒、瘟疫等等的措施。 本公以为,一人力短,众人力强,医之一道,能活人命,乃是功德无量之事。 一个医者,所能够救活的人命,又何止十人百人呢? 若是我等共同签下协约,共同保护那些游于天下的医者,为他们施以方便,使医者能顺畅的施药救人,能传下医道,使天下人人皆知活命之术。 救死扶伤,压制疫病,使伤者能活,修整天下元气。 这样的功德,纵然是素王九天之上观之,亦要为我等庆贺啊! 不知诸君以为如何啊?” 保护医者? 谁不知道昭城有许多好的医者,正如刚才昭公所说的那般,最好的医者都在昭城中。 昭公这是见到世道大乱想要让医者成为中立的角色,组建行会,奔走于天下之间,许多士卒就是因为受伤之后得不到治疗,而直接死掉的。 还有连绵的大战根本就来不及处理尸体,导致瘟疫爆发,这些医者想要处理瘟疫,就要进入病区,那就要面临许多的风险。 不愧是洛氏! 敢为天下之危! 袁曹刘等人皆肃然起敬,袁绍刘备直接抱拳作揖道:“昭公高义,岂敢不从?” 二人一带头,殿中顿时齐声高呼道:“昭公高义,岂敢不从!” 在侧殿中正听着殿中动静的洛璇突然轻轻呼了一口气,那高高的齐声让他一直以来有些迷茫的神色出现了惶然大悟。 他生来就有医学方面的天赋,与张仲景一起主编《伤寒杂病论》,但仅仅编写书籍,他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他觉得医学应当是一门实践的学问,此刻听到伯父的话,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殿中洛彰见到诸侯同意却未曾有所欣喜,只因这不过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殿中的乐声逐渐往神圣缥缈走去,洛氏的乐声总是能勾动人心中的幻想,隐隐约约之间,殿中的诸侯都仿佛见到了无数的威风凛凛的神明在注视着他们。 洛彰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古的圣王都有好的德行,看看那些做下错事的君王吧。 夏朝的桀王,商朝的纣王,于是他们失去了天下。 周朝的厉王死在了乱军之中,荒王被国人驱逐死在了山中,幽王被犬戎和申侯杀死,桀王被儿子诛杀。 汉朝的戾帝被靖难诸侯诛杀,灵帝被太平军诛杀,这些祸国殃民,没有德行的君王,可有一个是得到善终的吗? 这正是因为上天厌恶这些君王,于是降下了诛杀他们的天命啊。 又何止君王呢? 邦周那些无道的诸侯国主,哪一个不是背上了恶谥,然后被杀死呢? 秦朝本来有四百年的天命,但秦国的君主用暴虐的行为去统一天下而不知道悔改,于是二世就终结了他的天命。 这难道不是值得警醒的吗?” 秦朝有四百年天命? 但是因为暴虐的得到天下,于是二世而亡?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说,一时之间都有些惊疑不定,洛彰满嘴胡言但脸上却满是认真,没有人知道他在胡说。 懂不懂什么叫千年家族的信誉啊? 洛彰沉稳的忽悠道:“素王对诸夏的子民是何等的关爱啊,他短暂的苏醒,然后洛氏前往关中诛杀了李傕郭汜,这正是素王对李傕郭汜实在是太过于厌弃了。 李傕郭汜在战争时枉顾平民百姓的生命,杀死平民百姓抢掠粮草。 践踏千年以来形成的道德底线和礼义廉耻,撕裂天道伦常,使人伦在关中不存,这是至高至圣的素王所不能忍受的,所以李傕郭汜必须死。” !!! 殿中所有人瞬间都直起了背,一旦洛氏开始提起素王的时候,就说明洛氏很认真。 之前洛氏出动敢战士前往关中诛杀李傕郭汜,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去给洛氏商队报仇,但应当不仅仅是如此。 因为洛氏不可能仅仅凭借怀疑就去和两路实力强大的诸侯拼命。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洛氏出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现在洛彰所说的,就是洛氏为什么会对李傕郭汜出手的原因。 不是因为李傕郭汜在关中残暴的统治,因为洛氏一向认为反抗残暴统治是百姓的责任,就如同太平军起义一般,是张角起义之后,洛霄才会帮助。 只有敢于反抗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和平安定的生活,逆来顺受的人,一切只会等靠要的人,只会在压迫和剥削中白白死去。 李傕郭汜真正让洛氏厌恶的原因是他们践踏了许多规则,这些规则就是仁义礼智信这些听起来很虚,但实际上却使人能够做人,而不是成为禽兽的东西维系着社会信任和社会联系的东西。 洛彰微微感慨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行王道的王者将端坐在王座上。 倘若有人屠城,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诸侯的共主吗? 倘若有人使百姓生人别离,这样的人能够成为天下的君父吗? 倘若有人不将百姓视作人,而是视作牛马,这样的人能够行王道吗? 倘若一个君王不对百姓行王道,而是执着于暴虐的霸道,他能够长久的为天下带来自由的安定吗?” 洛彰这番话之中所蕴含的信息就实在是太多了,让人忍不住回想起曾经昭圣王在昭城践法,将那种控制人思想的统治术踩进了泥里,先汉时法家被彻底拨皮抽骨。 直到如今! 后汉的形势还没有糟糕到秦末和戾帝末年的形势,但是天下的百姓已经觉得无法容忍了,他们追随着张角起义要毁灭大汉王朝。 而大汉王朝的贵族们,有的忠于正统的皇帝,有的则忠于自己的信念,无条件的让他们听命? 凭什么? 曹操听的冷汗涔涔,他只感觉洛彰一字字一句句都在点自己,他的确是不太将人命放在心上,当初在兖州缺粮,差点就吃人了。 不过因为荀彧对洛氏很了解,一直都在提醒他,就算是饿死人,也要让人做人。 一旦走出吃人这一步,人就不算是人了,而是禽兽。 洛氏会不惜一切代价毁灭这些吃过人的人,乃至于会彻底站到他的对立面。 曹操最后还是没动摇,强行克制住了,不过代价就是有不少士卒饿死。 刘备则只觉洛彰说的字字句句都说在了自己的心坎上,忍不住拍掌叫好道:“昭公高见! 这正是备一直以来想要说的,世道变乱,正是那些不顾及天下的野心家太多,于是百姓困苦,倘若天下诸侯具有仁德之心,纵然连年大战,死者亦不会超过十万,何至于百万户人口消失呢? 昭公可是为此事而召集我等? 还请言语,备洗耳恭听。” 刘备言语振奋殿中诸侯对他这么表现自己自然是有些不满,但刘备的确是仁德,这让众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讥讽他。 洛彰冲着刘备颔首,在他看来,刘备真是有些可惜了,虽然素王说这人间没有天命,但人心中却有一把秤,不要说袁绍曹操都不可能让刘备复兴大汉,就连洛楚所占据的江东估计也不会帮助刘备复兴。 收起这些心思,洛彰望着都在盯着他的诸侯们,朗声道:“本公一直以来都在思索,如何能将大战的损失降到最低呢? 如何能在大战时,不使人化作禽兽呢? 自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走来,诸夏的代代先祖、圣人都在教导我们逐渐知晓礼仪,若是轻易的抛弃,岂不是背弃祖宗吗? 自古以来,便有杀俘不祥的传言。 但统帅担心俘虏反叛,于是不得不杀之。 亦有士卒已无战心,弃甲投降,却不得生路。 本公在想,这是为何呢? 不过是一个信字,双方之间既无互信,互相猜疑,遂生这等事迹,不若我等相约,战后皆不杀俘虏。 这等事定然是复杂难言,但可以此为根基,商量出一个针对俘虏的具体章程,诸君以为然否?” 不杀俘虏? 众诸侯不由点了点头,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杀俘虏的,杀俘虏主要就是因为没有供给的粮草和担心背叛。 洛彰见状又说道:“屠城,有伤天和,本公以为不可为之。 况且农乃是天下之本,人乃是农之根本,无人就无农。 且屠城时,秩序被践踏,道德被彻底崩坏。 诸君,扪心自问,那些士卒今日敢犯下那些人伦大罪,舍弃仁义,明日就会忘记忠孝,罪恶一旦在心中生根,就无法拔除,你们麾下皆是这样的虎狼,竟然可以安寝吗? 诸君以为然否?” 果然! 殿中已经有人预料到了洛彰会说屠城之事,毕竟战争中最恶性的事件之一就是屠城,几乎每一个人间炼狱的大事件都在屠城中体现出来。 刘备听着简直要笑出来了,概因他发现洛彰所说的,他都能做到,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些事,现在他满心都是轻松的感觉。 其余诸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洛彰所说的这些事,就是要给所有人都套上束缚,让有志于争霸天下的所有诸侯都遵守这些道德底线。 这些东西执行起来不算是难,毕竟刘备就是这么干的,但是这让许多人都很不适,毕竟这些手段是真的好用,遵守这些,就像是绑住自己的双手双脚一样。 但看看昭公的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让人毫不怀疑,倘若他们不答应,洛氏一定会出手。 洛彰未曾停下,然后一份份文书出现在了诸侯的手中,上面是洛彰所说的具体内容。 诸侯们沉默了一会儿,从原则上同意了洛彰的想法,开始争论那些具体的条款执行方式。 ———— 《建安昭城公约》的签订是我国古代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由昭公洛彰主导,东汉末年的主要诸侯皆在条约上盖印。 这是世界范围内第一个约束战争状态下敌对双方行为规则的法律条约,有利的维护了不可避免的战争对道德底线以及社会经济的破坏,其中蕴含着我国古代人民朴素的人道主义精神,这是我国对世界文明所做出的不朽贡献。——《历史·八年级下册·皇家出版社》 感谢兄弟们投票,进前五十了。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告祭上天与医会 自日至夜,由明而暗。 翌日。 洛彰率领着诸侯们走进了昭城的祭祀之地,其中石柱林立,上面刻有文字,充满着巧夺天工的味道,这里正是昔日昭圣王洛陵与诸侯践法之处。 三百年未曾损坏,只有岁月的痕迹。 洛氏研究数学,尤其是对几何的研究,自然会促进建筑学的发展。 尤其是为了保护环境,减少参天巨木的砍伐,石头这种不易损毁的材料自然进入了洛氏眼中。 昭城就是一座石质与木质相结合的城池,以石为骨,以木为皮,任时光荏苒岁月流逝,昭城依旧巍峨。 洛彰坐在主位上,正是当年洛陵所坐的位置,诸侯们在周围坐定,颇为好奇的张望着,似乎在看谁坐了当年高皇帝和项王的位置。 洛彰坐在高台上一说话,整个场中都能够听到。 伴随着钟声响起,洛彰开口道:“当日邀请诸位前来,本公说素王降旨,想必诸位心中是有所怀疑的。 自邦周时起,诸国之间便时常签订协约,其约记于竹简之上。 早晨签订了盟约,晚上就背叛它。 今日我等所相约的,却不是一时一地,而是要延绵至青史终末的。 本公思来想去,当以金纸玉符来记载它,然后告祭素王上皇天。 诸君以为然否?” 在姬昭存在的这个世界中,金玉这两种东西,不仅仅是钱货,其中所蕴含的文化不可胜数。 概因姬昭留在典籍中的一句话——“金乃群星之光,沧海桑田,其形不易。” 玉则不用说了,一千三百年来,贵人佩玉就一直都是传统,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在玉石之上。 玉就是人! 在遥远的周天子时代,便有金玺诏书的称呼。 秦始皇的传国玉玺是由玉石构成,那些册封王侯的诏书,皆以金丝构成,称之为金册,代表着沧海不易,封国永传。 传说中,天子在金册上、玉石上写下文字然后点燃它,青烟就会带着它祭告上天。 今日。 昭公竟然要以金玉记载这些文字,然后告祭素王上皇天。 这也就是昭公,能够以祭拜祖宗的理由祭拜上皇天,否则在场的诸侯一定都会阻止,因为这样的祭告是只有天子,至少是一国之主才有资格进行的。 “祭天!” 随着洛彰话音落下,进入场中的大门洞开,身着金边巫女服的大祭司手中持着神杖走进。 她容颜清丽绝伦,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那种超然世外的神圣感,仿佛能够洗涤灵魂般,瞬间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袁绍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洛氏大祭司竟然是在此刻,岁月好像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大祭司走到场中中央,高高举起手中神杖,重重地在面前一顿。 只听咔的一声,地面竟然裂开,黑黝黝的洞口显露在众人面前,然后有一尊正方的鼎器缓缓升起。 那鼎上的花纹,与如今的文化迥然不同,充斥着蛮荒古老的意味,甚至在鼎腿的部位还能够看到斑斑锈迹,那是古老岁月的痕迹。 再想想这是在洛氏,众人便心知,这恐怕又是一件邦周时代的古物。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洛彰自高台走下,手中捧着一卷金册,在金册的两边则是美玉镶嵌,他来到大祭司身边,然后将金册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这便是将要祭天的金册,一册藏于诸子圣殿之中,一册告祭上天。” 大祭司将其中一册接过,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至高至圣,至尊至德。 素王上皇天。” 开头读完之后,便是诸侯的名字,大祭司一一读下去,然后念到了关键地方—— “相约互不屠杀未参战平民,然否?” “然也!” “相约互不无辜杀戮俘虏然否?” “然也!” “相约保护不参战的医者,然否?” “然也!” “相约互不毁坏未成熟农田,致使天下无粮,然否?” “然也!” “相约保护平民妇孺,然否?” “然也!” “相约……” “然也!” 一条条,大祭司一一读出,然后诸侯们齐声应答,在这场中任何一点声音,都会产生回响,更不要说是这样的齐声大作了。 整座场中似乎有千百人在齐呼,那些声音回荡着,仿佛岁月在所有人身边流淌。 “相约保护洛阳圣城,然否?” “然也!” 当最后一条读罢,大祭司的声音缓缓落下,“以上十二条,可还有异议者,一经祭告素王上皇天,便不可更改,违者将受到难以想象的神罚! 尔等须知神威如狱,天意如刀!” 早就商量好的条款自然不会再改变,洛枢将两份金册都收到手中,诸侯们一一上前用自己的印盖在上面。 “冀州牧袁绍印!” “兖州牧曹操印!” “徐州牧刘备印!” 一位位诸侯的大印盖在上面,代表着自己对这一份盟约的认可,当众人回到坐席中,便目光熠熠的盯着洛枢、洛彰和大祭司。 流程走到这里都还只是普通的会盟。 第一次诸夏大战时,袁绍他们六大诸侯歃血为盟时,都在盟书上盖了大印,但背盟起来颇有邦周时期那些诸侯国“朝盟夕叛”的味道。 洛彰让洛枢将其中一份金册放置到一份金匮之中,这是效仿姬昭为周武王祈祷的金匮,剩下的一份则交给了大祭司。 大祭司接过金册,径直将其丢在了鼎中,所有人都听到了当啷的一声,只见大祭司用神杖在地上一顿,陡然之间鼎中升起了熊熊的大火,那金册竟然在大火中渐渐浮腾而起,只见一缕青烟形成了一条线,直直的向着天空而去。 来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这就是记载在史书之中的,青烟如线! 据说当年高宗孝武皇帝祭祀素王上皇天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青烟如线然后得到了元始的年号,那是唯一一个由素王上皇天亲自选定的年号,是大汉历史上的丰碑。 此刻亲眼见到这种青烟如线的景象,真是不得不称赞神奇。 纵然没有当日无双侯忠武侯洛空白虹贯日击杀董卓震撼,亦没有昔日昭圣王践法时天降陨石碑震撼,但能够见到这一幕,已经让诸侯们心中升起了不虚此行的感觉。 那金册在火中熊熊燃烧着,在火焰中沉沉浮浮,那些玉石渐渐挥发,那些黄金则渐渐化作液体在火中滴溜溜的转着。 “轰!” 当青烟散去,晴天白日一声雷,将聚精会神望着的众人都震的回过神来,只听到大祭司高声道:“金册已经上达九天青冥之上。” 洛彰转身面向众人,脸上带着笑意,又似乎是提醒道:“望诸位不违今日之誓言,否则,天下共诛之! 天下之间未曾在此盟约上签订之诸侯,便由我等共同监督,若是有所违反,便合力翦除,以儆效尤,震慑天下。 洛氏愿意天下先!” 洛彰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场中所有人都能够听出他的决心,以及洛氏维护这个盟约的决心。 自古以来,洛氏还从来没有违背过这种公平的盟约,洛氏的信誉是天下人都知道,这条盟约从签订的这一刻起,洛氏就是最有力的捍卫者。 一时之间,袁曹刘这几人都发现,这或许是洛氏出手的一种方式,洛氏从来就没有想着依靠场中的这些诸侯去维护这个盟约。 洛氏是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的理由。 以后只要是和这个盟约有关系的条约,洛氏就能够直接出兵,这恐怕才是洛氏想要的东西。 …… 在诸侯们开始渐次离开昭城后,洛璇来找洛彰。 静室之中,对于洛璇的出现,洛彰一点都不意外,他就知道洛璇一定会来,毕竟盟约中有关于医者的条款,若是洛璇没有什么想法,那才是奇怪,不像是洛氏子。 洛璇先是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坐在洛彰对面说道:“伯父,《伤寒杂病论》就快要编撰完成了,我想要离开昭城,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洛彰闻言笑道:“自那些宗庙会议后,你还是第一个过来说想要离开昭城的,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你还没有成婚,不行!” 洛璇听到洛彰的话,却直接笑了出来,“伯父,您是担心子弟没有诞下子嗣就先遇到危险。 但是现在有盟约庇护,我正是医者啊,走在人世间,只要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不伤害我,我又怎么会遇到危险呢?” 听到洛璇果然是这般说,洛彰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是心意已决了?看来是心中对自己的未来有腹稿了?” 洛璇脸上带着笑容道:“伯父,盟约中有保护医者的条款,但是到底怎么保护却没有具体的方式,而且到底怎么才算是医者呢? 我觉得绝对不是仅仅会医术即可,毕竟这些医者都要出入天下之间,若是做了间谍该要怎么办? 我准备建立一个由医者组成的行会,就像是当年的墨家一般,但这个行会中只有医者。 所有的医者都要造册备案,协会中的医者绝对不能参与任何的政治事务,绝对不能接受任何诸侯的官爵赏赐,这将是一个在诸侯之间中立的组织。 这样一来,无论其他的医者如何,我这个组织中的医者至少可以在诸侯们面前有极高的信任度,甚至可以自由通行天下任何地区。” 洛彰眼中陡然亮起了光,洛璇的这个想法简直就是为盟约的极大补充,而且这将会是一个相当值得组建的组织。 “阿璇,建立这个行会,伱都想要做些什么呢?” 洛璇沉吟道:“伯父,初步来看,这个行会主要是前往发生战争的地区,去救治那些失去战斗能力,不能再当兵的人,以及天下之间那些被病痛所折磨的人。 最重要的自然是压制战乱地区可能产生的瘟疫霍乱等疾病,以防止这些瘟疫大规模的流传开来。 除此之外,我想大规模的进行传下简单的医术,在昭城以外的主要大城池中建立医学院。 医学是实践的学问,见到的病灶越多,医术就越精湛,行会中聚集着大批医术极好的医者,互相切磋验证之下,定然能够大大增强各自的医术。 张仲景就在昭城中,我准备前往拜访华佗和董奉,他们都是在当世卓有盛名的医者,若是我们四人一同建立行会,天下医者定然蜂拥而来。” 洛彰满意的点了点头,洛璇能够说出这一番话,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基本上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至于行会的组织架构,这反而是最简单的,直接学习墨家的组织架构就可以。 洛彰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道:“阿璇,你的想法很好,即便是素王上皇听到你的想法,恐怕也要为你庆贺。 若是你真能将这件事做成,你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青史之上,你将会进入诸子圣殿之中,往后一千年,一万年都会有无数的人赞颂你的名字。 作为长辈,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喜乐,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洛璇知道洛彰所说的是什么,他以后要前往瘟疫爆发的地区,那就是在与死神一次次共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沾染上,直接死在异域了。 洛璇又跪在地上,向着洛彰重重叩首,“伯父,我会小心谨慎的。” 洛彰让洛璇起来,开始沉思,洛氏能够给洛璇什么帮助呢? “行会刚刚成立,需要一些底蕴让人刮目相看,除了《伤寒杂病论》外,家族中的医学书籍,你可以选择摘抄一些。 还有一些打理俗务的人,都可以从家族中抽调,你虽然不是出仕,但依旧是洛氏公子,该给你的资源,一点也不会少。” ———— 一千七百年前,洛璇建立了“诸夏医会”,这是“皇家医学联合会”的前身,一代代医者始终秉持“救死扶伤”的理念,使天下再无伤痛是我们的理想,并始终矢志不渝的去践行。——《纪念“皇家医学联合会”成立一千七百年》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篇章支线剧情出现! 望着走出门外的洛璇,洛彰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洛璇此事是绝对的义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圣人的行为。 这种舍生取义,怀着对天下的大爱而做出的人生选择,让洛彰都不由称赞。 青冥之上,九天虚无界中,姬昭微微担忧,祖宗保佑是个属性加持技能,对病灶这些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 家族中能够治疗疾病的只有曾经的黄阶道具药符,但随着世界完善,黄阶道具药符效果被大幅削弱。 姬昭念头一动,一个称号便落在了手中。 【中级·探索者:发动气运,可以为家族子弟佩戴称号,子弟可以得到语言精通能力,当身处异地时,得到一定程度的疾病豁免,此豁免可以少量加持给同行之人。PS:建议携带医者。】 当年开拓西域时得到的道具,历代无双侯所佩戴,但即便是这个称号姬昭都不确定能不能有用。 毕竟这个称号只是得到一定程度的疾病豁免。 正当姬昭要将这个称号施加在洛璇身上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生命是这世上最瑰美的奇迹,医道是上天对世人的怜悯,文化的传承千年万年人得以由此而兴盛,医道亦是如此啊,生命的赞歌将于此而绽放。 您的子孙洛璇,他拥有着如泰山般巍峨,如大海般不绝的意志,他拥有最光明璀璨的魂灵,他立下了大宏愿。 支线剧情:医圣已开启,剧情主角:洛璇。 系统温馨建议:不要引导他的人生。 这世上难道有一直被庇护而成就大业的子孙吗? 这世上难道有躲在襁褓之中而成材的人吗? 未曾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到彩虹呢? 未曾经过磨砺,如何能锻造不屈的意志呢? 还望您多多思虑。】 作为长辈总是对后代子孙有无限的关爱。 洛氏尤其如此,他们受到姬昭的影响太大,受到祖先的影响太大,尤其是祖宗保佑的存在,洛氏有了托底,但也被锁死了上限。 “支线剧情医圣。” 姬昭微微念叨着。 如今这个世道,是群雄逐鹿的资料片,这个大型的资料片持续的时间之长,是姬昭也不能预料的。 在资料片已经开始的这些年中,那么多的故事发生,但是系统都没有反应,反而是洛璇仅仅说了些话,就直接开启了一条支线剧情。 正拐过街角的洛璇,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缥缈的声音,仿佛是从无尽远处而来,带着神圣与宏大。 即便这是洛璇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但他还是直接反应过来,这是老祖宗素王! 洛璇只觉浑身都在激动的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素王会突然出现,但对他而言,这又是何等的幸运呢? 姬昭悠悠的声音传来:“阿璇,倘若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愿意安稳的力所能及的去做一些事,还是愿意承担风险,放开一切,去博一个未知的未来呢?”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姬昭甚至知道洛璇会选什么,但他还是问了一遍。 洛璇仅仅愣了一秒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老祖,我愿意去博一个未来。” 姬昭毫不意外,又问了一句,“若是这个选择会让你付出生命呢?” 在洛氏中,有流传着素王站在死亡尽头的传说。 但具体是如何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死亡尽头见到素王,同样没有人知道。 据说那些极其杰出的子弟能够见到素王,但即便是在洛氏中,也好多年没有过了。 见到素王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同样没有人知道。 尤其是千年以来,除了灵均先祖之外,从来没有任何的先祖传下消息,传说的天界是什么情况就更是没人知道。 洛氏子并不是因为不怕死而去做那些无畏的事,而仅仅是想要做罢了。 洛璇仅仅迟疑了一秒,就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纵然是付出生命,我也愿意。” 姬昭的声音越拉越远,“阿璇,如伱所愿。 你将是未来的主角之一,去尽情地施展你所有的天赋吧。” 祖宗保佑。 取消! 在祖宗保佑消失的那一刹那,洛璇几乎站立不住,他摇摇欲坠的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种极致的失去感,让他痛苦万分。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消失了。 但那种失去感,仅仅持续了片刻,洛璇就感觉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不住向着他体内的每一处填充。 他感受到了一种突然解开束缚的感受,他对世界的认知变得模糊又敏锐,他感觉自己既强大又虚弱,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又无能为力。 姬昭查看着洛璇在取消祖宗保佑之后的属性变化,他的文武六维都有了明显降低,平均降低了2点左右。 这说明洛璇有不少属性是依靠祖宗保佑强撑的,但学术之下的医术一栏潜质却变成了问号,这说明他的潜质在波动之中。 姬昭收起系统面板,望着洛璇渐渐恢复了气力,脸上带着朝气,缓缓沿着大道一直走下去,仿佛要走到一切的尽头般。 …… 如今昭城中有的诸侯已经离开,尤其是马腾韩遂二人,在事务结束之后,就连忙回到关中,担心自己的基业,袁术和刘表二人同样返回。 糜贞和洛齐儿子本就是要暂且留在昭城一些时日,待日后会有敢战士将他们送回徐州,毕竟夫妻两地分居不合适。 于是刘备便自己带人返回徐州。 临行前刘备去见了曹操,自然是为了关羽。 关羽现在还在曹营之中,担任禁军校尉,与曹操同为汉臣。 但曹操直接拒绝了他。 曹操觉得现在关羽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只要再接再厉,一定能够让关羽心悦诚服,毕竟我曹操乃是当世英雄,所谓英雄惜英雄,不比那刘大耳强吗? 刘备无奈,只能暂且将这件事作罢,心中则暗道,迟早有你曹阿瞒求我刘备的时候。 到那时候,一定让你恭恭敬敬的送回来。 二人都知道接下来恐怕要一起联合起来对抗袁绍,但心中却都等着对方出丑倒霉。 曹操因为昭城之事,有些心虚,连忙带着麾下文武离开。 袁术回了汝南,他们二人之间的争端要开始了,若是能够攻破汝南的一些县城,手中有天子的他,就能拿下豫州牧的宣称。 袁术名器皆无,境内必然人心浮动,那时就是他的大好机会。 只剩下袁绍。 当日大祭司称赞甄宓,在袁绍回来后,刘夫人就直接将此事告知了袁绍,这让袁绍相当的兴奋,在诸事完毕后,袁绍就知道洛氏肯定有人要来寻找自己。 果然不出他所料,洛枢很快就邀请袁绍和刘夫人二人前往小院中品茶。 简朴的小院,简简单单,干干净净,院中有柳树,柳枝垂落而下,丝毫没有奢华之色。 在昭城的内城中,皆是这种小院,刘夫人算是比较喜欢奢华的,但进到这小院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洛枢用最简单的茶水来招待她,她也受宠若惊。 洛枢与夫人平举茶杯,四人饮下一杯茶后,洛枢夫人便道:“今日邀请本初公及公子到此,想必二位也能猜到是为了何事。 真是尊家贵女甄宓,听闻还未曾婚配,我与夫君有一子,名燕,相貌尚且端正,品行亦良好,才能更是卓绝,家中诸子,能称之为上等。 正合适与尊家贵女相配,不知二位可有此意?” 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玩聊斋。 袁绍将甄宓带到昭城,心中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如今既然顺利,那也不用多生波折。 洛氏有良好的信誉,是公认的老实人! 从来不会坑自己的亲家这一点上,袁绍相当的信任洛氏,或者说是天下人都相当的信任洛氏。 袁绍微微感慨道:“洛氏千年尊贵,能嫁入洛氏,这是宓儿的福气啊。 就按照您所说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除了洛氏之外,基本上都是如此。 除非是那些特别受宠的,可以在有限的范围之内,选择自己觉得比较顺眼的一个。 不过袁绍认为甄宓一定不会拒绝,那可是洛氏公子,任何一个女子想要的所有东西,都能够从洛氏公子身上得到。 从一而终。 至死不渝。 一切的偏爱。 一个长得既美,能力又强,家世又好,还不纳妾、不好色只爱你一个人的男人,哪个女人会拒绝、能拒绝呢? 这一点绝对不能小看,这正是洛氏子和洛氏女在权贵圈子通杀的原因。 古今中外,这世上就没有不善妒的男人和女人。 所有的大度宽容都是装出来的,是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妥协和退让,是在现实面前的权衡利弊,能独占的情况下,谁都想要独占。 洛燕被父母叫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被定好了亲事,洛枢还笑着说道:“你蔡琰姑姑和貂蝉姑姑,都与你年龄不相匹配,和你的叔父们倒是很配。 不过现在你也有未婚妻了,倒是不用羡慕你的叔父们。” 洛燕深知家族规矩一见到父母这幅模样,当即就问道:“父亲,母亲,这位甄宓小姐,想必是极美了。 恐怕亦是一位超凡脱俗之女了? 我之前好似听闻大祭司姑姑称赞一个女子贵不可言,难道便是这位贵女吗? 可这贵不可言的批语,难道不该是大兄的妻子吗? 我洛燕又何德何能,可以让自己的妻子贵不可言呢?” 洛夫人闻言笑道:“你这小子,专会伶牙利嘴,你那未婚妻就在冀州牧袁绍所在的驿站中,你可以自己去看。” 洛燕闻言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拱手作揖行礼后,径直出了院落,然后走出了内城,往袁绍所在的驿站而去。 袁绍没想到洛燕竟然会这么快就前来拜访,基本上自己前脚进了驿站,洛燕后脚就同样来到了驿站中。 但这恰恰证明了洛枢夫妇对这件事的重视。 这是袁绍和洛燕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袁绍本就是因为姿容而在家族中得到重视,后来才展现出了能力方面的天赋。 洛燕更不用多说,虽然他是个男子,但绝对称得上一句冰肌玉骨,他是洛氏子中少数的武力低洼,只有80。 对于有祖宗保佑的洛氏子来说,这就是最低水平,不少洛氏女天然受到女性性别的限制,武力值都超过80,可想而知洛燕在洛氏中的武力之低了。 但或许正是因此,洛燕带着一种宛如琉璃般的清冷感,华美而尊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让人一眼看过来就会心生好感。 尤其是袁绍,他是个相当看脸的人,他的儿子里面,袁谭就因为长的不美,所以他一直都不太喜欢。 洛燕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道:“袁公安好,小子燕有礼。” “公子不必客气。” 虽然双方父母已经谈妥,但聘礼还未曾下,婚书也还没有交换,二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袁绍知道洛燕来此是为了什么,直接对侍女道:“去将夫人和小姐唤出来,就说公子燕前来拜访。” 洛燕安安静静的跪坐着,盯着面前的那一杯热茶,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而起。 不多时,便有两三道脚步声响起,洛燕抬起头来,一眼就见到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将将及笄的女孩子走出。 洛燕径直开口道:“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吗?” 屋中众人都没想到洛燕竟然会这么直接,该说真不愧是洛氏子吗? 在那些邦周时期的野史上,据说当年洛毅公和西子相遇时,同样是如此,真是有先祖之风啊! 甄宓瞬间红了脸色,但还是强忍着落落大方的说道:“刚才母亲说,是的。” 洛燕又笑着说道:“我叫洛燕,燕地的燕,燕国的燕。 我的一个兄长叫洛齐,如今在青州徐州。 一个弟弟叫洛楚,如今在江东。 看来这就是上天所赐予我的命运了。 看来这就是上天所赐予的姻缘了。” 洛燕的话一落下,甄宓脸愈发羞,袁绍则双眼放光。 好啊!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洛楚对洛彰言! 此次来昭城的诸侯中,数江东人数最多,洛楚为首,二乔以及桥氏的众人,还有江东的一些臣子,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使团。 概因洛楚将要在昭城婚姻。 诸侯们事务繁忙,各自离去,但昭城中的士人依旧极多。 久在英侯国中的英侯洛川携妻子回到了昭城。 当他自马车上走下时,昭城之外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呼喊之声,无数士人都在高声呼唤着:“子川公!” 其声若雷,其情极真,甚至有的人拼命的将要向前挤着要一睹洛川真容。 众洛氏子皆震撼的望着这一幕。 作为洛氏子,大多数人出行之外,一般都会被以礼相待,但和洛川这种完全不同。 外人对他们洛氏子尊敬,是因为家族显赫,本质上和尊敬袁绍这种公侯之子没有区别。 但对洛川,他们毫不怀疑,只要洛川一句话,这里面就有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洛川甚至没有圣痕。 这就是洛川数十年来积攒的声望,这种声望甚至超越了当代昭公。 英侯国是洛氏声望的支柱之一。 洛川向着那群士人躬身作揖,永远温文尔雅,这是天下人对洛川的印象,随着洛川躬身作揖,昭城内外的士人渐渐安静下来,同样躬身作揖。 袁绍望着这一幕,对身侧的众人感慨道:“年少时,我便见过子川公,那时子川公已经以经学而名传洛阳。 我袁绍活到如今岁月,经历也算是颇多。 少时因为显赫的家世而得到了不低的地位和声望,却并不以此而自豪。 直到太平一乱,举兵勤王,之后董卓乱政,我在洛阳中冒着生死与董卓相对,等到离开洛阳,那时我觉得天下不过尔尔,或许只有子川公当初直面灵帝能胜我一筹了。” 众人皆缓缓点头当初袁绍和董卓拔剑相对,为他赢得了崇高的声望,直到如今都受用无穷。 洛川和灵帝相对是同样的道理。 不要说那些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不会有危险的话,这个世界总是不正常的,否则陈蕃就不会死在回乡的路上,否则大汉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洛川和洛倩进了昭城,然后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洛楚。 相比于刚刚离开英侯国时的洛楚,如今的洛楚已经带上了几分成熟,身上贵气凛然,且有一种身居上位的威势。 小乔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她仅仅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 不仅仅是洛川夫妇,还留在昭城中的洛氏众人皆在此为洛楚祝贺。 尤其是洛楚的叔父们,这大侄子真是福星啊。 等到筵席散罢,洛楚随着洛彰来到后室中,伯祖将自己唤来,自然是为了真正的大事。 洛彰仔仔细细的望了洛楚几眼,似乎是透过他在望着未知的存在。 “袁氏四世三公,袁绍和袁术就分别获得了冀州和汝南,成为了天下有数的诸侯,以如今的实力来看,单说钱粮,可能是第一第二的诸侯。 洛氏又会有多强呢? 早就邦周时代若是我们放开手脚,那秦国就不可能得到天下。 直到现在,若是家族愿意,得到天下的就是家族。 阿楚,你知道为什么家族有不王天下的祖训吗?” 洛彰第一句话就直接开门见山,洛楚瞬间直起了身子,他感觉自己又要知道一些家族秘幸了。 他微微垂下头好奇道:“楚不知,还请伯祖解惑。” 洛彰在回忆着一些东西,缓缓说道:“我们洛氏能有今日,虽赖以家族子弟奋勇而先。 但究其根本,是因为先祖素王的庇佑。 然天道茫茫,贵在公平。 洛氏太强,又总是逆天而行,所以遭遇天谴,正如邦周之时。 在民间有无数家族的传言,有人将家族称之为上天所眷顾的家族,但实际上呢? 恰恰相反,自邦周后,天子才是真正被苍天所眷顾的存在,家族只是被先祖所庇佑。 不王,便是素王所特意提出的一点。 家族不是不能做王,而是只能做一次!” 做一次?! 洛楚震惊的抬起头,这是他所没想到的,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探知到家族的隐秘了。 洛彰回忆着家主的传承知识中有关于不王的部分,“一个王朝的寿命是有限的,即便是洛氏建立王朝同样如此。 因为有素王老祖的庇佑,一旦洛氏建立王朝,想要灭亡就会很难。 但天命就在那里,到了天命快要终结的时候,就会有种种灾难出现。 隐隐约约之间,甚至家族会迎来灭亡的危机。 从素王先祖透露的未来能看到,那是嫡系断绝的未来,血染遍了天下的一切。 那是家族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未来!” 洛彰的声音很是坚决,洛氏子当然有自己的自由,但绝对不能影响到家族的存亡。 洛霄这样漠然到极点的子弟都要为家族夺下数十年的皇道气运后才去做自己的事。 这就是洛氏子! 洛楚深吸一口气道:“伯祖,我明白了,看来我所准备做的,的确是没有错。” 洛彰听到洛楚这句话就知道洛楚并未产生过王天下的想法。 “伯祖,一开始是江东吴郡士族邀请我进入吴郡,作为他们的保护者,那个时候我的想法是据江东自保。 但是等到孙坚出现,我就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江东是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每一个诸侯尤其是那些流寓的诸侯,都想要在这上面咬上一口,甚至占据它作为基业。 周瑜、鲁肃、张诏、张纮,这些都是不世出的人杰。 若是我不将他们收入麾下,他们就会加入孙坚或者其他诸侯的麾下,然后在江东掀起战火。 这些人杰共同辅佐一个人,是足以成就大业的,以吴郡之力,绝对不是对手。 但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就要承受这些人杰所带来的压力。 他们有更高的政治目标,如今能与我和谐共处,是因为我在放任他们去夺取更多。 但是等到我不愿意让他们进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就是洛楚所遇到的问题,有时候不仅仅是他不想要进步就可以不进步的,他麾下的文武群臣都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 洛楚所代表的是整个江东集团,而不仅仅是他自己。 汉初时,吕氏一直想着让洛氏成王,但是洛氏的底线就在那里放着,他也不敢去做什么。 可洛楚面对的情况不同。 洛彰沉吟道:“如今天下诸侯虽然纷争,但好歹还都在汉室的框架中,暂时不需要考虑为君的事情。 但天下的局势终将走到那一日。 所谓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当年邦周时诸侯相王之事,在这大汉极可能要再发生一次,若等到了那一日,江东群臣定然要奉你为君,你要如何做? 倘若不答应的话恐怕江东将要剧震,伱和江东群臣辛苦建立的基业都要动荡。 甚至现在效忠你的臣子,会出现别样的心思,甚至拥立其他人来建国,这是极其可能的。” 臣子们效忠主君基本上都是在政治上有所抱负。 现在大家都是大汉的臣子倒还好。 若是有朝一日其他诸侯都独立建国,封侯拜相,只有江东群臣低人一等,那就是一场巨大的政治灾难。 一旦天下的局势走到了需要建国的那一日,江东必须要有一个君主,但是洛楚却不能做这个君主,这就是洛楚所遭遇的最大的问题。 洛楚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想过推位让国之事,与其走到那么难看的一步,不如我直接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 这种方式还能够避免他们互相争斗,但这个方法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找不到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推位让国? 洛彰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这倒算是一个办法,这种事情若是其他人做出来,可能比较出乎预料,甚至会以为是什么试探。 但是洛氏这么干,大部分人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从内心深处会觉得,这像是洛氏会干出来的事情。 这种推位让国的事情对一个无心于君位的家族自然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对洛氏来说,能够极大的增强政治信誉,到手的王位我都能直接扔掉,这将是对洛氏不王的再一次贯彻。 而且禅让可是价值观中最大的美德之一,若是洛楚真的推位让国,这将是绝杀,只要继任者靠谱,他会留名青史,永远的被刻在不朽的丰碑之上。 他将会成为新一代的圣人。 一个视王位而不见的圣人! 洛彰沉吟道:“推位让国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将来要在新的政治秩序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曾经那些在你这一代得到利益的人,会同意你这么干吗? 比如你的岳父桥巍。 他邀请你前往江东吴郡,若是你将江东推位让国,你从一个主位落到一个次位,你还能保证那些吴郡士族的安全吗?” 洛彰当了这么多年昭公,对这方面的事情实在是太清楚了,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事务之一。 洛楚自然是考虑过这些问题的,他叹口气说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放弃了完整版的推位让国。 一个完全掌握一切权力来源的君王,将是最不可控的因素。 江东之主的权力必须得到制衡,从根子上限制他,简单来说,就是从权力的来源上,让他得不到完整的名与器。 这世上只有天子才有无可争议的权力来源,那是自上天所赐予的权力。 若是江东真的能统一天下,成为天子,那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但只有一日不做天子,就能限制。 我想到了先祖文公时代的摄政会议,那是第一次在王畿将君王的权力分割成几块,最终的效果非常好。 还有三公九卿的制度,自后汉时起,权力渐渐的进入了尚书台中,三公九卿如果不加尚书令的话,权力反而还不如尚书。 我想要在江东重整三公九卿的制度,将江东的各种军政大权都分割成一个个具体的官职和爵位。 核心的军权和行政权以及地方实力派之间的利益平衡都要考虑进去。 同时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让江东士族以及文武群臣与未来的江东之主共治江东,这样就能够保护基本上所有人的利益。” 洛楚不能当王是注定的毕竟若是对家族有些许损害那还是小事,但是可能导致家族走向毁灭,那洛楚自然是不能那么干。 推位让国、分而治之,将这两条结合起来,就是洛楚为江东找到的答案。 有点不符合潮流,但是却是最适合江东政治土壤的政治模式,否则江东就要陷入流寓系臣子和江东本土士族的相互残杀之中。 洛彰对江东的未来自然是不在意的,见到洛楚心中对江东有了一些腹稿,他也算是放下了心,洛楚还是那个好孩子,洛氏子都是好孩子。 “那按照你的想法,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一个能够让各方都接受的继承人,心中可有头绪吗?” 洛楚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虽然还没有彻底想好,但大概的思路还是有的,像是刘备这种肯定是不行,孙坚这样的军事诸侯同样不行,要弱、要有身份、又不能真的无能。 这需要好好挑选一番。” ———— 素闻洛氏祖训不王,众甚奇之,问曰:“天子位居于九五,至尊至贵,洛氏尊贵,得之易尔,千百余年,敬而远之,为之何?” 公乃曰:“昔殷商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邦周有凤鸣岐山,遂有天命。 秦有黑龙出水,项羽奉命诛秦,汉有赤霄神圣,此皆上天钟之,遂奄有四海。 洛氏尊贵,未有天命垂佑,故不王也!” 又问曰:“天命之说,虚无缥缈,未曾见之,何谓天命垂佑洛氏?” 公曰:“凤凰鸣九州,九鼎出洛水,风雷皆作而天下安宁,此为天命垂佑洛氏。” 众皆笑曰:“凤凰无踪,九鼎无影,此不王之奇语尔。”——《世说新语》 推书~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的书,这不仅仅是友情推荐,相信我,这个作者绝对写的牛逼! ———————— “你妹妹又在做奇怪的事情!” 傅天青无奈回头看向正坐在门边一下一下拿脑袋轻轻砸门的那个看上去只有一米五的女孩儿,“你干嘛呢?” 那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僵硬回头,漆黑的双眸毫无焦距,甚至连声音也毫无起伏,“没事。” 接着她四肢着地如同蜘蛛侠一样爬上了门,然后是天花板,接着就从傅天青二人头顶爬过往她自己卧室的方向去了。 傅天青回头朝面容惊恐的租客耸耸肩,“她只是运动神经比较发达而已。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诡异。” (本章完) ------------ 本月5号开始日七千! 如上,可能是一章七千字,可能是两章七千字,看情节内容,最近状态慢慢恢复了一些,我要雄起了,双倍月票期间,兄弟们票票别浪费,给我投出来吧,月票榜位置越高,成绩就越好,码字就越有劲,冲冲冲! ------------ 第四十章:诸洛尽流散! 许多大人物离开了昭城,还有许多人在,碧空万里无云,秋意渐渐浓烈,时常有凉风而至。 昭公国中的外国士人在盘算着自己手中的关碟还能在昭城待多久。 终生生活在昭公国中的商贩在盘算着公子楚的婚姻日子,早早的挂起了某某日闭店的通知。 每隔初一十五,城中家家户户都要去祭祀院中去颂唱素王神圣以及祭拜自己这一脉的先祖。 那些曾经立下大功绩而得以进入昭城的大人物后裔,同样在祭拜自己的先祖,所谓祭祀永享,就是如此。 光阴便在这其中缓缓流逝。 十月初三。 外城洛宫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昭人皆翘首以盼,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今日便是洛楚成婚之日。 昭城中好久未曾有过公子成婚了。 小乔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稚意,貂蝉为她轻描眉尾,显得清雅高贵,如同最清美的百合花般,糜贞为她将金钗红衣一件件佩饰起来,头戴金红凤凰冠冕髻珠,身穿以朱红为主的五彩云霞帔,她檀口微启,姐姐大乔为她润染红唇,耀眼夺目,她的眉心嘴角以及眼角都带着笑意与秋波流转。 众女围在小乔身侧,一幅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盛景,洛萱目光熠熠,要将这一幕刻在脑中,以待日后作画。 糜贞轻抚小乔面容,柔声道:“真美,真好啊!” 在昭城中举行婚姻仪式,虽然场面没有在徐州时盛大和繁华,但糜贞依旧有些艳羡。 洛宫之前。 洛楚牵着小乔的手,二人并肩同行,随着锣鼓之声步步走到万众之前,在最外围传来一阵阵喝彩之声。 他头上带着红玉冠冕,走到了身着巫女服,手持缠绕着红菱的神杖的大祭司面前。 洛氏并不是一直都有大祭司! 自姬灵均开始,只有天赋卓绝的女性才能够担任大祭司,这一代的洛氏子和洛氏女是幸运的,能够有大祭司为他们主持婚礼。 洛楚与小乔微微垂首。 大祭司将洛楚头上的红玉冠冕摘下,洛楚的长发披撒下来,洛萱端着银盘站在侧边,大祭司从银盘取出一个简简单单的荆棘花环,上面有九色的花朵。 她郑重的将荆棘花环戴在了洛楚的头上,轻声道:“洛氏的子孙啊,不要让辉煌蒙蔽了你的眼睛,莫忘昔年先祖创业,荆棘遍地的艰难岁月,愿家族永远昌盛。” 秋日的光不若夏时炽热,照在荆棘花环上,照在眉心的圣痕上,无数丝丝缕缕的光似乎在耀眼而动。 “今日两氏婚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上奏九霄,以此鉴证。 素王与你同在!” 大祭司手中持着缠绕红布的权杖,声音空灵中带着微微的震动,这就是大祭司,洛氏中除家主外,第二个有资格施加素王祝福的人。 先是微微的寂静,然后是无数人皆叉手垂首,躬身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子孙万代福寿延。” 礼毕,洛楚握着小乔的手,转身面向万众,高高举起,如雷般欢呼声响彻,秋日高阔的天空都仿佛要被掀翻。 洛燕与甄宓坐在一起,甄宓突然转过头,红唇轻启,眉眼弯弯笑道:“我们成亲时,也是这样吗? 还是如同大兄般,就在州郡中成婚呢?” “啊?” 洛燕被甄宓突如其来的清甜笑意晃了一下,有些失神,然后才重重点点头道:“岳父就在冀州中,当然可以回昭城成婚。” 甄宓仔细端详着洛燕,眨巴着大眼睛道:“那你戴上荆棘九色花环,一定很好看。” 洛燕张了张嘴,没想到甄宓竟然是这样的甄宓。 【尊贵的宿主,特殊历史女性进入了您的家族,正式成为了家族的一员,她拥有“天香”的美名,您家族的子嗣将拥有天然的千变万化的体香,魅力+1,您的家族子嗣将得到通明之心,此所谓,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温馨提示:如果大乔同样进入您的家族,将会产生羁绊效果。】 “通明之心?” 姬昭将系统消息缓缓收起,望着昭城的人潮汹涌,那一个个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子,相映成辉,突然轻笑一声,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生在洛氏,想必都很是幸福吧。” 桥巍在昭城中祭拜先祖后,一行江东人便离开了昭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走就不知道下次会何时而来了。 曹操和袁术在交战,只能借道徐州回江东。 如今还能行个方便,待下次双方是敌是友,无人知晓,恐怕就不能踏进境域之内,乱世中正是如此。 袁绍与洛枢分别,“公子,此番别离,希望再见之日,我袁绍已经成就大业,能够站于万军之前。” 洛枢望着昂扬自信的袁绍,怎么也看不出那万事皆休的样子,抱拳拱手作揖作别。 洛燕亦在马上,他此番要随袁绍前往冀州。 洛枢又望向洛燕,回想起有关于袁绍的评价,心中略有些担忧,但一想到这天下诸侯,半斤八两,又放下心来。 对着洛燕嘱咐道:“燕儿,一入冀州,便为人臣,本初公亦是尔父当与冀州群臣,勠力同心,同成大业。” 洛晋走上前来,低声嘱咐道:“阿燕,待吉时良辰,便为伱与宓儿成婚,婚前注意勿要有子,于礼不和。 明年五月,为兄与你唐姐姐成婚,若是冀州无战事,那时你回来。” 洛燕脸一红,拱手作揖肃然道:“父亲兄长请放心,洛氏儿郎,不弱于人,定在冀州奋勇而先。” 袁绍望着洛燕满面红光,没有洛氏子出仕,这是他之前最大的遗憾,总觉得哪里不够完美,但是现在这个遗憾弥补了,这就是天意啊。 天意让我袁氏兴盛! 一众冀州人皆从昭城而出,往邺城而归,冀州平坦,道路开阔,旬日便可回到邺城。 洛晋望着离开的洛燕,有些羡慕,若是没有意外,他这一生都要留在昭城,继承家族与那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责任,执掌家族的底蕴,成为青史中一个冰冷的名字,寥寥数百字或许就会概括他的一生,就像是昭圣王的史料只有洛文王史料的一半。 十月十一。 早就决定离开的洛璇,终于将诸事都准备完毕,要离开昭城了。 他先去见了洛彰,洛彰只是问了他的目的地,洛璇笑着说道:“先去拜访华佗和董奉二人,看看这二人愿不愿意加入医会,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先于天下行走数年,走一走,看一看,昭城相约的内容,有没有传遍天下。” 洛彰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两件灵兵道具,然后将调动家族力量的令牌给了他,但凡是有洛氏力量的地方,他都能调动。 洛枢将他送到城门前不住的嘱咐道:“阿璇,我们兄弟八人,大兄和三弟去世早,每每想到,便觉得有些难受。 我素知你有一颗仁心,孤身在外,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曹操与袁术的战场之上纷乱,南方潮湿炎热,易生瘟疫,你要前往,为兄很担心。” 洛璇脸上带着阳光的笑意道:“二哥放心洛氏千年医术,尽在我的手中,说不上说死人肉白骨,但敢与黄泉之神争命,却不为过。 况且还有仲景先生在侧,勿要担忧。” 张仲景只是笑笑,他出身官宦家族,以他的家族背景,是足以做两千石太守的,但张仲景不喜欢做官,只喜欢钻研医术。 他本该是个主流社会中的异类,但幸好有洛氏在。 洛氏重医巫乐师百工之人,其中的佼佼者能够得到洛氏的特别津贴。 这可是蔡邕那种大儒才能够享受到的东西。 洛氏喜欢的、推崇的就是上流的、正确的,这就是洛氏的文化霸权。 虽然不如当官那般位高权重,但社会地位不低,可以称之为名士。 这也是洛氏推行保护医者能够通过的原因,医者的社会地位本就处于上层之中。 洛璇潇洒的挥挥手骑着骏马带着一行人离开,亲人出行,留在家中的人最担心,洛枢心底就不住的有不安浮现,呢喃道:“医者难自医啊!” 洛楚、洛燕、洛璇皆离开了昭城,往日喧嚣的昭城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月朗星稀,蔡琰在抚琴,乐声在院落中缭绕,貂蝉则缓缓在院中舞剑,身姿窈窕柔美,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凝结成了一层月光衣裳,银白闪亮。 “蝉儿。” 洛星来到了貂蝉的院落前,隔着半人高的院门轻声唤着,内城本就没有外人,自然不必安那些高门,貂蝉缓缓收剑,那满剑月光皆进入了剑鞘之中。 貂蝉的神异是洛氏中最明显的一个,蔡琰收起手中古琴,向貂蝉笑道:“貂蝉姐姐,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会。” 她打开院落门,她来到洛氏的时间是众女中最久的一个,自然是相当熟悉,向洛星笑道:“兄长,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来,夜深人静,的确是谈话的好时机。” 说罢便直接抱着琴笑着离开,貂蝉落落大方道:“阿星,快进来吧,如今天已经微寒,不要一直站在院外。” 洛星走进院中望着貂蝉,从进入昭城开始,貂蝉就一直如此,每逢月色下,她就愈发的夺目,纵然是满月星辰也被她夺去了所有的光彩。 她永远都带着一种清冷的妩媚,永远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中,带着超凡脱俗的神仙气质。 依旧是他第一次在王允府上见到貂蝉时的样子,一眼万年。 洛星倚在门前也不进去,而是直接说道:“蝉儿,前些时日与伯父相谈,日后我大概率会去西域,我们这一代的兄弟和下一代中,就属我最擅长军事和佛道二教的经书。” 貂蝉闻言握剑的手一顿,轻抚垂落下的一缕青丝问道:“忠武侯薨逝,家主让你去继承无双侯的位置吗? 不对,阿萱还在,可以继承无双侯的位置。” 貂蝉进洛氏也有数年,对洛氏的规矩还是比较清楚的。 洛星摇摇头道:“伯父进行了星盘推演。 无双侯的爵位就断在三哥那里了,这是命运的选择。 正如东阿侯的爵位断在先祖洛景那里,只传两代,这都是命运的选择。 我前往西域是继承无双侯国所剩不多的残余力量,担任西域素王神庙的大祭司,如果西域乱起,还能统合西域的力量。 伯父还让我将姑姑送回昭城,以后西域就由我这一脉镇守了。” 貂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洛星望着貂蝉有些干涩问道:“西域路途遥远,且远离中原,那里几乎称得上是异域之地,种种文化也迥异于中原。 我身上背着家族的责任,是一定要去的。 今日来此,我是想要问问,蝉儿,你愿意去西域吗?” 貂蝉闻言手一颤,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愿意去西域吗? 貂蝉仔细的打量着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洛星,剑眉星目,俊美非常,身上有一种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 她缓缓开口道:“阿星,你还记得你的大兄洛霄吗?” 大兄? 谁能忘记呢? 整个洛氏都不会忘记洛霄,那是洛星此生最崇拜的人,他听说过无数的人杰,都在史书上,但他见过的最强的人就是他的大兄洛霄。 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一个天资高纵到了洛氏子都黯然无光的人。 见到洛星陷入了回忆之中,貂蝉也带着回忆的神色说道:“我曾经见过他的真容,在月光之下,传说中的龙凤之姿,便是如此了。 他是我的恩人,在那个洛阳的乱局之中,保护了我免受伤害。 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最后的话,就是有朝一日嫁人后,不要忘记给他上柱香。 进入昭城数年,我还没有资格为他上一炷香。 我想在成亲的当日,为他上一炷香,告知他这个消息。 我想每年祭祀的时候,为他上一炷香,报答他昔日的恩情,完成昔日的诺言。 我愿意和你去西域,但我想问,如果去了西域,每逢祭祀,我要如何再为他上香呢?” 这是貂蝉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这些。 洛星终于走进院中,将貂蝉手中的剑取下,然后执着貂蝉的柔荑温声道:“前往西域的时日还早,我们可以先在昭城成婚。 婚后可以将大兄的神位请到西域中,日后让我们的孩子将神位送回,伯父会同意的。” 貂蝉闻言展颜笑着,她向洛星移动两步,肩贴着肩,抬头望着皎月,轻声道:“今晚月色真美。” 蔡琰从貂蝉院中走出,她抱着琴走在青石板路上,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好长,随着她行走间一步步晃动。 昭城的内城中永远都是如此的静谧,不会有那些繁杂的人事侵扰。 蔡琰是个相当宅的人,她喜欢这里,每日研习经典,就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她踩在青石板上,脑海中则在幻想着,不知道从前踩在这里的人是哪一位洛氏的先祖呢? 她突然见到一道拉的长长的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晃动两下。 “诶?” 昭城的内城中是不会有外人的,她抬眼一瞧,便见到洛权正在前面几步站着,见到自己瞧着他,笑道:“文姬,四哥去找貂蝉姐姐了吗?” 蔡琰快走几步,径直将古琴塞到洛权怀中,轻呼一口气道:“是,我见是有话要说于是便出来了,这古琴一人抱着有些疲累,劳烦公子为小女子抱一段路。” 说完还冲着洛权眨眨眼,洛权摇摇头将琴背在身后,蔡琰这才问道:“阿权,这么晚你突然来此有何事? 你也要去找貂蝉姐姐吗?” 洛权笑道:“我是听闻你在貂蝉姐姐那里,担心你坏了四哥的好事,于是想要将你唤走。 而且,刚刚我写完了一份曲谱,想要请你这位琴乐大家看一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说着从怀中将曲谱取出,蔡琰有些好奇的接过。 她对乐谱的敏感是天生的,除了那些垃圾的不明所以的曲谱外。 她能够从曲谱中感受到写谱人的情绪,甚至能够模拟到那曲谱中的故事。 洛权说她是琴乐大家,她并不反驳,因为她真的是琴乐大家,当世能在某一方面和她扳手腕的都不超过五个人,还都在江东,从全面性来说,她就是当世第一。 二人一边走,蔡琰轻声哼唱着这份曲谱,仅仅开头的几个音符,她就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情绪,这是一部讲述爱情的曲子,因为这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了。 “阿权,这首曲叫什么名字?” 洛权背着双手轻声道:“《洛宫文姬》。” 蔡琰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过身偏头望着身侧的洛权,洛权依旧是平日那副模样。 她展颜而笑,将曲谱收起,哼唱着小曲往前。 ———— 建安五年,无灾无难,诸侯聚于昭城,战火亦息,帝祭祀上苍,祈祷天下太平。——《后汉书·声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起风了(7000字) 蓟城。 这里本是幽州治所,但自公孙瓒两度战败于袁绍后,心生恐惧。 蓟城虽是自黄帝时期就兴建的大城,但却与冀州同处一块平原之上,换句话说,自南而来的军队,进攻蓟城,蓟城和邺城一样,同样无险可守。 公孙瓒想要将治所迁徙,利用燕山山脉挡住可能出现的河北军。 但刘虞才是正宗的幽州牧! 刘虞不愿意迁徙治所,概因幽州不是冀州青州这种中原的产粮大州,产出本就难以支撑本州郡,只能说是勉力维持。 若是迁徙治所,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本就庞大,迁徙之后为了维持政治中心需要持续不断的消耗大量物力。 在刘虞看来,那只会让整个幽州崩溃,为了公孙瓒的一己私欲,就将整个幽州搭上去,是刘虞不可能答应的。 幽州士族自然都站在刘虞这一边,人离乡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士族愿意去外地发展。 公孙瓒与刘虞间的矛盾在这种情况下,愈发深刻,二人皆不愿意向对方低头,所以愈发的剑拔弩张起来。 这种矛盾至刘虞从昭城回来达到了顶点。 前往昭城与诸侯会盟为刘虞赢得了极高的政治声望,他本就是三公级别的臣子,早就走到了人臣极点,在天下间有崇高的威望。 如今又添几分助力,公孙瓒在幽州愈发边缘,但公孙瓒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恰逢有燕国使者悄无声息间来到了幽州,送来了一份盟书。 …… 邺城。 又是春去秋来。 少女闺房之中,和煦的光斜斜照进,甄宓正端坐在琉璃梳妆台前,细细描摹眉尾,洛燕站在她身后,将一支发簪缓缓插上去。 甄宓及笄的日子,算是达到了洛氏最低的成婚年龄线。 甄宓细声问道:“良人,这些时日你愈发忙碌了,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洛燕进入河北后,原河北派和颍川派的利益自然是不能随意动的。 不过他的身份是袁绍的女婿,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使用亲戚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袁绍很快就提拔他参赞机务,任命他为青州刺史,主管青州军政。 如今的青州,袁绍占据了北部,还有张燕这个藩属,刘备手中则占据了泰山郡和英侯国两个郡国。 青州是一个三足鼎立的状态。 之所以不任命洛燕做幽州刺史,是洛燕自己拒绝的,而且他还劝说袁绍放弃了任命袁熙做幽州刺史的举动。 至于原因相当简单,“自昭城相约后,如今幽州中,公孙瓒与刘虞间势如水火,只要等待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幽州士族如今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倘若现在册封幽州刺史,反而会让幽州士族和豪强百姓都升起同仇敌忾之心,实为不智。” 洛燕让袁绍收回了原先的想法,河北文武见此,皆对洛燕刮目相看,深刻地感受到了袁绍对洛燕的看重。 洛燕一边为甄宓整理略显凌乱的发丝,一边回道:“幽州乱象已经显现,河北诸士皆在用计,筹集粮草,要攻下幽州。” 要打仗了! 甄宓懂商业斗争和宫廷斗争,但不懂这些军国大事,略有些担心的握住洛燕的手,忧心道:“良人,你要上战场吗?” 洛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委婉的说道:“如今河北安定时间不长久,中原亦有强敌在侧,还不能安坐邺城。” 创立基业时,但凡有大战,都需要一方之主亲自率领军队出战,目前还从来没有过君主安坐而得到天下的先例。 尤其是决定势力生死存亡的大战,需要一系列寻常人不敢下的决策。 君主坐在后方观战,除非有完全信任的全权统帅出战,否则几乎必败! 但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这种统帅,即便是真的有全权统帅,亦不如君主自己毫无顾忌。 臣子就是臣子,有的决定是不能下的,比如那种将一切赌上去的决定,就是臣子所不能下的。 而袁绍拥有如今的势力,就是一次次果断的将全部身家压上去,才能两次让实力胜过他的公孙瓒铩羽而归,才能在董卓面前赢得崇高的声望。 但凡当初两次战争他不在场,结果一定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六大诸侯混战时,所有诸侯都坐镇中军大营,事无巨细,自己决断,便是如此。 时日悠悠。 诸河北文武皆从邺城而走,带着河北最精锐的上万士卒,往幽州隐秘而去,洛燕伴在袁绍身侧,望着河北文武,心中在不断盘算着。 袁绍意气风发道:“公孙瓒,好勇无谋,前番损兵折将,白马尽没,又在幽州中失士望,州郡士人皆从刘幽州而厌公孙瓒,甚至就连公孙家都分裂。 他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此番进军幽州,我河北诸士,破之易尔!” 经过连续两次以弱胜强将公孙瓒打爆,袁绍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中,洛燕心中暗道不妙,临行前,洛枢是告诉过洛燕一些有关于人的信息的。 尤其是洛燕抬眼一望,帐中文武都是这幅表情,就连一向刚直敢谏的田丰亦是如此,公孙瓒的确是不需要放在心上,但让袁绍这么飘起来却不行。 洛燕眼珠一转就笑着说道:“主公所言极是,我河北兵强马壮,有战将千员,兵马如雨,数不胜数啊。 又有您的姻亲吕奉先作为外援,天下之中,舍我其谁啊? 不要说公孙瓒那个冢中枯骨,就算是公孙瓒自知不敌投奔了辽东燕国,我河北亦能胜之。 待大胜幽州,便携大胜之势,横扫青徐刘备及兖豫曹操,成就大业。” ? 营中除了颜良文丑这两个愣货,不要说那群成精的谋士,就算是张郃高览这种将领,哪一个不是人精? 洛燕的反话他们还是能听得懂的,尤其是洛燕这番话实在是过于真实,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袁绍脸色微微有些凝重,辽东燕国、曹操、刘备,各个都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尤其是如今还有传言曹刘二人已经结盟联合,倘若二人腾出手来,一起进攻河北,那将是一场艰难到极点的战争。 袁绍收起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情,凝重道:“诸位,子燕说的对啊,公孙瓒及刘虞皆不是我河北对手,但辽东燕国可不容小觑啊。 若是让燕国占据了幽州,那我河北危在旦夕!” 燕国虽然人口稀少,但是战斗力极强,仅仅侵夺了半部幽州就发展到如今的境地,若是再得到了幽州的另外一半土地,实力会膨胀到什么地步,简直不敢想象。 最可怕的是,冀州面对幽州,无险可守! 后世所谓的燕云十六州就在幽州境内,而冀州则是一大块平原,没有天然的山川险阻,之前若不是袁绍提兵在界桥与公孙瓒对峙,公孙瓒就会率领着幽州骑兵直接踏破邺城,毫不夸张。 荀谌沉吟道:“主公,看来我军需要速战速决了。 快准狠的将公孙瓒军击垮,扫除幽州后患,攻破蓟城后,扼守幽州的燕山即可。 我们需要刘幽州的一点配合,否则容易让公孙瓒出逃。” …… 袁绍尽起精锐,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一直盯着袁绍的公孙瓒,他知道又有战争要出现了。 只要有战争,就有他的话语权,于是兴冲冲的前往州牧府,他过去受到的压抑实在是太严重,如今一朝翻身,对刘虞得意道:“刘幽州啊,你一直想着息事宁人,但恐怕如今却不能如伱之意了。 那袁绍,尽起河北大军进攻幽州! 想要卫护幽州,还是要依靠我手中的兵马。” 刘虞身边的士人见到公孙瓒猖狂,当即怒喝道:“你怎么敢如此对使君言语?不敬一州之长,简直无礼至极!” 刘虞制止了愤怒的众人,然后对公孙瓒冷声道:“袁将军挥军来幽,非是进攻幽州,而是为了助幽州破敌。 据传燕国又想要进攻辽西,夺取幽州,那些草原上无数的胡人部落同样想要南下劫掠。 你作为朝廷钦封的镇北将军,县侯,掌握州中大权,不思卫护幽州,却时时想着那一己私利,进而与袁将军争斗,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相继在奸佞手中,你和本公都受到国家的重恩,却不能为国家雪耻,本应该同心协力为皇室效力,却反而来划这种内斗。 本公以与你同为汉臣而不齿。” 公孙瓒闻言勃然变色怒道:“刘伯安! 我公孙瓒一生所杀的胡人,足以在蓟城外垒砌一座京观,若是真有胡人入寇幽州,我自挥刀而向,若不是你软弱无能,我早就将幽州胡人杀绝,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隐患。 今日你竟然还敢以此来苛责我,难道是欺我不成?” 刘虞本还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一提起胡人瞬间愤然道:“倘若不是你杀戮过重,幽州境况如何会如此艰难。 你若是真能将胡人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本公难道会阻止你吗? 千百年来,就连素王面对躲藏起来的胡人都别无他法,何况你公孙瓒! 倘若不是你枉造杀戮致使边郡那些心向汉室的胡人倒戈,大汉面对燕国如何能节节败退,大汉的边境如何会日日不得安宁? 这就是你做下的好事! 今日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所谓。” 二人言语之间已经动了真火,这完全是双方理念的不同,公孙瓒愤然离去,走出州牧府后,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将整座府邸都彻底烧穿。 州牧府中,刘虞却突然收回了愤怒的神情,转瞬间就带上了一脸愁绪。 刘虞的儿子刘申同样是满脸愁绪的问道:“父亲,你将公孙瓒驳回,他会不会直接自己起兵? 之前进攻冀州同样未曾使您同意就独自起兵了。” 刘虞在堂中踱步思考,“袁绍来幽州,所图不小啊!” “啊?” 刘申听到自己父亲沉吟后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颇为惊讶的说道:“父亲,刚才您不是和公孙瓒说……” 刘虞瞪了刘申一眼道:“那当然是诓骗公孙瓒的。 必须想办法将公孙瓒除掉,若是幽州军继续掌握在公孙瓒手中,幽州真的会不保。 他占据优势的时候尚且不能战胜袁绍,如今的公孙瓒又怎么可能是袁绍的对手? 袁绍是想要做幽州之主。 虽然现在的皇帝是董卓所拥立,虽然现在的皇帝有种种的问题,但他依旧是大汉的皇帝。 袁绍对现在的皇帝不屑一顾,可见对大汉的不臣之心几乎算是昭然若揭了。 绝对不能让他得到幽州,作为大汉宗亲,这是我最后所能够做的。” 刘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刘虞见状厉声道:“申儿! 还记得你小时候为父让你读过的那些书吗? 《邦周死国录》还记得吗?” 刘虞的声音杀意凛冽,刘申整个人一抖,害怕的说道:“回父亲记得!” “将宗亲篇与外戚篇背出来!” 刘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背那些在邦周历史上死国的宗亲外戚。 不知过了多久,刘虞才平静道:“你记住,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身为汉室宗亲,若是没有死国的勇气,就没有资格披着皇族的身份。 刘表和刘焉那种汉室宗亲中的败类,吾恨不得手刃之! 若是有朝一日汉室灭亡,你要继承遗志,就如同刘备那般,以兴复汉室为己任。” 刘申沉声问道:“父亲,既然袁绍要掀翻汉室,为何刚才公孙瓒想要进攻袁绍,您不答应,反而要自作内乱呢?” 刘虞走到堪舆图前,缓缓说道:“为父这便再教你一件事。 想要成就大事,不仅仅要自己能成事,那些与你结盟的人同样要能成事才行,否则只会被白白拖累。 公孙瓒是个成不了事的废物,与他结盟才是万事皆休。 想要攘袁绍这个外,就要先安公孙瓒这个内,只有除掉公孙瓒,彻底将幽州聚合起来,才有抵挡袁绍的希望。 倘若失败了,那就是天命如此,怨不得旁人。” 刘申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父亲,满眼的惊奇,刘虞从未教过刘申这些东西,今日既然说了,索性就多说一些。 “申儿,为何我一向主张宽厚。 那不是我喜欢宽厚,而是不得不宽厚。 你做一件事前,你要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为什么我瞧不起公孙瓒,因为他只会杀杀杀,杀了这么多年,幽州还是这样,甚至边境的状况还恶化了。 他不知道想要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杀胡人,那些胡人就像是草原上的草一样,一丛一丛,永远都不可能杀得光。 当年素王从镐京出发东征,一路杀戮,他老人家可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但即便是素王最后也返回镐京,不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因为邦周无法从那些战争中得利,反而要耗损大量的资源。 公孙瓒是个什么东西,素王做不到的事情,他就能做到吗? 为父来到幽州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幽州的和平,构建一种胡人不需要劫掠就能够存活的秩序,然后缓缓利用汉人的人口优势逐渐将胡人向北驱赶或者杂居。 从胡人手中获取资源交换,让幽州自己就能够运转起来,不需要冀州和青州的供养就能够维系汉室的统治。 那些胡人甚至还能够作为大汉的屏障,抵御更北方的胡人以及燕国的进攻。 可惜全被公孙瓒破坏了,整个幽州以及辽东的胡人全部聚集在燕国的麾下,昔年臣服大汉的诸义从军队,都成了燕国的狗。 可恨!” 刘虞在这里锐评公孙瓒,殊不知公孙瓒回到府中后就见到了一个面相相当和善的人,胖嘟嘟的,穿着就像是个富家翁。 但他的身份却不简单,乃是燕国的大贵族,却孤身来到公孙瓒这里,不得不称赞一声,真是一副好胆色。 公孙瓒见到慕容胜的那一刹那就直接汗毛直立起来,左右一望,连忙将院门关上,低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胜却轻松的笑道:“伯圭公,为何要如此小心呢?我来见您难道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吗?” 慕容胜这一说,公孙瓒才反应过来,似乎的确没什么必要,中原和燕国之间又不是彻底不联系,和胡人部落尚且会有货物交易,一个燕国商人出现在公孙氏的府上,并不算是什么。 见到公孙瓒反应过来,慕容胜微微一笑道:“伯圭公,前些时日的来信中,我国王上所讲的您考虑的如何了?” 他之所以来找公孙瓒,原因很简单,公孙氏是辽西望族,恰好堵在燕国进入幽州的地方,若是公孙氏愿意投效燕国,那燕国将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幽州,甚至占据整个幽州。 而公孙瓒是现在公孙氏最显赫的人物,公孙氏一半以上的族人都以公孙瓒为主,另外几个继承人相比公孙瓒来说势力都比较差。 公孙瓒讥讽道:“真不知你燕国国主为何敢来招降我公孙瓒,难道是忘记了曾经被我数次击败吗? 我如今是汉室一方大诸侯,治下人口与兵力皆不逊色于你燕国,你们竟然试图招揽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面对公孙瓒讥讽的言语,慕容胜却并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我主神姿天纵,因为仰慕伯圭公的战场英姿,所以使我前来招揽。 幽州的确是一方盛土,可惜这方土地却不归伯圭公而有啊! 它的州牧似乎是姓刘,是一个汉室宗亲。 南方的冀州还有一个人,叫袁绍。 对幽州虎视眈眈,时时刻刻的想要砍下你的头颅,昭示天下。 内外之中皆有敌人,我为伯圭公而忧心,若是有朝一日,公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时,便请出奔至辽西,会有燕国儿郎接应你。 对了。 作为燕国的诚意我可以告诉你,刘虞最近一直在准备对你动手,你的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 说罢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至于刘虞是不是真的要杀公孙瓒,那他不知道,刘虞对这方面还比较谨慎,燕国还没有能力在刘虞身边安排人。 但这不重要。 刘虞有杀公孙瓒的理由,那无论他杀不杀,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只要慕容胜这么一说,不是也是。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公孙瓒被这一顿输出说的有点破防,因为话中带着隐隐的蔑视,这慕容胜就是在说他既不如刘虞,又不如袁绍。 慕容胜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公孙瓒汗毛再次立起。 “刘虞要杀我?” 他仅仅怀疑了一下就认可了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他自己就时时刻刻想着弄死刘虞,以己度人,刘虞可不是真正的老实人,想要这么做实在是无可厚非。 “刘虞这个老匹夫竟然要杀我!” 公孙瓒咬了咬牙,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几乎在瞬间眼睛通红了起来,“刘虞!” 阴云随风飘过,遮挡住了苍穹上的太阳,阴影瞬间笼罩了整座蓟城。 人发杀机。 …… 整个幽州中到处都是密探,根本就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派出来的,河北大军全部进驻幽州,早在上一次公孙瓒败逃的时候,就有一些幽州的城池被攻下,作为后续大军的前进岗哨。 如今数万战兵在战场上展开,绵延极远,粮草源源不断的从身后的冀州而来。 到了这里,袁绍开始了第一次河北全体文武大会,商议具体的进攻计划。 此番进攻幽州,除了要防御曹操和刘备的人之外,整个河北几乎是倾巢而出,势必要一鼓作气而下。 袁绍环视众人朗声道:“此番进攻幽州,我冀州兵多将广,粮草存足,定能大胜,但如何胜,却是一件相当关键的事。 诸位皆是我河北英杰,有何见解,便在此说吧,一旦议定,便不可再更改,要严格执行。” 麴义第一个走出,先是抱拳躬身向袁绍行礼,起身后环视了周遭众人一圈,然后昂首道:“主公,无论之后如何安排作战计划,义请为先锋,攻城拔寨,野战强袭,先登死士无可匹敌。” 如今的河北有“河北四庭柱,麴义列中央”的说法,麴义就是如今河北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将! 望着自己的爱将这自信的表现,袁绍朗声大笑道:“好,就由正则你作为我军先锋,公孙瓒没了白马义从,但该让他麾下的其他士卒感受感受先登死士和大戟士的强悍,这就叫做公平!” 说着径直大笑起来,营帐中的众人皆附和着大声笑了起来,先登死士和大戟士是如今河北最精锐的军团,重弩兵和重甲兵的配合。 整个河北也就培养了数千而已。 这些年但凡难以攻克的营寨,只要先登死士和大戟士出手,无往而不利。 洛燕坐在右手第一,默默观察着河北众人。 河北这些谋士和武将,都是极有能力的人,但正是因此,斗的才愈发激烈。 尤其是打幽州这种顺风仗,这些人所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胜利,而是在胜利的情况下,为自己所在的派系争取足够多的利益。 他们每个人都希望袁绍能够听从自己的意见从而获得胜利,这样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就能够名列前茅。 而袁绍呢? 同样需要顾虑每一个派系的利益分配,采纳意见的时候就不能仅仅从意见本身的合理性去考虑,而是要考虑胜利的方式。 这种做法是注定会存在大量的破绽,注定会给对手机会的。 真正飞龙骑脸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但最怕的就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被对面抓住漏洞,一波怼死。 那可真就是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了。 洛燕来到袁绍麾下后,就感觉自己并不需要出谋划策,因为河北众谋士足够。 尤其沮授、荀谌、审配、田丰这四个人,都是天纵之资,不弱于任何谋臣。 他最需要做的就是促进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防止让派系的斗争成为河北主流,防止河北陷入疯狂的内耗之中。 只要河北劲往一处使,那就无惧天下。 袁绍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麴义的要求,一是因为他信任麴义,同时麴义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将军,二是因为麴义不属于河北派。 进攻幽州这场仗,袁绍希望颍川派和麴义这种孤臣能立大功。 因为河北之地,实在是人杰地灵,人才太多,又因为就在本地发展,这导致河北派在袁绍麾下愈发的势大。 尤其是袁绍让沮授治政,审配统军,使河北派愈发强盛。 但是没办法颍川派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袁绍必须才尽其用,让河北派顶上。 唯一让袁绍放心的是沮授和审配都是少见的忠臣,田丰此人刚直,河北名士心中虽然有自己的利益,但忠正之士亦极多。 随着麴义的表态,帐中众人正要畅所欲言,营外突然有传信兵在外高喊,袁绍连忙让卫兵将其唤进来,传信兵一走进营中,当即单膝下跪道:“主公,蓟城来信!”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与神庙军和敢战士的差距! 营帐中一片寂静,整个河北群臣都呆愣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孙瓒与刘虞相互攻杀,蓟城大乱! 袁绍有些懵的说道:“公孙瓒攻杀刘虞我信,但是刘虞怎么……” 公孙瓒有心算无心,刘虞大概率直接暴死,但是现在竟然没死。 这说明刘虞同样有同样的想法,这出乎了袁绍的预料。 洛燕心念电转,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径直道:“主公,刘虞这是想要统合幽州。 结果与公孙瓒不谋而合,遂生动乱。 此乃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是上天要让我河北夺取幽州啊。 还请立刻发兵蓟城,公孙瓒杀之,刘虞迁之,幽州唾手可得。” “还请主公发兵!” 帐中众人皆齐齐作声。 袁绍拔剑重重钉在堪舆图上,重喝一声道:“听我军令,全速行军,攻取蓟城!” …… 伴随着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地上略有些湿润。 马蹄落下又跃起带起了大量的泥土。 万余河北士卒正向蓟城狂奔。 这万余士卒中,只有四千乃是正卒。 其余皆是辅助三千先登死士与一千大戟士的辅兵。 就连辅兵都骑马赶路,可见袁绍对先登死士与大戟士的看重。 幽州据有大城,又有贯穿幽州的河流阻隔,并不容易攻下。 昔日界桥后,河北军与幽州划河而治,正是因此。 但蓟城动乱,幽州群龙无首。 各城守军乃至于士族豪强惴惴不安,是战是和,还不清楚。 如今诸侯虽各自划分地盘,但到底还是大汉朝廷麾下。 和战国时期那种诸国混战不同,没有明确的疆域概念。 诸侯多占一块地,不过是册封一些太守及县令便可。 士族豪强投效说不上忠义与否。 麴义在界桥屠灭白马义从,天下人都称赞他“威震河北,势侵中原”。 乃是河北第一名将,麴义出身寒微,生性傲气,甚至比关羽都要傲气。 整个河北除了袁绍外,谁也不能让他服气。 河北四庭柱中,他只和颜良文丑交好,但同样是以小老弟的眼光来看待二人。 无论是河北系魁首的沮授,还是颍川系魁首的荀谌麴义都不放在眼中。 但大将出征,不可能没有谋臣坐镇,这让袁绍很是为难。 袁绍于是派了洛燕前来作为他的监军和参谋。 这是袁绍所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可以压得住麴义的人选。 但袁绍显然想错了。 麴义是桀骜不驯的雄鹰,若不是机缘巧合,就连袁绍他自己都收服不了麴义。 洛燕又没有让人纳首便拜的王霸之气,怎么可能压服麴义这种的狂人呢? 虽说自二人率领一万两千大军出征以来,麴义对洛燕还算客气。 但那是因为洛燕是袁绍的女婿,是传说中带有神秘意味的洛氏子。 但想要让麴义发自内心的认可,没有那么简单。 洛燕对此很是清楚,这太正常了。 但他觉得麴义这样不行。 这种脾气不改,万一袁绍出事,麴义唯一的结局就是死。 他太狂了。 若是河北大将死在自己人手上,那洛燕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所以二人一路奔袭以来,他很少说话。 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麴义,等待着一个将麴义打趴下的机会。 麴义敢做先锋,自然是有自信。 幽州但凡是想要阻挡他兵锋的,都被斩于剑下。 先登死士可不仅仅是能在野外掀翻骑兵,攻城同样是锐不可挡。 麴义率领着先登死士向前冲,面对着技战术极强,身着全甲几乎凝结成一体的先登死士,那些临时纠集的士卒几乎被一冲而散,任何敢于挡在面前的,变成尸体是唯一的结局。 麴义一波强袭直接爆掉幽州军大营,对洛燕挑眉朗声大笑道:“公子,我这先登死士与大戟士如何?” 若是其他人,麴义根本不会问这一句,但在洛氏子这千年家族子弟的面前,他想装一下。 洛燕骑马从遍地赤红鲜血的战场中走过,微微笑道:“神庙军与敢战士之下,先登死士天下无敌。 麴将军真不愧是我河北第一大将!” 麴义闻言脸上笑容一滞洛燕这话是在夸他,河北第一大将,但听着就很是别扭。 天下哪个统帅没有一个掀翻神庙军和敢战士的梦想呢? 麴义一抹脸上的血水,好奇问道:“公子,神庙军和敢战士真的那般强吗? 我这先登死士已经几乎登峰造极。 除了更换更强的武器,更好的甲胄,已经找不到变强的方法。” 麴义话中又是疑惑,又是好奇。 敢战士在关中面对西凉铁骑的战绩天下皆知。 但之前他大破白马义从同样是以少胜多,白马义从同样是不逊色于西凉铁骑的天下精锐。 在顺势的时候,任何军队都可能打出非常夸张的战绩。 单单凭借一场的战绩是不能认定一支强军的。 这位洛氏公子燕怎么就能斩钉截铁的认定先登死士不如神庙军和敢战士呢? 洛燕轻笑一声,这是个打击麴义傲气的好机会,装作在回忆缓缓道:“刚才麴将军说先登死士已经登峰造极了。 实际却是一种谬误。 麴将军,我且问你,先登死士马术如何,可能人马合一吗? 可能熟练使用马槊、长枪、斩马刀、环首刀、长剑、匕首、铜锤一切武器? 先登死士能够无论是否有主帅都与敌偕亡吗? 可能心念一体,千军万马如一人吗?” 麴义听着洛燕这一番话,直接笑出声,摆摆手道:“公子你真是说笑了,那不是人间的军队,而是天上的天兵天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军队? 从前未曾有,以后也不会见。”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洛燕带着笑静静地望着他,说到嘴边的话停住了,难以置信的咽了两口唾沫问道:“公子,难道……” 洛燕双手负在背后,缓缓道:“神庙军就可以做到,他们是真正得到素王天启的军队。 天下无双! 那是超越极限的精神力量才能够完成的伟业。 先登死士没有那样的精神,自然不可能达到那样的程度。” 麴义笑两声,愈发觉得洛燕在诓骗自己,毕竟就连精神力量这种一听就相当虚的话都讲出来了。 但洛氏子可都是君子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这就是麴义出身庶民所带来的最大局限了。 那些权贵豪门都知道洛氏是政治信誉高,但凡是正式的政治盟约就不会背叛。 政治底线高,不会肆意践踏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洛氏绝对和君子沾不上边,否则就活不到现在。 麴义听说的洛氏全都是流传在民间的形象,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和一个洛氏子接触。 洛燕望着麴义,只是微微一笑。 每一个没有见过神庙军的人,都会觉得这是玩笑。 但那可是天底下唯一一个用神器打造的军队,说是天兵天将一点都不为过。 同等人数下,就连敢战士都必须要有洛氏子带头冲锋,还必须是巅峰时刻才能与其战平。 望着洛燕的笑容,麴义觉得有些不适,好在洛燕很快就骑马向前。 只剩下悠悠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有朝一日,我河北大军会不会对上神庙军。 若是见不到神庙军的话,那让麴将军见识见识敢战士也是极好的。” 麴义同样策马上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见到先登死士之后还能够保持这种淡然神态的人。 即便是并州牧吕布麾下那名叫做高顺的将领麾下有为陷阵营的军团。 同样是强军,但数量不是一个量级。 陷阵营若是与先登死士和大戟士硬碰硬,那全军覆没将是唯一的结局。 只有洛燕,见到了先登死士后,眼中虽然有赞赏之色。 但从他的表情和眼底神色中,麴义居然看到了“不过尔尔”的神色。 这才有了麴义先前的发问,结果洛燕给了他一个宛如神话般的回答。 十八般武器精通! 马术皆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地步! 千军万马,皆一心而前! 这一字字,一句句,都在挑战麴义的世界观。 这世上有那种跟随着主帅就能无往而不利的军队。 先登死士其实也是,只有他麴义不要命的时候,先登死士才是最强的。 当年项王的八千江东子弟兵同样如此,掀翻了秦王朝强大的军队。 甚至敢战士的强大,麴义都能够理解,扪心自问,若是袁绍亲自率军冲锋,甚至袁绍的儿子们亲自率军冲锋,河北军定然士气大振,战斗力都能翻一个番。 但洛燕说的是什么? 就算是没有主帅,依旧能够万众一心向前,这开什么玩笑吗? 麴义望着洛燕着甲的身影,目光中满是疑问和疑惑。 公子燕说的是真的吗? 这简直要成为他的心魔了! ———— 燕入河北,绍以为假子,甚重之及绍攻幽州,麴义为先锋,麴义性傲,常目中无人,绍乃以燕贵重,参赞机务,并麴义攻幽,燕性和,不与麴义争,及至临战,能以言辩之术说麴义,众皆以为能。——《魏书·洛沮荀审田列传》 今天十二点前还有四千字!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不说天子说什么? 洛燕一看麴义的神情就知道他陷入了纠结之中。 但这正是洛燕想要的。 一个人没有自信不好,太自负了同样不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件好事。 现在攻幽州只能算是简单模式的战争,日后和辽东燕国大战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 待攻下幽州后,河北就要代替幽州军阀抵御胡人。 在河南还有曹操和刘备两大强敌,都不是易于之辈保持如今的自负,遭遇败绩是迟早的事。 麴义作为先锋,率领着大军一路横推,几乎没有任何城池能够坚持三日。 袁绍率领大军跟在后面压阵,河北众人最需要做的就是为先登死士与大戟士提供辅兵和后勤。 蓟城中正在火并的公孙瓒和刘虞没想到袁绍竟然会这么快就从边境杀进了幽州腹地。 在这场火并中,掌握着更多军队的公孙瓒逐渐占据了上风,但刘虞占据了蓟城,有这座幽州大城在,公孙瓒暂时攻不进来。 面对摆明了要奔袭蓟城,一战而下幽州的袁绍。 公孙瓒和刘虞都知道,现在不能再打下去了,想要保住幽州必须要通力合作才行。 但经过这一场血淋淋的互拼双方之间都对对方毫无信任,就在这种试探对峙中。 河北大军到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河北军,公孙瓒不得不组织幽州军沿着河水布防。 白马义从的全军覆没让公孙瓒元气大伤,而且几乎一战将公孙瓒的心气都打没了。 但整个幽州的实力还在,白马说到底不过万余而已。 纵然白马全灭公孙瓒依旧可以抽调上万的骑兵出战。 骑兵之外,幽州步卒同样上万,皆列阵迎敌。 远远见到河北的袁字大旗,公孙瓒怒气顿生,又远远见到先登死士的旗帜,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眼底中自然有一抹畏惧,那就是将他彻底从巅峰打落的强军。 自冀州而来,夺城拔寨,未尝一败。 现在没有白马,真的还能够战而胜之吗? 公孙瓒策马上前,他相貌俊美雄伟,身着甲胄,背后负着披风,威风凛凛,一点也没有天下人口中冢中枯骨的不堪。 公孙瓒之所以被人瞧不起,概因他非要做主公。 若是只单纯做骑兵统帅,李傕郭汜等人皆死,天下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不过是吕布、张辽、赵云、马超、关羽几人而已。 袁绍一见公孙瓒举动就知道他要和自己说话,当即就要上前,颜良文丑护卫在他身边,走到阵前,洛燕亦跟随在侧。 公孙瓒见到袁绍上前,当即怒喝道:“袁绍,你妄动刀兵,昔日昭公为我二人和睦,难道你现在是要违背盟约吗?” 袁绍直接愣住,上次界桥之战不就已经开战了,现在怎么还能提到昭公盟约呢? 公孙瓒又道:“本侯乃是朝廷钦封镇北将军。 值此抗击胡人及燕国之时,你袁绍不思报国,却反过来进攻幽州。 伱枉为四世三公世宦豪门,不过是个悖逆罢了!” “哈哈哈哈!” 听着公孙瓒怒骂,袁绍却不怒反笑,他的笑声太大,甚至直接盖住了公孙瓒的声音。 待笑声停下,转而大声道:“昔年我在洛阳中与董卓对峙,为大汉社稷奔波时,你公孙瓒竟然率军侵夺我的基业。 昭公见不得你这无耻之人,于是襄助我稳固河北。 你这明晃晃的汉贼,竟然又打着刘协那伪帝的旗号,进攻河北,就是为了夺取冀州基业。 五次三番,屡屡侵略。 今日竟然还能大言不惭,洗脱自己。 公孙瓒啊公孙瓒! 我曾经听闻春秋时,宋国有人以无耻自诩,自称天下最无耻之人。 但今日见到你公孙瓒,却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耻之外亦有更无耻之辈。 真可谓,无耻之尤也!” 袁绍这畅快淋漓的一顿羞辱痛骂顿时让河北众人皆大声笑起来。 那每一件事实和直呼其名的公孙瓒,都让他更加刺痛。 公孙瓒痛恨,若是昔年二次战争能灭亡河北,如今就没有这许多声音。 因为胜利者会有无数人为之粉饰。 但是他失败了两次,那当初不顾脸面所做的事情,现在都如同回旋镖一般的打回了他的身上。 似乎是不愿意让公孙瓒专美于前,袁绍完全没有停下言语攻击的意思,继续说道:“今日我等河北将士相聚于此,便是告知幽州将士百姓。 公孙瓒匹夫,不能据有幽州,幽冀二州当归一体,尽归袁氏。” 袁绍正说着,突然又听到一道略有些苍老却相当浑厚的声音,“袁将军此言谬矣!” 刘虞! 他竟然敢于从蓟城中走出,带着数百士卒来此。 公孙瓒眼神一利,但他好歹不是傻子,在这个时刻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袁绍冷冷地望着刘虞,他之前一直觉得刘虞会是自己的盟友之一。 但现实却告诉他,这些刘氏宗亲果然在关键时刻靠不住。 刘虞能感受到无数道杀意都在自己身上扫视着,但他不在意。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袁将军。 本公才是朝廷钦封的幽州牧。 据有幽州之地乃是本公,而不是公孙瓒。 这是袁将军话中的第一处谬误。 即便是袁将军兼任幽州牧及冀州牧,这二州之地也不是袁氏之地。 州牧州牧,乃是代皇帝牧守,代陛下牧守。 这世上难道有为主人牧守却监守自盗的道理吗? 本公以为这是不合理的。 这是袁将军话中的第二处谬误。 当今陛下乃是灵皇帝的亲子,乃是孝愍皇帝的亲胞弟,皇室三代之中没有比陛下血缘更近的皇族。 陛下就是大汉无可争议的皇帝。 绝对不是袁将军口中所谓的伪帝。 这是袁将军话中的第三处谬误。 有此三处谬误,本公实在是不知道袁将军今日来此为何? 难道是心中的悖逆之色已经不愿意掩盖? 难道是篡汉之心已经不愿意遮掩? 还是受到了奸人的蒙蔽,致使同为汉臣,却走到如今这刀兵相见的一步。 袁将军请回吧,大汉纷乱,若是我等再彼此消耗,国将不国啊!” 刘虞真不愧是大家,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比刚才公孙瓒的不知道高到那里去。 幽冀战事,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军阀之间互相抢地盘,但是这话不能说。 谁说这是抢地盘,谁就失去大义。 一定要说这是在救济斯民,这正是袁绍进攻幽州所用的借口。 在檄文中,公孙瓒在幽州统治残暴,袁绍这是在肃清大汉奸臣。 但刘虞出来了之后,这个借口就不好用了。 刘虞可是正经的汉室宗亲,如今单论血缘,他也是最接近皇帝的宗亲之一。 袁绍脸色有些不好看。 洛燕朗声道:“刘公此言差矣。 孟子曰:民贵而君轻。 在百姓的福祉面前,纵然是天子亦不为重,又何况官员呢? 你的确是灵帝钦封的幽州牧。 但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幽州百姓可曾享受到你所带来的福祉吗? 公孙瓒在幽州肆意残暴,但是你却不阻止,任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又有什么面目去自诩所谓的幽州牧呢? 我曾经听闻上古的天子圣王都首重德行,因为天下是有德之主才能够王天下的。 重视德行的君王会挑选品德上佳的臣子来为他守土。 公孙瓒,他血腥残暴,与品德上佳无有关系。 刘公你曾经有善政的名声,但为何却不愿意将之带入幽州呢? 难道是幽州的豪杰与百姓,不值得刘公你施下善政吗? 既然刘公不愿意向幽州百姓展示你的德行,那自然便由其他人来展示德行。 我主袁绍,对有能者礼贤下士,对贫苦者推衣解食。 对待那些老人就像是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对待那些孩子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德行,上天是能够见到的,天子是应当予以重任的。 如今诸夏无天子,我主唯有自加重担于肩,方不负天下人之意啊!” 洛燕这一番话说罢,袁绍直接就拍手叫好,河北众人同样振奋。 袁绍势力和洛楚势力,目前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这二人的官职、爵位等等都是自表的,没有任何的法理性来源。 如今天下大多数的诸侯,比如曹操手里有皇帝刘协。 占据了兖州以及河南郡后,又有留侯入朝,法理性自然不用多说。 刘备乃是汉室宗亲,又有英侯和二吕撑着。 其中大多数的官员都接受了当初李傕郭汜朝廷的封赏。 袁绍的亲家吕布都是正儿八经朝廷册封的并州牧。 只有袁绍和洛楚二人,自封冀州牧和扬州牧。 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在大汉框架下,是相当尴尬的。 现在洛燕就说了,这世间还有比上天更大的吗? 自然是没有。 上天的旨意最大! 这天下还有比民更重要的吗? 自然是没有! 纵然是君王也要列在民之后,谁有异议,去和孟子说,去和孟子学派辩论。 既然这天下以民为贵,那德行就该是最重要的东西。 谁能够使百姓安居乐业,谁就应该统治百姓。 袁绍和其他人比起来或许不特殊,比如徐州的刘备。 但比起公孙瓒来,那定然是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你刘虞,放任公孙瓒荼毒幽州百姓,难道就能够脱得了干系吗? 真是言辞如剑! 可当百万师啊! 本来以为在大义方面稳操胜券的,万万没想到这位公子燕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套诡辩的说辞。 自洛燕进入河北以来,天下人都知道袁绍有个洛氏子的女婿。 英侯嫡长子洛齐入仕刘备,还为他拉来了徐州士族的效忠。 英侯的嫡次子坐断江东,自成一地之主。 如今洛燕就是第三位出仕的洛氏子,而且不是做臣子,而是直接相当于外戚这样的亲近地位。 今日一见,果然同样不同凡响,符合世人对洛氏子的想象,才貌俱全。 刘虞沉声问道:“袁绍,你可还是汉臣吗?” 还是汉臣吗? 这一问,就是生死之问,若是袁绍敢说不是汉臣立刻就是天下群起而攻之。 甚至就连吕布可能都要犹豫一下自己该怎么做。 这天下间能堂而皇之说自己不是汉臣的诸侯,没有多少。 但若是说自己是汉臣,那就落入刘虞的话术圈套了。 洛燕低声道:“岳父,您当然是汉臣。 正所谓社稷重于宗庙宗庙重于君啊! 您是汉室的臣子,却不是某一个伪帝的臣子。 您所效忠的君主死在了逆臣的手中,您是飘零之臣。 待中兴汉室后,再到君主陵前,求问天下何归!” 袁绍神色一震,一捏洛燕的臂膀,眼中带着喜色。 这番话相当符合袁绍一向的对外态度。 他认可孝愍皇帝的皇位,但是不认可刘协的皇位。 袁绍中气十足的将这番话向刘虞说出,这就是他的回答。 不仅仅是说给刘虞听,还是说给河北众听,同样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这就是我袁绍! 无耻! 这是公孙瓒和刘虞的第一念头,实在是太无耻了。 没有君,哪有臣? 你连是谁的臣子都说不出来,你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的是汉臣? 但是河北一众谋臣却目光熠熠的望着洛燕,他们都是聪明到极点的人,自然能够从洛燕这些看似诡辩的言论中,品味到那似乎是有一整套理论的。 刘虞满脑子都是朕即国家的理念。 但这套理念的破绽太大,根本就是个可以被随意蹂躏的靶子。 面对洛燕所学习的东西,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尤其是在汉室失去诸夏天子位后,用自缚手脚都不能形容,而应该用人彘来形容。 刘虞和公孙瓒再也说不出话来,洛燕轻笑着说道:“主公,敌军士气已泄,当先胜一阵!” “贤婿所言极是!” 袁绍现在心情很好,当即道:“正则,以你部为先锋,击其左翼,我率中军以箭矢为你翼护!” “喏!” 麴义抱拳应声。 ———— 洛燕善辩,有名家之风,幼时尝与父辩,得赞曰:“辞甚雄,言甚伟,吾一言未尽,尔三言皆出,及长,真雄辩士也。”——《世说新语》 求月票!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洛燕献策 河北军与幽州军交战半日,幽州军后撤三里。 河北军前部沿河而下,中军亦架设浮桥而过,在对岸扎营。 河北军中军大帐中,麴义等武将身上还淅沥沥着血迹。 袁绍望着众谋臣武将沉声道:“幽州军骁勇。 接下来要如何破局,还请诸位群策群力。” 作为边军,幽州军士卒的精锐是毋庸置疑的。 统管军事的审配沉声道:“主公。 幽州军虽骁勇,但比之我河北军,不如也。 今日交战幽州军阵线摇摇欲坠,便可知之。” 听到审配所言,麴义更是直接昂然道:“主公。 使四庭柱辅助我,义率领先登大戟士,攻破幽州军大阵。 纵然拼上这条命,定斩杀公孙瓒,夺取幽州!” 他浑身都是斑斑血迹,双眼通红,杀气凛然。 整座中军大营都冷飕飕的,让人不禁侧目。 麴义这个人杀气太重,先登大戟士能这么强,不仅仅是战力,还是因为他每战皆在军阵冲杀。 袁绍闻言眼皮直跳,这麹义动不动就要拼命,真是顶不住。 他连忙安抚道:“正则莫急,为了攻破幽州折损我一员大将,区区公孙瓒还不配。 待日后与曹刘会猎中原那时才是正则威震华夏之日!” 洛燕端坐在坐席上望着帐中微微皱眉。 他猛然间发现河北军有个大问题。 那就是缺少那种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超级统帅。 洛氏子中,他的大伯洛霄不必多说,完美无缺。 三叔洛空能将十万军,亦是大将之姿。 四叔洛星与三叔洛空差不多,但武力值比洛空高。 这是三个洛氏子中能率领大兵团作战的人。 偌大的河北,竟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麴义的确是河北第一大将,但目前看来,只能将几万人。 将后勤以及辅兵一抛开,他能率领的战兵也就是本部先登。 颜良文丑二人就更不用说了,以武力来论,这二人是河北天花板,经历生死磨砺的万人敌。 但这二人皆是匹夫之勇。 以洛燕看来这二人将数千人冲阵还是可以的,但仅此而已。 张郃和高览目前还看不到实力,因为这二人皆是河北将领,出于平衡的考虑,袁绍没有让二人统帅过超过万余的兵力。 结果造就了现在这个结果。 家族从无数的历史经验中早就得出了一套理论,所谓夺取天下必需的三驾马车。 第一治政,文宣二公、管仲、萧何那样的人。 当然,地盘太大,底蕴太厚,次一等的臣子也足以凭借天然的优势拖死对方更优秀的臣子。 第二战略,文宣二公、英侯、张良那样的人。 为整个势力做出战略规划以及面对各种复杂态势都能够敏锐寻找出路的。 这两者,河北都有,智谋之士在河北不仅不缺,而且还多,再来就该互相内卷了。 但第三统帅,韩信那样的人。 没有顶级的统帅,钱粮再多,士卒再多,能败一次,能败五次十次吗? 再强的国家王朝也禁不住精锐士卒伏尸百万,也禁不住一次次钱粮靡费。 洛燕微微沉吟一番道:“主公,诸位。 昔年韩武穆率领大军破赵,然后攻破燕代,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而如今与幽州之战,自董卓之乱后,如今已经七年,自界桥之战后,也有数年。 韩武穆纵然神姿天纵,但所率皆是新兵,能有这样的战绩,便是不拘于常形。 所谓用勇不如用智。 既然我们没有项王那攻破一切的勇力,那这般硬拼,想必不是良策。 自古以来战役大破敌军者,无论形势何为,归根结底便是下列几种情况。 一是断粮! 粮是军之胆,没了粮草就算是神庙军和敢战士亦将无力。 昔年秦国白起每每歼灭诸国大军,便是以粮草之计。 最后败在我先祖武公手中,也是因为武公能联结诸国,众志成城,得到无数的粮草,白起疲敌之计失效,只能败退。 二是反间! 这世上从无永不陷落的坚城,纵然是昔年能挡诸国兵锋的函谷关亦有攻破之日。 战国时,战国有名将李牧廉颇,皆被反间计所杀人心中的成见和怀疑是一座大山,永远不会消除。 幽州军骁勇异常,不能大胜。 但须知一军在将不在兵,一国在主不在臣。 士卒再骁勇,主将不行,依旧是死而已。 杀万人,不如一言之力。 既然战阵之上,想要大胜不易,君等当再思良策,使幽州内生龃龉,轰然而塌。 到那时我军齐声大作,踏破幽州。” 洛燕话音落下,众人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公孙瓒和刘虞有了防备,正面打可能损失太大,那就用盘外招。 谁说夺取天下一定要真刀真枪的? 沮授二人盘算了一下后说道:“主公,此番进攻幽州,我军所备粮草,足以供二十万大军半年所需。 今年河北丰收,待秋季收割后,还有更多的粮草可以供应。 以幽州的产出,是绝对不可能和我军相比粮草的。 莫看幽州不过十万军,绝对是幽州军的粮草先耗尽。 待那时,便是出击的战机所在。” 荀谌微微皱眉道:“不能这么计算。 我军粮草虽多,但毕竟远道而来,一路之上人吃马嚼,损耗颇大。 幽州蓟城就在身后,补充粮草更加容易,而且幽州大族同样颇有资财,不容小觑。 真拼到粮草耗尽的那一刻,不明智。” 沮授准备以本伤人,以河北的钱粮将幽州拖死。 荀谌这话就是典型的稳健型建议,目前的河北不一定能在远征的情况下将幽州拖死。 粮草拼到耗尽的风险太大,那不是如今的河北所应当做的。 二人所说的都有道理,关键就在于袁绍的决断。 袁绍思来想去缓缓道:“先在此与公孙瓒对峙,挑拨公孙瓒与刘虞关系,另外去接触那些愿意与我河北交好的幽州世家。 这偌大的幽州,定然有愿意弃暗投明,投入我袁绍麾下的英杰。 有识之士想必都能够看出,公孙瓒是必败的,许诺要慷慨一些,最先投奔的应该有足够的好处才是。 诸位都下去吧,子燕留一下。” 对峙期间分两种情况,一种就是闭城自守,彼此之间消耗钱粮。 另外一种便是虽然没有大战,但是却化整为零,互相刺探敌情,然后断绝各种粮草和信息。 众人皆领命步出营帐,袁绍便问道:“子燕,刚才见你在皱眉,我军难道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洛燕便将自己刚才所想到的问题说与袁绍,又为袁绍讲解三驾马车的理论。 袁绍听的神采奕奕,又想到洛燕刚刚的问题,一时间颇为头疼。 不禁微微感慨道:“河北有战将千员,却没有一个能统率所有战将的统帅。” 洛燕见状安抚道:“岳父暂时还不用太过焦急,这世上那种统帅本就少之又少。 能将数万人的已经颇为不易。 麴义、张郃、高览都有天赋。 只要在北方的大战中磨练一番,未必不能胜任统帅之职。” 袁绍闻言有些踌躇的问道:“麴义倒是可以,张郃高览的话,颜良文丑二人如何?” 洛燕知道袁绍终究还是顾忌张郃高览的身份。 他沉吟了一下后认真道:“岳父,颜良文丑二人的统率天赋太低,如果经历连番血战的话,也能成长为偏军之将。 但河北如今虽强,却还没有强到能以无数的钱粮损失以及士卒损失,去喂养两个天赋较低的人的地步。 小婿以为,就让他二人作为斩将夺旗的骑兵主将,或者是率领亲卫保护您安全的宿卫将领即可。 人应当将其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对颜良文丑亦是好事。 否则兵败之日,您又要如何去做呢? 若是有朝一日我河北已经强大到极点,那时自然可以让颜良文丑二位将军随从进攻,继而拔擢。 张郃高览,虽然是河北士族,但对岳父您亦称得上是尽心尽力。 这世上没有将自己的忠臣向外推却,反而得到益处的先例。 若是您不信任这二人,那到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时,变节就是必然的事情。 甚至等不到关键之日,良禽择木而栖,不知何时就会换了主公。 岳父昔日您为臣,今日为主,可莫要忘了素王的君臣三视!” 君臣三视! 袁绍瞬间凛然,这三句话可谓是深深根植到君臣之间。 一千三百年来,从这三句话中,不知道有多少大儒高士为此引申。 其中的文字之多,足以写出一本厚厚的君臣之道讲解了。 袁绍脸上带着凝重,然后缓缓道:“这世上的人,忠奸难辨。 若是洛氏子,有千年信誉在,我是愿意信任的。 但张郃高览。 为父本就出身最顶级的士族,对这些士族所追求的再清楚不过。 张郃高览也不是那种品行高洁之人,我对他们不放心啊。” 说罢又是微微叹息一声,洛燕没再说话,这些事情点到为止,袁绍乃是雄主,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况且他所言的亦有其道理。 政治上的轻信,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二氏下江东! 话说袁绍率领河北大军进攻幽州。 之所以敢于这么放心的北上,自然是因为冀州以南的曹操和刘备都无法北上进攻。 自刘备被袁绍赶出青州后,他便念念不忘的想要收回青州,但那又谈何容易呢? 昔日一同攻击曹操的盟友张燕变成了袁绍的藩属,负责为他守御青州。 青州望族吕氏本来是支持他的,但袁绍入主青州,为了家族安稳,吕氏又与袁绍的儿子联姻。 如今的吕氏一分为二,临淄吕氏的一支随着刘备迁徙到了徐州。 现在的青州已经变了一片天地,不再是他刚刚进入青州时的模样了。 而曹操则从建安五年昭城相约时就开始谋划从袁术那里夺取霸业之基了。 若说如今天下之间,哪一处战乱最频繁,那必然是曹操和袁术之间。 兖州以及豫州,几乎是一路平坦,没有丝毫的山川阻隔。 曹操占据着兖州,以及豫州的颍川等郡,但袁术仅仅凭借汝南一郡就能够抗衡曹操所有,甚至还能够在钱粮上吊着曹操打。 但明明在军队上占尽优势的袁术,在这两年的战争中,面对曹操军却屡战屡败,只要是野战,袁术就没有胜利过。 不断的失败致使袁术丢掉了豫州除汝南郡之外的所有郡县。 其中靠近兖州的被曹操夺走,靠近徐州的被刘备顺手捡走。 以作为刘备不与曹操联合进攻袁术的补偿。 东海郡。 随着刘备率领着一众青州人来到这里,并且重用了糜氏后,有一个家族的地位就变得比较尴尬。 那就是兰陵萧氏。 自酂侯萧何开始富贵的兰陵萧氏,在五姓家中的境况仅仅比淮阴韩氏好一点。 抛去五姓家的名头,从如今的权势上来说,淮阴韩氏是二流的世家,兰陵萧氏是次一流的世家。 比起袁荀陈这些家族都是不如的。 自刘备进入徐州以来,兰陵萧氏内部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是关于怎么对待刘备的讨论。 那还是数年前,洛齐及一部分徐州士族在糜氏的率领下将刘备迎进了徐州。 当时兰陵萧氏没有出现。 后来刘备进了东海郡兰陵萧氏才算是争论出了一些结果。 一部分族人前往投靠刘备。 但不得不说,投靠的太晚,即便是酂侯家,那也占据不了核心。 况且这一代的酂侯家没有那种才华极其出众的子弟。 不过好在兰陵萧氏经过后汉百年的经历,对此早就有所准备。 除了洛氏,哪里有世家大族能代代出现大才的? 只要能维持住家族门楣,总会有杰出子弟出现,然后带领着家族再兴盛一个百年。 淮阴韩氏同样是这么想的。 与此同时,这两个家族还分别派出了大量的子弟南下,前往江东。 理由很简单,徐州乃是四战之地,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这里定然是战火连天。 战争对世家大族的破坏有多大? 看看现在的临淄吕氏就行了,青州数年的战争,临淄吕氏死了一半的族人。 现在唯有江东和荆州还能够算得上是一片净土。 兰陵萧氏以及淮阴韩氏和吴郡六姓的关系都非常紧密,早早就布置好后手。 等到洛楚入主江东,萧氏和韩氏两家更是大喜过望,这些年不断地将徐州的资产变卖,然后在江东购置田地以及商铺等等。 建安七年,经过多年的准备,两家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那就是迁徙族人。 糜贞掌握着徐州商会对萧韩二家的动向还是清楚一些的。 她与洛齐联袂而至州治所中,上报给了刘备。 面对此事,刘备沉默许久,抬头望望天。 要说萧氏和韩氏做的不算是过,只不过迁走一半人。 当今士族都是这样几面分头下注,就连刘备的妻族吕氏都这么干。 但这毕竟是酂侯和淮阴侯家,这二家这么干,对立志重走光武路的刘备来说,很是尴尬。 屋中众人皆沉默着,张飞一拍桌案,怒吼道:“大哥,我去将那萧氏家主和韩氏家主绑来!” 刘备挥了挥手,最后只是感慨道:“我不能得到兰陵萧氏和淮阴韩氏的完全效忠,又怪得了谁呢? 这是我的威望不足啊。 这是我的德行不足啊。 这是后汉以来的报应啊。 能够得到英侯的支持已经是承祖之幸了,又怎么能够去奢求更多呢?” 洛齐却语气轻松道:“主公不必如此,三将军亦不必生气。 所谓众志成城。 萧韩这种大家族,人多繁杂,本就不是一条心,试看这天下哪里有万众一心的家族呢? 莫说他们,就连我所在的洛氏,家中子弟都因为志向不同而各奔东西。 今日萧韩二家中有人想要前往江东,这实在是正常不过。 这些不愿意与我等一心的人离开徐州,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些人离开,亦不影响早就投效主公的萧韩二氏子弟,甚至这些子弟知道今日主公的表态,会更加忠诚。 此所谓,祸兮福所倚。 主公,当善待此事,不必忧虑,于我复兴大汉大业,并无什么影响。” 洛齐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的神情就好了许多,尤其是刘备,先前的些许失落都消散一空。 无论如何,还有英侯一家坚定不移的支持自己,还有兄弟在自己的身边。 比起昔日,已经不知道强到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糜竺从外快步走进,与洛齐对视微微颔首,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向刘备作揖躬身道:“主公,萧氏少君与韩氏少君求见。” 众人皆一惊,刘备连忙道:“快快请进来。” 门外有两个年约三十许的男子联袂而至,走到门槛前,在所有人的面前,向着刘备直接大礼叩首。 刘备又是一惊,却见到二人一拜三叩首,走进堂中,跪伏在地,泣声道:“主公!” 到了这个时候,刘备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他从上首走下来,来到两人身前,将二人扶起,沉声道:“日后当奋发向前。 你二人虽不是嫡长,却未必不能成就大业,未必不能光辉酂侯与淮阴侯之爵。” 二人又是一拜泣声道:“主公仁义,愿以死效之。” 这边刘备忙着收拢人心,萧韩两家已经乘坐着大船顺着淮水支流往江东而去。 长江边,有惊涛拍岸。 白色的浪花朵朵拍击在大船之上,那高大的楼船巍然不动。 萧氏和韩氏这么多年的大贵族,可不仅仅是掌握了一些经学以及兵法,手中的技术亦极多。 细数天下的世家豪族,基本上都有研究那些技术以及知识的,毕竟只有这些人有钱有闲。 即便是没有系统的理论指导,但瞎研究依旧有不少东西被研究出来。 在长江的南岸,桥巍正静静等待着。 桥氏在江东的位置就是如此的特殊。 他是江东诸家之首,但又不局限于江东,交游广阔,萧韩二氏下江东,就是他主导的。 他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增强江东的世家大族的力量,从知识上、从数量上、从质量上。 务必将江东打造成一个无人敢来侵犯的铁桶阵。 尤其是在他知道了洛楚的计划后,他就更加孜孜不倦的引进外地的贵族。 毕竟不将江东的水搞混,新的江东之主上位之后,万一拿吴郡士族开刀怎么办?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暗处,让家族在江东一直绵延下去,就像是洛氏一般。 伴随着重重的一声,巨大的楼船靠岸,桥巍迎上前去,大声笑着道:“你们终于来到江东了。” 来的当然不会是酂侯和淮阴侯,那两人都是年纪相当大的人,和桥巍都不是同一代人。 来到这里的是两人的嫡长子,来到江东重新建立家族。 至于爵位。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大汉眼看着都快要没了。 酂侯国和淮阴侯国在后汉经过削户,都属于半废状态,和英侯国以及齐公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还不如留侯国和安阳侯国。 等到酂侯和淮阴侯一死,就连爵位都不知道去哪里继承,难不成去找刘协继承爵位吗? 那可太过滑天下之大稽了。 想想都知道曹操不可能把酂侯和淮阴侯的爵位给敌对势力的下属。 目前看来,只有投靠曹操的留侯爵位能继承了。 其余包括英侯爵位在内的六家,一旦如今持有爵位的人薨逝,立刻就是失爵的结局。 传了三百年的爵位,到了如今竟然就连授爵的人都找不到,这如何不是一件相当悲哀的事情呢? 二人从船上走下,抱拳作揖道:“桥公,可先带我二人前往拜见公子楚呢? 初来乍到,总是要先拜见主人的。” 桥巍望了一眼正鱼贯而下的人,一摆手笑眯眯道:“正是如此,今夜在府中为你们二人接风洗尘。 皆时,我会邀请公子楚前来府中,为伱们二人引见勿要担忧。” 二人闻言便展露出笑意,公子楚是桥巍的女婿,为他二人引见可谓是轻而易举。 况且公子楚乃是英侯嫡子,同为五姓家,怎么说也有几分香火情。 只要在江东安分守己,该出力时出力。 凭借长江天险,以及这纵横交错的水道,保存家族不成问题。 萧韩二氏来到江东是个相当爆炸的事情,这是仅次于洛楚当初下江东的爆炸新闻。 无论现在的萧韩二家有多么的落魄,譬如淮阴韩氏,只比世宦两千石的家族强一点。 但在天下之间,这两家都有着不朽的声望,那可是与国同休的五姓家啊! 三百年的大世家! 吕韩萧张! 除了皇族刘氏和千年世家洛氏之外,再也没有比这四姓更尊贵的了。 现在竟然有两家来到了江东,而且来的不是什么支脉庶子,而是嫡长子! 这说明了什么? 谁还能说我们江东是山越丛生之地? 自项王争夺天下失败之后,江东第一次被重视起来,先后有中原大贵族前来江东扎根。 洛楚对萧韩二氏的到来持既不欢迎,又不排斥的态度。 以如今江东的政治生态,以及他对未来的规划,来再多的士族也造成不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萧韩二家来到江东,对江东整体的发展,相当的有好处。 这两家发展了这么多年,族中好东西可实在是不少。 随便拿出来一点,都足够许多家族吃的盆满钵满,对江东的治理亦有好处。 桥府中。 洛楚携小乔前来参加筵席,小乔一进府中就想要前去忙碌,却被洛楚拦住。 洛楚笑道:“你如今有身孕,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些事自有母亲去做。” 小乔只能作罢洛楚一到场,无论是不是还有人没到,这筵席都立刻开始。 待酒过三巡后,伴着悠悠扬扬的乐声以及曼妙的舞姿,萧显上前躬身作揖道:“使君,显初来江东,不知使君喜欢什么,听闻贵夫人怀有身孕,便以此物献上,以为祝贺。” 说着命人将一个宝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串佛珠。 那佛珠表面晶莹剔透,但是每一颗佛珠上都有一种色彩,细细数来一共有八色。 这竟然是一串极其少见的八色琉璃佛珠! 萧显笑道:“使君,这乃是我萧氏的重宝之一,八色琉璃佛珠,此珠经由天下知名的高僧开光作法,最后还在西域素王神庙供奉。 能保人平安健康,您是洛氏子有素王庇佑用不到,献给夫人倒是恰好合适。” 张氏好道。 萧氏好佛。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这一串佛珠的确是用了心的,洛楚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吾便收下了。” ———— 东汉末年中原混乱,导致大批不愿意参与战争的士族前往江东避难。 这些士族在避难过程中,携带着大批工匠以及来自中原的先进技术,还有大量附属于这些士族的人口被带到南方。 这种迁徙促进了南方的技术、文化以及经济发展,这是我国古代第三次对江东地区的大规模开发。 这种大规模的开发造成了经济分布的变化,进而深刻的影响了未来的政治局势。——《中国古代经济发展及变迁》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重新来过,史诗重启 乱世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风。 会直直的吹向人心之中。 天下间有数的诸侯都在着手将自己的地盘打造成战争机器。 刚刚接纳了萧韩二氏的洛楚紧接着就得到了一个来自中原的炸裂消息。 …… 颍川郡。 此郡以颍水而得名,郡治乃是在洛宣公时,由宣公之弟所建立的颖国旧都,历经修缮,但选址却未曾有变。 颍川自荀子一脉坐落于此便开始文化昌盛,至后汉一朝,兴盛至极,天下高门士族,三成在颍川。 如今天下乱起,颍川投下重注的袁绍曹操都是一时之雄,有清平天下之姿。 自曹操重夺颍川郡,又将位于荥阳的刘协迁徙到许昌后,颍川的气象更是一新。 作为曹操麾下除了宗族之外最强派系的颍川系,以许昌作为都城,算是达到了他们的目标。 无数身着汉军服饰的士卒在奔行,郡中充斥着凛然肃杀之气。 两军阵前。 一方立着汉字大旗以及曹字大旗,一方则是袁字大旗。 正是曹操和袁术二军。 只听鼓声漫天,士卒皆列阵而攻。 袁术曹操间的战争比袁绍和公孙瓒间的战争持续时间还要长。 只不过袁绍和公孙瓒属于将一切家底都压上去的大战,而袁术曹操间的战争烈度就低得很。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战斗,击鼓而进,鸣金而归,互相试探。 大军轮换而前,借着战争磨砺士卒,将那些未曾经历过的新兵打造成见过血的老兵。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攻防转换之时,曹操军中有数十人猛然冲出,尤其是当先一人,马速极快,宛如旋风般冲进敌阵。 几乎一瞬间便是人仰马翻。 说时迟,那时快,马蹄高高扬起,手中刀光一闪,已经有首级落下! 曹军大营。 听到传回的消息,曹操整个人是又惊又喜。 “关将军真乃神人之姿也!” 关羽策马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万军丛中斩杀了袁术的儿子袁耀! 那可是袁术唯一的嫡子! 任谁都想不到竟然就在军阵变换之间,被关羽瞅准一个空隙,完成了阵斩的成就。 曹军大营中,关羽微微眯着眼傲然而立。 “袁术麾下,皆是插标卖首之辈,我斩之便如斩猪狗一般。”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罢了。 张角已死,吕布还在并州,子龙翼德皆在大哥麾下,天下又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呢? 曹操身侧,隐在阴影中的程昱却阴恻恻的望了关羽一眼,眼底深处有杀机凛然。 荀攸同样面无表情,见不到多少喜色。 他们只想从袁术手中夺取一些地盘,还没有做好和袁术彻底不死不休的准备。 毕竟身侧还有刘备在虎视眈眈,若是和袁术大战损失太大。 刘备自徐州以及泰山大军齐出,兖州和豫州这种没有山川险阻之地,破之易如反掌。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荀攸甚至怀疑关羽是故意斩杀了袁耀。 既没有对袁术军造成多大的影响,又能让袁术与曹军不死不休。 荀攸能想到的,荀彧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但他完全没有提这方面,而是直接说道:“主公。 袁耀是袁术唯一的嫡子,是袁术唯一的继承人,袁耀死在战场上,袁术难道会不疯狂报复吗? 他本就是悖逆之辈,会做出何等举动,可想而知了! 彧以为,如今应当尽起朝廷大军,与袁术决战于汝颍之间。” 荀攸见到自己小叔直接将话题带到了决战上,眼神略有些晦暗。 但他还是收起了脸上的冷容,出谋划策这种事自然不能少的了他,毕竟他才是曹操的谋主。 他略一沉思便说道:“主公,尚书令先前所言攸不再赘述。 袁术此人无智,今日痛失爱子,定裹挟汝南大军前来,我军可在山川之间布置埋伏,击破袁术。 自袁术屡屡小败后,便谨慎与我军交战,如今袁术动怒而兴军,是全夺汝南的大好时机!” 曹操就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朗声道:“文若,你速速回许昌,调集朝廷大军。 再给平东将军管亥、荆州牧刘表、南阳太守赵弘降旨,要求他们各自率兵共击袁术。 袁术不尊皇命,悖逆作乱,合当天下共讨之。” 关羽双眼微眯,心中则暗自嘀咕。 他步出营外,身着汉军服饰的曹军士卒列列而行,心中又是一阵烦闷,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大哥身边。 正伤神之间,走到转角处便见到荀攸正负手而立,似乎是在等着他。 荀攸此人,关羽这些时日可是见过此人有多么的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尤其是军略一道,让关羽感觉到遍体生寒,当初他竟然是和这么恐怖的对手在交战。 “关将军。” “荀军师。” 荀攸打量了器宇轩昂的关羽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关将军自跟随主公以来,主公待关将军如何?” 关羽双眼一眯,锋然若刀剑,语中似带有金石般道:“荀军师的主公可是陛下吗? 关某自入朝廷以来,见陛下不过区区几面罢了,谈何待关某如何呢?” 关羽的话那么理所应当,他似乎没有听出荀攸话中的意思,也不在乎这么说会给自己造成什么不利的结果。 荀攸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没再说话,侧过身子,关羽从他身前走过,很是沉默。 程昱和董诏从旁边走出,走到荀攸身边,三人皆负手而立,望着远去的关羽,永远挺直着脊梁,似乎从未曾弯过。 董诏突然道:“关羽可真是神将啊,怪不得主公那么喜欢他。 不过这样的神将,囿于所谓兄弟义气,臣于刘备,不能为主公所用,真是可惜。” 荀攸眼神更加的晦暗,他精通军略,对寻常人来说,只能看见关羽万人敌的骁勇善战。 但他却能看出关羽是可以作为统帅的。 程昱眼神中带着冷酷,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道:“神将亦是凡人,刀剑临身之时,谁能不死呢? 他不愿意臣服主公,便让他死在他乡吧,一介武夫而已,旦夕之间便可使其猝亡。” 董诏对程昱的话不以为然,他可不会去做那种事。 曹操是真的喜欢关羽,万一因此而惹怒曹操,那就得不偿失了。 董诏他最关注的永远都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志向抱负,在此之后,才是曹操的大业。 但程昱此人是真正的狠辣,心黑到了极点,而且愿意为曹操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人皆望向荀攸。 在曹操的阵营中,还是荀氏地位最高,荀彧那个人行事光明正大,与程昱等人相性不和。 荀攸虽然名声同样很好,但实际上却是心黑之人,当初在洛阳城杀董卓,他就是主谋之一。 只不过荀攸做事隐蔽,注重清名,才与程董等人有截然不同的风评罢了。 荀攸沉吟一番道:“关羽当前还有大用,他囿于义气而屈身刘备。 只要我们不与刘备为敌,自然会因为恩义而协助主公。 袁术、袁绍、刘表、洛楚以及关中马腾韩遂皆是强敌,日后但有战事,便使关羽为先。 他既然称汉臣,那陛下之命,难道能不听吗?” 荀攸此言使程昱董诏二人恍然,都觉得这方法好,算是在不惹怒主公的情况下,对关羽最好的安排。 三人在此商议,离开的关羽走到自己屋中,盘膝坐下,青龙偃月刀立在一旁。 刚才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的交流,关羽却从中听出了无限的杀机。 曹操麾下有人已经见不得自己了。 关羽将青龙偃月刀取下,轻轻擦拭着刚刚斩下袁耀头颅的宝刀,回想起进入曹营以来的所见所闻。 他如今名义上的官职是皇帝刘协的禁卫校尉,但并没有见过刘协几面,只在受封时远远见过。 曹操如今已经为自己升任太尉加征南将军。 曹操以皇帝刘协的名义,升任袁术为九卿,要求他到许昌述职,还要求袁术按照户籍来向中央朝廷缴纳钱粮赋税。 袁术自然不答应,于是曹操以此为借口,奉皇命讨伐不愿意进京和缴纳钱粮赋税的袁术。 这些时日的见闻一件件过到他的脑海中。 曹操对刘协貌似恭谨实则防备森严的状态。 曹操麾下众人对皇帝的态度。 那些跟随刘协一路逃亡的朝臣态度。 “果真如英侯所言,袁曹等人的最终目标都是要换掉刘氏天下。 名为汉臣,实为汉贼。 我如今身处虎狼之地,还不知之后要何去何从,不知还能否有朝一日回归大哥麾下。 如今虽陷于此,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一一翦除那些如同袁术一般,妄图亡汉的逆臣。 然后翼护皇帝刘协。 想必这也是大哥所希望的见到的。 若是有朝一日……” 关羽轻轻摩挲着青龙刀,缓缓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一死而已。” …… 汝南郡。 袁术在这里建造了如同皇宫一般的宫室,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皇宫还要豪华。 他过着奢靡到极点的生活,仅仅从各处收刮来的美人就有上百人。 在连番被曹操刘备击败后,他心态彻底崩溃,只想纵情享乐,沉湎于酒色之中。 当袁耀战死的消息传到袁术耳中时,正在饮酒的袁术整个人都愣住了。 殿中有十数个衣不蔽体的美人,都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上,显露出姣好的身体曲线,糜软的丝竹之音停下,乐师们同样瑟瑟发抖。 本已经失去了雄心壮志的袁术,再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愤怒。 他猛然站起身满脸通红,眼睛同样是红彤彤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怒火导致。 他将手中的酒杯径直抛掷到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又一脚踹倒酒坛,殿中顿时满是酒香。 怒吼声在殿中回荡,“曹操,真以为我袁术怕你不成? 起兵! 起兵! 一定要杀死曹操,杀了他!” 袁术一声令下,整个袁术治下都开始大规模征兵。 袁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完全不顾及未来,只想消灭曹操,大量的百姓被发放武器作为战兵,更多的百姓被征作民夫。 这种级别的总动员,颇有昔年春秋战国时全民为兵的味道。 几乎二十万人都被他抽调出来,整个治下基本上被他抽空了。 无数的储备粮都被取出用来供应军队所需,其中甚至有来年的口粮。 无论此战胜还是败,袁术治下的经济都会崩溃,来年必定有无数的百姓不得不流亡。 袁术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曹操死,打不过也要用粮草拖死他。 …… 汝南郡中,兵员漫漫,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袁术尽起大军,号称五十万人,打出向曹操复仇的旗号,进攻颍川。 同时向天下传信,说曹操挟持皇帝,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号召天下诸侯,同讨曹操。 这是要和曹操决一死战啊。” 袁术周围的诸侯自然都得知了二人之事,对于曹操直接杀了袁术的儿子暗自咋舌。 袁术这是一定要拼命了。 面对暴怒的袁术,刘表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想响应曹操的号召,共讨袁术,但是却被手下人拦住。 荆州人可不愿意去面对一个拼命的袁术。 颍川郡。 曹操震惊的望着战报,“敢号称五十万大军,他起码派出了二十多万大军。 这袁术是疯了吗? 他这是完全不要基业了?” 曹操没想到袁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狂,竟然会做出这种完全不像是一方诸侯的举动。 曹操这种有好几个儿子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在儿子死后的心态崩溃呢? 曹操麾下群臣面对拼命的袁术,皆是一脸的蛋疼,就连当日夸下海口的荀攸,如今也有些无语。 倾巢而出的袁术,就算是能胜,但是己方的损失会有多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面对着倾巢而出的袁术,曹操一方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虽然所有人都不把袁术这个人放在眼里,但是袁术的钱粮士卒是真正的精锐,一个不慎,真的可能阴沟里翻船。 郭嘉皱眉道:“主公,当今最要紧的事,不是应对袁术。 经过这两年与袁术的交手,他不是我军的对手此番纵然尽起大军,但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只要我军不犯大错,击败袁术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最要紧之事,乃是如何在击败袁术后,保存下战果。 那徐州刘备,扬州公子楚,荆州刘表,皆不是易于之辈,不得不防啊。” 郭嘉话音落下,屋中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皱着眉思索,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本就是如同真理一般的道理。 倘若真的那么容易破解的话,那就不是经典计策了。 曹操见就连二荀都未曾提出应对方法,又见众人眉眼间皆有担忧之色,当即豪声道:“诸位。 如今袁术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已经深陷局中,多思这些又有什么益处呢?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天湛湛,大地茫茫。 我们从陈留一郡而起,占据了整个兖州,如今又占据豫州半部。 麾下百万生民,带甲十万,兵威何等雄壮。 如今所面对的是四世三公家的嫡子。 那曾经是我们所不能相比的贵人,但是现在却占尽了上风,还要如何呢? 难道还要在此而踌躇吗? 该要担忧的应当是他袁术! 该要担忧的应当是那些同朝廷大军所作对的人。 尊奉建安皇帝陛下的旨意,讨伐那些不尊奉朝廷命令的人! 诸位! 我军必胜!” 曹操身材虽略有些矮小,但是他的声音却高昂的在天上,这一番话如同雷声般落在众人耳中,给所有人注入了前进的勇气。 曹操向天下的诸侯去旨意,“自古以来,皆是遵奉君王的命令去讨伐那些不愿意臣服的逆臣。 如今我曹操因为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得以成为太尉,统率汉室的军队,我战战兢兢的,担忧自己辜负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啊。 我战战兢兢的,担忧自己不能完成那些兴复汉室的诺言啊。 袁术,他出身四世三公的望族豪门,这样的家势,甚至是五姓家都未曾有的。 这难道不是汉室的皇恩浩荡吗? 当今建安皇帝陛下,因为袁术的家世,而愿意赐予他九卿的地位,乃至于三公的地位,但是袁术却不愿意接受。 这难道是因为袁术不恋于权位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袁术心中怀着阴邪的想法,他在汝南郡中聚集兵甲,蓄意对抗朝廷,甚至想要推翻汉室,来达成自己那不可被饶恕的悖逆之念。 到了如今,他残酷的对待汝南百姓,道德败坏到了极点,甚至还妄动刀兵要进攻许昌。 他这样的奸贼难道会是为皇帝陛下安危而动吗? 当然不是! 若是袁术进入颍川,进入许昌,皇帝陛下性命恐怕都要操持在他这个悖逆的手中。 陛下震怒,斥责袁术是如同董卓一般,前所未有的逆臣,自大汉建立以来,未有董卓有弑杀皇帝的罪名。 如今袁术竟然同样要弑君作乱,皇帝陛下为之愤怒。 我曹操。 大汉太尉,使持节征南将军。 虽然出身低微,但自知受皇恩于汉室,不愿意与袁术共立于一片青天之下。 在今日,率领朝廷文武,恭敬的接受皇帝陛下的命令,去征讨袁术。 现在将这封旨意与檄文一同下发各个州郡之中。 大汉的忠臣,希望你们能够恭敬的遵奉皇帝陛下的命令,一起讨伐袁术。 将这份旨意传递到各个郡县中,使天下都知道我等在做正义而神圣的事情。 使天下人都知道袁术的悖逆。 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这样,晓谕。” 曹操的这份既像是檄文,又像是旨意的文书一经下发,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的汉室残破不堪,但要说没用,那可真就是侮辱曹操麾下的一众谋臣了。 刘协若是真的没用,他们就不会冒着危险将刘协带回兖州,现在还安置在许昌中。 如今天下的大诸侯中,真正不尊奉朝廷命令的,也只有袁绍和袁术。 表面上听从但实际上不听的是刘备、洛楚、公孙瓒、刘表、马腾和韩遂。 前二人不必多说,后四人即便是不听,但暂时还不会公然掀翻对抗,这就给了曹操很多操作的机会。 比如曹操在对付那些小诸侯时,就能双管齐下,甚至因为掌握着朝廷,曹操能够封很多高官厚爵出去。 比如三公九卿以及列侯这种官爵,目前只有曹操一个人可以封。 在如今的天下,州牧、太守、县令这种一方牧守以及将军号都可以自表,但还没有听说过谁自表三公九卿以及列侯的。 尤其是列侯,谁若是自表为列侯,那可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足以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在这份旨意下达之后,那些能够影响局势的人都不好出手,要么就只能协助曹操。 尤其是刘备,他是必须承认刘协朝廷合法性的,但这样在不少事情方面就不得不陷入被动中。 比如现在,刘备就觉得自己左右为难,完全不知道该要怎么做才好。 其余诸侯的变动暂且不提,为了抵御袁术大军压境,曹操没有选择和袁术一样的方法。 毕竟袁术不在乎基业,但是曹操却不能那么做。 况且荀彧等精通军略的人皆言道:“当今之世,早已不是数百年前的战国世道,那全民皆兵的策略早就过时了。 兵贵精不贵多,袁术兵员虽多,但大多数不过是临时征召来的农夫而已,到了战场之上,一旦遭遇兵败,那就一切晚矣。 我军只要以精锐击破其薄弱所在,自然就能取胜,又何必去征召那许多农人呢?” 其实荀彧等人不劝说,曹操也不可能去那么做。 他自己就是相当卓越的军事家,对各种兵法的研究都相当深入。 当今天下,能在用兵天赋方面胜过他的,没有多少人。 无论有多少仇恨,有多少雄图霸业,总是要战场上见真章的。 袁术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向北而来,这么多的人,前后绵延了数十里。 最前面的军队甚至已经见到曹军,而后面的军队才刚刚开拔。 曹操亲自率领着自己麾下最精锐的虎豹骑前来观察袁术的军容。 结果一看就放下心来。 在他的眼中,这袁术的军队颇为懒散,很明显是没有能够统领这么多军队的超级统帅,所以各军各营之间都有些互相交流不畅。 甚至就连扎营都能吵起来。 这样的军容,若说这些军队能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打死他也不可能相信。 曹操又要忍不住仰天狂笑了,但是想到先前之事,他强行克制住,只是不屑地说道:“这袁公路果真无能,破其军易尔! 子廉、子和!” 曹纯、曹洪二人当即策马而出,曹纯乃是虎豹骑的统领,曹洪更是英勇善战,当初追击西凉军时还救了曹操的性命。 曹操望着自己的宗族兄弟笑道:“伱二人可敢率领一千虎豹骑,乘着那袁术军立足未稳,还没有建立营寨时,前往袭击一番?” 曹操目前麾下真正的虎豹骑一共就一千五,其余的虽然列入虎豹骑,但不过是后备兵员。 以现在他的地盘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虎豹骑这种重装骑兵。 曹纯和曹洪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火花溅射而出,两人抱拳齐声道:“遵命主公。” 说罢就策马而前,各自率领五百虎豹骑披甲上马。 面对二人的突然来袭,袁术军果然是没想到曹操不过那么一点人,竟然还敢主动袭击。 见到袁术军营被虎豹骑一个冲锋就陷入混乱之中,曹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关羽望着那一冲就垮的袁术军,满脑门都是黑线,当初大哥和公孙瓒以及袁术结盟,结果兵败。 现在来看果然是猪队友有问题,这袁术打一个刘表都撞得满头包是有原因的。 曹操满脸笑容的嘲笑着袁术:“这袁术真是除了一个上好的家世,样样稀疏平常。 若是以这样的军容,此番大战,丢掉性命的可不仅仅是袁耀,而是袁术他自己了。” 跟随在曹操身边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是有点无语,这袁术军竟然这么不经打? 那么多钱粮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竟然连一支强军都没有练出来吗? 曹操话音刚刚落下,那些四散开的士卒身后显露出了一把把巨型的大弩。 那些巨弩体型巨大,弩箭的尖端细细看去,还有不少凹槽,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巨弩之后传出。 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任谁看到都知道这些巨弩的威力极大! 曹操瞳孔一缩! 不好! 中计了。 袁术这是有埋伏啊,他竟然能猜到曹操定然会派人乘立足未稳时前俩袭营。 那么多的钱粮到了哪里? 现在袁术就告诉曹操那些金钱都到了哪里。 现在袁术就告诉所有人,袁氏的底蕴到底有什么! 由墨家子弟研究出的巨弩,威力胜过如今世面上的所有弓弩。 这就是袁术给曹操准备的大礼!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曹洪死 在那锋锐之前,是策马疾驰而来的虎豹骑。 一个个身披重甲,胯下战马雄壮,有若泰山巍峨,血火之间气势聚凝,有气吞山河之势。 在虎豹骑之前,是袁术军正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士卒。 这些四散奔逃的士卒与虎豹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此刻,率领着虎豹骑的曹洪和曹纯二人却满脸的惊骇恐惧。 曹操等人观战都惊恐到那种程度,更何况正面锋锐大弩的曹洪和曹纯呢? 望着那闪烁金属光芒的箭头,一阵阵直冲天灵盖的死亡感向二人袭来。 在锋锐的大弩之后,是袁术猖狂的大笑。 “虎豹骑?” 他疯狂的大笑着,“我看看你没了虎豹骑,还有什么值得狂妄的。” “放箭!” “放箭!” 他高声的笑着,大喊着,仿佛已经见到了那血流成河的场面。 “主公,那里还有我军士卒还有盟友的军队啊!” 袁术却冷声道:“什么我军?什么盟友?” 他出身四世三公,他是当世最高贵的名门之一。 他不需要盟友,只要能完成他的目的即可。 士卒们齐齐放箭,除了弩箭之外,那些弓箭手同样在激射。 当箭矢激射出去后,虎豹骑先不说,袁术自己的士卒完全扛不住,在惨叫声中倒下。 真正的弩箭威力是足以对重甲造成威胁的。 不仅仅是巨力下的破甲,那种巨力直接射过来,以现在的甲胄水平,剧震都能将士卒震死。 但虎豹骑死在弩箭下的并不多。 因为这种大弩虽然威力大,但是准头却很差。 见到擦身而过的一幕幕,袁术气急败坏道:“你们是蠢吗?射马!” 射不中人,还射不中马吗? 不仅仅是弩箭,就连弓箭手也射起马来。 虎豹骑这种重甲骑兵,就连马也是披甲的,但自然不能和人身上的甲胄相比。 如今这世上,真正的凡人军队,就连敢战士都只是半具装甲骑,虎豹骑更是做不到。 战马哀鸣着倒在地上,马上威武的骑士轰然间倒塌,重重摔在地上。 有的挪动几下更多的人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死去。 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士在马上自然是无敌。 但一旦倒地,就连站起都很是艰难,甚至在摔下的那一刹那就被甲胄杀死。 曾经保护你的,可能会成为杀死伱的凶手。 每一个虎豹骑倒下袁术就笑得愈发得意。 任谁都知道,杀一个虎豹骑这种精锐军队,胜过杀十个普通士卒。 若是没了这一千虎豹骑曹操军克敌制胜的手段都会少不知道多少。 用一个很容易理解的说法来形容。 失去了虎豹骑,曹操军将失去终结战争结束的能力,失去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能力。 曹纯和曹洪在遭遇埋伏的那一刻,当然不会硬拼,立刻就准备撤退。 但重骑兵不能直接在高速移动中调转马头,虎豹骑的骑术也没有精通到那种高超的程度。 这一耽搁,两侧的袁术军竟然开始合围起来。 骑在马上的曹纯和曹洪一见,心中便咯噔一声,心知不妙。 曹纯满脸不安,就连头盔微微歪斜也顾不得扶正,大声道:“子廉。 虎豹骑想要调头还需要向前冲一段距离,这简直是自己往陷阱里面钻。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曹洪此人对自己颇有一股狠劲,咬牙惨然说道:“子和,这一千虎豹骑是主公战胜的关键。 我们两人今日想要全部走出去是不可能了。 绝不容有失,我率领亲卫断后挡住袁术军,你快些率领虎豹骑离开!” 曹纯闻言一惊,这种情况下,断后不就是找死? 他一枪挥舞开射来的箭矢,顾不得手臂略有些发麻,急声道:“子廉,这怎么行?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曹洪一抹脸上的血水,怒吼道:“子和,别浪费时间了,快些离开这里。 难道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你才满意吗? 活着出去之后,帮我照顾好我的妻子!” 曹纯紧握手中长枪,惨声道:“子廉,今日之仇,我一定会为你报掉。” 曹洪胯下战马不停,带着自己的亲兵就迎着那漫天的箭雨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主公!” 曹操已经操起了甲胄和头盔,就要亲身上阵,众人连忙将其拦住。 “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这战阵之事自然有勇将为之,您又何苦亲自上阵呢?” 但曹操却直接将一众谋臣推开,怒声道:“什么千金之子,此战一败,你我皆是袁术的阶下之囚。 虎豹骑一失,拿什么来抵御四周强敌? 今日一败,明日再败,今日一退,明日再退,一直退到许昌去吗? 当初和刘备那样的豪杰大战,我尚且敢亲自领军,今日不过是面对袁术而已,又有何惧哉? 子廉、子和,都是本公的宗族兄弟,因为接受了本公的命令才陷入了危险之中,现在本公直接将他们抛下,怎么去面对宗族长辈? 我曹操还怎么立在天下之间? 都给本公让开。 今日本公倒要看看袁术这冢中枯骨,能不能把我曹操这条命留在这里!” 曹操虎目扫过那些谋士,眼中则是凛冽的杀机,他本就是多疑到极点的人。 此刻这些颍川士族竟然在阻拦他救援曹洪和曹纯。 盛怒之下的曹操甚至怀疑这是他们故意这么做来削弱宗族武将的势力。 荀彧和荀攸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暗道不妙,荀攸连忙出声道:“主公,战阵之中危险,诸士皆是担忧您的安全。 这天下之中,唯有您是能够匡平乱世的豪杰,就如同天上的太阳般,若是失去了主公,天下必将灰寂啊。 关将军乃是主公称赞的神将,有万人敌之能,若是使关将军伴在您的身边,想必就能够保证安全了。” 提关羽自然不是真的只有关羽才能救回那两人,曹操身边的许褚和典韦都是不逊色于关羽的猛将。 提关羽是为了让曹操的心情好一点。 在这个时候只有关羽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以荀攸对关羽的了解,关羽一定不会拒绝去营救曹洪和曹纯。 果然一听到关羽的名字,曹操的脸色就变好了一点。 关羽! 曹操连忙转身望向关羽,脸上满是渴望道:“云长,云长!” 关羽身上绿袍随风而动,单手持着青龙偃月刀,微微闭眼,然后陡然睁开,那一双丹凤眼中有流光闪过,抱拳沉声道:“袁术悖逆,不尊朝廷,关某愿随曹公陷阵,救回二位将军。” 曹操脸上盛怒的神情终于隐没,朗声道:“本公冲锋在前有云长持刀跟随在身边,纵然是百万人又有什么惧怕的呢?” 关羽闻言抚摸着美髯的手一顿,缓缓望着曹操,明明曹操和刘备是完全相反的人,但是这一刻他竟然从曹操的身上看到了刘备的影子。 因为这句话曾经刘备也说过,那时正是他们和曹操军大战时,刘备持着双剑上前,关羽持刀保护他。 刘备便朗声笑道:“我的二弟,天下无敌,有二弟持刀在我的身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曾畏惧。” 这一回忆,就怎么也回忆不完了。 当初他们从和太平军作战,和幽州的胡人作战,和燕国人作战,到被张角一路追着杀,亡命而逃。 当初真的感觉生死就在刹那之间,那一路的颠沛流离,直到进了青州,也还是被大多数的士族瞧不起。 直到有了英侯的帮助,娶了齐公的嫡女,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天下人眼中。 曹操他或许永远都不理解他们兄弟几人的感情。 或许是理解了却不愿意相信。 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互相之间能信任至此。 大哥。 关羽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刀,眼中透出无尽的杀机,先击破袁术,总有一日能够回到大哥的身边。 这本来只是一场袭击,却变成了突如其来的交锋,无论是袁术还是曹操都没有做好准备。 曹操麾下诸将,大部分都守在军营中,他带着骑兵以及许褚典韦等万人敌的猛将前往救援。 “将军!” 刚刚冲下来,众人就听到了震天的悲戚之声,然后就见到曹纯正在往外突围,却不见曹洪的身影。 曹操对曹洪这个人实在是太了解了,当初他就能舍命救自己,现在肯定是主动断后。 待再往前一探,便见到曹洪已经身负数创,浑身浴血,身上的甲胄都破碎不堪,甚至有一支箭矢从他的胸侧边贯穿过去。 但即便是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曹洪依旧怒吼着阻拦袁术的士卒,他一人顶在前面,手中长枪挥舞,其威势震慑全场。 在这生死之间,纵然是万人敌也不过如此了。 曹操望着这一幕,不禁眼前一黑,目眦欲裂道:“子廉!” 他的声音中仿佛字字泣血,其中充斥着无尽的悲伤,骑兵宛如洪流般从他的两侧冲过去。 许褚挥舞着手中马槊前往接应曹纯,现在曹洪陷在了阵中,曹纯不能再出事了。 望着目眦欲裂的曹操,袁术依旧在狂笑着,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大声笑着,脸上却带着狰狞的表情吼道:“曹操,感觉到痛苦了吗?这就是我失去儿子时的感受啊! 这只是开始,等我得胜,一定要杀掉你的儿子们。 你不是儿子多吗? 我可以多杀几天。” 袁术笑着但是语气却森然无比,话中有无限的恨意,让人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若是曹操战败,他真的会把曹操的儿子杀光。 至于女儿,那就没必要了,可以当作战利品赏赐下去为奴为婢。 打仗这种事情就是如此,谁都有可能丢命,曹操已经恢复了冷静,但语气却森寒无比,“我曹操立誓一定要杀死袁术。 谁能够杀死袁术,我向陛下为他请功,封列侯,赏万金。” 典韦守在曹操身边,手中持着双戟,将一枚枚射来的箭矢挡开。 许褚和关羽则率领着骑兵前往接应曹纯。 袁术军的士卒质量相对来说的确是有些差,面对许褚和关羽这种猛将,完全不能抵挡,曹纯率领着的虎豹骑在二人的掩护下从袁术军中的包围中冲了出来。 他浑身满是鲜血,好在有甲胄的保护,还没有受到特别重的伤,虎豹骑除了先前被射杀以及掉下马来的人,基本上都还算是安全。 曹纯直接在马上抱拳泣声道:“主公,子廉掩护我军冲出,自己……” 曹操将曹纯扶住叹道:“是我让你们二人出击,是我对不起子廉,这是我的过错啊。” 袁术见到关羽和许褚竟然将曹纯接应了出去,只能无能狂怒,但又无可奈何。 他见到军阵摇摇欲坠,知道再这么下去,就不是他埋伏曹操,而是曹操直接一波冲垮他了。 于是收缩阵线,甲兵持盾摆阵在前,一波波的箭雨射出,防止曹操的骑兵冲过来。 关羽和许褚率领的骑兵自然不是虎豹骑那种精锐,只来得及将身披十余创的曹洪带走,便连忙撤退。 “子廉!” 曹操望着曹洪浑身满是血迹的身体,身上的甲胄有大块的碎裂,七窍几乎全部流血,一看就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不仅仅是内伤,仅仅是贯穿伤就有几处,几乎每一道伤口都相当的致命。 这种伤势就算是把天下最好的医者全都叫来都没用。 这也就是在这个略带神异的世界上,他们这些超级武将生存力更加强大,否则早就死了。 曹氏以及夏侯氏诸将皆悲戚。 曹操悲痛却坚定的说道:“子廉,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我一定让袁术作为奴仆给你陪葬。 你的妻子我会照顾,一定好好培养你的儿子,就像是对待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曹洪一直圆睁的瞳眸缓缓落下,那一股气断掉。 曹洪死了。 ———— 曹洪字子廉,谯郡谯县人也,武皇帝从弟,帝举义兵,洪以亲近而随,洪有勇力,言颇壮怀激烈,尝救帝于危难之间,帝常曰:“愿吾子若子廉,吾无忧也。” 洪忠谨善战,素不喜言,众宗将皆服之,概洪不畏死,为帝尽忠,无己也。 帝伐袁术,受伏,洪死,及国朝立,追谥“庄”。——《魏书·诸夏侯曹列传》 想了想,还是把典韦还给曹老板的好,要不然武力有点不匹配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高贵名门! 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 袁耀死了,曹洪也死了。 纵然身份高贵又能如何呢? 在生死面前,万物公平。 曹纯眼中泪珠不断,对曹洪的尸身泣泪道:“子廉,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日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若是有违此誓,就让素王上皇和洛神冕下赐死我。” 曹操站在原地,亲手将曹洪的尸身放在旁边的车上,盖上白布,轻声叹息道:“将子廉送回谯县安葬,将子廉的儿子送到我府上。 待回去后我便收为义子。” 夏侯惇等人皆上前安慰道:“主公,子廉死得其所,他心中没有遗憾。” 曹纯身着甲胄,艰难却坚决地跪在曹操面前,泣声道:“主公,子廉是为了掩护我以及虎豹骑才断后而死。 进攻袁术,纯愿意做先锋,若不能为子廉报仇,纯此生难安,还望主公成全。” 曹操伸手按在曹纯肩膀上,平静地问道:“子和,伱对袁术愤怒吗?” 曹纯睁着那双通红的双眼,恨声道:“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曹操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子和,你的眼睛满是血丝,你的头脑为仇恨所蒙蔽。 你是一个骑兵统帅,不是一个复仇的剑士。 王不可动怒而行师。 将军难道就能在愤怒之下出击吗? 我将虎豹骑交给你,但你要保持对袁术的仇恨,却不能让仇恨冲昏了你的头脑。 否则不仅不能为子廉复仇,甚至他拼命救回你,最终你还是要折进去。 一个袁术,若是折损我两员大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子侄,我想要你们和我共享富贵,而不是有朝一日只能和你们阴阳两隔。 你明白吗?” 曹纯眼睛通红重重的叩首下去,哽咽道:“主公,纯明白了。” 曹氏及夏侯氏诸将皆抱拳躬身,经历此事,宗族武将却更加凝聚一分。 曹操骑在马上,望着自己的众谋臣,沉声道:“诸位都是才智之士,如今我军与袁术不死不休。 还请诸位教本公,如何才能最快最稳妥的攻破袁术。 只要不违反昭城相约的条款,任何方式本公都能接受。” 曹操本来还想要装一下仁义之师,但是面对袁术这样没有底线的对手,不用点手段恐怕是难了。 他虽然劝曹纯不要着急,但是自己却着急起来,曹洪的死让他难以接受,区区一个袁术。 当日与刘备交战都没有宗族武将战死,结果一个袁术竟然让他损兵折将。 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了眼,这让他怎么接受? 荀彧闻言当即皱起了眉头,知道曹操老毛病又犯了。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当即抱拳作揖道:“主公。 我军乃是朝廷的王师,袁术乃是悖逆之辈,我军只要行仁义之师,袁术自然就会授首。 怎么会违反昭城相约呢?” 荀彧表面上说了一句废话,但实际上可不是废话,而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曹操。 别天天想那些邪门歪道。 想成大事,就要走正道。 曹操有些无奈的望了荀彧一眼,这荀彧什么都好,能力强,长得帅,品德好,就是行事过于光明正大。 但荀彧就当没看见,他必须要看住曹操才行,不能让曹操的那些坏习惯坏了大事。 荀攸懂他的这个表叔,于是帮腔道:“主公,区区袁术倘若还能用得上奇谋,那可真是抬举了他。 主公不必担忧,只要我军小心谨慎,破袁术不难。” 荀攸先安抚住曹操焦躁的内心,告诉他曹洪的死就是个意外,袁术还是那个废物,我们稍加手段就能够收拾他。 然后向戏志才和郭嘉使眼色,这二人都是荀彧给曹操推荐的筹画士,是专门设计奇谋的人。 这就不得不说,颍川士人中的大才真是层出不穷。 这些人都是至少有一项属性在90以上的人,要么是荀彧的好友,要么是荀彧的姻亲或者世交。 不怪曹操偶尔对荀彧忌惮,颍川人的势力的确是庞大,就连兖州人程昱也被拉入了颍川阵营。 兖州士人比起颍川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唯有陈宫可用,他虽然急智不行,但一旦有所准备,却是天下最强的几人之一。 曹操和陈宫还有旧谊,他对陈宫寄予厚望。 郭嘉略有些病恹恹的苍白色,轻咳两声道:“主公,嘉有一问,若您要杀一人,有两种方式。 其中一种是您与其持刀而战,以力相拼,最后胜者得到一切。 另外一种则是您施展计谋,将其带入危险之境,使其自灭。 您会选哪一种呢?” 曹操眉心一皱又舒展开,他知道郭嘉这是有奇计了,于是径直道:“何等计谋?还是奉孝道出。” 郭嘉羽扇轻轻遮住下半边脸道:“主公,那袁术这些年在汝南等地,肆意的践踏百姓,掠夺美人。 时人称之为路中悍鬼,以作讥讽。 这世上难道有好美色,性残暴,而能够长思虑的人吗? 袁术既然敢做下这些事,那就是不将许多规矩放在眼中,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如今的天下,与昔年的那些乱世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主公您曾经前往昭城签订的那个盟约。 这一条盟约为天下划下了一条线,将人圈到了人的范畴之中。 毫不客气的说,那一条盟约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若是我们可以引导袁术去主动破坏这一条盟约。 主公您就可以借助许多人的力量,而不仅仅是依靠自己去让袁术死在这里。 就算是有的诸侯不愿意出手,但是盘踞江东的公子楚,他一定会遵守昭城盟约的条约,出兵一同讨伐袁术。 昭城更是不会放过袁术,一定会派出敢战士,来维护条约的执行。” 郭嘉这番话让曹操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之前只是觉得不能去违反盟约的内容,还从来都没有反过来去利用这些条约做事。 戏志才笑道:“主公,奉孝所言极是啊。 之前我军最担忧的便是等到击败袁术后,该要如何面对四方之人的争夺。 刘备可以用朝廷的名义使其退却,现在公子楚所在的江东,可以直接将其引入局中。 现在不能置身事外至于之后,那都是击败袁术之后的事情了。” 经历了曹洪的死,曹操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朗声笑道:“志才、奉孝。 我拥有你们,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又何愁不能让袁术付出代价呢? 你们说袁术最可能触犯哪一条忌讳?” 郭嘉和戏志才对视一眼,然后郭嘉沉吟道:“袁术此人,出身四世三公,高贵名门,未曾见过人间疾苦,比起袁绍来,远远不如。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民间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他也不在乎这些,对袁术来说,百姓不过是提供赋税的工具罢了。 随意屠戮医者他应当是不会做的,毕竟医者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而且这一条太明显。 但是其他条款,他可能就不会在意了,其中屠城目标太大,他可能不敢,但不一定。 他现在这种疯狂,几乎已经完全不要自己的基业,最后疯狂一把也是说不定的,要防范一下。 杀俘的话,以袁术的性格,极其有可能悄悄去做。 尤其是他本就有数十万大军,不可能留着俘虏去消耗粮草。” 按照郭嘉的分析,袁术最可能触犯的就是针对平民和俘虏的条款。 曹操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怎么感觉郭嘉不仅仅是在说袁术,也是在说自己呢? 颇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若是袁术知道曹操的想法,他一定会狂笑着道:“我袁术可不会杀俘虏,因为我根本就没准备要俘虏,全部都是当场斩杀。” 荀攸、郭嘉、戏志才这些精于筹画的策士纷纷加入进来,对袁术进行算计,看看怎么才能够成功钓鱼,激怒袁术,让袁术铸下大错,进而使天下群起而攻之。 这里曹操在准备算计袁术。 袁术军中则是一片欢腾,首战即胜,而且还直接斩杀了曹操的一员大将。 这是双方交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 袁术完全不顾忌所谓军营之中禁酒的规矩,他是主公,没有人能够管得了他,畅快的饮着酒,衣着暴露的美人则在他脚下匍匐着。 这是他从半路上抢掠来的美人。 他来时的路上,满心愤怒,结果就见到了这个美人,他占有这个美人后,还杀了这个美人全家,公婆、丈夫、儿女,都没有放过。 或许快乐真的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做下这些事后,袁术竟然觉得好受多了。 最让他兴奋莫过于眼前这个美人温柔的侍奉。 虽然袁术杀了她全家,但是她却依旧温柔小意,只为了向袁术讨要一些金银绸缎。 她温声恭维着袁术,惊讶着赞叹着袁术四世三公的伟大。 在那一声声的恭维中,袁术感觉自己一切的烦忧都要消失了。 过去的那些不顺果然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世界错了。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谁杀袁术?民也! 豫州,天下正中,自三皇五帝来,便是产粮重地。 建安八年,七月。 这豫州中却处处荒寂,炽热骄阳之下,有溪流断绝,亦有田野荒芜,块块凝结干裂。 这昔日肥沃的土壤竟然衰败至此,禾苗干枯发黄,甚至就连野火亦烧之不尽的野草也不能存活。 这是天灾,亦有人祸。 自然的伟力浩大无垠,任凭细微的变化便足以造成巨大的灾难。 官府的不作为,则会将这灾难无限的放大。 在道路两侧有嶙峋的白骨,姿势各异,经过风吹雨打,那本就破旧的衣服早就化作条条破布。 在灌木丛中,在丛生的杂草中,还有见到残破的马车,锈蚀的武器,上面还依稀有美丽的花纹,以及刀剑劈砍的痕迹。 贫苦的百姓和士族豪贵死在一处,从那四散的兵器中,能看出一定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没有人知道最后的胜利者。 或许,在这样的世道下,并没有什么胜利者,最终所得到的不过是最究极的公平,皆死而已。 任你生前荣华富贵,在这一刻,也要带着无限的悔恨死去。 这条杂草丛生的道上,不知多久未曾有人前来之所,竟然在此刻传来了马蹄声,在道路的尽头,三百骑士皆一人三马,率领着一千多步卒辅兵出现在道路尽头。 这些骑士皆身披朝廷禁军的服饰,正是曹操麾下的虎豹骑,率领这批骑兵的乃是曹仁,曹操麾下曹氏诸将中最杰出之人。 曹仁策马而进,遍观道中情况,然后对身边掌记言道:“记信,转达主公:此道荒芜,袁术久不以此为粮道,得千余骑以此而进,袁术不能御也。” 曹军和袁术间的对峙时间已经不短,双方之间有过几次交战,袁术吃了几次亏,但面对如同铁桶阵般的袁术,成效不大。 曹营之中。 气氛凝重,荀彧已经不在这里,对峙就是比拼粮草和兵力。 身为尚书令,后勤大总管的荀彧,已经回颍川以及兖州,去给曹操筹集更多的粮草和青壮,甚至是壮妇人参战。 钟繇被荀彧带走去处理曹操麾下的政务。 此刻收到曹仁来信,曹操看过后当即递给了荀攸等人。 他早就想开战,但却一直被几个谋士拉住,说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几个谋士匆匆看过后,荀攸开始盘算数月以来的所有情报,郭嘉董诏戏志才等人亦盘算着情报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曹操略有些焦躁的问道:“公达,现在是合适的时机了吗? 我军的粮草快要耗尽了,这该死的袁公路,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他是怎么扛下来的?” 袁术的底蕴直到此刻才展现出来。 两倍以上的军队,曹操的粮草都扛不住了,袁术竟然还能扛得住。 荀攸心算结束,缓缓睁开眼沉声道:“主公,袁术粮草将要断绝了。” 曹操猛然大放光芒道:“公达!” 荀攸扬声道:“主公,这些时日根据情报显示,袁术军有数条粮道都荒芜掉了,其中还有我军新发现的粮道。 这些粮道的荒芜证明袁术不再使用这些粮道,但大军所消耗的粮草是不会减少的。 现在袁术所能够运送粮草的不过就是那那三条最大的粮道。 但根据攸的计算,每日通过那三条粮道的粮草是不足以维持袁术大军消耗的。 换句话说,虽然袁术一直以来都有新的粮草进入军营之中,但是他军营中的粮草是在持续减少的。 这些时日袁术还是主动出营与我军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就足以证明袁术开始急躁了。 这说明袁术营中的粮草很有可能已经不足一个月,否则他不会这么着急。” 这是一道相当简单的算术题。 袁术有二十万大军,而每日运送到的粮草却只够十九万人吃,那剩下的一万人就只能够吃存粮。 存粮再多也经不住这么人吃马嚼,所以袁术军缺少粮草是必然的。 曹操疑惑道:“但是袁术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开始缺粮呢? 那可是汝南郡啊,天底下最富庶的郡。 一个郡出产的粮草甚至能够胜过幽州和并州这种苦寒之地一州的粮草。” 曹操就是出身豫州,他实在是太清楚汝南郡到底有多么变态了。 戏志才却振奋的接声道:“主公,袁术可不是刚刚缺粮的,豫州先是大水,又是大旱。 土地荒芜,袁术将汝南郡的青壮大规模抽调走,又缺少青壮种地,土地进一步荒芜。 袁术还在汝南郡中对大户横征暴敛,要求他们捐助大量军需。 但这世上哪里有真的能横征暴敛到大户身上的,最后自然是落到了百姓头上。 您忘记了前些时日接到奏报,在汝南郡中甚至有百姓造反,袭击了袁术的后路吗? 只不过是被握持着大军的袁术镇压下去了而已。 但是那一次的造反对袁术的伤害一定是巨大的,因为那一次之后仅仅半个月,就有一条粮道被袁术主动放弃了。 民势如火,壮烈激烈。 这天下的小民,可没有任何人是会甘愿被压迫而死的。 只要袁术一直这么下去,那反抗就会层出不穷,而袁术会改吗? 不会改! 他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而会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百姓以及那些不堪其辱的豪强。 主公,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啊,袁术内忧外患,他怎么能够不败呢?” 曹操闻言先是振奋,然后浑身有些刺挠的感觉,就像是上一次郭嘉说完之后的感觉。 他总是感觉这些谋士贬斥袁术的时候,也在点他。 因为就在和袁术对峙的时候,他的后方同样有一场小小的叛乱,但很快就被陈宫解决掉了。 董诏突然出声道:“主公,袁术在汝南郡中残虐,该是时候让刘表和公子楚一起出兵了。 他们皆靠近汝南郡,对郡中之事比我们更清楚。 若是值此之时,不愿意出击,便能大大打击他们的声望。 若是愿意出击,正合我们的计策。 我们能以更小的损失得到更多的战果。 最后再执行我们先前的计划。” 曹操从本心来说是不愿意让刘表以及洛楚牵扯进来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 若是将这二者请进豫州,再想要赶走,那可就不容易了。 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别无他法,曹操只觉头风又开始隐隐作痛,不得不坐下对荀攸道:“公达,给刘表以及洛楚的信件由你来写。 如今是七月,公达你觉得我们在什么时候进攻比较合适?” 荀攸刚才在盘算的时候就已经计算过,听到曹操发问立刻说道:“现在我军中的粮草还能够维持半个月,尚书令还在源源不断的将粮草送来,但现在后方也逐渐枯竭。 以攸的计算,可以再与袁术军对峙一个月,观察一下袁术军的情况,然后将大军各自散开,将奇兵各自埋伏。 我军虽不如袁术兵多,却更加精锐,只要等到袁术缺粮时,猛然而攻,他定然是兵败如山倒。” 荀攸对未来的展望,曹操不置可否,他只听到与袁术军需要再对峙一个月,身上再度升起一股气。 一个月吗? 曹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这一生中,从一个普通的权贵子弟到现在的一方诸侯,经历过的战争不算是少,但真正的大决战却不算是多。 毕竟这天下能够作为势均力敌敌人的实在是太少了。 袁术虽然不是什么英主,但依仗着强横的家世,底蕴强到可怕。 的确是目前曹操遇到过的除了刘备之外,最强的对手,其余的小诸侯都不如袁术。 对袁术的这一战,于曹操而言,至关重要,是否能成为中原霸主,就看这一战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感觉很慢却坚定不移的向前而走。 一点点的看着粮草耗尽的感觉不好受,曹操无数次的想要主动发起进攻,但是却被荀攸几人拦下来。 袁术同样如此,进攻的频次越来越多,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多,内心的焦躁完美的发挥了出来。 这倒是让曹操略显安心,知道荀攸等人的猜测没有错误。 袁术的确是没有粮草了,所以在迫切的寻求决战。 实际上袁术军中的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差,一部分运送粮草的民夫以及作为辅兵的士卒已经开始减少粮草的供应。 但是这种情况,军需官根本不敢和袁术讲,因为他已经是袁术的第三个军需官了。 袁术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没有粮草,因为从来都是别人缺粮,袁术从来就没有缺过粮。 这种情况对袁术来说,简直就和天方夜谭差不多。 曹操和麾下的一众谋士团完全猜错了,是在以正常人的思维揣测不正常的人。 袁术之所以频频出击,就是单纯的觉得不爽,就是单纯的想要快些和曹操决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击败曹操,然后狠狠地虐曹操,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了。 至于输给曹操袁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之前的失败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彻底抽出手来,现在他将全部的大军都调动了起来。 天下之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呢? 凭借曹操算得了什么呢? 但现实从不以人的幻想为转移。 袁术终日只在他的帅帐周围打转,见到的全都是最精锐的士卒,这些士卒的吃食自然是不敢有些克扣。 但是二十万的大军啊! 光是营地的绵延就有十数里了,几乎占据了所有适合扎营的地方,从一头跑到另外一头,就算是骑马都要穿行许久。 袁术根本就没有去看过那些民夫和辅兵所在,完全不知道那里是一副什么样子。 更不知道已经有几次小规模的兵变发生,只不过都是一些挨饿的人闹事。 在一次次的压制中,那些早就对袁术无法忍受的民夫和士卒再也没有忍受了。 袁术为了这一场战争横征暴敛,他完全将自己视作这片土地的主人。 对百姓如同牛马一般的奴役,就像是往昔的所有暴君一般。 他甚至不是一个君主! 为军中运送粮草的民夫本就是被强征而来参加兵役和徭役的,没想到袁术完全不给活路。 眼见再这么下去迟早要饿死,这些士卒和民夫直接再次兵变! 而且不是胡乱兵变,而是按照素王的故事中方式兵变。 先把那些不愿意兵变的人杀掉。 所有人要么跟着兵变,要么就去死。 想要跟在他们这些闹事的人身后捞好处,那是不可能的。 洛氏说过,但凡造反做大事前,先杀自己人里面的软骨头和聪明人。 杀了软骨头就不会有人一直想着投降。 杀了那些让别人先送死的聪明人,其他人就会变得勇敢。 在洛氏的宣传中,这是获得胜利的不二法门,只要不这么做的,最后一定失败。 这些民夫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不懂得许多书本上的道理,但是在洛氏孜孜不倦的宣传下,这些故事还是都听过的。 现在一起义,立刻就能够按照这些宣传去做。 如此庞大的军队,一旦信息不通畅,任何一点乱象都会很快就扩大,而且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乱起来的。 袁术听到嘈杂的声音还以为是曹操打过来了,直到如今都不知道又有一场兵变发生在了自己的腹心之地。 曹操敏锐的注意到了袁术阵营中的嘈杂以及混乱。 超神的智慧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那种超级君主的直觉让他浑身都战栗起来。 “袁术军营中大乱,恐怕是有兵变发生!” 没等谋士分析,曹操就凭借他对战争的直觉分析了出来。 “全军骑兵上马,诸君,这是我们的绝佳机会,一战击溃袁术,就在此时!” 曹操高高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大声道:“杀死袁术的,我为他在陛下的面前保一个列侯的位置!” 这一下就连关羽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直眯着的丹凤眼中神光熠熠。 当今天下,只有汉室的列侯爵位是硬通货。 关羽虽然不在乎很多东西,但是列侯爵位却还是在意的。 曹操亲自冲锋在前,典韦保护在他的身边,他不擅长统率军队,一直以来就是曹操的护卫队长,负责保护曹操的安全。 袁术见到曹操竟然敢率领着大军直接进攻自己的大营,大喜过望,当即就大开营地大门,率领着军队与曹操激战。 但是却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后方起火的问题。 而且还不是单纯的后方有敌人袭来,而是自己人反了,这相当于有个人在他的肚子里面用一把刀一直插,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袁术还兴奋的朗声让士卒向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啸声。 曹操将全军压上来,几乎在一瞬间将战争的形势拉到了最激烈的阶段。 曹操的军队是经过整合过,而袁术的军队本就是乌合之众,单纯的一营一营轮战还算是能战,但是想要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面对曹操的精锐,最前面的士卒一死,后面的士卒听着这声音,甚至感觉漫山遍野都是敌人。 从后方而来的士卒被那些起义的士卒一哄散,立刻从后向前开始冲击,袁术的军队相当于是腹背受敌。 而且后方已经相当于完全炸营,前面也顶不住曹操的军队。 曹操麾下诸将率领着军队向前,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打过这么容易的仗。 现在任何一个有一点战略眼光的人都能够看的出来,袁术军要败了。 轻而易举的败了! 完完全全的一触即溃! 全完了! 望着那溃散四散奔逃的士卒,袁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没有败在曹操的手中,反而是被这些猪狗一般的贱民而背叛。 进而导致自己兵败如山倒,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贱民!” “竟然胆敢背叛!” 袁术嘶吼着怒骂着,他手中持着利剑,狠狠地将一个民夫砍死在地上,喷涌出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让他狰狞的面容,显得愈发的可怕,简直就像是从黄泉中走出的鬼怪一般,望着让人发寒。 望着兵败如山倒的战场,袁术连忙在护卫下的保护下逃走,他相信自己只要逃回去,一定还能够东山再起。 他出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家族的底蕴极其深厚,再重新站起来不成问题。 “主人,伱在哪里? 不要丢下妾身。” 正处于癫狂状态的袁术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柔柔的声音,他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视他如主的女人,此刻正提着裙摆向自己奔来。 在这遍地的鲜血之间,在这无数的兵刃之中,在这满地横陈的尸体,一个美人跌跌撞撞的向着他奔来。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里面是袁术的孩子,她凭着这一点取得了袁术的信任。 怎么会? 袁术有些怔愣。 周围保护袁术的卫兵正要拦住,却被袁术呵斥,于是将女子放过来。 那女子奔到他的身边,满脸都是担忧,温声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说着竟然直接泣泪道:“主人,您的甲胄上怎么沾着血,是不是受伤了?” 袁术怔愣的望着这个在他眼中为了荣华富贵,毫无廉耻的女子。 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女子来安慰自己。 他呆愣着看着那女子为他解下侧间的甲胄,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有甲胄的保护,没有受伤。 但是在这个被背叛的时刻,他不想这么说话。 他需要一些人来告诉他,他袁术没有错。 还是有人愿意跟随他,哪怕是眼前这个毫无廉耻的女子。 那女子伸手解开甲胄,她学习了很久解开甲胄的方法,所以袁术没有丝毫的不适,她伸手抚摸着袁术没有丝毫血迹的侧身,放下心来。 “主人,您没有受伤,真好啊!” 现在的袁术是完好无损的,她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喜悦。 就连袁术这样的人见到这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喜悦也不禁有些开心起来。 他决定之后给这个女子提高一些地位,把她从卑贱的女婢升级成自己的妃子。 “噗嗤!” 这是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一阵刺痛从肋间传来,袁术在瞬间凝住了表情,那剧痛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你……” 那女子的声音再也没有往昔的任何柔情,而是冷酷的寒意,就算是天山之上最寒冷的冰川一般,即便是九幽之下的寒泉亦不能和她相比。 因为这寒意中饱含着浓郁的恨意,这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女子所发出的最后声音,谁又能明白她日日夜夜以身事贼的痛苦和煎熬呢? “袁术啊,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我曾经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以报血海深仇。 我真是害怕其他人先杀了你,我害怕啊!” 她边说又捅了两下,她从肋间捅进去,直接伤到了心脏,袁术必死,所以她敢在这里废话。 袁术完全失去了将女子推开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的问道:“为什么? 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这世上的女子,改嫁他人的很多,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杀了你的孩子,但你有了新的孩子。” 女子寒声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我曾与夫君在洛神的面前许下誓言,你说为什么? 你们这些权贵怎么会懂呢? 素王和洛神赐予我们自由的灵魂,绝不受奴役。 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你这种该在黄泉中永生永世接受惩罚的恶人,不配有孩子,他是个孽种,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世上。 你就该断子绝孙,就该化作孤魂野鬼,永远接受不到血食和香火的供奉。” 袁术双眼一睁,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纯粹的信奉素王?” 女子昂然道:“然也! 去死吧!” 袁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会是如今这个世道很少见纯粹的素王信仰之人。 这种人基本上只会在昭城这些地方出现,以家庭为主体,不向外传播,只在家庭内部繁衍。 若是袁术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将这个女子收到身边,因为这种人都是极度不安定的分子。 几乎所有诸侯都避之不及。 “我竟然死在一个女子的手里!” 直到最后,袁术还在哀声叫着,他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曹操的手中,而是死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 他憋屈到了极点。 袁术的血流的够多了,毒性渗透的够深了。 他的头重重垂下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 “高贵名门?” “不过如此!” 女子将袁术放开,望着扑上来惊慌失措的众卫兵,她淡然的众人面前自裁,一朵鲜血在她的心口绽放。 她依旧是那么美,脸上虽然带着血迹,但是却干干净净。 冲过来的卫兵们望着袁术和女子的尸体,不知道该要做什么,然后第一个人逃走,另外众人便一哄而散。 堂堂袁氏嫡子,竟然就连一个愿意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也或许那些愿意为他收尸的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 白云悠悠,几道鸟鸣响起,带起阵阵寂寥之意。 生死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任你有千军万马,任你权倾天下,眼睛一闭,不再睁开,世间自此便不再有你的名字。 一直过了许久,曹纯才率领着虎豹骑追到了这里。 他满脸都是懊悔,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追错,导致袁术跑了。 那么好的为子廉报仇的机会,竟然会直接错过。 “将军!前面是不是袁术?” 突然士卒向前一指,曹纯连忙策马而过,定睛一看,正是袁术的尸体,狰狞恐怖,死不瞑目。 再一看旁边的女子心口淬毒的匕首,曹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又是遗憾,又是庆幸。 虽然没有亲手杀掉袁术,但好歹没有让他逃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在这里感叹,一道道马蹄声传来,几位将军都前往或杀或降袁术的士卒,其余的人则来到了这里。 杀死袁术就是目前为止,曹操阵营最关键的事。 可以这么说,袁术不死,想要平定汝南郡至少还要一年多。 但是袁术死了,汝南郡甚至能够传檄而定,这就是一个政治人物死活的重要性。 尤其是袁术现在没有继承人,即便是他还有一些忠臣,也无人可以举作大旗。 曹操身着甲胄,披着大红的披风,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策马而来。 望着袁术狰狞的尸体,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了。 “袁术啊袁术,这就是四世三公的嫡子吗? 不过如此啊! 不过如此!” 从袁术的身上曹操所看到的不是一个人死去,而是整个汝南都要尽入他手,他曹操将会成为雄踞二州的中原霸主。 这样的势力,和任何诸侯比起来都不弱半分,除非袁绍能够拿下完整的幽州,才能胜过他。 最关键的是,因为袁术败的太快太干脆,曹操的损失完全在接受范围内,洛楚和刘表估计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和洛楚以及刘表对抗,防止二人进入汝南郡内。 “这女子杀死袁术,算是为民除害,将她好生安葬,就在墓碑上面写,‘杀袁术者葬于此’即可。” 曹操并不知道这女子姓甚名谁,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曹操调转马头道:“将袁术的尸体带上,回去祭奠子廉的英魂,让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他的兄弟们没有食言,为他报仇了。 将他的头颅割下来腌制好,等到子廉的孩子长大就赏赐给他。” 军队若疾风般而来,又如同风一般的离开,只留下路边的一座孤坟和满地的鲜血。 凝结在风中的硝烟和血腥味道在缓缓的散去。 新的篇章被掀开了。 ———— 袁术鸱枭之命,天性妄肆,骄逸矜名,自以忧国忘家,实饰伪自尊。 术无尺寸之功,微芥之善,但言恭俭,然奢淫浪荡,尤滋甚也,媵御数百,无不饰贵,而民下饥困,莫知抚恤,并行虐待,残民毁家。 民不堪命,曹操乘势扬鞭,亡术者何也? 曹操乎? 非也! 乃汝南万民哉! 及妇人以仇举剑,执人伦道,晓以圣言,术犹自言哀哉,何其谬也,冢中枯骨,为青史笑!——《后汉书·刘焉刘表刘虞袁术公孙瓒列传》 (本章完) ------------ 第五十章:灾! 袁术既死,汝南之乱未曾停下。 当曹操率领军队攻进汝南时,所见到的便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汝南发生了什么?” 这是曹操以及所有人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向四方洒出的探子将消息带了回来,曹操等人在沉默与震惊中听完了前后因果。 袁术军中发生了兵变,汝南中同样再次爆发了民变,而且还不止一支。 这些义军不仅仅是普通的百姓。 在遭受恐怖统治时,普通的百姓自然会遭殃。 但实际上豪强同样很惨,这些人是军队精锐的主要来源,还负责为军阀提供粮草等等。 遇到正常的军阀还能够合作,遇到暴虐的君主,能保住家族平安就算是幸运。 很明显,汝南郡中的豪强不够幸运。 袁术平等的针对每一个治下的子民,无论他尊贵与否。 自然是搞得众叛亲离。 汝南袁氏迎来了灭顶之灾,只能凭借着城池来御敌但还是一条条性命在流逝。 袁氏近支族人有上千口,死了将近一半多,可谓是自后汉以来未曾有过的大难。 不仅仅是袁氏和义军间攻防战,这些义军之间同样在大战,整个汝南郡中乱成了一锅粥。 面对汝南郡中繁杂的情况,曹操只感觉自己的头风愈发严重。 他要的是一个完好的汝南郡,这样他就据有了完整的兖州和豫州以及司州核心的河南郡。 他会一跃成为天下间最大的诸侯,即便是面对攻下幽州的袁绍也丝毫不惧。 当初和他相当的刘备,根本就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但前提是他要接收到完整的汝南郡。 没等曹操询问董诏就直接沉声道:“主公,汝南之乱,当要雷厉风行平定才是。 攸以为,当边剿边抚。 对那些暗怀奸刻,心存恶念,故意放纵作乱的人,必须要毫不客气的坚决的将其杀死。 而且要大杀特杀! 对那些愿意臣服稳定局势的人则先做安抚,以观后效。 这些人见了血,心中存有了放纵之色。 不再是那些良善之民了,要谨慎对待才是,否则一个不慎就要被反噬。” 所有谋士脸上都很是凝重。 人就和野兽一样,野兽一吃人,就再也忘记不了那个味道,以后会不断的吃人。 人一旦作乱,以后就会不断作乱。 这天下的百姓本就动不动揭竿而起,这些经历过的百姓以后全都是不安分的分子。 曹操叹了口气,即便是占据了汝南,以后也要小心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里就会再度叛乱。 荀攸脸上虽然带着凝重之色,但却温声安慰道:“主公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这关东的诸州郡中,又有哪一个州郡没有经历过太平军之事呢? 天下人心中的乱象,又岂是在这短短一刻之中呢? 我军大军压境,境内乱首定然畏惧,平定不难,主公可派遣一人率军去接受他们的臣服。 袁术败的太快,其余诸侯恐怕还没有进入汝南。 如今您应当亲率大军前往阻止刘表、洛楚以及刘备入境,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一个完整的汝南郡将会使朝廷愈发的强盛。” 又商议了一下后,一行人纷纷离开了营中,开始汝南攻略的最后一步。 正如荀攸所说袁术的战败,三人麾下的谋士都能够猜到,但绝对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快。 第一个收到袁术战败消息的是荆州刘表。 荆州士族鲜有的愿意主动出击,因为当初和袁术大战时造成了不少的伤亡,很多人都和袁术有仇。 刘表和南阳太守赵弘达成和解后,赵弘暂时成为了刘表的藩属。 汝南郡西侧正是南阳郡。 刘表率领着大军走到半路时,见到了一丛丛狼狈不堪的百姓,甚至还有一些豪强成群结队从汝南郡向荆州逃来。 蒯越见到这一幕时就感觉不妙,两军交战时,是对治下管控最严格的时候。 在战国时期,每当战时,甚至直接就是如同牢狱般管控。 蒯越将正在逃亡的百姓拉过来一问,就得知了袁术战败的消息。 刘表直接傻眼道:“袁术粮草兵力皆胜过曹操,纵然不敌,又怎么会兵败如山倒到这种程度?” 蒯越咬牙道:“岂止是兵败如山倒? 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挣扎就失败了,就算让那数十万人不动让曹操砍,三天三夜,刀刃卷起,箭矢射光,他也砍不完杀不尽。 袁术这个废物! 废物!” 蒯越越想越气,袁术的突然失败,很可能会让曹操的势力突然壮大,和袁绍鼎足而立。 这对荆州来说,简直是最坏的结局。 蒯越是典型的荆州本土派,不愿意耗费荆州力量去给刘表争夺天下,准备等中原霸主出现后直接献土投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之前蒯越一直都是站袁绍的,因为他认为袁绍有统一天下的资本,迟早要横扫中原。 但现在不一定了,曹操和袁绍力量差不多的话,这该投靠谁? 蒯越看不出谁会赢,就不敢站队。 他同样不敢在两人之间反复横跳,首鼠两端可是大忌,就算是以后荆州还是能正常投降,但是蒯氏怎么办? 蒯越越想越急,完全没有破局之法。 …… 大江之上,浪声滔天,艘艘大船将风浪压下,江东大军出击,自然是乘船。 江夏郡就在汝南郡之南,同样有百姓往这里逃亡。 洛楚等江东一众军队高层皆在大船之上,可以说除了二张这种纯内政的文臣外,都随军而来。 洛楚是真的准备和曹操干一仗的。 周瑜鲁肃二人陪在洛楚身边,正在商议着要让曹操将汝南郡中的南五县割让到江夏郡中之事。 然后就听见前锋的船上,周泰惊讶的声音传来。 “公子,在江水之下有尸体!” 尸体? 洛楚等人闻声走到船的甲板上,刚看一眼,就见到有从汝南郡中漂流出的尸体到了众人面前。 真的是大量的尸体! 而且那一具具尸体,还不知道是已经不知道泡了多久的,就这般顺流而下。 完全发胀腐烂后已经见不到原先的模样,但那种惨象还是让所有人感觉终生都难以忘记。 这是死了多少人啊? 竟然能流到这里来? 这就是洛楚等人的想法,完全是难以置信的感觉,鲁肃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是南阳发生大战了? 不可能啊! 江夏郡没有任何的预警我不可能不知道的,这是袁术和曹操的大战?” 洛楚望着那些泡的发胀的尸体,只觉得一阵阵阴寒袭击了他的全身。 然后就是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侵袭了他的心房。 几乎在那种揪心的感觉笼罩他心脏的一刹那,他大吼出声:“立刻警告所有人,不要触碰这些尸体! 小心瘟疫! 小心瘟疫!” 为了探查这些尸体的身份,有一些尸体被抬上了甲板,接收到洛楚的命令后,连忙扔到了水中。 洛楚从短暂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仍由这样尸体往下游飘去,更是危险至极! 因为下游就是江东! 让这些尸体就这么飘到江东,这么炎热的天气,淮河以南本就温热潮湿,简直就是瘟疫发生的天然之地。 但是就这么打捞尸体更是找死。 大军中本就是瘟疫的高发之所在,自洛楚来到江东之后,军中较有规模的瘟疫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只不过都被控制住了,但还是因此打断了征讨山越的进程。 平日里预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自然主动去招惹极其有可能携带瘟疫的尸体。 进退两难! 这个时代对瘟疫的治疗手段还是太弱了,几乎完全要靠人来抗。 周瑜和鲁肃等人从未见过洛楚如此惊恐的神情。 自洛楚进入江东以来,无论做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天下都没有什么难事。 但现在不是! 洛楚明白自己只能够完成那些人所能够完成的事情,而瘟疫这种事,是他能力之外的。 仅仅沉吟了一秒钟,洛楚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当即对鲁肃和周瑜二人道:“速速派遣一队人马将这些流往江东的尸体皆拦截下来,然后通通覆盖石灰将其烧掉。 待烧掉之后,打捞尸体的士卒全部都要用熟水清洗干净,然后单独编成一军。 军中不是有刚刚俘虏来的山越奴隶军吗? 就让他们去,完成这件事后,算给他们记一件功劳,可以慢慢赎罪。 立刻派人回江东,同时邀请诸郡中的医者,再将郡中的药草都集中起来,有备无患。 剩下的人随我前往汝南,去看看汝南情况到底如何?” 鲁肃一惊,洛楚这番安排就是以防御为主,而不追求进攻,他先是应下,然后疑惑问道:“公子,这战后尸体的处理并不多,为何此次如此小心谨慎啊?” 瘟疫这种事,是说不准的,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有时候看见尸体堆积成山,苍蝇乱飞,腐臭至极,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要出事的,但是最后并无什么事情发生。 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军队水土不服,没有注意卫生就出现了大疫,这谁说的准呢? 洛楚闻言冷然道:“本州出身洛氏,于医术一道自然比你们更加精通,叔父乃是当世的医家圣手,便是经常研究瘟疫。 自入江东以来。 江东瘟疫次数减少,危害程度亦减少,这便是本州预防得当的缘故。 如今淮河以南,已经连续月余未曾见过太阳,连日来梅雨连连,正是瘟疫滋生之时。 这江河虽然是万千生民所生存仰赖的,但实际上其中却有无数的病疫。 这就是本州要求所有人喝熟水的原因 正是为了预防这些生水中的病疫。 尸体腐烂、泡于江河之中、温热潮湿的梅雨季节,成百上千的尸体聚集在一起,简直恐怖! 本州从未如同现在这般恐惧! 病疫杀人于无形,你们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你们也不希望自己功名还未成就,就在病疫之下英年早逝吧?” 这下周瑜和鲁肃都感觉一阵恶寒袭来,飕飕的凉意直直地向二人的脖颈之间灌来。 本来是直接前往汝南的江东军队,开始分人处理起这些尸体,大部分人则加速离开了这里。 洛楚所遇到的事情,刘备自然同样遇到了,但问题出现了。 洛齐在东海郡中镇守,顺便教导他刚刚收的弟子,诸葛亮。 洛齐之所以没有跟着刘备出来,是因为单纯出奇谋的话,有刘晔和刚刚加入刘备阵营的徐庶已经完全足够了。 刘备率领着徐州大军快速的往汝南郡进发,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曹操得到一个完整的汝南郡的。 洛阳以东的传统五州地,即冀州、兖州、豫州、青州、徐州,这是当年光武皇帝兴盛汉业的基业所在。 这五州再加上三河地区,就是后汉百年,天下人口最多、经济最繁华的地域。 占据这五州地的就是袁绍、曹操以及他刘备三人。 袁绍有完整的冀州和大半个青州以及河内郡,后面还极可能有幽州以及并州作为盟友,曹操有兖州加河南郡,刘备有徐州以及泰山郡。 这本来是曹操和刘备共抗袁绍的格局,二弱对抗一强,这很合理。 若是曹操得到了汝南郡,曹操就会据有兖州加豫州加河南郡。 五州地的局面瞬间就会变成曹操和袁绍双强和刘备这一弱。 这让刘备怎么忍? 无论袁绍和曹操谁是老大,刘备都知道自己肯定是死,那两个人一定先联合起来将自己瓜分掉。 对现在的刘备来说,自己的失败固然难过,但曹操的成功却更让人痛心! 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一定要折断曹操起飞的翅膀,让曹操只能和他做难兄难弟,一起对抗袁绍。 曹操想到单飞独美,那简直就是做梦! ———— 建安八年夏五月,豫徐泛,处处泽国。 建安八年夏六月,兖豫旱,赤地千里。 建安八年夏七月,尸浮江水,遂生大疫。——《后汉书·五行志》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四神医 “唉~” 又是重重的一声的叹息,这样的叹息声在曹操耳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从汝南郡中开始爆发的大疫,在短短时间内,经过四处奔逃的百姓,以及纵横交错的河道,传到了每一个能够传到的角落中。 曹操现在不用担心刘表、刘备、洛楚等人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因为这三家的军队中都爆发了病疫,自顾不暇。 但他宁愿真刀真枪的和三家干上一架,也不愿意像是现在这样,每日胆战心惊的活在恐惧之中。 几乎每日都有人死在大疫之下,病疫从来不会去看人的身份高贵,它公平的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就是审判! 要么扛过去,要么死,不给任何人第三条路选择。 曾经让曹操有些头疼如何处置的豫州士族豪强,在大疫之下一片片的死去,一户一户的灭绝。 这种场景完全让曹操高兴不起来,而是更加的胆战心惊,生怕曹氏步他们的后尘。 曹操正愁思之后应当如何做,突然荀彧冲了进来,他这种一向沉稳的人竟然罕见的语气振奋道:“主公。 洛氏公子璇、张机张仲景、董奉董君异、华佗华元化,四人联袂而至,大疫定然有救了!” 曹操噌的一下站起,这四个人每一个都是声名赫赫,都是闻名天下的医道圣手。 这些年一直都在天下间行医,建立了医者的组织,是天下医者的魁首。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一起出现在汝南,定然是为了汝南大疫而来。 “快请四位上座!” 曹操连忙激动道,话刚出口就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径直向外跑去,“本公亲自去迎接四位神医。” 曹营之外,洛璇等四人皆面色凝重。 这场大疫的牵连程度以及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几人想象,比他们之前所遇到过的都严重的多。 至于四人为何会一起出现在这里,那就是一个相当长的故事了。 …… 洛璇和张仲景离开昭城后,自然不需要赚钱,一路之上都有洛氏供给他们所需,而且还有洛氏派人保护。 二人一路之上商议建立医会,然后找到了董奉,董奉此人有一颗仁心,听说了洛璇的计划之后,当即就拍板加入。 最后三人找到了华佗,当时华佗恰好提炼出了麻沸散。 这种能使人失去痛觉的药物让三人大为震惊。 尤其是洛璇和张仲景,经过在洛氏的学习,这二人已经触碰到了外科手术的范畴。 但是怎么让病人缓解疼痛,不至于在无尽的痛苦导致失误,这是相当难的事情。 洛璇和张仲景都坚信华佗研究出来的麻沸散,一定是一种将改变天下医学的药物。 但是现在的效果还不够,还不能彻底屏蔽痛觉。 幸好洛氏对药物的提炼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于是四人就在华佗的住所研究了整整了几个月,终于制作出了麻醉效果强了几倍的药物。 对加入医会,华佗是有一些犹疑的,他对医术的确是喜欢,但主要还是为了用医术走入仕途,他是想要做官的。 医会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允许做官,这让他很犹豫。 但最终还是作为医会的第一任魁首,洛璇说医会可以进可以出,华佗才决定加入医会,待日后有了入仕的机会,再退出医会。 人各有志,洛璇明白不能用自己的理想去要求别人。 只要华佗能够给医会带来足够的利益就够了。 对于这一点来说,还是相当简单的,华佗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而且出身士人,和张仲景等人都差不多。 如今的这世道,能掌握一身精湛医术的基本上就没有普通人,全都是出身豪门望族。 有了董奉和华佗的加入,医会几乎立刻就成为了天下医者最向往的组织,四人所到的地方,医者都蜂拥着加入。 在这个基本上追求出仕做官的时代,愿意成为医者的人,基本上都有一颗医者仁心。 洛璇提出的医会宗旨,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有些理想,但却正对这些医者的胃口,让他们升起了一种挽救天下苍生的责任感。 洛璇等人还传授医术给许多有天赋的医者。 洛璇还特意准备培养一批女性医者,以便医治那些女性的病人。 毕竟某些病灶的位置不适合男医者去治。 在专业的运行和组织架构之下,医会的发展相当的欣欣向荣,三河地区爆发的一些瘟疫都被及时处理掉。 洛璇等人本来听到袁绍和公孙瓒交战,准备前往幽州去履行昔日的昭城约定。 结果还未曾动身曹操和袁术就打了起来,洛璇当即拍板先去更近的豫州。 至于原因离得近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在医会的条例中有明确规定,预防战后瘟疫,要先预防比较炎热和潮湿的地区。 幽州寒冷。 即便是夏日相比较中原以及淮河地区也更加干燥,一把火就能够处理掉,爆发瘟疫的可能性低得多。 豫州等地则不同。 于是洛璇等人便率领着大批医者赶往汝南郡,即便是有一颗医者仁心,那也不可能在战争阶段进入战场。 救人和找死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在战争结束后汝南稍微平静了一点,秩序略微恢复了些许后,洛璇等人便直奔曹操军队所在。 于是便有了如今几人等到门外之事。 …… 对于汝南战事,几人虽然不关心政治军事,但还是明白几分形势。 袁术败亡,眼下看来,豫州要重归朝廷,这位如今朝廷权势最盛的太尉曹操,将会是天下最强的诸侯之一了。 当然,前提是没有这场大疫。 洛璇虽然主业是医者,但他的政治军事水平都相当不错。 这一场大疫之下,作为爆发最严重的汝南郡,定然是元气大伤。 就算是现在他们几人能控制住瘟疫的蔓延和危害,但加上之前逃亡的人口,以及袁术折腾的人口,汝南郡人口减半是相当合理的。 整个豫州都元气大伤,给曹操的助力将会大大减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势。 曹操光着脚直接冲出了营帐,直接就见到三个或身着素服,或身着道袍的中年人,以及一个温润俊朗,眉心篆刻着圣痕的年轻人,任何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四位先生,还请受操一拜!” 曹操跑出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就是抱拳躬身作揖,甚至都没说本公的自称,姿态可谓是做的极低。 张仲景顿时惊的连忙去将曹操扶起,这可是当朝太尉,如今天下之间官职最高的人。 曹操的太尉可不是虚衔,他手底下有兵有将,是天下最有实力的诸侯之一。 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如今天下间只有曹操一人如此。 华佗见到曹操对自己几人这么客气,心中极是振奋,连忙将曹操搀扶起道:“太尉实在是客气了。” 唯有洛璇抱拳作揖回礼道:“曹公不必如此客气,我医会自建立之日,便是为解救天下苍生而立。 如今汝南大疫,累及诸州上千万的百姓,我等医者,自然义不容辞!” 曹操闻言又是感慨,又是敬佩道:“公子所言,真是让操震撼啊。 这就是圣人所讲的‘仁’吧? 为天下苍生,能够舍生忘死,不避危难,深入险境之间,纵然是古之圣贤,只怕也只是这样了。 请再受操一拜。” 说着就要再拜,洛璇没拦着曹操,他认为这是曹操该做的,汝南郡的百姓未来将是他的子民,他拜一拜是应该的。 待曹操起身后,洛璇便缓缓道:“曹公,今人未必不如古人,你说古之圣贤,我等却只想做当世的圣人。 但不是我四人。 而是跟随在我四人身后千千万万的医者,身怀医者仁心,奔赴险境。 我在昭城长大,长辈曾经教导我读书时。 素王说过,独夫之心,便是以一人之心代替千万人之心。 而圣王之心,则是以千万人之心代替自己的心。 所谓圣人之心,不过是见到了千万人之心,然后用自己的心去践行千万人之心的道路。 如今我四人来到这里,不仅仅是我四人愿意来此,而是医会中千千万万的医者皆有此心。 曹公可明白吗?” 无论是张仲景、董奉、华佗三人,还是曹操都有些迷惑,不明白洛璇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番话更像是臣子对君主的谏言。 但洛璇这番话说的很是认真,曹操猛然反应过来,点头郑重道:“操明白。 诸位请。” 其余跟随洛璇等人前来的医者都被荀彧安排人前往休息。 洛璇几人则要开始准备研究研究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既而对症下药,才能根除这种瘟疫的传播。 不过在研究瘟疫前洛璇等人还是根据伤寒杂病论上对疫病的防护,先行和荀彧等人研究出一些阻隔的办法。 至于让疫病不要传播的到处都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对付疫病最好的办法还是防治。 不让自己沾染上疫病,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完成这一点,比较难,但不是全无办法。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支线剧情医圣,结束! 不行! 还是不行! 洛璇四人间的气氛陷入了沉寂之中。 经过几日的观察,药物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要依靠人本身的抵挡力,是生是死,全凭运气。 张仲景摩挲着手中的伤寒杂病论,有些迷茫的说道:“此次的瘟疫不是普通的伤寒,病人身上只有一小部分的风寒症状,既热又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董奉和华佗都沉默着,洛璇沉吟道:“为今之计,唯有深入病人之中,一个人的症状看不出来,那就多看一些。 这天下间的万事万物,终究逃不过道理。 病就是病,只要是病,就没有不能治的,这就是道理。” 洛璇之言一出,三人皆惊,深入病人之中,那岂不是用生命来开玩笑吗? 他们虽是医者,但不过是肉体凡胎,依旧是会感染瘟疫的。 这个瘟疫目前是治不好的,是生是死,全凭天命。 华佗有一颗医者仁心,但有限度,他心里还有其他的理想,当即道:“公子,见一人尚可,深入其中寻找病灶,简直胡闹,其余事老夫可以协助,但这件事,恕老夫不能参与其中。” 张仲景略带担忧的问道:“公子。 此事是否应当再商议一番,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这般做所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瘟疫可是无孔不入,若是我们出现了意外,那更无人能制止瘟疫了,还有医会的未来。” 洛璇环视三人一眼,微微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几人的顾虑和担忧呢? 深吸一口气后,洛璇缓缓正色道:“三位先生所思,我明白了。 人生在世上,各有所求,不应当以自己的意志去强硬的要求他人。 尤其是不能以洛氏的要求去要求他人,很无礼。 这是璇从小时候长辈便教给璇的道理。 我因为家族的原因,能够更无负担的活在这个世上,但三位先生却不是如此。 今日之事,我既然提出来,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三位先生便按照如今的方式暂且排摸,待我从病疫中寻找出原因来,我等再一同钻研。” 董奉闻言感慨道:“公子,您有那么光辉的未来,好好活着甚至能够成为医道上的第一尊进入诸子圣殿的圣人啊。 未来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等着您,为什么要在这里,为这些诸侯之事而奔波呢?” 洛璇这才知道,董奉三人心中竟然还存着这是曹操麾下之事,不愿意过多的去干涉。 他手中握紧了书籍,然后缓缓道:“医会不参与政治之事,这是我一开始定下来的规矩,我又怎么会去违反呢? 不要说曹操,就算是汉皇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曾在意。 眼下这一场从汝南开始的瘟疫,影响到了豫州、荆州、徐州、兖州、扬州、青州这六个州。 若是找不到治理的方法,真的按照现在这种死法,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一场瘟疫之下呢? 一千万还是两千万? 那太可怕了。 天下之事,都如同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一个国家,一个王朝,乃至于一个族群,皆是如此。” 洛璇所说的,是典型的洛氏居安思危的意识想法。 而张仲景三人则有些迷茫于洛璇所说的,这是认知上的巨大差距。 因为诸夏辉煌的时间太长了,胡人虽然一直以来都在边境出没,时不时的造成一些麻烦,但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根本就没人觉得胡人能对中原造成什么威胁。 最多不过是在边境劫掠一番,只要边境的将领骁勇善战就足够应对。 洛璇微微叹口气,向着三人抱拳作揖,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正在此时,荀彧几人走进,见到张仲景三人坐着,而洛璇正准备离开,荀彧连忙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几人将刚才之事一讲,荀彧立刻大惊失色道:“公子不可啊! 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步入险地?” 夏侯惇几人欲言又止,毕竟此事对曹操大有好处,但从难以置信的表情上,同样能够看出来,这几人的想法和荀彧是一样的。 洛璇倒是不准备和他们多说这些谁贵谁贱的事。 人的灵魂是生而平等的,但人本身是生而不平等的。 洛璇只是问道:“荀尚书前来寻我几人,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荀彧刚刚被洛璇所震惊,差点忘记了自己前来真正的要事,这才说道:“公子,曹公头风愈重,不知几位神医可否移驾为曹公治疗一番。” 头风? 几人倒是听闻曹操一直都有头风之症,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需要前来央求他们几人治疗的地步。 四人对视一眼,毕竟在曹操军中。 待几人来到曹操卧房中,便见到曹操正躺在病榻之上,轻声哼着,脸上有些煞白之色,但依旧是凛凛雄风难以掩盖。 四人走进之后,对曹操进行了一番查看。 所谓头风之症,原因众多,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病灶,精神方面的刺激同样很是重要。 曹操之所以头风愈重,就是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汝南郡一步步破败,焦躁之下,于是直接倒在病榻之上。 华佗眼中闪烁着光,他低声将自己的想法对三人道出,包括洛璇在内的三人皆是震惊莫名。 洛璇好像第一次认识到华佗这个人,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开颅? 是华佗疯了,还是曹操疯了? 就算是真的能治好头风,曹操也不可能接受开颅啊,万一失败了呢? 洛璇知道华佗一直都在研究这种开膛破肚的外科医术,麻沸散就是为了这种医术而准备的。 单论这一道上的造诣,洛璇比华佗高,因为洛璇是真的开过膛破过肚,研究过人体构造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即便是这样,洛璇也不敢给病人开膛破肚。 他给活人开膛破肚,就算是后面全部归位,缝合如初,但最后大多数的病人还是会一天天的衰败下去,流脓死去。 只有少数败火的药材能克制住这种流脓。 若是在手臂或者肚子上这种地方,洛璇可能还敢试试,但是脑袋,那真的是去玩命了。 但华佗满眼都是那种兴奋的光,低声道:“公子,之前的交流,我知道您是这方面的大师,我来施用麻沸散,您来开刀,我们一定能成功。” 洛璇根本就没接这个话茬,转而对张仲景说道:“仲景先生,先为曹公配一些药吧,缓解一下头疼的症状。 待曹公状况缓解一些后,便将在下之前的想法告知曹公,在下就先走了,瘟疫之事,事关重大,不能拖延。 元化先生,即便是要为曹公开颅,此事亦需要细细思量,一旦有了差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瘟疫横行,曹公身体并无大碍,还是先行处理瘟疫之事为好,待瘟疫处理完毕之后,再做思量。” 洛璇既然这么说了,华佗也只能暂且悻悻作罢,但他并没有放弃,他对医术上的追求就是完成这种外科医术。 …… 洛璇在士卒的带领下,离开了曹军大营,走到了真正的汝南郡中。 这一场瘟疫有多严重呢? 洛璇走到哪里,哪里就能够听到重重地咳嗽声。 从洛璇离开曹军大营起,他已经见到了不知道多少火烧的痕迹,在痕迹之下则是一堆堆的灰烬。 那是因为瘟疫死去的人,被集中到了一起,然后一把火将一切都烧尽。 在土葬的年代中,这种将人一把火烧尽的方式,只能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使用。 洛璇脚步落下,一片片白色的骨尘扬起,很多都是一户人家全部死在了瘟疫之中。 他抬眼望去,带着烧焦味道的略恶心的肉味在微风之下,吹进了他的鼻翼之中。 滚滚的浓烟升起,不住的向他这一边传来,在那浓烟之下,同样是一具具尸体渐渐消失在大火之中。 感染瘟疫,然后奄奄一息,既而死亡,烧成灰烬,这就是如今正在瘟疫中的人。 洛璇在城中漫步,他走到了一条小巷之中,在道路的两侧全部都是乞丐。 这些乞丐平日里本就吃不饱穿不暖,身体素质很差,面对瘟疫自然是躲不过去,一个个在街边哀嚎着。 洛璇站在巷口,抬眼望去,地上是一层黄土,上面还混杂着泥水,两侧则是极其破败的木质房屋以及一些简陋的茅草屋。 卫生条件自然是很差,这样的地方最是容易滋生瘟疫,在如今这样的大灾之下,更是瘟疫丛生之地。 在墙根底下,仅仅一眼看去就有四五十个乞丐,从比较年老的乞丐到比较年幼的乞丐都有。 身上都破破烂烂的,满是污垢,仅仅靠近就有冲天的味道传来。 洛璇身着干净整洁的素服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是一种画风。 正常来说洛璇来到这里是相当危险的。 乞丐是一种相当危险的生物。 大多数人还不等沦为乞丐就已经造反,毕竟都要做乞丐了,为什么不干脆杀官造反呢? 那些反抗的人,或者被招安有了官身,或者失败被杀。 他们沦落为乞丐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当彻底沦落成乞丐后,就要对其中的大多数收起怜悯之心。 否则结局一定是悲惨至极。 现在来到这里的,若不是洛璇,而是其他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人,现在恐怕已经遭遇了不幸。 洛璇面无表情的将一个手持棍棒试图袭击自己的乞丐一脚踹倒在地上,感慨道:“既然从瘟疫中幸存下来,又为什么要来自己找死呢?” 说罢顺手从旁边取过一根木棍,走到在地上痛苦挪动的乞丐面前,高高举起木棍,那乞丐惊恐道:“饶命!公子饶命!” 洛氏子有最博爱的胸怀,洛璇愿意为了天下苍生而冒着生死的风险,深入瘟疫之中。 洛氏子亦有最强硬的手段,从不滥施怜悯之心。 洛璇没有砸下去而是重重地戳了下去,他眼神之中没有什么杀意,只是单纯的认真而已。 他将木棍直直的插在了乞丐的胸口,那胸口最硬的骨头直接被他用木棍这种钝器穿透。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乞丐脚不住的抽搐,鼻涕眼泪纵横交错的死去。 洛璇拍拍手,所有的乞丐都惊恐的望向他,“现在可以好好看看瘟疫究竟是因何而起了。 现在将你们这一个帮派的所有人都叫来。 我叫洛璇,是个医术很高明的医者,看我眉心的圣痕,我是素王后裔,不会说谎。” 作为洛氏子洛璇当然曾经在世间游历,对这些生存在城池黑暗处的人亦有了解。 根据他这些时日在曹军营中的了解,汝南郡的瘟疫虽然严重,但是整个统治基础并没有崩溃。 只不过是效率大大降低而已,这就说明汝南郡的各级秩序都还存在。 不仅仅是官府的秩序,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秩序。 果然如同洛璇所想的那般,并没有让他多等很长时间,就有更多的乞丐来到了这一条巷中,细细看去,有足足上百人。 这些人大多数脸上都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和红润,身体也有气无力。 这是洛璇第一次真正走到这么多的病人之中。 先前他们只观察一个人,而且还是隔着较远的距离去观察,然后通过大致的症状去研究。 望闻问切四术中,只用了望和问二术,对瘟疫的研究自然是效果很差。 现在洛璇一走进这些身患瘟疫的人之中,立刻就感觉大为不同,能够更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人身体的变化。 所有人都好奇的望着洛璇,即便是不看眉心的圣痕,单单看那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也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位贵公子。 但这样的贵公子不在府邸中待着,竟然会出现在这种脏乱差而且充斥着瘟疫的地方,这怎么能不让人好奇呢? 洛璇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我是一个医者,我要治好那些患上瘟疫的百姓,其中也包括你们。 我需要好好看看瘟疫到底从何而来,所以需要你们配合,明白吗?” 说完不等这些人说话就又说道:“从今日开始,伱们就待在这里,我会每日过来给你们一些药物,可以略微缓解一些症状,你们要详细的讲述你们的感受,明白了吗?” 听到洛璇竟然是要治好他们,还愿意给他们药物,这些乞丐顿时眼中升起了希望的光。 他们不敢置信的问道:“公子,这是真的吗?您真的要治好我们?” 洛璇点点头很平静的说道:“想要消灭瘟疫自然就要治好所有的人才行,至于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要看你们的命好不好了。 现在所有人排成一队,一个个过来问诊。” 洛璇一个个号脉,然后详细的问这些乞丐的身体感受变化,将这些全部记在脑海中,从日中一直到日落,他才结束了这颇有收获的一天。 “果然还是要亲自来寻诊病人,这果然不是单纯的寒症,也不是单纯的热症,其中夹杂着几分,还需要好好研究。” 洛璇微微感慨着,尤其是听着那重重地咳嗽声,犹如风箱一般。 他非常想要用刀将那些人的胸膛剖开,看看里面用来呼吸的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目前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洛璇没有回到曹操大营中,他和这些患有瘟疫的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没有人敢和他靠近的。 尤其是曹操阵营中本就有郭嘉和戏志才这两个身体相当虚弱的人,只要沾染上瘟疫,必死无疑。 话说这二人直到如今还未曾沾染上瘟疫,实在是幸运至极。 不过这也得益于二人的预防相当到位,平日里喜欢去青楼的二人,现在每日瑟瑟发抖躲在屋中不见人,各种防护手段全部安排上,所以直到现在都无事发生。 洛璇走进一间略有些破旧的屋中,这屋中落下了一些灰尘,一看就是长时间无人居住。 房屋的原主人或许死在了战乱中,或许死在了瘟疫中洛璇不得而知。 这房屋又低又小又暗,还时不时传来一丝丝的怪味,但洛璇并不在意。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思索着那些乞丐的症状和过往应对那些症状的药物使用。 “这是一种全新的病症,虽然还没有脱离从前病症的范畴,但是药物需要重新调整。 待明日再去见更多的病人,现在的数量还是不够,寒症到底是怎么变化到热症的? 最后又是会寒热皆有的呢? 为什么不是中和掉,而是互相纠缠在一起呢?” 这是今日最让洛璇感觉自己过往所学习的医道知识受到挑战的一件事。 他是伤寒杂病论的主编,这天下间各种伤寒病他都知道该怎么医治,但是现在竟然被难住了。 但洛璇并不气馁,这世上有无数的病,永远都不可能全部治好,医道的尽头是没有极限的,只要努力的去攀登就足够了。 当太阳浅浅透过门缝照进屋中,洛璇从沉睡中醒来。 又是一日初始,洛璇推开门,开始今日的问诊。 今日自然不是乞丐,他已经大致掌握了一些病症,现在就是用那层出不穷的病人去确定自己的猜想。 “不对。” 洛璇望着眼前这个越来越虚弱的女人,从她身上将几根银针收回,他的猜想出现了一些问题。 那女人眼中带上了几丝绝望,她的脸颊瘦的显露出了骨头,“公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还很年轻,本来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洛璇将银针在酒中浸泡后收回,点点头道:“你的身体撑不住了,如果还不能退烧的话,今夜你就会死去。” 在这种时候,没什么值得欺骗的,毕竟在这周围死的人太多了。 女子咧开嘴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轻声呼唤道:“妮子,出来。” 洛璇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在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小丫头跑了出来,她想要抱住自己的母亲,却直接被喝住,“别过来,不要感染上这该死的瘟疫。” 小丫头直接停在了原地,眼中噙着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女子望向洛璇,恳求道:“公子,妾身是要死了,但是妾身的女儿她没病。 求求您将她带走,求求您救救她,来世当牛做马,妾身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洛璇沉默着点点头,然后向着那个小丫头伸出手。 纵然是洛璇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这个女人,她的女儿能不能活不在于洛璇,因为她的女儿已经感染了瘟疫。 而洛璇现在还没有治好的手段。 洛璇牵着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的手一步步离开了女人身边,转过一个街角,小丫头突然哭声道:“公子,我已经患上了瘟疫,母亲她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他最害怕我患上瘟疫了。 但我现在就这么走了,临死前母亲见不到我,我也见不到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璇一怔,他低头望向正哭泣的小丫头,眼泪将脸上的污垢冲开了两道泪痕,望着有些滑稽,但却没有人能笑出声来。 因为那个小丫头哭的太过伤心,那是从内心深处而泣出的泪水。 他松开手蹲下,轻声问道:“你是想要回到你母亲的身边吗?” 刚刚还在说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的小丫头突然止住了哭泣,只略带抽泣的说道:“是,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能够和母亲死在一起。 公子,您能治好我吗?” 洛璇诚实的说道:“我不知道。” 小丫头认真的望了洛璇很多眼,带着略微稚嫩的声音说道:“公子,您长得很好看,您的心更好看,从来都没有人像您这样对我们好。 可惜我们要死了,希望下辈子能再见到您。” 说罢小丫头就直接向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洛璇静静地站在原地,耳边突然响起了痛哭的声音,他用力的握着拳,指甲甚至扣进了血肉之中,却不觉丝毫疼痛,身形却有些垮。 洛璇不知道太阳升起了多少次,他不知道太阳落下了多少次,他不知道多少人在他的面前死去。 他见到了人最丑恶的一面,他见到了人最善良的一面。 夫妻二人相拥着死去。 父母将那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给自己孩子喂了下去,不小心咳嗽出了血,都来不及擦拭。 苦心人,天不负。 洛璇极致的压榨着自己的身体和智慧,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亦是无数的智慧闪光。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是现在这样的掌握一切。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医道的神一般,没有任何的病灶能够拦得住他。 当洛璇将自己所见到的东西传回医会,一次次调整用药剂量,一次次用药后,终于见到了成效。 洛璇将那些瘟疫症状不同的人分开,分别让他们将汤药服下。 那些症状最轻的人,基本上只要喝下两副药就会好转。 那些症状最重的人,能够减轻一些痛苦,身体素质比较强的人同样能够渐渐恢复,虽然身体以后都会比较虚,但至少留下了一条命。 大多数中症的患者只要坚持服药,症状都能够好转。 “瘟疫能治好了?” 曹操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的药方,然后望着荀彧以及张仲景等人,“公子璇真的搞出了能治好瘟疫的药?” 所有人都振奋的点点头,谁能想到啊,洛璇冒险和那些瘟疫病人接触,竟然真的能找到治疗这种新型伤寒的药物。 最关键的是,洛璇在这么长的时间中竟然没有感染瘟疫! “咳咳咳!” 洛璇重重咳嗽着,白布上鲜红的血迹异常的显眼,怎么可能不感染呢? 他每一次在睡梦中的思考,在问诊时的思考,那些闪烁着智慧的灵光一闪,都是对自己身体的巨大消耗。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大大缩短了药物出现的时间,这就足够了。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能用自己一人的些许精力来换取这么大的成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呢? 有了治疗瘟疫的药物,曹操这些人终于敢走出封闭的营中,第一时间自然是去见洛璇。 洛璇面容有些消瘦,失去了往昔的光彩照人,身上的衣服沾染了些许的血迹,但并不脏,洛璇很注意保持个人卫生,以防止瘟疫滋生。 他静静地靠在墙边,有些懒散,望着策马奔来的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些幻觉。 好累啊。 好困啊。 …… 姬昭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 【剧情主角洛璇死亡,支线剧情医圣已结束,开始结算。】 ———— 璇少负大志,誓救苦难,恢宏医道,著书立言,字字珠玑,其道玄妙殊巧,有若异闻奇事。 及至瘟疫大作,累死者百万计,诸州惶然,时有妖人诈以天罚作乱,璇慨然曰:“天罚谓之命,瘟疫谓之病,病不足畏也!” 璇不避艰难险阻,深入其间,终得药症而还,举世誉之,璇曰:“甚重矣。” 璇死日,戴孝者千万众,中原两千里,莫不悲哉,得民心若此,洛文王以降,未曾见也。——《后汉书·洛璇列传》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盘点收获 【何谓之圣? 圣者,通也,道也,声也。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闻声知情。 自苍莽纪元而来,圣人出万民之间,举火照世,点亮巍巍前路。 人自微末而起,瑰美耀目,万载之间,居万物灵长,何其盛也? 生命的赞歌在人中绽放,盛若黎明的花朵。】 【支线剧情医圣结束,正在为您结算。】 【尊敬的主人,您的子孙洛璇是洛氏家族一千三百年来医道的集大成者,他拥有最仁慈的医者之心,他拥有最敏锐的医者天赋,他的意志宛如巍峨的泰山,犹如滔滔的江河,百世不易,百世不息。 人的一生同无穷的江河相比,是何等的短暂渺小的,与朝菌蟪蛄相比,又是何等的漫长呢? 生命的长度和宽度,如果不能两全其美,又要怎样去抉择呢? 洛璇的人生是短暂的,却绚丽精彩到了极致。】 【洛璇主要成就盘点,建立了医会,这必将存留在青史之上,他的身躯死在了这个夏天中,但精神却永远存在于一个个实体中。 他与张仲景结合洛氏书籍编撰了《伤寒杂病论》,深入瘟疫之中,独立编篆了《痨病论》、《热寒症论》二书,自此医之一道,他已远胜历代先贤,并开拓后世。 洛璇存留有《内景法》一书,此书为注释《黄帝内经》所做,黄帝内经以手触摸人体表面感受器官经络,《内景法》则直接剖开内里。 这是诸夏史上第一部完整的解剖学著作,它从洛璇手中诞生,愿为其贺。 洛璇终结了一场大瘟疫,这场瘟疫本该使淮河以南疲敝至极,人口十去六七,如今虽也是伏尸百万,但活者更众。 天罚谓之命,瘟疫谓之病。 洛璇治病,天收其命。 他见到了太阳升起,见到了光明降临,亦见到了死亡终末。 一位圣人诞生了!】 【您获得了5000点气运点,您获得了地阶道具:医圣之心。】 【地阶·医圣之心(救世者何?医圣也!):此道具仅洛氏嫡系可以使用,洛氏嫡系发动此道具,随着洛氏子弟的供奉以及医道的发展,圣心之上会沁出心血,服下心血,将获得医道灵光,获得医道灵光之人,会在特殊时刻进入医道的顿悟阶段,具体情况请自行探索。】 姬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系统进行这么长,这么多的通报了,这就是一段剧情主角的待遇吗? 还是因为洛璇是一位自先秦时代之后,极其少见的圣人呢? 即便洛氏对自己子弟的要求更加严格,但洛璇的一生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他在威望最崇高的时候落幕,他在人生最伟大的时候逝去。 谁还能对他有丝毫的指摘呢? 洛氏的诸子圣殿中,将要多一位洛氏的子弟了。 系统的溢美之词之多,甚至超过了那些曾经摄政的子弟,让姬昭都觉得很是深刻。 但细细想来,洛璇虽然不是那些政治人物,对当世的政治军事影响力没有那么大,但是放到千年万年的尺度上,他的伟大是毋庸置疑的。 那些王侯将相在不要说在千年的尺度上,就算是在百年的尺度上,都会渐渐的让人忘记。 比如现在让人将百年前某一朝的大臣全部说一遍,除了对历史很熟悉的人,大部分的人都想不起来。 但是洛璇却不会如此,只要这世上还有医道,他的名字就会永永远远的篆刻在青史之上。 5000点气运点,这是系统对洛璇的认可。 地阶道具同样是相当珍贵的,系统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强力的道具了,医圣之心,真是人如其名。 姬昭伸手将那颗心脏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似乎还在微微的跳动着,红彤彤的,颇有些类似于昔日的碧血丹心,不过颜色和花纹不同。 这件道具的效果是相当惊人的,虽然介绍里面说只有在关键时刻的顿悟,但姬昭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进步,就是那关键时刻的一点点顿悟和灵光一闪,就那一瞬间的灵感,甚至就能够推进数十上百年的进步。 现在服下心血就能够在关键时刻拥有这种顿悟,姬昭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医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不过姬昭同样知道,之所以系统会如此的慷慨,很大一个原因是洛璇身上没有祖宗保佑。 如果他的身上背负着祖宗保佑,那按照公平原理,洛璇的很多成就就会被归结到姬昭的身上,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大部分都归结于洛璇自己。 这就是当初系统说最好不好干涉洛璇的原因。 但…… 姬昭有些默然。 其他人不清楚不知道,但姬昭却知道在去世之前,洛璇的身心遭遇了怎样的摧残,他不仅仅是因为感染了瘟疫,有药物在如果仅仅是瘟疫,怎么会去世呢? 他承受着好久好久未曾受到过的苍天压制,然后硬顶着苍天压制去做了许多事。 秦汉的时代结束了,姬昭和苍天有许多约定,其中的一些失效了。 自邦周结束之后未曾再遭受过压制的洛氏,行事不能再那样的肆无忌惮,任何违逆本该有的事务,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洛霄死了,洛空死了。 姬昭释放了一道天命紫气,中和了本该属于中原的天命,再加上两个人的血,将东汉末年政治的大势彻底偏转到了未知的方向。 但这天下的大势又何止政治呢? 洛璇想要改变一些东西,最后赔上了自己的命,或许是死得其所吧,倒也没有什么怨愤。 没有鲜血的浇灌,又怎么获得那些荣耀呢? 姬昭望着手中的皇道气运,负手而立,眼前有无数道规则显现,里面是他和苍天订立的规则,很是笼统,却压制一切,“未来会如何呢?” 谁也不知道。 …… 在洛璇死去仅仅几天之后,曹操给洛璇收敛了尸身,用最好的棺材将他收敛。 信使刚刚离开没多久,董诏突然走进,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主公,有敢战士出现在汝南郡中,说是要带走公子璇的尸体。” ?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和董诏一模一样,都是难以置信,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神色。 洛璇才刚刚去世几天,昭城怎么可能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曹操回过神来带着疑惑和震惊的神色道:“快快将洛氏请过来。” 出行的敢战士并不多,只有三百人,为首的乃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 一看就颇有威武之气。 正是洛星。 他下马步行走进曹营之中,面色悲戚的和曹操见面,抱拳作揖道:“曹公安好。 前些时日伯父梦中接到素王先祖示警,言称洛氏圣人已死,又告知了我们方位,我们昼夜兼程,今日来到此处,多谢曹公将吾弟收敛,今日我等便将其带走到昭城安葬。” 竟然是素王示警! 曹操对素王的存在抱有一丝丝的怀疑,但是对洛氏的神异是没有半分怀疑的,毕竟他曾经亲眼在洛阳城外见到过无双侯洛空是怎么一招之下就将董卓击杀在洛阳城外。 现在昭城能够得知洛氏子的死讯,相比较当日化作碧血丹心的无双侯洛空,倒是不算什么了。 “起棺了!” 洛星高声的呼唤着,他的声音带着长长的咏叹调,这是在昭公国生活久了之后所自带的。 所以汉书上说昭公国人言沉谨,正是如此。 敢战士将洛璇的棺材抬起,然后放在马车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然,对于这位死在异域他乡的公子,心中满满的都是崇敬。 这就是洛氏的公子啊! 又何止是洛璇一人呢? 这些敢战士都相信,任何一个洛氏公子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洛氏,为了昭城,为了天下。 洛星抚摸了一下洛璇的棺材,低声道:“阿璇,兄长带你回家了,回了家,以后就没事了。” 说罢便骑上马,一行敢战士将一面大大的凤凰旗帜盖在了他的棺上,凤凰虽然和浴火重生没有什么关系,但此刻那金丝勾勒的凤凰竟然真的带上了一丝丝的浴火重生之意。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他的子孙在人间诶,素王的后裔要振作,立下功绩世人赞诶。” 悠悠扬扬的歌曲带着淡淡的悲伤,越来越远,离开了这里。 …… 洛璇的尸体被昭公国接走,曹操等人接着开始处理善后事宜。 洛璇人虽然死去,但是他留下了完整的处理瘟疫的规划。 其实之前洛璇就找到了一种能治疗瘟疫的药物,但是那种药物太稀缺了,只能给少数的人使用。 后来洛璇才找到了一种相当常见便宜的药物,用这种药物来作用主药。 曹操这个人并不太将人命放在心上,但他是一个优秀的领袖,他对洛璇的感激有多深,恐怕这世上明白的人都不多。 曹营之中。 曹操与众人查看着这些时日对瘟疫的治疗,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洛璇的药方很管用,除了那些实在是过于严重的病人,大部分人都能够得到治疗。 尤其是这种药第一次用在人身上,还没有抗药性,对大多数人的效果都好的离谱。 待将那些数据放下,曹操感慨着说道:“假使天下没有公子璇,现在我曹操又安能坐在此地呢? 我曹操又安能得到现在这样的汝南郡呢?” 众人皆是深以为然,尤其是郭嘉和戏志才这二人,宛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这一场大疫实在是太恐怖了,汝南郡人口极多有将近三百万,这就是袁术强横的原因,但是经过连续的战乱,残暴统治以及这一场大疫,有数十万将近百万的人口都蒸发掉了。 如果不是洛璇终结了这一场大疫,汝南郡还能够剩下多少人口呢? 或许还要再死一百万人吧。 现在汝南郡虽然相比原来凋敝了很多,但依旧存留有两百万的人口,对曹操是巨大的助力。 最关键的是,现在周围的所有诸侯都在积极抗击瘟疫,根本就没有时间乘他立足未稳前来袭击。 虽说比起之前所预料的弱了很多,但实力还是大涨,曹操已经准备开始和袁绍的大战了。 曹操思索了一下说道:“公子璇虽然去世但他这样的人,不应当使世人遗忘,本公准备上秉陛下,为公子璇立庙,加封号。 只可惜他不是官身,不能得到谥号。” 荀彧闻言却道:“主公,这有什么不能得到谥号的呢? 您可以为公子璇加封关内侯爵,他制止了瘟疫,于大汉天下有大功,册封侯爵是应当的,有了侯爵就可以为其评谥号了。 但问题在于,现在陛下头上只有皇帝的冠冕,没有天子的冠冕,洛氏不一定会接受这个侯爵和谥号。” 曹操闻言脸色略垮了一点,这就是现在他所遭遇到了最尴尬的事情,昭公国是一个外藩国,公子璇是一个外国人。 现在昭公的主君都没了,你让昭公做大汉皇帝的臣子,人家还真不一定愿意。 倘若是孝文皇帝或者孝武皇帝时期,那昭公国可能会愿意转变为内藩国。 但现在这位皇帝,昭公国不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就不错了,还想要接受洛氏的臣服,那简直就是做梦。 而且曹操也不可能接受,毕竟他自己都还是汉室的臣子,现在把洛氏接收过来,那他在现在这个朝廷里面的地位自然就不保了。 曹操略带无奈的摇摇头道:“为公子璇加封侯爵和谥号的事情就算了,倘若有朝一日,有诸夏天子重现人间,到了那个时候,再做加封!” 曹操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的憧憬,荀彧微微皱了皱眉,其余人皆是眼观鼻,耳观心,这个话题不是现在的曹操所能够触碰的。 换句话说,现在的曹操还不够这个资格,他现在还需要汉室这面大旗才能够笼络很多人。 单说现在的朝廷中,以及站在曹操这一面的盟友半盟友,都有很多人是看在那个傀儡皇帝的份上。 现在的曹操如果想要篡位,他麾下就连曹氏和夏侯氏诸将都一定会劝他算了,那简直就和找死没区别。 荀彧沉吟道:“虽然加封的事情可以延后,不过刚才主公您所说的立庙之事,却是事不宜迟。 如今公子璇刚刚孤身平定瘟疫,还因此而死,正是声望如日中天之时,若是这个时候不为公子璇褒扬一番,恐怕必然要大失朝望以及天下人心。” 不用荀彧说曹操也知道,更不用说他是真的感激洛璇,“本公是朝廷三公,平定袁术后,又有功劳。 待回到许昌之后,本公就向陛下进言,使大汉各州郡都要为公子璇立庙,公子璇生前所创立的医会,在此次瘟疫时亦有大功,愿意为官的都封官许愿,依旧愿意践行公子璇理想的,资助一番,以后但凡是我朝廷大军所到的地方,都要给医会成员通通放行,以作报答。” 关于洛璇的这些后事,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在于崇高的殊荣和更崇高的殊荣而已,这对于洛璇所做的事,都是值得的。 洛璇向他们所有人展示了什么叫做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圣人,甚至叫做杀身成仁的圣人。 即便他们所有人都做不到,但不妨碍他们对洛璇升起由衷的敬佩之情。 曹操所能够影响到的地区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地盘,还有很多认可刘协朝廷的诸侯地盘。 即便是那些没有爆发瘟疫的地区,比如关中地区,面对这件事也不会拒绝朝廷的要求。 毕竟瘟疫这种事情,谁知道会不会传播到自己的地盘上,而且这一次洛璇处理了这个瘟疫,不仅仅是处理了这一个瘟疫,以后遇到比较相似的、同一类型的瘟疫,都可以用这一副药,只要稍微调整调整就可以使用。 这可以说得上是功德无量了,现在就挽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在以后的岁月中,还不知道会救多少人。 …… 吴郡。 洛楚坐在昔日吴王的王宫中,宫室相当的宽阔,他端坐在上首,脸色沉凝,这些年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入江东的未加冠的孩子了。 如今真正的拥有了那种一方之主的威严,在他的下首,两侧坐着许多人,有吴郡士族的家主,还有萧韩二家的嫡长子,有周瑜鲁肃等人,还有那些武将,这算是江东前所未有的大集合了。 各个政敌都在这里聚集,但互相之间却没有丝毫的争吵。 洛楚当日前往汝南时,发觉了那些尸体后,就开始预防,效果当然是有的,虽然感染的人治不了,但是却能够防止瘟疫蔓延。 长江以南的诸郡问题都不大,尤其是洛楚最担心的吴郡没有大事。 但长江以北的江夏、九江和庐江这三郡问题就很严重了,甚至可以说仅次于汝南郡的严重。 江东在这三郡的统治本就薄弱,因为隔着一条长江。 这长江天险的确是保护了江东,但是同样隔断了江东对于这三郡的统治,尤其是现在江东的统治中心在吴郡姑苏。 姑苏更像是一个长江以南的统治中心,对于长江以北三郡有些鞭长莫及。 经过这一番瘟疫的打击,三郡中人心浮动,比起曹操的惨状不遑多让。 幸好洛璇制作出了治疗瘟疫的药物。 鲁肃正向洛楚汇报着汝南郡中的情况,“公子,就是如此,您的叔父公子璇以身试险,深入瘟疫最严重的地方,最终得到了治疗瘟疫的药物,但他自己却死在了汝南郡中。 现在这些治疗瘟疫的药方经过医会的传播,正向所有势力传开,药方的效果很好,不过现在三郡中的药材有些不足,还需要想些办法。” 叔父去世了。 洛楚有些沉默,宫室中的人都知道洛氏子间的感情好,说是叔父,实际上对于洛楚来说,洛璇和他的亲生父亲也差不多,现在洛楚肯定很难受。 洛楚稍微悲伤了一会儿,便收摄起了心神,这就是洛氏子的命运啊,没有人会知道在前方是什么在等着自己,就算是洛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如果江东遭遇了重大的失败,如果有许多他所在意的人死在了战争中,他还会独自活在这个世上吗? 就像是他的另外一个叔父,无双忠武侯洛空,难道洛空是活不下去吗? 难道洛空是非要去求死吗? 当然不是! 但是汉愍帝刘辩驾崩了,洛空最后的心理支柱都没了,他见到汉室的衰微不可避免了,于是便为汉室殉葬了。 他的父亲英侯洛川枯守在英侯国中,即便是死,也只会枯守在英侯国中,等待着刘备去复兴汉室的大业,如果刘备不能成功的话,他的父亲也会死在英侯国中。 这谁能说得准呢? 洛璇的死对洛楚的触动很大,他缓缓道:“刚才子敬所言,诸位可听清楚了? 他是江夏太守,对江北三郡的情况,比身在吴郡的诸位都清楚的多,现在江北三郡缺少药材,便从江东诸郡中取,诸位都是大家之主,想必愿意解囊相助了。” 桥氏家主桥巍没说话,但是他会怎么做,在场众人都知道,他一定会重重地资助洛楚,毕竟他一个女儿在天下人的见证下嫁给了洛楚,另外一个女儿现在还在昭城待着,看清楚洛氏是要娶他的另外一个女儿了。 桥巍凭着这两个女儿,等死后肯定是要葬在昭城的,神位上还要写上—— “先考姬姓洛氏讳巍神主牌位”! 直接桥氏变洛氏,和这个比起来,区区一些财货以及药材算什么呢? “公子,我萧氏愿意捐助家中四分之三的药材出去!” 江东萧氏家主立刻响应,瞬间就连韩氏家主都震惊到了,徐州自古以来就是商业繁华之地,毕竟交通繁华。 一直都说徐州糜氏巨富,有亿万的财货,奴仆超过万人,但是萧氏可是盘踞了三百年的庞然大物,尤其是一直以来即便是衰弱,又不代表没钱,只不过是政治地位在不断衰落而已。 萧氏四分之三的药材,一旦投入进去,恐怕一家之力就足以挽救一郡的百姓。 真是大手笔! 真是大出血! 但是在萧氏家主看来,初入江东,还没有站稳脚跟,最大的问题就是和当地的士族相比,人心不附。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用一切钱财来收买人心,简直再划算不过了。 江南的诸郡,尤其是吴郡,萧氏家主明白这里不是自己所能够想象的,即便是自己这样的过江龙,面对吴郡六姓也要小心。 况且萧韩二氏和吴郡六姓本就渊源很深,没有必要对抗,江北三郡是刚刚归附洛楚麾下不久。 若是能够在江北三郡打开局面,那萧氏的地位在江东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五姓七家的声望,加上如同本地士族般的深厚根基。 洛楚一人之下。 面对那些在江东盘踞许久的家族,这江东到底谁的权力更大,以后还说不准呢。 萧氏家主的想法落在聪明人眼中当然是很明显的,但是无论是洛楚还是张诏,张纮,甚至是本就出身江北三郡的周瑜对此不仅仅不反感,反而还非常欣赏。 原因很简单,萧氏家主愿意付出代价,他并不贪婪,而是恰到好处的去争取自己本该得到的。 洛楚听到萧氏家主的话,直接哈哈大笑道:“好啊,不愧是出身五姓七家,若是州郡士族都有伱这样的胸襟,江东又有何事不成呢?” 萧氏家主抱拳作揖道:“公子谬赞了,萧氏初来乍到,若非有江东诸位收留,此刻又岂能安坐于此地乎? 现在不过是献出微薄之力而已,当不得公子如此赞誉。” 韩氏家主一看萧氏家主一直给使眼色,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了,而且他和萧氏家主一起前来江东,结成了攻守同盟,于是同样说道:“公子,虽然韩氏不如萧氏富裕,但同样愿意捐献出大部分家中商队以及商铺中的药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韩氏的确是不如萧氏有钱,若是在先汉初年,那自然是淮阴侯国最富裕,毕竟是唯一的几万户的大侯国,但三百年过去,淮阴韩氏越混越差。 幸好还有同属于五姓七家的名号,凭借着三百年的门楣,韩氏能够和皇家联姻。 和其余任何家族联姻时,都属于比较高的地位。 见到萧韩二氏这么慷慨的掏钱,其余诸家顿时坐不住了,但是就这么拿出这么多钱来去救江北三郡的百姓,他们还真的不太愿意。 各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况且这一波瘟疫过去了,谁知道下一波什么时候来,万一到时候家里没有药,怎么办? 但望着面无表情的洛楚,许多人心中都有些发憷,上面这一位,可不是好相与的,当初是吴郡士族将洛楚请进江东的,但这位整治起吴郡士族来,没有丝毫的手软。 只要胆敢触犯他的规矩,通通镇压。 桥巍一直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望向自己的那些老友,眼中寒芒缓缓闪过。 蠢货们!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均衡之道,就在其中 真蠢呐! 桥巍感觉自己简直为江东吴郡士族操碎了心。 但没办法。 人活在这个世上,天然就有身份标签,其他人就是以身份来辨别敌友的。 比如如今各个诸侯麾下的派别大致都是以地域而组合。 外地人天然就不会受到信任。 而且永远都不要想要走进最核心的圈层。 毕竟那些家族都是上百年的相互联姻。 譬如夏侯氏之于曹操,明明是外姓,但却是宗族武将,甚至夏侯惇还比曹氏的地位高,几乎就是一家人了。 颍川荀陈钟郭等家族盘根错节在曹操麾下抱团。 荆州蔡蒯黄庞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把刘表气的成了守户之犬。 江东六姓同样如此。 甚至就连洛氏都不能免俗,没有很多人撑着洛氏,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声势。 想要背叛自己的出身,割舍自己的身份,所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甚至直接毁灭自己都做不到。 因为就连你的骨灰也不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上面铭刻着你的来历和跟脚。 这就是所谓——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桥氏和洛氏间的关系能够让桥氏有一个退路。 但他若是还想要一展政治抱负,那就一定要保住江东六姓,保不住江东六姓,他的桥氏最终同样会被排挤。 或许会给予一个高高的地位,然后在政治上被边缘化,这是桥巍所不能容忍的。 其余几姓之所以不愿意出这个钱,原因很简单,政治抱负就不同,他们要的是守土,不是开疆。 在这些江东本地人的心里,虽然没人说,但都存着一个想法,那就是江东怎么可能统一天下呢? 公子楚的确是很厉害,现在这些江东英才也很强,但加起来也比不上项王。 当初项王成为了天子,但仅仅数年就被高皇帝所击败,史书上说“其兴之勃焉,其亡之勃焉,闻所未闻”。 在江东之地,一直以来都流传着有关于当初项王失败的秘闻,那就是江东王气不足。 所以项王才会得到天命之后,短时间之内就又失去。 江东人,尤其是吴郡人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三百年的时候,这种思维几乎在每一个吴郡人心中根深蒂固。 就算是洛楚来到江东也改变不了这个思维。 既然统一天下没希望,既然天命不落在江东,那为什么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那些对家族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但在桥巍看来,这种想法就很蠢。 人不应该跟大势而对抗,现在洛楚麾下很明显是开疆扩土的声音更大。 吴郡六姓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支持,第二是反对。 如果支持的话,自然就要投入人力物力,失败了那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成功了之后,一定是能够拿到不少好处的。 反对的话,那就要陷入对抗之中,那些想要省下来的资源,只会白白消耗在对抗中,这就是所谓的内耗。 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对于家族都是一种损耗,那为什么不选择支持呢? 战胜的成果不一定就会落在那些主持征战的派系手中,自古以来被窃取胜利成果的还少吗? 与其现在这种畏畏缩缩,还不如早早规划怎么将可能得到的胜利成果握在自己手中。 比如攻下江夏郡后,任命了鲁肃为江夏太守,可以说是流寓系的一大胜利。 若是这江夏太守是江东六姓的人呢? 岂不是六姓的大胜利! 六姓又不是没有能够治理一郡之地的大才,顾雍的才华是足以治理江东之地的。 陆氏家主陆康望了望身边几人,又望了桥巍一眼,沉思了一下,回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个麒麟儿陆逊。 在几年前洛楚刚刚进入江东的时候,陆逊就已经展现出了天资聪慧,经过这几年,陆康对陆逊更是赞不绝口。 陆逊和大多数的陆氏子弟都很是不同,做任何事都能够举一反三,小小年纪,智慧就已经胜过家中大多数人,而且很是沉稳,还有清正的性格,虽然不是陆康的儿子,但是陆康认为未来能够兴盛陆氏的就是陆逊。 陆逊对江东局势有自己的看法,就在几个月前陆康考教陆逊时,陆逊就掷地有声的回答道:“公子楚治理江东,是无为而治。 他稳固着江东的局势,让江东避免陷入内耗中,然后不表态任何的战略行动。 哪一派占据了上风,他就按照哪一派的思想去行事。 但他有卓绝的才能,无论是进攻或者防守,他都能做的滴水不漏。 但他不愿意亲自去做一些选择,而是需要推动,他将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就是基于此。 如今的江东大势,已经同公子楚进入江东时不同。 当时的江东,说是江东六郡,但实际上只有吴郡和会稽郡二郡罢了。 那时的江东当然是以我们江东为主,但现在的江东收回了九江、庐江、丹阳郡、豫章郡,这些郡中的士人同样在江东占据高位。 吴郡在江东的地位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下降。 后来还攻下了江夏郡,鲁肃做了江夏太守,这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那些本来没有根基的流寓系官员,取得了一个落脚之地。 我们曾经说长江以南才是江东,但是在现在的江东,江北的三个郡却声势愈盛,反而是江南四郡中,还有无数的山越盘踞,牵制着我们旧江东的力量。 兰陵萧氏和淮阴韩氏南下。 他们虽然和我们六姓关系好,但是更可能的是,增强主战派的力量。 因为一旦江东有希望更强,他们肯定是希望能够重返故土的,毕竟扬州和徐州的位置如此近。 尤其是淮阴韩氏,就紧紧挨着江东,怎么可能不想回去呢? 而且公子楚虽然无为而治,但从他不断的引进外地士族进入江东来看,他内心深处未必没有一个成就大业的心思。 家族应当早做打算。” 一个少年的声音此刻在陆康的耳边不断回荡着,他猛然之间发现,陆逊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今日萧韩二氏所说的话,证明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走向另外一条路。 公子楚今日的言语,同样微微暴露了些许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陆氏该要怎么做呢? 桥巍缓缓睁开眼,陆康突然高声道:“公子,同为扬州诸郡,皆是父老乡亲,我曾在庐江担任太守,见到今日之景象,实在是痛心啊。 吴郡陆氏愿意捐献家中药材。” 陆康的突然出声瞬间惊到了另外几家,然后便见到陆康向着他们使眼色,桥巍同样时不时望向几人。 除了顾雍外,另外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郡六姓中,顾雍算是难得的大才了,他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思索未来的道路。 刚刚下定决心不久,他要完全向洛楚靠拢,只要不让顾氏子弟去送死,其余的钱粮都是小道。 没想到陆康竟然比他还快,陆康此言一出,另外三家家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几乎在同时抱拳作揖作言。 愿意捐献药物和粮食,为江北三郡赈灾。 周瑜等人皆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则带着浓浓的忌惮,这江东六姓,真是同气连枝啊。 在这种关键的政治表态时刻,竟然还不忘拉一把其余家族,即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共进退,就算是利益可能会受损也在所不惜。 这种政治同盟真是可怕到了极点,堪称针插不透,水泼不进,一人得道,六姓升天。 桥巍缓缓收起了心中对自己盟友的骂意,好在这些人还没有蠢到极点。 桥巍将目光落到洛楚身上,二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关于洛楚的心思,现在的江东只有桥巍和小乔知道,其余人都不知道。 桥巍对洛楚示意的内容很简单,吴郡六姓无论心中到底怎么想,但永远都是伱的坚实后盾,是你在江东做任何事的权力依靠。 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和那些外地人不一样。 洛楚收到了这些示意,对桥氏的影响力表示满意,有吴郡六姓在,他在江东的地位无论怎么变化,都坚不可摧。 等到吴郡六姓表态之后,其余的扬州二流士族自然便随之而同意。 说是二流士族,但实际上,在中原士族看来,这些江东士族,也就庐江周氏,吴郡六姓这少数几家值得注意,算的上是士族。 毕竟士族这种东西,不是仅仅有官职就行的,还得有家传的经学等等,否则就算是做到了三公九卿,不过是流星罢了。 尤其是萧韩二氏这种贵族。 是的。 萧韩二氏,或者说五姓七家,通常被称作贵族,因为显赫的时间太长又有三百年不易的爵位,和这些凭借官职传家的士族,又有所不同。 至于洛氏,那就不提了。 在很多人看来,洛氏虽然是公爵的爵位,但是却如同王族一般。 大多数江东的士族,都不过是普通的豪强而已,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虽然吴郡六姓今日的表现有了一些让人忌惮和不满,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洛楚站起身,手中高高的举起酒爵,然后高声道:“江东和谐,这世上又有什么困难是不能渡过的呢? 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诸位江东英豪所不能战胜的呢? 请饮下这杯酒,为今日庆贺。” 所有人都看出公子楚很高兴,吴郡楚氏、朱氏、张氏三家的家主见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甚至就连握着酒爵的手都在颤抖。 公子楚怎么会突然改变当初对他们的许诺的呢? 公子楚不是只想要坐断江东吗? 难道是仅仅得到了江夏就让公子楚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吗? 无数的想法都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但是恐惧却从中油然而生。 对于士族来说最恐怖的事情之一,就是没能摸清自己派系大佬的真实想法。 士族强大,但也虚弱,尤其是在乱世中,一个家族的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若不是袁绍和袁术跑得快,直接就在洛阳城中被董卓团灭了。 手里握着刀子的军阀真的想要覆灭一个家族,只要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真是简简单单。 不说一个家族,甚至是整个州的士族,都能够覆灭。 萧氏和韩氏这样的家族都要从徐州离开,就是因为担忧家族覆灭。 就连青州的二吕那样显赫的家族都要表面上臣服于袁绍,因为要给袁绍面子,不能公然反对。 洛楚是吴郡六姓请来江东的,进入江东以来对吴郡六姓比较严厉,但真正的伤害却没有,反而帮助六姓剔除了一些害群之马,引导着六姓往更高的层面去走。 但是现在,他们三家差一点就走到了公子楚的对立面,幸好还有人能猜测到公子楚的想法。 大多数人离开宫室洛楚走到门槛之前,桥巍走上前来,低声问道:“贤婿,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宣布?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若是利益关系绑定的太多了,那可就进退维谷,不是你想要如何做就能够如何做了。” 洛楚同样低声道:“岳父放心这种事情不是宜早不宜迟的,而是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 如今的江东还是大汉朝廷之下的一部分,这种事情不好做,我在等一个时机,这个时机应当快要到了,已经有的人蠢蠢欲动了,有的人已经深受束缚,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政治秩序了。” 听到洛楚所说,桥巍便知道洛楚心中有了腹稿,于是点点头道:“既然你心中有自己的节奏,那我便不多嘴了。 这该死的瘟疫,三年积累,一朝尽废,江北三郡竟然这一场瘟疫,短时间内算是废了,江东大计都要受到影响。” 洛楚闻言同样颇感无奈,甚至心中升起了一个颇为荒谬的想法,那就是淮河以南难道真的没有王气吗? 明明正在勃发之时,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一场大瘟疫突然席卷了南方,造成大量的伤亡,打断了上升的势头呢? 这没有天命的世道,却依旧有如此凑巧的事件。 曹操和洛楚都忙着舔舐伤口,恢复经过瘟疫而受损的实力,刘备同样逃脱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徐州还不像是江东那种彻底在下游。 刘备最大的损失在于军中遭遇了瘟疫,导致许多士卒死在了瘟疫中,他甚至不敢率领士卒回东海郡,生怕把瘟疫带回徐州。 就这么硬生生的扛着,扛到了洛璇将治疗瘟疫的药物制造出来,但他麾下的士卒伤亡了三分之一。 太惨了! 简直比得上当初和曹操连番大战数年的伤亡了。 “上天不庇佑我刘备啊!” 待刘备终于回到了徐州后,面对着洛齐等人,他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话中有无尽的辛酸。 糜竺张飞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刘备,毕竟实在是太倒霉了,刘备率领军队出行,就算是专门去送死一般,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没有任何的收获,反而是曹操得到了汝南。 但这又怪不到刘备,只能说是天命如此,所以才让人唏嘘感慨。 “公子齐来了!” 这时突然有人高声道,众人眼中则一亮,若是谁能劝动刘备,那唯有公子齐了。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来,洛齐策马而来,一个悬停,然后从马上翻身而下,抱拳道:“玄德公。” 刘备双手握住洛齐的手臂,说不出话来,洛齐说道:“玄德公所思,齐明白,看齐为您带来了谁?” 说着便侧开身,将一个样貌儒雅的中年人让出来,刘备一见立刻惊喜道:“元龙!” 正是徐州陈登陈元龙,他和刘备可是老相识了,二人某种程度上还是同门,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相当铁的关系。 “玄德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元龙满脸都是笑意,他恭恭敬敬的向刘备躬身行礼,对于刘备担任徐州牧,他是一万个愿意和赞成。 刘备一手握住陈登的臂膀,惊喜道:“元龙,当初我入主徐州,便想要寻找你,但是令堂说你不在徐州,不知道在何处,甚是可惜,没想到现在却回来了。 可愿意襄助备,若是得到了你,即便是此次损兵折将,倒也勉强可以聊以自慰了。” 陈登闻言几乎瞬间泪目,躬身下拜道:“蒙使君不弃,陈登拜见主公!” 刘备哈哈大笑,然后转向众人指着陈登说道:“诸位,这是我的旧相识,陈登陈元龙,出身徐州大族陈氏,他文武双全,当世没有几个人能够胜过他,今日得到他的襄助,成就大业又近了几分啊。” 见到刘备一改刚才的迷茫,竟然直接振奋起来,众人对陈登更是好奇。 徐州士族以及豪强对陈登不陌生,毕竟和糜氏这种豪商不同,陈氏是真正的士族,若不是在徐州还有萧韩二氏这两尊大神,陈氏就算是士族领袖了,和颍川荀氏在颍川士族中的地位差不多。 陈登今日对刘备的表态,对于整个刘备势力来说都是一剂强心针。 表明现在徐州的危局,并没有影响到徐州士族对刘备的信心,整个徐州依旧团结在刘备的周围,共克时艰。 是的。 共克时艰。 现在任何一个有政治智慧的人都能够看得出,徐州现在的局面很危险。 刘备等人进了东海郡治后,立刻就召开了徐州特别政治军事会议,商讨有关于徐州的事宜。 刘备坐在主位上,下面则是洛齐、糜竺、陈登、刘晔、孙乾、简雍、刘琰等一众文臣,张飞赵云等人虽然不太懂这些事,但同样在旁边落座。 唯有远在泰山郡坐镇的吕申和太史慈没有来到这里,但那二人不能轻动,后续将结果告知即可。 刘备脸色相当的凝重,沉声道:“诸位,如今徐州的局势,堪称是危若累卵,不知诸位可有什么解决之道啊。” 除了张飞这些武将,剩下的众人都面色凝重。 徐州这块地方,自邦周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姬昭也是打到这里之后,才返回的镐京。 最大的战役就是秦末时的高皇帝和项王之间的争斗,几乎可以说是决定了天下的归属。 这块地方的确是重要,沟通南北,但最大的问题在于,这里一马平川,没有山川相隔,易攻难守。 想要单纯的凭借徐州守住基业,那基本上可以说是做梦,之前刘备能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曹操占据兖州,袁术占据汝南,二人之间才是最大的对手。 无论是谁想要进攻徐州,刘备都能够和另外一个人结盟,但是现在曹操得到了汝南,现在已经坐拥完整的兖州和豫州,整个徐州西部都在曹操的俯视之下。 曹操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从任何方向对徐州展开进攻,而徐州则要在一条千里长的防线上进行防御。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刘备虽然别的地方不行,但打仗还是很擅长的,所以他说现在徐州危若累卵,那可真是一点夸张都没有。 见到众人都不说话洛齐缓缓道:“玄德公,徐州四战之地,皆无险可守,但好在泰山郡以及英侯国都在我等手中。 只要守住泰山郡,从北面而来的对手就进不了徐州,即便是他们想要从琅琊郡入境,但泰山郡可断其粮道,北面安稳,东面则是大海,无忧矣。 唯一所需要担忧的就是西面和南面,徐州最南面是广陵郡,广陵郡和九江郡以及吴郡相连,但吴郡和广陵郡间有长江相隔,不容易通行,唯一所需要担忧的就是九江郡。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想呢? 汝南郡和九江郡、庐江郡以及江夏郡都相连,而且自袁术开始,就一直将长江以北的九江、庐江二郡收入囊中。 这种占据了汝南郡的势力所天然希望达到的目的,毕竟长江以北攻取的难度并不大。 九江、庐江和汝南郡比起来,实力是不如的。 既然如此,江东同样对曹操极为警惕,若不是这一场瘟疫,江东和我军此刻应当在汝南郡中和曹军作战。 若是我们能够送一封盟书,晓以利害,自愿为江东吸引曹操火力,曹操得知之后,必然投鼠忌器,不敢率领大军寇略徐州。 只要曹操不尽起大军,我徐州上下众志成城,胜过他的偏军,并不算是难事。 如今的江东之主,乃是齐的胞弟,他天资英纵,知晓利害,必然会同意我等的建议。” 刘备眼前一亮,洛齐的方法其实就是之前三方制衡的变化,只不过是袁术死了,换一个人来制衡罢了。 制衡? 刘晔猛然灵光闪过,他略带振奋的说道:“主公,刚才我从公子的计策中想到了一点。 若是您依旧不放心,不如和袁绍去签订一个协议,他从青州撤走一半军队,我们从泰山郡撤走一半军队。 这样定然能给曹操更强的压力。” ? 这和袁绍又有什么关系? 唯有洛齐和陈登二人明白刘晔想要说什么,陈登沉声给刘备解释道:“主公,子扬公的意思,恐怕是如今冀州和幽州战事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若是这个时候有一支生力军进攻。 那公孙瓒必败。 袁绍得到幽州的话,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曹操,因为他从泰山郡攻不进来,只能进攻河南,进攻兖州,那都是曹操的地盘。 这算是另一种驱虎吞狼之计,但实行起来有些难,最重要的是不知道现在幽州战事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原来如此! 听完陈登的解释刘备这才明白。 这实际上就是之前曹刘二人对中原局势的判断,即二人联手对抗袁绍,没想到袁术这个废物突然就败亡了,竟然比袁绍打公孙瓒都快。 结果让曹操捡了个大便宜。 瘟疫又阻止了其余人对汝南的窥视,洛璇还直接治好了瘟疫,不得不说上天就好像站在曹操那一边似的,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联洛楚制衡曹操,这是其一。 强大袁绍逼迫曹操和自己联合,这是其二。 这是众人给刘备出的主意,所谓合纵连横之道,刘备却摇摇头道:“不能这么做,公孙瓒是我的兄长,我现在不能去襄助他便罢了,又怎么能够和袁绍联合起来坑害他呢? 况且既然要制衡,为什么不能联合公孙瓒制衡袁绍呢? 再联合袁绍去制衡曹操。 荆州还有刘表,还有南阳赵弘,亦在汝南郡之侧。 诸位刚才所说的合纵连横,完全可以扩大范围。 我曾经听闻邦周的春秋战国时期,有纵横家出世,联结诸国或合纵,或连横,现在难道就不能这样吗? 曹操或许现在强了一些,但合纵之道不就是联合诸弱去抑制一强吗? 待瘟疫彻底过去,便开始寻找盟友,守望相助,岂不美哉?” 刘备竟然能想到这一点,洛齐感觉有些惊奇,不过既然刘备提了出来,那提前实行也没有什么问题。 ———— 建安八年的一场瘟疫,对南方的经济破坏是毁灭性的,从史料中可以得出,整整两年,南方诸侯都未曾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为,这在乱世中,是难以想象的,瘟疫从客观上推迟了第二次诸夏大战爆发的时间。——《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蠢到家的公孙瓒 一支未打旗帜的军队正沿着幽州境内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行军。 行到山坳处,这支军队缓缓停下,然后开始扎营。 一路之上安静至极,士卒们什么都不知道,领军的将军脸上带着凝重,正是麴义。 洛燕从马车上走下来,麴义策马走过来问道:“公子,这越走越偏,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怎么按时到达指定地点?” 行军最忌讳的就是迷失方向,所以要么有向导,要么就按照堪舆图中所记载的道路而行。 那些小道一般是不会使用的,因为行军和独自赶路不一样。 麴义的语气有些焦急,幽静境内可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尤其是在蓟城之北,正是燕山山脉的无数支脉延伸而出所在。 一旦迷路简直不堪设想。 洛燕轻声笑道:“麴将军莫急,路这便来了。” 说罢便在麴义眼前,洛燕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哨子。 那哨子看着很是普通,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青翠树枝将内里抽出来,然后用那树皮钻上了几个孔,所制作而成的哨子一般。 麴义出身凉州最普通的寒门,自然没读过历史,但对洛氏的传说还是知道一点的,当即就有些惊疑。 难道那荒诞不经就像是神话故事一样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只见洛燕将哨子用力一吹,一道响亮至极,甚至在响亮之下带着些许呜咽呜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悠悠扬扬的,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传到了九天之上。 “唳!” 麴义眼睁睁的看见一只身躯庞大的海东青自极远的地方飞来,然后盘旋在他们的上空,似乎是在确认方位,然后猛然间落了下来,掀起了一阵阵的狂风。 那海东青真不愧是辽东神鸟,神俊异常,落在洛燕面前,却极为的乖巧,洛燕朗声笑道向前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海东青发出几道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 等到海东青不再呜咽,洛燕将手中所提的肉喂给这只海东青,神鸟望着洛燕,明明是一只飞禽,但是却能够从眼神中看出它带着不舍的目光。 洛燕摆摆手,笑着说道:“走吧,走吧,下次再相见,下次带着你的孩子来到这里,素王将会给你的家庭祝福,愿你翱翔在天际,永不坠落。” 麴义很少见到洛燕笑的这么灿烂,很少见到他这么真诚的说话,那美好的祝愿,自进入河北以来,还未曾有过。 “唳!” 海东青又尖声呜咽着,然后振翅而起,转眼间就直直的向着九天之上冲去,转瞬间,就化作了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麴义这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道:“公子,伱这是…… 难道传说中,洛氏能通鸟语是真的?” 洛燕闻言失笑道:“麴将军你在乱说些什么,人怎么可能通晓鸟语,洛氏不过是有一套理解鸟的方法而已,能够得到一些简单的信息。” 麴义怀疑的问道:“公子你可不要蒙骗义,刚刚明明你在和那只海东青交流。” 洛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麴将军你可真是,就算是我能听懂鸟语,那海东青难道还能听懂人言吗? 好了,不聊此事了。 刚刚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所处的方位,现在只要向前再行军一百里,之后向南折去,我们就能够埋伏在山坳中。 只要挑唆计功成,之后的大战就会选在那里,明日我们就能够到达。” 麴义虽然不再追问,但是心中却不可能放得下,毕竟他眼睁睁的看着洛燕用一支破哨子将那神俊异常的海东青召唤来,然后得到了行军的信息。 现在洛燕告诉他,自己不能和鸟类沟通,这怎么可能让他相信? 麴义感觉自己在河北中,简直纵横无敌,谁也比不上他,甚至就连整个天下被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多。 但是现在袁绍一直让洛燕跟着他,这洛氏公子的确是相当不同,种种手段都匪夷所思。 这些手段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洛氏之外,其他人使不出来。 这使得麴义稍微收起了倨傲之心,毕竟他知道这天下洛氏子并不是只有洛燕一人。 而且洛燕在洛氏子中还属于声名比较低的那种,其他的洛氏子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麴义带着些许的震撼前去率领军队扎营,他是一流的战将,对这方面毫无问题。 洛燕的角色则更像是监军和谋士,但实际上,袁绍给洛燕的权力是很大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拥有这一支军队的最高决策权。 前提是,能够让麴义听他的。 数遍河北,可能达到这一点的,除了袁绍,可能只有洛燕了。 其他的,就连袁绍的儿子们都不行。 麴义可能因为对袁绍的忠诚而忠诚于袁绍的儿子们,但心里不一定会看得上他们。 洛燕感受着风吹过的滋味,他缓缓的呼吸着,里面有河流湿润的味道,还有战争即将再次开始的味道。 冀州和幽州的这一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太久了。 冀州还算是有所余力,但幽州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能和冀州决战,幽州将会不战而亡。 蓟城。 如今的公孙瓒和刘虞二人,对袁绍的态度都是准备拒绝于幽州之外,但办法却截然不同。 公孙瓒和刘虞相隔着营地和城墙用信件互相交流着。 公孙瓒的态度一以贯之,那就是迅速的和袁绍决战,必须将袁绍赶出幽州。 刘虞收到公孙瓒的信件之后,便直接将信件扔在了地上,痛声骂道:“真是个蠢货,打打打,就知道打,如果能打得过,我难道不知道打吗? 他公孙瓒畏袁绍如虎,导致每战皆败。 打不过还要打? 除了自取灭亡,还能有别的结果吗?” 刘虞感觉自己都快要憋屈死了,公孙瓒这个真的蠢得让他着急,典型的色厉内荏。 嘴上一直喊着要打打打,但真的战场上却动不动就怂,稍微有些伤亡就撤军,还不如刘虞麾下的那些军队坚挺,这分明就是对河北军已经心中生出了恐惧才会如此。 但是等到打完之后,他仿佛就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输的,然后又开始叫嚣。 刘虞自忖若是将公孙瓒麾下的军队交给自己,袁绍绝对别想进幽州,除非整个幽州的粮草都耗尽,不得不投降的那一日。 公孙瓒大营中。 面对刘虞的批评,公孙瓒将之视作羞辱,破口大骂道:“这刘虞老匹夫,若不是他克扣我军粮草,导致我军每每乏力,我堂堂幽州铁骑,怎么可能不是冀州那些短腿的对手? 竟然还准备和袁绍和谈,那袁绍就是为了吞并幽州而来,怎么可能和谈的了?” 幽州间的割裂是如此的明显,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知道刘虞和公孙瓒不和,两个人谁也吞并不了谁,想要联合却又不可能真的联合起来。 尤其是面对袁绍军时,二人都担心自己的军队受到损伤太大,这导致在战场上频频被河北军击破。 幽州的力量本就不如冀州,现在还分裂成两个,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显而易见。 刘虞和公孙瓒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却没有办法解决,唯一的手段就是除掉另外一个人。 但那实在是太难了。 一方之主哪里是那么好死的,尤其是公孙瓒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唯一有危险的就是刘虞,毕竟他在城中,很有可能会被刺杀。 袁绍麾下的谋士团所制定的计划就是激化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让二人感受到再不统合起来,幽州的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 “河北军前来叫阵了。” 这条战报同时传进了公孙瓒和刘虞处。 河北军一直以来都是能拖就拖,主打的就是一个用粮草来杀死他们,现在竟然会主动进攻。 刘虞感觉有些奇怪,但这毕竟是机会。 公孙瓒是肯定要出战的,他虽然对公孙瓒很不爽,但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瓒一个人去和袁绍对抗。 公孙瓒麾下的幽州铁骑是幽州最精锐的士卒,若是折损在这里,那幽州是肯定守不住的。 刘虞率领着他的军队,主要以幽州豪强士族为主,公孙瓒麾下则主要以公孙氏这种边郡豪族为主。 二人策马向前,刘虞冷着脸望向公孙瓒,却见到公孙瓒一反常态的对着自己拱拱手道:“伯安公,别来无恙乎?” 刘虞随意的拱拱手,算作回礼,公孙瓒见状闪过一道寒意,然后冷声道:“伯安公,本侯怎么说也是朝廷钦封的邺侯,你这样的态度是否不妥?” 刘虞闻言一指袁绍军朗声道:“在幽州有一句话想必君侯很是清楚,那就是胡人从不相信言语,而是相信刀剑。 既然君侯是朝廷的列侯,现在袁绍大军就在那里,用你手中的刀剑去让袁绍知道,你是大汉的列侯,而不仅仅是在这里夸夸其谈的人。” 公孙瓒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一道朗声大笑,却见到袁绍走到了阵前,对二人大声笑着,“伯安公,之前我所讲过的,直到现在还有效,不知道伯安公意下如何呢? 若是伯安公愿意称帝,安阳侯以及二吕都可以尊称你为皇帝,就像是那徐州刘备一般,伯安公为什么不愿意呢?” 刘虞冷声道:“袁本初,你不用再说了,废立皇帝那是董卓那样的奸臣才会干的事情。 你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奸臣,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至于我自己,我没有承受大汉皇位的命格,便是问一千遍,一万遍,那也不可能。” 袁绍闻言带着略微感慨的叹息道:“真是可惜啊,伯安公,这天下间有那么多的汉室宗亲。 但是又有多少是如同你这样有才能的呢? 为什么你要牢牢地守着刘协那个伪帝呢? 难道你真的认为刘协那个伪帝有资格坐在皇位上?” 烈烈的风吹起了刘虞的衣角,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胡须乱舞,明明是一副滑稽的景象,但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肃穆,却显得格外不同。 “皇帝上坐着谁我不在意,但他必须是刘氏的皇帝,他必须是最无可争议的那一个,那才是大汉。” 刘虞高声的说着,“周武王曾经想要传位给素王,但是素王说,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的执行宗法制度。 自先汉末年以来,到如今后汉百年,正是因为皇帝的传承总是出现意外,才导致皇帝的权威不能树立。 这正是我现在想要说的,建安陛下成为皇帝,这是宗法选择了他。 这很好,大汉的威严就在这其中所树立了。” 袁绍闻言强行忍住了笑意,就刘协那个废物还能树立大汉的威严,进入曹操麾下时间不短了,还没有任何的举动,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刘协也不像是那种有能力的帝王。 袁绍没笑,公孙瓒却直接笑出了声。 他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和自己作对的刘虞,心中竟然怀着这么幼稚的想法,那曹操可是一个人杰,又岂是刘协所能够对抗的。 若是愍帝刘辩那还差不多,毕竟刘辩身边有无双侯洛空,虽然面对大权在握的董卓无计可施,但面对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握一切权力的曹操,或许还真的有办法收回大权。 刘虞当然知道公孙瓒在笑什么,他心中有些许的愤怒,但又不知道自己能愤怒些什么。 这就是如今的现实啊。 汉室皇室不振,忠臣良将几乎全部死去,只剩下英侯等少数人,但英侯更看好刘备,对真正的汉皇后裔不置可否。 “苍天啊,汉室的生机在哪里?难道真的就在那刘玄德的身上吗?他的血统实在是太偏远了。” 刘虞仰头望着那湛湛青天,他只觉那一道道风就像是一道道绳索般,慢慢的加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将自己束缚住,不能挣脱。 无数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那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和自己说的。 “伯安,一定要清平世道。” “伯安,一定要振兴大汉。” “伯安,一定要铲平奸佞。” “伯安,一定要正直为官,不负天下。” 一道道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然后闪过的是他年幼时踏入仕途所发下的誓言,他要振兴这疲敝的天下。 这数十年来,勤勤恳恳,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位居三公之位,走到了人臣的极点,在最后关头还成为了幽州牧,为大汉牧守一方,相对天下其余人的开局,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却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大汉似乎越来越衰亡了,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去走。 “咚咚咚!” 当战鼓声在战场上响起的时候,刘虞从那沉沉的回忆中醒转而来。 河北军发动了进攻! 在这片宽阔的战场上,河北军、公孙瓒军以及刘虞军相当的泾渭分明,公孙瓒和刘虞都担心因为对方的溃败而引发己方的溃败,所以双方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 袁绍等河北一众人都面无表情的望着河北军向前进攻,但是眼底的神情却显得是在期待着什么。 这似乎只不过是一次正常的战斗。 最终的结果或许依旧是分不出太大的胜负,最后鸣金收兵,至少在目前看来,三方之间的士气都比较稳。 幽州铁骑的灵活性以及冲击力都极强,先登死士不在这里,河北军的骑兵自然是不如幽州骑兵。 河北军只能躲在盾牌之后,以保证自己不被那些抛射而来的箭矢伤到。 刘虞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感觉这些河北军的实力有些太强了,他的儿子策马冲过来大声道:“父亲,这些河北军似乎将精锐都调集到了我军这一侧,这不对啊,河北军怎么敢放任公孙瓒军进攻呢?” 刘虞虽然对公孙瓒看不上,但是他麾下的幽州铁骑的实力可是很强的。 如果河北军全部将精锐调集过来,那面对公孙瓒的军队就势必会出现问题,毕竟河北虽然强大,但兵力毕竟是有限的。 面对幽州铁骑,通常需要一点五到两倍的精锐数量才能够对抗,这是步兵面对骑兵的天然劣势,前提是先登死士不上场的情况下。 刘虞望向公孙瓒和袁绍交战之处,战斗的很是激烈,幽州铁骑如同之前的进攻那般,猛烈的压着河北军打,而河北军如同之前那种,先是防御,然后防守反击。 双方之间的战争很是焦灼,没有什么变化。 刘虞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难道是袁绍又有精锐赶到战场了? 但是吕布并未出现啊! 这些人一看就是河北军,根本就不是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 况且刘虞知道,并州周围同样是强敌环伺,之前吕布离开并州,现在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不可能轻动。 最重要的是,现在草原上的胡人同样在聚集,试图进攻河南地,即河套草原,也就是现在并州的九原等郡,作为并州牧,吕布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家乡。 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家不要,千里迢迢的赶来幽州协助自己的亲家,他和袁绍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并州和冀州之间的结盟程度也没有这么深。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刘虞冥思苦想,但是却实在是想不出来,不明白怎么短短时间之内,河北军的实力就有了这么大的提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刘虞却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他这一边的军队很有可能会在战阵之上,直接被河北军打崩,进而影响整条阵线。 让刘虞颇感意外的是,公孙瓒这一次竟然没有因为幽州铁骑受到了损伤就直接退却,反而愈发的战意激昂。 坐镇在中军中,不住的呼唤着进攻,看那副模样,这一次公孙瓒是真的准备和袁绍死磕到底。 刘虞正在思索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便见到有一骑进入阵中朗声道:“禀幽州牧,我家将军说,他还有秘密练就的奇兵,定能一战战胜袁绍军,还请州牧能够撑住,幽州危机可以解决。” 奇兵? 刘虞没想到公孙瓒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练出什么奇兵来,看来这些时日的不断失败让公孙瓒痛定思痛,这是真的要振作了? 想到这里,刘虞便咬了咬牙道:“回复你家将军,本公会在这里抵挡住河北军的攻势,绝不会让河北军突破我军的防线。” 待那传信兵离开,刘虞的儿子刘申走过来焦急的问道:“父亲,我军如何能挡得住这么强的河北军呢? 若是公孙瓒的奇兵不奏效该要怎么办呢?” 刘虞沉声道:“儿啊,虽然为父一直想要和袁绍和谈以争取更多的时间,甚至之后去合纵连横譬如联络曹操刘备乃至于吕布等一同进攻袁绍。 但这世上没有求来的和平,想要让袁绍同意和谈,就要让袁绍明白,凭借着武力他是绝对不可能进入幽州的。 虽然我们实际上做不到这一点,但必须要让袁绍相信。 这就需要我们拼命,拼命到让袁绍胆寒的地步,让他知道想要夺下幽州需要付出极多代价。 只要代价足够大,他才会去考虑,是不是要真的不死不休。” 刘申却皱眉道:“父亲,袁绍乃是天下公认的英主,他现在就是要坚决的夺下幽州,之前那么多的挫折都不能改变他的意志,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的挫折就放弃攻略幽州呢?” 刘虞沉默了一瞬,然后有些无力的说道:“正常来讲,当然不可能,但只要给他足够多的好处。 面对足够满足他的利益,以及可能一地鸡毛后却什么都得不到的结局。 袁绍这样的聪明人会知道选择什么的。” 刘申听懂了自己父亲所说的话。 这世上有个词,叫做落袋为安。 在春秋战国时代,这种事情相当的多,战胜国从战败国中割地,还要大量的钱粮等等赔偿。 在战国时代结束之后,这种玩法基本上就不见了,但只不过是因为赢家通常直接一波将输家带走。 如果双方之间僵持着,那割地的玩法是可以进行的。 当初刘表将荆州江夏郡割让出去,使江夏进入了江东的势力范围,就是如此。 如果刘虞同意将幽州的涿郡等割让给袁绍的话,袁绍可能也不介意就此退兵,待之后再卷土重来。 “只能如此了!” 知道了父亲想法的刘申只叹息一声,“孩儿去率军作战了。” 然后便转身离开,刘虞望着刘申的背影,有些萧瑟,更是难受,当年煌煌天威的大汉,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了呢? 刘虞饱读诗书,尤其是那一部史记,他无数次的翻阅,无数次为其中的事迹所倾倒。 如今想来,那史记中,无数亡国之时的言语,现在再细细品味,竟然让刘虞有些忍不住要潸然落下泪来。 当年那一个个国主在国破时或悲壮的姿态,或屈膝的丑恶,虽然不曾见过,却仿佛历历在目。 “伯安公!” 袁绍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若是你愿意称帝,今日我就离开幽州,这是大汉最后的机会!” 之前在阵前袁绍让自己称帝,刘虞还不明白袁绍想要做什么。 但是这一刻的刘虞福如心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袁绍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拥立自己为帝了。 因为袁绍看到曹操挟皇帝而立诸侯所得到的好处,他心动了,但是刘协是他所不能沾染的,而自己就是刘协之外,称帝最不会引起巨大反应的人。 毕竟自己的血统距离如今的皇室很近,自己无论是在刘氏中的地位辈分,还是在天下之间的地位,都已经是比较完美的一个人选。 只要自己愿意称帝,并且成为袁绍的傀儡,就像是刘协之于曹操一样,袁绍将在政治上获得极大的主动。 这就是袁绍念念不忘的原因。 但刘虞不可能同意,他就算是死,也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为大汉而死的形象,而不是一个妄图成为皇帝却终生困于皇城的小丑形象。 他现在的年纪,除了大汉的兴盛之外,只剩下一些身后名的考量。 还没等刘虞回答,公孙瓒就大声怒吼着,“袁本初,不要白费心思了,有本事你就踏过幽州,我们幽州决不投降,想要得到幽州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虞倒是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还有这种心气,当即朗声道:“袁本初,不用再多废话了,正如公孙伯圭所言,想要得到幽州,就从我们二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二人的声音经过士卒的传播,远远的传到了袁绍耳中。 在重重军队之后的袁绍,有些玩味的说道:“这就是命运吧。” 望着自己军队的巨大伤亡,刘虞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但袁绍军的伤亡同样很大,而且同样没有气力再进攻了。 伴随着鸣金的声音,袁绍军缓缓退去,很快就退出了很远很远,彻底脱离了战场。 刘虞终于松了一口气,便又听到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心立刻再次绷起,以后袁绍又杀回来了,只见刘申身上浴血冲过来,悲愤道:“父亲,公孙瓒在攻击我们!”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为大汉而战,而死 轰! 震耳欲聋的剧烈响声不住的在刘虞脑海之中响彻,他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虞难以置信的向自己的儿子刘申问道:“是不是袁绍又回军来攻了?” “是公孙瓒!” “父亲,是公孙瓒啊!” 刘申满脸都是深深地痛恨,刘虞难以置信,更何况是亲眼见到这一切的刘申呢? 当公孙瓒麾下的幽州铁骑突然冲来袭击他的时候,刘申整个人都傻了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大敌关头,为什么公孙瓒要做出这种事情。 刘虞向前走了两步,胸口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的烦闷,然后猛然间被气的喷出了一口鲜血,但即便是吐血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顺畅。 嘴中那淡淡的血腥味道,眼中几乎在一个瞬间就充斥的血丝,刘虞恨不得在一个瞬间将公孙瓒抓来杀死。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能狠狠地说道:“公孙瓒真是该死啊,率军抵挡!” 刘申满脸都是绝望的说道:“父亲,我军之前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公孙瓒的。 他麾下的幽州铁骑伤亡根本就不大,最多一个时辰,我军就会败绩。” 即便是逃进城池也守不住。 这最后半句刘申没有说出来,但刘虞自然是明白的,他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满眼都是骇然之色。 公孙瓒的攻势来的又快又急,那个曾经纵横无敌的白马将军似乎回来了。 他骑在白马之上,望着自己麾下的骑兵勇猛无双的一遍遍冲击着刘虞军摇摇欲坠的阵线,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略显快意的笑容。 我打不过袁绍,难道还打不过你刘虞吗? 等到将刘虞的军队吞并掉,再寻找盟友,袁绍你给我等着,当初的那些仇,我迟早要让你全部还回来。 那震天的喊杀声,传到了刘虞的耳边,公孙瓒的脚步实在是过于快了。 经过和袁绍的血战之后,刘虞麾下的士卒伤亡很是惨重,而且疲惫,反观公孙瓒一方的士卒虽然也有一些疲惫,但总体来说却依旧保持着战斗力。 这完全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刘虞军根本就不是公孙瓒军的对手。 刘虞和刘申父子都很清楚这一点,刘申颇为急切的说道:“父亲,您快些走,公孙瓒敢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他之后就是想要杀死您啊。” 刘虞闻言脸上却渐渐的面无表情起来,然后恨声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又能往哪里去逃呢? 我的身体逃了,然后呢? 我的魂灵会永生永世的留在这里。 如今的天下,哪里还有我这种人的容身之处呢? 处处豺狼虎豹,处处皆是悖逆之人。” 刘申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心什么,他就是担心丢掉幽州,丢掉最后给汉室翻身的资本,所以才不愿意离开。 但刘申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这里呢? 他悲戚说道:“父亲,刘玄德是汉室宗亲,他有仁德的名声,信义著于四海,如果您千万投奔他,他定然会收留您的。” 刘虞却没再像是往常那样呵斥刘申,而是语重心长道:“儿啊,刘备的确是有能之人,如今宗亲之中,以后的宗亲中,恐怕是要以刘备为尊了。 伱现在离开这里,带着一些人前往投奔刘备吧,不要留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头子送死了。” !! 刘申整个人都震惊了,他甲胄在身行动很是不便,但还是直接跪在地上道:“父亲,儿子怎么能够抛下您自己一个人离开呢? 而且为什么您不愿意离开呢? 公孙瓒只是想要幽州,如果能不杀您就得到幽州,他一定不会杀您的,袁绍更是不会杀你。 为什么您偏偏就要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刘申说不出话来了。 刘虞却强声道:“儿啊,你的父亲我,是先帝时的大臣,这世上有些东西是需要人所去坚持的。 无双忠武侯洛空难道当初就不能活下来吗? 董卓当初难道一定要无双忠武侯留在洛阳之中吗? 最后忠武侯死在了洛阳之外,是为什么? 忠武侯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死的呢? 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是为了那些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 我刘虞活到现在,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吗? 心中只剩下兴盛大汉,振作社稷的一颗心了。” 刘虞还想要再说什么来教育自己的这个儿子,却听见公孙瓒已经攻杀过来了。 他对着刘申身边的那些亲兵大声吼道:“带着你们少君快些走,去找刘备,公孙瓒彻底背叛大汉,问问刘备到底是要大汉还是要他的兄弟义气!” 刘申身边的亲兵虽然平时是听从他的命令,但是现在是刘虞下令,自然立刻就拉着刘申离开,刘申大声吼道:“父亲,父亲!” 但是无济于事,他不过是个文士而已,面对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卒,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带着快速离开了这片纷乱的战场。 不过片刻,刘虞身边的士卒就被幽州铁骑清扫一空,或者死去,或者投降,对这些投降的幽州士卒,公孙瓒自然不会屠杀,毕竟他之后就是幽州之主,是这些士卒的主君。 公孙瓒骑在马上,脸上带着畅快的自得之色出现在了刘虞的身边,然后朗声大笑着问道:“刘伯安,吾麾下这幽州铁骑如何啊?” 刘虞没想到公孙瓒竟然会这么贱的过来挨骂,当即冷笑着说道:“幽州铁骑果然是天下精锐,比之昔年被袁绍覆灭的白马义从也不遑多让,只是不知道如此精锐的幽州铁骑,为什么面对袁绍竟然会屡败屡战呢? 我虽然不通军事,但也曾经听过在军中,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说法,想必幽州就是因为有你公孙瓒在,所以面对河北军才会屡败屡战吧。 如今你公孙瓒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饶舌,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公孙瓒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住了,万万没想到刘虞竟然这么的牙尖嘴利,而且一刀刀的专门往他的伤口上捅。 尤其是白马义从被袁绍全军覆灭之事,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现在却再次被刘虞直接翻了出来。 公孙瓒几乎在一瞬间被刘虞激怒了,噌的一声,直接将利剑抽出来指着刘虞厉声道:“刘伯安,难道你以为我是不敢杀你吗?” 刘虞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同样厉声道:“你公孙瓒既然敢袭击我的军队,又怎么会不敢杀我呢? 我敢于这样说,难道是害怕你杀我吗?” 不怕死的敌人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头疼的事情,公孙瓒现在就感觉自己很是头疼。 他认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刘虞臣服于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够堂而皇之的成为整个幽州的王,但是现在看,刘虞不愿意这样。 公孙瓒寒声道:“刘伯安,你的亲属等人都在幽州之中,若是今日你愿意奉我为主,今日之事,我便将之一笔勾销,你我二人,以后便一起守卫幽州。” 刘虞冷冷笑道:“奉你为主? 我刘虞永远都只有一个主君,那就是大汉皇帝,你公孙瓒是个东西,也配让我奉你为主? 就连袁绍都要奉我做皇帝,不敢说让我奉他为主你竟然大言不惭说出这些话来,真是要为天下人耻笑了。” 一字字,一句句,刘虞永远都这么毫不客气,让公孙瓒根本气的浑身发抖。 实在是忍不住直呼其名道:“刘虞,你非要逼本侯杀你吗?” 刘虞凛然不惧道:“公孙瓒啊公孙瓒,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怕死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死不过是小事,名节才是大事。 我刘虞读过无数的书籍,最爱读的是史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公孙瓒没想到刘虞的语气竟然突然软化了下来,竟然有些娓娓道来的味道,忍不住跟着刘虞的节奏走问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悔,管他刘虞为什么,和他公孙瓒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虞悠悠开口道:“因为我最爱读那些邦周列国覆亡时的故事,太史公将那些历史描写的瑰丽到了极点。 你知道在那些国家覆灭的时候,那些君主和贵族是怎么面对国家覆灭的吗? 你知道史书上是怎么评价那些人的吗?” 公孙瓒这个读书的时候就不求甚解的文盲当然不知道,而且当世注重经学,对于史学属于课外爱好,很多人都不熟悉。 刘虞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的轻蔑,那是对于文盲的不屑,然后缓缓说道:“在齐国灭亡的时候,那些齐国的贵族纷纷选择了投降,而且是不战而降,那些丑恶的嘴脸,那些人面对王翦时的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不堪啊,有那样的贵族,齐国又怎么能够不亡呢?” 公孙瓒眼中一亮,朗声笑道:“刘伯安,你不要想着在这里蒙骗我,若是说其他人我或许还不知道,但齐国谁能不知道? 齐国是站着死的! 这大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道是齐公和吕侯在欺骗天下人吗?” 说完就洋洋自得的望着刘虞,自以为抓住了刘虞的话柄,却没想到刘虞轻轻一笑道:“公孙瓒,你真的曾经拜过卢植卢尚书为师吗? 齐国站着死,那是因为末代齐王宁愿殉国也不愿意投降秦国,但齐王殉国,谁告诉你其他的贵族都殉国了? 我所要告诉你的正是这件事,齐王殉国于是让齐国不屈的名声留在了青史之上。 今日我刘虞落在你公孙瓒的手中,定然是绝无幸理了。 今日我便堂堂正正的死在这里,在青史之上,留下我的名字,让往后的天下人都知晓。 在建安年,有一个叫做刘虞的汉室宗亲,在大汉快要灭亡的时候,他愿意殉国。 他曾经为了大汉的复兴而努力过。 大汉生在诛灭暴秦的正义辉光之下,由昭圣王代表素王为高皇帝带上了天子的冠冕。 现在的大汉,死也要死的壮烈,我们这些刘氏的子孙,要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做高皇帝后裔。 什么叫做视死如归。” 公孙瓒听着刘虞这番话,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后悔自己让刘虞说了这么多的话。 日后的青史之上,还不知道要怎么记载今日之事,他公孙瓒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小丑一样的角色。 除非他现在宽宏大量的放过刘虞,但这不可能,正如刘虞所说的,当刘虞不愿意投降的那一刻,他就绝无幸理。 “刘虞!” 公孙瓒越想越气,忍不住怒声吼道:“你真是好深的心机,为了今日想必已经准备了许久。 真是可恨啊!” 刘虞带着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公孙瓒,缓缓嘲讽道:“我准备今日? 我只准备了该要怎么杀死你,然后振兴汉室。 只可惜你这个蠢货,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蠢事。 我在黄泉之下等着你,袁绍会把你送下来陪我的,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公孙瓒刚要发作,就听到“噗嗤”一声,刘虞竟然直接反转短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瞬间沾染了他的衣襟。 “大汉有刘虞!” “大汉啊!” “咚!” 刘虞重重地摔在地上,气息断绝。 ———— 刘虞王侯之胄,生于脂腴,而能恭俭于人,以正守身,汉末诸宗子,虞居刘备次也。 汉室衰微,纲常无度,虞不失忠贞节用,襄美励德,振奋幽蓟,仁以卫国。 灵帝以来,人怀异心,虞以恩义服北州,夙夜忧勤,志存振作王室。 袁绍以声帝不正而奉虞为主,盖曹操奉声帝之心,虞贤而袁绍弗能惑,却尊号而不受,煌煌哉,北境有忠矣。 及袁绍攻北,公孙瓒两端顾盼,阴受人言,虞以愚仁而受背刺,其秉正明计,心肠催断,遂死剑下,徒呼曰:“汉亡哉,汉亡哉。” 幽蓟群豪悲之皆服白而唁,下泪者众也。 呜呼! 虞有公卿之能,却乏机变,能辩豺狼而不能御,治国之能臣,乱世之脚石矣!——《后汉书·刘焉刘表刘虞袁术公孙瓒列传》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怎能不复仇呢? 话说袁绍率领着河北军退去。 但是军中的气氛却很好,因为袁绍的心情很好,起码他表面看上去心情很好。 在来到一处有山有水的空旷地扎营后,袁绍甚至还有闲心召集河北众人一起聚会。 袁绍举起茶杯朗声道:“诸位,军中不得饮酒,作为主帅,不能带头违反,今日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他的举动让众人都有些迷惑,田丰此人性格比较直,直接怒声问道:“将军,现在我军正和公孙瓒军对峙,我河北损兵折将,还未曾取得大胜。 将军为何要这般做啊!” 面对田丰有些不客气的言论,袁绍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就安坐此地,坐视那公孙瓒自取灭亡。” 田丰突然发现荀谌一言不发,心中一个咯噔立刻明白这是荀谌给袁绍献计了。 他颇有些坐立不安,终究还是性格原因忍不住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安排? 为何不同我等商议呢?” 好! 听到田丰所言,袁绍当即就是心中叫好,他对田丰早就不爽,这个人说起话来一向都没大没小,经常性的犯上,动不动就囔囔着不听从他的意见,迟早要失败。 而且田丰性格过于刚强,要不是袁绍知道田丰的才智天下少有,早就将他从身边踢走了。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当然要狠狠地打击一下田丰的气焰。 袁绍沉声道:“此事不过几人知晓而已,先前我军和幽州军大战时,为何猛攻刘虞军,而和公孙瓒军看着凶险,但双方的伤亡却小呢? 这是因为我军早就和公孙瓒军有约定。 我河北军帮助公孙瓒将刘虞的军队吸引出来,然后打残刘虞的军队,给公孙瓒创造统一幽州的条件。 我军退回河北,而公孙瓒则将幽州南部的两个郡割让给我河北,这便是本将军如今能够在此安坐的原因。” 田丰一听瞬间整个人都炸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厉声道:“将军啊将军,此事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那公孙瓒根本就不是守信之人,他怎么可能按照约定去割让二郡之地,等到他统一了幽州之后,必定要再次率军和我河北对抗。 到了那个时候,我军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完整没有割裂的幽州。” 田丰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帐中的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盯着他,袁绍同样神采奕奕的望着他。 田丰如果不算性格,只算才智的话,天下间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不超过五个,他是能够在袁绍很不爽他这个人的情况下,还让袁绍听从他谋略的大才。 这样的田丰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呢? 他猛然说道:“将军你也没准备遵守约定! 公孙瓒如果真的袭杀刘虞,那就是自取灭亡,他以为他能得到幽州,但实际上他所能得到的只不过整个幽州豪强士族的反对罢了。 他真的会这么蠢吗?” 袁绍举起茶杯不说话,收回了看田丰的目光,田丰有些尴尬的说道:“将军,刚才是丰过于激动了。” 见到田丰服软,袁绍只感觉如同炎热夏季饮下深井凉水时的舒爽。 这才笑着说道:“若是曹操刘备当然做不出这种事。 但公孙瓒,他是和我那个弟弟袁术一样的人。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一丁点的利益,他做出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因为这就是公孙瓒,一个完全没有资格能够站在争夺天下战场上的诸侯,只不过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机遇才站在了幽州。” 听到袁绍的话,众人都不意外,对公孙瓒的不屑真的是贯穿了整个袁绍的一生,从在洛阳求学时就开始,一直到现在,袁绍对公孙瓒一直都是这幅态度。 “主公,幽州刘虞和公孙瓒真的火并起来了。” 很快就有传信兵将消息传递过来,毕竟火并的痕迹实在是太大了,都不需要细作,仅仅斥候去看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袁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河北众人同样深深出了一口气,总算是不出所料。 荀谌嘴角缓缓升起一丝笑意,他心中的大石缓缓落了下去。 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若是不能奏效的话,他这个谋主的位置可能就不保了。 河北士族早就对这个关键的位置觊觎很久了。 “再探!” 袁绍意气风发的说着,既然公孙瓒和刘虞开始内战,那就不可能停得下来,毕竟那二人间的仇恨比和他之间还要大。 待大量的斥候再次出去后,袁绍朗声道:“刘虞之前就损兵折将,此番定然不是公孙瓒对手,无论之后结果如何,我军都要做好准备,联络幽州士族,前往进攻公孙瓒,此次定然要让公孙瓒死在幽州之中。” “喏!” 袁绍话音落下,众人立刻齐齐应声。 本来还以为两人火并怎么也要一段时间,毕竟刘虞现在不强,但公孙瓒实力也不太行,但没想到仅仅半日都不到的时间,公孙瓒就直接攻破了刘虞军队。 “刘虞刘伯安真的死了?” 当听到消息的时候,即便是袁绍亲自设计,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神情的惊讶完全没有作假。 那么重量级的一个诸侯,竟然就这么死了,那个在天下都卓有盛名的三公,竟然死在了公孙瓒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边郡武将手中。 即便此时,在袁绍眼里,公孙瓒也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诸侯,而是一个边郡武人。 “公孙瓒真的杀了刘虞!” 河北众人得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就像是当初董卓在洛阳杀死那些公卿,李傕郭汜在长安又杀了一批公卿一样。 审配语气之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道:“幽州即将进入我们的手中了!” 荀谌轻声笑道:“主公,您头上的冀州牧可以彻底去掉了,现在只剩下重号将军才能够匹配您了。” 袁绍知道众人这是在说,自己即将得到幽州,区区一州的州牧之位已经不能匹配他的身份。 这一切都顺利的不敢置信,袁绍缓缓饮下一杯茶突然对着众人感慨道:“若天下皆是公孙瓒这种对手,取得天下或许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众人闻言皆有些面面相觑,然后猛然哈哈大笑起来,袁绍这番话可谓是对公孙瓒的究极羞辱了。 “主公,抓获了刘虞的儿子刘申。” 众人正笑着,突然有亲兵走进帐中,语气中带着振奋的汇报。 刘虞的儿子? 袁绍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连忙说道:“快把他带进来!” 说完就对众人说道:“诸位,以为本将军听闻有上天庇佑时,无论做什么事都会非常的顺利,还以为是虚言,却没想到现在真的会如此。 这就是上天要让本将军得到幽州啊。” 众河北群臣同样啧啧称奇,感觉自进入幽州之后所有事都极其的顺利。 虽然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冲突是有铺垫的,只不过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其中有河北群臣的算计在其中,但抓获刘申这种事可不在众人的算计之中,这完全就是运气的事情。 刘申万万没想到自己躲开了公孙瓒的军队抓捕,结果竟然被袁绍的军队抓到,他不明白袁绍的斥候怎么会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待刘申被五花大绑的带到大帐中,便见到满身英豪之气的袁绍正凛然生威的望着自己,那眼神之中的威严仿佛能够穿透人的身体。 这就是袁绍啊! 刘申回想起自己经常谈论起袁绍和公孙瓒,在瞧不起公孙瓒这方面,袁绍和刘虞相当的有共同语言。 刘虞经常在刘申面前怒斥袁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与此同时又称赞袁绍的能力。 所以在刘申心中,袁绍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角色,厌恶中还带着钦佩。 袁绍没有丝毫的废话,直接告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刘少君,刚才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你的父亲伯安公已经死在了公孙瓒的手中。” 晴天霹雳! 虽然刘申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自己的父亲就是要赴死才留在那里的,但真的得到了死亡的消息,他还是无法难以接受。 刘申被捆绑的身子在地上忍不住扭动着,从喉间传出低低的嘶吼声:“公孙瓒!公孙瓒!” 那其中的恨意听的众人都微微感觉到了些许的寒意,颇有在玄冰之中身临其境的感觉。 袁绍沉声问道:“少君啊少君,你想不想为伱的父亲复仇呢?” 刘申闻言猛然间从地上抬起来,双眼几乎已经变得通红,咬牙道:“当然,我恨不得吃公孙瓒的肉,喝公孙瓒的血!” 袁绍闻言鼓起了掌,朗声笑道:“好,就是这样,面对杀父仇人,若是没有丝毫的恨意,又怎么能够算得上是孝子呢? 面对杀父仇人,若是没有一颗复仇的心,那可真就是禽兽了。 我袁绍虽然势单力薄,但却有一颗公义之心,愿意襄助少君去向公孙瓒复仇啊!”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大雪满弓刀,公孙夜遁逃! 复仇! 这世上能有多少事,比儿子为父亲复仇更加重要呢? 如今的世道,即便是效忠的君主杀死了自己父亲,做儿子也要刺君复仇的。 这就叫做孝! 当袁绍在所有人的面前,亲口说出愿意为刘申主持公道,向公孙瓒复仇的那一刻,刘申就没有别的选择。 他只能同意。 他必须同意! 否则这天下间,就没有他的存身之处,青史之上,他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况且。 刘申抬头仰望着那个威风凛凛的袁本初,为什么要拒绝呢? 袁本初望着刘申的眼神,他从上首走下来,手中持着一把匕首,将绑缚刘申的绳索割开,用力拍了拍刘申的肩膀。 刘申半跪于地,头颅深深地低下,语气中带着无限的遗憾和痛苦道:“袁公高义,申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还请袁公发兵,为我父报仇雪恨,申愿献幽州于袁公。” 袁绍将手中的匕首放在刘申手中,然后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包在匕首手柄上。 那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手心传到了心头。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袁绍轻声说着:“本将军不知道伯安公是如何为大汉殉葬,但公孙瓒的头颅会由少君你用这把匕首割下来,祭奠伯安公的在天之灵。” 说罢又转向河北众人说道:“诸位,我等自邺城千里而来幽州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当初公孙瓒攻打河北。 如今公孙瓒袭杀伯安公,天下人震怒啊,谁还能忍受这样的人存活在世上呢? 我袁绍,因为先祖的些许成就而得到了诸位的襄助。 我这样的人,该要成就什么样的大业才能对得起先祖之不屑呢? 数十年而来,我未能找到答案,但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让公孙瓒这样的人付出代价。 我袁绍,不愿意和公孙瓒共立于一片青天之下。 不愿意与公孙瓒同为诸侯之列。 天下人应当见到,公孙瓒这种不仁不义之人,应当有悲惨的下场,诸位以为然否?” 河北众皆理所应当的点头齐声道:“然也!” 伴随着这齐齐应和之声,袁绍朗声道:“升起旗帜,整顿军备,再进幽州,诛杀公孙瓒,为伯安公复仇,安抚幽州士民,使幽州清平安定。” “喏!” …… 蓟城。 公孙瓒骑在高头大马上,满眼笑意的望着这座千年北境核心,在被刘虞占据了长久时间后,终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入主。 他即将成为整个幽州毫无争议的主宰,成为牧守幽州的最高军政领袖,幽州牧。 这个他所念念不忘的职位。 志得意满的公孙瓒,没有见到几乎所有的幽州士人都对他眼底暗藏愤怒,袭杀刘虞几乎使公孙瓒失尽了幽州人心。 公孙瓒他没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幽州牧这个职位,不是君主位置,只能在有限的继承人里面选择。 譬如刘辩死去之后,只能选择刘协上位。 幽州牧这是一个任何有声望的人都可以担任的官职而已。 幽州士民不是非要在刘虞和他公孙瓒之间选择一个人来充当幽州牧。 在广阔的幽州之外,还有无数声望卓著的人可以来担任幽州牧。 比如之前为敌的袁绍! 鼠目寸光的公孙瓒根本就看不到这一点,还在这里洋洋得意于自己算计袭杀刘虞之事。 公孙瓒正要往最城中而去,便见到麾下校尉狂奔而来,满脸惊慌道:“主公,袁绍率河北军回返。 刘虞的儿子刘申在袁绍军中,说是要为刘申报仇,这可怎么办啊?” 公孙瓒脸色变了几变,他和袁绍间的勾当,属于心照不宣,说出去也没人信。 周围人皆望向他,眼中神色各异,公孙瓒心一沉,而后昂然道:“区区袁绍,吾有幽州铁骑,又有何惧哉? 随我迎敌!” 幽州众人本以为公孙瓒能说出什么话来,却万万没想到公孙瓒会说出一番废话。 幽州铁骑能不能打得过袁绍,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 待两军相接,旌旗蔽空,战兵横连,人马嘶吼间,烈烈风声,凛凛寒意自兵锋之上而来。 公孙瓒立刻策马而前,他身后的披风伴随着幽州之上的烈风而飘起,身形高大伟岸,向袁绍高声怒道:“袁本初,我割让幽州三郡给你,你退兵离开幽州,如何现在背信弃义而返呢?” 袁绍同样策马而前,听到公孙瓒所说,当即大声道:“公孙伯圭,伱这番言语实在是可笑至极啊。 区区幽州三郡的土地难道就能够比得上仁义道德吗? 我袁绍生在天地之间,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难道会为了权势富贵而丢掉自己的原则吗? 你无辜袭杀了伯安公,简直骇人听闻,若是和你这样的人相约,岂不是丢了我袁绍的脸面? 我袁绍宁愿不要幽州,今日也要为伯安公求一个公道,为天下人问问,伯安公到底是做下了什么错事,你才会将他悍然杀死。 我这般说,你可知晓了?” 公孙瓒怒极反笑道:“袁本初,这天下之间怎么会有你这般虚伪的人? 率领军队进攻幽州的人,难道不是你袁本初吗? 率领军队将刘虞大军打残的人,难道不是你袁本初吗? 暗示我对刘虞攻杀的人,难道不是你袁本初吗? 你怎么能现在站在我的面前侃侃而谈,要为刘虞报仇呢? 那个刘申怎么会认贼为恩人,甚至还带着那仇人来到我的面前呢? 这难道不是天下之间最为可笑的事情吗?” 刘申闻言脸色一变,袁绍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公孙伯圭,你难道现在就只能用这些虚言来掩饰了吗? 我进攻幽州,是因为你公孙瓒啊,和伯安公又有什么关系呢? 伯安公对我袁绍有所误会,但我并未怪罪于伯安公。 正相反,我袁绍一直以来都想要拥护伯安公为皇帝,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袁绍的诚意吗? 两军相接,各有损伤,强者折损少,弱者折损多,这难道不是自然之理吗? 如何是故意进攻伯安公的军队呢? 至于我袁绍暗示你,我如何暗示你,我现在暗示你自杀,难道你就要自杀吗? 一字字一句句,真是不堪啊。 你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够作为天下有数的诸侯,和我袁绍并列,这简直是我袁绍此生最大的耻辱。 九天上的主宰啊,我袁绍在今日,郑重的向您祈祷,请赐下神威,使我击破公孙瓒,振作人间的仁义吧。” 刘申听罢袁绍的话,心中的激荡略微平静,转而向公孙瓒大声吼道:“公孙瓒,你这个贼子! 今日我定要杀死你,我定要斩下你的头颅,在父亲的坟前祭祀,公孙瓒,你给我受死来!” 说着就要向前冲去,被颜良文丑直接拉住,公孙瓒再不堪,打仗的本事是没得挑的,乃是天下之间有数的骑兵统帅,他只不过是对袁绍有心理阴影才屡战屡败而已。 刘申这种小虾米对上公孙瓒,那就是自己送人头。 袁绍当然不能让刘申这个相当有政治旗帜意味的人就这么死在公孙瓒手上。 日照中天,天光和煦。 公孙瓒却只觉浑身寒冷,他远远的遥遥望着宛如山岳般沉静的河北军。 中军大纛下,袁绍昂首而立,幽州铁骑冲不动,冲不垮那河北军。 那种让公孙瓒感觉很恐怖的错觉再次出现了。 袁绍就是他永远都无法越过的门槛,他甚至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克制一说。 他公孙瓒或许真的不是袁绍的对手,每战每败,甚至见不到胜利的希望。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骑从偏军来到公孙瓒身边,那人穿着盔甲,但是脸颊却略白,一看就是一个文士。 见到公孙瓒后便高声道:“公孙将军,我有一言,您可愿意听吗?” 公孙瓒眼神一凝,沉声道:“慕容先生还请说。” 那文士便直接道:“将军麾下骑兵众多,但是却不能攻破河北军的大阵,因为这是用自己的短处去碰河北军的长处。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灵活,虽然白马已没,但将军难道就连怎么使用骑兵也忘记了吗? 以将军的骑兵数量,完全可以不与袁绍相互硬碰硬,而是不断的去截断袁绍的粮道。 他远道而来幽州,战线如此的长。 将军率一万骑兵前往截断粮道,袁绍的军队再强一旦没有了粮草,又有什么用处呢?” 公孙瓒闻言只觉自己就好像被人下了巫术一般,作为顶级的骑兵统帅,竟然没有想到这件事。 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和袁绍在这里作战,哪里有用骑兵能攻破步兵方阵的事例呢? 不断的用骑兵去骚扰,然后不断的去截断他的粮道,这才是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公孙瓒的突然变阵,袁绍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公孙瓒的这种打法他们早就有所准备。 等到公孙瓒率领着骑兵呼啸而过,各自散开回到阵地上,然后缓缓退却准备重新分配作战任务后,袁绍同样在盘算着洛燕和麴义到了哪里,该是牵制公孙瓒大部分兵力的时候了。 见到公孙瓒听从自己的意见,那姓氏慕容的文士微微松了口气,他自然是来自燕国,但现在燕国国主才刚刚将国中各郡各家族的兵力集结完毕,才刚刚准备南下。 若是公孙瓒直接撑不住的话,燕国可能会失去进入幽州的机会。 慕容对公孙瓒已经快要绝望了,这公孙瓒除了会打仗之外,真的是做什么都不行。 若不是燕国国主很是喜欢公孙瓒白马将军时的威风,慕容已经准备让公孙瓒干脆死在幽州算了。 …… 公孙瓒选择了袭扰袁绍的粮道,而袁绍则一方面防御公孙瓒的袭扰,一方面开始联络幽州士民。 从数年之前袁绍就一直在联络幽州士民,但幽州比较特殊,刘备就是从幽州走出来的,这里有相当多的刘氏宗亲。 因为有刘虞的存在,即便是袁绍四世三公的威名,在幽州这片地方也不好使。 但公孙瓒将刘虞杀了。 彻底给袁绍扫平了联络幽州士民的阻碍,除了公孙瓒以及公孙家族的死忠之外。 无论是那些有家传经学的士族,还是那些需要军功维持富贵的豪强,还是普通的百姓,皆对公孙瓒极度不满,面对袁绍的招揽,投靠了袁绍。 这些人才是幽州真正的根本,是维护着公孙瓒统治幽州的基石,而现在基石被袁绍釜底抽薪了。 “本侯在幽州中和袁绍对峙,他袁绍远道而来,粮草被我所劫,怎么可能我军无粮,而袁绍不缺粮?” 军营之中。 公孙瓒愤怒的向自己的军需官发泄着怒火,军需官只能战战兢兢的将粮草单给公孙瓒递过去。 公孙瓒接过一看,立刻就发现那些幽州有名的豪族,给自己所捐献和上交的粮草减少了很多很多。 尤其是和刘虞时期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顿时怒道:“这些豪强莫非是以为我公孙瓒的刀不利吗? 大敌当前,竟然还敢克扣我军的粮草,竟然还敢生出二心吗?” 他取出笔在名单上画了几个圈,然后直接将名单扔回到军需官身上,厉声道:“率领军队将画圈的几个家族灭门,将其家资全部充公。 不过是一些商人而已,竟然敢在此时和我作对,难道是想要投靠袁绍,求得一份富贵吗? 简直就是做梦!” 军需官得令离开大营,随后一大队士卒跟着他离开,这些士卒皆是幽州铁骑,踏破了幽州的豪族之家,随之而来的便是杀戮以及抢掠。 炸了! 整个幽州本就已经矛盾几乎快要到了顶点。 豪强望族对公孙瓒的不满到达了顶点,万万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还能玩出这么一手。 几乎搞得整个幽州士族豪强,人人自危。 若是平时没有反抗的手段,那没有办法只能忍耐,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袁绍袁本初就在幽州之中啊! 河北军就在幽州之中啊! 公孙瓒杀刘虞,幽州豪强不满。 刘申跟随着河北军回来,那些本就站队刘虞的人,心向袁绍。 现在公孙瓒又做出这种事情来。 救世主近在眼前,谁还愿意去忍公孙瓒? 在对峙了数月之后,在渐渐寒冷的冬天,西北风自遥远的草原上吹来,掀起烈烈的寒意。 幽州士族豪强,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反了。 士族豪强造反是一种什么体验? 那就是公孙瓒陡然之间被断绝了九成的粮草,甚至就连军队都有超过一半控制不住。 至于他所下发的命令,完全变成了一纸空文。 在这个士族豪强几乎垄断了一切的时代,这就是完全被士族豪强抛弃的下场,几乎所有的文士都出身自士族豪强,即便是寒门,那也按照那一套规矩来。 公孙瓒在战场之上,眼睁睁的看着就连幽州铁骑都有许多转而攻击自己,他如堕冰窖,呢喃着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所有人都变成了叛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袁绍却看的明白,对所有人笑道:“这就是圣人所说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幽州士民对我河北大军,箪食壶浆,迎接我大军进入幽州。 而公孙瓒呢? 他只能仓皇的逃窜,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样,不能见到天日之光。 我要以公孙瓒今日的结局引以为戒啊,绝对不能落到他这样的地步。 诸位。 公孙瓒败局已定,速速发动大军,随本将军进入幽州!” 正如袁绍所说,公孙瓒所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窜,内外夹击之下,他只能率领着最后忠于自己的军队逃走。 但公孙瓒万万想不到,他一路往东北而逃,却在半路之上遇到了突然杀出的河北军。 正是洛燕和麴义所率领的先登死士以及一千河北骑兵! 麴义在山里待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他左等右等,但是传来的命令一直都是等待。 尤其是洛燕一直说:“麴将军莫急,相信主公率领河北军能够击败公孙瓒,我们只要截住公孙瓒,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这里是公孙瓒北逃的必经之地,耐心的等待在这里,会有我们展现的时机。” 现在公孙瓒终于来了,麴义再也忍不住,从侧翼率领着先登死士冲了出来,而洛燕则率领着一千河北骑兵在旁边压阵,伺机击溃公孙瓒的阵线。 但他实在是多虑了。 突然杀出的先登死士,直接将公孙瓒吓了个半死,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规模的河北军,尤其是先登死士这种精锐中的精锐。 还是直接从侧翼杀出! 直接拦腰将幽州步骑截断,前后不能相顾,尤其是逃命的时候,即便是甲兵也不着甲,幽州铁骑中的重骑兵同样未曾着甲。 遇到重弩兵先登死士,可谓是虎入羊群,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根本就不可能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公孙瓒一见大军几乎瞬间混乱,他就知道想要再指挥已经不可能,再不果断一点,自己都有可能交待在这里,当即就命士卒击鼓。 那鼓声咚咚,不是进攻,而是逃跑。 步卒肯定是逃不走了,但是幽州铁骑还有机会逃走,他们都没有穿甲,比河北军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分。 但洛燕和麴义的目标就是公孙瓒,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一见公孙瓒想跑,当即大声喝道:“降者不杀!只诛首恶公孙瓒!献公孙瓒者赏万金!” 所有的士卒都同声大喊,战场之上到处都是这道道回音。 公孙瓒没想到洛燕和麴义的手段这么阴险,直接怒骂了一句然后策马逃跑。 但洛燕和麴义却微微放下心来,因为很多幽州士卒都投降跪在了地上。 “公孙瓒,你插翅难逃!” 洛燕伸手从怀中取出哨子,麴义眼前一亮,只听洛燕高声吹响哨子。 公孙瓒只听见一道尖锐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阵阵发麻的寒意笼罩在他的背心上,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唳!” 没有让所有人失望,伴随着一道响彻天际的鸟鸣声,那声音尖细至极,震得人耳朵都在颤抖,但又让人心中震撼,能感受到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意味。 因为它本就俯视众生! 辽东神俊,莫过于海东青! 翅翼展开,根根羽毛便如同枪剑如林,似乎要划破苍穹一般。 洛燕又是一道声音从哨子中传出,那海东青便缓缓下落,但依旧在天空中盘旋着,但已经盯上了公孙瓒! 现在公孙瓒明白什么叫做插翅难逃了! 这世上除了那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之外,真正的现实中又有什么禽类能够逃得过海东青的追捕呢? 没有! 纵然是能够翱翔九天的鸟都不能逃得过海东青,更何况是生活在地上的人呢? 若不是现在公孙瓒身边还有许多的军队,还有不少的神射手,现在海东青就会直接冲下去,将公孙瓒直接从马上扑在地上。 公孙瓒率领着幽州铁骑夺命而逃,但并不是那么容易逃走,他不可能返回原路,因为袁绍的军队就在后方,他只能往前冲。 但先登死士就在那里等着他。 唯有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冲过先登死士的封锁,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幽州虽然有山,但还不至于太过狭窄,否则他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麴义浑身浴血的来到洛燕身边,他身上的鲜血自然是幽州军的,正要恭维两句洛燕,就见到洛燕脸色很是难看的说道:“麴将军,大事不妙!” 麴义还从来未曾见过洛燕脸色难看到这种地步。 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脚底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脸色大变,立刻俯下身上,耳朵贴在地上,出生在凉州的麹义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呢? 那是马蹄铁踏在地上的声音! 有大批的骑兵正在往这里赶来,而且从声音来看,最多不过两里路,对骑兵来说,区区两里路,只能说是瞬息之间。 麴义和洛燕两人对视,眼神中的神色完全一样,麴义和洛燕同时大喊道:“集结! 集结!” 洛燕脸色难看道:“是燕国的军队! 公孙瓒恐怕早就已经联络了燕国人,真是可恶啊,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络上的,以公孙瓒的能力,怎么会能和燕国人联络上呢?” 不仅仅是洛燕,整个河北众谋士都不会想到公孙瓒联络燕国。 因为以公孙瓒的智慧和性格,怎么可能会对燕国卑躬屈膝呢? 但这就是典型的一叶障目,公孙瓒不去联系燕国,但是燕国却会来联系公孙瓒,而以公孙瓒的脑子,燕国人很容易就能忽悠的他什么都留不下。 燕国可不是一群没脑子的武夫,而是百家俱全,甚至纵横家这些玩弄“术”的学派更加盛行,对仁义道德这些东西反而不是那么看重。 咚咚咚! 洛燕和麴义将军队严密列阵好不久,燕国军队出现了。 无数的骑兵! 最前面的精锐皆身着黑色的甲胄,这些燕国士卒一个个都很是强壮,其中有许多士卒都带着些许胡人的特性,但不算是多。 最明显的区别在于脸庞,这些士卒的脸颊一看就极其的粗糙,那是常年在冰天雪地中生活的而产生的特征。 辽东! 那里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艰难,但能够在艰难地区生存下来的,战斗力都强的可怕。 在如今的中原,最强的兵种都是来自凉州、并州、幽州,以及那些生活在南方山中的士民。 公孙瓒万万没想到啊,转机竟然来的这么快,前一刻他还感觉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下一刻燕国军队就神兵天降。 他简直要哭出来了,真是天不绝我公孙瓒啊! 率领燕国先锋军而来的燕国将军望着夺命狂奔的公孙瓒,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这人竟然会是当年抗击他们燕国的白马将军。 当年燕国名将中,能胜过公孙瓒的人都不多啊,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公孙伯圭!” 那浑身着甲的将军高声道:“吾乃燕国燕幕,陛下之弟也,我且问你,可愿意归顺我大燕皇帝吗?” 大燕皇帝? 公孙瓒一愣,怎么就大燕皇帝了? 燕国国主什么时候称帝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那将军沉声道:“汉朝失去天命,我大燕将秉承上天的意志,总有一日,陛下会昭告天下。 如今使你先知道,自己以后所要效忠的将是何等伟大的存在!” 公孙瓒愣神完,转念一想,燕国国主称不称帝关自己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命保住。 现在袁绍势必是要杀他了,唯有归顺燕国,才有活路。 而且自己麾下还有上万的士卒,都是幽州精锐,自己身后还有公孙氏,现在燕国能顺利进入幽州,自然少不了公孙氏的协助。 以燕国那种国情,只要有公孙氏在,自己在燕国中未必不能显贵! 想到这里,公孙瓒直接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公孙瓒,愿归顺陛下,陛下万安万福。” ———— 区区公路,欲据列郡之尊;琐琐伯珪,谓保易京之业,瓒恃其才力,据北而坐以为足以待天下之变,然不恤百姓,记过忘善,其失与袁术类同,至攻刘虞,人望尽失,以为袁绍所破,背汉投燕,以做苟活,无德无信,不忠不义,尤甚袁术,列本传之末,投燕后事不记本书。——《后汉书·刘焉刘表刘虞袁术公孙瓒列传》 (本章完) ------------ 很重要的单章!兄弟们必读! 因为这本书成绩不错,我现在在鲁院接受党的教导,和一些知名的大神作家聊了我的书。 有关于最近读者反馈的问题,现在属于一个比较正常的状态,就是低谷期,因为洛氏太久没好好表现了,其实一路走来,现在这本书247万字,我经历了很多次这种低谷期,邦周时期写吴越,后来写赵韩魏也是低谷,最低谷就是秦朝,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本书要完蛋了。 其实这几章我写的还是挺满意的,大概十章吧,已经三位重量级诸侯完蛋了,其实可以看看,马上就要进入新的阶段,我已经构思了一个大情节。 很多读者都说看三国看腻了,不想看,但我一定要写出一些新东西,不,我要写很多新东西出来,今天逃了,下次还得逃,每個题材都快要被写烂了。 对了,有个很重要的事,十二月初有个大福利活动,之后确定下来我再说。 ------------ 第五十九章:一触即发! 公孙瓒向燕国国主屈膝,在公孙瓒之前,公孙氏的其他人就已经向燕国投诚。 因为公孙瓒和袁绍间的战争,让公孙氏知道注定失败,公孙氏在汉朝的投资大败亏输。 如今唯有加入燕国,才能在袁绍的面前保有富贵。 或许公孙氏没有成为皇族的底蕴,但作为一个豪族,公孙氏是有足够底蕴的。 公孙瓒只要不做君主,他将会是一个上好的将军。 当年那个在幽州草原上纵横无双的白马将军,焉知就不能再次出现呢? 燕幕望着屈膝的公孙瓒,脸上露出很是满意的笑容,燕国的实力再次壮大了,接下来就是吞并幽州虎踞幽燕,窥视天下。 “公孙将军且率领大军至我军左侧,将军队整饬一番,待此间事了,我大燕皇帝陛下在不久之后将亲临幽州。” 对这位燕国国主将会亲自来,公孙瓒倒是不意外,燕国君主一向都喜欢御驾亲征。 在辽东那种艰难的环境中,是不可能培养像是南国那种无数的清谈名士的,每一个人都要拼尽全力的去对抗环境而存活下来。 厮杀和死亡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他们。 南下! 自流放之后渐渐兴起,乃至于建国之后,这就是所有燕国人的想法。 南国的花花世界自然是相当的美妙,但真正让所有人求之不得的是那温暖的环境,是那适宜生存的土地。 谁愿意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艰难存活呢? 就连王族子弟,甚至都有在冬天时直接被冻死的,艰难苦恨,由此可见。 燕幕向前望着那甲胄严明的河北军,对河北的先登死士,燕幕是有所耳闻的,毕竟是能把白马这样的精锐打的全军覆没的超级精锐。 然后他见到了在阵中的洛燕。 燕幕眼中一亮,连忙策马上前,只见他来到阵前,抱拳作揖朗声道:“阵中可是洛氏公子当面啊? 燕国燕幕拜见洛氏公子!” 语气相当好,公孙瓒和麴义都有些好奇,难道洛燕和这位燕国贵族是旧相识吗? 只有洛燕知道,当初燕国建立,洛氏是出了大力的。 尤其是为了让燕国保持诸夏文化的核心,洛氏还在燕国都城中建立了一座守藏室,抄写了不少书籍。 燕国中的王族和贵族都知道此事,当初相互之间皆许下了约定,世代相传。 但这种约定,实际上能持续五十年,就很是不得了。 现在后汉都已经建立一百年,对这些先汉时就被流放到大鲜卑山的人来说,简直就和神话传说差不多了。 但如今看来至少燕国王族中还流传着这些事。 只不过…… 洛燕心知自己是吃不到这一波洛氏公子福利的。 果然燕幕紧接着就说道:“公子如今是入仕袁绍袁本初吗?可愿意入我大燕,共谋大业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洛燕抱拳作揖回礼道:“蒙贵客抬爱,在下如今乃是主公的女婿,不能入仕燕国。” 燕幕脸上露出颇为可惜的神情,叹息道:“那可真是可惜啊,若是公子有意入我燕国,可以携妻子而来,王兄定竭诚欢迎啊。 公子如今在袁本初麾下,若是两军交战中,有所损伤,还望公子见谅。” 洛燕同样肃穆道:“合当如此!” 燕幕的神情从可惜转变成了肃穆,这就是燕国人,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中所锻造而出的性格。 那就是分明的敌我! 即便是对洛燕以及洛氏有好感,非常希望洛燕能够入仕燕国。 但只要你不入仕,而且还在敌方,那战场之上,绝不留手,能生擒劝降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真的出了意外,那也怪不了他们。 洛燕正是清楚燕国人的这个性格特点,才知道自己吃不到洛氏公子的红利。 自己现在不是昭公国的人,而是袁绍麾下的臣子,这在燕国人来看,属于敌人。 洛燕和燕幕二人没说什么,但公孙瓒和麴义两个人却看的傻了眼,因为二人从未见过这么心平气和甚至还带着些许友好的氛围,但却讨论着生死之事的。 这就像是洛燕和燕幕互相用剑指着对方,然后语气轻快还带着笑的说着,我要杀了你哦。 那种浓浓的违和感,让二人纷纷打了一个寒战。 燕幕策马似乎是要转回阵中,但仅仅走了几步,他就又转回身,再次来到阵前,就像是转了转,这颇为奇怪的一幕让众人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只见燕幕脸上一改刚才的谦逊,满是倨傲之色,抽出腰间的宝剑朗声道:“吾乃燕国先锋大将燕幕! 奉我大燕国主的命令,晓谕幽州群豪,大汉失去了天命,新的主宰将出现在诸夏的土地上。 我大燕恭敬地执行上天的谕令,革除汉室最后的余孽,兴盛我大燕的时代。 如今晓谕尔等,可愿意投降与我等共建大燕吗? 愿意投降的共享富贵! 不愿意投降的……” 燕幕脸上的神情陡然冰冷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清晰可见的寒意,他高高的将剑举起,在烈烈的风中,怒喝道:“杀!” “杀!” “杀!” “杀!” 几乎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燕军都开始高呼起来,短短瞬间就直接齐声高呼起来。 那汹涌的杀气几乎要将整座苍穹都掀起来,麴义都不禁脸色一变,在河北军中,只有先登死士的杀气才这么足。 但先登死士是什么级别的军队? 整个中原能够和先登死士硬碰硬的军队都不多。 而燕国军队的士气和锐气杀气竟然到达了这种程度,这些军队到底有多强可想而知了。 洛燕却毫不意外,洛氏经常到辽东去寻找野生的海东青,对燕人实在是了解,或者说对那一整片辽东都很了解。 生活在辽东的胡人被称之为东胡,这些东胡是半游牧半渔猎,战斗力极强,只要披上甲胄、拿上武器几乎不需要怎么训练就是上好的战士。 因为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中,武力不强的都死了。 燕人呢? 他们拥有那些东胡同样坚韧不拔的意志,他们还有另外一重加持,那就是回家! 回到中原! 当初帮助燕国立国的先辈随口一句话,却成了燕国贵族凝聚燕国人人心的号召。 这些燕人身边强横,意志坚韧,他们还有一股憋在整个族群心里百多年的气。 为什么洛燕称呼他们为燕人,因为这些人和中原的汉人已经很不一样了。 这股气便是燕人的灵魂,是他们的执念,只要这一口气还在,整个燕国就会源源不断的向前,直到将所有阻拦他们的人碾碎,或者被碾碎。 甚至就连燕国国主自己都不敢阻拦。 任何一个燕国国主只要胆敢表露出不愿意南下的心思,他就必死无疑! 麴义自己也是狂傲至极的人,能容忍燕幕在自己的面前装逼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顾忌那些燕国军队。 但是听到燕幕这番话,再也忍不住,当即抽出利剑厉声道:“那燕人,有何真招,战场之上见真章,说这些虚言,不过是引人发笑而已。” 对麹义这位界桥之战攻破公孙瓒的首席功臣,燕国中自然是有所记载,所以对于燕幕的狂言,燕幕并没有出言不逊,而是冷冷笑了几声,就算是先登死士再强,但是他面前的乃是燕国铁骑。 洛燕同样朗声道:“我等就在此处,等你来攻,倒要领教一番燕国铁骑的强势,看看是不是只能嘴上吹嘘。” 谁知燕幕放完狠话之后却没有直接命令燕国军队进攻,而是来到公孙瓒面前道:“公孙将军,既然如今已经是我燕国贵族,此战正是伱进入我燕国的第一战啊。 便由公孙将军来打头阵,本将军在后面为公孙将军压阵,公孙将军定能手到擒来。” 公孙瓒刚刚整饬好先前略有些乱糟糟的军队,没想到转过头来就让自己上阵,再一看那如同一个马蜂窝一般的河北军军阵,瞬间头皮发麻。 忍不住回想起来当初在界桥时,他率领着白马义从,面对数量还不如现在这么多的先登死士。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相当的惨烈,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白马义从在那一战中彻底折损,直到如今每每想到都只觉得心痛至极。 而现在却要再次率领着幽州铁骑再次去面对先登死士吗? 但是望着燕幕的神情,公孙瓒深深吸了一口气,到了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总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够在新的国家中站下脚跟,没有丝毫的功劳,想要安稳待在燕国之中,那简直就是做梦。 燕国从来都不要无能之人,经常和燕国打交道做生意的公孙氏对燕国人的了解不比洛氏少。 公孙瓒很快就收敛起所有的心思,他卸下了君主的重担,突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那些曾经需要考虑许多的事情,一下子都不再需要他考虑,他只需要考虑怎么指挥军队能够打赢就可以了。 而打仗这件事? 他可是公孙瓒! 公孙瓒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几乎在瞬间就出现了无数条进攻的方法,幽州铁骑向前涌去,然后各自散开。 燕幕率领着燕国军队向前压阵,燕国军队保持着随时可以会进攻的态势,他的脸色满是郑重之色。 他当然不是为了消耗公孙瓒的军队才让公孙瓒进攻,燕幕是为了先消耗一波先登死士的弓弩。 而且在这片土地上,先登死士根本就跑不了,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燕国铁骑和幽州铁骑的追击。 先登死士最后的结局就是箭矢射尽,然后被围困被迫投降,这就是燕幕所见到的先登死士的结局。 “麴义是河北大将,若是能够收回麾下,为我燕国训练强军我燕国回返故乡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若是能生擒公子燕,将之献给国主,不,配给我的女儿正合适,那可真是得意了。 洛燕洛燕,这就是与我燕国有缘啊。” 燕幕观察着场中局势,手心则不住的摩挲着剑柄,盘算着国主到来的时间。 先登死士便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若是常人恐怕已经开始恐惧。 但麴义和洛燕并没有丝毫的惊慌。 先登死士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会像那些新兵一样出现慌乱,所有的士卒都在指挥之下,紧紧的聚成阵,抵御着可能从各方而来的骑兵。 洛燕手中提着剑沉声道:“主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他率领着大军而来,来的速度可能会稍微慢一些,我们二人要多坚持一段时间。” 麴义舔了舔嘴唇,似乎上面带着鲜血一般,脸上则显出略带残忍的笑容,“公子你就放心吧,箭矢不射尽,先登死士就不会停下。 纵然箭矢射尽,先登死士也会让所有人知道,重弩兵不是仅仅会射箭,拿起武器就是重甲兵。 任何胆敢撞上来的人,都将在先登死士面前粉身碎骨!” 燕幕望着在幽州军队面前宛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的河北军,心知仅仅凭借幽州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攻下这座防守到牙齿的军阵的。 这种军阵是专门麴义用来克制骑兵进攻的,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唯一的办法就是围困,然后等待其粮草耗尽,但有时间围困吗? 燕幕遥遥望着幽州的方向,来到幽州的军队可不仅仅是这一支,袁绍所率领着的大军何时会出现呢? 没有让燕幕多等,在天光破晓,而后日照中天时,袁字大旗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那位差一点就能全据幽州的袁绍,来到了战场。 来到战场之前,袁绍就从斥候那里得知了情况,所以他才这么快赶来,就是生怕洛燕、麴义以及先登死士出事。 面对天下闻名的袁本初,燕幕瞬间提起了心,然后一道消息传来过来。 “将军,国主率领大军前来,已经到了二十里外!” 国主到了! 二十里的距离,不过是旦夕之间罢了。 在袁绍到达战场不长的时间,燕国国主燕林率领着燕国大军同样出现在了这片战场之上。 骑兵林立! 无数支骑枪立起,宛如直直捅破苍穹般。 今天和大佬聊剧情有点久,少写了一点,我要好好盘一盘后面的大纲,大家先看这些吧。 (本章完) ------------ 第六十章:袁绍称王! 幽州茫茫,寒风烈烈。 燕国国主燕林上前,他满脸胡须,身材高大,身着甲胄,策马而前,缓缓张开手臂,片片雪花落在他满是痴迷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凉意,他似乎是在咏叹着,又像是在颂唱诗歌,一个武皇帝却带着诗人般的意味,感慨道:“这就是南国的雪吗? 真暖和啊。” 雪花。 暖和。 当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怪异,但从燕国国主的嘴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他真是真诚啊。 燕林高高的举起手中利剑,他大声的说道:“大燕的儿郎们。 南方更加的暖和。 孤将遵奉上天的谕令,赐予你们最好的土地和美人。 我们将得到一切。 向南! 回家!” 他的声音宛若雷霆,他骑着神骏在万军之前奔驰,燕国最精锐的禁卫随着他在阵前狂奔。 “向南!” “回家!” 无数道声音在燕国军队中此起彼伏。 那一道道声音中,到底蕴含着什么呢? 但那种勃发之意,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吼声,最是震撼人心,宛如秋风落叶般,扫落一切。 河北军中,袁绍本有些志得意满的神情彻底凝重起来,洛燕策马来到袁绍身边,沉声道:“主公,定要小心啊,这燕国可不是公孙瓒所能相提并论。” 袁绍望着麾下连战数年略带疲惫的河北士卒,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意,士卒们憋着的那一口气在击败公孙瓒的那一刻散掉了。 燕国突然出现,实在是不妙到了极点。 但幽州! 袁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诸位,燕国人以逸待劳,我师正疲惫,敌军却旺盛啊,这或许是败军之道了。 幽州。 这里是河北的屏障不夺取幽州,我河北便要时时刻刻屯驻大军防备,燕国若是占据了幽州,我师难道还有南向的那一日吗? 我袁绍不敢想啊! 我担忧啊。 今日一退,便要在邺城静待燕国铁蹄了! 我决意在此与燕国决一死战,绝不坐以待毙,诸位可愿意与我同行吗?” 袁绍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大,众人都能见到他握着利剑的手在抖,这是在面对公孙瓒时从来未曾有过的。 这些燕国人的士气太过高昂,斗志太过强烈,那位燕国国主的气势太过凌厉,让袁绍不得不谨慎。 洛燕直接躬身下拜慨然道:“死则死矣,愿随公战!” 无论之前河北众人间有何龃龉,在这一刻皆齐声大作。 袁绍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道:“诸位。 战争的胜利不仅仅在乎将领,也在乎士卒啊。 请敬告我河北士卒。 此战结束,无论是胜是败。 除我军将士所应当得到的赏赐,我袁绍愿意倾尽家财,将万万贯家财全部取出分予诸将士,再依照功劳赐予冀州、幽州、青州的土地,就如同先汉的六郡良家子一般。 再请敬告河北士卒。 我袁绍此战将一步不退,就在这大纛之上。 若胜能活,我等一同返回河北,同饮庆功之酒。 若败,我袁绍就死在这幽州的土地,只希望河北将士能用袁字大旗包裹我的尸体,将我送回邺城。 就这样,请诸位将军转告。” “主公!” “主公!” 众人万万想不到袁绍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要是真的输了那怎么办? 袁绍望着众人想要张嘴阻拦他,他肃穆的说道:“贯穿诸夏的神圣洛水啊,尊贵的洛神冕下,若是我袁绍有违逆刚才的誓言,请赐予我死亡!” 瞬间寂静! 洛水之誓! 不可挽回! 洛燕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肃容道:“父亲啊,您许下了誓言,洛神将注视着您,直到誓言终结。” 洛燕第一次称呼袁绍父亲。 袁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阿燕啊,若是河北战败,你一定要回邺城,挑选一个你觉得可以辅佐的兄长,来为我收尸,我不想葬在幽州。” “主公!” 沮授审配,颜良文丑,四人皆泣声上前,袁绍却手持利剑,强声道:“大敌当前,莫要做儿女状,河北不会败,我们每战皆胜,这一战也不例外,迎战!” …… 残阳如血,遍地赤血。 高高的大纛之下,袁绍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来缓解死亡威胁所带来的紧张,颜良策马冲进阵中,身边的马匹上,洛燕趴在上面,不住有鲜血滴下。 袁绍只觉时间似乎一下子变得好慢,他几乎在瞬间站起狂奔而过,正要开口便听到颜良急声道:“主公,公子燕受伤了。” 受伤。 还好,还好,只是受伤,袁绍提起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几人将洛燕从马上放下来,只见潺潺的鲜血从腰间流下。 洛燕腰部的甲胄被损坏了,长时间的战斗根本没有修补的机会。 最让袁绍心揪紧的是,洛燕脸颊到下巴的位置同样受了伤,这是真的命大,伤口再深一点,偏一点,洛燕就会死在战场上。 大营之中。 河北群臣脸色都带着些许的惨淡,文丑和麴义都因为受伤太重而去修养。 洛燕一定要来参加会议,于是趟靠在帐中右侧,脸色苍白如纸。 袁绍脸色同样苍白,只觉胃中一阵阵的抽搐疼痛,但强忍着朗声笑道:“诸位,燕国同样不好受,能有如今的局面,这已经是河北上下一心,我袁绍敬谢诸位。” 田丰表情纠结了一番硬着头皮道:“主公,丰以为,或许答应燕主的条件不失为一条道路,再这么下去,河北的血就要流干了。 那刘备和曹操还在虎视眈眈啊。” 田丰话音刚落,就有几道声音响起,厉声道:“不可!” 但田丰听到这几声反对声,反而露出惊喜的神色,他调头看向未曾出声的沮授、荀谌以及洛燕三人,便见到三人脸上都带着不置可否的神情。 郭图等人同样望着洛燕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别驾,伱们……” 洛燕苍白着脸虚弱道:“元皓所说的有些道理,主公不妨考虑考虑。” 听到洛燕竟然真的赞同了田丰的建议,郭图等人更是震惊莫名,呢喃道:“这怎么能答应呢? 这是自绝于大汉诸侯啊!” 沮授平静的说道:“没有了现在,要未来又有什么用呢? 活不过未来五年,又何谈未来二十年的事情呢? 向死而生。 便是如此。” 谋主荀谌同样低声道:“燕国已经从战略上赢了,现在的结局已经是河北用血所拼杀出来的结果,燕国对我们河北投鼠忌器,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否则早就是燕国铁骑横扫而过。” 袁绍从上首走下来,然后来到洛燕身边,望着从胸口到腰间的一刀,还不住的渗着血。 他又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经历,河北损失惨重。 他微微闭上眼,缓缓道:“遣使去往燕国大营,我同意燕主的请求,遣使去往并州,邀请吕奉先参加,若是不愿,就邀请他前来观礼。” 辛评等人还想要劝一下,但却说不出话来,一个光明的未来和一个即刻死去的现在,要哪一个呢? 河北别无选择! 当袁绍的使者进入燕国大营后,顿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燕林对着公孙瓒感慨道:“伯圭,面对袁绍,你败的不冤啊。” 燕国群臣脸色同样是深以为然的神情,又带着丝丝的松懈,终于要结束了。 …… 万军之前,河北军和燕军皆杀意缭绕,但眉眼间同样带着深深地疲惫。 尤其是河北士卒,数年都未曾回过家。 若不是袁绍等河北高层同吃同住,怀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早就撑不住了。 但人是有极限的,数年如一日的绷紧弦,不可取啊。 袁绍和燕林二人皆策马上前,洛燕和燕幕各自追随着自己的主君。 袁绍望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将河北基业毁于一旦的燕国国主,心中却并无多少愤怒,他抱拳作揖,沉默无言。 燕林还礼。 二人皆是华服锦衣,在二人左侧数百米处,用夯土垒砌了高台,士卒们将一件件祭祀用的东西在高台上准备好。 燕林望着高台垒砌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做请状道:“袁使君请。” 袁绍神情复杂的望着那座高台,沉声道:“国主先请吧。” 燕林策马向前边走边笑道:“那孤就却之不恭了,你我二人同行。” 说罢两人同时向前走,袁绍每一步都走的相当艰难,就像是前方有噬人的野兽般。 但路途就这么短,终究还是走到了高台之上。 士卒将一只老黄牛牵来,轻轻一抹脖子,取出牛血,二人将牛血抹在嘴唇上。 燕林端起一件祭祀的礼器,朗声道:“自先祖流放辽东大鲜卑山,我辽东汉儿艰难求活,得上天庇佑,才以有今日啊。 如今汉室衰微纲常不振,更兼天命失却,我辽东燕国,本为诸夏苗裔,不为汉室藩国,天下既无天子,我燕国便无上,燕国国主,不伦不类,不能正燕国人心,今日燕林祷告上天,进皇帝位,意图昭告燕国子民,燕国皇室,矢志不渝向南,意图昭告天下,我燕国自此独立汉室之外,要做那天上二日,地上二主,皆晓谕知悉! 至尊至贵的素王,至高无上的苍天,大燕皇帝敬拜之!” 轰! 在燕林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燕国的所有士卒皆高声欢呼起来,声音一浪胜过一浪其中所蕴含的激情简直要将整片苍穹都掀翻起来。 燕林狂声笑着,这真是他的智囊为他所制定的计划,对河北军久攻不下,这对燕林来说是致命的,既然军事上取得不了决定性的胜利,那就必须在政治上得到不胜而胜。 进位皇帝对燕国没什么好处,因为燕国本就不听从汉室的命令,甚至对燕国来说还有坏处,会引发整个汉室诸侯的敌视。 但对燕林来说却是巨大的利好,他的身份改变了,他现在是大燕皇帝,在整个燕国子民看来,这就是燕林对大汉诸侯的强硬,是燕林想要率领燕国人南下的又一有利证明。 从军队的反应来看,燕林的威望又在疯狂上涨,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袁绍望着燕林神采飞扬的神色,收摄住一切表情,事已至此,他肃穆道:“自古以来难道不落的天命吗? 自古以来难道有不灭的王朝吗? 自古以来难道有一家一姓而能够一直昌盛的吗? 自古以来难道有不遵奉上天的旨意而统治地上臣民的君王吗? 灵帝祸害天下,于是大汉失去了天命啊。 孝愍皇帝本该重新承接天命,却被奸人所弑杀,这真是汉统不可延续的证明啊。 刘协! 不过是贼人所立却窃据皇帝位,我袁绍,遵奉上天的旨意,不愿意遵奉他这个伪帝。 十数年以来,八荒之中,战乱频频,四海之内,民不聊生,这难道不是汉命已终却依旧居于帝位而导致的吗? 我有清平天下的大愿,现在恭敬的向上天敬拜,今日脱汉臣服饰,立袁氏冠冕,称王,以赵为号,与燕国互为兄弟之国。” 待袁绍话音落下,他只觉得心陡然放松下来,事情做完反而没有了那么大的压力。 这就是燕国所要求袁绍答应的条件,和燕国一起称帝,至少要称王,实际上在白马之盟非刘不王的约束下,称王和称帝的区别不大。 燕国要袁绍和自己一起成为天下的异类! 对袁绍和河北来说,这当然是非常差的结局,但总比和燕国拼个两败俱伤的好。 燕林和燕国有不得不称帝的原因。 若是袁绍不答应,燕林真敢拉着袁绍和河北一起毁灭。 燕林已经换上了一身皇帝的冕服,向袁绍笑道:“大王可好?随朕前去签订国书可好?” 袁绍同样换上了一套诸侯王的冕服,朗声道:“陛下请。” 洛燕望着这一幕,满满的都是既视感,他回想起了邦周时期的那一次相王,周天子的冠冕神圣性,就从那一刻开始坠落了。 现在的汉室同样如此,当天下诸侯开始称王称帝的时候,那汉室的帝位还有什么价值呢? ———— 绍称王,附燕皇而为,至返河北,绍叹曰:“自此为天下众矢之的矣,哀哉。” 此可观,绍实不得已而为之。——《后汉书·袁绍吕布列传》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赵国艰难! 【尊贵的主人,特殊历史人物甄宓进入了您的家族,她在历史上拥有美名,拥有“洛神”的称号,您将得到以下奖励。】 【贵不可言:甄宓拥有贵不可言的传说,您的后裔中,女子将得到贵气的加持,增加威慑力。 洛神: 一、她是天生的洛神,您的后裔中,女子将增强对姬灵均的感应,她们将能够更容易接受姬灵均的馈赠,将会更加的空灵近神。 二、甄宓拥有神仙妃子般的姿容,她将红颜不老,您的后裔魅力+1。 甄宓拥有商道天赋,在糜贞的加持之外,您将再次得到1%的加成。 甄宓在您的家族之中,洛神天赋将加强来自西施的沉鱼天赋,沉鱼天赋加持至两倍。】 姬昭每次接收到来自系统的消息,就觉得这些天赋的加持实在是强的可怕,而且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大。 姬灵均自然很快就感受到了自身和洛氏女间的变化,这让她感到有些惊奇,然后就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洛氏女往后想要嫁人更难了。” 姬昭明白姬灵均在说什么,他正想要说话,突然眼前有一道紫光闪过。 又来了! 姬昭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天命紫气了,当初这道紫气就在草原上一闪而过。 当时他就追查过一段时间,但没有任何头绪,现在这道紫气突然的出现,让姬昭感觉到一定是有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出现了。 一种略显不妙的感觉出现在姬昭的心中。 他转头望向姬灵均,沉声道:“灵均,我要沉睡一段时间,应该说是很长时间,你先自己看着人间。” 姬灵均点点头,眼中带着些许好奇和担忧,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老祖宗是这幅表情。 姬昭直接往后倒去,漫天的花瓣瞬间包裹了他。 姬昭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人在沉睡之中,但是神识魂灵却往那世界的最底层而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抵消了紫气,为什么紫气还会出现。 …… 曾经的冀州邺城。 现在的赵国王都邺城。 在袁绍和燕林互相交换国书之后,便派遣使者将国书向天下的诸侯们递交,虽然二人都知道那些诸侯一定会拒绝这份国书。 燕国和赵国现在处于互相承认,圈地自萌的状态,除非这天下有更多的国家称王称帝,然后如同邦周那样互相之间承认王位,那燕国皇帝和赵国王位就会得到正式的承认。 袁绍和燕林在幽州易守难攻的地域划界,二人之间算是暂时都没有进攻对方的能力。 袁绍率领着大军返回邺城。 他先是按照自己当初的许诺给予了河北士卒赏赐,这些赏赐是绝对不能贪墨的,否则刚刚建立的赵国就要彻底炸掉。 虽然士卒们的伤亡特别大,但因为袁绍的赏赐和抚恤很是丰足,赵国中的气氛还算是很不错。 在如今的赵王宫中。 一众河北臣子气氛略有些奇怪的坐在其中,虽然称王这件事是迫不得已,但既然称王了,那就和之前不同。 诸侯王的各种礼仪都要加上才是。 诸侯王的各种臣子都要有才是。 尤其是赵国不是皇帝下的藩属,而是真正的如同战国时代的王国。 那各种封官都很是重要,这怎么能不让河北群臣互相之间有别样的心思呢? 别驾从事虽然地位很高,但毕竟是小官,若是赵国王相,那就完全不同了,现在的赵国王相,翌日未必就不是真正的丞相。 洛府。 甄宓带着心疼的抚摸着洛燕下巴上的那一道疤痕,泪珠一滴滴的掉下来她能想象到当初的形势到底是有多么的艰难,只差一点,她就要做寡妇了“良人,下次父王再出征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跟着去了?” 洛燕用力握住甄宓的手,沉声说道:“宓儿,不行,如今赵国刚刚建立,无论是曹操和刘备,可能马上斥责的文书就会到来,之后就是和曹操和刘备之间的战争。 这是河北的生死存亡的战争,若是不能将曹操和刘备击败,刚刚建立的赵国可能会毁于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甄宓哀叹一声,她实在是太过担忧了,只能坚定的说道:“若是良人在战场上出现了什么意外,妾身定随你而去,绝不让伱在黄泉中孤身一人。 只希望良人在战场上拼杀时,还记得家中有甄宓和你的孩子。” 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那略显平坦的小腹,洛燕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宓儿放心,为夫会小心的,我们快些前往王宫吧。” 洛燕和甄宓乘坐马车前往王宫。 在袁绍称王之后,因为他不是汉室的诸侯王,而是那种完全自主的诸侯王,所以直接册封了甄宓为无极大长公主,将整个无极县都封给了甄宓。 无极县就是甄氏所在,袁绍将无极县封给甄宓作为封地,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种政治地位就是真正把甄宓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河北群臣都知道这其中有洛燕的很大原因,但对于甄宓来说,这依旧是极大的礼遇。 洛燕和甄宓都是相当知道感恩的人,已经完全将袁绍视作父亲,袁绍对洛燕和甄宓的一切以诚相待,都收到了最佳的效果。 二人乘坐着马车到达了王宫之前后,那些后续来到的河北群臣纷纷围上来,向着洛燕这位驸马和甄宓这位目前赵国唯一的公主行礼。 二人走进王宫大殿,群臣同样向着洛燕和甄宓行礼,即便是沮授和审配等人也不例外。 这就是称王之后的变化。 之前袁绍还没有称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河北之中,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君臣之别的。 虽然沮授等人都是袁绍的臣子,但是自称的时候一般不称臣,而是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 对于甄宓以及袁谭这些袁绍的儿子,若是给面子的话,那自然是称呼尊称,比如少君之类。 但如果不给面子,那可真是可以直呼其名的,不过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那么不知道礼节。 但是现在袁绍是赵王,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君臣之别。 对袁绍本人的地位来说有了很大的提高,最大的变化就是对于袁绍的家人。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袁绍一人的臣子,现在大家都是袁氏的臣子。 对于袁绍的儿子等等,都有了君臣之别。 这其中的变化还有很多,建国从来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改变的问题,作为建国制度最大的策划者之一,洛燕是对这些了解最深的一个。 是的。 作为公认的最懂礼仪这一套的洛氏公子,洛燕在赵国真正建国的那一刻,就被袁绍任命为赵国构建总大使,来负责为赵国构建一整套的适宜现在的官位制度。 现在的赵国既不能照搬当初的王朝制度,毕竟现在还不过是一个王国,若是真的按照王朝来建立,那实在是太过赘余了。 但是袁绍又不愿意按照那些汉室的诸侯王国来建立,那样无法体现出赵国乃是独立于汉室的王国。 既然承担了那么大的风险来称王,袁绍自然就想要尽善尽美。 洛燕为此翻阅了很多的书籍,来为赵国的官职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名称。 他对目前的赵国中的各个派系最是清楚不过,所建立的官职体系还要能够让袁绍更好的平衡各个派系之间的问题。 这对于他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真正的考验在于,他在这个体系中的位置。 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复杂,在文武两侧中都插了一脚,但是目前身上却没有什么官职,在和燕国的战争结束之后,洛燕就一直赋闲在家,只有一个驸马都尉的爵位。 但官职赋闲,做事却没有赋闲,洛燕猜测这是袁绍想要问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类型的工作。 王宫中河北派和颍川派已经不像是当初那么泾渭分明,毕竟现在的赵国形势没有好到可以内斗的地步。 经过幽州战事,河北的确是壮大了一番,但却没有壮大到可以横扫一切的地步。 完整的冀州,大半个青州,一半幽州,这就是现在的赵国国土。 若说实力,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诸侯,既有骑兵,又有步兵,人口最多,粮食最多,大片大片的平原。 燕国和并州吕布都暂时不可能进攻赵国。 表面看起来简直无敌。 但真实的情况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现在的赵国在政治上成为了一片孤岛,吕布暂时是不敢直接援助赵国的。 燕国豺狼本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进攻赵国,虽然现在的赵国北方有了山川阻拦,但依旧是有威胁的。 最严重的莫过于南方的曹操和刘备,这个天下排名靠前的诸侯和赵国彻底的不死不休,就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一定会爆发战争,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曹操和刘备就会整装完毕。 豫州、兖州、徐州三州之力,完全不逊色于赵国! “大王驾到!” 随着一声高高的声音,众人皆肃穆而坐! ———— 袁绍僭立伪国,群臣请立王太子,绍不能定,反册甄宓为长公主,洛燕为驸马伪赵遂生不安。——《魏书·袁将军世家》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曹刘,导火索! 徐州东海。 洛齐府邸。 淮泗之地已与青州颇为不同。 阁楼云台上,洛齐负手向北眺望,手中则摩挲着堪舆图。 图上有兖豫青徐四州地图,仿佛中原握在他的手中,他低声呢喃道:“徐州易攻难守,不夺回青州,终将覆灭。 然曹操及江东皆虎视淮泗,北望何其难也,大汉啊,你的生机在何处?” 洛齐满腔愁绪。 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探头向外间一看,便见到管家匆匆走进。 他心知定是有急事,连忙快步走下楼,展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袁绍称王?阿燕为何不劝说?” 洛齐很是震惊,袁绍称王几乎是自断帝路。 他和洛燕虽然各为其主,但对彼此都比较了解,洛燕不可能不知道。 但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洛齐万万没想到袁绍会称王。 他将信件卷起放在袖中,脸色阴沉暗道:“糟了,阿燕啊阿燕,没想到你我兄弟这么快就要对上了。” 转头对管家道:“立刻备车,我要去面见主公。” 作为如今汉室宗亲中的顶流人物,刘备是刘协皇位的重要支撑。 曹操用朝廷的名义以刘备讨伐袁术有功的理由,册封刘备为八重号中并列第二的骠骑大将军。 册封为食邑三千三百户郯县侯。 假节钺,领青徐事务。 刘备的地位再向上就只剩下大将军和丞相位置了。 待洛齐匆匆步入府中,便见到刘备已经焦急地在屋中踱步,屋中众人七嘴八舌的正在说着。 刘备见到洛齐匆匆走进,立刻迎上来急声道:“子齐,袁绍称王,汉祚危急啊!” 屋中其他人同样围上来,刘晔等人各有看法,但现在都盯着洛齐,要听他的想法。 洛齐执着刘备的手臂走进屋中坐下,望着室中众人,洛齐缓缓开口道:“主公。 诸位可知道当初在邦周时,洛国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众人闻言一愣。 洛国所做的事情? 扶保周王室? 延续周王朝的社稷国祚? 洛齐没有等众人回答而是自己说道:“洛国曾经做了许许多多的事,但归根结底就是维护那些还能够维护的礼乐。 邦周因为礼乐而兴盛,于是洛国便维护礼乐。 邦周因为姬姜而兴盛,于是洛国便维护姬姜。 直到礼乐和姬姜皆崩塌,邦周便毁灭了。 而现在呢? 自古以来王朝要毁灭的时候,难道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聪明人已经猜到洛齐想要说些什么,眼中皆是光芒大炽,神采奕奕。 只见洛齐语气坚定,斩钉截铁道:“主公,今日袁绍称王,明日他人称帝,人心动乱,皆称孤道寡之时,便是主公所言汉祚不存之未来。 如今当举大军,破灭伪赵,彰我汉命,卫我汉家,踏平冀州,使天下人知晓汉室依旧在!” 破灭伪赵,踏平冀州! 洛齐的话犹如重锤般直直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中。 洛齐是什么人? 大汉英侯嫡长子,他的父亲是天下楷模,士人领袖之一。 洛齐呢? 他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文质彬彬的士人,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现在这位贵公子却说出了这样的金石之语,说出了这样杀气凛然的话,怎么能不让众人震惊呢? 洛齐的话完全说到刘备心里,但紧接着就担忧道:“袁绍的实力是否太强?那可是将近三州的土地。” 洛齐立刻说道:“高祖斩白马盟誓,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曹孟德如今进位丞相,总揽朝政,难道能够放任擅自称王的袁绍与我等同立一片青天之下吗? 若如此。 曹孟德还有什么资格担任丞相,不如将皇帝送到郯县来,主公以为呢?” 洛齐话音落下,刘备立刻转头对刘晔说道:“子扬,我麾下中,以你最有急智,可愿意前往许昌,为我联结曹操,共讨袁绍?” 刘晔闻言当即抱拳作揖躬身道:“主公,晔定不辱使命!” 刘备沉默了一瞬,然后大步向着外间的庭院而去,洛齐等人皆跟随在他的身后。 刘备遥遥指着湛蓝的青天,朗声道:“诸位,如今天下尽是豺狼,汉室是否能够兴盛,就在我等手中。 奋进啊! 大汉的都城从不在那许昌,而是在洛阳,有朝一日我等光复山河,便在洛阳再次将炎汉的战旗竖起。 努力啊!” …… 许昌。 这正经的汉室朝廷所在,曹操向刘协汇报着袁绍在河北称王的消息,以及燕国称皇帝,公然和大汉对抗的行径。 刘协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在宫殿中不住的踱着步,怒声道:“燕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自朕登极以来,袁绍就逆性不改,如今终究是做了我大汉逆臣。 丞相,立刻发兵,踏平冀州,斩杀袁绍,朕要夷他三族!” 刘协的愤怒中却隐藏着藏不住的恐惧,无论是诸夏列国公然称皇帝,还是汉室诸侯公然破白马誓言称王,都让他感觉自己头上的汉室皇帝冠冕有种不保的感觉。 亡国之君! 这个词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个词更加恐怖的吗? 殿中群臣皆义愤填膺,这些汉室老臣还是有一些力量的。 尤其是有某些诸侯譬如刘备、譬如周仓、譬如刘表等在外作为呼应,曹操对刘协并没有过分。 他还没有欺凌主上的资格,除非他要向李傕郭汜二人那样遗臭万年,身败名裂。 面对刘协愤怒的言语,曹操雄浑的声音传出,沉声道:“臣领旨,这便昭告天下诸侯,共讨袁绍!” 刘协从袁绍称王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然后二人皆听到外间有策马的声音传来,远远的声音传进,“启禀陛下,骠骑大将军,郯侯刘备刘玄德上书!” 来了! 刘备! 刘协目光中皆闪过相当复杂的神色,既有艳羡,又有感激,又有嫉妒他对刘备的感情之复杂,简直无以述说。 …… 刘晔踏进宫殿之中,手中持着刘玄德的上奏,朗声道:“皇帝陛下,臣备上启。 高祖斩白马为誓,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今日袁绍违背盟誓,若朝廷不征讨,那朝廷的权威将要从什么地方来展现吗? 若是袁绍不被征讨,那天下其他诸侯都称王又要如何处置呢? 臣刘备,高祖后裔,为此感到深深地痛心啊。 请陛下速发天兵,征讨袁绍,振作汉室!” 即便实质上是曹刘联盟。 但表面上,刘备这个臣子自然不能和刘协这个皇帝结盟。 刘晔不知道朝廷上刚刚讨论过这件事,正想要说些什么,便见到刘协直接站起,大声道:“郯侯果然是我刘氏中流砥柱啊,朕曾经听闻昔年秦末时,帝扶苏称赞章邯为擎天白玉柱,如今郯侯便是我大汉的擎天白玉柱罢。 郯侯所请,还请子扬回告,朕将下诏,号令天下诸侯,共讨袁绍,卫我大汉社稷。” 刘协这番话说的是意气纵横,曹操见到刘协装起来了,闭嘴没有打他的脸。 刘晔瞥了一眼曹操,又回望了一眼刘协,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不再说话。 …… 建安十年。 一道旨意自许昌朝廷而出,送往天下各大诸侯所在。 “古之圣贤曾言,天下飘摇时,才能够见到谁是能作为的臣子。 古之圣贤曾言,国家到了危亡的时候,才能够见到谁是真正的忠臣。 汉室三百年,曾经有过多少的悖逆之人呢? 董卓祸乱天下被诛杀,但董卓尚且未曾破白马之誓啊。 袁绍悖逆到了何等的地步呢? 他僭越称王,竟将高皇帝及大汉功勋皆踩踏在脚下,这样的行径,难道能够原谅他吗? 朕以为是不可以的。 身为汉室臣子,应当奉诏讨逆,保卫汉家社稷。 朕愤怒到了极点,于是颁下这道圣旨。 晓谕天下的诸侯。 踏平河北,斩灭袁绍。 如同讨灭袁术般,功高者皆为列侯!” …… 曹操和刘备两方皆旗帜鲜明的亮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要联手讨伐袁绍。 幽冀青徐兖豫,六州之所在要再次掀起大战! 河内太守接到旨意后,只觉得头皮发麻,诸神大战,他这种小虾米很容易就被波及,但不站队是不行的,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暂时服从朝廷的命令,调动军队和曹操会师。 旨意向南传。 传到扬州所在。 洛楚在江东群臣面前将旨意收起,对张诏和周瑜笑道:“汉皇降旨,既为汉臣自然要奉诏出扬州。 子布,伱来准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本州知道这些年江东欠收,给你五年的时间,务必要准备完毕。 公瑾,你来征召江东健儿,袁绍军强,征召五十万大军出扬,本州同样给你五年时间,务必要将我江东最勇猛的健儿都带上战场。 其余诸人,协助子布与公瑾,可听清楚了?” 对洛楚的话,江东群臣皆忍俊不禁,但他们经过专业的训练,自然不会笑出声来,纷纷作揖沉声道:“遵命!” 洛楚施施然对朝廷使者说道:“还请使者回禀陛下与丞相,江东必将竭力讨伐袁绍,他擅自称王,高皇帝在天有灵会惩罚于他,本州相信天理循环,他终有一日会死。 子瑜,送使者出江东,务必使陛下知道我江东士民的拳拳报国之心啊。” 诸葛瑾强忍笑意来到朝廷使者面前,朗声道:“贵使,请。” 朝廷使者刚刚离开,殿中顿时爆出震天的笑声,简直要将整座宫殿的穹顶都掀翻一般。 桥巍笑后略有些担忧的说道:“公子,江东这算是公然打朝廷的脸,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鲁肃朗声笑道:“桥老实在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如今袁绍称王,这才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哪里有时间来关注我等这些不敬之事? 倒不如说,如今正是我江东的大好机会。 曹操和刘备率领大军向北,淮泗空虚,这难道不是夺取王霸之基的好时机吗?” 张纮闻言眉头一跳道:“这岂不是暗中和袁绍所联合?袁绍可是称王,公然反出大汉的人啊。” 鲁肃不以为然道:“殿中诸位皆是江东老臣,肃以为,若是其中真有意图兴盛汉室的,如今不可能还在殿中侍立,然否?” 江东群臣互相对视,皆未曾出言,鲁肃不在意,继续兜售着自己的理论,朗声道:“袁绍建立赵国,是迫不得已。 但诸侯独立却是大势所趋。 除非曹操和刘备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中原纷乱的诸侯,使中原归于一统。 但那何其难呢? 如今江东据有江夏、庐江、九江三郡,豫州、徐州,皆在我江东刀剑范围之中,乘刘备虚弱,夺下淮泗,再进攻荆州,据有长江全段。 进可攻,退可守。 大业就能成就!” 鲁肃的这一套江东霸业论,在江东这个小圈子之中相当的有名。 他是个老实人,但却是个战略眼光极其长远的老实人,江东势力中少见的王佐之才。 鲁肃在洛楚的面前换着法的讲过很多次霸业论,但今天洛楚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然后越想越感觉恐怖,洛楚甚至就连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向着江东群臣问道:“诸位,子敬刚才所言,你们说曹操和刘备知不知道呢? 若是曹操和刘备知晓,他们会怎么做呢?”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鲁肃都在一瞬间沉默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楚所提出的这件事,只略显一想,就实在是太可怕。 江东有长江天险作为依靠,只要长江上游没有被占据,并不畏惧北方大军。 但江北的三郡呢? 曹操和刘备会不会先联手将江北三郡瓜分掉呢? 洛楚从主位上站起,然后缓步走到殿外,他想了又想,缓缓说道:“曹操和刘备都是眼光长远的英豪。 袁绍以及他们自己才是彼此最大的敌人。 在打败袁绍前,二人都不会进攻我江东,但他们一定会寻找另外的势力,将我等牵绊住。 比如。 刘表!” 洛楚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江东群臣皆皱着眉头。 ……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洛楚的意料,或者说他只猜对了一半,朝廷的确是准备让刘表制衡洛楚,但又不信任刘表的能力。 曹操的究极谋士团计算了江东的威胁程度,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仅次于刘备,一旦曹刘和袁绍开战,江东会对淮泗以及汝南造成致命威胁。 于是曹操联合着刘备军,率领着军队赶到了江夏郡外,接到朝廷旨意的南阳太守赵弘以及荆州牧刘表,同样率领着军队围困江夏郡。 “朝廷任命了皇帝的小舅子担任江夏太守,这是要让我江东割让江夏郡出来,以断绝我江东伸向荆州、豫州以及徐州的触角! 失去江夏郡,我们江东再想要向荆州以及淮泗发展都极其的不便利,最关键的是,失去江夏后,庐江和九江就会暴露在汝南郡的威胁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洛楚紧紧皱着眉头,这种合纵连横的手段,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本来是应当用到对付袁绍身上的手段,现在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真是让他感觉到受宠若惊。 洛楚现在就感觉自己是邦周时期的那些国君一般,明明吞下了城池,但是却不得不再吐出来。 因为其他的国家联合了起来,只能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割让出去。 江夏郡就是如此。 朝廷将江夏郡划到荆州刺史部,自然是因为在荆州之中,能够制衡其余各州,他夺走江夏郡,就是打破了这一部分的平衡。 他又没有建立新平衡的实力,于是便遭遇了现在这种很是尴尬的事情。 周瑜沉声道:“公子,只要击败荆州水军,守住江夏是没有问题的,南船北马,在中原纵横无敌的骑兵到了水网纵横的江东,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周瑜认为自己不是在说大话,他是真的有把握能够守住江夏,或许伤亡会惨烈一点,但绝对让朝廷大军在这里碰壁。 会让他们知道江东铁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突破的。 但洛楚却摇了摇头道:“公瑾。 你是个极其优秀的统帅,但不要让统率的天赋将你智慧的一面所淹没。 在看待问题时,不能用静态的眼光去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要放眼全局,去看天下的得失。 再多战术上的胜利也不能掩盖战略上的失败,就像是项王和高皇帝争夺天下的过程,项王从开始就错了,于是最后崩殂,乃是注定的结局。” 周瑜等人没想到洛楚竟然似乎是想要放弃江夏郡,只听洛楚略带感慨的说道:“本州刚刚才想通为什么曹刘二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到江夏郡。 因为江夏郡就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而且还直接抵在曹刘二人的要害处。 之前曹刘二人之所以放任是因为在要害有防御匕首的甲胄,对二人无法造成伤害。 但是现在呢? 二人都要将甲胄取走,去应对袁绍,那江夏郡就变成了如鲠在喉的东西,就变成了会要二人命的危险所在。 不折断这把匕首,二人就不可能去和袁绍拼命。” 洛楚的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是明白了,江东群臣错愕之中同样带着恍然之意。 江夏郡比江东想的对曹刘二人更加重要! 周瑜忍不住问道:“曹操和刘备就不担心我江东绝不退让吗? 他们在江东损耗了太多的力量,还怎么去和袁绍作战呢?” 鲁肃叹息道:“曹操和刘备知道,江夏郡对江东来说,优先级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曹操和刘备同样不实际占据江夏,甚至就连刘表也不实际占据江夏,这里将会暂时成为一个共管地带,又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这是各方都能够接受的结局。 最终我们江东一定会放弃江夏郡,让曹操和刘备安心去和袁绍作战,以便消耗中原的实力。 这是个阳谋!” 鲁肃真不愧是战略大师,洛楚稍稍一提点,就将整个朝廷的谋划都描述了出来。 …… 旌旗蔽空。 满满都是汉字大旗,然后是曹字大旗和刘字大旗,还有旗帜上写着曹操和刘备的官职。 在这些旗帜之下则是一些略小的旗帜,那是有权力独自率领一军的将军的旗帜。 没有人能够数得清到底有多少军队。 “诸位,别过!” “兴盛大汉!” “丞相先行,定能克定河北,江东随后便到。” 随着一道道满含着虚伪热情的告别时,这些精锐的军队,皆缓缓向北开拔,离开汝南和江夏,前往真正的北方战场。 江夏郡中,江东的军队同样乘着船缓缓撤离这里,洛楚望着那大江之上,惊涛拍岸,一时之间心情激荡。 大江岸边。 刘表朗声对洛楚笑道:“公子楚,没想到你费尽心机得到的江夏郡,竟然会这般失去,真是贻笑大方啊。” 对刘表来说,今日算是好好出了一口当初被虎口夺食的恶气。 对于刘表的嘲讽,洛楚并不生气,反而朗声大笑道:“刘景升,你可知道搭弓射箭时,弓弦愈向后拉,箭矢才能愈有力的向前而进吗? 今日江东大军离开江夏郡,翌日江东大军再进入荆州时,所要的就不仅仅是江夏,而是南阳以及南郡。 若是有那一日你刘景升恐怕只能去长江中洗澡了,荆州中并无你立足之处。 听说有人称你为守户之犬,守的是何家的户? 莫非是江东的户吗?” 洛楚讥讽人的水平是超一流的,他话音一落,大船上的江东群臣便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刘表自然是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他抢过弓箭,搭弓愤然道:“公子楚,受死!” 箭矢软绵绵的落在大江中,甚至就连船头都没有够到,又是一阵哄笑。 孙策见到刘表属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到刘表竟然敢射箭,当即就是搭弓一箭,箭风强硬,杀机凛凛,站在刘表身侧的黄忠一刀将箭矢劈开。 江东大船便乘着风浪而远去了! ———— 燕赵相王事件是第二次诸夏大战的直接导火索,当袁绍、曹操、刘备三人踏入战场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仅仅是开始。——《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青州大都督! 江东众人退出江夏。 洛齐已经率领着徐州大批粮草向北至泰山与琅琊二郡。 刘备和曹操已经相约要攻灭赵国。 他要亲率徐州大军踏平河北,洛齐身为刘备麾下第一大臣,先率大军和吕申会合布置后勤粮仓。 讨伐天下最大的诸侯,光是准备都要很长的时间。 那巍巍然的泰山,绵延而出的层层山脉,其上苍翠郁郁,是刘备势力最重要的屏障之一。 奉高。 泰山太守吕申出迎,与洛齐把臂言欢笑道:“公子,不知吾妹在郯县如何啊? 她生育时,我没能回去,甚是遗憾啊。” 洛齐同吕申一同走进城中,笑道:“世兄勿忧,夫人为主公诞下麟子后,就在休养生息,没有人敢对夫人有所不敬。 夫人所诞的麟子,我看聪明伶俐,以后定然能成大器啊。” 吕申笑得更是开心,他镇守在外,就担心自己的妹妹出什么问题。 宫廷斗争,杀人不见血。 若是吕夫人出了意外,他权势再大,都是无根之萍。 等到和吕氏没关系的人上位,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世上有太多得到这一任主君赏识而富贵,得罪下一任主君而败落的臣子了。 吕氏可不是那种暴发户家族,一时的煊赫怎么比得上细水长流的富贵呢? 安抚了吕申后,洛齐便转而问道:“世兄,青州状况如何?” 泰山郡地处兖、青、徐三州交界,山川相隔,乃是天然的割据之地。 且对三州皆能降维打击,是控制三州的枢纽,袁绍、曹操都曾经想要得到这里,但都失败了。 刘备能够凭借徐州一州之地抗衡占据两州的曹操、占据三州的袁绍,就是凭借此地的优势。 听到洛齐问青州状况,吕申揉了揉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道:“这是前些时日伪赵王袁绍下的王令,我猜到公子会问,特意准备。” 洛齐见吕申竟然不好说,就猜到了什么,他展开一看,白纸黑字记在上面:“驸马洛燕允文允武,寡人甚爱之,当今天下混乱,当择贤能,以命四方。 寡人以驸马为青州大都督,统领青州一切军国事,假节钺,大都督如寡人亲临,便宜行事。” 青州大都督? 洛齐有些疑惑,看起来像是青州牧,但权责一看就比州牧还要大。 一切军国事和一切军国重事也是有差别的。 最关键的是,还有征讨权以及便宜行事,这份权力就连洛齐在刘备这里都还没有。 这相当于直接把青州分封了出去。 看来洛燕在袁绍那里混的很好,洛齐一时有些感慨,人生的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 现在看来,洛燕反而是洛氏子中,日后成就可能最大的一个。 吕申边走边叹息道:“袁绍建立赵国后,对吕氏进行了安抚。 但传承自汉室的爵位被废除以及封国土地都被没收,族人也要按批次迁徙到冀州,不得在青州聚集。 家族在诸侯间保持中立,到了真正建国的时候,果然要付出代价。 虽说这都在意料之中,但真的发生了,还是忍不住唏嘘。 吕氏想要恢复往昔的荣光,又不知何时了。” 作为汉室的残党,新国建立,前朝的爵位自然是无法保留的。 除非像是安阳韩氏这种,也算是赵国元勋之一。 若是天下真的被袁绍所得,应当还能够延续。 洛齐和吕申都知道为什么袁绍会将洛燕派到青州。 因为现在青州局势极其复杂,安坐于邺城远程操纵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形势,所以他将洛燕派来统管青州。 而且曹操和刘备若是要进攻河北,无非两条道路,一是从兖州直接与河北隔大河对战,二是从琅琊郡出青州,然后挥军西进。 占据青州就可以对兖州、徐州都保持战略威胁,可以说是袁绍的赵国所不能失却之地。 将洛燕派到青州,就是要打造铁翼之一,然后在大河之上的渡口决战。 洛齐拍了拍吕申的肩膀,安慰道:“世兄,阿燕在青州,吕氏倒是不至于受到什么阴暗的迫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吕申无奈的点头。 基本上不犯巨大的错误,比如插手储位之争,或者背叛等,这些士人的家族都不会被牵连。 “世兄,此番进攻赵国,要在泰山郡建造粮仓,以便大军供给,你心中可有什么腹稿吗?” 吕申伸手将泰山郡地图取过,上面标注着很多的标志,他指着其中几处道:“这里都是上好的储藏粮草的位置,若是能将这几个仓填满,足够我大军数年供给。” 洛齐的手指在其上摸着,然后重重一顿,“好,就这里,填粮!” …… 临淄。 数不清的河北大军在漫天的旌旗中踏进了这里,甲胄森寒,刀枪林立。 文玄武绯。 洛燕身着绯色的官服,带着庄重的冠冕骑在马上走进了临淄城。 城中人来人往,甚是繁华,似乎并未因为换了主人而出现什么变化。 洛燕身侧则是审配以及张郃高览二人。 洛燕一扬手中马鞭指着城中来往的百姓,朗声道:“诸位可知道,我从这里看到了什么吗?” 审配三人问之,洛燕便昂然道:“我在这里看到了民心,吕氏的民心。 一千三百年前,我周族武王将姜姓吕氏分封到这里,延续千年。 到了汉朝。 齐公国能够建立,又和我洛氏关系重大,我毫不讳言,若无昭圣王,齐威光王可能会步另外几位异姓王的后尘。 现在呢? 谁会是下一个齐地的主人? 还是主人依旧没有改变呢? 吕氏会不会再回来呢? 你们说,在主公的心里,曹操和刘备谁才是最大的敌人?” 审配迟疑道:“应当是曹操吧,他是现在的汉室朝廷正统,实力比之刘备更强。” 张郃和高览同样点头,洛燕却摇摇头道:“你们这是纯粹的臣子思想,要站在主公那一面去想。 为什么主公不重用临淄以及即墨的这两支吕氏? 为什么主公对安阳韩氏也略带排斥?至今为止,只给地位,却未曾让他们进入最高的决策圈层? 为什么现在许昌的留侯同样被曹操所搁置而不重要呢?” 审配立刻反应过来,惊声道:“不信任?诸侯们不信任五姓家?” 洛燕头也不转的淡淡笑道:“汉室还在的情况下,伱会信任五姓家吗? 你会将生死存亡交到五姓家手里吗? 只有许昌的汉朝彻底灭亡,只有徐州的刘备崩毁,吕氏和韩氏才能在河北登堂入室,张氏才能在曹操麾下出头。 否则,就是如今这般。 在主公眼中,刘备是比曹操更需要击败的敌人。 只要刘备死了,吕氏和韩氏的力量就能全部为我河北所用,河北将更加强盛,甚至推平天下。” 审配震惊,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角度,又连声问道:“大都督,刘备死了还有刘协,那才是真正的汉室皇帝啊,难道主公不担心五姓家和刘协勾结吗?” 洛燕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一个留侯都让曹操深感头疼了,若是五姓家都要进入许昌朝廷。 曹操恐怕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五姓家啊,身上汉室痕迹太重,无处可去啊。 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去哪里找能够接纳他们的船呢?” 洛燕明明言语中带着笑,但是审配却从话中听到了些许的唏嘘,三人转念一想,便知道洛燕是想起了无双侯和英侯。 洛燕说罢便继续向前,审配此人情商却不太高,竟然还策马上前问了一句,“大都督,当年刘氏能够建立汉室,洛氏出力甚大,配对如今洛氏如何想实在是好奇,可否为配解惑呢?” 洛燕听到审配这一问,瞬间人就麻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审配。 他是被田丰夺舍了吗? 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情商的问题? 但他对审配此人颇有好感,还是给出了解答,这大概也是很多人想要知道的。 只听洛燕淡淡说道:“昭圣王乃是人间神圣,他老人家遵奉素王上皇的命令出世。 项王得到天命,于是便协助项王破灭秦朝,为项王加冕。 高皇帝又得到天命,于是就为高皇帝加冕。 如今汉朝失去天命,家主会如何做我不知道。 但我洛燕,一日不曾为汉臣,一日不曾受汉恩。 如今为袁氏臣,便为袁氏尽忠,仅此而已,正南可知晓了?” 审配闻言肃穆道:“大都督,配知晓,这正是配心中所思,生死有命,不过忠之一字。” 洛燕此番带着审配前来青州,就是看重审配此人心中有正气忠心,他和沮授等人虽然都是河北士人,但有些不合,将之带走,避免横生变故,以让河北能够彻底万众一心对敌。 不仅仅是审配一人,后续还有一些河北谋臣都要前来青州,这是洛燕和袁绍所商议的。 洛燕话落罢,朗声道:“进了临淄城,立刻召青州士族豪强前来,屯军诸郡,防备琅琊,进逼兖州,协助主公的正面战场。” ———— 燕得信重,受封于齐,据伪赵雄兵,乃交青州士,请助军献粮,但不从者,辄迁其族于幽、并,青州肃然,井然秩序,士曰:“辽东燕,叩汉关,赵国燕,略齐田。”——《魏书·洛沮荀审田列传》 写的真好。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猛虎柔情! 建安十三年。 临淄城中,洛燕依旧是一身绯色袍,顾盼之间只见杀气凛然,威风凛凛,在洛燕身前张燕被绑缚在地上。 洛燕手中提着剑,那剑微微反着光,锋芒毕露,寒意摄人,剑身上滴着鲜红的血,正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在洛燕脚下,横侧着几人,皆血流潺潺,气息全无,竟是尸体,眼见便是洛燕所杀。 洛燕缓缓挑起宝剑尖,厉声道:“悖逆者,当诛之,死于吾之剑下,乃是幸事一桩,平东将军以为呢?” 张燕脸色很是难看,昂然道:“何为悖逆? 本将军是朝廷钦封的平东将军,袁本初僭称赵王,吾不从命,难道是本将军的过错吗?” 洛燕顿时冷笑起来,讥讽道:“真没想到平东将军竟是如此忘本之人。 这汉室天命坠落可有你张燕一份功劳,现在却在这里装什么汉室忠臣。 若你真的对汉帝忠诚,那当初就不会投靠我主,明明心中怀着异心,却装作忠谨,真是可笑啊。 当初天一道主去世之前,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难道是让伱做汉室的忠臣吗?” 张燕感觉很难受,他当然不是汉室的忠臣,但张角当初让他们找能成事的主公,他之前觉得袁绍就是那个能成事之人。 但袁绍突然称王,直接让张燕傻眼,结果他阳奉阴违,直接被洛燕打上门来,张燕还没打过,直接被生擒,实在是丢人至极。 现在听到洛燕提起张角,他就更难受,当初结义的各位兄弟,现在就属自己最惨,成为了阶下囚。 对洛燕想要做什么,张燕当然是明白的。 他现在还没有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是因为洛燕还觉得他有用,是个可造之材。 当初道主也是这么评价他的,说他是太平军中少见的大将之才。 张燕闷声闷气的说道:“公子,还请收起那些刻薄之语吧。 如今我是您的阶下之囚。 万般想法算计不过是化作虚无。 若是公子还愿意相信张燕,我愿意再归顺赵王麾下,自此以后,就安心在赵国为臣。” 洛燕有些没想到张燕这么光棍,竟然没让自己多费口舌,他在张燕周围踱着步,手中的利剑则一晃一晃,眼中杀意不时闪过,看的张燕只觉得胆战心惊,仿佛那把剑随时都会落下来,将自己的大好头颅斩下。 这位公子燕,进入青州以来,可真不是翩翩公子作风否则自己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洛燕想了许多,最终还是一剑斩下,将绑缚张燕的绳索解开,厉声道:“你是个人才,麾下将士精锐,是现在我赵国所需要的。 本将军给你这个活命的机会,若是不珍惜,下一次死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这世上最让人生厌的就是叛徒,此番算是你效忠汉室,以后若是你敢于背叛赵国,我定杀不饶。” 张燕昂扬道:“公子请放心,我张燕出身太平军,这是我张燕此生最骄傲之事,道主曾经教导我等忠义之道。 既然做了赵国袁氏的臣子,自然便为赵国而战。” 听到道主二字,洛燕沉默了一瞬。 自己那位大伯啊,实在是太过风华绝代的一个人,他已经死去了十几年,但天下间却依旧处处都是他的传说。 张燕再次归降赵国后,洛燕使张燕率领一支军队前往即墨,去扼守住琅琊郡北上的道路,郭图辛评等人皆随军而行,作为张燕的智囊以及监军。 将军配军师以及监军,这是如今的标配。 袁绍的主攻一路,沮授和田丰便担任这样的角色,在洛燕的调动下,袁绍麾下只剩下了荀谌、沮授、田丰三个大谋臣。 之所以留下这三人,只因为这三人通常不会意见相左,形成掣肘。 审配和沮授以及田丰二人皆不融洽,洛燕便将其带到自己身边,审配虽然专断,但面对更专断的洛燕,只能被压制,就像是麴义面对洛燕时一般。 洛燕根本不惯着。 青州中,无数的士卒兵甲皆被发动起来,虽然袁绍是主攻一路,但兵力反而没有青州多,概因袁绍一路要经过渡口,本就无数大规模军力展开。 青州则地处大河以南,能够顺势南下袭击兖州以及河南郡。 洛燕让张燕率领三万大军防守徐州大军北上。 赵国六万精兵都在洛燕的统领之下,再加上那些辅兵以及后勤兵力,可以称一句二十万大军! 如此多的军队,洛燕自然是没有能力统率的,但赵国中,有一个人勉强可以。 那就是审配! 审配此人,虽然是文臣谋士,但却在战阵一道上极有天赋。 他在幽州战场上,经过公孙瓒以及燕国磨砺之后,竟然成为了整个河北中最强的统帅,胜过了河北四庭柱,与江东的周瑜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洛燕、审配、张郃、高览、张燕等河北名将,再加上上百名各级不等战将,无数运筹全军的文士,这就是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 战将如雨,谋士如林! 这就是当初形容袁绍势力的兴盛状况,顶级的战将,袁绍或许不如曹操和刘备,但若是论数量,能把其他人吊起来打。 望着军队渐次开拔,洛燕手中握紧了利剑,目光深邃道:“正南,这一战关乎我赵国气数,不能败啊。” 气数! 当这个词出现在洛燕口中时,审配瞬间就升起了肃穆的神情。 …… 并州。 这里是汉室遭遇胡乱最多的刺史部,没有之一。 幽州以北有燕国,而并州以北只有胡人,这里商业萧条,相比中原略显破败,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却坚韧至极。 他们犹如狼一般拥有极其敏锐的直觉。 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吕布。 他总是能感受到谁才能得到胜利,进而跳到那一方去,这算是边郡武人的生存之道。 在中原士人看来,就有了这些边郡武人都比较反复无常的印象,实际上这不过是生在边郡之人的生存之道罢了。 袁绍在幽州和燕国皇帝相约称王的时候,邀请吕布去的时候,吕布根本没去。 他虽然没什么政治智商,但称王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还是知道轻重深浅的。 此番曹刘以汉室的名义进攻袁绍,自然给了他诏令,作为并州牧,命令他一同讨伐袁绍。 吕布来回在堂中踱步,眉心紧锁,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想着,突然夫人从屋外奔进来,喜声道:“夫君,你猜谁回来了?” 吕布脚步一顿,在这方面他的脑子一向转的很快,立刻惊喜道:“是不是玲儿回来了?” 夫人欣喜的点点头,吕布先是朗声大笑,然后瞬间收起,他猜到女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但还来不及多想,吕琦玲已经从外间奔进来,一进来就来到吕布身前,盈盈拜倒泣声道:“父亲,女儿不孝,远嫁邺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 吕布是没有儿子的,不仅仅妻子没给他生,就连妾身也没有,他身体强壮,但却子嗣艰难,只有吕琦玲这一个女儿。 吕琦玲这句话真心实意,来时心中还怀着别样的心思,但是见到父亲之后,见到他比之昔日略苍老了几分,瞬间就泪如雨下,完全止不住。 吕布将吕琦玲从地上拉起来,大手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望着不住抽泣的女儿,泪水在脸颊上流淌,划出两道泪痕,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没有儿子,而且现在看来,以后也很难再有。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不要说一个诸侯,就算是当了皇帝,甚至做了天子,那又如何呢? 他粗糙的大手抚过吕琦玲柔软的脸颊,为她抹去泪痕和泪珠,就像是吕琦玲小时候那样,吕布温声道:“玲儿不哭,父亲去帮赵王好不好?” 吕布突然的出声让吕琦玲都震惊的停止了一瞬间哭泣,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试图从父亲的眼中看出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现在的袁绍举世皆敌,就连小老弟刘表都和袁绍划清界限,自己的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要和袁绍结盟。 是因为自己! 吕琦玲知道,没有其他原因。 她的心中瞬间产生了无尽的悔意,颤抖的说道:“父亲,见到您身体健康,女儿放心了,女儿这就回邺城,您和母亲在并州一定要好好的。” 吕琦玲想要离开并州,就如同她没有来过这里一样,不要让父亲卷到赵国和汉朝的争斗中去,让父亲和母亲能够安享晚年。 但她动不了。 吕布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武将,又岂是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所能够抗拒的呢。 吕布轻声笑道:“为父曾经听说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 我曾经以为,给你找了一桩好姻缘,但如今看来,却是将你送进了火坑之中。 今日你既然愿意回并州,说明袁谭对你还不错,是这样吗?” 吕琦玲点点头道:“夫君待我很好,对孩子也很好。” 吕布叹着笑,轻抚吕琦玲柔顺的长发道:“这就够了,荣华富贵,为父这一生享受的不少,并州牧,一方诸侯,册封列侯,光宗耀祖现在唯一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幸福。 况且赵国可不一定会输啊,你的父亲是天下第一,谁能够在战场上击败你的父亲呢? 玲儿对为父没有信心吗?” 吕琦玲哭着笑了起来,笑着又哭了起来,抽噎着脆声道:“父亲是天下第一,是这世上最大的英雄,是最厉害的人,琦玲一直坚信着,这是事实。”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道:“没错,张角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够胜过父亲的人了,看父亲率领并州大军为你拼出一个朗朗乾坤的位置出来。 我的女儿,以后要做王后,要做皇后,要做天下之母!” 吕布的声音很高,语中带着满腔的豪情壮志,人总是在有了坚定要做的事情时,才会整个人都发起光来。 …… 邺城。 大军早就开拔了许多,袁绍率领着剩下的大军要赶往前线,吕琦玲带回来的消息让袁谭在袁绍的面前大大长脸。 袁绍大声笑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在赵国群臣的面前大声道:“有吕奉先襄助,我赵国胜机大大增加,待此番攻破汉军,寡人便立王太子。 谭儿,你此番有大功啊,寡人欣喜。” 在很多人看来,袁绍这算是第一次明确对王国储位的态度,之前他一直都喜欢更像自己的袁尚,但又顾忌袁谭的嫡长子之位,废长立幼,不是正道。 现在吕琦玲请吕布这强援出手,袁绍立刻就明白自己该要做什么了。 袁谭自然是欣喜异常,堪称狂喜。 赵国群臣同样皆是兴奋至极,对吕琦玲在吕布心中的地位再次提高了几个级别,这位吕夫人,不一般啊。 不是简简单单的将门虎女那么简单,这根本就是一个身后站着一个大州的强势诸侯啊。 吕布的出手让赵国君臣信心大增。 之前就是担心吕布会参与讨伐赵国,并州虽然在诸州中不算是实力强,但并州的地形完克冀州,整个赵国核心的华北平原,在并州面前就像是一个漏勺一般。 并州可以从太行山的各条路中攻击赵国最核心的冀州。 现在吕布站在袁绍这一边,局势瞬间就好起来了。 以冀、并、青、幽四州之力,单凭曹操和刘备,最多就是持平,根本就不可能覆灭赵国! 袁绍觉得这是振奋士气的好时机,于是朗声笑道:“诸位爱卿此战经历一年,汉军是平叛,此战若是经历五年,那便是汉赵之战了。 若是曹操和刘备此番不能胜,寡人头上的王号,或许就可以换成皇帝号了!” 对袁绍这番话,群臣都明白,若是汉军久攻不下,那赵国的独立就会成为一个政治现实。 天下间的人心就如同流水一般,变化的速度之快是难以想象的。 赵国如果真的独立成功,那就会在天下之间形成一个示范效应。 原来独立没事啊! 这极其恐怖! ———— 吕布胸无大志,手掌州政,频顾其家,汉末诸雄,以布最无反意,助绍攻我,其女泣也! 其屡践汉业,而无悖作,时运而已。 呜呼! 若得吕女为后,布或持戟而卫帝业,帝每叹息,惜可哀哉!——《后汉书·袁绍吕布列传》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兄弟再相见! 辽阔青州,风吹而过,片片金黄,麦穗茫茫。 洛燕依旧是那一身绯色官服,腰间却佩着剑,他已渐渐蓄起了胡须,面上已不再如昔年那般跳脱,很是沉稳。 他望向面前的诸多青州士族豪强家主,朗声笑问道:“诸位家中子弟可都随军出发了? 此番大战,乃是我赵国的立国之战。 于此战立下功勋,日后便可在我赵国中显赫,否则就要败落。 这是本州对青州的拳拳爱护之心啊,诸位可知晓?” 在洛燕的要求下,青州士族豪强之家但凡十五以上的男子都要随军,都要去战场上立功。 洛燕在众人面前言笑晏晏,看着很是和善。 在目前的赵国洛燕所说的不错。 赵国建立,基本盘自然依旧是世家大族,当今天下诸侯,任何一家都是如此。 但洛燕制定的体制,却不管你先前家族声望如何,所有士族豪强都要以功劳按资排辈。 就连吕氏和韩氏没有功劳都得去后面排着,更不要说青州这些土豪。 在洛燕看来,自己给他们机会参军助粮立功表现,这是对他们的恩典。 当然,实际上另外不足以外人道的目的,就不便说出了。 那只能破坏赵国团结。 青州士族豪强家主纷纷下拜道:“拜谢大都督,我等皆知晓。 赵国立国之战,我等身为臣民,自当随我君主,效死而战。” 面对强势的洛燕,实力本就一般的青州士族豪强,只能听从。 那些不愿意服从洛燕命令的,现在要么在太行山中耕作,要么在幽州的燕山中耕作。 洛燕手中提着剑,朗声笑着,整个大都督府都仿佛能够听到他的,昂扬道:“好! 只要我等万众一心,何战不能胜呢? 所谓汉军,破之易尔! 到时候,诸位都是我赵国开国元勋,封侯列国,岂不美哉?” 洛燕在青州最后的统战工作结束,经过将近两年的动员,清理不法豪强,迁徙宗贼士族,振作青州民心,如今上到士族豪强,下到庶民百姓,都聚集在洛燕的战旗之下。 望着一列列离开临淄的战兵,洛燕向审配笑着问道:“正南,统率这么多的军队,可有压力吗?” 审配自然是压力极大,他现在手中可是整个赵国六成的军队。 现在的赵国和汉室间算是五五开。 一旦战败,河北将会彻底落入下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赵国气运可能就在这一败之间,烟消云散。 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担忧的说道:“大都督,配统率大军,大不了就是打呆仗,结呆阵。 大都督您掌管整个大军前途和后勤,那才是最为艰难之事啊。” 洛燕麾下的六万战兵,所面对的后勤压力是相当庞大的。 洛燕洒然一笑道:“我赵国新立,欣欣向荣,权集主公。 汉室虽强,掣肘却多,纵然有千般才能他们所能够做到的远不如我。 发动起整个青州和赵国的我,无所畏惧。” 审配回想起洛燕所做的那些事,默然着点了点头。 赵国建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袁绍的地位大大拔高。 然后洛燕借此清理了一批寄生在汉室体制上,却对赵国建立无寸功的士族豪强。 同样的人口和土地,赵国能够抽调更多的人力物力出来进行战争,这是依旧使用汉室体制的其他诸侯所做不到的。 唯有同样处于上升期的燕国内部掣肘极少。 …… 青州位处大河以南。 六万赵军自青州而出,准备从泰山以北过境,然后进入兖州。 曹操一定以为赵国大军会从冀州过来,进而大河渡口两岸进行战略决战。 他绝对想不到袁绍竟然会将赵国主力交给洛燕,从侧翼袭来。 人生在世上,总是以己度人的。 曹操不信任外姓武将,他麾下目前的外姓武将,基本上只能为宗族武将做副手,或者率领一两千战兵。 他不会将大军主力交给曹氏和夏侯氏外的外姓武将,自然猜不到袁绍会让洛燕统率大军。 赵军很快就到了泰山郡。 洛燕下令传出假消息。 赵国三万大军围困泰山郡,静候徐州刘备前来。 真实情况则是洛燕在经过泰山郡时,便直接下令:“高览。 本将军命你率领一万战兵以及三万辅兵,围困泰山郡。 在泰山周围围点打援,若是奉高有军马出击,就在泰山郡周围的山中与敌周旋。 不求你攻下奉高,只要能够保证奉高中的刘备军不能随意攻击我军粮道即可。” 泰山所在,山高林密。 只要旌旗蔽空,渐次出击,即便是极有经验的将军也不可能瞧出什么来。 洛燕率领大军前来时,洛齐和吕申正率军察查泰山防务。 双方便在泰山以北相遇。 洛燕麾下三万大军,洛齐以及吕申则率领着两千骑兵以及五千骑马的步兵。 全部都是当初刘备从幽州带过来的幽州儿郎。 洛燕和洛齐二人都知道打不起来,洛齐和吕申一定会直接撤离战场。 两军皆列阵,马嘶剑鸣,回荡在群山中,回音悠扬婉转。 二人皆策马而前,身后众人皆目光沉凝的望着兄弟二人。 除却代替张角行走的洛霄外,在世人眼中,这还是第一次洛氏子间对上。 邦周时期不必提。 秦末时,洛氏虽然有诸子出世。 但细细想来,昭圣王乃是诸侯盟主,从未成为臣子。 洛文王是大汉建立,高皇后摄政时,才入仕大汉的。 真正出仕诸侯的洛氏子,实际上只有英文献侯洛亦一人。 一千三百年来,从来没有洛氏子各为其主的事情发生,但现在发生了,而且还在战场上相遇。 洛燕是弟弟,先作揖躬身肃容道:“兄长,经年未见弟甚是想念。” 洛齐骑在马上,望着洛燕身后雄壮的军容,朗声笑道:“阿燕,伱现在有出息了啊。 为兄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和你面对,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洛燕望着洛齐,眼神中带着丝丝的哀伤和怜悯之色。 诸位有理想和大志的兄弟中,或许属洛齐的心愿是最难以实现的。 洛燕说出了一句颇为无力的话,“兄长。 汉室天命已衰,天命真人将再生天地间,一统诸夏。 顺天而应命,这才是自然之理啊。 逆天之人,难得善终,兄长谨记。” 洛齐却昂然笑道:“年幼时,我等便学过知天易,逆天难的道理。 但如今看来,知天也不容易啊。 玄德公贤德仁义,乃是不世出的仁义之主。 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此时降下玄德公,这是天命将要再次降临的先兆。” 兄弟二人皆是将心中所思道出,这便是所行的道不同。 洛燕面容肃然抱拳沉声道:“赵国青州大都督,洛燕,率二十万大军,攻伐泰山郡,还请指教!” 洛齐同样抱拳道:“十万大军尽在泰山,静待尔等来攻!” 两兄弟一番见面嘴炮,洛齐直接率领着军队撤走,全部都骑着马,速度很快。 审配沉声问道:“大都督,我们要派兵追吗?” 洛燕摇摇头道:“不可,我等初来乍到,若是骑兵大部出击,小心遭遇了埋伏。 而且若是没有骑兵在侧翼保护,仅仅凭借步卒实在是不够安全。 泰山军不过数千人而已,不足为虑,之后让高览将之盯紧即可。” 说罢,洛燕又将高览唤过来道:“元伯,围困泰山郡切记关注公子齐的动向。 我这位兄长,不会困守在泰山郡,他一定是会前往中原战场的。 若是他前往中原,速速来信,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过早暴露真实情况。 此番张燕守胶东,你守泰山。 只要能断绝刘备从徐州入青州之路,便可以防止我赵国两面受敌,优势便在我赵国。” 高览肃容抱拳道:“大都督放心,览定守好泰山,绝不让刘备军踏入青州一步。” 洛燕又交待了几句便率领着大多数军队与高览分离。 拐过一座山坳,审配有些想不通,骑在马上侧身问道:“大都督,难道你就不担心张燕或者高览失守吗? 刘玄德乃是天下英雄,他麾下张飞、赵云、太史慈等皆是不世出的猛将。 若是他率领徐州大军猛攻张燕或者高览。 二位将军虽都勇猛,但比之这些人,还是不如啊。” 将这么重要的责任交到张燕和高览手中,审配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妥。 没想到洛燕却笑道:“正南。 青州之地和徐州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易攻难守之地。 刘备若是真的攻下了青州之地,那就要和我赵国拼底蕴,拼粮草等,这对仅仅只有徐州一地的刘备反而是重大的创伤。 刘备军一定会率领大军和曹操会合,同我们会猎于大河渡口。 我们所要防备的是刘备军从琅琊郡以及泰山郡出击骚扰我们的粮草。 高览和张燕的军队自然是不足以应对大战的,但应付小股军队的骚扰却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 审配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洛燕的目的是什么。 他拱拱手道:“大都督果然睿智,配所不及也。” 洛燕一扬马鞭朗声道:“正南,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加速赶往兖州了。”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嘴遁无敌! 话说袁绍自邺城率大军前来,一路之上,旌旗摇动,自前而后,数之不尽的军队,苍苍茫茫,让人目眩神晕。 九州之首的冀州,肆无忌惮的向天下展示着独属于冀州的繁华。 天下间,或许只有兖豫二州能够和冀州相提并论。 一路之上,无数的消息向汉室传来。 “袁绍率二十万大军自邺城而来!” “袁绍送来檄文,上书汉室天命已失。 皇位上坐着伪帝,是弑君之人所立,刘协和弑兄的暴徒共安苟活,简直不配做人。 皇位下站着无德之臣,表面上想要兴盛汉室,实际上却不过是觊觎汉室的皇位而已。” 出自陈琳的檄文将刘协直接气的在群臣面前晕了过去,还大大的吐了一口血,这封檄文流传后世,所有人都会记住他是个被董卓这弑君之人所立的皇帝,简直要遗臭万年。 曹军大营。 曹操躺在床榻上,不断痛苦的呻吟着,他听说了袁绍送来的檄文,本就一直反复的头风愈发严重起来。 众人连忙围上来。 曹操却听着袁绍的檄文,一直听到那一句“曹氏所兴,出于女媚,未有功绩,骤得显贵,本无恩谊,攀附皇亲”,他痛到极点的脑袋却缓缓恢复。 “袁绍!” 曹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愤怒过,实在是骂的太狠太难听了。 说曹操他们家兴起就是因为献媚皇帝,而且还是用女人献媚。 曹操跌跌撞撞的起身,沉声吼道:“本公无事,整军备战,本公要和袁绍决一死战!” 如今的曹操势力实在不小,拥有完整的豫州以及兖州,还有司州东部的土地,战争和瘟疫结束的快,豫州和兖州遭到的损伤都不算是很大。 比起两州的巅峰时期自然不如,毕竟巅峰时期豫州人口是能够和冀州相提并论的。 但这两州半的土地还是让曹操能够抽调出七万的战兵。 如果不考虑骑兵数量方面,单单曹操一人的实力就足以抗衡袁绍,在这种大军团中,七万精锐和十万精锐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 头风消散后,曹操率领大军北上,荀攸便送来消息,“主公,骠骑大将军刘玄德率军前来与我军会合。” 听到刘备前来,曹操亲自出营迎接。 二人相见,曹操热情地与刘备把臂,然后问道:“玄德,不知此番带了多少大军前来?” 刘备眼睛一眯,轻笑道:“丞相,徐州力弱,只得十万大军而已。” 十万! 曹操略微一估算,差不多应当有三万多战兵,再加上驻守泰山郡的士卒,战兵竟然有将近四万。 刘备只有一州之地啊! 刘玄德能以徐州一州之地招募这么多的士卒,看来是徐州士族豪强,鼎力相助了。 若是刘备知晓曹操所想,一定会升起深深地忌惮,仅仅一句话就能判断出徐州局势。 自陈登彻底归于刘备麾下,陈氏、糜氏、萧氏、韩氏等徐州大族,再加上糜贞通过徐州商会所聚拢的财富,以及英侯国的输血,整个徐州几乎是砸锅卖铁的为刘备筹备了这一支大军。 曹操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欣喜道:“玄德,好啊。 此番你我二人合力,击败伪赵,振作汉室,就在此战了。” 曹操心中已经开始思索要怎么排兵布阵,拥有优势兵力在哪里和袁绍决战。 刘备感受到曹操用力的握着自己的手,他重重地颔首笑着,“是啊,振作汉室!” 笑意中潜藏着意味深长,望着曹操。 袁绍公然反叛汉室不提,曹操这个浓眉大眼的,看着也不像是汉室忠臣,这是整个徐州群臣的共同意见。 所以联合曹操攻击袁绍归攻击袁绍,但同时还要防着曹操。 以防止击败袁绍后,完全为曹操做了嫁衣。 这就是洛燕所讲的,汉室内部利益繁杂,不能齐心,尽是掣肘。 …… 自古以来的大规模军队交战区,就是固定的那些,在兵法上称之为兵家必争之地。 尤其是大军会战时,所选择的基本上都是视野开阔,大军能够完整展开,交通便利能够运送粮草的地方。 历代以来,发生在大河边的战争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大河上各个能够渡河的津口,每个但凡对军事有所了解的人,都了如指掌。 譬如当年周武王伐商时的孟津,即便是一千三百年过去了,还是渡河的必争之地,位居洛阳八关之一,地位险要。 赵国大军自北而来,所能够选择的进攻地点,无非就是延津,官渡等地。 这甚至都不需要截取情报,就能够知晓,因为河内郡太守倾向于朝廷后,除了延津外,赵国军别无他处可以渡河。 但见赵国大军甲胄严明,象征着国家的赵字大旗高高升起。 曹操的眼中陡然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 刘备则眉头紧皱,重重地哼了一声,“赵贼!” 自燕字大旗之后,在天下之间,又有一把象征着国家的大旗升了起来。 当面见到这幅场景,对曹操和刘备的冲击太大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 人心的崩坏就在一点一点之中,曹操麾下群臣皆屏息望着赵国军队。 突然从赵国阵前冲出一员小将,朗声道:“汉朝丞相,汉朝骠骑大将军。 大王想要邀请二位贵人在阵前饮酒,不知二位可敢来吗?” 阵前饮酒? 这种风气在上古邦周时常常见到,但后来谋战派发展起来,讲究兵不厌诈,这种事就渐渐少了。 自太平军乱以来,这种事发生的不算多,尤其是生死战,很少有阵前饮酒的。 更多的是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那种骂战,主打的就是一个压制对方士气。 曹操刘备二人对视一眼,同声朗声道:“有何不敢?” 袁绍在二人对面,心理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毕竟主力在洛燕那里,正在向这里迂回。 他所率领的仅仅只有四万战兵,真要打起来,只能撤退,正常拼是拼不过的。 士卒们很快将贵人们出外游玩的席布等铺好,曹刘二人终于和袁绍再次见到了面。 一见到袁绍,曹操和刘备的第一反应就是,袁绍比当年老了很多。 曹操直接冷哼一声道:“袁绍,你发出那份檄文,竟然还敢邀请本公前来饮酒,难道就不担心本公含怒杀死你吗?” 袁绍笑着摆摆手,完全不在意曹操的死亡威胁,感慨的说道:“孟德,玄德,请坐。 阵前饮酒,不必去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十几年前,太平军之乱,我等一同响应灵帝的勤王令,那时是何等的风华正茂啊。 我等歃血为盟,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仿佛天下都不被我等放在眼中。 如今十数年过去,当年的勤王诸侯,或死或走,只剩下我们几个,今日竟然在此处相争。 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曹操和刘备跪坐下来,被袁绍口中的唏嘘之意说的有些代入进去,曹操沉声问道:“本初,伱为什么要叛出大汉?” 袁绍被叛这个字眼激了一下,昂然道:“十三年前,董卓乱政,是寡人实力未曾恢复就率军而至洛阳。 最后协助无双忠武侯诛杀董卓。 昔年天下诸侯,除却无双忠武侯外,便是加上你曹孟德,谁敢在寡人面前说一句,大汉忠臣! 寡人不认刘协,因为他刻薄寡恩,没有帝者风度,不说反抗李傕郭汜,甚至就连一句正义之言都不敢说。 说他废物,简直就侮辱了废物。 寡人在幽州和大燕皇帝相王,其中难言之隐,寡人不说,以免天下人觉得寡人是只会幽怨之辈。 寡人本准备清平天下,然后再在孝愍皇帝面前,请素王上皇为寡人戴上天子的冠冕,但事已至此,寡人不后悔。 天下之位,有德者居之,这是素王上皇所讲。 汉室失却天命,帝位无德,何当寡人取之。” 刘备再也无法忍受,厉声道:“袁本初,你狂悖,大汉天命煌煌,正在新生之时,怎么可能会失去!” 袁绍回想起当初和洛枢以及洛燕有关于刘备的聊天,他眼珠一转,决定忽悠刘备,打击刘备一番。 于是当即笑道:“玄德莫急。 天下皆知你想要重走光武皇帝之路,你想要清平天下后再让刘协禅位给你,别急着否认嘛。 但素王上皇以人间之身降生的邦周,尚且只兴盛三次大汉朝何德何能可以再兴盛一次,再受命一次呢? 洛氏一向顺天应命他们或许不确定天命降落在谁的身上,但是天命不降落在谁的身上,或许是可以看到的。 玄德啊。 你看看你的麾下,除了本就会和大汉同进退的英侯以及英侯嫡长子外,还有哪一个洛氏子投效你吗? 这代表了什么呢? 或许代表了洛氏认为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受命吧。 你想要让刘协禅位给你,依寡人看来,刘协禅位给孟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这都是寡人的猜测,孟德和玄德不用太过在意。 我等再次饮酒,乃是一叙昔日情缘,之后生死相向,再说之后之事,现在饮酒才是正事。” 饮酒? 饮个屁! 刘备想要爆粗口,曹操更是直接爆出了粗口。 二人真是万万没想到,袁绍这么多年没见,说话竟然这么气人。 没说什么粗鄙之语,但是却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结果他还像是没事人一样。 袁绍本来心情有些不愉快,但见到曹操和刘备纷纷破防后,他陡然就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起来。 还笑眯眯道:“孟德为何说出这等粗鄙之语呢? 禅位这可是上古圣王的美德,无论是愿意禅位的君王,还是接受禅位的君王。 尧舜禹! 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的圣王呢? 难道孟德是想要做洛文王那样的臣子吗? 那寡人可要对孟德肃然起敬了。” 又是这熟悉的阴阳怪气,曹操当然不能说自己想要当洛文王,因为他本就想着当皇帝的。 袁绍一字字一句句都刺到了他的心里,这才让曹操觉得很是不爽。 虽然现在发生在这里的谈话,不会有人知道。 但曹操还是为自己挽尊道:“清者自清,我曹操扶保皇室,恭谨的对待皇帝,史书会给我最公正的评价。” 袁绍突然感觉这般真的很爽,他已经是赤裸裸的反汉了,现在就是在刺激曹操。 你明明也想这么做,但是却装的像是个忠臣一般,累不累啊,不如和我一起反汉吧。 同样是在刺激刘备,看看你旁边的这个盟友,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你真能和他联合起来吗? 刘备深吸一口气道:“丞相是大汉的忠臣,若是没有丞相,袁术这悖逆之辈,恐怕无人平定,陛下可能早就遭遇不测。 四世三公的袁氏,尽出这悖逆之辈,真是令人愤然啊。” 若是之前,刘备说出这番话,袁绍定然愤怒至极,但现在袁绍只不过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倒了一杯酒,平举在二人面前,笑道:“阵前一杯酒,昔日的同袍情谊,一朝断绝,从这里离开,我们便是生死仇敌。 唉。 我们三人都不甘于屈居人下,不见生死是不会停手吧,饮下这一杯酒,就此别过吧。” 曹刘二人默然,各自将酒举起,三人一饮而尽,纷纷站起,曹操穿着文官的玄色宽袍,刘备穿着武官的绯色宽袍,说不尽的风流。 袁绍一挥袍袖,他穿着诸侯王的袍服,庄重威严。 三人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烈烈的风将三人的衣角吹起,袍服翻飞间,其上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 …… 三人刚刚回到阵中,曹操和刘备二人便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然后就是大地微微的震颤。 这是大批骑兵行军的动静! 当今世上,谁有大批骑兵? 西域、凉州、并州、幽州、燕国! 出现在这里的会是谁? 自然是击败公孙瓒后,加入袁绍麾下的幽州铁骑! 曹操和刘备眼中皆是惊骇之色,同时大声吼道:“敌袭! 准备战斗! 击鼓! 列阵!” ———— 帝尝曰:“曹孟德之心,世人皆知,犹狡言伪饰,其诚未若袁本初,朕不喜也。”——《季汉书·宣烈本纪》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义之所在,兄长,我回来了 马蹄声疾! 璨若雷霆! 突然杀出的幽州铁骑就如同神兵天降般,要踏碎战前的一切肃穆沉静。 几乎在刹那间,便有鼓声大作,喧嚣声大作,万千声浪在万军中响彻。 “杀曹操!” “杀刘备!” 洛燕早就布置好了作战任务,临战前又大喝道:“不要俘虏,不要停下,冲垮汉军。” 重装步兵。 攻城拔寨的无上利器。 骑兵。 自马镫出现后,野战纵横的无双兵种。 公孙瓒当初能以幽州压着袁绍的冀州打,就是凭借着无双的骑兵锋锐,河北军每每粮道不能保全。 此刻。 幽冀二州倾巢而出。 曹操虽然是占据兖豫二州的中原霸主,但兖豫二州不产马,他的骑兵数量和质量都不多。 刘备更不必提。 洛燕两侧幽州骑兵呼啸而过,声势极大。 袁绍哈哈大声笑着,陡然提剑朗声道:“我赵国大军到了,全军压上,杀!” 在这一刻,袁绍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燕国中立,坐视中原大战,并州吕布愿意襄助自己,中原汉室各诸侯中立的情况下。 面对曹操和刘备,自己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汉室真的衰微到了极点,举世伐赵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诸侯们都在踌躇。 这还怕什么? 整合完毕的赵国,难道还胜不过曹刘二人吗? 刘备的大军在西侧布防,曹操的大军则在东侧布防,皆向北列阵。 此刻洛燕从东杀来,直接从侧翼狠狠地撞击在曹操的后方的军队上,那里皆是辅兵以及无甲的士卒。 几乎在一瞬间,极速的战马就冲垮了汉军的营寨和阵型,轰的一声,战意不坚定的士卒失去了指挥,只能向着西逃来,曹操目眦欲裂,狠狠地盯着刚刚还笑谈的袁绍,浑身只觉如同陷入冰窖中,寒意森森。 谁能挡得住那暴烈扩散的溃败? 谁能挡得住那汹涌而来的赵军? 一道沉稳的声音在曹操耳边响起:“丞相,某愿率精锐与袁军一战!” 曹操转头一看,只见关羽手中提着青龙偃月刀,胯下神骏,绿袍随风而舞动,丹凤眼中闪过摄人光彩,威严凛凛。 曹操眼中光彩亮起,大喜道:“云长愿意率军抵挡袁军? 袁军携势而来,实在雄壮,难以抵抗啊!” 大军整备时率军冲锋和面对溃军冲锋是不同的,那些溃军就像是发洪水时的河流般,只有毁灭掉经过所在地的一切秩序后,才会渐渐力量耗尽停下来。 关羽敢在这个时候逆流而上,怎么能不让曹操震惊呢。 关羽颔首抚须,锐利道:“某为汉臣,袁绍叛汉自立为王,某自然与其不共戴天。 袁军或有雄壮之势,但某观之,不过尔尔!” 关羽的语气很是决绝,一副将生死置之脑后的态度。 他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现在还能够制止溃兵的蔓延。 若是真的让溃兵将曹操的大军冲散,那身处曹军西侧的刘备军同样无法自保。 而且。 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袁绍军,每一个支撑汉室的力量都很重要。 最后一点则是,曹操对关羽的确是很好,他这种知恩图报的人,自然想要报答。 曹操执着关羽的手臂动情道:“云长,定要安全回来啊!” 关羽抱拳拱拱手,便一拉胯下神骏,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曹操等一众谋臣皆瞧着关羽远去,其余将领亦开始整军协助关羽出击,将赵军冲来的骑兵分割开。 “来将何人!” 关羽率领着汉军向前一冲,张郃正率领着骑兵冲锋,但见一个绿袍红脸大汉在万军丛中疾驰而过,配合着麾下士卒,根本无人可挡,径直向着自己冲来,当即便喝问道。 谁知关羽根本不答话,随手挑死数人,径直冲过来,扬手就是又快又急的一刀劈下。 张郃一时间只觉寒意大炽,死亡笼罩自己周身,顿时便知道这是个不世出的武道高手。 绿袍? 青龙刀? 传说中能大战张角的关云长? 张郃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所面对的是谁,这是当年能和魔主张角大战的顶级万人敌啊! 以颜良文丑冠绝河北的武力在围攻张角的战斗中,都不能占据主位,而眼前这个红脸大汉正是主攻之一! “铛!” 仅仅一击,张郃就感觉到自己手臂一麻,手中的兵刃直接飞起,眼前又是刀光一闪。 我命休矣! 张郃心中有无尽的狂躁,他狂呼着,感觉着烈烈的狂风,不相信自己即将在这里落幕。 “噗嗤!” 一条手臂高高飞起,鲜血顿时抛撒而出,张郃瞬间被灼烧般的疼痛刺激的直接吼叫起来。 这时他才听到一道带着浓浓傲意的声音,“既然一刀未死,便告知你某的名字,吾乃关羽关云长是也!” 果真是关云长! 但关云长这样的顶级武道高手,怎么会下刀偏呢? 现在所飞起来的,本该是他的头颅才对! “张将军,快走!” 厉声疾呼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偏头一看,手中持着马槊的洛燕正骑在马上,手中马槊嗡嗡作响,不住颤动。 原来是大都督救下了我。 下一刻他的用仅存的右臂抽打战马,向后撤去,他失血过多,已经要陷入昏厥之中。 亲卫连忙将他带到后方,将粗制的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士卒们瞬间淹没了过来。 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关羽,无数的士卒都仰望着如同天神般威风凛凛的关羽。 关羽的气质实在是太好! 一看就是武力绝顶的强者。 曹操等人在中军望着这一幕,皆目瞪口呆。 那可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张郃! 若不是洛燕相救,电光火石之间,两招就死? 这不是当初张角才能干的事吗? 和关羽武力差不多的许褚都有些蒙,这关羽怎么这么猛啊?! 护卫在曹操身边的典韦提了提手中双戟,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关羽这么强? 平日里切磋的时候看不出来啊。 在典韦眼中,关羽和自己差不多,马战关羽强,步战自己强。 但没想到一上战场,关羽竟然会猛到这个地步。 实在是大出典韦所料。 关羽望着持马槊望着自己的洛燕,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再次挥刀,要将洛燕斩于马下,嘴中则颇有礼貌的大声道:“公子燕请赐教!” 洛燕有所防备,挡住这一刀,只觉手臂酸软发麻,又是一阵惊骇。 这关云长太恐怖了,洛燕估计,即便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五十合内必被斩于马下! 如今的洛氏中,能在武力上和关羽这些万人敌堪堪一战的恐怕唯有自己四叔洛星。 还不一定能赢,洛星长于统兵,武力只是万人敌级别,但不一定是最顶级的那一批。 但打仗本就不是单单凭借武力的。 洛燕在赵国是负责制度设计的,在青州是一方诸侯,不是冲阵的大将。 关羽还想要上前,洛燕却原地不动,挥挥手,两侧源源不断的有着甲的精锐士卒上前,拦住关羽。 关羽眼见杀不死洛燕,轻舒一口气,转而盯上了其余的河北将领。 关羽冲阵而来,仅仅两击就将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张郃斩断臂膀,实在是过于震撼。 他提马上前,诸军震骇,皆退避起来,有不怕的人上前,但皆被关羽一合枭首,鲜血喷涌,头颅落地! 关羽手中青龙刀高高举起,大喝一声道:“何人来战! 公子燕为何不战?” 关羽当然知道洛燕不可能上前,只不过是想要用洛燕的名字震慑袁绍军而已。 洛燕心知关羽的想法,直接大笑一声,转而冷声道:“匹夫之勇而已,神弓手上前,给我射! 杀死关云长,一营士卒皆重赏!” 洛燕打不过关羽直接不打,上弓弩这种东西教关羽做人。 作为将军甲胄完毕,但想要全面防护自然不可能,面对箭雨之阵,很有可能会死于乱箭之下。 关羽一听洛燕竟然直接射箭,顿时一惊,连忙向后稍退,亲兵立刻上前将关羽围住。 战场之上,将军是不容易被箭矢杀死的,除非是真正盯着一个人杀的神射手。 经过关羽这一冲杀,赵军势头最猛的张郃直接被打废,本是一个箭头形的冲击阵型,变成了平头形。 这给了曹操军队反应时间,后面还未曾陷入混乱的军队有了时间严阵以待。 只不过损失数千战兵以及一两万辅兵对曹操的大军来说,还不算是伤筋动骨。 毕竟之前是有直接一战被打崩的危险的。 曹操直接舒展眉头,对群臣大笑道:“云长真是神将啊,若不是云长斩将夺旗,此番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 但被曹操狂吹的关羽却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中,那位公子燕所准备的军阵,完全是为了围杀万人敌而备。 他只觉自己陷入天罗地网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被动的状态。 当年面对张角虽然不敌,但没有这么憋屈过。 那些箭矢上还不知道抹着什么,漆黑如墨,一看就相当的危险。 洛燕想到张郃竟然直接没了一条臂膀,还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活下来。 在关羽身边的亲卫付出了牺牲的情况下,关羽缓缓撤走,离开前指着洛燕道:“公子燕,若是日后再有机会,愿意率领徐州汉军到冀州向你讨教一番。” 洛燕没再下令追击,战略目标已经结束,战术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再追求的。 面对关羽的话,他只是朗声笑道:“那恐怕是没有机会,有朝一日在郯县城下,再与将军战一场。” 这一场袭击总体来说成果相当大。 虽然没能一战打崩曹操,但依旧造成了大量的杀伤,还缴获了许多辎重。 只不过一员大将张郃受重伤,在洛燕看来有些太亏了。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张郃是洛燕之前准备大力培养的河北将领,河北四庭柱中,只有张郃在统兵方面比较有天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有天赋。 现在直接被半废,以后只能做统兵大将,不能亲自上阵杀敌斗将了。 关羽撤走回到曹操身边道:“丞相,某没能斩杀河北大将,不过战退袁绍军,不负丞相所托。”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如释重负,此番为曹操立下大功,也算是报答此番恩情。 曹操还没有听出关羽语中之意,喜色道:“云长,若不是有你,此番我军损失将会更大。 待回到许昌,本相定会上秉陛下,为伱升官进爵。” 没想到关羽却道:“丞相,某与兄长经年未见,如今共讨袁绍,某想要回兄长营中,做一番事。” 曹操一惊,只觉晴天霹雳般,他连忙问道:“云长,这是何意啊? 如今我等共克袁绍,你是朝廷钦封的将军,受本相节制,如何能到骠骑大将军麾下呢?” 没想到关羽却说道:“丞相,某知道兄长思念某许久,某亦思念兄长许久,如今兄长就在侧,若是不能投入兄长麾下,某纵有高官厚爵,亦悲痛哀哉。 陛下所钟臣不能报。 自去官冕,贵爵,以归兄长麾下,还望丞相成全。” 说着关羽直接从腰间的侯爵金印解下,以及将军印皆取下,又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那一身绯色的武官服,将两块大印放置在其上,而后对着曹操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曹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到关羽要走,连忙慌张的上前,伸手拉住关羽的绿袍唤道:“云长。” 关羽脚步一顿,然后又向前快走几步,衣角从曹操手中滑落,曹操又高声道:“云长。” 关羽脚步又是一顿只觉浑身上下有千钧重般,但一想到刘备,还是向前而走,走到神骏前,翻身上马,曹操最后唤道:“云长,你真要弃我而去吗?” 关羽已经下定决心,冲着曹操一拱手,“曹公,义之所在,我心安处,某去也!” 说罢一夹马腹,便往西而去,曹操望着关羽远去的身影,身体摇摇欲坠,只觉心都要碎了。 陈宫连忙将曹操扶住,“主公,保重啊。” 曹操反手用力握住陈宫的手,低声道:“公台,云长离我而去,你万万不要再离我而去啊。” 虽然荀彧和荀攸等人在曹操麾下权势大,但他最喜欢的自然是陈宫,陈宫知道此刻曹操心理脆弱,当即道:“主公放心,宫此生追随公共图大事。” 曹操这才觉得安慰,强行笑道:“他刘备有关云长,我曹操也有陈公台,我不比他差。” 众人皆默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关羽终究还是不能收入麾下。 真是义士! 这是众人心中所想。 为了回到刘备身边,汉室正式的四镇将军以及列侯都放弃了。 而且在曹操麾下,关羽的发展绝对不会比宗室武将差。 他将会是外姓武将的领头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但却为了和刘备的兄弟义气,全都放弃了。 这让人怎么能够不感叹佩服呢? 却说关羽一路向刘备的营地而去。 刘备本已经率军准备迎敌,但却没想到曹操竟然在突然袭击下,前军崩溃,中军竟然稳住。 袁绍军见到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于是鸣金收兵,于是刘备同样命令士卒扎营。 他正检查行营,却远远见到有一骑自曹军所在而来,正以为是曹操派人前来,便向前而去。 但行近一看,刘备顿时愣在原地。 那身绿袍上,有几处补丁,手中是青龙偃月刀,关羽正含笑骑在马上,飞驰到他身边,飞身下马,眼中有泪珠滚滚,下拜道:“大哥,弟回来了!” 这位敢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万人敌,此刻竟然带上啜泣之声。 张飞正想要发声,却见到刘备怔楞着,于是闭上了嘴,刘备好久好久才上前将关羽扶起。 他伸手拍了拍关羽身上的尘土,又取出布将他身上刚才溅上的鲜血擦掉,仔细端详着关羽,轻声问道:“有些瘦了,一定很是辛苦。 曹操怎么不给你换身衣裳,攻打袁术,抵抗袁绍,都是硬仗身上可有什么伤吗?” 刘备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平静却像是潜藏着无尽的风浪,就像是父亲面对许久未曾归家的儿女,有无数想说的话,但最后却只问有没有事。 关羽轻声回道:“大哥,没有受伤。” 又是许久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着。 刘备突然泪如雨下,仰头泣泪道:“翼德! 子龙! 云长回到了我身边,他回到了我身边啊! 苍天有眼啊! 苍天有眼!” 这突然的情绪爆发,张飞再也忍不住,五大三粗的汉子同样泣声道:“大哥,大哥,二哥回来是好事啊!” 关羽更是紧紧和刘备张飞二人抱住,就是这种感情,这是自己在曹操那里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让自己趋之若鹜的东西! 望着紧紧拥在一起的兄弟三人,赵云等人又是感动,又是艳羡。 主公和二将军,三将军的感情真是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分开,刘备也不顾忌自己主公的身份,拉着关羽就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很久都没有抵足而眠了,今夜云长不可离去。” 一道道真挚的笑声在众人间传出。 ———— 宣烈关张,一朝金兰,曰为君臣,义胜父子,遂为之用死,君有德而臣有忠,兄惟仁而弟知义也! 汉业存续,在乎此心!——《汉末列国·洛注》 写得好啊! (本章完) ------------ 请假条! 质量有些不满,描述有些赘余,3000字剧情推进不够,于是删掉,今日请假,望见谅! ------------ 第六十八章:大将死! 风声烈烈,血红如流,遍地残尸。 洛燕身着玄甲绯袍,面色冷肃,踢嗒踢嗒的率领着青州众将策马而前,手中马槊则插在战马边侧,赤血沾染到骏马的白色毛发上,犹如雪上一片红。 青州军对面,袁绍率赵国群臣而来,旌旗环绕中军车辇,他扶着车架,身后红色披风微微扬起。 洛燕潇洒地一个翻身下马,抱拳躬身道:“臣青州大都督燕拜见王上,臣来迟,请王上降罪。” 袁绍望着英武的洛燕,眼中满是笑意,朗声笑道:“子燕平身。 此番大胜,有赖你振作青州,又斩首颇多,实在是首功,又何罪之有?” 洛燕能从青州带这么多的军队出来,是袁绍等人都始料未及的。 按照之前的计算,最多四万人,没想到竟然直接多了两万战兵。 一行人簇拥着袁绍和洛燕回到营中,气氛很是热烈,出河北时的担忧之心一扫而空。 待众人皆落座,袁绍望着众人直接放声大笑道:“众爱卿,如今看来,是我等之前多虑了啊。 曹刘二人气势汹汹而来,但是天下的诸侯响应者却寥寥,这难道不是汉室气数已尽吗? 寡人曾经听先贤说,天下大势便如同潮水一般,潮起潮落,皆有定数。 现在汉室气数如日暮西山,我赵国若不乘势而起,岂不是错失良机?” 袁绍的这番话满是铿锵之声,赵国群臣立刻就知道袁绍已经起了一战而定中原,进而平定天下的心思。 袁绍望着赵国群臣,目光熠熠。 什么叫光武之道? 刘备现在嘴上所说的吗? 笑话! 我袁绍从冀州以及青州出兵,攻取兖州豫州,再夺徐州,全据中原五州之地,这才叫光武之道! 沮授和田丰二人对视一眼,这二人属于赵国中典型的保守派。 不愿意擅动干戈,之前给袁绍提的建议是固守河北,等曹操和刘备劳师远征。 但最后袁绍决定主动迎战。 不过战争的形势很快就出乎了两人预料。 吕布逆势愿意投向赵国一方。 燕国和赵国结盟,使赵国免除后顾之忧,能够倾巢而出。 洛燕在青州大有作为。 本来曹操和刘备利用汉室余威所营造的大势竟然隐隐有崩塌之感。 这让所有人又是欣喜,又感觉措手不及,此刻便是要商议接下来的战略规划。 荀谌乃是谋主,立即向前一步朗声道:“王上,如今曹刘受挫,定要休整。 河内太守归顺汉廷,臣以为当乘此良机,遣派一师,先取河内郡。 如此便可全据河北之地,亦可缓解我军右翼压力。 并州军南下时亦可避开耳目。 河内太守首鼠两端,投向曹操,应当诛杀。” 田丰却不同意,说道:“王上,河内郡与冀州间有安阳韩氏镇守,且有河流拦截,暂时对我大军没有威胁。 但是泰山郡却是阻碍我大军与青州间联结的关键所在。 冀青二州,乃是我赵国根本。 泰山郡在刘备手上,我军从青州而来的粮草就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大都督派遣高览围困泰山郡,臣深感不安。 现在应当先下泰山郡,打通冀青二州,对曹刘形成半包围,亦可缓解我军左翼压力。” 荀谌皱眉道:“元皓说笑,泰山郡易守难攻,山高林密,自古以来就是是山贼呼啸聚集之地。 莫要说刘玄德的正军,即便是那些潜藏在泰山郡中的贼寇,刘玄德占据泰山这么多年,现在都没有扫平。 我军进击谈何容易?” 田丰回怼道:“刘玄德假做仁义试图收揽而已。 我军进击,逢山放火,遇水投毒,区区贼匪,手到擒来。 三河一体,河东、河南未在手中,怎么能收服河内? 河南至河内的关隘渡口是否都要分兵布防?” 二人竟然直接吵起来了。 审配性格专断,又是统帅,出声道:“王上,如今我军强势。 曹刘刚刚受到挫折,何不就在兖州,邀请并州牧南下,速战速决。 我联军强势,击溃曹刘二人,河内郡以及泰山郡便化作孤郡,不过是顺手施为而已。” 一听审配所说荀谌和田丰二人同时冷哼一声。 赵国高层谋士团中的三人三条不同路线,一下子让袁绍有些犯难,他望向洛燕问道:“子燕可有什么想法?” 洛燕摇摇头道:“王上,三位军师所言,都有道理。 如今我军占据优势,一旦并州牧的军队加入,甚至可以说是泰山压顶的胜势。 主动权在我军手中,只看大王您想要什么了。” 袁绍揉了揉眉心,有些纠结,摆摆手叹口气道:“容寡人思索一下,众爱卿先退下,斥候洒出,注意防备曹刘二人的袭营。” 众人皆步出营帐,沮授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三个选择都差不多,随便选择一个即可。 这有什么可犹豫考虑的呢?” 洛燕恰好经过沮授身边,听到了这一句,立刻脚步一顿,皱眉道:“王上应该是想要一个万全之策。” 营帐中,袁绍不住的思索着这三个建议。 他思索着现在赵国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但他感觉什么都需要。 “这三个建议都有缺点,可能会对局势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这可如何是好呢?” 袁绍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 …… 曹刘二人经历了一场小败后,则压力有些大。 这场战争的名义是平叛。 但如果被叛军打败了,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到了那个时候,谁是叛军,谁是王师,就有新的说法了。 “为之奈何?” 这是曹操刘备的共同心声,“汉室已经到了有人公然反叛,而没有人讨伐的程度了吗?” “没有!” 望着焦虑的曹操,荀彧安抚道:“丞相,袁绍之强,就在幽州骑兵。 如今之计,当遣使关中,马腾韩遂有西凉铁骑,可以引为强援,共克袁绍,他二人素有忠义之名,定会出兵。” 忠义? 曹操简直要当场笑出声来,但他知道荀彧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问道:“使马腾韩遂二人千里奔袭,若是不愿如何为之?” 荀彧微微笑道:“丞相只需言明,袁绍一战下中原,天下泰半,尽在袁绍手中,汉室诸贵,皆不存矣。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 使持节,镇守关中,一方诸侯之位还能维持吗? 袁绍麾下诸谋臣武将,河北诸士双手空空啊!” 曹操蹭的站起,踱步两周,咬牙道:“文若,给韩遂马腾二人降旨,许诺万户侯。 再给西凉诸将降旨,愿意率兵而来的,事后给他们封侯,正式册封为太守。 以诸先帝的名义降旨给刘表,斥责他,如果不愿意出兵,就废掉他的荆州牧之位。” 众人一惊,曹操这真是大出血和大魄力啊。 …… 一个月前,并州。 吕布整装完毕,张辽以及吕布麾下诸将和两万余并州狼骑皆整装待发。 吕布拍拍高顺的肩膀道:“孝甫,此番我率军出行,并州就交给你了,若是有危险,务必要保证夫人安全。” 高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对高顺吕布既有忌惮,但又深知高顺忠诚,只可惜二人性格实在不和。 交待完高顺后,吕布便率领着并州众出击,过河内,然后绕到后方袭击曹操和刘备的大军。 并州当年是赵国的土地,西边是大河以及山脉,东边是太行山,南边是吕梁山,中间则是几块盆地,可以种地,所谓山河形胜,北方一修长城,天然割据之所在。 但同样,从并州出击也很是困难,除了向北往草原而走之外,进入其他地区都要走山路或者渡河。 河内郡。 自袁绍突然称王,郡中气氛就相当诡异,毕竟河内郡距离冀州邺城太近,而太守却是倾向于朝廷的。 这谁能不急? 但有人却不急。 河内郡中有一个大族,司马氏,这个司马和司马迁没有关系,而是另外一支,传承自古代夏官司马,后汉一朝,乃是世宦两千石的望族。 到了这一代称得上人才辈出,最出名的便是司马朗与司马懿两兄弟,博闻强识,又以道德见长,在士人中颇有声名。 司马懿不愿意出仕,只在家族中研习经典,但无人小觑。 小道消息中,当年无双忠武侯欲杀太守,就是他帮助太守活命。 这些年河内局势动荡,但一直以来司马家都是座上宾,不得不承认其能力。 管亥望着面前神色有些阴郁的司马懿,叹息问道:“仲达公,如今如何是好,袁绍竟然能胜曹操刘备二人联手,河内危在旦夕啊。” 司马懿饮下茶水,淡然道:“府君莫要惊慌,天下局势,旦夕可变。 如今天下诸侯观望,所以袁绍烈火烹油,但天下智者心中都有计较。 看吧。 袁绍必败! 与其计较袁绍,不如关注并州猛虎,吕布吕奉先。 我得到风声,吕布将要南下协助袁绍!” “怎么可能?” 管亥惊骇道:“吕布为什么要……” 他说不出话来了,司马懿缓缓道:“这就是吕布啊他没有人主之相,所以他才会做这种事。 府君要早做准备了!” …… 泰山。 高览遵奉洛燕的命令率领青州步骑堵在奉高之外的山中,盯住奉高。 他是河北名将身为前河北四庭柱之一,如今也是赵国地位最高的将领之一。 此战结束,日后袁绍称帝,他极大概率会是赵国重号将军之一,前途远大。 镇守近一个月后,高览觉得很不对劲,“奉高城中刘备军未免太过于沉得住气了,我军粮草源源不断的往兖州输送,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难道是夜间出城? 在准备什么大事?” 他越想越不安,认为刘备军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立刻派人去探查,果真见到了奉高城有人夜间偷偷摸摸的出城! 目的也很快就查了清楚,联络山贼盗匪,打劫自青州而来的粮草辎重,用心不得不说险恶至极。 他立刻就想要出击,但又想到洛燕嘱咐他盯好奉高即可,看好粮道即可,又有些犹豫。 泰山道,山坳间。 最终还是选择出击的高览所率领的数千青州步骑,遇到了刀枪林立的数千徐州大军。 为首的将领肌肉虬札,身着玄甲,手持大弓,见到高览出现,当即一声怒喝道:“吾乃东莱太史慈是也,来将速速通名!” 太史慈! 高览心一沉,果真是他,太史慈镇守泰山有威名,他在河北亦得知。 策马大喝道:“吾乃赵国大将,高览是也。 太史慈,你藏身奉高,久不出战,今日便在此斩伱!” 太史慈冷笑一声,搭弓便射,“贼人,先吃我一箭!” 这一箭势大力沉,高览连忙躲避,太史慈向前冲来,徐州诸军齐齐向前,漫山遍野都是震天的呼声。 甚至就连高览身后都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他心知自己定然是中了埋伏,顿生恐惧。 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但现场的形势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太史慈已经杀将而来,他想要逃也无处可逃,二人相交缠斗,高览也是猛将,但面对太史慈,只能说还差一些,两人越斗越快,周围的士卒甚至都不能插手。 待百招后,高览一个疏忽,力道不足,直接被太史慈一戟击中,若不是护心镜,当场就要暴毙。 落在马下的高览只见一张网直接落下,一点挣扎余地都无,然听太史慈高声道:“高览,看你是个壮士,若是愿意跪地投降,留你一命。” 投降? 这恐怕是唯一活命的机会吧。 但这一战全军覆没,辜负了赵王和大都督的信任嘱托,甚至粮道都可能会有危险。 再回想家族声名。 一念之此,高览便喝道:“尽可来杀,决不投降。” 太史慈眼见高览决绝,铁戟直接投掷而出! ———— 绍有四庭柱,高览据其一,骁勇有力,忠壮激烈,官渡之役,洛燕以览驻泰山,太史慈欲服之,览曰:“览败军之将,葬我主大任,当死,河北之士,岂可降而受辱乎?”遂死。——《魏书·袁将军世家》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战三英! 话说管亥得到了司马懿的指点,心知自己不可能是吕布对手。 于是一方面准备放吕布过境,一方面去给曹操以及刘备通风报信。 吕布自然没想到自己的行踪竟然会被司马懿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 久在并州的吕布,还没有领教过司马懿这种顶级文臣的能力。 当吕布好不容易绕路渡河,从河南郡冲出来,出现在兖州西侧时,所面对的就是严阵以待的刘备军。 万军之前。 刀枪如林,最前排的士卒皆上身着甲,手持盾牌,长枪兵立在身后,组成一个个枪阵,这是天然防备骑兵冲击的阵型。 两万的并州骑兵,铺天盖地而来,风卷尘土起,马蹄落下,大地都在震颤。 刘备策马而前对着威风凛凛的吕布朗声笑道:“并州牧这是要到哪里去?” 经历过太平之乱后,很多人对吕布都有所畏惧,毕竟这位是唯一能够在正面扛住张角打击的。 后来袁绍和公孙瓒大战,吕布宛如风卷残云般摧毁般幽州铁骑的阵线,让人更是畏惧。 但刘备不惧! 至于为什么?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皆策马向前,立在刘备身边,一同注视着吕布,这就是刘备的底气。 斗将,刘备完全不惧吕布。 至于大军对冲,那就更不用说。 吕布是一流的骑兵统帅,但不是顶级的,在这方面还真不如他麾下的张辽,当初的李傕郭汜都能胜过吕布。 刘备麾下的赵云张飞在统帅上都不逊色于吕布,关羽更是远远超过吕布。 若真是统帅大军对战,以如今经历许多足以统帅数万的关羽来看,胜过吕布不难。 吕布望突然出现的刘备军有些错愕,当即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 但他凛然不惧。 身为当今的天下第一,他只是随手将自己身后的披风解下,然后胯下赤兔向前行了几步,手中方天画戟一抽,朗声笑道:“玄德公啊,自张角死后,我们有好多好多年未曾见过了。 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还是这般英雄好汉,今日故人相见,可惜场合不对,否则当浮一大白啊。” 刘备闻言眼睛微微眯起,他称呼吕布为并州牧,这是汉室封给他的官职,而吕布却不称呼他为骠骑大将军,而是叫他玄德公。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可不简单啊。 张飞哪里管那么多,他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吕布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人。 此刻见到吕布当即大喝道:“兀那吕布,为何要襄助袁绍那逆汉之贼,莫非你也要做那汉贼不成?” 吕布闻言当即脸色一垮,张飞竟然直呼其名,当即怒声道:“黑张飞,如此无礼,刘玄德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张飞闻言顿时大怒,想要上前却被刘备拦住。 吕布见状当即嘲讽笑道:“张角已死,这世上谁能是我吕布的对手? 刘玄德是你好,若是敢上前来,定将伱斩于马下。” 张飞再也受不了了顿时怒吼一声,策马上前,手中丈八蛇矛挺枪便刺,口中大喝道:“吕布,看我不将你捅几十个窟窿!” 以张飞现在的年纪,体力恰好走到了巅峰。 如果一定要给他一个数值的话,前百招他一定在95以上。 吕布见到丈八蛇矛探过,又惊又喜,自张角之后,他实在是太多年没有过畅快淋漓的战斗过了。 立刻迎上去,张辽则统率着并州狼骑在身后压阵。 两人一交手,张飞就感觉到手一麻,隐隐约约间竟然有种当年面对张角的感觉。 但吕布带来的威胁远远没有当初的张角大,不仅仅是吕布不如张角,张飞自己也比当初强了很多,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时候。 好多年不曾和张飞交手,吕布还略有些不适应,但仅仅上百招,吕布就开始压着张飞打,张飞只能凭借着天生神力来强行还手。 张飞又是一矛刺出,深吸一口气,吕布猜到张飞又要大吼,对张飞的大吼吕布也深感头疼,有时候会直接被震得耳朵以及脑袋嗡嗡响,谁知张飞直接大吼一声:“二哥,子龙,前来助我!” 彼其娘也! 吕布怒骂道:“无耻!” 关羽和赵云二人立刻欺身而上,当初打张角就是围攻,这吕布既然想要自诩张角之后的天下第一,那就感受感受被围攻的滋味。 面对三人围攻,吕布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压力陡然打了极点,那赵云的又急又快,张飞每一矛都势大力沉又兼稳准狠,关羽更是一刀接着一刀,仿佛是在蓄力一般。 吕布仗着赤兔马辗转腾挪才堪堪挡下三人的围攻。 吕布所面对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万人敌,而是天下最上位圈的超级高手。 如今天下前六的高手,有三个在围攻吕布。 吕布虽强,但最多以一敌二,尤其是赵云,统帅能力不说,武道实力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 吕布又是一招横扫千军击退关羽,赤兔反应灵敏,径直跳跃而起,脱离了战阵。 吕布只觉浑身冷汗涔涔,刚才他感觉时时刻刻都可能会死在战阵中,甚至就连身体都忍不住战栗着,那是濒临死亡时的自然情绪。 殊不知关张赵三人亦有同感,皆是轻舒一口气,尤其是张飞,知道自己冲动了,但结果还是好的,至于试探出了现在吕布的实力。 等太史慈到了,四人一起上就能结果了他。 或者叫上曹操的护卫典韦和许褚,五人一起上,数十招之内就能杀死吕布! 刘玄德一开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张飞又开始嘲讽拉仇恨道:“吕奉先,这就是你的实力吗? 竟然挑战张角天下第一的地位? 就连我们三人联手都险死还生,怎么去和张角比较,别忘了,当初可是包括你在内的六人,都被张角所击败的。” 吕布感觉很是憋屈,他很想说当初自己还没有这么强,关张赵三人也没有这么强,但张飞说的也是实话。 这时张辽向前而来说道:“张翼德,张角的确天下无敌。 但张角已死! 如今天下之间,除非我主之外,还有谁能受你三人联手不死,你们谁又敢和我主单打独斗吗? 我主不是天下第一,难道这天下第一还是你吗? 既然你们以多欺少,那便战阵之上见分晓!” 吕布给了张辽一个眼神,然后对刘备道:“刘玄德,我吕布来此是为了什么,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也不需要多言。 袁本初是我吕布的姻亲他有难我不能不帮,我有十万并州骑兵。 今日便让你这个淮泗霸主开开眼! 儿郎们! 迎敌!” 说罢直接调转马头,和张辽并行,轻声道:“文远,今日你不要冲阵你负责指挥,我来负责冲阵!” 所谓不要冲阵就是不要冲在最前面,张辽当然不可能不厮杀,况且不过区区两万真正的骑兵,不需要像大军团那样的指挥。 凭借吕布和张辽的统兵能力,仅仅通过冲阵本能就足够了。 刘玄德见到吕布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和自己做过一场,有些震动。 听到吕布所说的原因,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姻亲? 这算是什么关系? 除非是像曹氏和夏侯氏这种世代联姻,互相之中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那压上家底襄助算是正常,毕竟夏侯氏完全就是被曹操当成宗亲来用的。 但吕布和袁绍才刚刚联姻一代,这种关系脆弱到了极点啊。 若是吕布愿意,刘备完全可以为吕琦玲再指一个身份高贵,长相俊美的丈夫。 以吕琦玲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有孩子,也没人介意的。 …… 吕布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袁绍和曹操耳中。 曹操只觉晴天霹雳一般。 如今他和刘备的力量本就不如袁绍,现在又有吕布加入,袁绍一方恐怕仅仅骑兵就有数万,这数万骑兵在兖州和豫州的大片平原上完全是无敌的! 如今曹操最大的希望就是诸侯援军快些到来,但诸侯援军出发时间没有吕布早,想要进入战场,还需要时间。 曹操必须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住袁绍军的进攻。 袁绍军中则是一片欢腾,本就占据优势,现在又有强力盟友,几乎就要奠定胜势。 袁绍更是直接开怀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正想要说话,却见到洛燕突然快步走进,沉声道:“王上,高览部在泰山郡遭遇了埋伏,全军覆灭,高览死难。” 刚刚还热烈的氛围顿时凝滞了一下。 河北四庭柱之一竟然死了! 张郃受了重伤,断了一臂,短时间内不能上战场,谁能想到短短时间之内,竟然两尊大将都遭遇不幸。 袁绍深吸一口气道:“幸好有吕奉先赶到战场,否则青州路断,很是危险。 看来先前众爱卿所言果然有道理,不能直接进剿曹刘二人,要先将河内郡和泰山郡攻下才行。” 洛燕还以为袁绍是要分兵,同时攻取两处,立刻道:“王上,有并州牧加入,如今我军势大,不若先攻曹刘,直抵许昌,一战定中原。” 袁绍摇摇头道:“未虑胜,先虑败,我心意已决,调集大军,扫平泰山郡!” 听到袁绍只准备征讨泰山郡,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本章完) ------------ 第七十章:第一只能是我们的,孝子急了 “打泰山?” 吕布听到袁绍所言,颇为惊讶的问道:“大王,如今我军在此优势,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汉军?” 袁绍回道:“君侯有所不知啊,经过和公孙瓒以及燕国大战,我赵国冀州的存粮所剩不多,全凭去年大丰收,才能够整军南下。 如今我赵国大军之粮,冀州供给四成,反倒要青州供给六成。 如今聚集在官渡的军队超过了三十万,其中骑兵就超过了六万,有马二十万,这数十万军马人吃马嚼,是个天文数字。 若是没有青州粮草供给,仅仅凭借冀州,不出三个月就要断粮。 而汉军的粮草能够维持多久,还未可知。 若是在三个月之内不能攻破汉军的营地,结果是寡人所不敢设想的。 这风险寡人实在是不愿意去冒啊。” 不愿意冒风险? 吕布有些诧异。 天下谁不知道袁绍每逢大事就极其擅长压上一切,自出道以来,几乎每一次大胜,都是因为袁绍敢拼上一切。 现在怎么? 难道是因为家大业大,于是失去了那种魄力不成? 就连吕布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洛燕他们这群聪明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其他人还很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洛燕却知道,他只觉一阵咯噔,心知不妙,人书的预测也太准了。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骑自北而来,他胯下的马已经快要累个半死,手中则带着令牌,直趋军营而来,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片好的布料,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一看就是疯狂赶路时,抄近道被刮伤的痕迹。 士卒一见到袁绍就直接跪在地上,将手中书信递上,悲鸣道:“王上!” …… 话说自燕赵相王燕国国主称帝后,虽然燕国没有完全占据幽州,但燕国皇帝却并没有受到燕国国内的苛责。 他完美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即借着称帝这件事,来掩盖自己军事上的失败。 但公孙瓒感觉很难受。 公孙氏加入燕国之后,凭借着公孙氏的影响力,幽州数郡都落到了燕国手中。 公孙氏在燕国的地位水涨船高,但公孙瓒的地位却并没有提高,反而在家族中有了降低。 因为他的能力受到了家族的质疑,很多人都开始不服公孙瓒。 这让公孙瓒很是不满与焦急,想要重新统合公孙氏,成为公孙氏当之无愧的主人,他必须尽快立下功劳才行。 于是在燕国皇帝率领大军要返回燕国时,公孙瓒便直接上前进言道:“陛下,难道您是要返回辽东吗?” 军中众人都面带奇怪之色的望着公孙瓒,似乎在说,不回辽东去哪里? 公孙瓒心中带着些许的轻视,这些燕国人在塞外待的时候太久,和胡人相交的时间太长,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连忙轻咳了两声说道:“陛下,您返回辽东,想要再南下所需要的时间又要多久呢? 那北国的寒冬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幽州呢? 况且,难道您真的和袁绍签订了盟约,就遵守吗?” ? 众人这才明白公孙瓒想要做什么,这是要让燕国直接背盟啊。 这盟约签订才多久? 中原人原来都是这么玩的吗? 好啊! 燕林微微眯眼问道:“伯圭你继续说。” 公孙瓒一听顿时有些激动,有希望啊,连忙道:“陛下,燕赵两国结盟,表面上两国之间恢复了和平,但实际上呢? 这不过是给了袁绍喘息的机会! 他手中有大片可以耕作的土地,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而且他手中还有燕山山脉的一段,我大燕的骑兵将要南下,就要翻山越岭。 您觉得自己得到了一部分幽州,但实际上呢? 在臣看来,我大燕现在和之前没有半点区别,不占据整个幽州,不占据整个燕山山脉,完全没有用处。” !! 燕林闻言眼中顿时寒气凛冽起来,他的声音很重,“公孙将军,你继续说。” 公孙瓒眉飞色舞道:“陛下,臣曾经与袁绍相争多次,其中最占据优势的就是第一次,那一次臣占据整个幽州,袁绍的冀州在臣骑兵的冲击下,只能猥琐防御。 整个冀州都无险可守! 骑兵马蹄落下之处,皆是我幽州大军所至之处,这才是以幽州制冀州的方法。 不仅仅是冀州,那青州,乃至于兖州和豫州,皆是一路平原,我大军可以一路冲到淮河以北。 而现在我大燕呢? 却不能做到这一步,和当初困守辽东又有什么分别呢? 即便是想要坐观天下风云,那也要夺下整个幽州,然后便可以依靠燕山山脉来坐山观虎斗。” 公孙瓒为了让燕林进攻袁绍,可以说是将此生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这上面。 效果是相当喜人的。 燕林真的被公孙瓒说动了,实在是公孙瓒说的太有道理,若不是公孙瓒太过拉胯,现在兼并幽州、冀州、青州的就是公孙瓒,而不是袁绍! 燕林有些犹豫的问道:“但如果和袁绍开战,我燕国不一定能够撑得下来,我军的粮草已经不足以再支持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了!” 公孙瓒一听就知道燕林是想要开战,但却有所顾虑,于是当即说道:“陛下,若是其他时间,臣一定不会提议,但此时袁绍和曹操刘备正在大战。 那曹操刘备都是我的旧相识,这二人皆是天下之间不世出的人杰,袁绍和曹刘二人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他们一定深陷在中原战场中。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我军杀进冀州,袁绍也不可能抽出军队来。” 燕林的弟弟燕幕站出来厉声问道:“公孙伯圭,我等皆知道你和袁绍有私怨,吾且问伱,若是我军杀进冀州,袁绍的姻亲吕布会如何? 袁绍会不会放弃在中原争夺,进而反攻我大燕,我大燕会不会陷入战争泥潭? 即便是击败了袁绍,那曹操和刘备既然如你而言,那么强大,难道我大燕能够守得住冀州吗?” 燕幕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公孙瓒见到皇帝同样望过来,知道能不能把袁绍拉下水就看自己的口才了。 他本就卖相极佳,直接昂然凛然道:“大王。 即便是那吕布会襄助袁绍,现在也应该到了中原况且不过是个并州牧而已,又能掀的起什么风浪呢?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并州狼骑而已,我大燕骑兵,天下无敌! 至于袁绍会不会北归,简直笑话。 从他称王的那一刻就没有了退路,刘备是英侯所扶持起来的,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维护汉室的旗帜,曹操更是借用汉室的名义,这就是二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袁绍他是想走都走不了。 待我军直趋冀州,便将冀州财物掠夺一空,将冀州青壮迁走,即便是不能夺取冀州,亦可壮大实力,我大燕有丰富的迁徙人口的经验,这想必就不需要臣多言了。 至于能不能抵挡曹刘二人。 实在是太过简单,冀州,乃是九州之首,谁夺取了冀州,谁就有了争夺天下的资本,这二人皆有天下之念,一旦进了冀州,那绝对不可能再和平相处。 陛下尽可以坐山观虎斗,只要幽州在手,对冀州来说,进可攻,退可守,幽冀局势,全在陛下您的手中啊。” 燕林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重重地拍着公孙瓒的肩膀道:“伯圭,好啊,没想到你一个将军竟然有这样的才智,朕真是小看你了。” 公孙瓒感觉皇帝的手劲有点大,但还是笑着应和道:“这不过是臣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是要陛下您决断啊。” 他脸上带着些许的谄媚,望着燕国不少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白马将军怎么变成了这样? 但公孙瓒却不在意仇恨会由内而外的改变一个人! 他认为自己所有的不幸和失败都是因为袁绍所造成的,现在见到袁绍不仅愈发壮大,而且还称王。 他的心早就被嫉妒和仇恨的火焰所烧成了灰烬,他发誓一定要让袁绍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不能好过,那袁绍也不要好过! 这汉室的北方诸侯,只有他公孙瓒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燕林望向众人,然后朗声道:“诸位,朕以为伯圭说的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对公孙瓒这番话,众人还是相当认可的,没人说出反对意见。 公孙瓒心中的狂喜完全克制不住,他直接躬身道:“陛下,臣因为陛下的看重而得以加入大燕,这是臣此生最大的荣幸。 臣愿意作为先锋,为我大燕立下首功,以不负陛下的看重!” 嘴上冠冕堂皇,心中公孙瓒则想着第一个冲进冀州,他要最先看到袁绍的失败,以解心头之恨。 若是能够杀进邺城。 那可真是畅快到了极点啊! 燕林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这么积极,这对袁绍到底是有多恨啊,就连他这样的人,也忍不住升起了丝丝寒意。 以后万一自己对公孙瓒不满,这公孙瓒会不会想做些什么? 公孙氏的其他人对公孙瓒的行为同样深深皱起了眉头,刚刚加入燕国本该是低调的时候,但是公孙瓒却这么搞这让整个家族该要如何自处? ———— 并州吕布、燕国燕林的参战是中原大战的转折点之一,整个三河乃至于关中的诸侯皆在或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参与进了这一场战争,战争的性质开始从中原大战向诸夏大战转变! 作为战争的发起者,袁绍、曹操、刘备却无法主导战争的走向以及胜负,不得不说是一种极致的黑暗幽默!——《东汉末年战争史》 推书~ 狗哥就不用我介绍了! 推书效果好,我杀到他家去恰一顿饭!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全都在超神! 燕国的突然背盟是袁绍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仅仅是袁绍,就连赵国群臣都没搞懂燕国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袁绍愣神中将信件递给洛燕,洛燕只匆匆看罢就震惊道:“燕皇疯了? 冀州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攻下的? 燕赵两国难道不是因为互相无法奈何,互相无法攻入本土才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吗? 他怎么……” 对啊! 赵国这一干谋士全都是同样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们怎么可能倾巢而出,只留下少数军队镇守幽冀! 真以为他们这些人会相信燕国人的话吗? 只有战则两输的利益才能让他们相信。 但万万想不到啊! 利益竟然还有失效的一天。 袁绍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燕国签订盟约的原因和我们想的不同。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燕林在此,他一定会说,你们想的太多了,我签订盟约,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而已,根本没想那么多。 想这些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皆将目光落在袁绍身上,齐声道:“王上!” 现在怎么办? 袁绍大步走出营帐外,望着那湛蓝的青天,一股从心中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怒气陡然爆发而来,“这难道是上天要灭亡我袁绍吗?” 赵国群臣跟在袁绍身后,听闻此言,皆默然不语,唯有洛燕上前道:“王上,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不过是您的又一个将要战胜的困难而已。 就像是您曾经无数次所做的那样。” 袁绍缓缓张开双臂微微闭着眼说道:“我袁绍曾经遇到过无数的困难,比现在还要危险的,不知道有多少次,哪一次能够击倒我呢? 这一次同样如此! 燕林那个贼子,他以为我会屈从于他吗? 曹操刘备以为我会投降认输吗? 不可能! 我袁绍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袁绍的语气铿锵有力,再次充斥着金石之音,一听到袁绍的声音,众人心中便安稳了许多。 袁绍转过身面向赵国群臣道:“燕贼突袭幽冀,幽州沦落,冀州守军不足,需要带回一部分军队才行,能够担当这个大任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洛燕身上,作为燕国中唯一出镇的臣子,这种带兵返回冀州的事务,自然是只有他来做。 “子燕,你率领两万骑兵,两万步卒先返回邺城,布置冀州防卫,务必要保下我赵国社稷。 后续寡人会继续派兵支援你。” 果然! 洛燕抱拳沉声道:“臣遵旨,必不负王上旨意。” 一下子就带走了四万步骑,正面战场一下子就空了。 所要承担的压力很大,洛燕有些担忧的问着。 袁绍摆摆手道:“有吕奉先在,我军和汉军依旧是五五开的局面,不必担忧。 我军先前的优势足够。” 但众人却知道,哪里有什么优势,泰山的青州军覆灭,一旦前后夹击,这分明是处于劣势。 袁绍接着道:“寡人亲自留守官渡,阻击曹刘联军,值此生死存亡之机,众卿都要振作。” …… 曹操和刘备自然暂时都不知道发生在冀州之事,洛燕离开的悄无声息,他带走的基本上是战兵,在数十万之人,这些战兵根本就不明显。 曹操刘备二人正处于极致的紧张中,不断的巡营,担心袁绍来袭营。 袁绍则按照谋士们的谋划,大摆空城计,不住的前去袭营和挑衅,曹刘二人自然尽量不出战,殊不知却中了袁绍的计策。 面对袁绍的挑衅,曹操感觉自己头风都要犯了,唯一能够让他有所安慰的就是,诸侯们真的响应了他。 超过五万的战兵会进入中原战场。 这么多的军队将会彻底改变这个战场的局势,而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他甚至还能劝慰刘备道:“玄德莫急,待我汉室诸侯到来之日,就是袁绍的死期。” 刘备心中却很是急切,每一分每一秒的对峙,这都是对汉室威信的消磨,曹操恐怕巴不得消磨一点威信,因为眼看汉室对他就快没什么用了,但刘备却不能允许啊。 但场中本就是曹操实力更强,前来助阵的诸侯都是接到了曹操以朝廷名义下发的旨意才前来的,这让刘备只能白白着急。 当刘备将这些烦闷之事述说之后,洛齐淡淡道:“这就是名位上下高地间天然所带来的,除非主公您称王,只有称王,才能够独自建国,可以完全自置官署,可以完全发布旨意去与诸侯沟通。” 称王? 刘备直接被洛齐的言语吓到了,“袁绍称王结果被群起而攻之,我怎么能够……” 话说到半截,突然停住了,袁绍姓袁,而我姓刘啊,后汉又没有先汉那种经典的流封建制度,规定只能近支宗亲才能成为诸侯王。 他眼中亮起了光,望向洛齐,却没想到洛齐揉了揉眉心道:“主公,暂时还不行,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必须要等朝廷再出大变故,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听到洛齐这般说,刘备只能将这个突然闪出的想法放下,转而问道:“子齐,伱觉得我军什么时候可以进攻袁绍军?” 洛齐面上带着些疑惑道:“泰山郡完全被我们所控制,从青州通往官渡的粮草少了许多,按照说袁绍军的粮草应该会短缺的,但是他们却这么不紧不慢的,似乎想要和我们消耗粮草,实在是奇怪。” 洛齐这么一说,刘晔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脑海中,他本就是极其有急智之人,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 然后猛然睁开眼道:“主公。 真相只有一个! 粮草不见多的情况下,那原因就只有两个,一个是他有另外的粮道,一个是他没有那么多人去吃粮。” 洛齐斩钉截铁道:“另外的粮道绝不可能! 这里是河南地,从河北往河南送粮的道路,只有那几条,我洛氏久在大河之畔,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小道!” 对洛齐的话,众人都是完全信任的,既然洛齐这么说,那原因就只能是第二条了。 没有那么多人吃粮! 刘备有些迷茫的说道:“但袁氏大军是我等亲眼所见,这些时日以来,你们都是亲眼见到的,这怎么能做得了假呢?” 洛齐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然惊声道:“主公,自那日吕布前来之后,我军可和袁氏整军大战过?” 刘备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没有的,袁绍军强,我军和他大战,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说着说着就反应过来,既然从来没有整军大战,最多不过是一支偏师间交锋,怎么会知道袁绍军的人数呢? 洛齐陡然站起身,他的脸上闪过激动的色彩,念念有词,甚至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洛齐思考一番后兴奋的说道:“主公,袁绍一定是有所谋划,而且是相当关键的谋划。 如果能够破坏这个谋划,可能会是攻破袁绍的关键啊。” 众人自然没想到会是燕国突然转变了战略思想,于是袭击了袁绍的后方,才迫使袁绍不得不撤回一部分军队。 …… “快要瞒不住了。” 袁绍与群臣缓缓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时日所截杀的人中,甚至有燕国使者,这说明燕国进攻冀州受阻后,准备将消息传递给汉军,要使我军腹背受敌。” 沮授等人七嘴八舌的给袁绍出主意,但在绝境时,实际上唯有胜利才能够解除这种境况。 许攸在袁绍军中地位不低,他和袁绍曹操这些人关系都很好。 不过因为洛燕不太喜欢他,所以渐渐边缘化。 此刻他终于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上前说道:“王上,不若先与曹操虚与委蛇,将曹操刘备拖在这里,待处理了燕国之事,再做计较。” 袁绍好奇。 许攸便捻须笑道:“王上,我军之所以会和曹操刘备所对峙,概因被燕国皇帝逼迫称王,违背了非刘不王的白马之誓。 若是您愿意自去王号,承认汉朝皇帝的地位,曹操和刘备就会失去讨伐您的大义。” 田丰听不下去了,直接出列怒声道:“许子远,你在胡说些什么? 王上怎么可能去向刘协低头? 况且那曹操和刘备怎么可能会因为王上低头就放弃征讨,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沮授等人未曾说话,但从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和田丰的想法是一样的。 但许攸却不这样认为,而且还振振有词道:“曹操、刘备,貌合而神离! 这就是王上所能够利用的最佳机会。 刘备乃是汉室宗亲,以兴盛汉室为己任,他想要的是,尽快平定诸侯称王的危害,若是王上愿意去王号。 他定然求之不得! 难道诸位都不曾读过洛文公与楚武公的故事吗? 当初楚武公僭越称王,洛文公最后让他自去王号,消弭了与楚国之间的战事。 以史为鉴,正当此时!” 荀谌正想说王上那么讨厌刘协怎么可能同意,然后猛然意识到,袁绍竟然一直都没有打断许攸,他连忙望向袁绍,竟然见到袁绍在思考。 袁绍见到众人都望向自己,于是微微笑道:“寡人过去的确是非常讨厌刘协,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要能屈能伸,寡人受些委屈不要紧,只要最后能够成就大业,那就一切都值得。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样做,能不能挑起和曹操和刘备间的对立吗? 他们两人可都是天下少见的英雄豪杰啊。” 袁绍自认自己绝对不会中这个计策,所以他觉得曹操和刘备虽然不如自己,但应该同样不会中这个计策。 众人思索一番,得不出结论,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袁绍见状缓缓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至此乱局,总要放手一搏。 能拖一刻是一刻。 等到曹操刘备反应过来,恐怕要猛攻我军,待抵抗之后,便将信件送到二人军中。” 许攸见到袁绍采纳自己意见,顿时有些得意,朗声笑道:“王上,只要遵从臣的计策,击败曹操刘备不过是轻而易举。” 袁绍表情还没有怎么变,营中众人的眼神却有些不对劲了,望了许攸两眼,有几人眼中有寒光闪过。 ……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曹操和刘备放声大笑着,然后又将那消息翻出来,又读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阵狂笑。 “袁本初啊袁本初,没想到你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段时间以来,真是让你唬的不浅啊,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二人笑罢,刘备沉声道:“丞相,虽然袁绍军不全,但依旧不可小觑啊,你我二人要小心谨慎,务必不要出现意外!” 曹操脸上同时有肃容闪过,认真道:“玄德公放心,这是上天所赐予你我二人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我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后路,只有向前,没有后退!” 刘备拱手慨然道:“丞相高义吕布交给备吧。” 听到刘备将相当棘手的吕布接过去,曹操一愣,然后拱手拜道:“玄德公!” 二人正在暗地里相约,荀攸和刘晔便从外间走进,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附耳说话。 曹操和刘备各自脸色一变,曹操皱了皱眉道:“公达,取出来吧。” 荀攸皱了皱眉头,然后将袁绍送来的信件取出。 刘备同样让刘晔取出来。 望着眼前这封信件,刘备突然笑了一声,轻声说道:“真是好奇袁绍在这封信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说罢,他也不拆开看,直接走到火盆面前,将信件投了进去,烧的通红的炭顿时将那封信瞬间烧了起来。 曹操见状同样走到火盆前,将自己手中的信件同样投了进去。 两人望着那信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曹操伸出手,刘备伸过去,二人击掌,然后朗声道:“共克袁绍!” ———— 魏武宣烈,皆得绍信,曰其有诡言可惑人心智,遂焚信于盆,信虽毁,信得立,此所谓“焚信得信”。——《世说新语》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愿为王而死! 曹操所要等的诸侯大军终于到了,除了那些小诸侯外,最主要的就是马腾韩遂二人。 如今关中和凉州的主宰! 这二人这些年矛盾愈发深厚,若不是曹操来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开战了。 二人都不是什么善于治理的君主,偌大的关中和凉州,二人却只带出了各万余的西凉铁骑。 马腾麾下为首的是马超。 当年诛杀李傕郭汜让他声名鹊起,在扶风马氏中的威望直逼他的父亲马腾,再加上法正和他志趣相投,有法正这种天下顶级的谋士指点,基本上快要将马腾的势力掏空了。 在法正的规划中,等马腾那个老登一死,再将韩遂干死,马超就是关中王。 曹刘二人其实有些没想到这些诸侯竟然这么给面子,这么多的大军一进入战场,是可以改变战场局势的。 法正藏身在马超身后的马车上,注视观察着关东最强的三大诸侯之一。 在他看来,这都是日后可能会遇到的敌人,只有和这样的人争斗,才有乐趣啊。 明明联军实力强大,但所有人心中都没有稳赢的把握,相互间的信任还是太低。 …… 当战鼓的声音响彻,当震天的呼声响起,当兵器甲胄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在众人耳边出现时。 赵国君臣都知道。 “子远的计策失败了,原来曹刘二人是在等待援军啊。” 袁绍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望着所有人。 虽然不知道曹操和刘备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挑拨曹刘二人的办法明显失败了。 自关西而来的诸侯更是重重击在所有人心上。 他缓缓抽出手中的利剑慨然道:“众卿,从我们称王开始,这不就是我们曾经想过的吗? 举世皆敌! 既然不能避免,那就去迎接它的到来吧。 用计不成,那便迎敌。 总不能不战而降! 让曹操和刘备见识见识河北儿郎手中的刀剑。” 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不安。 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还能怎么做? 沮授站起身,他望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我等辅佐王上,如今已经十数年,曾经发生过无数的事,现在都过去了。 值此生死存亡之时,我沮授,只想遵从先贤的教导。 我等脚下的这片土地,自古以来所流传的是什么,想必诸位都清楚。 择一人为主,从一而终。 让天下人听听燕赵之士的声音!” 田丰直接站起,他刚而犯上,但谁能怀疑他的忠诚,即便是不喜欢他的袁绍也从不怀疑! 田丰慨然道:“王上在前臣随其后,绝不后退。” 河北派的两位士人领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一个个河北出身的士人都慨然作声。 “我要见王上!” 突然帐外传来了略显嘈杂的声音,张郃拖着残躯从帐外走进,然后直接跪在地上,泣泪道:“王上,臣虽身有残疾,却还通晓一些兵法,能做个百夫长,现在军事紧急,愿随主君而战啊。” 袁绍震惊张郃出现,他也不仅仅是断臂,关键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啊,连忙上前将张郃扶起,望着他那空荡荡的衣裳,说不出来话。 过了许久才动情道:“好,不愧是我河北大将。 邦周时,多有名将有疾者,甚至行动不便者,儁乂,为将者,用智不用勇,切不可妄自菲薄啊,寡人让你领一军士卒。” 张郃起身站到了袁绍身侧,在袁绍身侧颜良文丑麴义皆在,三人皆向着张郃点头,张郃的表态就是准备随袁绍效死了。 本来袁绍是让洛燕将麴义带走的,但洛燕心知正面战场才最关键,尤其是麴义的先登死士,对付曹刘二人的步卒会有奇效。 于是没有带河北大将,而是孤身北上,将这些将领全部留在了袁绍营中。 荀谌心中天人交战,这些河北士人和将领是要绑死袁绍。 真是一群死脑筋啊。 他是能够转换门庭的,最多不过是放弃荀氏家主的位置而已。 以荀彧和荀攸的地位,以他的才能,即便是袁绍战败,他也不会死。 但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他忍不住回想起洛燕当初在邺城请他饮酒时所说过的话。 唉。 果然和蠢人待在一起,就会被传染的。 荀谌从位置上走出,也没说什么,只是躬身作揖,辛评、郭图等人皆震惊的望着他。 所有人都要去迎接那个不知道结果的未来。 …… 曹操和刘备约定共克袁绍后,刘备便率领着大军要去进攻吕布,诸侯联军则被赋予了截断青州粮草的重任! 这是一众谋士团商量出来的。 这些诸侯联军各自不和,若是让他们去攻坚,没有人能够放心。 万一因为号令不齐而炸营就万事皆休。 当年昭圣王攻秦,就是统率天下诸侯,让他们各自完成任务,互不干扰。 截断粮草是一个既能让袁绍分兵,又能让诸侯联军和曹操等军队不干扰的办法。 可谓是曹操麾下谋士团冥思苦想集思广益才想出来的究极招数。 而且等到袁绍打通粮道的愿望落空,彻底截断青州粮道之后,诸侯联军还能从东侧进攻袁绍,与曹操形成夹击之势。 曹操则率领着大军正面顶住袁绍的一切反抗,这同样是相当危险的任务。 马超在法正的指点下,没有跟着诸侯联军去截断粮道,而是在正面战场参与对袁绍的进攻。 按照法正的说法就是,“只要能在这一战中扬名,让天下皆知马孟起之名,那关西之地,就以将军为首了! 回到关西后,就可以联络马氏的族老夺取老将军的权力,此战之机,绝不可失!” 对马超的要求,曹操求之不得,他和袁绍对峙,最害怕的就是幽州铁骑,他麾下的虎豹骑数量实在是过于少。 虽然精锐,但不可能是幽州铁骑的对手,若是有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襄助,那可实在是再好不过。 残阳如血,大地上也是血色一片。 这场战争的所有人,即便是表面占据着优势的曹操和刘备,同样怀着巨大的压力。 对面是谁? 是袁绍啊! 袁氏有令主,天下最俊秀! 他多少次以弱胜强,多少次绝地翻盘? 翻盘翻的天下诸侯人都麻了,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便是表面上占据优势,谁敢掉以轻心? 一定是要谨小慎微,彻底将袁绍按死才能开始浪的。 换句话说曹操和刘备现在根本就没有半点优势在我的念头。 绝对不会给袁绍任何的机会。 袁绍若是知晓这一点,不知道是该要苦笑,还是要自豪了。 …… 望着溃散下来的士卒,袁绍只觉心都被重重地揪起来,不断的劣势,重重地捶打在他的心间,折磨着他。 袁绍深吸一口气,满是血腥的味道,他的身上也沾染着鲜血,满是灰尘,对眼睛累的通红的麹义说道:“正则,重新整军。” 他的声音很是嘶哑,细细探究而去,带着深深的疲惫,但在众人面前却依旧是那一副昂然的姿态。 麹义领命整军,袁绍转头望向荀谌和沮授问道:“奉先那里怎么样了?” 荀谌沉声道:“形势同样不太好,刘备麾下关张赵三人车轮战并州牧,如果没有变数,最后的败亡是注定的。” 袁绍闻言默然了一瞬,然后道:“吕奉先对寡人算是仁至义尽了。 青州粮道还没有打通吗?” 沮授摇摇头道:“王上,可能……可能打不通了,诸侯联军的实力不是我军一路偏师所能够对抗的。 若不是这些诸侯联军各怀心思,都不愿意主攻,恐怕现在我军偏师已经全军覆没。” 袁绍还想要再问洛燕的状况,田丰就直接说道:“王上,大都督率领着军队暂时抵挡住了燕国的进攻,现在正在试图和燕国谈判,以便抽身回援。 但还需要时间,我们得撑住。” 撑住。 众人皆是一阵默然,谈何容易。 袁绍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震天的马蹄声,抬头一看,竟然是西凉铁骑! 众人顿时如堕冰窖! 怎么会突然出现西凉铁骑? 马超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袁绍大纛,实在是忍不住要大笑出声了,手中长枪高举,大声喝道:“袁本初,受死吧!” 马超马孟起! 众人心中更是凉意一片,这锦马超短短时间就显出威名,从马超的身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吕布的影子。 一个武道绝顶的骑兵统帅! 关西出将真是名不虚传! 此刻的袁绍军正处于处处溃散还没有整军的阶段,身边只有数百先登,麴义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这数百先登能对抗数千西凉铁骑。 他本身就是西凉人,对这些西凉铁骑的实力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颜良文丑二人几乎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二人皆策马出阵,大声吼道:“王上,您先走,我兄弟二人拦住马超。 正则,儁乂,快带王上走,撤退整军!” 颜良文丑二人几乎做出了这时最正确的决定,现在必须有人拦住突然冲来的马超。 只要一会儿的时间,将军队重新整装起来,就不惧这数千西凉铁骑了。 见到张郃和麴义还想要说话,颜良立刻大声道:“正则、儁乂,统兵作战我兄弟二人不如你们,但若是论武道,我兄弟二人就是河北最强。 马超是天下无双的万人敌,我兄弟二人不上,难道让你们去上吗?” 袁绍当然不愿意看着颜良和文丑去送死,文丑痛哭泣泪道:“王上,您快些走啊,难道您要让文丑抱憾终生吗?” 袁绍只觉心彻底被狠狠攥住,攥的他生疼,骑在马上最后望了颜良文丑一眼,咬牙道:“走!” 众人皆对着颜良文丑二人抱拳肃穆道:“颜将军、文将军,保重!” 伴随着众人的离去,悠悠扬扬的歌曲从军中响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数百年前的曲调,充斥着无尽的悲壮意味,颜良文丑二人闻之,却对视一眼而后朗声大笑道:“当年荆轲为燕国太子刺杀秦始皇,明知必死,依旧为之,今日我们兄弟二人为主君赴死,正合其意啊。” 马超当然见到了袁绍要逃,当即就是一急,然后便见到颜良文丑二人杀将出来,同声大喝道:“马孟起休走。” 马超胯下神骏跃起,见到颜良文丑二人竟然敢来拦他,当即一声冷笑道:“就凭伱们二人,也敢来拦本将军,真是自不量力。 速速离去,本将军留你们一命。” 他这话傲气冲天,但却自信无比,颜良文丑深深地吸着气,面前的马超是真正的上位圈万人敌,甚至隐隐胜过那关张二人。 怎么能压力不大呢? 颜良手中长枪平举,大声吼道:“马孟起,想要追杀王上,就从我兄弟二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很强,但我们有不得不战的理由啊!” 马超眼中寒光一闪,冷哼道:“冥顽不灵,那便受死吧!” 说罢直接挥舞着长枪冲上前来,仅仅一击就直接将文丑击退,但他同样向后退了一步,颇感诧异,“你们二人好像变强了一些,发生了什么?” 颜良文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不可见的领域,他们的意志已经几乎要凝成实质,生命在熊熊的燃烧着。 人体是天地间最大的宝藏,潜藏有无尽的潜力,意志和魂灵是这世上最神秘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利用他。 但正如张角能够将洛霄送到汉朝天命前,此刻的颜良文丑为了保护袁绍,他们突破了那一层天堑。 马超是超级武道巅峰人物,自然听说过那传说中燃烧生命的事迹,他再次冲上来和颜良文丑交手,发现果然不是偶然。 追不上袁绍了! 他微微叹口气,然后将目光放到颜良文丑的身上。 那就来交手一番吧,现在的你们有资格做我的对手,马超放弃了去追袁绍,而是直接冲向了颜良文丑。 他枪出如龙,变幻莫测,其中还夹杂着羌人传承的战技,诡异莫测,颜良文丑艰难的应对着。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马超和颜良文丑都停在原地。 “王上……” 颜良文丑都大口大口吐着血,马超虽不理解,但也不禁叹息一声道:“袁本初已经走了。” “那就……好。” 残阳如血无残阳。 夜色如墨。 ———— 颜良、文丑,河北庭柱,少随绍南征北战,河北诸臣最得绍重,出则爪牙,入则腹心,官渡之役,护绍突围,皆死于阵中。 河北谣曰:“桃园有三英,赵国有良丑。为主尽忠死,千载流世间。” 及帝破袁氏,叹曰:“袁氏得人若此杀之失河北之望矣。”——《魏书·袁将军世家》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王上,臣回来了! 袁绍军败相愈发明显,就连吕布都开始焦急起来。 张辽等人已经开始劝说吕布返回并州,做到如今的程度,算是仁至义尽,谁也无法指摘。 实在不行就将大小姐带回并州去,做女儿的难道还能不听父亲的吗? 所有人都望向了冀州,那一支由洛燕带走的军队,什么时候会返回官渡呢? 那支军队会很大程度的影响战争的走向以及后续众人的命运。 冀州,洛燕正深陷战争泥潭中。 冀州太过于一马平川,幽州被突破之后,冀州北部很快就跟着失陷。 好在赵国已经建国,凝聚力大大提升,赵国士族反对燕国入侵,依旧站在赵国这一边。 洛燕返回邺城后,开始组织反抗燕国入侵。 但效果实在是说不上好。 他不是韩信那种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不可能利用一支偏军就攻破北方诸国,他只能竭尽全力的去堵住燕国南下的脚步。 但平原作战,骑兵为王。 燕国凭着更多更强的骑兵,在赵国的城池间纵横来去,不断的打击着赵国的粮道以及人口,最关键的就是在破坏统治秩序。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赵国的城池都变成了孤点,洛燕所能够调用的力量减少就是不可避免的。 洛燕手中的骑兵不少,真正的甲骑却不算是多,应对围点打援的战术有些难以抵挡。 幽州就是后世的燕云十六州,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失去了幽州的赵国,就像是一个到处都漏风的房子。 洛燕作为修补匠,就像是用一块砖去堵十个窟窿,即便是他堵窟窿的速度再快,总是要漏风的。 现在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程度,审配的统率能力在其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官渡的消息不住的往他这里传着,形势一天比一天危急。 他回到邺城带走大量的兵力后,在无数次的奔波中,即便是经过邺城,也没有回去,颇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精神。 他一切的精力都放在了怎么样能够让燕国退军,直到诸侯联军到达之后洛燕终于有了一些想法。 …… 当燕林听到洛燕要和自己谈谈时,表情简直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但最后燕林还是同意了洛燕谈谈的请求,算是给洛氏一个面子。 二人相见后,气氛并不算是很差。 洛燕先问了为什么燕林要进攻赵国,燕林也不避讳,直接就将公孙瓒所说的那番话讲述了出来。 “公孙瓒……” 洛燕这才知道到底是谁搞出了这一切,没想到竟然是公孙瓒,又回想起公孙瓒这些时日以来的勇猛作战。 他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公孙瓒作为君主很差,但是却有纵横之士的才能啊。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能够挑动两个国家间的战争,让赵国和燕国一起走向灭亡。 外臣实在是不得不佩服燕皇您的麾下有这样的臣子啊。” 燕林闻言挑眉道:“公子燕何出此言啊?” 洛燕依旧是那副感慨的表情,淡淡问道:“燕皇陛下可有把握能够攻下赵国剩下的土地吗? 燕皇陛下可愿意一直与我赵国在冀州中对峙吗? 燕皇陛下国中的粮草能够坚持几年?” 燕林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说道:“这就不劳公子燕挂念了,等到我燕国山穷水尽时,冀州想必早就是饿殍遍地,国将不国了。” 洛燕闻言笑道:“是啊,这正是我所说的啊,这正是我所为您而担忧的啊。 若是走到那一步,赵国的灭亡恐怕是注定了。 但燕国所要面对的又是什么呢? 曹操、刘备以及汉室诸侯。 恐怕陛下还不知道吧,汉室诸侯联军来到了河南之地,等到赵国灭亡,您所面对的就是完整的汉室。 外臣实在是担忧您的燕国,真的能守住现在的这些土地吗? 这些汉室诸侯面对另外一个皇帝,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那是外臣所不能想象的。 公孙瓒知不知道这些呢? 同样是外臣所不能想象的。” 燕林闻言顿时一惊,眼神一凝,觉得洛燕说的很对,但他还是说道:“公孙伯圭说的没错,公子你说的也没错,那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呢? 我大燕难道既不能进攻,又不能退守吗? 那不如直接说我大燕不能存在于这世上好了,燕国百姓不会认同这番话。” 洛燕知道想要用几句话就让燕林将拿到手的东西吐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世上的人都只愿意做饱死鬼,没有人愿意去做饿死鬼的。 洛燕叹口气说道:“陛下,邦周时,齐国以燕国作为面对东胡的缓冲和屏障,周天子更是大封诸侯,就是为了作为藩篱来拱卫周王室。 如果您不想和汉室直接起冲突,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国作为您和汉室的缓冲啊。 赵国守在冀州之南,就如同外臣现在这样一城一城的争夺。 汉室诸侯想要进攻,就要流血。 等到面对您的时候,恐怕已经精疲力竭了,难道您到时候还不能战而胜之吗? 毁灭了赵国您所要面对的,就是层出不穷的反抗。 我赵国大王的威望,难道这天下还有人不知道吗? 如果您愿意让袁氏的种子留在邺城,我们可以用现在的疆域来划分地界,这对您来说。 难道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洛燕摆事实讲道理,告诉燕林他彻底攻取赵国的坏处。 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彻底攻取赵国,因为曹操和刘备会进入赵国的地界。 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袁氏支持的人,才能够更快的夺取冀州。 如果想要袁氏不迅速的投向汉室,那燕国就要到此为止,再向前损人害己。 燕林望了洛燕几眼说道:“公子燕,赵国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你可愿意到我燕国入仕呢? 朕愿意给你丞相的位置。 伱应该知道,等到我燕国占据了冀州以及青州,就有了鲸吞天下的气运。 现在想来,上天或许就是钟情于我大燕的,朕就是承天受命的天子呢?” 洛燕笑着摇摇头道:“陛下,你这番话不应该对一个洛氏子来说啊,自古以来,哪里有侍奉二主的洛氏子呢?” 燕林闻言一愣,然后缓缓笑了起来,“这倒是寡人的不是了,是啊,哪里有侍奉二主的洛氏子呢? 就按照公子燕你所说的来约定吧。” 说罢燕林就径直离开,等到洛燕将消息告知审配后,审配却急声道:“公子,这燕林刚刚背叛了我们的盟约,现在怎么能相信他呢?” 洛燕闻言感慨道:“是啊,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他呢?我怎么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摔倒两次呢? 燕林此人能被公孙瓒说服,能被我说服,难保下一次会被谁说服。 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军要是再不能从冀州抽身,王上就要丧命官渡了,你看王上那几个子嗣,哪一个是能够对抗曹操、刘备、燕林这种雄主的呢? 做个太平君主还行。 在这种大争之世如果王上去世,我赵国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我率领大军返回官渡,沿着大河重新设立防线。 若只是曹刘二人,或许还没有办法,但既然有了诸侯联军,或许可以策反几人,共同毁灭汉室。 正南。 邺城以及冀州就交给你了,征发的冀州青壮或许野战不足,但守城是足够的,一定要小心燕林,他反复无常,可能会再次背约。” 听到洛燕这一番话,审配知道洛燕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于是便作揖道:“配一定守好冀州,大都督放心,任何人想要夺取冀州,都要从审配的尸体上踏过去。” 随着燕国大军渐渐退却上百里,双方间隔出了一条长长的无人地带,洛燕率领大军南返。 经过邺城时,他远远地似乎望见了在城头上有一个美丽至极的女子。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他还是猜到了,“那是宓儿。” 甄宓望着赵国大军,一面高高的赵字旗,一面高高的洛字旗,她知道她日思夜想的夫君就在大军之中。 但洛燕有大事要去做。 出身洛氏的管家同时也是他的亲兵队长低声道:“公子,经过邺城休整一番,和夫人相见一番,也不过分。” 洛燕沉默着,过了许久才说道:“不了,士卒们都未曾回过家。” 说罢,他对着队伍中的几个士卒说道:“你们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保护夫人吧。” 那些士卒也不说话,径直离开了军营,离开军营后,外面便由壮汉变成了壮硕的女子,正是不具备血肉之躯的灵兵。 大军绕过邺城继续开拔,使者则先一步往官渡而去。 洛燕鼓舞着久经战阵神情略有些疲惫的士卒,他自己的精神绷的更紧。 自大战开启以来,无穷的重担就压在他的身上,几乎不次于袁绍身上的重担。 他想要知道,现在官渡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了? 听说颜良文丑战死了。 大军还能够顶得住进攻吗? 王上啊,我带着大军回来了! 您还好吧?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袁绍死! 乌云蔽日的官渡战场,山川潺潺,由天而地的大雨漂泊而下,仿佛万千人在齐声哭泣般。 袁绍军败退。 来不及撤退的一些士卒,雨水打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阵阵寒意赶忙脱下铁甲,士卒们心情愈加沉重。 袁绍率领着赵国群臣乘着大雨没有追兵冒险过河然后扎营。 待营帐撑起,一行人赶忙换下黏在身上的衣裳。 袁绍等啊等,依旧没有见到颜良文丑回来。 于是他望向赵国群臣,沮授、田丰、张郃、麴义等赵国文武同样望向他。 许攸突然走出,跪在地上道:“王上,臣愿意前往曹营,说服曹操延缓进攻。 曹操,乱世之奸雄也! 他绝对不是汉室的忠臣,如今虽然假借汉室威仪,但心中却想着毁灭它。 现在曹操将要成为天下第一的诸侯了。 他心中的欲望想必已经难以抑制了。 我赵国存在时间越长,对汉室威信损害就越大,曹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之前的信件出现了意外,现在臣诈降过去,然后为曹操献计,定能功成。 愿以此身,为我赵国延续国运啊!” 许攸? 一向贪财无仪的许攸竟然会毛遂自荐,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即就有人想到恐怕诈降是假,真投降才是真! 谁不知道许攸是曹操的发小。 若是许攸投靠过去,赵军的完整情况曹操就都能够得知。 那对本就处于劣势的赵国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许攸跪在地上,头上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在赵国名声不好,知道自己在袁绍心中渐渐地位不保,说出这番话,他冒了很大的风险。 袁绍始终还因为刚才的阴冷雨水而有所寒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哆嗦。 但他的声音却温和而有力,轻声笑道:“好啊,子远你去吧,赵国安危就在你的肩上了。” 许攸只觉那连绵阴云的天空突然破开了一道光,然后照到了他的身上。 他一叩首,然后沉声说道:“王上,事不宜迟,臣这就出发,以免被其余诸侯发现踪迹。” 说罢对着赵国其他人拱了拱手,就径直取了蓑衣和斗笠等离开了大营。 赵国群臣皆望着许攸的背影,有的人已经面露鄙夷之色,有的人则相当的不满,带着痛恨的神色。 麴义直接不满说道:“王上,臣看这许攸就是……” “正则!” 袁绍打断了麴义的话,然后对着所有人缓缓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于是我们能够得到一切。” 袁绍之言让众人安静下来,田丰思索良久出列说道:“王上,许攸刚才所言,颇有一番道理,此番汉室诸侯齐聚,但其中最为坚决之人,恐怕只有刘玄德。 想要策反曹操很难,但其他的诸侯或许是可以策反的。 毕竟我赵国一亡,曹操或者刘备就会是天下第一诸侯,难道其他诸侯愿意见到那副景象吗? 春秋战国时,皆是天下诸国合击最强一国,使之实力大损,不具备统一天下的实力。 当今之世,虽不同于春秋战国,但究其本质,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赵国已然衰败不堪,不复昔日实力,此时不对曹操等下手,又待何时呢?” 袁绍听着有些无奈,真不愧是田丰啊,明明说的话都对,但是每一句话都中听,什么“赵国一亡”、“赵国已然衰败不堪”,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自己找死嘛。 但袁绍此刻精神显得愈发的不振,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强撑着对田丰道:“元皓说的对,你们商议一下,看看哪位诸侯最好联系。 我袁氏四世三公,总还是在天下间有些声望。 谭儿已经娶妻,熙儿也娶了即墨吕氏的女儿,还有尚儿的婚姻,这正妻之位,可以取出来,还有谭儿的孩子,可以先定下姻亲。” 袁绍的声音有些低沉。 袁氏现在虽然看着日薄西山,但在这个时代不是完全权势算的,袁氏的身份依旧相当好用。 当然,被杀起来的时候,也相当好杀。 众人这些都发觉袁绍有些累了,于是便纷纷离开,袁绍让他们去商议。 要尽快拿一个章程出来。 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能放弃。 战争还没有结束! …… 话说许攸在漫天的大雨中策马狂奔,即便是有蓑衣,但还是有些许的雨水渗进了,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但许攸仿佛毫无知觉一般,苍莽的天地之间,到处都是雨水,到处都是泥坑,他只敢沿着大路奔行,否则根本就找不到路。 马蹄落在那满是泥的水坑之中,一个踉跄,许攸竟然直接摔了下去,他整个人都摔到了水坑中。 “啊啊啊啊!” 许攸实在是没忍住,大声的吼叫着,但是在漫天的雨幕中,他的这些声音,根本就传播不出去。 许攸从中爬出来,他浑身上下全部都是泥水,或许这一生都未曾像是现在这样脏兮兮的。 许攸吼完之后略微平静了一下后,重新翻身上马,消失在大雨中。 曹营。 曹军众人皆有些焦急的望着这场大雨,若不是这一场大雨,或许现在已经继续对袁绍军展现追杀了。 即便是雨停下,道路泥泞难走,到时候也会给袁绍军重新整军的机会,而且说不准还会被以逸待劳击败。 “什么?有自称许攸的人来投?” 曹操有些惊讶,他望着那连绵的大雨,完全不明白许攸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投。 他安稳的坐在营中,对来报的士卒沉声道:“让许攸进来。” 曹军高层基本上都在营中。 当许攸浑身上下满是泥泞,一脚一脚满是泥水痕迹的走进来后,曹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问道:“子远,伱不在袁本初营中出谋划策,来本相营中,所为何事啊?” 对许攸帮袁绍不帮自己的行为,曹操还是很不爽的,话中表现的也比较明显。 许攸直接下拜道:“许攸拜见丞相,攸此番是要投奔丞相的。 袁本初不识天数,妄自尊大,攸为他献策,他却不采用,结果大败,还怪罪攸。 攸对此早有不满,此番乘此大雨,恰好出奔,来投丞相。” 许攸能干出这种事,曹操还是相信的。 但他故意刁难问道:“不知子远对我朝廷可有什么大用啊? 我朝廷中人才济济,恐怕是没有多余的位置来给予你了。” 许攸躬身说道:“丞相,我知道如今袁绍军中状况,能助丞相花费更少的伤亡破袁绍。” 嘶! 营中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相当关键的信息,若是许攸真的知晓,那他的作用甚至能胜过一营大军。 曹操明显来了兴趣,许攸便将自己知道的以及编造的大致说了一下,半真半假,没有人能够知道真假。 曹操用自己的情报略微核对了一下,发现竟然没有什么问题,些许偏差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里,曹操便大声笑道:“好,子远啊,你早就该来投奔本相,你我乃是旧相识,你不襄助本相,而是襄助袁绍,实在是不智啊。” 曹操知道许攸有才能。 但最关键的还是,许攸来投奔自己,给了他一种自己已经完全胜过袁绍的感觉。 二人共同的旧识,现在站在了我这一方! 谁说我曹孟德不如袁本初? 曹营中其他人却带着些许鄙夷的望着许攸,这种时候背袁投汉,真是一个小人啊。 谁愿意和小人共事呢? 得到了许攸的情报,众人便热火朝天的商议起来,并没有避讳许攸。 大雨逐渐停下,众人皆行出营帐,许攸却没有走,曹操奇声问道:“子远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许攸欲言又止,然后跪下道:“丞相,攸刚刚归顺于您,本该低调行事,但心中有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 曹操眼神深邃起来,沉声道:“子远还请言语。” 许攸便道:“丞相,先前攸曾经向袁绍献上一计,那便是不进行这般大战,而是在赵国固守。 赵国固守的时间越长,汉室威望就越低,天下间的诸侯会见到汉室的虚弱,到了那个时候,称王道寡者,又何止袁绍一人呢? 但是袁绍没有采用攸的建议。 现在攸想要向您提议,暂缓对袁绍的进攻,使伪赵的国祚延续,如此这番,汉室的威望就会降低。 等到丞相您称王称帝时,汉室人心尽毁,岂不美哉?” 曹操听到半路就已经直接抽出宝剑指着许攸怒声道:“许攸,你在说些悖逆之言?” 许攸先是一瞬的害怕,然后不知从哪里升起的勇气,大声问道:“丞相,难道您真的要一辈子做汉臣吗? 难道您是准备做洛文王和霍光吗?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还请您杀死许攸,许攸所要辅助的,不是那个所谓的建安天子!” 许攸的声音极高,高的就连曹操都没想到,耳朵嗡嗡的。 在这一瞬,他深深地望着许攸,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个颇为贪财油滑之人,但是现在竟然话中有金石之音,眼中里面藏着刀剑! 许褚和典韦站在曹操身后,听到许攸竟然敢对着曹操大吼,顿时上前怒声道:“竟然敢对主公不敬,你找死吗?” 这下轮到许攸耳朵嗡嗡了,曹操将许褚和典韦拦住,然后对许攸道:“子远,你所说的是有道理的,容本相考虑一下,你淋了雨,且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许攸作揖然后走出营帐的那一刻,顿时有涔涔的冷汗流下,雨后吹来的微风都不如那汗水寒冷,但他浑身上下本就全都是泥水,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营中。 曹操盯着离开的许攸,郭嘉懒散的身影出现,望着离开的许攸,阴声道:“主公,许攸说的有些道理,但他太急了,急的祸心都包不住,暴露的太明显。” 曹操听到郭嘉所言,轻声道:“我知道。 许攸这是要给袁绍喘息之机啊,袁绍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给他机会呢? 河北所有人都能活,唯独袁绍一定要死。” 对曹操来说,袁绍给他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大。 袁绍曾经陷入到过比现在还要危急的境地,但最后都因为对手的不慎而翻盘。 按照常理来说,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曹操早就开始飘了。 但是袁绍翻盘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甚至会牢牢记着。 曹操绝对不希望自己成为袁绍又一次以弱胜强的背景板,所以他依旧全力以赴的去对待袁绍。 逆风翻盘,这是袁绍最擅长的! 袁绍曾经以此而兴盛,现在却因为这一点而陷入败亡的境地。 曹操的话很轻,但是却有千钧重,他又缓缓道:“我现在最为好奇的是,袁绍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够让许攸为他卖命到这样的地步呢? 许攸啊许攸,你辜负了我。” 典韦和许褚二人听到最后一句,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许攸刚刚沐浴结束便见到郭嘉和许褚走了进来,顿时心中一惊,面上如常问道:“郭军师许将军,不知来寻攸,所为何事啊?” 郭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一杯毒酒让人端过去,然后说道:“许子远,你怀着什么心思来到我军中,想必不需要我再多说吧?” 许攸心中大震,强笑问道:“攸听不懂郭军师在说什么。” 郭嘉寒声道:“你和主公是旧相识,主公不愿意对你动手,那便由我们这些人有劳。 喝下去,给你一个体面。 否则……” 说着许褚便已经将手握在了剑柄之上,很有一种,如果许攸不想体面,他就帮许攸体面的味道。 许攸闻言心知自己绝无幸理了,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诈降而来,声音略带嘶哑的说道:“我对丞相所言非虚,留下赵国有利无害,纵然是死,我也会这么说。” 说完举起酒杯一口饮下,他紧紧盯着郭嘉道:“丞相一定会听从我的建议!” 一阵极致的绞痛从腹部升起,他在地上佝偻着身子,犹如一只虾一般,吭哧吭哧的大口喘着气,汗水几乎在瞬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服。 郭嘉望着许攸慢慢说道:“丞相会听从你的建议,但是在袁绍死后,你的主君,想要他活着的人不多。” 许攸的眼睛中陡然亮起了光,他有些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不多时,他死了。 …… 雨停了。 虽然道路泥泞,但还是不能阻止战争的继续,斥候们骑着马沿着大道而去。 袁绍营中。 许攸死在曹营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众人都有些沉默,就连袁绍都有些没想到曹操会直接杀了许攸。 “子远啊子远。” 杀了许攸,这证明曹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任何针对他本人的手段,都已经失效了。 现在还能够怎么做呢? 现在的状况比当年项王在项郢时还要艰难,项王那样不世出的兵主都无可奈何的失败,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只剩下联络那些诸侯,除了刘备外的所有人都是潜在的联系对象。 然后就是等北方大军返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山穷水尽,无计可施! 众人正想着,便有一骑浑身湿漉漉的自北而来,径直冲进大营中,单膝跪地道:“王上,青州大都督来信。” 众人面色皆带上期待的神色。 “公子燕来信了?” “大都督来信,难道是已经击退了燕军?” 一直都有些虚弱的袁绍立刻精神振奋起来,连忙将信取过来,展开一看,又是皱眉又是欣喜,看着赵国群臣跟着揪心,不知道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等到袁绍读完将信件交到沮授手中,沮授将直接念出来,信中洛燕介绍了冀州局势。 面对洛燕所做出的选择,众人心知这就是最佳的结局了,已经不能再奢求更多。 但还是有些遗憾,没能击退燕军,终究是一大隐患。 袁绍强提一口气说道:“驸马所做的已经很好,至少在正面战场上,我军能够和汉室诸侯抗衡一番,只要能策反一两路诸侯,就能使国界维持在大河边。 立刻告知全军士卒,我河北援军马上就到,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即可!” 希望。 洛燕的回军带给所有人的是希望这个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赵军萎靡不振的士气,得知这个消息后,渐渐恢复过来,面对援军即将到来的情况,赵军选择了闭营不出,想先等洛燕大军到了,再做反击。 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袁绍因为心中一直以来的压力以及郁结的情绪,再加上遇到了风寒,竟然直接病倒了。 经过伤寒杂病论的传播,按理来说,这种病症只要有药物,还是有一定把握治好的。 但袁绍心思过重,心理上的问题带到了身体上,导致他久久不见治愈。 经过医师的治疗后,袁绍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这让赵国群臣一下子慌了起来,如果袁绍出现了意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事物的发展便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袁绍的病情就这么加重下去。 直到他突然陷入了昏迷一个时辰,赵国群臣彻底慌了,沮授的第一反应就是封锁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等到袁绍醒来之后。 沮授立刻急声道:“王上,您可还好吗?” 袁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后,带着些许感慨道:“公与,友若。 我袁绍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挫折,但每每都能够反败为胜。 自你们二人迎我入冀州以来,十数年来,我等南征北战,打下了这偌大的基业。 曹操刘备征伐我赵国以来,虽然他们势大,但我从未想过我会输,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的胜利。 但如今看来。 是我错了。 上天不会永远钟爱一个人,我曾经无数次的反败为胜,这一次不行了,我的气运就到这里了。” 沮授等人听到袁绍的言语,纷纷着急的安慰。 袁绍伸手止住了众人的言语,然后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怎么能够违逆上天的意志呢? 我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与其说那些吉祥话,还不如交待一番后事,这一番基业总不能没什么交待就任由它败落下去。 子燕还没有回来吗?” 荀谌沉声道:“启禀王上,大军行进比较慢,大都督还未曾赶到。” 袁绍叹息一声道:“子燕回来之后,要立刻让他来见我,我有事情要交待给他。” 说完这一句后,袁绍望着众人说道:“寡人一直都在思考到底让谁来继承寡人的位置。 寡人知道许多人希望寡人可以立嫡立长,再加上有吕奉先在,选择谭儿是最好的选择。 先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寡人觉得谭儿没有成为君主的能力,但现在看来,他的两个弟弟和他相差不大。 如果寡人去世,就让谭儿继承寡人的地位。” 营中众人闻言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袁绍第一件事就是确认继承权,这让众人放下心来,这是势力继承最关键的问题。 袁绍说完这番话后将目光投向营帐中众人,心中一痛,可惜颜良文丑都死了,否则这二人一定是他最信任的托孤人选之一。 “日后辅佐谭儿,以子燕为首,公与、友若、正南、正则四人为辅佐,赵国未来就交予你们几人。” 这个托孤安排也很是正常,袁氏没有可用的宗室,洛燕是外戚,然后搭配上沮授和审配这两个河北士族的领袖,以及荀谌这个外地士族的领袖,最后再加上目前河北第一大将麴义,代表军方。 可以说是照顾到了各方面,以洛燕为首也没有人有异议。 这本来就是洛燕一直以来的工作之一,调和这些派系间的矛盾。 沮授几人心中虽然悲痛,但也心知这时不能矫情的时候,皆下拜接受命令。 等到几人起身后,袁绍突然说道:“诸位,如今乃是大争之世。 不进则亡。 如果,寡人说如果。 如果谭儿不足以辅佐的话,寡人希望你们能为袁氏找一条退路,寡人不想百年之后,就连一炷香火都不曾见,成为孤魂野鬼。” 袁绍话中的意思非常值得深究,但是他却没有将话全部说出来。 但仅仅略微说一点,便让营中气氛更加的低沉,这就是如今的赵军。 沮授等人哪一个不是智计通天之人,但是到了现在,却只能坐视赵国一步步走向衰亡。 袁绍望向田丰等人,轻声道:“元皓,去看看子燕什么时候返回,他回来后,就立刻将他迎到营帐中。” 到了这个时候,袁绍还是最挂记洛燕,这个他最寄予厚望的洛氏子。 田丰领命走出营帐,让更多的斥候前往探查洛燕的动向。 自邺城到官渡,这一段距离实在是说不上近,但因为袁绍军已经撤到了河北,距离就没有那么远了。 在通往袁绍军的扎营地路上,洛燕率领着大军赶路。 他心急如焚,却实在是不敢过于快。 因为他担心赶路导致士卒失去战斗力,担心对马力的损耗太大,他担心在半途中遇到敌人,而不能迅速的投入战斗。 就在这种折磨中,经过长途的跋涉,他终于遥遥看到了袁绍军的大营。 张郃和田丰已经等在了路边,见到洛燕后,立刻就大声道:“大都督,快些来,王上病重!” 王上病重?! 洛燕闻言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赶到就收到这样的消息。 一时之间这无数时间以来的所有事全都冲击到了他的脑海中,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的,甚至无意识的跟着张郃和田丰二人往大营中走去。 三人快步疾行到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痛哭之声。 顿时如遭雷击,洛燕直接掀开营帐的帘子冲进去,便见到袁绍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正望着自己。 袁绍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从口型上,洛燕读了出来,袁绍说:“子燕回来了。” 洛燕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前,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袁绍手臂垂落下去,就在他的面前。 袁绍薨了! 轰! 明明倾盆的大雨已经结束,明明现在的天空是一片清朗。 但却突然平空响起了一声惊雷,又渐渐有乌云聚集,有狂风渐渐呼啸。 又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又是那雨幕萧萧下,无边苍莽寂寥之感。 “王上!” 洛燕奔到塌边,握住袁绍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手。 怎么会这样呢? ———— 袁绍神隆之主,命世之才,先奉灵帝,遵命勤王,后奉愍帝,扶驾洛阳。 至愍帝崩,卓弑愍帝,立声帝,绍乃厌声帝不正,屡不屈膝举汉兵于冀州,士民咸服,河北昌盛。 公孙诡诈纵燕入汉,袁绍不得守,燕主迫绍称王,绍乃失天下之望,诸侯假而攻之,时运至此,非人力哉。 汉末诸雄,绍宽仁待下,有若刘备,故河北诸士用命;其神烈能成,有若曹操,故每逢险而能胜,命终官渡,虽败犹荣,实一世之雄也!——《后汉书·袁绍吕布列传》 求波月票。 (本章完) ------------ 请假条,没写出来。 当然了,稻草人是静止的,但是草马却是动的,草马有一根活动木桩,被举的正合适,然后开始练习。 原本想着山高皇帝远,朱元璋肯定不会知道,但是老朱是谁,秦王正妃被驱逐出府,他就知道了。 赵飞扬这些天对于当地的交通状况有了直观的认识,出来一趟要翻山越岭,很多地方别说骑马,牵着马匹都很难通过。 萧枫,给我在杀手联盟上发一个悬赏!黄轩刚进门,就对着正在忙个不停的萧风说道。 李然大拇指揉捏着食指,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苦思冥想之时,他总是会做这个动作。 秦西风对于孙东等人的工作很满意,也对安集海牧场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如果刚才他们没有及时避开,这会儿就已经被掩埋在石头堆里了。 两个融合期,七八个筑基期,看样子还真是传讯珠子,溜!黄轩可不是莽撞之辈,现在他对付一个融合期还是没问题,两个可就困难了,更别说还有七八个筑基期的修真者。 “有身份证明的物件,另外在部署些人马防万一,反应最大的应该是藩各路王爷和皇孙他们。”沐英说出自己的看法。 虽然海水打在脸上很是冰冷,但是脑袋以下的部分包裹在潜水服中,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试着用手臂的力量抬了一下,发现可以轻松将自己的身体给牵引起来。 沐灵纱想到花离秋为了沈夜,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魔的身份,也不肯跟他哥花一笑回去。 可惜可惜天不如他愿,在雨下到半夜的时候他的妻子本来温热的身体逐渐冷了下去,直到一点温度也没有。 至于现在家里这种情况,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反正这种政治权利的东西有爹爹跟哥哥呢,他们一直都说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意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好了,天塌了有他们顶着呢。 有事?能有啥事,还不是又要和老妈去腻歪了,真是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和当初一样,他也是醉了。 在静谧无声,被所有人都以为柔弱不堪的ega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的在这架战舰上游行,并且放倒了个又个强壮的alpha。 看着顾先生背着夫人上楼的背影,不禁感叹,原来先生这么温柔,一点也和这三年不一样。 “石拓,你怎么了?”察觉到石拓的不对劲,双至轻拍着他胸膛,紧张问着。 沐灵纱转身回了房,花离秋倒是很兴高采烈的,能跟沈夜打一场,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龙杰亦冷然道:“倘若你们敢动贾千千,我必定带领大军踏平宣城!”那冷冽坚定的口气,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贾千千在他心中的位置。 “林将军如果不去,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卫兵队长说完就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她们的到来,彻底揭开了江州城委州令衙,对江州私塾全面的整顿。 滔滔不息的瀑布注入了下面的一潭深水之中,激起了高大数米的浪花。 要不,就选她那一家吧。她,指的是阿牛的初恋情人。阿牛又想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那些擦肩而过的瞬间。 说道后面,宁蜜忽然意识到不妥,为了说明自己是单纯的,她连忙又辩解了一句。 “你是说天罡剑派这次会借助楚风帝国的力量来争夺名次,并且帮助楚风帝国达到某种目的?”三皇子说道。 作为病毒的发源地,西方备受指责,事件如此之大,国家之间开始交涉,世界舆论指向西方,在强大的压力面前,西方不得不承认,在研究合成药物时出现意外,导致了超级病毒的产生。 就算是很多次世界经济论坛的峰会,也未必能把这些首脑们全都请过来。 说真的,基本上水寒的自我认知,还是个善良正义的好人,虽然仅仅是穿越至今的生活中,已经杀死过不少人了,但这样杀人,他还是有点作不到。 虽说知道名次都是无所谓的,但总觉得自己好像贡献的比人少一样。 “不行,绝对不行。”殷子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玖拉出了楚凌珹的房间。 “你那是想帮我吗?你只是想看看宫羽长什么样吧,别忘了,咱们之间一点秘密也没有!”刘启提醒道。 那声音又引诱着陆昭凌向前走了一阵,渐渐看不到远处的木屋了,陆昭凌也开始警惕起来。 “那个,我,我突然发现肚子还不是很饿,所以,我还是不吃了,这碗就留给你吃了。”洛云舒说完,便半躺在床上。 江望舒点头,区区一个罗杜,在自己手上撑不过几个回合,若当真是玄郎弟子恐怕玄郎也不愿承认。不过江望舒并不怀疑玄郎,蜀国国君携带重礼进山求见都不得如愿,何况是罗杜呢? “那怎么行?要是再遇见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的话,万一送医院都来不及呢?我不管,你就算不答应也得给我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跟袁杰说说这件事情。”说完,楚曦就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出了病房了。 参赛的修为限制是十八岁以上的神魄境,十八岁以下的神脉境,其实十八岁以下的大多都是去露一露脸的,因为神魄境以上的实力一般都碾压十八岁以下的了,竞争非常的激烈。 “公孙将军之兄死于枳人之手,这是私仇,孤可没有让他出手 ”熊冉自斟自饮,观赏两人交手。 看到这样的情况建木神树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短浅了,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办法,但是又是几天过后,白马宗的大殿的前面已经是摆好了一个阵法,说是白马宗的一个强大的药师在一个远古的秘籍中找到的。 “那是自然,对了,秦道友的兽牙米也成熟了吧?”阮道友目露期待。 这大名鼎鼎的李院长,今天在自己这看了一会直播,哭哭笑笑都不知道好几次了。 ------------ 第七十五章:疯狂的背叛! 袁绍死了后,对赵国群臣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洛燕望着群臣缓缓说:“最重要的是向天下诸侯发讣告,大王已经薨逝,邀请诸侯前来观礼。” 邀请观礼,自然不是真的邀请观礼。 合众弱以攻一强。 一强已无! 告知诸侯,赵国已经没有威胁,你们这些诸侯的战略该要改变。 洛燕率领着赵国大军将黎阳、繁阳等漳水以南、大河以北的数县全部放弃,退守漳水。 漳水北岸就是邺城,南岸百十里则是曾经的安阳侯国,如今的安阳县。 袁绍一死,邺城以南诸侯大军汹涌而来,赵国人心惶惶。 即便是洛燕等人依照遗诏拥立袁谭为主也压不下去。 邺城中。 袁谭、吕琦玲坐在上首,洛燕拱手道:“大王,如今邺城在边境,已经不能作为都城。 臣以为当派遣重臣镇守邺城,审正南有能,可以作为镇守,大王则向北移驾邯郸。 如今燕国略我赵国常山、中山等郡,又略我巨鹿郡北七县,河间、清河等郡孤悬东侧,势微力小,定然有失。 如今还在我赵国手中的土地,郡不过三,县不过数十而已,恰以邯郸为中。 邯郸久为一国都城,城高池深,又颇为繁华,是现在最适合作为都城的。” 从横跨三州,拥有数十郡国的天下第一大诸侯,转眼间落到了现在的地步,殿中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接受现实才能继续走下去。 袁谭有些难以接受,恨声道:“燕国贼人,寡人与之不共戴天。” 洛燕闻言却说道:“大王,臣知道您痛恨燕国,但现在却不是和燕国相争的时候啊。 臣已经向天下诸侯派出使臣,不多时便可见分晓,还请大王先移驾邯郸。” 洛燕坚持让袁谭先去邯郸,袁谭自己在邺城待着也觉得很不安全,于是径直前往邯郸。 洛燕等一众赵国谋士武将则留在了邺城。 袁谭一走,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洛燕望着众人道:“诸位,我赵国已到生死存亡之秋,陷入昔年邦周韩国之境地。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诸侯间亦各怀鬼胎,或许有生机显现。” 韩国什么境地? 国小力弱,四战之地,不得不败亡。 除非曹操、刘备、燕林全部犯下大错,否则赵国不可能再有争夺天下的机会了。 这是这群顶级的谋士所共同推算的结果。 在这种不可能之间,去寻找一个可能的结果,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 袁绍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遍讨袁联军时,所有人都有些错愕,所有人都有些感慨,但又有一丝放松。 就像是拨云见雾! 就像是压顶的泰山消失。 自灵帝党锢乱局以来,声望最高的三个人,英侯撑起了刘备这汉室最后的余晖,无双侯早早薨逝,唯有袁绍振作为一方诸侯有争雄天下之姿,现在他也死了。 …… 吕布自然是最早接到消息的。 他本来已经准备返回并州去备战,此番他襄助袁绍,汉臣是做不下去了。 但洛燕一封信让他退到了河内郡靠东一侧,等待机会。 原先的河内郡守则率领军队往西撤去,根本不准备和吕布起冲突。 当然,吕布能顺利撤退,是因为刘备故意放纵。 在得到袁绍死去的消息后,刘备就停下了进攻吕布的脚步。 原因很简单,刘晔和洛齐都不赞同攻败吕布。 如今的刘备势力范围在徐州,袁绍败亡,他最多只能拿下青州以及渤海郡。 拿下青州和渤海郡还要面对强大的燕国。 以现在刘备的势力,根本难以染指冀州,他攻破吕布,只能是为曹操做嫁衣。 刘备短暂和曹操联盟,但从心底觉得曹操是不忠于汉室的,自然不会增强他的实力。 刘备已经开始整军返回泰山郡,以泰山郡为支点,拿下整个青州再进攻渤海,染指冀州。 …… 曹营。 曹操接到刘备返回泰山的来信,立刻就知道刘备所想,他立刻痛声骂道:“这刘大耳。 袁绍一死就停下攻击,现在竟然还要返回泰山,真是奸猾似鬼。 他可是接到陛下之命出征的,现在这么一走,置陛下于何地呢? 置我二人的盟约于何地呢? 就这般让刘备离开,本相心中难受,诸位可有什么办法,让刘备留下随我军进攻冀州?” 郭嘉和程昱眼珠一转上前耳语几句,曹操顿时眉开眼笑,大手一挥道:“文若。 此番骠骑大将军征讨袁绍有功,请陛下为大将军加封两千户,再赠送粮草以显恩宠。” 临行前接到赏赐的圣旨,刘备摩挲着笑道:“看来曹孟德也希望我离开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进攻冀州了,只可惜啊,想要攻下冀州可没有那么简单。” 在刘备眼里,现在的冀州表面看着虚弱,但实际上进攻起来可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仅仅凭借曹操的实力去进攻冀州,只会碰的满头包。 刘备率领着大军返回自河南郡返回泰山郡,要经过兖州之地,望着那山川潺潺,一路之上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色。 刘备忍不住长啸一声,意气风发的对众人大声道:“自我等从青州被迫逃亡开始,到现在多久了?” 洛齐回忆一番感慨道:“已经有数年了,一切还恍如昨日。 我还记得父亲为您引荐了吕氏,只可惜如今吕氏已经不在青州,物是人非啊。” 刘备轻叹着转而昂扬道:“当初我们所失去的一切,现在我们都要夺回来,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告诉所有人,我刘玄德永不服输。” 话音刚刚落下,巨变陡生! 在刘备军的两侧和尾翼,突然有军队杀出,箭如雨下! 埋伏! 这里怎么会有埋伏? 所有人惊骇中又百思不得其解,洛齐和刘晔神念电转,齐声惊骇道:“曹操!” 刘备闻言惊道:“曹操他怎么可能……” 话说到半路,突然停下,怎么不可能呢? 刘晔恨声道:“袁绍一倒下,中原诸侯中,唯一能够和曹操争雄的就是主公。 唯一能够阻止他篡位的就是主公。 而且主公还不愿意和曹操一共进攻赵国,这是明显的在防备他。 曹操本就是奸诈无德之人,他直接出兵进攻我军,是相当合理的!” 张飞气的大声吼道:“呀呀呀,这该死的曹操,俺恨不得捅他几个窟窿。” 说话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大军已经开始混乱,刘备急声道:“不要恋战,各自整军防御,速速离开兖州。” 刘备虽然恨不得将伏击自己的人拉出来杀了,但心知在他人地盘上,还是不要恋战。 这时刘晔传来了更坏的消息,“主公。 曹操送我军的粮草中可能是有巴豆之类的东西,有一部分战马以及士卒出现了严重的腹泻,不能行走。” 刘备这下直接气的吐出两口血来,鲜血从嘴角流下,大声吼道:“曹贼!曹贼! 我刘备与你势不两立!” 下作! 实在是太下作了! 但让人吐血的是,这种手段是真好用啊,洛齐听到的一瞬间就拉着刘备道:“主公,立刻离开这里,立刻走!” 刘备红着眼望向洛齐,洛齐这话就是要丢掉那些不能逃命的士卒,他见到洛齐眼中同样是一片通红,洛齐用力捏着刘备的臂膀道:“主公,前方定然不平。 二将军、三将军随您破阵。 齐和子龙来断后!” 刘备咬了咬牙立刻大声安排,然后握着洛齐的手道:“子齐和子龙一定要平安归来。” 说罢就带着关羽和张飞等人向前冲去,洛齐和赵云并肩而行,“子龙,今日要拼命了。” 赵云身上出现了一种宛如沉渊的气质,仿佛释放出了身体中的神明一般,他的声音甚至都带上了神圣之音,“公子放心,今日我们二人都会安全突围。” 前来进攻赵云的曹军将领,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在典韦和许褚不出现的情况下,赵云几乎是无敌的。 唯一所需要顾虑的不过是那些投石车和四处乱飞的箭矢。 …… 汉室诸侯进攻袁绍的主力是曹操和刘备二人,但这二人直接反目。 其余诸侯就更是各怀鬼胎。 尤其是从关西而来的诸侯,攻击袁绍是因为袁绍有统一中原的可能,现在袁绍没了。 该怎么做呢? 法正眼中闪烁着极致的疯狂,他紧紧地盯着马超,然后沉声道:“孟起。 现在应该乘着曹操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袭击曹操大军。 如此这般,曹操数年不能西征,中原数年不能有人统一。 我们就能够有时间统一关中,成就西秦之势,当年高皇帝也是从关中走出。 这就是我在关中时,和你说过的来到中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马超直接震惊了,他都没想到法正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马超踌躇问道:“孝直,若是如此,曹操把持朝政,他免去我父亲身上的爵位和官职,我马氏还怎么统率关中?” 法正哈哈大笑道:“孟起,伱在想些什么,袁绍一死,曹刘必定反目,这天下唯二会支撑汉室的诸侯都反目了,这汉室天下还有什么用? 你的父亲胸无大志,就让他留在许昌,你回到关中后,直接称王。 以你现在的威望足够,然后和赵王袁谭以及燕皇互相承认。 甚至你可以让韩遂、吕布等人一起称王! 只要你下手足够狠,曹操难道还能去征讨不成? 若是他真的敢来,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 马超对法正的才智是绝对信任的,这位法孝直还从来没有出过错,听到的这番话,当即就咬着牙道:“好,那就干了,孝直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法正沉声道:“吕布没有退回并州却留在了河内,还有屯驻在邺城的赵国军,这一定是想着反攻的。 等到曹操准备进攻冀州孟起你就在身后冲击他的大营,三军夹击,让曹操死在大河之中!” 马超闻言问道:“为何不联系其他诸侯呢?人多岂不是力量更大吗?” 法正却阻止道:“不必,联系愈多,事情反而会泄露,我们三方都是巴不得曹操死,足够了!” 马超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好,我这便去联系吕布和洛燕。” …… 当数万人都渡河完毕后。 河内的管亥同样率领着军队缓缓向吕布军进发,曹操得到了刘备大败亏输,一路逃窜回泰山郡的消息。 此刻的曹操当真是意气风发,他在大河之上横槊赋诗,大肆的展现着他高超的文学天赋,吟诵下那些脍炙人口的诗篇,众谋士武将皆大声的赞扬着他。 曹操朗声笑着道:“此番进攻袁氏,要杀尽袁氏。 他们在河北的人心威望太高,若是不能杀尽,日后定然是要出现反复的。 赵国建立。 若是不能狠狠打击,其他诸侯就会学习,所以此番攻破邺城后,袁绍三族都要夷灭!” 说罢叹息一声,“若是可能,本相实在是不愿意做绝,毕竟袁本初与本相尚且有一番交情。”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杀起来是不会手软的。 等到曹操过了河,望着身后的滚滚浪涛,听闻赵国军队已经列阵,他又朗声笑道:“赵国、背水,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话音落下便听到大河对岸突然响起了喧哗之声,曹操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有些难看道:“发生了什么?” 曹操派人去探,马超则率领着西凉铁骑直接冲击曹操的后军。 这些后军都是乌合之众,面对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冲击,自然没有什么抵挡的能力。 几乎没有意外的,曹操的后军炸营了,自从昭城相约后,基本上能做的情况下,大家都不要俘虏。 西凉铁骑驱赶着曹操的军队往大河里面跳,曹营大将都被曹操带到了大河对岸,在这里的只有曹纯两三人,根本就不是马超的对手,就算是典韦过来,马战也不是马超的对手,只能边战边退。 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一场大混乱中,马超率领着上万的西凉铁骑,一边冲马杀戮,一边放火烧曹操的后勤,短短时间中,甚至就连大河都要被跳入河中的尸体所堵塞。 马超越冲越凶,看着其他诸侯都目瞪口呆,他见状大声喊吼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中原一统,然后将我们各个击破吗?” 大部分没有顶级谋士为之谋划的诸侯,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听到马超一说就觉得对,然后加入了马超的阵营。 诸侯联军一加入,还位于大河南岸的曹操军彻底完了。 从早到晚,杀戮声不断,死在大河中以及南岸边的战兵以及辅兵有数万人,逃命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等到马超将停靠在南岸边的河船一把火全部烧掉之后,事情彻底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曹操眼睁睁的看着却不敢过来,现在这种情况渡河过去就是找死,马超可不是会半渡不击的傻瓜。 最重要的是,洛燕和吕布的军队袭击了过来。 曹操气的几乎就要发疯了,他手中握着的剑都在颤抖,“马超小儿,我曹操定要杀汝!” 一时之间,曹操感觉自己竟然有覆亡之危! 这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荀彧等人心中皆惶惶然,但他们能慌,却不能让曹操慌,荀彧再次发挥安慰能力道:“丞相,此时不过是表面危急而已。 马超在我兖州境内,曹纯将军等皆在南岸,夏侯将军和公台亦在南岸,他们二人可以组织兖州反抗,马超定然败逃。 只要我军可以挡住袁氏即可。” 曹操当然知道,他苦涩道:“现在真的成了背水一战了,若是不能胜,我们就投河自尽,成为那些大鱼的盘中餐了。” 荀彧微微笑着,他仿佛永远都不担忧一般,温声道:“丞相不必担心,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当初袁术天下第一,被我军攻破。 袁绍英雄,河北被我们攻败了。 区区洛燕和吕布,攻败他们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 曹操心下略微沉稳了一下,但压力依旧很大,指挥迎敌。 …… 吕布和洛燕听到南岸乱起,对视一眼,同时朗声大笑道:“这马孟起真是信人,此乃天助我也啊!” 吕布跃跃欲试道:“公子,此番能不能将曹操直接杀死在这大河北岸? 能不能直接攻入兖州,彻底反败为胜?” 洛燕眼中亮了一下,然后暗淡下去道:“不可能的,就像是曹操想要占据冀州需要很多年的时间,因为袁氏在这里的恩情很深一般。 兖州和豫州都是曹操的基本盘,不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所能够进去的,马超恐怕只能胜一时,很快就会迎来兖州士族的反击了。 我们给予曹操打击削弱了他的实力后,就要寻求和曹操和谈。 最好是能够让曹操陷入内部消耗,不能北顾,我还需要思索一番。” 吕布闻言震惊道:“公子,若是我们和曹操和谈,那马超以及其余诸侯,岂不是……” 洛燕知道吕布想要说什么,于是摇摇头笑道:“马超给我们送了信,邀请我们一起进攻曹操,现在我们三方都守信进攻,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结盟就结束了,我甚至能够猜到,马超现在会做什么。” 待听到洛燕后面的话,吕布闻言只觉得一阵阵寒冷,原来还能这样。 洛燕和吕布结束交流后,各自率领着军队进攻曹操,待行到阵前,便见到曹操已经列阵面对二人。 曹军并没有因为大河南岸的混乱而影响北岸的军队,真不愧是最先过北岸的精锐之军。 洛燕策马来到阵前,面对着曹军刀枪森森,他高声道:“孟德公,别来无恙乎?” 曹操在许褚以及典韦的保护下向前朗声道:“公子燕,有何高见啊?” 洛燕便笑道:“孟德公,你后路已断,不若速速投降,有昭城之约在,燕一定留下你的性命。” 曹操闻言冷肃道:“公子燕说笑了,就以现在的河北,以及公子麾下的这些士卒,难道就能够胜过我麾下大军吗? 马超小儿在南岸祸乱,不过是因为那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我汉室精锐皆在本相统率之下,破河北军不过是易事。” 这话说的曹操心都在滴血,南岸有一两万的精锐分布在那些乌合之众下,这下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洛燕不在意,人不到绝境的时候,只会嘴硬。 现在曹操嘴这么硬,希望等他压力大到极点的时候,还能够不松嘴。 洛燕所思考的是要向曹操提出什么会对曹操造成巨大伤害,又不会让曹操心痛到拒绝的条件。 他需要时间,整个赵国都需要时间。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时间到底有什么用。 赵国的未来啊,似乎没有未来。 吕布策马而前,方天画戟向前一指,大喝道:“谁敢与我一战?” 他依旧是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即便是再多的战争都不能让他折损分毫。 典韦出阵大吼道:“吕布,可敢与我下马一战?” 典韦很少在战场上出现,因为他不太擅长统兵和指挥,骑术也很一般。 吕布闻言大吼道:“为将者人马一身,步战者可笑!” 吕布可不会受激,他不是担心自己马下打不过典韦,他天下无敌,无论马上马下都无敌,但没有马匹,一旦出现意外,来不及跑。 …… 马超在南岸杀的太过顺手,可以说是完全的达成了法正的要求,曹操损失惨重。 夏侯惇、陈宫二人则开始组织反攻,尤其是陈宫,马超杀过之后,那些流窜出的兵匪冲击了兖州。 让陈宫急的吐血。 感受着诸侯的畏惧,马超只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正在此时,法正却将他拦了下来,阻止了他继续去进攻曹操的军队。 马超奇声问道:“孝直,现在不乘胜追击,难道要放过曹操吗?” 法正解释道:“现在曹军大兵团已经被杀败,军队死伤超过十万,兖州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总不能在这里打攻城战。 现在当务之急是劫掠中原精壮以及财物回关中,趁着现在孟起你的威望经过这一战达到顶峰,要立刻甩开你的父亲和韩遂相王。 然后封闭关中通道,既而迅速统一关中,没时间和这些中原诸侯在这里耗。 况且将曹操打的太惨,岂不是便宜了刘备? 刘备可是要重走光武帝路的汉室宗亲,宁愿让曹操兴盛,也不能让刘备兴盛!” 法正和马超都不知道刘备被曹操埋伏损失惨重的逃到了泰山郡,所以还以为刘备实力完好。 马超闻言依旧是觉得法正说的对,只最后问道:“孝直,我们这么一走,那北岸的公子燕和吕布要通知他们吗?” 法正不以为然道:“孟起,我们在南岸将曹操打残已经足够了,赵国伤亡和我们没有关系。 况且现在的曹操恐怕满脑子都是要返回南岸来进攻我们,这对公子燕等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们两败俱伤才是好事,可惜刘备走的实在是太快,否则将刘备军一同坑在这滔滔的大河之中,那才是智计通天。” 说着法正还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着马超有些哭笑不得,更是有些害怕。 他以前以为只有关西的谋士是法孝直这样的,没想到从他进入中原以来,见过的这些谋士,几乎个个都阴险毒辣,似乎所有的谋士都如此。 这些玩脑子的人太可怕了。 …… 兖州与泰山郡的交界。 风尘仆仆逃到这里的刘备正在整理清点军队,越点脸越黑伤亡程度堪比之前的大战,谁能想到在战争获得胜利之后,竟然会遭遇这样的大败。 不过拦截的曹军同样受到了些许的损伤,尤其是损失了几员战将,都是被关羽和张飞这两个万军丛中探囊取物的猛人直接杀掉的。 但清点时的刘备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望向西侧的大道,他在等着洛齐和赵云的出现。 一直等到快要傍晚时,一行浑身血迹的残兵才在地平线上出现。 为首的一看那匹神骏就是赵云,但此刻赵云身上的白袍白甲却直接被血染红了。 他整个人仿佛从血中捞出来的一般,刘备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恐惧的神情,因为他见到了赵云旁边的马上好像是—— 洛齐! 刘备急声问道:“子齐怎么了?” 洛齐从马身上缓缓直起身子道:“主公不必太过担心,齐不过是受了一些小伤而已,之后让医者检查一下即可。” 刘备却看到洛齐的胸口处有微微的凹陷,这很危险,很有可能在身上存在内伤,这比身上出现那种刀枪的伤口还要危险。 想到这里,刘备连忙道:“子齐,快快进泰山郡,速速找医者为你治疗。” 洛齐一边走一边说道:“主公,大事不容耽搁,如今青州事急,错过这个机会,就不知道再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刘备还想要说什么,但洛齐的语气却很是重,刘备又望了洛齐一眼,叹口气道:“好,先收复青州,再谈其他!”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卷终) 大河北岸,数之不清的尸身在河中沉浮,那惨白肿胀的面容,任何人望去都只觉阵阵寒意侵袭而来,半夜会被噩梦所惊醒。 曹营。 曹操端坐在上首,他身上穿着皮甲,脸上带着沧桑,胡子凌乱一看就是长时间未曾修剪过。 整个大帐中都充斥着浓重的味道,即便是有留香之名的荀彧也融入其中。 随着对峙的时日越长,曹操的脸色愈发难看,他麾下的众谋士百思不得其解。 洛燕要做什么? 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问题,洛燕和曹操这么对峙,几乎就是对赵国还剩下的一点战争潜力竭泽而渔。 按照洛燕这种打法,这一战结束,就算是洛文公、管仲重生也救不回来赵国。 曹操难以置信的问道:“洛燕难不成是要拉着本相一起去死吗? 但本相底子深厚,有二州二河,这些损失,不超过五年就能恢复,他拿什么和本相去拼?” 荀彧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将目光投向北方,然后缓缓道:“主公,在赵国以北,还有燕国。 赵国的所作所为极其有可能受到了燕国的压力。 如今的形势,仅凭我军是灭亡不了赵国的。 但燕国骑兵众多却可以长驱直入。 洛燕绝不可能和燕国长久和平,二者之间定有一战,就如同昔日的袁绍和公孙瓒。 这种状况下,洛燕最担心的便是两面受敌,所以必须解除我军的威胁。 如今他借助马超背叛的机会,自然要拼上一切,但他到底准备用什么手段,还需要后续的观察。” 荀彧的分析有理有据,曹操沉思一下而后有些迟疑的说道:“洛燕不会想要夺回魏郡这块河北桥头吧?” 荀攸当即斩钉截铁道:“那绝不可能,就算是耗死在这里,魏郡亦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洛燕若是想要,就用他那伪赵国人的血来吧!” 众人皆是深以为然的表情,此番攻败袁绍,最大的好处被燕国所掠夺。 若是不能夺下魏郡,那河内郡就孤掌难鸣,有失去的风险,况且翌日再进攻河北就要重新夺取渡口,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曹操所能够接受的底线就是沿着漳水为界,使邺城依旧在袁氏手中占据。 赵国军中。 洛燕端坐在大帐正中,他的手中则是这些时日以来的伤亡以及粮草损耗名单。 沮授在下首沉声道:“相国,燕国占据冀北后,有不少士族举家往我赵国逃来,他们捐助了一部分粮草,但粮草依旧损耗极快。 再这么拼下去,就连储备粮草都要取出来,一旦明年灾荒,我们就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场和曹操的战争?” 这是帐中所有人的疑问,就连战争狂人麴义都感觉到了疲累。 他的先登死士已经整整死了一批人,现在的是新训练出来的,赵国铁匠铺压榨到极致,都挡不住战争物资的消耗。 洛燕朗声道:“战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达成政治目的,如果达不成政治目的,那我们一切的牺牲都白费了。 什么时候停止? 这不由我,也不由曹操决定,而是由战争导致的形势变化而决定的! 等曹操不想打的时候,等燕国觉得自己可以出手摘桃子时,就是我们和曹操和谈的时间,就是战争停止的时间。 再坚持一下,这个时间快要到来了。 曹操现在是穿鞋的,而我们是光脚的,我们能够堵上一切,曹操却不能陪着我们疯!” 洛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在曹操得知燕国骑兵开始游曳的时候,终于取得了效果。 曹操确定洛燕真的是要拼上家底要自己让步,这种赌徒的心理让曹操明白自己在这一场对峙中已经输了。 洛燕的和谈条件送了过来,只有一条,曹操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洛燕要求曹操以汉室的名义,承认赵国的王位,承认燕国的皇位,还要他对着洛水起誓,在一年之内称王! 这个条件一提出来,整个曹营几乎瞬间就炸翻了天! 这个条件过分吗? 对很多人来说并不过分,比如夏侯氏、曹氏将领,比如许褚、典韦、乐进、于禁这些将领,比如郭嘉、戏志才、程昱这些死忠谋臣,曹操有一套忠诚于自己的班底。 但对很多人来说,这相当的过分,比如荀彧以及不少因为朝廷而投靠曹操的小诸侯。 比如河内太守管亥,比如没有跟着马超攻击曹操的南阳太守赵弘,还有许多本来不愿意出仕曹操的名士、谋士、战将。 再比如那出身留侯的张氏,那些因为汉室而显贵的遗老遗少。 袁绍的赵国建立后,汉室的旧贵族,就连吕氏和安阳韩氏都保不住爵位和土地。 这些人藏在水面下,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但曹操知道,一定有,还很多。 一千三百年的宣传,多少为道殉身的仁人志士。 这世上的人崇尚忠义到了变态的地步,即便是汉室败落到这种程度,也会有大批甘愿为汉室赴死的人。 戏志才边咳嗽边说道:“这位洛氏公子燕真是狠啊,竟然能够抓住主公的这个弱点。 主公是想要答应了?” 被戏志才猜中心中所想,曹操有些尴尬,他摩挲了一下手中宝剑,然后说道:“本相乃是大汉忠臣,自然是不愿意去主动破坏白马之誓的。 但本相之前以为洛燕会提出种种刁难的条件,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再战的准备。 但谁知洛燕竟然只提出了这一个并不过分的条件。 如果不答应的话,万一其他的条件更加苛刻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要和燕国做过一场吗? 所以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众人皆默然,郭嘉闻言叹息道:“这就是公子燕的高明之处啊,他提出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分,但实际上却极其恐怖的条件。 明知前面是陷阱,却不得不走进去,因为不答应,将会面对的未来,是我们所不能预料的。” 听到曹操所说,荀彧忍不住说道:“主公,不可称王啊。 袁绍称王我等斥其为逆贼,于是兴兵讨伐,天下诸侯都因此而前来助阵,如今您亦称王,那和袁绍又有什么区别呢? 焉知翌日其他诸侯不会兴兵讨伐您呢? 那些要兴盛汉室的诸侯,会不会因此而投奔刘备呢?” 公子燕好算计! 仅仅是要不要称王的争论,就在曹操阵营中撕开了一大道裂痕,曹操和荀彧这对一向亲密无间、走过风风雨雨的君臣,站到了对立面。 曹操想的却更多,这不仅仅是丞相府内部的裂痕,而是整个汉廷间的裂痕,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去面对这道巨大的裂痕吗? 兖州、豫州、三河据其二,如今又得到魏郡广大的土地,即便是遭遇马超背刺,自己依旧是天下第一诸侯。 等到再过数年,从创伤中恢复过来,除非刘备能攻入冀州,或者燕国能全据冀州和青州,恢复袁绍最巅峰的盛景,否则没有人单打独斗是自己的对手。 一念至此,曹操颇有些踌躇满志,他站起身环视众人而后朗声道:“本相的罪过,待回到朝中亲自去向皇帝陛下谢罪。 兵者,死生之地! 高皇帝建立白马之誓,乃是为了保证我大汉江山永固,乃是为了刘氏社稷江山永远安定。 但如今我军有覆亡之危,社稷有倾覆之险,难道还要死守这祖宗之誓吗? 自古以来,未曾听过有祖宗之法不变而能够兴盛社稷的,反而是变更了祖宗之法的国度皆兴盛称霸称雄。 如果称王有罪,便由我曹操一力承担。 公达,你来准备,本相要与公子燕和谈,就以漳水为界,约定互不侵犯。 赵国向我大汉称臣纳贡,大汉承认袁氏的王位,永葆汉赵之好!” 荀彧顿时急了,他还想要说什么,刚刚主公二字出口,曹操却径直离开了大帐。 帐中众人还未曾从曹操震惊性的发言中回过神来,一个个瞠目结舌,没想到曹操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待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离开大帐,还都望了荀彧一眼,荀彧只觉一阵阵寒意向自己侵袭而来。 天地间一片凉意,人潮汹涌,皆向前而走,唯有自己逆向穿过人潮,寸步难行。 荀攸走过来轻声道:“叔父,您还是多想想吧,这或许才是天下大势,为何要逆势而行呢?” 荀彧轻声道:“公达,你见过无双忠武侯,我也见过,我还见过英侯,见过陈公,见过皇甫公见过很多很多人。 他们都很欣赏我,然后和我说过一个字。” 荀彧没再说话。 汉! 在漳水畔,听着曹操大声起誓,众人仿佛回忆起了当日袁绍指着洛水起誓的场景。 望着渐行渐远的曹军,洛燕脸上扯出一个苍凉的笑意,听着那漳水潺潺而流, 洛燕轻声道:“战争结束了我们一败涂地。” 他的眼角微微流下了一滴泪水,不知道是为谁而流,当初从昭城走出时,未曾料到过会是如今这幅场景。 赵国疲敝! 何去何从呢? …… 建安十五年。 曹操和洛燕签订的协议如同一阵风般的传遍了整个中原,乃至于整个天下! 天下人不敢想象曹操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签订的协议。 但那可是洛水之誓,难道曹操要违背誓言吗? …… 建安十五年。 马超等人回到了关中,回到关中之后,还不足一个月,马超就直接联合韩遂相王。 韩遂统治关中长安以东,称秦王。 他则统治关中长安以西以及凉州的土地,称雍王。 二人称王后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其余诸侯处。 吕布收到马超二人的消息后,愈发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并州牧的位置尴尬。 诸侯称王代表着都不认可汉室的爵位官职,那自己还守着这汉室官职岂不是很傻? 但称王也很怪,自己就连个王太子都选不出来,称不称王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纠结中,吕布还是在手下的怂恿下自立为晋王,成为了继赵王、秦王、雍王之后第四个自立为王的诸侯。 紧邻着关中的益州牧刘焉见状自然不甘落后,他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辈,只可惜身体不好,这些年来每况愈下想着利用称王之事为自己冲喜。 于是自立为蜀王,身为汉室宗亲,还主动和马超以及韩遂交换国书,互相承认对方的王位,希望二人能够和自己一起围攻张鲁。 割据汉中的张鲁自立为汉中王,同样和马超以及韩遂交换国书,阻隔刘焉出益州的道路。 …… 曹操率领大军回到了许昌,凯旋的军队到达城外,刘协身为皇帝自然要检阅军队。 谁知就在检阅时,一向对曹操言听计从似乎已经接受傀儡命运的刘协却突然发难,厉声道:“丞相,你擅自答应燕贼和赵贼的称王要求,难道是想要篡权夺位吗?” 本来还笑着陪在刘协身边,在为皇帝介绍立下功勋的将军的曹操,立刻脸色一变,寒意一闪,眼中杀机凛冽。 但还是强行克制下去,他可不敢弑君。 曹操皮笑肉不笑道:“陛下,臣答应燕赵二国的要求,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否则这数十万健儿皆要葬身于大河之上。 那时,我大汉社稷恐怕危矣啊。” 刘协冷冷一笑道:“那丞相是不会……” 曹操再也无法忍下去,这刘协今日是疯了吗? 他满腔寒意压低声音道:“陛下可万万不要忘记孝愍皇帝的旧事啊,臣为您挑选了几个侍者,定能够照顾您的起居。” 孝愍皇帝的旧事? 不就是一杯毒酒上青天吗? 刚刚鼓起勇气的刘协望着曹操眼中几乎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怂了,不再挑拨曹操的虎须。 曹操见到吓住了刘协,顿时松了一口气,就算是刘协做的再过分,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弑君的,他要的是禅让,要的是合法将汉室皇位拿过来,弑君那和董卓有什么区别? 史书上的千秋骂名他可不想要。 不过今日算是和刘协彻底撕破了脸皮,保皇党的攻击恐怕马上就要到,自己要小心谨慎才是,以后皇宫是不能再去了,出入都要带卫士,典韦不能离身。 刘协万万想不到自己以为的对曹操的敲打,会让曹操生出这么大的警惕心,彻底断绝了他最后一点扳倒曹操的机会,甚至失去了和曹操同归于尽的机会。 建安十五年的秋天。 曹操返回许昌后的第一个大朝会。 宦官在上首捧着圣旨尖细的高声道:“袁绍悖逆,僭越称王,丞相率军讨之,袁绍授首,丞相功高难赏,朕不能薄待有功之臣。 赐予丞相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出入警跸,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封魏公,以魏郡、河内郡、河南郡、陈留郡、济阴郡、山阳郡为魏国。 魏国可自置官吏,拥有一切治权。” 这道圣旨一出,很多人瞠目结舌,实在是没想到曹操的胃口竟然这么大,直接把最肥沃的六郡都划到了魏国中。 要知道这才是魏公国啊! 所有人都知道曹操的洛水之誓是称王,等到建立王国后,他是不是要将兖州以及豫州剩下的土地全部吞并? 那皇帝去哪里? 寄居在魏国中吗? 而且丞相本就是百官之首,曹操还特意再次强调了录尚书事,以及都督内外诸军事。 众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荀彧,这位先前的大汉尚书令,曹操一步步走到现在不可或缺的功臣。 这二人之间,定然是出现问题了。 荀彧微微闭着眼,如同老僧一般入定,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不能干扰到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就在刚刚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力。 殿中的声音依旧在回荡,刘协冕琉后面的脸上满是仇恨的望着曹操,在他的眼中曹操就是和李傕郭汜一样的汉贼,是妄图篡夺他刘氏江山的贼人,他恨不得将其手刃之。 但望着殿中那林立的甲士,他的身体肩膀又垮塌了下去,心中只剩下绝望。 建安十五年冬。 血色笼罩了许昌。 大批妄图阴谋反对皇帝的奸人被曹操所破,其中包括国舅以及大量大臣,仅仅身居两千石以上的就有十五位,还有不少列侯牵涉其中。 曹操毫不犹豫挥舞屠刀。 那些被抓获的臣子大声嘶吼着,“曹贼,我等先行,黄泉之下等伱!” “曹贼,天日朗朗,你的暴行将会上达天听,我大汉先帝将会看着你,直到你死!” “曹贼,你欺君罔上,实在是大大的奸臣,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一道道泣血之声传来,曹操置若罔闻,等到这些人临死前,他才向刘协汇报道:“陛下,那些妄图刺王杀驾,颠覆社稷的贼人,臣已经全部抓获,马上就会斩首。 陛下放心,臣定然保护陛下安全。” 刘协害怕的哆哆嗦嗦的说道:“丞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们都是朕的忠臣啊,怎么会加害于朕呢?” 曹操闻言眼睛一瞪寒意森森道:“陛下,青天之上能够有两颗太阳吗? 黑与白之间能够不分明吗? 忠臣和奸臣难道能够是一人吗? 若他们是忠臣,难道臣是奸臣吗? 陛下如此污蔑臣,臣伤心欲绝啊。 素王曾经说过,君视臣如土芥,臣则视君如寇仇,难道陛下是要和臣做寇仇吗?” 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气顿时将刘协吓得根本不敢多言,只能不断符合着曹操说道:“丞相说的对,他们就是奸臣,该死,该死!” 曹操满意的转身离开,就这样的刘协,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参与反对曹操的绝大多数官员都被夷灭三族,鲜血染红了整片刑场,不知道多少官员死在这一场政治动乱中,其中就包括从先汉传承下来的留侯家族。 当代留侯被夷灭三族,废除爵位,彻底宣告了爵位终结,不过张氏自然不可能彻底被灭,甚至依旧有族人在曹操麾下做官。 一直关注着曹操的洛燕得知了这些事,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政治这种东西,极其复杂! 不是简简单单挥舞屠刀就能够胜利的,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那些王侯将相又怎么会妥协呢? 那些君主又怎么会几乎全部改革失败呢? 表面上看来曹操大获全胜,铲除了大片政敌,但实际上反对他的人,不涨反增,只不过藏的更深。 起码数年之内,曹操都不要想着大规模调动军队征讨,否则就准备后院起火吧。 在建安十六年元月到来前,荀彧在自己的居所自杀,留下了一封绝命信,曹操沉默了许久。 但没有改变任何结局,唯一不同的便是,荀彧只死了自己一个人,曹操不会牵连他的亲族。 在即将进入建安十六年前,皇帝再次下发了圣旨,念及魏公救驾有功,封曹操为魏王,将兖州以及豫州所有郡县都划进魏王国中,只留下许昌中的皇宫作为刘协的地盘居住。 当曹操身着诸侯王服饰缓缓离开许昌后,乘坐着顶级规格的车辇。 望着两侧不断向后的风景,曹操微微感叹道:“今日,洛水之誓结束。” …… 徐州。 当接到曹操称魏王的消息时,刘备已经麻木了,从曹操发下洛水之誓时,他就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然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诸侯称王,一开始他还痛恨,后来也就不说话了。 到了曹操果然称王时,刘备只是突然说道:“袁绍称王时,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 为什么仅仅过去了短短时间,天下的局势就翻转到这种程度? 天下诸侯唯恐称王比别人晚,目前竟然只有刘表和洛楚未曾称王。” 洛齐感慨道:“主公,天下大势就如同水流,随形而变。 当初袁绍称王,天下无王,于是他被群起而攻之。 之所以会被群起而攻之,是因为有曹操和主公您二人坚决征讨。 可大战之后,主公和曹操都疲敝不堪,不能再妄动刀兵,于是便给了诸侯可乘之机。 其中又有野心家浑水摸鱼,于是就有了今日之事。 如今天下皆称王,不称王者反而要处处受到掣肘。” 洛齐重重咳嗽了两声,他的身形愈发的有些瘦削,躬身下拜道:“主公,如今曹操已经毫不掩饰他篡汉夺位的心思,皇帝软弱,不能保我汉家社稷。 主公汉室宗亲,名满天下,又有强军劲卒,时机已到,当登王位,振作汉业。” 刘备麾下群臣闻言皆躬身而拜,齐齐请刘备登王位。 刘备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不扭捏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因为如今青州还未曾全部光复,不好称齐王。 于是刘备便称楚王,都城安置在徐州。 一经称王,刘备便指斥曹操为祸国之贼,言称要清君侧。 …… 天下诸侯皆称王,王国跨州连郡,这幅景象颇有昔年秦末时,项王分封后的景象,又像是战国时的景象。 如今天下唯有荆州刘表以及江东洛楚还未曾称王。 刘表没有称王的原因很是丢人,因为荆州士族不愿意奉刘表为王。 一旦刘表称王双方间就有了君臣上下,就彻底绑死在刘表的战车上。 但荆州士族只想自守,根本就不想去拥护刘表称王,然后争霸天下。 刘表在这种困境中,竟然气的直接背部生疮,一病不起。 至于江东未曾称王的原因更简单,刘表一病不起,中原混战虚弱,不趁着这个机会侵夺荆州,岂不是蠢货? 而且江东洛楚不称王,选择培养一个继承人的计划失败,于是江东出现了很传统的体制,即摄政会议! 江东还是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因为刘备在前面使用了楚王国的国号,又因为江东之主洛楚是姬姓,于是江东群臣选择了古老邦周时期的姬姓大国国号——吴! 吴国以摄政会议总摄大政。 以豫章郡公、大都督、国相为首,豫章郡公由洛楚的子孙世袭,大都督和国相则由摄政会议任命,摄政会议中还有十二个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都是吴国中央以及地方实权诸侯。 这种体制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所有家族和派系的权力,洛楚的豫章郡公在这种体制下,充当的更像是一个平衡的角色。 这种体制颇有一种临时过度的味道。 如果真的能北伐中原,那自然是功高者为王,为帝,为皇! 谁功高,洛楚以及摄政会议心中都有一把秤! ———— 建安十五年,伴随着《漳水合议》的签订,第二次诸夏大战彻底宣告结束,这场战争彻底毁灭了汉王朝。 有一部分史学家认为汉王朝的覆灭应该从此年开始计算,因为诸侯称王预示着汉王朝的名爵官职制度破产。 作为一个中央王朝,从这一年开始,皇帝彻底失去了一切凌驾于诸侯之上的神圣权力,而仅仅作为一个虚幻体存在于世人的概念中,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将之传递给下一个有力量支撑它的君王。——《东汉末年战争史》 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又是一卷结束。 这一卷经历了很多事。 两百多万字,已经进入了一个疲惫期。 经常觉得真无聊啊,我想开新书,但想到我还有这么多书友支持我,我就能坚持下去。 在鲁迅文学院的时候,我和很多很有经验的作者聊了我的困境,都是起点的大神作者和老牌作者,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知道了我这本书很多的缺点,一个新人所会犯的错误。 比如这本书一开始写的好,我一直为之自豪,但却被批评了。 大佬们说,任何情绪极致下写下的文字,都是对这本书的伤害。 因为读者需要越来越好,而作者是做不到的,但一个情绪化的作者,我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手。 还有大佬说洛陵这个角色就不应该出现,这个角色对这本书的伤害很大。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洛陵啊。 大佬们说我这本书写到两百多万字才遇到困境已经很不得了。 但我想要写到四百万字,唉,两百万字后,写书真难。 我现在遇到的境况,很多时候都是我手撕大纲造成的,我写的激情的时候,会不管不顾,抒发情绪。 接下来的一個大剧情是在鲁院的时候构思的,是的,我又手撕了大纲。 这个剧情我一直想要写,我不想再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书了。 这本书,我不希望它慢性死亡,如果这本书注定会像是每一本书后期一样死去,我只希望它能轰轰烈烈的。 另外,预告一下吧,这本书我思索了很久,我会砍掉一个大时期,一个很多人可能想看的时期。 新卷,列国纷争。 天命的持续揭秘,主角的存在形态持续变化。 以上。 ------------ 第一章:天命为何? 古籍有载:“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空间与时间的奥秘便在宇宙之中。 姬昭自虚无天界沉睡后,魂灵便如同天女散花般化作白色光点,光点沿着他已经掌握的规则神链进入了世界底层中。 如果说现实是成品的游戏,这里便是无穷无尽的底层程序。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生死枯荣皆在这其中诞生与毁灭。 在姬昭的眼中,这里没有那巍峨的高山,没有滔滔的江河,这里所存在的只有一条条闪烁着各色神光的规则神链。 纵横交错,繁复却不杂乱,唯有和谐秩序的美感充盈其中。 光晕沿着神链膨胀,一瞬三次变色。 周围混沌的力量也开始有了轨迹,一缕缕细碎的光路沿着光晕显露出来,向着中心点汇聚。 姬昭的魂灵出现在这里后,系统传来了久违的消息。 【世界起源,万物之母,世界的真实,终于出现在您的眼前。】 一条很少见的消息,带着感慨的意味。 无形无质的姬昭,将自己的神识向周围的规则神链探索而去,掀开道道波纹,就像是在水中投入一块石子般。 他的目标是寻找到,出现在草原的那一道天命紫气,到底代表了什么。 他的目的是寻找到,自己使用天阶神器所抵消的那一道天命紫气,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 那种冥冥中对自己的呼唤,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人活在永恒时空中,但是在世界最底层的架构中,时空的概念由此诞生。 在这里的每一瞬,或许很长,或许很短,甚至时间会返回也说不定。 时空在这里没有意义。 但姬昭是要回到现实的对洛氏而言,时间是有意义的。 于是姬昭使时间向后流去,就如同江河奔流向东不复还! 他沉浸在这里,沿着每一条规则神链而动,就如同在浩如烟海的图书馆中,去寻找一本薄薄的书一般。 姬昭在规则神链上见到有人诞生,又有人死去,这是掌管生死的规则。 他见到有人婚姻,而又分开,这是掌管姻缘的规则。 天命呢? 姬昭自下而上一一扫过,终于在一个几乎贯穿整个规则世界的巨大支柱面前停留下来。 他从上面见到了自己使用天阶神器时的场景,他见到了天命被抵消的场景。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天命呢? 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司马家成为天子那么简单,而是代表着中原的衰落! 一道信息进入了姬昭的脑海中。 【天下大势,如同潮水一般,潮起潮落,既有兴盛,又有衰亡。 自古以来从未有固步自封而永远昌盛的文明。 自古以来从未有能一直昌盛如骄阳的文明。 伟大文明的发展总是要经历勃然而兴、弊病丛生、自我怀疑、意识重塑、文明复兴的过程。】 【辽阔寂寥的草原仿佛野草般永远斩之不尽的胡人,主人啊,您是否也曾经思索过,为何杀之不绝呢?】 若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姬昭,那自然是猜不到,但现在的姬昭,看的极为通透。 他的目光落在一道规则神链上,那里有草原胡人形成的过程。 草原上有多少胡人呢? 经过一千三百年的战争,早就损失殆尽,但为何这么多年来却层出不穷呢? 因为中原人到了草原,只能放牧,只能进行游牧生活,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胡人。 唯有燕国,从一开始就有组织的建立国度,能够保持自己的文明特点。 姬昭化身的万千光点中有一部分竟然开始闪烁,他目光一凝,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在民族辨别中,有许多人持“一滴血”理论,即只认同父系的性染色体,但这种说法本质上,相当于承认“你妈没了”及“人只有生殖器官”。 从科学角度来讲,人有46条染色体,这其中一半都会不断遗传下去,并非只有性染色体会遗传。 Y染色体只占据人体基因的四十六分之一,这小部分基因对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况且这四十六分之一的染色体在传承过程中,还会经历交换、缺失、变异等意外。 即很多人口中所谓永恒传承的Y染色体,同样可能是两个及以上的父系所组合而成的。 姬昭的一切意识形态,当然是华夏族或者说汉族的意识形态。 但他身上出现的光点,却证明他在潜意识中,明白自己是民族融合的后裔。 经过从东汉开始到唐朝的这数百年时间,唐朝的汉人和汉朝的汉人是相当不同的。 姬昭明白了这一切,却愈发从容,他好像在告诉整个世界,又仿佛在对自己说:“人活在世上,是因为魂灵的存在。 民族是因为认知而存在的。 无数的穿越历史都在改变五胡乱华,在改变靖康之耻,在改变神州倾覆,难道是因为不懂那些大道理吗? 因为这就是我们所认可的。 正如我是一个汉人,天然就有倾向,我可以接纳那些愿意皈依我诸夏的,但却不能允许通过暴力来强行融合。 即便融合完的那个盛唐真是鼎盛到了极点,是我的梦中情国。 这样的规则,我不认可!” 姬昭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的确是抵消了天命的存在,但他抵消的是中原天命。 即中原衰落的天命。 这种抵消天命不仅仅是司马家不当皇帝那么简单,毕竟如今的人间早已大不相同,司马家即便是篡位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即人祸之事,人间无数的仁人志士能够解决。 天阶神器真正的作用是避免了许多该要降下的天灾。 按照世界机制的运行,王朝末年,天灾到来。 如今的中原大地该风雷齐作,洪水干旱不绝,北方降雪不止,各地地龙翻身不止,乃至于瘟疫横行,百姓十不存一。 任你才华绝世也解决不了这样的天灾。 就算是洛氏也处理不了这种事。 这不是世界机制故意如此,而是每隔数百年就会如此。 诸夏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一年没有灾害的, 每隔数百年灾害更是会集中出现。 譬如著名的崇祯年间,什么叫亡国之相? 每一年都有大量天灾,那就叫做亡国之相。 当了解到这一切后,姬昭就知道,这件天阶神器用的很值。 只要能减少一半的天灾,对整个天下的保护就极高。 但还不够。 【天阶神器珍贵异常,请主人不要再次使用。】 系统突然少见的传出了这种语气的信息。 姬昭知道为什么。 自先汉朝起,天命就是两道,一道在先汉,一道在匈奴。 先汉的天命勃然兴盛,创造了诸夏有史以来最昌盛持续时间最长的盛世之一,至今深受福泽。 匈奴的天命则连续被打击。 从洛陵、韩信这一批人开始,一直到洛无疾、霍去病这种大气运之人,最后是洛世用命填上。 烟消云散! 草原这一道天命到底是什么呢? 那就是胡运昌盛! 胡人要从饮毛茹血的野人,逐渐成为真正的拥有文明的国家。 当然,这种文明的跃迁是要以诸夏文明为底色的。 这一道天命早就该兴盛,但硬生生被打压了两百年,然后它迎头撞上了草原天命真正兴盛的时代。 这一道天命酝酿了太久太久,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将会是毁天灭地的。 天命有太多的办法让草原迅速的强盛起来。 譬如层出不穷的天才人物,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 胡人中的超级天才,文臣武将很多很多,姬昭不否认这一点。 正是因此,系统才会担心姬昭再次使用天阶道具,因为表面上看来,除了这个办法,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草原的崛起。 但姬昭却不这么认为。 表面上看来,草原有天命,中原没有,这相当于草原开挂和中原打。 尤其是如今中原诸侯混战,想要齐心协力共克草原,那是做梦。 中原进一步被削弱。 但姬昭并不认为中原就会输,因为中原有洛氏。 草原即便是开了天命挂,但中原一直以来都有洛氏挂,互相开挂,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天命不可违,但洛氏只要付出足够的牺牲和鲜血就可以违逆。 而姬昭自己。 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洞悉了草原天命的规则,但正如他先前所说的,他不认同这种血腥的民族融合方式。 后汉末年的天命已降,他不能倒转乾坤,只能让洛氏去硬抗接下来的一切。 但过去不能挽回,未来却可以改变,未来有两次真正的神州倾覆,那才是天之倾,文明之祸。 南北朝后是文化昌盛极度包容,封建极致的盛唐,可剩下的两次呢? 黑暗、愚昧、落后,将一切负面的评价加在上面都毫不为过。 姬昭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未来这一切发生呢? 每一次都要用天阶神器去改变吗? 那他手中天阶神器的数量恐怕不够,那就只能从根源处解决问题。 姬昭的目光落到了一道通天彻地的规则神柱上,正是天命神柱,宛如顶起了世界的天柱般,巍峨屹立于规则世界中。 在天柱之上有数之不尽的规则花纹闪烁着五色神光,无数散发着黄色、蓝色、红色光芒的文字围绕着天柱上下翻飞,穿进穿出,犹如万花丛中的蝴蝶飞舞一般。 草原天命的规则就在这天柱上,一切现实的发展就是根据这些规则而产生的,如果这根天柱消失了,那草原天命的产生就会消失。 这就像是一条法律规定杀人偿命,那杀了人被抓就会死,但现在法律消失了,那杀人就不需要死。 这份草原天命崛起的规则在,那草原就要一次次的崛起,以完成规则赋予它的使命。 但如果这个规则消失了,那就像是现在没有天命的中原一样,各凭本事。 这种各凭本事的氛围,本就是姬昭所一直以来创造的,如果各凭本事中原还能输,那洛氏可真是一场笑话了。 姬昭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立刻赋予实施,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瓦解这条规则。 只见无尽的神光从他的魂灵深处迸发而出,然后规则世界开始缓缓晃动起来,姬昭只觉自己的本源都在颤动。 然后,苍天降临了! 姬昭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苍天降临,苍天并没有丝毫的情绪,它只是向姬昭传送来了一道信息,那就是崩毁天柱,整个世界都将会崩塌。 尤其是现在世界还在发育过程中,抽掉天柱不吝于抽掉人的脊柱,除了死没有别的结局。 苍天没有说谎! 但姬昭却冥冥中感觉到,结果并不会像苍天所说的那么差。 然后苍天再次传来了一道信息。 原来如此! 姬昭终于明白了那种自相矛盾而又都合理的原因。 在上古传说中,不周山支撑着天,但共工撞断了不周山,于是天地倾覆,这正像是如今姬昭要毁掉天柱的行为。 创世神女娲补天,然后用玄龟的四肢重新支撑起了天,于是天地再次平衡。 天柱不是不能抽,而是要有新的支撑物才行。 在这个唯我独法的世界中,除了姬昭还有谁有资格来支撑一整个世界呢? 这就是苍天传递给姬昭的信息。 如果姬昭想要改变未来他所不愿意见到的,那就要化身世界的一份子,成为天地支柱。 他将受到更多的限制,这下真的要看子孙是不是值得信赖了。 姬昭会怎么选择呢? 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思考,姬昭的魂灵便遵从潜意识,化作一道光投入了天柱之中。 人所存在的,是因为意识。 我所想要的,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当姬昭投入天柱的那一刻,苍天意志缓缓消散,天柱开始疯狂的抖动起来。 【道与天齐,身与道合,至尊至贵,自此而盛。】 系统的声音不再是机械声,而是充斥着道音,仿佛从久远的深处而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才是第二个千年我所应该走的道路,差一点就错过了。” 冥冥中传来了姬昭的笑声,他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怀。 (本章完) ------------ 第二章:一千年,吴国再次来此! 建安十五年与建安十六年,被称之为王兴之年。 在这两年中,随着曹操的洛水之誓,天下势力稍强的诸侯都纷纷称王。 虽然不像是燕国那样公然称皇帝和汉朝南北二朝对立,但同样是脱离汉朝掌控的存在。 唯有荆州,刘表称王失败,被黄、蒯、蔡、庞四大家族堵住,没有称王,依旧奉汉室的正朔。 细细数来,如今天下三大汉室宗亲州牧,竟然只有刘表未曾称王。 天下有些重迹不重心的人称赞他,但刘表自己却憋屈到了极致,背部生疮,卧床不起。 这一卧床就是一年。 荆州事务在四大家族手中,由庞统、蒯越、蔡瑁、黄承彦等人负责,荆州本就是这些士族支撑,有没有刘表问题不大。 但这一年来,荆州内部纷争同样极其严重,起因便是吴国对荆州的征讨。 建安十三年,袁绍和曹操刘备在中原大战,继而将关中、燕国、并州、三河全部牵连了进去。 在北方开战时,南方自然也不会闲着,江东乘着曹操和刘备主力无法南下时,前往征讨荆州。 荆州军自然不敌,虽然黄忠有万夫不当之勇,蒯越庞统都是惊世之才,但面对团结一致的江东,周瑜、鲁肃、二张,还有孙策这些猛将,荆州还是不敌。 当初失去的江夏郡再次回到了江东手中。 荆州精华就在江夏、南郡、南阳郡这三郡中,南方零陵郡、桂阳郡、长沙郡、武陵郡这四郡中多山地,蛮夷也很多,税收基本上很少,粮草也很少,只有长沙郡还不错。 如今荆州刘表只能退守南郡和南阳太守赵弘联手抵御吴国进攻。 荆州,南郡。 刘表府邸中,围坐着一圈人,皆是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是整个荆州的高层。 刘表躺在病榻上,听着这些人在争吵,争吵的核心就在于,现在荆州要怎么抵抗吴国的进攻。 直到蔡瑁突然说了一句,“吴国征讨荆州是因为吴国要全据长江上游,要防止有人从汉水上游直接顺着长江攻入吴国。 所以吴国才会举国与我荆州死战,但我荆州在这里死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荆州死战是为了什么? 蔡瑁这一问直接将在座大部分人的脑回路干冒烟了,自古以来被侵略后自然是反抗打回去啊,这还需要问为什么? 但这些人转念一想。 突然发觉不对劲啊,我们是为了什么才和吴国拼命来着? 貌似除了伤亡外,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这仗打的岂不是糊里糊涂? 蔡瑁见状阴阴一笑,回想起吴国送来的消息,心中更是胸有成竹道:“诸位,容我一言。 吴国就在我荆州下游对吴国建国之事,想必诸位都很是清楚。 吴国中,公子楚一言九鼎,但公子楚之下,权力却分散,以诸郡以及名士为首。 若是我荆州举州降于公子楚,以南郡以及荆州南四郡之力。 南郡太守以及荆州刺史能不能进摄政会议呢? 我想是可以的。 进了摄政会议,公子楚就会在乎我们的意见,江东士族也不能随意侵犯我们的利益,保住荆州士民,难道很难吗? 诸位觉得我这番话可有一些道理?” 有没有道理? 简直太有道理了! 江东的体制就是在试图推位让国失败后,洛楚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体制。 只要他还在,这个体制所能够统合的力量,并不比任何王制差。 至于没了他之后该怎么办,他给出了一些解决方法,但主要还是要依靠后人的智慧。 这种体制对荆州士族的吸引力很大,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存续。 庞统沉吟了一下道:“最关键的是,吴国心急着收服荆州,公子楚一定会同意我们投诚。” 蔡瑁略带得意的点点头道:“然也!” 吴国攻伐荆州的窗口期就那么长。 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成功,北方诸侯回过神来,那吴国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刘表躺在病榻上,听着自己麾下的臣子就在自己面前商议着投降事宜。 他自然是愤怒极了。 他拖着病重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 一开口简直低的就像是蚊子在叫,就连就在他身边的蔡夫人都没有听清楚。 颇为娇媚妖娆的蔡夫人连忙将刘表扶起来,急声问道:“夫君,你刚才说什么?” 正在商议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刘表房中,但众人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蔡瑁更是直接走过来,笑着说道:“主公,我等刚才正在商议荆州大业,您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刘表没想到蔡瑁这么无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着对自己说话,低声道:“谁让你们投降的? 这是本州的荆州!” 蔡瑁没想到刘表狗嘴里吐出了这么两句臭不可闻的话,顿时脸色冷肃起来,当初他把蔡夫人嫁给刘表当续弦,结果刘表却不感恩,还联合外州士人妄图架空荆州士族。 那时他就对刘表相当不满,现在自然更是不愿意忍,当即就厉声说道:“主公,不投降难道要送死吗? 荆州士民都没有一战之心,就连为何而战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吴国大军拼个伱死我活? 而且主公别忘记了,你还有儿子,难道是要等到我荆州战败之后,被吴国贵族抓起来杀掉吗? 等到国破家亡的那一日,难道主公才能够满意吗?” 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说的刘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一看就是气急。 但却不得不承认蔡瑁说的对。 自己这一生的理想都失败了,最后是要给子孙留一条后路。 蔡夫人脸上带着焦急望着刘表,她倒不是担心刘表死。 毕竟她和刘表是政治联姻,她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嫁给刘表这老头,能喜欢才怪。 她担心刘表死的太快,来不及将位置传给她的儿子。 等到儿子拿到荆州牧的位置,自己再寻找一个高门大族出嫁,无论是蔡氏还是她自己,依旧是一生荣华富贵。 至于能不能再嫁一个高门大族,她一点都不担心就算是荆州战败,也有的是人想要娶她。 众人都围过来,望着刘表,没有任何人为刘表说话,在这种时候,谁也不能因为刘表的任性而让荆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况且众人都认为这对刘表亦是好事,起码他的儿子能够存活下来。 若是真的战败,荆州士族付出代价还能够转换门庭,刘表的儿子必死。 “出去!滚出去!” 刘表缓过一口气后,低声嘶吼着,众人闻言一愣,大部分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有对刘表相当不满的直接甩手而走。 蔡夫人还想扶住刘表却被刘表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有气无力说道:“贱人,你也滚!” 蔡夫人闻言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刘表竟然敢骂自己,当即就化身泼妇,一顿输出后,愤怒的离开了这里。 刘表等到蔡夫人离开,这空空的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人,他突然感觉整个人一松。 都走了。 都走了啊。 刘表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身上似乎恢复了一些昔日单骑定荆州的气势。 “想当年,风华正茂,单骑定荆州,何等的英雄风姿呢? 却万万没想到这里是困地,将我这一生困在了这里。 马上就要死了,应该做些什么呢?” 洛氏所著的史书喜欢给人盖棺定论,尤其是喜欢记录死前的言语,认为人之将死其言可信。 刘表伸手取出一块白布,用血在上面缓缓写着,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想法。 蔡夫人颇为不满的走出去和蔡瑁诉苦,庞统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刘表一人在里面想要做什么? 众人冲进去一看,只见刘表已经一动不动,顿时眼前一黑,知道刘表死了,手中则紧紧攥着一张白娟,上面似乎有字迹,连忙展开一看,上书几个血色字迹——“刘表死为汉臣,绝不投降。” 无耻! 众人万万没想到刘表前竟然给他们玩了这一手,真是无耻至极啊。 蒯越直接将白娟夺过投入了火盆中,恨声道:“我等为了他的子孙存续而商议,他却在这种装什么大汉忠臣。 当年和袁绍联盟时不提大汉,曹操发诏书时不提大汉,如今到底自诩汉臣,还绝不投降。 他就是笃定我等会投降,还会带着他的儿子投降,才如此有恃无恐。” 蒯越这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他侍奉刘表多年对刘表还是有感情的,却没想到刘表最后玩了这么一手。 蔡瑁制止了蒯越继续说下去,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拥立刘琮继位,然后向公子楚投降,战火不能再燃到南郡了。” 昔年庆忌和孙武二人不能占据的荆楚之地,如今却直接投降了吴国,真是风水轮流转,世间无常事。 ———— 刘表宗亲皇戚,少有清望,天下变乱,表孤身入荆州,勘定荆楚,其宽达恢宏,士所众赞,至据荆州七郡,似生懈怠,世人讽以“守户之犬”,然史者观之,表有大愿,处处掣肘,而力不能过,智不能胜,遂困荆楚,表生疲懒,及病笃,表亦刚烈,留绝命,彰己志,赞之。——《后汉书·刘焉刘表刘虞袁术公孙瓒列传》 (本章完) ------------ 第三章:吴国都何处? 长江! 江东之天险,天南之命脉! 高高挂着吴字大旗的江东战船,行驶在激荡的大河中,激起层层白浪,船上众人皆是激动莫名的神色。 尤其是早有规划的鲁肃,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可是荆州啊! 淮河流域不在手中尚可依靠长江天险固守,但不据有荆州,就不据有长江全境,则江东无以守,自蜀中出战船,顺流而下,江东必败! 守荆州,说难很难,否则荆州士族就不会直接投降,而是学习蜀中士族直接割据自保了。 但说不难也是真不难,只要守住两处即可。 在洛楚等一众吴国人眼中,荆州有两处最为重要。 其一为南阳郡和南郡交界的襄阳城,洛文公建汉阳诸姬,这里第一次建城,是洛文公防御楚国的最后保障。 汉江穿襄阳城而过,将其一分为二。 江北是樊城,江南是襄阳,二城互为犄角,扼守汉江要冲,由南阳盆地南下大军,襄阳避无可避,是兵家必争之重地,白起在此水淹襄樊,使楚国伏尸百万,至今记在史书上。 荆州士族控制赵弘就通过襄阳。 其二则为南郡的夷陵城,这是一千多年前,楚国为了应对巴国而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的城池。 此城一经建造,巴蜀之地便被困在长江上游不得下。 夷陵之前数百里的河道狭窄,江水湍急,舟船行过常常出事,两侧道路也同样崎岖坎坷,不要说大军,便是小股行人也难以通过。 夷陵北接漳水、沮水,可以通往襄阳,而夷陵向南,则能通过夷道前往武陵,夷陵之地,进可攻巴蜀,威逼中原,向东虎视长江。 但一旦过了夷陵,江面马上豁然开朗,水流也较为缓和,两侧道路进入了可以车马的平川地带,一日之内大军就能够冲到南郡郡治乃至于整个荆州州治——江陵城! 荆州将瞬间陷落! 有诗为证——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大河两岸群山环绕,山石陡峭,山间松柏苍翠欲滴,洛楚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得到荆州,江东才算是铁壁不可摧断! 残留的浪花,拍打着船侧,发出一阵阵响声,天上一轮明月,洒下一地银光,映照着大河的波澜壮阔。 江陵城中,刘表的长子刘琦烂醉如泥的走在荒凉无人的院中。 月色极明,照的地上草木纤毫毕现,却照不到他眼底那深深沉沉的黑暗。 他跌跌撞撞走着,脸上带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失足落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中,只听见噗通一声,没什么挣扎,天上明亮的月光也照不进枯井的黑暗。 或许在史书上,刘表的传记中会记上一句“长子琦失足死”,亦或者查无此人,史书浩入烟尘,却也吝啬至极。 江陵城外,江河滔滔,月光悠悠。 荆州士族的领袖蔡瑁和蒯越二人,簇拥着新任荆州牧刘琮在岸边静静等待着。 黑影重重中,高大的楼船乘风破浪而至,停靠在岸边时甚至就连地面都是一震。 当先跳下船的是身披玄甲的士卒,众人眼睛顿时一凝这是江东吴国和丹阳兵并肩的精锐军队之一。 解烦卫意为“战无不胜,能解困危”。 解烦卫下船后,荆州众士便见到了江东吴国之主,温文尔雅的公子楚,岁月在他的身上仿佛酿下了酒一般。 刘琮上前一步按照舅舅的指示操着有些稚嫩的口音大声道:“汉荆州牧琮,率荆州群臣拜见豫章郡公!” 荆州牧刘琮,江东吴国众人皆眉头一挑,挂上了然的神情。 没人问刘表的下落。 没人问刘琦的下落。 洛楚声音沉稳而带着温和,朗声道:“州牧客气,过了今夜,我等便是一家人。 吴国无王,非本公一人之国,乃众卿吴国臣民之国,日后荆州皆为吴国臣民。 日后当要齐心协力,振作吴国才是。” 见到洛楚果然态度很好,荆州士族皆喜笑颜开,一行人簇拥着江东众人往江陵城中而去。 月色中,江陵城外的长江水,波光粼粼,泛着亮亮的光,在一千多年前,这里就是楚国的都城所在。 此番洛楚前来未必就没有考察这里的意味。 毕竟如果荆楚和江东合二为一,那对新生的吴国来说。 原吴郡、现在的姑苏郡就有些太过偏远以及处于长江下游,乃是秦岭淮河以南的战略低洼之处。 不过迁都之事,兹事体大,洛楚敢肯定,只要他敢提,江东所有士族都会齐声反对! 众人将洛楚迎在主位上,而后吴国文武坐在左手,荆州文武坐在右手,泾渭分明。 这不仅仅是江东和荆州间不互信的表现,更是目前吴国的政治局势外在表现。 即吴国稳定系在洛楚一人之身! 他在,吴国就有争雄天下的可能。 他不在,立刻就是惨烈的派系争斗,直到一派胜利,其余派系臣服为止。 洛楚环视一周然后缓缓开口道:“荆州牧愿投诚我吴国,本公喜不自胜。 如今本公添为吴国摄政会议首席,经吴国诸执政共同商议,封荆州牧为我吴国荆州刺史,入摄政会议。 念在君尚年幼,前往吴郡遥领荆州刺史事务,君可愿意?” 在政治上,遥领就是不领,再高的虚衔不如再低的实权,正如万石的三公不如千石的尚书令。 荆州士族闻言却喜不自胜,将刘琮给虚衔调走这才证明吴国的诚意,刘琮在舅舅蔡瑁的提醒下当即跪拜叩谢恩典。 在接受了荆州士族的效忠投诚后,洛楚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襄阳可稳定? 蜀国可有通路?” 荆州四大士族皆出身襄阳,黄承彦、庞统这些人都是襄阳名士,听到洛楚询问,庞统立即上前道:“启禀郡公,襄阳稳固有若江河磐石。 入蜀之通路,皆为刘焉把持,若要进攻蜀地,不易。” 洛楚见面前之人颇为丑恶,实在是生平仅见,又见其侃侃而谈,颇为风范,便猜到这便是荆州庞统。 当即奇声问道:“你便是荆州名士庞统庞士元?据说荆州士人称你‘才高无二,荆楚第一’?” 江东众人皆望向庞统,江东与荆州之战,庞统妙计频出,几乎称得上一人独斗江东谋士团。 没想到就是此人。 这也,太丑了! 尤其是在洛楚和周瑜这种江左闻名的美男面前,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庞统听到洛楚话中的热切先是一喜,然后就感受到江东众人的情绪,顿时心中一堵,眼中有厉色闪过。 他自小因为容貌便受到歧视,即便是凭借才能彰显,但还是处处受到歧视,他性格乖戾甚为偏激,就是因此。 这群江东人,真该死! 洛楚又望向坐在荆州众人最末的一名须白大汉,颇有不怒自威之感,对此人江东众人很是熟悉,正是荆州大将黄忠,万人敌! 洛楚收回目光,问庞统道:“士元,南阳太守赵弘如何?” 南阳之重,河洛之钥! 长安、洛阳,不得南阳,二京不稳吴国想要前往中原,便必须要夺取南阳,所以洛楚有此问。 庞统带着些许试探的问道:“赵弘与我荆州一向貌合神离,在南阳郡中自守,郡公可要征讨之?” 洛楚立刻摇头,他现在要做的是整合吴国内部,于是说道:“自然不行。 如今天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南阳之地,事关重大,我军一动,便是众矢之的。 若被群起而攻之,悔之晚矣。” 庞统军略极高,自然知道攻南阳的坏处,听到洛楚所言放下心来。 一下子接收了整个荆楚七成土地,南阳、蜀中又暂时都不能轻动,于是吴国大踏步向前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 荆州和扬州间商路彻底放开后,吴国立刻迎来了蓬勃的繁荣发展。 这种平稳维持了许久。 直到洛楚想要迁都的心思流传出去,而后迅速化作流言传遍了整个大江上下。 从长江头的渔夫到长江尾的小民都在聊着吴国要迁都之事。 没过多久,鲁肃、二张、顾雍等一众吴国大臣,便齐齐到了洛楚府上,唯有周瑜作为大都督没有回来。 但世人皆知鲁肃的意见就代表周瑜的意见。 洛楚府中,曾经作为政敌的众人皆面容肃穆,顾雍作为如今吴国相,地位崇高,直接就环视众人道:“迁都绝不可行。 江东才是我吴国兴盛气运之所在,这里是我吴国根基所在,都城在此,千年永固,怎么能迁徙到穷山恶水的荆楚之地?” 说着与鲁肃对视一眼,鲁肃缓缓点头认可顾雍的观点,他不赞同迁都,但还是低声道:“但这个理由不行,郡公不会认可这种说法。” 洛楚和小乔联袂而出,这么多年的岁月过去,小乔依旧是那副十几岁的模样,清稚甜美,当年一对璧人,如今倒像是两个时代的人了。 “郡公!” 众人虽然对洛楚迁都的决策很不满,但还是齐声抱拳作揖,洛楚回礼后,仿佛没有见到殿中的凝重气氛,笑着问道:“诸位前来可是为迁都流言?” 见到众人点头,洛楚便问道:“既然为此而来,诸位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鲁肃闻言当即朗声道:“郡公,下臣以为迁都不妥,早在十年前,下臣曾经对您说过我江东想要称霸,一夺荆州,二夺淮泗。 为何? 因为守江东必守长江! 如今荆州皆入我吴国之手,我军可在夷陵以及襄阳设防,无论是蜀中沿长江顺流而下,还是南阳沿汉水顺流而下,都成了无根之源,我吴国西线稳固若巍峨泰山,固若金汤! 但东线并非如此,守江必守淮,如今原九江郡,如今淮南郡虽然在我吴国手中,但并不稳固。 曹操和刘备皆虎视眈眈,对我长江以北垂涎,郡公您在淮南设置大军,使公瑾坐镇,难道不正是因为东线压力极大吗? 下臣以为我吴国接下来的对手应当是曹操和刘备二人,都城就该设在江左。 若要迁都,下臣以为可以迁徙到建业。 那里更加靠近淮南,能够更快的提供粮草以及兵员。” 鲁肃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殿中众人顿时鼓掌称赞。 顾雍也忍不住赞叹。 他虽然出身吴郡六姓,但不是个完全汲汲于家族利益的人,否则洛楚也不会让他担任吴国相。 顾雍心知吴国都城留在姑苏是绝不可能的,姑苏太过偏远,最多只能作为江东割据政权的都城。 那都城迁往建业相比迁往江陵是可以接受的。 洛楚脸上满是笑意,吴国真是人才济济,对鲁肃的言语他是有一部分认同的。 他沉吟了一番后说道:“子敬所言都是谋国之言,但可能是你们生活在江东太久,有些一叶障目了。 曹刘二人绝不会先攻淮南,冀州才是二人兵锋所指。 曹操封魏公时,以魏郡为首。 刘备虽然建立楚国,但观其动向,却是要以青州建立都城。 如果我吴国迁往建业,定然引起魏王曹操和楚王刘备的警觉,那岂不是为赵国和燕国做嫁衣? 本公前往江陵,是因为得到消息,蜀王刘焉身体不好,且刘焉与汉中王张鲁一向有冲突,未必不能寻找到机会,攻入蜀地。 我吴国虽然据有夷陵,但却不是真正的稳如泰山,只有攻入蜀地,彻底掌握整个长江,才能称得上高枕无忧啊!” 洛楚话音落罢,殿中众人都沉默起来,但这番话还是不能说服在场的众人。 见此情形,洛楚心知迁都暂时是不行了。 出身洛氏的他眼珠一转,不再劝说众人,反而说道:“先前前往江陵,荆州士族款待本公及诸卿,有荆州名士欲配以婚姻。 其中有名满荆州的美人蔡夫人,有荆州名士黄承彦的嫡女,襄阳四大家族互相联姻,犹如吴郡六姓般,娶到一人,便与其余三大士族皆有姻亲。 不知诸卿意下如何?” 婚姻? 自古以来拉近关系最简单的就是联姻。 荆州四大家族都是襄阳士族,又不是江陵士族。 在洛楚看来,并非迁往江陵就一定会让江东士族利益受损。 只要在南郡同样有足够的利益,甚至在旁边的长沙郡或者江夏郡有足够的利益,都是可以的。 在场的众人都是聪明人,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为了弥合吴国中无处不在的政治裂痕,洛楚决定用手段让大族互相联姻。 他自然能看到这其中的危害,但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如今吴国中利益交错复杂,他能够维持着这辆战车一直向前冲已经颇为不易。 人力有时穷尽啊! ————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史,乃问曰:“汉末列国,以吴国争都为最,才智之士皆为之倾倒,何也?” 兄子曰:“汲汲利者众,各有所求,故有所争。” 兄女曰:“都姑苏,欲守江左,为不争;都建业,欲攻淮泗,出青徐;都江陵,欲攻蜀中,出汉中,汲汲利者易破,持谋国略而不同者,难平也,故有所争!” 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弈女道韫,姑苏郡公之妻也!——《世说新语》 (本章完) ------------ 请假条 辜负大家期待了,写不出来,我写不出来满意的文字,请假。 ------------ 第四章:汉业将何?洛川薨! 时间不可逆,当时间略倒退回一些。 刘备还未尝建国时。 他满怀着悲戚的清点着自己的损失,手抖着低声吼着。 曹贼! 我刘备与你势不两立! 什么叫做得人心? 百姓愿为刘备战,士人豪强愿为刘备解囊,这就叫做得人心。 …… 临淄城外。 天空一片阴沉,浓重的阴云布在天上,灰蒙蒙的,城外缓缓落下了雪,白色的雪花飘得到处都是,落在临淄城不远处的山丘上,挂在树叶落尽的树上,阵阵寒意传来。 无边无际的楚国大军在刘备的统率下到达了城外,他身着戎装,脸上带着无尽的感慨。 刘备骑在马上,寒风从他的脸颊边吹过,身上是厚厚的锦袍,脸上带着寒风的味道,满是红色的血丝和皲裂的痕迹。 他的身边停着一辆马车,厚厚的帘子落在马车上,让人忍不住探究是谁可以在楚国之主面前,独享一辆马车。 刘备手中握着剑,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一般,也或许是他心中实在是过于火热。 张燕在漫天大雪间亦步亦趋的走到刘备面前,楚国群臣都望着他,他双膝跪在刘备马前,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公子燕啊,我张燕为了一句承诺守了这么久,也算对得起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楚国大王,张燕率青州诸军,降了!” 袁绍病逝,赵国溃败,走投无路,不得不降,这就是张燕的处境。 只见刘备将张燕举起来的利剑接过,而后高高举起,那无穷无尽的楚国大军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刘备朗声大笑道:“子齐,我们回到青州了! 文申,我们回到临淄了! 当年我们从青州败退,寡人还以为再也回不到临淄了。 当那一日被曹贼伏击拦截去路,寡人以为我们的大愿将终结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然还有杀回青州的这一天。” 他的话中有无尽的感慨和唏嘘,却又充斥着豪情壮志。 刘备昂扬着头大声道:“将这个消息送到英侯国,让英侯欣喜,将这个消息告知糜氏、萧氏、韩氏、陈氏,告诉每一个在一年前对寡人慨慷解囊的大族人家,告诉每一个百姓,我刘备未曾辜负他们的愿望!” 吕申任由寒风吹过面颊,即便是极寒也不能浇灭他心中的火热。 终于,回家了。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统率着大军团,皆带着笑意望着刘备。 陈登忍不住要大笑,不愧是他一直以来所敬仰的刘玄德啊,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 刘晔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望向满宠,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是在说,我刘氏最英杰之人,如何? “王上不负青徐,未来亦能不负天下!” 马车中传来一道略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那自然是洛齐。 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在刘备被伏击大败后,英侯抽调国人凑出了三千精锐,经过披甲后,成为了攻破青州不可忽视的存在。 谁能撼动英侯一脉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呢? 即便是当初给了刘备起家士卒、资粮以及名声的无双忠武侯,也不如始终前后帮扶的英侯一脉吧! 洛齐掀开厚厚的帘子,他本是能够战场冲阵的勇将,但如今却连骑马都难以做到了。 有冷风吹过,他被冷风一激,立刻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风雪之日,即便是披着厚厚的锦衣也还是感觉寒冷。 青州比徐州冷太多了,但收复青州他必须要来。 糜贞担忧的望着他,刘备想让他赶紧回车中了。 洛齐却不以为意,洛氏一向对生命的态度都是长度不如宽度。 他紧了紧身上的锦裘,轻声笑道:“恭喜王上夺回青州,这只是您光辉之路的开始。 我们会一直胜利。 兖州、冀州、豫州,都将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直到光复大汉的那一天!” 刘备闻言收起担心,失声笑起,他马鞭一指向前大声道:“子齐,寡人本想与你并入临淄城,但伱一定不会答应。 这临淄城,寡人先行,你随其后。 未来我们攻取每一个州郡,都如此。 寡人在前,你随后。 当年韩武穆建汉第一功,结果却未曾封王,结果如今天下尽是草头王,甚是可笑。 若寡人有彻底兴盛大汉的那一日,寡人一定为英侯一脉封王。 封一个真正的王! 天子封下的王! 所以子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一定要等着寡人光复洛阳的那一天! 就从临淄开始!” 望着意气风发的刘备,洛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他轻声笑道:“王上放心,会有光复两京那一日的,会有的。” 刘备朗声笑起来,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洛齐的身体愈发羸弱,若是洛齐出了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雪飘人间,白茫茫一片,在狂风呼啸间,愈发的大起来,刮得人脸生疼。 刘备策马前行,洛齐跟在后面。 关羽张飞赵云不像是大将,倒像是护卫般策马同行,但做刘备的护卫,这是他们所求之不得的。 刘备回头见到吕申不曾跟上,于是朗声道:“长申,这可是你的祖地,为何不跟上呢?” 吕申眼中噙着泪水,被寒风一吹,冻得眼睛生疼。 时隔多年,他终于回到了临淄,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族人都已经不在。 他的父亲,大汉末代的齐公,早在几年前就病逝在邺城。 若当初他不曾跟着刘备舍家弃业的前往徐州,是否如今在邺城郁郁终生呢? 是否还有能回到祖地之时? 吕申策马上前到洛齐的马车边,对刘备沉声道:“王上,臣刚才感念先祖太公一千三百年前因功受周武王封建。 自此一代代吕氏在此地流淌赤血,自一无所有间建起诸夏大国。 臣感念先祖齐威光王三百年前同高皇帝一同攻灭秦国,得授齐王爵。 臣感念今日能再随王上踏进临淄城,愿您光辉,愿您成业,愿往后的子孙能够念您和臣的名。 不枉此生了!” 吕申重重握拳指甲切在掌心,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那就是光复吕氏的荣光! 刘备闻言先是一怔,又是一愣,他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大舅哥一眼,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如子齐所说,我们会有成就大业的那一日,吕氏将会伴随着刘氏再次兴盛。” 千山孤寂,万迹已灭。 但刘备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暖意和憧憬。 …… 英侯国。 天下最后一个列侯国,英侯洛川的鬓间生出华发,他躺在屋中,窗户却开着,望着窗外扑簌扑簌落下的雪花。 洛倩坐在他身边正煮着茶,边摆弄茶具边说道:“阿楚在江东风生水起。 楚王这边攻占了青州全境,看他屯驻大军在泰山郡以及青州,下一步可能就要攻伐冀州。 齐儿身体不好,但冀州对楚王太过重要,他一定会亲自去,我很担心。” 洛川望着雪花恍若失神道:“拦不住的,我在阿齐的身上见到了先祖宣公和先祖文王的影子。 人的性命将决定他的命运,属于阿齐的命运终将到来。” 洛倩手一抖,洛宣公和洛文王,即便是在忠谨能干的洛氏子中,这二人也以鞠躬尽瘁闻名。 洛倩的嘴唇喉咙有些发干,洛川带着些许感慨道:“刘玄德,刘玄德。 从他崭露头角到现在,有二十年了吧,他从一个闲散的宗亲成为了国主大王。 当初他身份太低我不能出仕,后来齐儿出仕我不能出仕,直到现在,我已经垂垂老矣,半身入土。 倩儿,阿空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了孝愍皇帝。 我为什么就没有遇到一个值得效忠的汉室皇帝呢? 我是大汉英侯啊,为什么没有呢?” 那升腾而起的雾气似乎迷蒙了洛倩的双方,她似乎有些泪眼婆娑,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良人,这是汉室的不幸,不是你的不幸。” 洛川轻声道:“是吗? 就这样吧,或许遇到灵帝是我命中所注定的。 攻取冀州将会是楚王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将国中所有的力量都整理出来吧,交给齐儿。 这是英侯国最后的力量和底蕴了,助楚王一臂之力。 谋事在人啊! 大兄天纵之资,他对大汉判了死刑,我本该认命的,但我这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想要看看,真的如此吗?” 洛川的话中满是萧瑟,洛倩脸上同样带着悲观。 洛霄是洛氏中不可逾越的高峰,他的话对洛氏子来说,就如同天宪一般,他说汉室难兴,他说汉室天命断绝,洛氏子如何能说服自己呢? 一切的尝试,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洛空如此,洛川也如此。 …… 每逢寒冬时,在这个寂寥寒冷萧瑟的季节中,总有有人撑不过去,多少人都在冬日陡然昏倒,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洛川同洛倩每日在窗边,赏雪,煮茶。 或者二人研究一番天下的局势,就如同在下棋一般,以天下诸侯为棋子推演。 这样的生活颇为宁静,这样的生活二人已经过了很多年。 洛川和洛倩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过多少年。 在又一场大雪突然落下后,院中的梅花树,突然在一个雪夜被压断了枝叶。 翌日准备前往赏雪梅的洛川望着那断掉的豁口,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倒在了地上的雪里。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雪中,锦裘上,帽子中,甚至脸上、手上全都是雪,白茫茫的雪,就像是他那张白茫茫的脸一样。 洛倩惊惧的将他抱起,对洛氏女来说,这并不难,尤其洛倩是个上好的剑客,她很有力气。 但此刻她抱着洛川,却只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是寒风呼啸,还是从心底所发出的,她只觉得一阵冰冷。 回到屋中,那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两人,就像是冰川融化一般,洛川醒了过来。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洛倩抱着,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为何?” 洛倩就这样抱着洛川,两人眼睛对视着,好一会儿,洛倩将洛川放在床榻上,然后轻声道:“良人,你刚才昏倒了,倒在了雪地中,我想你是生病了,该请医者过来。” 昏倒了? 洛川望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化成雪水的地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现在应当是没事了,不必请医者。”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再次昏迷过去,昏迷前所见到的就是洛倩满是焦急的神情。 等到洛川再次醒来时,洛倩依旧坐在他身边,还没等妻子说话,洛川就先说道:“夫人,你说的没错,我想必是病了,需要医者治疗。” 洛倩眼底带着悲伤的神色,轻声道:“医者来过,说良人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洛川闻言瞧了洛倩一眼,然后轻声道:“夫人,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快速的眨动,所以你在说谎。” 洛倩闻言白了洛川一眼,她知道洛川是在诈自己,低声说道:“我与你在一起数十年,没有说过谎,你在胡说,你知道了?” 洛川缓缓闭上眼又睁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是啊,夫人你不会说谎,尤其是在我的面前说谎。 我生病了,病很重。”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洛倩很难受,但还是轻轻点点头,然后说道:“医者找不到问题,说你无事。” 明明有病,却不知道什么病。 这说明,病不可医。 室中一片沉默,良久,洛川张开双臂,轻声道:“夫人,抱抱。” …… 当洛齐和刘备等人来到英侯国时,洛川陷入昏迷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 洛齐等人先去拜见了自己的母亲,即便是如今也极其少见的洛氏嫡女。 洛倩的眉眼间带着明显的愁绪,纵然逐渐步入暮年,依旧体态合宜,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姿。 洛齐正想要说话,洛倩便轻声道:“去见你父亲吧。” 洛齐一顿,心中更加悲戚。 一行人随着洛倩悄声走进屋中,一眼便见到洛川正躺在病榻上,面色憔悴甚至有些塌陷下去。 似乎是听到了这一行人的脚步声,洛川从沉眠中清醒过来。 刘备如今虽然是诸侯王,但地位并不比洛川高,洛川从来不是他的臣子,除非他成为了皇帝。 不过洛川还是向刘备行平揖。 刘备回礼后,洛川望着众人,靠在洛倩身上轻声问道:“楚王不准备攻赵事宜,来探望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岂不是耽误大事?” 刘备闻言直接掩面泣声道:“君侯说什么话? 如果没有您,哪里有我刘备的今天呢? 昔年无双忠武侯薨逝直接化为了血玉,我只能遥遥祭拜一番。 如今临淄与英侯国不过咫尺之间,若是不能送您一程,备后半生都要在后悔中度过。” 洛川望着真情流露的刘备,似乎带着些许回忆的感慨道:“楚王,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天下千千万的刘氏宗亲中选中了你,帮助你吗? 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高皇帝的风范。 你和光武皇帝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 这世上有些人对高皇帝有误会,说高皇帝打下天下后又杀功臣,但实际上呢? 高皇帝封了那么多列侯,几乎每一个都至少传了三代,三百年还能传下七家,这份宽厚,实在是不多啊。 你同样是个宽厚的人,于是你身边能聚集这么一批人。 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都是少见的义士。 这些人都愿意为你而死,这是你能够成就大事的根基。 楚王啊。 永远都要记住,大汉以恩养立国,万万不要丢掉这些徒劳的去玩弄什么权术。 人有自己所行的道,你秉持着仁义的道路走到现在,你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的力量越来越大。 我知道你越来越累,但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众人万万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洛川竟然会和刘备说这些话。 这些话或许之前有人和刘备说过,但效果都不如如今的洛川,刘备握住洛川的手轻泣道:“君侯放心,备明白,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洛川松开了刘备的手,突然说道:“如果你是灵帝,或许汉室能够再兴吧。 皇位上坐了一个不该成为皇帝的人,这大概是最大的灾难。” 说罢洛川望向洛齐,脸上带上了一丝愧疚。 他有两个儿子,洛楚的未来是堂皇大道,而洛齐的未来却崎岖难行,这让他如何不对洛齐感到愧疚呢? 这种事只有洛氏子才懂,洛齐低落的说道:“父亲,人活在世上,是为了无数的事情而存在,却唯独不是为了活的更长久,所以父亲不必为儿子忧心。 儿子这些年很是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洛川闻言握住洛齐的手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道:“等我死后,你会继承英侯的爵位。 不过天下的局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虚名已经不重要了。 英侯不是那一份金册,而是三百年前,高皇帝和英文献侯间许下的誓言。 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 洛川就在众人面前轻声的哼唱着:“纵然大河变得如同衣带一般啊,纵然泰山平的就像是磨刀石,你们的封国啊永远安定,还要绵延恩泽给你们的子孙。” 屋中众人皆齐声哼唱着宣皇帝的誓言作为应和:“纵然山峰被磨灭棱角啊,纵然大海彻底枯竭,你们的爵位将会一直得到传承,和大汉一同兴盛下去。” 这古老的传承了两三百年的誓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洛川的精神都愈发的好起来,他轻轻的打着拍子。 待众人唱罢,洛川拍着洛齐的手臂,“就是这样,遵从那古老的誓言,跟随着楚王,兴盛汉室的功业。 等为父死后,你就将英侯国最后的护卫力量全部带到青州去吧。 为父死后,你的母亲会带着为父的遗体返回昭城,你不必前来吊唁,以免出现意外。 阿晋会为为父主持葬礼,你不必担心。 只是以后想要见你的母亲,那便不容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完全收复冀州,那时再到昭城中祭拜一番即可。” 洛川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曾经的天下楷模,到了如今,也只是有着许多遗憾的普通人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倒在洛倩的怀中,握住妻子的手,微不可闻的轻声道:“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就这样待在洛英城中,看花开花落,草木枯荣,真好啊。” 真好啊。 洛倩感受着彻底那颗心停止了跳动,忍不住抽噎起来,见到英侯洛川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感觉心被抓紧一般。 汉室曾经的擎天之柱之一,在这一刻倒塌了,他生命的后半程,就是在培养洛齐和刘备这两个新的擎天之柱。 或许没有什么遗憾吧,他安稳的躺在洛倩怀中,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 英侯洛川薨逝的消息自然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他是汉室的英侯,但他同样是天下的士人领袖之一。 若不是天下走到了列国纷争的地步,这世上除了皇室之外,其他人在洛川的面前都要俯首。 洛川这样的大人物薨逝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评定谥号。 纵然刘备对曹操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向许昌朝廷递去了文书,请汉皇为洛川评定谥号。 正如刘备所说,“君侯一生都是汉臣,我还没有资格为君侯上谥号,若是有朝一日,我为皇帝,定为君侯加谥,但此时还是要汉皇为之上谥,方不负君侯一生。” 许昌朝廷及曹操收到洛川薨逝之事后,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径直交给了朝廷中的大臣。 魏国臣子从官品还没有资格主导商议谥号之事,但经过一通大杀特杀,如今朝廷的主导是曹操,没有经过很久,洛川的谥号就被商议出来——忠毅。 在大汉历史上,这个谥号最著名的人恰好是一位昭公,先汉的昭忠毅公,薨逝在洛水,改革大业未成,最终遗憾而死。 这是个很好的谥号,不偏不倚。 英忠毅侯。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任后汉英侯,洛齐不会接受许昌朝廷的英侯册封。 至于未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 英侯国中有一支队伍缓缓离开,往昭公国中而去,在车队中,棺椁被细细封着。 …… 吴国。 宫殿外的所有吴国大臣都有些焦急的踱着步,报信的使者已经进去不短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出来。 可想而知豫章郡公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群臣聚集在这里,就是担心洛楚会选择去奔丧,见英侯最后一面。 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那一幕。 若是洛楚失陷在中原,那刚刚形势大好的吴国,蒸蒸如上的国势,不知道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诸位大臣,郡公请诸位进殿。” 众人这才一窝蜂的走进去,一进去便见到洛楚正襟危坐坐在上首,穿着孝服,小乔坐在他旁边,同样是一身孝服。 见到众人走进后,洛楚第一句话就是:“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本公不会前往昭城奔丧,大局为重,本公明白。”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洛楚便又说道:“本公不能前往昭城奔丧,这是本公的过错,本公日后将在吴国服孝,万望诸公注意言行。 便如此。 诸公请回吧。” 洛楚竟然没等众人说话,就直接下了逐客令,这是从未有过的行为,但众人都明白现在的洛楚恐怕心情很差,不想见到太多人。 既然洛楚已经不回昭城奔丧,那就没有大事,众人对视几眼后,纷纷告辞退下。 望着离开的众人,洛楚正襟危坐的身子一下子垮塌下来,眼泪瞬间噙满了他的眼眶。 “夫人,父亲会不会怪我啊,怪我因为这俗事杂务,竟然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去见他。” 小乔将洛楚抱在怀中,温声道:“夫君不必担心,父亲怎么会怪罪你呢? 恐怕你真的冒着风险去昭城奔丧,那才是会让父亲怪罪的。 有朝一日,我们会回到昭城的,会的。” …… 洛川薨逝。 随着一道道风,随着寒冬过去,随着春风拂过,终将是过去了。 这些年实在是死去了太多的人,有天潢贵胄,有升斗小民,对死亡所有人都带着麻木的情绪。 战争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中原的,关中的,乃至于草原的! ———— 川性刚强,少游洛阳,见不平而拔刀助之,士民曰正,朝政昏暗,川慨然勃作,挂冠归国,常庇豪杰,及至党锢,川斥灵帝,又护清正,天下赞声,称之楷模。 灵帝祸乱,太平乱起,川怀忠谨,勤王而东,惜功败未成,汉业忽衰,川未哀惜,强作振声,遍观宗子,欲寻光武,刘备有运,乘风而起。 川承祖业,汉业刘氏下最尊者,故时怀兴盛之愿,世道艰难,大业难成,诸侯举王,汉业几不复存,刚而易折,川怀绝意,遂薨矣。 灵帝有忠不信,有贤不用,川有才不显,青史难书,岂非贤臣亦需圣王配? 惜哉!——《后汉书·洛英侯世家》 终于写出来了,这一章我还是很满意的,不枉我憋了两天! (本章完) ------------ 第五章:赵国存亡,系于我身! 当寒冬过去,从未停歇的战争再次加快了脚步。 青州乃是自南攻北的桥头堡。 据青徐,攻河南地,一片坦途,自青州过黄河,攻渤海,攻冀南,同样是一片坦途。 楚王府中。 刘备望着大汉十三州堪舆图肃容而立,洛齐边咳边说道:“王上。 我军如今当攻渤海,然后转道而西,联合赵国,攻灭曹操建立在河北的魏郡。 而后再一路向西攻灭河内等地,使曹操全面退回河南。 翌日我军再挥军北上,降服赵国,与燕国战,全据幽冀青徐,如此大业可成。 如今唯一所需要的就是等粮草收割,青州今年遭了蝗灾,收成不如往年,要先等等,但天下势一日三变,一等就容易出事啊。” 刘备眉头皱起又舒展开,神情很是纠结,沉吟许久才缓缓道:“粮,兵民之本。 不能将百姓家中存粮取尽啊,万一再遇到天灾就完了,等等吧,等到明年收获再说。” 对刘备的选择洛齐一点都不意外,楚王后从外走进,手中牵着刘备的嫡长子,刘备笑着招招手。 洛齐行礼后走出王府,走上马车回身望了一眼楚王府,暗道:“明年,希望明年能成行。” …… 邯郸。 只剩下三郡之地的赵国相比较燕国和魏国自然是力弱到极致,但若说衰败则不然,甚至从那来来往往的商队,还颇显繁荣。 邯郸自古就是繁华之地,冀南重地之一,如今也不例外。 一行臣子从赵王宫中匆匆走出,待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沮授和荀谌皆靠向洛燕,沮授皱眉轻声道:“子燕公,今日宫中似乎有些不对啊,王太后和大王间有嫌隙。” 荀谌左右瞧了瞧,而后低声道:“王太后一直想要先王三子继位,那才是她亲生的最宠爱的儿子。” 洛燕面上没什么表情,王位之争永远不会少,选择继承人一向是最难的问题。 这种选择甚至和人杰与否问题都不大。 袁绍没有废长立幼,吕布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洛燕平静地说道:“谁做君王讲究的是公平。 人心中的公平。 自古以来就是立嫡立长,因为这样最公平,不会引起骚乱,不会让其他人升起别样的心思。 自古以来也多有立贤之事,嫡长有亏,别子有能。 但三子有何功绩? 赵国可有一寸土地是三子所打下的? 赵国可有一事是三子所做成的? 如今赵国的危局,三子可能处理? 王太后,没有治国的才能,不能使其参与国政大事。 二位可知晓?” 沮授和荀谌对视一眼,知道洛燕这是在告诉二人,不要搭理王太后的拉拢,于是同时拱手道:“下臣明白。” 洛燕见状又道:“本侯会找时间让夫人进宫去劝一劝王太后,值此生死存亡之秋,不能生乱。” 三人正要离开,突然有相府中官吏往三人所在狂奔而来,见到洛燕等人后,顿时冲过来,大声道:“国相,有前线战报传来。” 战报! 这个字眼几乎在瞬间点燃了宫门前的所有人,顿时一片赵国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哗啦啦围了上来。 那炽热的眼神,把相府官吏都吓了一跳,连忙将信件取出递给洛燕,洛燕展开匆匆一看,咬着牙道:“魏国攻邺!” 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浓浓的寒意。 如今天下最强的诸侯——魏王曹操! 刚刚从赵王宫中走出的洛燕高声道:“进宫,商议大事!” 一行大臣再度返回宫中,袁谭都有些愣神,不知道这些大臣怎么又回来了? 然后就得知了曹操来攻的消息,恐惧顿时袭上了心头。 袁谭焦急的问道:“国相,曹操怎么会突然来攻呢?他不是与我国签订盟约吗? 他不担心实力损耗为燕国做嫁衣吗? 他难道有信心击败我赵国吗?” 洛燕等人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惊骇,赵国谋士皆对视,知道都想到了一些什么。 “王上……” …… 时间退回到一个月之前,青州遭遇蝗灾的消息流传到了魏国,曹操顶级的谋士团几乎在瞬间抓住了机会。 一个狭窄的窗口期! “燕国占据了冀北的土地,但还没有真正纳入收税体系,暂时不能发挥出作用。 幽州以及辽东今年格外冷,大雪灾使牲畜死去,作物歉收,如今燕国内部正艰难度日,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是没有能力南下的。 如今青州遭遇蝗灾,粮食歉收,刘备守土有余,进取不能。 草原胡乱愈盛,吕布自去岁就前往九原,不可能返回襄助赵国。 这是我魏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直取邯郸,将赵国收入囊中。” 荀攸等人掷地有声的分析着魏国的胜利概率。 曹操身着诸侯王的服饰,满脸笑意,若是能攻下冀州,这天下未必不能姓曹啊! …… 袁谭听着洛燕等人的分析如堕冰窖。 赵国竟然落入了如此生死存亡之刻,数遍天下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结盟共抗曹操的人。 “为之奈何?” 听着袁谭又一次发出了为之奈何的疑问,洛燕有些无奈,子不肖父,到了如今的时刻,还问怎么办。 他直接站起,昂然道:“自然是战一场,以战求和而和存,以战求安才能安。 审正南和麴正则守在邺城,只要供给粮草,曹军想要破城哪有那么简单! 守上一年、两年,甚至三年。 守到楚王等人恢复过来,自然会有人来解救我赵国危局! 这世上从来没有必胜和必败的战争,若是我赵国能乘此机会收复魏郡与河内郡,焉知这天下没有我赵国再兴之日?” 洛氏的字典里没有不战而降,不打一场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拳头和骨气,你又怎么会尊重我呢? 洛燕的话充满了力量。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时刻刻充斥着巨大压力,仿佛要亡国的赵国中。 他的话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充斥着不服输的豪情壮志。 …… 魏郡与河内郡在魏国的规划中,就是进攻赵国的桥头堡,早在曹操建立魏公国的时候,就开始打造战争基地。 这里一直都屯驻着大量的屯田兵以及战兵,几乎占据了整个魏国一半,是魏国最大的战区。 这就是为什么在了解到青州蝗灾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曹操就能够发动六万步骑进攻邺城! 若是真的从头开始准备,发动足以支撑六万步骑的战争,光是准备时间就要起码一年! 来势汹汹的魏军,一面高高挂起的汉字旗,一面高高挂起的魏字旗,两面旗子的高度都差不多,充分的彰显了如今曹操的地位。 自魏郡与河内郡集结而来的大军兵临河北重地,邺城之下! 城头之上,审配与麴义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连绵军队,心头都满是沉重的味道。 麴义恨声道:“若昔日先登还在,我又有何惧之?” 先登不是训练不出来,有麴义在就有先登。 但训练先登这种兵种,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那些可都是脱产的士卒。 在赵国最巅峰的时候,即便花费大量资源建造骑兵的情况下,依旧有足足六千先登。 但是现在的赵国,只剩下两千先登,这已经是洛燕拼命给麴义挤出来的份额。 审配摩挲着城墙砖上的道道驳痕,这座古城经历过多少次战争呢? 守卫这座城池的人,又都是什么结局和选择呢? 审配不太通史书,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信使匆匆而至,“麴将军、审太守,这是国相自邯郸送来的信。” 二人展开信读去,洛燕的字迹有些重,可想而知写下时定然是心绪沉重,“正南、正则,河北诸士,你二人最有将帅之才,又有忠义之心。 邺城交在伱二人手中,我很放心,大王同样放心。 邺城存亡,关乎赵国,务必小心。 我会在邯郸征集士卒,筹集粮草以及军需物资,后续的支援不会短缺。 待大军征集完毕,我会亲率大军前往支援邺城,务必坚守。” 审配和麴义只觉一阵安心,有洛燕在,他们至少不会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中。 自古以来多少坚城的陷落都不是因为守不下去,而是政治上出现了问题呢? 不过审配自动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邺城实在算不上坚城。 毫不客气的说,整个冀州都几乎没有什么不可攻陷的坚城。 自古以来的坚城都是依靠山川而建造,没有天然的山川,就算是洛阳这种城防完备的城池,也不可能守住。 审配回头望向曹军,朗声笑道:“让曹操见识一番我赵国儿郎的厉害。” 曹营中。 曹操坐在上首两侧则是魏国诸将以及智囊团。 荀攸先出声道:“大王。 如今我军粮草都已到位,魏郡中所存储的粮草足够大军至少一年以上的不间断进攻。” 这就是拥有魏郡与河内郡的好处。 魏国进攻邺城,甚至就连劳师远征都谈不上,因为邺城就在魏国边境上,从大军开拔算起,仅仅数日就兵临城下就这么近。 守城方惯用的静守,然后等敌军粮草吃尽自动退军的战术,在如今的魏军面前,没有用处。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曹操面带轻松的笑道:“我军势大,先行攻城一番,使赵军震怖,而后再劝降之。 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那河北名士等,该知什么叫做大势,定会倒戈来降。 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邺城,赵国覆亡不远矣。” 曹操现在所思所想就是能够在不造成太大伤亡的情况下,攻陷赵国。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如今的赵国,袁绍已死,在曹操看来就是一片散沙。 赵国建立不过数年而已,臣民对赵国的归属感并不强,大臣对袁绍的儿子也不可能有那么忠心。 毕竟曹操扪心自问,如果现在自己去世,魏国能不能保持现在这种态势? 毕竟是不行的。 他的儿子就算是能力出众,但不要说继续开拓,就算是能够控制住国中的这些大臣都算是相当了不得了。 现在赵国大势已去,外无强援盟友,内无山川江河阻隔,根本不可能阻挡住魏国的攻击。 在曹操的一声令下,魏军携带着的大量攻城器具开始进攻,当初攻灭袁术后,从袁术处缴获的大量墨家子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改进了投石机和弩弓,还改进了攻城锤以及防备守城方的防御武器,给审配以及麴义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过作为攻城一方,曹操的损失依旧是远远超过赵军的,尤其是那些佯攻的负责消耗城中箭矢等的炮灰军,伤亡更是惨重。 战争一日接着一日,魏赵之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流传到了所有的国家中。 …… 曹操悍然进攻赵国的行为震惊了几乎所有人,他甚至不愿意去寻找一个理由,而是直接开战! 就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要吞并赵国,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嚣张! 吴国忙着整理内部的纷争,整合内部分裂,平定那些山越以及西南夷时不时的叛乱,无力他顾。 最焦急的当属刘备,他还准备明年再攻伐渤海,然后攻击曹操的河北地,没想到曹操竟然先下手为强。 如此这般,到时候恐怕就是曹操反过来侵吞渤海郡,而后从冀州、兖州、豫州三线同时进攻楚国了! 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刘备决定要和赵国谈判结盟。 邯郸城。 洛燕向袁谭复述着刘备的意见,“大王,楚王给出的条件是,楚国出兵,赵国出粮,楚国可以进攻魏国,使魏国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进而退兵。” 围魏救赵! 洛燕的话刚说完,顿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这个成语。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事,让殿中众人皆感觉颇为怪异。 洛燕见到袁谭竟然走神,于是又问了一句,袁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寡人答应,只要楚王愿意出兵,区区粮草而已,寡人愿意。” 洛燕却沉声道:“大王,您一定要想好,曹操不是善人,刘备也不是,他心中巴不得我赵国死。” 袁谭闻言叹口气,殿中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若是再供给给刘备粮草,这次赵国真的要彻底打空了,这一次打退了魏军,那下一次呢? 不论是燕军、魏军,还是楚军,恐怕都不是赵国所能够抵抗的了。 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选择题,任谁来都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同意。 尤其是在邺城传来的战报不太好的情况下。 …… “楚国和赵国结成了协议?要一同进攻我魏国?” 曹操接收到这一条战报时,有些难以置信,他之所以进攻赵国,就是因为楚国没有进攻的能力。 曹操颇有些不屑的说道:“赵国要给楚国提供粮草? 就赵国那三郡之地,能有多少粮草可以提供? 恐怕还没等楚国进入战场,赵国就已经干涸不能再战了,简直是与虎谋皮。” 荀攸沉吟道:“大王,臣以为,赵国恐怕是有之前就存储的粮仓,否则虽然赵国三郡大都是膏腴之地,但想要供给两国大军,还是不足的。 不过就算是有存粮,但臣以为,楚国可能是发一偏师作为骚扰罢了,不可能真的大军齐出。” 郭嘉听罢,却皱着眉头道:“大王,臣觉得万事都要小心,不能托大。 如今楚国可能进场参战,那就要以最大的威胁来看待。 臣以为应当调遣更多的军队投入河北战场了。 赵国必须亡! 谁来了也救不了他!” 曹操踱步数周,然后下定决心道:“寡人立刻调集其余战区的军队前来,但那些地区所防御的诸侯该要怎么办呢?” 董诏出列道:“大王,臣愿意前往出使列国,使诸王与大王结盟。” “哦?” 曹操望向很少说话的董诏,对董诏的人品,他不置可否,但对董诏的才能他是不怀疑的,“董卿可需要什么东西?” 董诏微微笑道:“启禀大王,臣有三寸不烂之舌,如今所需的仅仅是陛下一封征讨圣旨罢了。” 那个坐困许昌皇宫的汉室皇帝,在经历了血色许昌后,如今彻底成为了摆设。 但摆设他也是当今的两位皇帝之一,更是唯一被大多数诸侯承认的皇帝。 不是燕国那个自娱自乐的皇帝。 董诏现在要他的一封圣旨,那也合理。 董诏得到曹操的首肯后离开了魏国。 望着董诏离开的背影,在场的众人猛然间意识到,在这种纷乱的乱世中,又是纵横家纵横睥睨的时代了。 那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的时代。 现在虽然没有邦周的春秋战国时代那么夸张,但在出现一个足以独斗天下的势力前,拉拢盟友是不断获得胜利的关键点。 …… 在刘备正在备战时,曹操对邺城展开了猛攻,是有别于先前那种不疾不徐的攻击,而是完全不计较代价的进攻。 如今的曹操,手中有兖州、豫州这两块仅次于冀州的肥沃土地,在河东太守投诚后,拥有了完整的三河,实力之强,人口之多,冠绝天下。 他和赵国玩兑子战术,赵国根本就扛不住。 审配和麴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即便是将伤亡打成五比一又有什么用? 魏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何止五倍? 从邯郸而来的援军被挡在城外,根本就进不去,只能暂时寻找适合防守的地形建造大营。 三州打三郡,硬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目前邺城唯一的希望就是楚国军队! 楚军在哪里呢? …… 楚军在等。 实际上在接收到了第一批的粮草后,楚军就在关羽的率领下出发了,然后关羽按照刘备的指令暂时等待。 等待魏军的伤亡再大一些,粮草再减少一些,实力再弱一些。 等待魏军的气势从如日中天渐渐落下来,那是才是最好的出战时机。 刘备的选择很正确,他是个优秀的统帅,虽然只能统帅不超过一万人,但抓时机很准。 但楚军等待的每一刻,都意味着处于风雨飘摇中的邺城,加重了一丝破城的风险。 …… 邯郸城中。 曹操和刘备已经被问候了不知道多少次,尤其是刘备,拿了粮草不做事,让人恨得牙痒痒。 现在怎么办? 袁谭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洛燕站起身望着众人道:“刘备会出兵,但一定是在见到曹操已经被我军所伤的情况下。 他前来助拳,不是要为我赵国硬抗曹操。 他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 如果全部指望刘备,那我赵国定将灭国。 如今的局面,我将会率领我赵国最后的大军前往邺城支援,同麴将军里应外合,或许能将魏军击退,甚至胜过魏军。” 至于楚军。 他们一定会出手,但没人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出手。 …… 洛燕率领着赵国最后的大军离开邯郸,直奔邺城而来,但刚刚走出半路,竟然遇到了麴义! 洛燕如遭雷击,随洛燕前来的田丰沮授等人都直接懵了。 洛燕冲上前去,没等询问,麴义就直接泣声道:“国相,邺城被叛徒打开城门,卑职和审正南失联,魏军进城,卑职只能率领着先登营突围,赶往邯郸再做打算。” 邺城丢了! 洛燕回过神来,立刻急声道:“麴将军,可愿意随本相杀回去。” 麴义当即道:“自然愿意,麴义绝不是贪生怕生之徒,先登还在,麴义愿为先锋!” 洛燕朗声道:“好,如今邺城刚刚陷落,我们还有夺回来的机会,这就出发!” …… 在邺城外,审配在曹操面前说出了那一句足以让他名垂千古的话。 这一句话,充斥着满腔的豪情和忠贞。 这一句话,就是千百年来,人所孜孜不倦所追求的最高道德之一。 这一句话,让曹操这样的人,也禁不住对审配心生敬意,他想起了荀彧,不愿意苟活于魏国中,他想起了关羽,不愿意投身自己麾下。 我的麾下可有这般人吗? ———— 审配字正南,河北名士,绍主河北,配为袁臣,配性刚正不阿,时人皆敬畏,从燕为副二,燕甚敬重,及绍卒,燕主伪赵,乃使配守邺,帝破邺,俘配,欲服之。 配有铁骨,曰:“不事二主,忠贞之节,配生为袁氏臣死为袁氏鬼,请死而已。” 帝敬之,以为壮士,又问其愿,配乃曰:“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其言若雷,配死,帝慨然曰:“河北多名士,谁如审正南?寡人若得审正南者必委以公卿。”——《魏书·洛沮荀审田列传》 (本章完) ------------ 调整状态。 状态太差,写不出来,不写了,明天再写。 ------------ 第六章:为国尽忠死! 春雨淅淅,枝叶抽芽,地上泥土微湿,大军行过恰无扬尘而起。 邺城被破,赵国门户大开! 洛燕率领着赵国最后的大军出现,刚刚攻克了邺城的魏军,再次投入了战斗中。 当赵军陷入劣势不得不败退重新整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最深的绝望中。 “正南死了。” 审配之事已经传到了赵军中,洛燕感叹道:“正南真是我赵国士人的冠冕啊!” 众人皆沉浸在邺城失落和审配殉国的震撼中,没有人说话。 麴义闻言只觉羞愧万分道:“卑职也该死在邺城,若是奋起反抗,未必不能守住,也不必如今受这样的耻辱,被那些猪狗一般的人践踏羞辱。 千百年后,或许还要成为他人品头论足的对象,做那些猪狗的踏脚石,真是可恨。” 麴义口中猪狗一般的人指魏军中的那些将领,若是他全盛时期,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放在眼里,但如今却受制于赵国国力被击败,不得不退走,这让麴义如何能够接受。 这世上总是唯成功论,失败者被踩到泥土之中,仿佛一文不值。 赵国群臣,皆是天下有数的谋士和武将,但却因为赵国失败将要于史书上无名,这谁能接受! 众人皆有些戚戚然。 洛燕见状缓缓道:“史官秉笔而书,我赵国或许不被后世所承认,但我们这些人的才智一定会留在史册上,史官定然会给我们公正的评价。” 听到洛燕所说,众人心中郁结之气才略微减轻一些,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能上史书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如今算是有了一个念想。 史官会给公正的评价。 在如今这个时代,天下人以洛氏资助的史书为正史,因为天下人只相信洛氏会秉笔直书,会不偏不倚的记录那些发生在历史上的事迹。 那些跟随在君王身边所记录下的起居录,也会被洛氏拣选,那些不真实的部分会被去除,这就是史书上几乎没有完人的缘故。 望着稍微提起一些心气的群臣,洛燕沉声道:“诸位,商议一番接下来的事务吧,我们没有再失败的机会了。” …… 魏军营中。 在不出意外的击败赵国来援的大军后,整个魏国阵营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邺城一破,赵国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不过曹操并没有彻底放松,他始终记得刘备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他这人一向不愿意承认别人强,于是故意笑着说道:“这刘玄德真是可笑啊。 他定然是抱着我魏国与赵国两败俱伤的打算,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却不知那赵国不堪一击。 他想做那围魏救赵之举。 却不知时移世易,我曹魏不是那战国的魏国,袁赵也不是战国的那个具有山河形胜的赵国。 如今我魏国即将覆灭赵国。 刘玄德在等魏赵二国两败俱伤,寡人却觉得他在等死。” 说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营中诸将皆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嘲笑了一番刘备后,曹操心情愉悦了许多,而后又摆摆手道:“不过这刘玄德的确是个人杰,不能小觑,我军如今势如破竹,又有更多的大军前来助阵,楚赵联手亦不足为惧。 寡人决意率领四万步骑与那刘玄德对决,再命大将以三万步骑覆灭赵国,直取邯郸。 诸将听令!” 魏国众将几乎同时从席中站起,齐声道:“喏!” 一直都在等待的刘备得知了邺城失陷的消息后,明白是自己应当出击的时候了。 刀枪如林,士卒如雨,这一战的楚国,虽然限于粮草原因只能带出两万士卒,但国中大将以及谋士却几乎是倾巢而出。 对这一战,刘备就算是拼死也要把魏国的脚步拖下来。 只要曹操不成功,就是他刘备的大成功! …… 邺城失陷的消息在魏国的传播中,向着赵国都城邯郸传去,这是曹操等人定下的另外一个计策,恐吓赵王袁谭以及王太后等人。 这一招的效果极好。 赵国王太后将赵王唤到自己宫中满脸恐惧的问道:“赵王,邺城丢了,我赵国还能不能守得住?” 袁谭心中同样是恐惧大炽,但还是强自勉强笑道:“太后不必担心,有国相在,他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还有楚王刘玄德助拳,我赵国定然平安无事。” 袁谭的心虚王太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的声音立刻就尖锐起来,就像是一块玻璃划在另外一块玻璃上,她高声叫着:“洛燕难道是神人呢? 邺城丢了,邯郸也要丢了! 我们都是魏国的俘虏! 还不如……” 王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袁谭也想过投降,但大臣们都不同意,他只能作罢,现在听到刘氏所言。连忙问道:“太后想说什么?” 王太后瞧了袁谭一眼,反而平静下来道:“没什么,赵王先退下吧。” 袁谭走出殿外,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王太后肯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东西。 国相府中。 甄宓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描眉,她手抖了一下,然后继续描着,等到妆容梳罢,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拂过眼角,“贵不可言,到底贵不可言到哪里呢? 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我只愿夫君能平安回来。” 赵国社稷,大厦将倾,人心浮动,真是各有心思! …… 在魏赵前线,面对魏军潮水般的攻势,赵军终究还是暂时抵挡住了。 但洛燕等人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心下只感觉一直在向下沉去。 又是一次曹军的进攻被打退,洛燕一抹脸上的血水,沉声问道:“曹操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很快就有人给了他答案,“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主持魏赵战事的统帅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曹操恐怕去拦截楚王刘备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不住的往下沉,魏军兵分两路,主力定然是去对战楚军。 但即便是如此,依旧能够压着己方打,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感到绝望呢? 甚至曹操的儿子曹昂也可以主导一场战争不出纰漏,赵王能够做到吗? 恐怕是做不到的,否则现在出现在前线的就该是赵王袁谭,而不是洛燕这个臣子! 就连下一代魏国都要比赵国强,这如何不让人感觉天意如此,如何不让人感到绝望呢? 洛燕见到众人神情,缓缓说道:“诸位同僚都是才智通天之人,在这场战争开始前,想必就知道以我赵国的国力,获胜是很难的。 但诸位同僚依旧愿意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麴将军,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你麴正则名满天下,闻达于诸侯之间,乃是世上第一流的战将,若是你在邺城向曹操投降,定得重用,为何现在要随着我们在这里拼命呢?” 麴义没想到洛燕会点自己的名字,他径直站起,而后昂着头睥睨所有人道:“谁不知道为什么呢? 不过是先王的恩典还不清罢了! 审正南和我守在邺城,我们二人一向不和,但谁也没想过坑死对方。 我不喜欢他,他太过倨傲,自以为是。 但他的一句话我很喜欢,生为袁氏臣,死做袁氏鬼,仅此而已!” 麴义的话简简单单,但却振聋发聩,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人。 世人在看待这些士人的时候,总是将他们看作一个个利益的具现化,用身份来分析他们的所有行为。 但这种标签化的行为本就是最愚蠢的。 古今中外的圣贤都说过,人是极度复杂的。 富贵出身的大部分都持保守态度,这就叫做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但其中却依旧有许多做出背叛阶级利益的个人。 没有这些掌握着先进生产力和前进方向的人,世界就不可能这么快的向前进步。 这世上有一个东西叫做理想。 但是很多人不相信,只愿意相信那都是利益之举。 荀彧在曹魏集团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了死。 他放弃了唾手可及的魏国丞相之位,他放弃了唾手可及的在史书上单独列传的荣耀,他放弃了荀氏成为曹魏第一世家的未来,他放弃了一个任由他描摹施展的王朝。 这应该用什么来做解释呢? 如果用阴谋论来猜测,他要得到什么东西,才能够弥补他的死,对荀氏家族以及他自己所造成的损失呢? 他有一个理想,然后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甘愿死去。 荀彧死了。 荀谌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二人如果都活着,再加上荀攸,荀氏会有多么的强势呢? 但那不是他们想要的。 沮授田丰审配等人皆是河北士族,若是这三人愿意投降曹魏,即便一时不得重用,但以三人的才能,终究会脱颖而出,保住家族的富贵不难。 但审配毫不犹豫的赴死,沮授随军来到前线,田丰在邯郸看顾后勤粮草,是最主战的臣子之一。 望着众人同仇敌忾的表情,洛燕知道已经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他抽出剑,剑身闪着亮光,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任何想要踏入邯郸的人,都要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 众人齐声慨然道:“然也!” …… 先前曹操还在时,魏军与赵军攻了几日,曹操就感慨着对魏国群臣道:“先前遇到那审正南,便觉得河北有这等士人,实属袁氏之福,如今交战,明明处于下风,却攻之不破,劝之不降,真是难得啊。” 赵国士卒数量处于下风,又要防守几处,无论是战将还是谋臣都处于绝少之状。 审配死后,赵国最后有统帅之才的人只剩下张郃和洛燕,洛燕居中指挥,麴义随洛燕坐镇中军。 张郃和荀谌领一支偏军,沮授有治军的才能,他一直都是赵国军事主官之一,同样率领一支偏军,三军各自占据地形,守望相助。 曹昂派遣魏国大将猛攻营寨,魏军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箭矢更是像真正的箭雨般洒落而下。 三军中数荀谌所在军队薄弱,被郭嘉洞悉后,当即猛攻荀谌部。 沮授率军来援,袭扰魏军,却不知正中郭嘉计策。 原来猛攻荀谌的军队不过是佯攻,一开始魏军所要做的就是围点打援,要抓的就是来援的沮授以及洛燕。 魏军人数太多,旌旗摇曳间,沮授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也不敢赌。 只能无奈应战,于是正中郭嘉下怀,曹操特意留给曹昂的许褚率军占据了沮授的营地,断绝了沮授的后路。 前有魏军,后面亦是魏军。 在远处同样有大军交战,沮授远远望去,那是洛燕军正在试图往进冲,但却被魏军挡住了来路。 正在被猛攻的荀谌军被堵在营地中出不来。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魏军列着阵往前冲,数不尽的箭矢抛洒下来,不知多少赵军士卒在箭雨中倒下,更多的人轰然逃走。 这些士卒有许多本就不是久经战阵的,面对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四散而逃是唯一的结果。 但在沮授的身边还有数百人,那都是真正的赵国精锐,这些人有的持着盾,有的持着长枪,有的挎着弓箭,还有的身着甲胄。 在鼓点声中正不断应对着汹涌而来的魏军以及溃兵冲击。 随着时间流逝,赵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围上来的魏军人数越来越多。 突然一声大喝从魏军中传来,“沮授,伱可愿意投降? 若愿降,朝廷必以礼相待,高官厚爵,享之不尽。” 紧接着就是众士卒齐声大喝问道:“沮授,你投不投降?!” 沮授面色一冷,同样朗声道:“沮授绝不投降有死而已。” 曹昂却很有耐心,沮授是个大才,还是河北士族的领袖之一,日后攻陷赵国,若是有沮授带路,魏国才能更好的占领赵国。 尤其曹昂是知道自己的父王想要以邺城为魏国都城的,以便彻底将政治影响力和汉帝分割开来,邺城作为远离许昌的大城,又在河北,最合适不过。 沮授等人进入魏国后,还能制衡愈发实力膨胀的颍川士族,一举多得。 他再次让人询问,同时持续进攻,但沮授给出的答案依旧是不投降,而且还反抗的愈发激烈。 直到此时,曹昂才明白过来,沮授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顽抗到底,绝不投降,这让曹昂顿时色变。 为了招降沮授,他直接让弓箭手停下了射箭,仅仅使甲士上前。 但如今的结局让曹昂忍不住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有些纠结,一个斥候策马而来,向曹昂汇报洛燕等人冲的太猛,需要中军支援。 曹昂顿时下定了决心,眼睛一闭,而后直接挥挥手道:“放箭,全部杀死,不要俘虏!” 他一声令下,不仅仅是弓箭手,自盾兵之后,还有重弩出现在众人面前,瞬间箭如雨下,重重地弩箭穿透了赵军的身体,甚至有直接被串起来的。 潺潺的鲜血流出浸湿了大地。 人最伟大的就是智慧,而人类的智慧总在战争中得到体现,因为人类最强的天赋就是杀死同类,无数更有利于杀死人的兵器被发明出来。 璀璨的生命在此刻如此脆弱,沮授的心智已经坚强到了极点,随着一个个挡在他面前的亲兵倒下,那箭矢蜂拥而至。 沮授的瞳孔猛然睁大。 死亡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的被贯穿到地上,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箭矢攒射而来。 沮授的脸上插着三支箭,他的胸腹上有超过十支箭,整个人几乎都看不出当初的样子。 后悔吗? 沮授觉得自己是不后悔的。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未来,他不想面对那个未来,现在死去或许是一件好事。 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望着那一片满是箭矢的土地,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活人存在,曹昂感慨着说了一句:“何必呢? 仲达,你说。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比活着更重要的呢?” 司马懿义正辞严的说道:“在我们这些士人心里,或许圣贤的教导才是更重要的吧。 如果是下臣处在沮授的位置,或许会做出同样的行为吧。” 曹昂闻言一怔,而后点点头道:“是啊,沮授是个义士,这些赵国士卒都是义士。 正如父王所说,这河北义士何其如此之多。 若非上天不庇佑袁氏,如今我曹氏安能在此地扬威? 虽然是敌人,但如此忠义却不能不敬重啊。 给他们埋葬起来,上书‘河北沮授与五百义士尽忠墓’。 其余人,随我前去会会公子燕! 看看这位洛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当洛燕听到沮授处的喊杀声停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晚了,他阴沉着脸,缓缓沉声道:“公与恐怕已经殉国了。” 自审配死后,又一个赵国真正的高层死去。 那可是沮授,当初洛燕还未曾来到河北时,他就是河北二把手,从袁绍还是冀州刺史时,他就是别驾从事,主导整个河北,掌管河北的军事大权以及治政大权,唯有荀谌能够抗衡一二。 洛燕进入河北后,沮授的地位有所下滑,但并不大,袁绍依旧让沮授掌握了相当大的军权,甚至隐隐还在审配之上。 他死,基本上相当于曹操阵营中的夏侯惇死,刘备阵营中的关羽死。 对赵国众人的震动不可谓不大。 曹昂率军上前对着洛燕朗声问道:“公子燕,沮授不愿意投降,已经授首,你可要步他的后尘吗? 若是愿意投降,我魏国自有公卿之位为你而备。” 洛燕昂然回声道:“尔可曾听闻过投降的洛氏子吗? 审正南和沮公与为国而死,死得其所,难道洛氏子反而会因为贪生怕死,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去投降吗? 既然沮公与已死,那我军就在这里结阵,听凭尔来攻,我洛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够攻破我这军阵。” 洛燕本以为曹昂会继续反击,却见曹昂脸上露出了略显奇怪的笑容,只听他悠悠的说道:“公子燕,你是个有才能的人。 若是我率军强攻,胜利自然还是属于我的,但最终得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是我所不愿意的。 这是父王所不愿意见到的。 父王希望能够公子能够辅佐他,或者辅佐下一代的魏王。 人活在这世上都有缺点。 或者说人都有更重要的东西,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可以舍弃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曹昂这话说的就像是一个究极谜语人,让人不知所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想要说的。 洛燕却心中发寒,曹昂这番话中表达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曹操早就盯上了自己,甚至为此做出了不知道多少准备。 如果这样的话,那曹操到底做了多少的准备,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曹操那个人,如果不是这世上的道德底线约束着他,如果不是一个个前车之鉴,让他有所收敛,如果不是之前荀彧一直在劝他。 他是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的。 要知道神器对曹操的评价中有一个暴字,这个字眼那可能相当不容易出现的,要知道就算是公孙瓒和吕布这种边境武人身上都没有暴字的评价。 曹操干事相当的不择手段,现在唯一约束他的荀彧还死了,他干什么洛燕都不例外。 曹昂说完就退回到了军中,他站在中军中,轻轻的挥挥手,而后大军压上,即便是曹操早就有准备,但曹昂自然不会就放弃进攻洛燕。 或许没等曹操发动后手他就先把洛燕俘虏呢? 然后再双管齐下,自然就能劝降洛燕。 洛燕一面满头疑惑,他不知道曹操能用什么手段来逼迫自己投降,洛氏不事二主,这是底线,无论什么样的威逼利诱,对他都没用。 “会不会是邯郸会出事啊?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嘛,没法从本人身上打开突破口,那就从身边人打开突破口。” 其他人同样奇怪,有人不自觉的说了一句。 洛燕顿时一个激灵。 在这个时代中,有一种特殊的城池,里面所居住的都是出征士卒的家属,以防止士卒背叛,比如曹操的魏军,基本上都如此。 这种方式的确是能够保证士卒的战斗力以及忠诚度,但不好的地方在于,一旦城池易手,那就兵败如山倒,所有的士卒家属都在对方手中,那还打什么仗? 就算是现代民族主义,那也要用保家卫国来振作士气,用保护家人祖国来振作战斗意志,家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洛燕的主君和妻子以及儿女都在邯郸,如果邯郸出现意外的话,那他就是无根之人,那他该怎么办呢? …… 邯郸。 “你们这些贼人,胆敢持兵刃进入王宫!” “噗嗤!” 头颅飞起,而后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赵王宫中! 遍地都是鲜血,袁谭满腔愤怒的望着眼前的王太后以及袁尚,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弑君!” 王太后冷冷说道:“什么弑君?谁说要杀你? 我是赵国王太后,废掉你的王位,这是祖宗家法赐予我的权力,赵国在你的手中衰败到这种地步,你没有资格做赵王。” 为了王位? 袁谭觉得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他径直笑了起来,而且是朗声大笑,只不过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嘲讽的神色:“现在的赵国都快要亡国了,你们竟然还想要王位,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做亡国之君吗?” 王太后满脸嫌弃的说道:“赵王的位置自然不重要,若是先王还活着,若是当初的赵王之位那自然是香饽饽。 现在的? 哼! 待尚儿做了赵王,立刻就向魏国开城投降,现在这么负隅顽抗下去,除了死还有什么结局? 你以为单单凭借我一介女流之辈能够势如破竹的杀到这里吗? 若不是你死活不愿意投降,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支持尚儿。” 袁谭的愚笨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原来国相他们才是赵国中的少数人,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跟着袁氏这艘船继续走下去了。 担心落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想要直接投降保存一份富贵。 眼见越来越急迫,就算是背上弑君的罪名,他们也要动手了。 如果王太后不能成功,恐怕那些人就要亲自动手了。 袁谭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寒声问道:“太后,田丰田元皓去哪里了?” 袁尚洋洋得意道:“他不愿意臣服于我,还口出污秽之语,已经在宫前被我诛杀。” 说着将手中提着的布袋直接扔过来,朗声笑道:“这就是田丰那老贼。” 田丰死不瞑目的头颅滴溜溜的滚落在袁谭脚下,直溜溜的盯着袁谭,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他能够想到,一向刚直的田丰,在面对政变的王太后和袁尚时,该有多么的愤怒,他一定怒喝了二人,然后惨遭杀害。 袁谭感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流着泪将田丰的脑袋抱在怀中,然后向着所有人大声吼道:“难道你们想要在史书上背上弑君的罪名吗? 难道你们想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 如果不愿意背上这样的罪名,那就听从寡人的命令,杀死袁尚这个贼子。 寡人愿意遵从你们的意志,寡人愿意投降曹操。 杀了袁尚,为田卿报仇! 你们会得到你们最想要的!” 袁谭这话一出,王太后和袁尚顿时脸色大变,殿中其他人则脸色一亮,谁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啊! 那可是会让家族起码数十上百年不能翻身的! 袁谭愿意投降,那王太后和袁尚就没用了! “你们要做什么?” 王太后尖细的声音响起,然后鲜血溅起,袁尚的头颅飞起。 ———— 沮授少有大名,闻达河北诸士间,袁绍立足河北,授为首功,数年间,南征北战,皆有功勋,傲然于河北诸士间,授性忠正,伪赵衰微,欲服授,授宁死不屈,一劝,再劝,三劝,唯催曰:“不降,愿死矣。” 箭矢如雨,授受二十余创,殉伪赵厚葬之,碑记“河北义士”。 田丰有智,卓然于河北群士,绍称燕、授、配皆不及,然性刚,数犯上,绍皆恕之,丰感绍恩,还之不尽,乃尽心效死,绍夫人刘氏及三子尚逼宫,丰立宫前,愤然指斥,此知死而无畏也,亦河北诚臣矣!——《魏书·洛沮荀审田列传》 (本章完) ------------ 第七章:死去的人,活着的人! 袁谭是个公认的老实人。 从袁绍为他娶吕琦玲开始,他贵为河北继承人,但在河北政权中的存在感一直不高,甚至没有一直上蹿下跳的袁尚高,也就比袁熙强了一点。 在臣子中以权力而论,他甚至进不了前十。 洛燕、沮授、荀谌、审配、田丰、麴义、四庭柱都排在他的前面,他最多也就是和郭图一个档次。 但老实人发起怒火来,是相当可怕的! 赵王宫中。 袁谭大口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狠狠盯着地上袁尚的尸体,头颅则滚在地上,死不瞑目,他怀中抱着田丰的头颅,将田丰的眼睛合住,“田卿,你可以瞑目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仇已报,田丰脸上狰狞的表情变得平和起来。 袁谭手上满是田丰头颅上流出的鲜血,他脸上则带着快意的笑容,他昂首大声笑着,那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些邪性,“原来这就是突破禁忌的感觉吗?” 杀死自己的弟弟,这是袁谭曾经从未想过的事情。 吃过人的动物都会被毫不犹豫的杀死。 人也是动物。 改变只在一瞬之间! 破罐子破碎才是人生的常态。 此刻的袁谭就陷入了这种道德境地,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红光,凶狠的盯上了刘氏。 这让殿中众人都悚然一惊。 袁谭想要做什么? 杀弟为杀! 杀父、母,那可就是弑了! 为了不在史书上背一个弑字,殿中这些人果断的抛弃了袁尚和王太后,难道现在袁谭竟然要做出弑母之事吗? 他要是真的敢这么做,他会为万人所指。 王太后有过错,想要废掉他的王位。 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废掉王位这种过错,可能还没有羞辱袁谭大。 如果王太后将袁谭当作猪狗一般,甚至想要杀掉袁谭,那袁谭才能获得合法的反击手段。 权势地位财富的剥夺,从来都不是能被广泛认同的仇恨。 殿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人,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袁绍次子袁熙。 袁熙冲进殿中,一眼就见到自己的亲弟弟倒在血泊之中,他脸色顿时大变,他和这个弟弟的关系一向不好,毕竟王太后更宠爱袁尚,然后就是对甄宓这个有凤命的义女很好。 不过刘氏对他还是很好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袁熙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来,然后径直跪在袁谭的面前,泣声道:“大王,兄长,还请您住手吧,弑母的大罪,不应该背负在袁氏的身上。 我们是四世三公,一世王者之家啊! 如果您是弑母的君王。 那为您尽忠的洛子燕、沮公与、荀友若、审正南、麴正则,还有刚刚为您而死的田元皓,他们又是什么人呢? 助纣为虐的臣子吗? 您在青史之上要留下几行名姓,难道最后要记一个弑字吗? 须知就连秦始皇那个暴君,赵姬做下那等丑事,他都没有杀死赵姬啊。 兄长。 兄长!” 袁熙说着哇哇大哭起来,他又转而对刘氏说道:“母后,兄长是袁氏嫡长,这王位就该是兄长的,如今三弟已死,赵国将亡,为何您总是放不下这些虚名呢?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和兄长去说,非要做出这些为青史笑的事情呢?” 袁谭眼中的杀意渐渐落下,神智再次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袁熙在三兄弟中,一向属于不争不吵的那一个,王位只在袁谭和袁尚间争夺,他本身也不在乎这个东西。 是以袁谭对袁熙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殿外又走进一行人,数十个壮硕如同铁塔一般的女子出现在门前,一见这些女子,众人便知道是无极长公主甄宓到了。 甄宓匆匆走进殿中,她没有穿那些宫装,而是一套颇为精干的服饰,依旧能看出她窈窕的曲线。 她得到消息就匆匆往宫中赶来,进到殿中一看,只有袁尚死了,刘氏还安全,顿时松了一口气,先走上前拜见袁谭,而后面带愤然的望向刘氏道:“母后,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政变夺权,赵国已经陷入这样的境地中,袁氏已经危在旦夕,竟然还自相残杀。 袁尚就算是夺得王位,这难道不是给曹魏上好的借口吗? 曹魏杀死一个篡夺兄长王位的人,难道天下人会因此责怪曹操吗? 只怕还会为此鼓掌叫好吧! 那时大王一死,袁尚亦死,袁氏声名扫地,二哥难道还能够独善其身吗? 难道这是您想要看到的东西吗? 您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女儿实在是难以想象。” 甄宓这一番话彻底击溃了刘氏的心理底线,她喃喃道:“之前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甄宓闻言眉头一挑,从刘氏的话中,她听出了这件事背后定然有人挑拨,甚至说不准就是曹操麾下那些算天算地的谋士。 袁谭望向已经被吓破胆的刘氏,心中的恶感却依旧无法消除,但面对袁熙和甄宓的求情,还是冷哼一声道:“如今袁尚已死,虽然太后对寡人不仁,但寡人却不能对不义,祖宗礼法在上,这是寡人为人子的本分。 赵国破落不远,投降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也说不定。 或许寡人会死在曹魏手中,或许你我母子等人皆在黄泉相见。 寡人不愿意再和你有什么争端了。” 袁谭说着说着,话中已经满是萧瑟之意,他随意的挥挥手,身形有些佝偻的说道:“降吧,降吧。” …… 洛燕和荀谌收到了邯郸之变的事情经过,以及袁谭那一封让他们投降的王旨。 臣等正欲死战。 王上何故先降? 荀谌摩挲着信件,有些失神的说道:“大王投降情有可原,但生死操于人手,这殊为不智。 若是投降刘备,我也不多说什么。 刘备有仁义之名,乃是信人,若是刘备答应不杀,那自然是能保一条性命。 但曹操,虽有并吞宇宙之志,胸怀四海,但同样多疑不恕,做事不择手段。 入他的麾下,祸福难料啊。” 因为荀彧的原因,荀谌对曹操实在是难以生出好感。 麴义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他涨红了脸,心中有无尽的烦闷,最后望向了洛燕。 洛燕只觉自己这一生都未曾经历过如此艰难的抉择。 这就是曹昂所说的后手吗? 果真是狠辣啊。 洛氏子不会投降,但不需要洛氏子投降,当效忠的主君投降后,伱该怎么做呢? 洛燕艰难开口道:“如果我不遵从大王的命令,大王投降也没用,如果我和友若你死在这里,袁氏必灭。” 荀谌猛然反应过来,袁氏对曹操唯一的价值就是收河北人心,但收了河北人心之后,完全可以制造意外让袁谭去死。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袁谭和袁熙对曹操都没有价值。 真正有价值的是洛燕和荀谌以及麴义这些谋臣大将。 如今荀彧已死,荀谌自忖若是自己也死了,荀攸绝对不会给袁氏留情,换句话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活着袁谭才能活着,袁绍的后裔才能存留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荀谌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他已经准备好了赴死。 沮授、审配、田丰三人都是河北士人,都殉国而死,独留他这荀氏之人,这难道不是说明颍川士族不如河北士族忠义吗? 他抬头望向洛燕,便见洛燕脸色同样苍白,带着些许的疲惫,这一刻,他知道了洛燕的选择。 果然洛燕的脸越来越冷肃,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死,很容易,但活着却很难。 先王的香火谁来祭祀呢? 先王的血脉谁来传承呢? 河北义士的名字谁去宣扬呢? 他们的忠贞精神谁来传承呢? 公与、正南、元皓,颜良文丑,我记得都尚且有幼子在世,在这样的世道中,他们的未来该要如何呢? 背负着赵国余孽的身份,这世上到处都是荆棘难行的道路啊。 我想让千百年后,在河北这片土地上,还有人能够记得先王以及我河北慷慨悲歌之士,还有他们的后裔流传。” 荀谌明白洛燕想要说什么了。 死去的人死了。 活着的人就要背负着那些人的责任走下去,在这世上,有一句会让人热泪盈眶的言语,那便是“汝妻子吾养之!” 这是至高的承诺和信任。 这是身家性命的托付! 现在洛燕想要代为照顾众人的后裔,使他们延续下去。 洛燕进可以殉国延续高洁的名声,退可以回到昭城远离尘世,但最终却选择了这么一个最艰难的道路。 堂皇大道摆在面前他不走,偏偏要去走那独木桥。 荀谌忍不住问道:“公子,您就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吗?” 洛燕不在意道:“我以忠谨侍奉主君,有何指摘,况且世人偏见,与我何干,这世上诽谤洛氏的老鼠,又何其之多呢? 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但最终依旧是洛氏屹立于天下,而那些人已经不知道名姓。 此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对无耻者来说,活着是无比重要的,他们为了苟活可以恬不知耻。 对理想者来说,活着却仅仅是细枝末节。 洛燕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虚伪的人会认为虚伪,真诚的人会感受到他的赤诚。 荀谌深深的躬身作揖道:“公子,谌明白了。” 洛燕负手轻声道:“友若,我们几人一定要谨守河北之地啊,兵是将胆,只有我们对曹魏有价值,大王才会对曹操有价值。” 张郃摸了摸断臂突然下泪道:“河北四庭柱,唯有我一人存活于世上,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要,竟然要。” 洛燕闻言感慨道:“是啊,人生在世上,号称万物之灵长,却万般不由人! 这世上有谁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意志去生存呢? 我洛氏传承一千三百年,只有素王上皇一人能够无所顾忌,其余文公、宣公、明公、毅公、武公、昭圣王、洛文王,这些威名赫赫的家主,一个个都身不由己。 那些历史上的赫赫有名的君王,谁又能自由呢? 被天下的百姓、官吏、权贵不断的推着往前走,去饶恕自己所不愿意饶恕的人,克制住自己的杀意,克制住自己的喜好,将一切的心绪和欲望都收敛心中。 在艰难困苦中,才能得到成功。 素王上皇曾经说过,人最难便是顺心意,真是诚知良言啊。” 洛燕的宽慰很有效果,人的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人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张郃刚刚觉得心里实在是别扭到了极点,但是转念一想无数比他还大的人物都如此惨,他也就觉得自己所面临的局面似乎也能够被接受。 至于荀谌自然不需要洛燕宽慰,他能够自我调节。 洛燕却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友若,你愿意在河北重新建立一个荀氏吗?” 分家! 洛燕这是要让荀谌彻彻底底的从颍川士族化为河北士族! 荀谌嘴角嗫喏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洛燕目光熠熠的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如今曹操进入冀州,他是一定要用河北人的原赵国臣子若是不守望相助,只会被人所瞧不起。” 荀谌闻弦而知雅意,他瞬间就明白了洛燕所想要做的是联合河北士族,形成一个强大的联盟,以度过即将到来的危机。 在大汉这样的家族不少。 譬如最著名的颍川诸家,又比如吴郡六姓,以及最最有名的五姓七家,都是士族联盟。 河北这片土地很是特殊,没有这样的联盟。 洛燕想要在河北建立一个这样的联盟出来。 这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够达到的,因为这种联盟都是要互相之间大量联姻才能够成就的。 洛燕目光熠熠,荀谌沉吟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赵国难继,当图后事! ———— 帝攻伪赵,凡五战,胜三而平二,伪赵势微,庭掖生隙,袁谭请降,帝以袁氏有德得人而恕,迁伪赵王太后刘氏、谭、熙于许昌,帝得冀南、中,声势威隆,震动天下。——《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八章:刘备的机会 兖州的风变了,吹来咸咸的气息,带着血腥的气味。 刘备与曹操见面,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至今为止对刘备创伤最大的一次,就是当初曹操突然袭击他的军队。 二人从那一次后,彻底决裂,各自建王国后都未曾发过任何一封国书。 刘备策马上前高声道:“曹贼,恐怕你没想到寡人会这么快就能够率领着大军出现在你面前吧。 昔日之仇,今日便回报于你!” 曹操却颇有些不在意的笑道:“兵不厌诈,是伱刘玄德太愚蠢,寡人略施小计,你就损兵折将,实在是怪不得寡人。 如今你使出围魏救赵之计,可曾想过寡人会兵分两路前来迎你? 现在就让你知道,你与寡人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魏国士卒皆齐声大喝,声若雷霆,军中骑兵不算是多,但刀枪如林,甲胄鲜明,一列列一排排,宛如遮天蔽日般。 刘备军营中,刘备的脸色有些难看。 洛齐轻轻咳嗽着说道:“王上,如今的曹操与攻灭袁绍时,已经完全不同。 他夺取了魏郡那一块最肥沃的土地,河东和河内彻底倒向了他,拥有了三河地区的曹操。 若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甚至可以迁都洛阳!” 刘备闻言只觉自己牙都要咬碎了。 那可是洛阳啊! 自邦周开始的一千三百多年历史,洛阳有近千年都是天下的都城,那里是后汉冠冕啊! 若是被曹操这个乱臣贼子占据,那岂不是…… 刘晔皱着眉头道:“王上,曹贼虽率领主力前来,但我军兵精将勇。 关张赵太史四位将军皆是不世出的顶级战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惧曹军! 尤其是曹军两线作战,只要我军将曹军拖在这里,他定然顾此失彼。 曹贼如今的统治,完全依靠强大的军队。 他找借口杀戮亲近汉室的大臣和士人,但却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朝廷中反对他的人比比皆是,这是他杀不尽,杀不绝的。 一旦他被拖在这里,这些问题内部和外部的问题,就会爆发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众人都认可的点点头。 军事力量是一切的支撑,但某种情况下又没有那么至关重要。 一个能对抗全天下的强权,可能会在军队不损一毫的情况下,灰飞烟灭。 一个表面看起来完全不至于灭亡的国家,可能会因为皇帝的贸然投降而陷入前所未有的耻辱中。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军事目标以政治目标为准则,这是凌驾于一切军事理论之上的理论。 若是曹魏内部生出龃龉,陷入疯狂的内斗中,那曹魏军队的战斗力将会遭到极大的削弱,甚至会在对外战争中一败涂地。 当年秦国灭亡山东诸国,与其说是军事的胜利,不如说是政治的胜利,那些强力的对手几乎全部用非军事的手段解决掉了。 然后赵国中发生的事情向着刘备军中传了过来。 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就连洛齐都有些懵。 万万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击中了自己。 魏国还没出问题,赵国先出问题了,而且政治上的变化的确影响了赵国的军事。 说的都没错,只可惜应验的人不对。 按照洛齐等人的计算,邺城被破后,是出击的最好时机。 因为魏军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会大举进攻。 魏军将会彻底离开本土,粮道压力瞬间就会变大。 在这个时候,刘备再出击攻击魏军,魏军就会陷入回击刘备,还是继续进攻赵国的两难之地。 赵国邺城虽破,但凭借实力扛住魏军很长时间没问题,光是邯郸城都能坚守一年半载。 赵王袁谭和麾下群臣反抗的意志都很强烈,不会和曹操和谈。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楚国彻底复苏过来,而后大军入境。 一切计划都很是完美,这本该是刘备对曹操的一次绝杀,至少要让曹操损兵折将,彻底不能再染指河北。 万万没想到啊。 一个如同小透明的王太后刘氏和如同猪狗一样的袁尚,竟然能够将洛齐等人设计的计策破坏的体无完肤。 刘备手都有些抖,他这一刻甚至都感觉,老天爷是不是真的在帮着曹操,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能够撞到曹操身上。 几次危机都因为突发的变故让曹操安稳脱身。 这种滔天的气运,让刘备恨得牙痒痒,想要赢曹操一次怎么就这么难呢? 刘备深吸几口气,他想要将激荡的心情彻底平复下去,连续深吸三口气,他失败了,直接大声怒吼道:“悖逆主君的贼人,和曹操一样的贼人! 假使我为冀州主,定当杀尽这冀州中的不忠不义之人,实在是可恨啊。 众卿,如今该当如何? 这曹军……” 曹军这下是真的不能力敌了。 洛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这一战是他准备为刘备拿下冀南的一战。 他想要再死前再把楚国的国势往前推一些,如今却变成这样的结局,他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洛齐的性格就是稳,很少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退守,却没想到刘备咬着牙道:“子齐,我军可能和曹操一战吗?” 洛齐以及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刘备这是不想走! 他在曹操身上吃过的亏太多了,他实在是太想打回来了。 对刘备的选择,众人竟然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这就是刘备的性格,即便现在已经是诸侯王了,但他身上还是充斥着那一股游侠之气。 这天下间的诸王,只有曹操最有王相。 但想要留下,当然不行! 关羽微微眯着眼,猛然睁开道:“大王,关羽愿为先锋,曹操营中,唯有典韦许褚二人有些勇力,其余众人,皆是插标卖首之徒,臣愿冲阵而出取他们首级而还。” 张飞哇哇叫道:“大王,俺也一样,把他们捅几十个窟窿出来,就算是许褚也捅死他。” 赵云没说话,只是负手站着,就有一种沉渊之势,太史慈振奋道:“臣手中有弓,大王想要谁死,臣就杀谁!” 楚国四大重号将军,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洛齐和刘晔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这些将军们是只要有仗打,都不在乎其他的东西。 他们二人正思索要怎么劝说刘备,便听见刘备自己叹息了一声道:“唉。 诸位将军所愿,寡人都知晓了。 但今日是寡人任性了,寡人知道不应当和如今势大的曹操硬拼,准备撤退吧。 又是棋差一招。 下次绝不如此!” 刚才还想要和曹操决一死战的刘备,竟然短时间内就改变了态度,让洛齐和刘晔都有些好奇。 原因实际上相当的简单。 刘备心里面的确是不甘心,毕竟他和曹操有那么大的仇。 但说真的,刘备对自己很狠,他很能忍。 所以心中没有一个,一定要支持他和曹操决一死战的理由。 同意他和曹操大战的都是武将,楚国两大智囊都面露难色,刘备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刘备决定退守,洛齐反而皱了皱眉,轻声道:“就这么让曹操得到了赵国之地,等到数年之后,站稳脚跟,我楚国就有覆灭之危。 赵国建立的时间虽然短,但自袁绍进入河北后,袁氏已经统治两代人,民心归附,不是曹操短时间内所能够撼动。 此番曹操接受赵国投降,那河北依旧会有大量的赵国残余势力,这是接受投降所必然遇到的结局。 如今曹操刚刚进入赵国,其间关系错综复杂,他还要经历很长时间才能够掌握赵国故地。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大王,接下来曹操对我军的攻击应当不会太过强,因为他不可能胃口大到同时吞掉冀州中南和青徐二州。 那样他只会撑死。 臣以为,虽然赵国不能再协助我军使曹操两线作战,但是计划却不能放弃。 依旧要割裂魏国和汉室间的关系,依旧要为魏国寻找一个强大的敌人,使他分身乏术,甚至让曹操不断失血,最终将其拖垮。” 强大的敌人? 刘备猜测了几个人。 洛齐缓缓道:“司州太过混乱,诸侯相争不断,尤甚中原。 吴国太强若是让他们得到曹操的汝南等地,对我徐州核心的威胁比曹操还要大,青徐二州守望相助,一州一失,另外一州也难以守御。 况且吴国有志于蜀王国,立志要打造铁板一般的南方防线,能够不窥视我楚国淮泗已经是幸运,绝对不会和我楚国联盟。 吕布,他曾经是赵国的盟友,但如今的态度却不知道会如何。 关键就在于吕琦玲有没有跟着袁谭投降曹操,若是吕琦玲不在,那吕布的态度是相当值得暧昧的。 数遍如今天下间实力强劲,又能够帮助我们的,唯有吕布和燕国。” 燕国? 虽然知道洛齐一定会说出这个名字,但真的说出来后,众人还是一震。 要知道燕国国君可是直接称皇帝的人,是在大汉王朝之外又再立皇朝的唯一一人。 让刘备这么一个汉室宗亲去和燕国联合,这岂不是太过滑稽了吗? 这是政治上的巨大灾难。 有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有的话是不能说的,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但依然要装作不知道才行、 不过众人都知道洛齐不可能犯这种明显的错误。 果然洛齐紧接着就说道:“不过和燕国结盟是绝对禁止的,我们唯有利用燕国和曹操起冲突才行。 燕国实力强劲,但是粮草不足,导致不能南下,只能白白看着一个远比赵国有威胁的魏国出现在自己南侧,甚至就连渤海郡都位于曹操的兵锋之下。 臣不相信燕国不想出击。 如今我军已经不愿意和曹操死战,臣以为可以通过民间商人向燕国倒卖一些粮草物资,使燕国快速的恢复过来。 燕国以武立国,最多半年,最快那就不知道了,燕国定与曹操有一战,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赢不了,但曹操对冀州的统治也将会极大的延后。 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驱狼吞虎! 经典的借力打力计策,利用利益纠葛以及政治形势来让双方不得不陷入战争状态。 这是洛齐刚才在情急之下为曹操想出来的一份大礼。 曹操喜不喜欢不知道,总之刘备是相当的喜欢,甚至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先前因为错失良机而产生的阴郁之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就按照子齐所说的去做,子扬,你和子齐一起商议出一个最完善的计划出来,务必要让曹操数年之内不能真正的掌握冀州。” 不能真正的掌握冀州,那收上来的税就会变少,能够征调的兵源以及资源就会减少。 想要彻底阻止曹操是不可能的,这已经是所能够达到的最好结局。 至于之后该做什么? 刘备又将目光投向了洛齐,既然刚才能够提出这个计划,那想必后面的计划也已经有了。 洛齐脑海中的确是又出现了一个计划的雏形,但有些比较怪,而且涉及的人非常多,他不确定刘备能不能接受,不确定楚国的臣子能不能接受。 于是低声道:“大王,臣的确是有些想法,但现在这里不方便说,等到散会之后臣便与您商议一番。” 哦? 这下刘备更是好奇了。 能让洛齐都这么讳莫如深,这到底是什么计策? 刘备的好奇心几乎在一瞬间就提升到了极点,他立刻对众人说道:“众卿,立刻去整备军马,准备撤离兖州,固守通往青州的通道,迎接曹操的进攻。” 众人齐声应“喏”,而后皆步出帐外,洛齐则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的想法,刘备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有些震撼,又有些感慨。 ———— 帝常教太子曰:“人之成业,既在人事,又曰天命,朕前半生奋勇,时有非战之罪而败,每逢其时,心气郁结,不能自已。 殊不知,天意偏转,钟意不弃之人,朕终得垂青,运势在朕,故有此基业。 尔且谨记,胜败常事,不可因此而蹉跎颓丧,生机之道,就在其中。”——《季汉书·宣烈本纪》 (本章完) ------------ 第九章:又一诸侯薨! 曹操悍然伐赵,中原再次开战。 这种天赐良机,江东自然不会放弃,开始组织攻蜀。 若是单纯谈论战略价值,蜀地对吴国来说不算是顶级,至少比起南阳和淮泗这两处差很远。 但蜀地对关中却至关重要,这里不仅仅是大粮仓,还是攻长江下游的第一站。 吴国有没有蜀地不重要,但关中没有蜀地很重要,北方强权没有蜀地很重要。 但攻蜀不易。 那里是天然的割据之地,地处长江上游,四面环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比比皆是。 吴国有夷陵在手,蜀地攻不出来,但夷陵上游更是崎岖难行,吴国也进不去。 唯有从汉中进攻蜀地是最简单的。 张鲁攻蜀多少年都没有成就,刘焉此人还是比较有能力的,如今有强大的吴国相约攻蜀,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心中到底怀着什么心思,想想也知道,蜀地只有一个,不可能分给两家。 当初秦国和楚国分割蜀地,最后连天的战争,秦国彻底占据了蜀地,楚国的国势从那之后就开始降落。 吴国和汉中国互相利用,都想着要独自占据蜀中。 但当张鲁率领汉中军队进攻蜀国时,先前说好一起进攻的吴国军队,却按军不动,根本不配合汉中王国的行动。 本就实力不如蜀国的张鲁,被狠狠地打回了汉中,气的他直接怒喷洛楚不讲信用。 至于吴国为何不出兵,其间原因就相当复杂了,与蜀国内的态势有关。 …… 蜀国都城成都。 蜀国除了成都平原外,大部分土地都在山中,在山中生活着许多蛮夷,以及许多被苛捐杂税逼迫迁徙到山里的汉人百姓。 这些蛮夷在汉朝被称作西南夷,曾经有过相当辉煌的战绩,先汉时,汉朝大军在这里惨败,全军覆没,间接促成了戾帝的上台,由此引发了靖难之役。 戾帝时,汉朝武功强盛,四周的蛮夷都被他打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西南夷,甚至还短暂的建立了统治,但这些实际上从来就不可能归入到中央政权的统治下。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翻十几个小时的山路,只为了去一个只有十几户的村子收税和征兵,那只会拖垮帝国财政,羁縻是不得不羁縻,而不是古代人傻,不懂得改土归流的好处,不懂得土官难以保证忠心。 刘焉进入益州以来,西南夷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腹大患之一,不断地冲击朝廷对西南的统治。 在朝廷权威崩溃后,益州就要安全独自来处理这些西南夷问题。 刘焉还是颇有手段的,在他镇守益州的这些年里,益州的西南夷处于被压制状态。 但现在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因为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如同潮水般涨落。 姬昭是不公平的。 但真正的苍天对万事万物是公平的,它公平的赐予每一个种族杰出的人,公平的让每一个种族在世界这片舞台上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不是只有汉人会出现英才的,在汉人嘴里,这些人是蛮夷,在苍天眼中他们都是自己的子民。 西南夷中就出现了一个颇为杰出的人物,竟然能够纠集西南不少的夷人部族,共同进犯益州。 这一下就让刘焉犯了难。 蜀王宫中,刘焉踱着步,有些忧虑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夷人进犯,我军自然是要去抵御的,但那吴国和张鲁同样要进犯益州,三线作战怎么能胜呢?” 前益州别驾从事,如今的蜀国相张松却出列说道:“臣以为大王的担心是多余的,张鲁又怎么配和您所比拟呢? 吴国就更不需要担心,掌握吴国的是公子楚,他出身洛氏,有一条底线是绝对不会破的,那就是绝对不会和蛮夷一起进攻诸夏同宗。 只要大王您率领大军出击夷人,再派人前往告知公子楚,那公子楚就一定不会跟着张鲁来进攻我蜀国。 若是公子楚敢违反这个铁律,那昭城也不会饶恕他。” 张松的表情很是认真。 刘焉则有些半信半疑,对他而言这可是社稷大事,一点点的风险都不愿意去冒。 张松见状直接下猛药道:“大王,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即便是公子楚真的敢来,短时间不可能攻破益州的防御,您完全来得及布置接下来的事。 若是他真的不来,那岂不是赚大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刘焉咬了咬牙说道:“好,子乔,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前往南郡告知公子楚我益州要和西南夷决一死战的消息。 若是吴国敢来,纵然两线对敌,我蜀国亦毫不畏惧。 寡人将亲率大军,征讨西南夷,使南疆安定。” 刘焉率领着蜀国大军出成都,另外派遣使者顺着长江往江陵而去。 收到刘焉消息的那一刻。 洛楚眼中爆发出了极亮的光,几乎在一瞬间,他就知道蜀国里面有高人,轻声笑着问道使者,“不知是谁请使者前来告知此事?” 使者自然是蜀中士族之一,闻言当即挺起胸膛骄傲道:“回吴公,提议者,乃是我益州士族冠冕,张松张子乔,我蜀国国相。” 张松。 洛楚恍然大悟,此人的名字他是听过的,毕竟张氏乃是蜀中大族,张松的哥哥当初就是益州别驾,后来张松又做了益州别驾,张氏在益州地位相当高。 而且张松此人颇有声名,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仅仅这一计,就可以说是直接打到了洛楚的七寸之上。 洛氏子的道德底线很灵活,但这恰恰意味着洛氏子是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存在的。 这条底线落在才智之人的手中,就如同现在的张松,就能够使出很多的计策来。 但洛楚并没有什么不高兴。 只是微微笑着说道:“还请转告蜀王以及张相一句话,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希望蜀王清剿夷人能够得胜,若是借着清剿夷人,而做出一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可就不要怪本公不客气了。” 他只是微微笑着,却带着森森的寒意。 使者打了个寒蝉连忙离开了这里,吴国群臣听罢对话后,纷纷对视着,他们其实是不赞同放弃进攻益州的。 你刘焉打蛮夷和我们打你有什么冲突? 这叫趁伱病要你命。 打仗这种东西,还讲什么道义。 等到把你刘焉干掉,区区西南夷而已,难道还能是我吴国的对手吗? 洛楚抬眼望了众人一眼,而后缓缓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刘焉真的前往征讨西南夷,我军便按兵不动,等蜀中战事结束后再进攻。 本公此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 洛楚的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这是他极少展现的态度。 在吴国的臣民眼中,洛楚是个善于纳谏的人,但如今却如同冰冷的钢铁。 面对这种状态的洛楚,众人自然接受他的命令,如今的吴国终究是洛楚为主。 见到众人皆离开宫中,洛楚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叹了口气。 在如今的吴国中,他算是保守派,而随着吴国逐渐变强,激进派越来越多。 曾经支持自己的吴郡六姓中也有一些二代属于激进派,比如陆氏的陆逊,就发出过要见识见识天下英杰的豪言。 如今自己的威望高,还能够短暂压制一番,以后如果整个吴国都是激进派,那即便是洛楚也改变不了吴国的战略方向。 …… 话说蜀国使者将洛楚的话带回蜀国后,刘焉得知洛楚果然如同张松所预料的一般不再进攻蜀国,当即大喜,朗声笑道:“子乔果然有能啊,若是吴国不出手,此番我蜀国无碍。 这些夷人不在山中苟活,竟然敢集结起来进入我蜀国之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该要让他们重新感受一下,曾经的中原天兵的强大了。” 张松有奇谋,不仅仅会理政,在谋略上同样是一把好手,当即说道:“大王,西南山地中多瘴气毒物,若是在那些山中作战,我军极有可能陷入埋伏中,或者生出瘟疫来。 况且那些夷人终日在山间打猎,最是擅长山地作战,灵活至极,我军恐怕不是对手。 臣以为,若是能诱敌深入,使夷人进入平原,那我军定然能轻而易举的克敌制胜。” 刘焉沉吟了一下,觉得张松说的有些道理。 但他思索了一番说道:“子乔,若是放任夷人进入平原,定然会对我蜀国的土地造成伤害,寡人曾经听闻,伤人于敌国中乃是战争中的上等,如今我军却主动放任夷人入境,是否不妥啊?” 张松听的简直想骂娘,主动布下口袋阵将其放进去和不得不让对方进来,这能一样吗? 不懂就不要多说话。 心中怀着如此多不满的想法,张松略显潦草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现出来,反而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安慰道:“大王。 您所说的有道理,但臣以为,只要能大幅歼灭夷人,些许损失是值得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不放出诱饵,鱼儿又怎么会上钩呢? 大王乃是明主,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刘焉依旧有些犹豫,张松直接下了狠料,沉声道:“大王,若是大军进入山中与夷人遭到损失,那之后不仅仅是吴国,恐怕就连汉中张鲁都阻挡不住了。 您可要三思啊。” 这话一出,刘焉立刻同意了张松的办法,对蜀国来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张松领命走出大帐外,闻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马粪味道,以及厨艺很差的煮饭味道,他心情很是复杂,暗道:“刘焉实在不是英主,他的儿子刘璋,更是不成器,恐怕就连守成都做不到,我这一生本领,难道都要在蜀中蹉跎吗?” 想到这里,张松就有些哀怨,他身怀大志,想要做出一番功业,结果却在此蹉跎,真是让人唏嘘。 张松边走边思索着,“刘氏保有益州的时间恐怕不会长久,该要寻找谁作为未来的主君呢? 吴国吗? 公子楚的确是一个好的主君,但他的儿子不是吴国继承人,这是个大问题,蜀中士族到了吴国中,还能够得到足够高的地位吗? 我进入了吴国中能够成为决策的人之一吗?” 张松左思右想,不知道该要选谁,如今天下值得投效的人就那么多,实在是不好去找啊。 刘焉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略有些拉胯的表现,麾下的第一文臣竟然准备抛弃他去投靠别人了。 …… 蜀国和西南夷之间的这一场战争,并不引人注目,甚至在中原诸侯眼中,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但对蜀国来说,这却至关重要。 尤其是对刘焉来说,这甚至关乎着他未来的历史评价。 他这一生按部就班的升迁,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什么大的功绩,在史书上会是平平淡淡的一个官员,甚至不一定能够上得了史书,只会在别人的传记中记上一句,提上一嘴。 于是在有了称王的机会时,他毫不犹豫的称王,一个称王的人,一定会被记录在史书上。 但史书上的评价,那就需要自己去争取了。 洛氏记史,很重要事功,其中有内功和外功之分,打蛮夷就是典型的外功,基本上都要大写特写。 如今有这个机会,刘焉当然不会错过。 然后他就病倒了。 突如其来的疫病扫过双方的军队,刘焉想要回军成都,但他感受了一番身体状况,根本就来不及,只能在半睡半醒中,让张松主持接下来的战役。 他则在军中接受医者的治疗,但他本就上了年纪,最终还是没能撑住,在临死前他决定留下一些话,以便日后记录在史书上。 于是将众人集结起来,将心中思索了许久的话,在众人面前讲出。 望着群臣面色各异的神情,刘焉却有些欣喜,甚至就连身体的痛苦都减轻了一些,这些人的反应证明这番话真的很好。 又交待了之后蜀国的继承问题,刘焉便在一个夜间溘然长逝。 ———— 刘焉宗亲贵戚,少有声名,卓然于刘氏间,值灵帝时,闻益州有天子气,遂狡言以放益州,入益以来,臣民咸和,蜀中殷富,颇有兴盛相,焉亦常自乐矣。 诸侯相王,焉亦属之,旁疑之,焉曰:“白马之盟,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吾乃皇亲,为王适宜,岂若乱贼有不轨之心乎?” 遂以蜀为号,建制道寡。 建安中,讨夷染疫,犹不退却,谓益州臣曰:“素王曰:‘王道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吾命轻如鸿毛,诸夏重于泰山。” 遂薨,蜀中皆服白治丧。——《后汉书·刘焉刘表刘虞袁术公孙瓒列传》 (本章完) ------------ 第十章:关中之变! 刘焉突然薨逝对西南格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刘璋在群臣拥护下继承王位,但蜀国一部分权力暂时落到了张松等人手中,这使许多人都不满,蜀国中顿时暗流涌动起来。 蜀国建国不久,还没有形成强大的向心力,想要维持国中平衡,相当考验刘璋的政治手腕。 汉中王张鲁蠢蠢欲动,蜀中局势再次开始震荡起来。 征讨西南夷的进程相当不错,刘璋连下旨意,要撤回军队应对张鲁的进攻。 最终被张松等人硬生生劝住了。 如今撤回军队,所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张鲁和西南夷了,还有吴国军队,到了那个时候,局势更加不妙,况且张鲁根本不可能攻得进蜀国中,无需担忧。 …… 蜀中震荡时在蜀中的上位区,即关中之地,同样相当的混乱。 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关中的核心毋庸置疑就是长安,但只有一个长安,怎么能分给马超和韩遂两个人呢? 马超的实力更强,于是他占据了长安。 马超是个小辈,韩遂自然不服,但他又自诩不是马超的对手,于是纠集了弘农等地的原董卓部将张济张绣等人一同进攻马超。 关中东部浩浩荡荡的到处都是西凉铁骑,自董卓率领着西凉铁骑出凉州,这十几年来,西凉铁骑就是强大的代名词。 至于董卓部将为什么跟着韩遂一起对付马超,自然是因为马超最强但又没有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合众弱以攻一强,这是刻在所有人骨子中的。 长安。 这座先汉的明珠之城,在百年后汉中已经落寞了许多,它先后所迎来的主人都不是擅长治理的人,于是便只能持续的败落下去。 面对关中大小诸侯的群起而攻之,马超和法正相视一笑,这早就在法正的预料之中。 马超手中摩挲着陪伴着他杀敌无数的长枪,嘴角露出略带残忍的笑意道:“孝直,韩遂上钩了,这一战彻底击垮他,全有关中,成西秦之势。” 法正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带着些许感慨道:“这真是上天助大王啊。 偌大的关中,竟然没有一个有分量的诸侯,蜀地纷乱,整合关中后恰好可以入蜀,真正的据有西秦之势。” 马超眼中更是神采飞扬,他相信自己只要按照法正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最终所达到的成就定然是从前所难以想象的。 关中是四塞之地,易守难攻,但韩遂本就在关内,他们挥军向西进攻马超,马超直接就率领着军队离开长安,根本就没准备固守长安。 这实际上算是一个冷知识——大城难守! 长安和洛阳这种城池是很难守得住的,城池规模越大越难守。 大城都是需要依赖周围城镇和村庄来供给粮草、水源等物资来维持运转的。 把城池一围,断粮断水,光是城中数十万人的吃喝就顶不住。 况且马超麾下同样是精锐至极的西凉铁骑,自然不怵韩遂等人。 上万精锐的西凉铁骑在广袤的渭河平原上摆开,骑兵之前则是步卒等。 身披铠甲的马超策马上前朗声质问道:“韩遂,寡人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论起辈分来,寡人也要叫你一声叔父,你为何要联合这些外人进攻寡人? 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只有傻子才会去做,伱难道是这样的蠢货吗?” 说着竟然直接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一下彻底惹恼了韩遂,大吼道:“马超小儿,你不过是庶出的胡人杂种而已。 当年你父亲在时尚且不敢对寡人如此无礼。 果然是杂种,不通礼仪,只是披了一张人皮而已,内里全是豺狼之心。” 嘶! 韩遂这番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骂的也太狠了。 马超脸几乎在一瞬间就青紫起来,韩遂一句话同时踩中了他两个雷点。 法正顿觉不妙,不等马超愤怒,便当即喝声道:“韩遂,枉你为天下有数的诸侯,竟然如此的不识数。 难道不知道羌人不列蛮夷戎狄之列,而是列在夏中吗? 你一张嘴臭不可闻不要紧,竟然将千百年来所建之夏制开革出去,谁给你的胆子!” 韩遂顿时有些坐立难安,马超的脸色好了一点,他抽出长枪指着韩遂怒喝一声道:“韩遂,寡人虽不在乎什么嫡庶之分,但也不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寡人的母亲曾经是先考的正妻,只是后来先考发迹,娶了汉人女子,贬妻做妾,寡人才成了庶子而已,如今扶风马氏已经将寡人母亲的地位恢复,寡人是先考唯一的嫡子,望尔周知。” 嘶! 今日一天倒吸的冷气比过去数十年都多,跟着韩遂而来的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吃到这种瓜。 马超虽然话中一句一个先考尽显孝子风范,但是话语中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马腾留,就差明白的说马腾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了。 韩遂对马腾的家事自然了解的很清楚,当即就又要嘲讽,却没想到一支利箭直接冲着他面门而来,不过因为距离太远,还未曾到他面前就力量耗尽落在了地上。 马超昂然道:“韩遂,越过此箭,今日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寡人给你最后的机会。” 韩遂闻言仰天狂笑,甚至完全停不下来的狂笑着,“马超啊马超,寡人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的猖狂呢? 你真的以为你武道强横就天下无敌吗? 战阵之上,你能杀多少人? 一百人? 还是一千人? 寡人这里有数万人,你砍杀到精疲力竭,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实在是太猖狂了,猖狂到了可笑的地步,寡人今日定要让你知道,谦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马超冷冷的望着韩遂,轻轻挥挥手,雍国大军顿时结成军队齐步向前,但主要还是西凉铁骑疾驰而出。 看了好长时间戏的西凉诸将皆挥军上前。 跟随叔父前来的张绣望着威风凛凛的马超,有些手痒难耐道:“叔父,侄儿去会会马孟起。” 说罢也不等张济说话张绣直接策马冲出去大声吼道:“雍王,可敢与某一战?” 马超头也不抬的不屑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来挑战寡人?” 张绣被马超轻视顿时心中大怒,怒声道:“赵云赵子龙乃是某的同门,休要猖狂!” 赵子龙的同门? 这下马超来了兴趣,他在中原时,曾经和中原强者分别交手,吕布自然不用多说,他不是对手,其余人能和他在伯仲之间的,就是少数人而已,赵云便在其中。 想到这里,马超策马出阵,手中长枪遥遥指着张绣道:“赵云乃是天下至强的武道强者,寡人便来试试你这个所谓同门有他几分实力。” 张绣见得马超出阵,顿时朗声狂笑,迎上前来,百花缭乱枪法如梨花带雨般使出,速度奇快,让马超一阵心惊。 二人手中长枪越打越快,短时间看来张绣竟然不弱于马超,但唯有张绣知道,自己不是马超的对手。 百花缭乱枪法最是唬人,若是用这种枪法都胜不过,那就说明硬实力上有差距。 马超是如今世上,最强几人之一,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 除了吕布,这世上其他人只有和他并列,没有能胜过他的,即便是赵云不用命开无双,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一开始他的确是被张绣唬住了,但仅仅过了上百招,他就反应过来,强力与张绣碰撞,那重重幻影顿时消失,只剩下枪枪见血,张绣顿时落在了下风中。 马超朗声狂笑道:“原来赵子龙所使用的是这种枪法,你可真是寡人的福星啊,日后遇到赵子龙,寡人想必能更轻易的胜过他。” 二人斗将,张绣眼见自己落在下风,于是一个挑枪离开战圈,以他的实力,虽然打不过马超,但是只要想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马超立在马身上,遥遥指着张绣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很强,值得寡人招揽,投降寡人,寡人为你封侯拜将。” 张绣闻言嗤笑道:“雍王还是先保证自己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再说吧,毕竟如今是我军势大啊,你的王冠已经摇摇欲坠了。” 马超闻言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微微笑着,一幅胸有成竹的表情,这幅表情让张绣顿觉不妙,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诸侯们同样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马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能够安然的站在这里,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底牌吗? 马超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然后遥遥望着远处那扬起的灰尘,那是万马在奔腾,大地在震颤,在场的诸侯以及士卒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大批骑兵杀来! 韩遂满脸不敢置信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超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骑兵?” 马超和法正对视一眼,再次朗声狂笑起来,他手中长枪指着韩遂猖狂道:“韩遂,容寡人再向你介绍一番,寡人还有一个称号,名‘神威天将军’,乃是羌人尊称。 你以为先考不待见寡人,为何还要将寡人带在身边,是因为寡人在羌人部落中有威信,你以为你所面对的仅仅是寡人吗? 你还要面对关中凉州的羌人部落!” 一听到羌人,顿时所有进攻马超的诸侯脸色都变了,甚至都不需要马超说自己在羌人中的地位。 羌人和大汉朝打了这么多年,大汉自然是胜多败少,但这绝不意味着羌人就真的弱小,正相反,羌人的军事实力很强,只不过组织力太拉胯而已。 麴义训练先登就参考了羌人的战技和战法,最终大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在中原的历代战役中,皆斩获颇丰。 从羌人骑兵出现的那一刻,韩遂便只觉如堕冰窖,他不太多的大脑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马超给算计了,或者说是被马超身边那个以智计著称的法正法孝直算计了。 羌人骑兵转瞬即至待见到第一排的羌人士卒后,诸侯们更是只觉骇然,因为他们身上赫然穿着汉军的制式甲胄。 汉人能胜过周围的原始部落,主要就是依靠技术代差,如果羌人同样装备上汉军的武器装备,那战斗力将得到质的提升。 羌人骑兵悍不畏死的冲进了联军中,挥刀便砍,后军本就是一群未曾着甲的士卒以及辅兵和后勤军,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 面对凶悍的羌人士卒,几乎在一个照面间,肝胆俱裂,士卒们立刻便丢下武器逃走,马超胯下战马踢踏着,他安抚着战马而后大声笑道:“儿郎们,给寡人冲,杀韩遂者,赏万金,升三级!” 他慷慨的许诺,刺激的麾下士卒顿时嗷嗷叫着就往上冲。 韩遂等人面如死灰,手脚冰冷,但都心知,如今这种局面,想要打回去是不可能的。 只能带着少数军队先行出逃,而后再慢慢整理乱军,这些士卒的家属都在他们手中,不用担心这些士卒投降。 马超的笑声传得整片战场上到处都是,他实在是感到太畅快了,若是一座座城池攻过去,想要拿下关中不知道要多久,但勾引韩遂率大军出战,而后一战击溃,接下来收拾关中就简单多了。 这一场追逐屠杀从上午一直杀到下午,马超麾下的士卒只剩下最精锐的士卒还能够战斗,其余士卒早就换了好几拨。 正如经典的十万头猪三天三夜抓也抓不完,在这个时代,想要阵斩数万人,那简直就是做梦。 马超骑着宝马在战场中肆意疾驰,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向雍国士卒以及羌人展示自己的勇武,这是法正为他所量身打造的,一个战无不胜的形象。 正当马超和法正追杀韩遂,将他彻底送入黄泉时,一个突然传来的消息却让二人不得不调整了之后的计划。 ———— 韩遂,凉州将也,汉末以来,诸将数十,李郭韩马最强,李郭祸乱,韩马据泾渭,似若关中无敌,至袁绍称王,齐军东向,意志恢宏,及诸王并起,以秦为号,群逆合从,图危社稷,率众攻雍,而智不及也,卒有覆灭之祸。——《后汉书·马超韩遂马腾列传》 (本章完) ------------ 感谢暖阳哥的黄金盟 呜呜呜! 哐哐哐撞大墙! 闪闪发亮的榜一,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暖阳哥就是天上的太阳,我的互联网义父。 和暖阳哥聊过小说,打过游戏,我必须澄清一点,总有人说暖阳哥是托,我用我下半辈子的所有灵感天赋证明暖阳哥就是真正的神豪。 我们这个小圈子有这么一句话,“看了暖阳大佬的生活,神豪文都是什么垃圾,主角都是什么土狗。” 毫不夸张,反正我之后再也没看过神豪文。 看了我这个单章还觉得暖阳哥是托的,这智商就告别网文圈吧。 对,我就是针对那些在某些弱智网文社交平台上说暖阳哥是官方号的,被打赏的作者不懂,一群不懂装懂的懂哥给你懂完了。 会好好更新的,三国应该快要写完了,目前正在收尾。 over~ ------------ 第十一章:关中竟然是四战之地? 马超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仅仅是马超,就连法正这样智谋绝顶之人都没有想到。 可想而知,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大汉朝的精粹所在是中原五州地,自后汉崩摧以来,发生过的大战皆是在中原。 得到中原的人,就能够得到天下,这是天下人所公认的。 马超和韩遂所占据的关西和凉州,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当偏远的地区。 至今为止还没有中原士族,把马超纳入能够争夺天下的诸侯行列中。 法正所孜孜不倦追求的就是让马超成为天下有数的大诸侯,使天下人对他刮目相看。 但此刻所传来的消息让二人都很是震惊。 中夏王竟然进攻凉州! 凉州已经地处大汉边境西陲,更远的西域就更几乎快要到化外之地了。 谁都没有把西域当作过对手! 但此刻中夏王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马超,西域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西域大军进攻凉州,马超安排镇守在凉州的守将一日三报。 因为马超抽走了凉州大军,西域大军堪称是势如破竹,再这么下去,河西四郡都要陷落。 那里可是联结西域的关键所在,一旦丢失,马超的雍国在战略上将陷入被动。 意识到这一点后马超也顾不上继续和溃败的诸侯联军大战,匆匆收拾了战场后,就挥军西向,去和西域大军作战。 …… 中夏王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军中还有许多僧侣和道士,正带着西域士卒念经文,他左手盘着佛珠,右手持着道剑,同样在做着祈祷,先颂了一遍世尊,又颂了一遍天尊。 待例行祭拜做完后,中夏王对着西域诸侯意气风发道:“我们准备了多少年呢? 今日终于成功踏足在凉州的土地上,这只是开始,攻下凉州,然后是关中,最后是中原。 等攻进长安,寡人要在城中建造最大的道观和寺庙,还要将素王神庙迁徙到长安。 等攻进中原,寡人要在神都洛阳修建起超过白马寺的寺庙,在洛阳的城墙上,全部刻上佛道两家的经文。” 中原的信仰不昌盛,这是一路行来西域贵族最大的感觉。 虽然信道和信佛的人同样很多,但相比较西域的千里佛道之国,这里简直就是荒漠。 这怎么能行呢? 恢宏佛道的荣光,西域诸贵族义不容辞啊! 望着神情各异的群臣,中夏王心中暗暗点头。 经过他这么多年的整合,中夏国分裂的问题虽说没有全部解决,但至少比起之前强行捏合在一起强多了,至少不会一场失败就直接炸掉。 疾驰而至的马超终于见到了悍然进攻凉州的中夏王以及中夏国的军队。 然后他就径直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望着法正道:“西域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强?” 法正整个人也是麻的,后汉以来,中原对西域就不太了解,既不知道人口几何,也不知道境内情况如何,只有通行的商队为了赚钱来回穿梭。 毕竟就连关西都算是和羌人作战的边境了,谁还会去关注更遥远的距离都城上万里的西域呢? 如今出现在马超和法正面前的西域军,是足足数万精锐步骑,着甲率也不逊色于汉军! 汉朝都知道西域有上好的锻造术,不是蛮荒之地。 这份实力,放眼整个天下诸侯,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西域的兵种搭配相当合理,大量出身游牧的西域铁骑,完全不惧怕西凉铁骑。 法正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颇为难看的说道:“当初无双忠武侯进入中原时,似乎就带了数万西域大军。 我们早就该想到的,无双忠武侯能带那么多大军来,一统西域的中夏王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马超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孝直,如今该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想和中夏王硬碰硬,对这种没了解过的对手,再如何提高警惕性也不为过。 法正长叹一口气,眼中却很是清明,他认真的说道:“大王,别无他法,只能一战。 中夏王想要东出,走河西走廊就是唯一的通道,难道你要放弃河西走廊吗? 放弃河西走廊后,西域军就要进入关中,难道你还要放弃关中吗? 若是如此,那不如直接投降,跟着中夏王去挥军东向罢了。” 马超闻言攥紧了手中的长枪,战略目标相冲突的两人是绝对不可能融洽的。 一念至此,马超便派遣使者前往中夏王帐中,向中夏王道:“不知大王为何要进入中原?安心在西域称孤道寡难道不正是一件美事吗?” 中夏王闻言哈哈大笑道:“回去告诉雍王他是诸夏子民,寡人也是诸夏子民,这诸夏的天下汉人争得,我西域人也争得。 听闻雍王勇武胜过常人,寡人有爱才之心,若是雍王愿意投降寡人寡人愿意赐下公主,使雍王永保王爵。” 待使者将中夏王的言语带回马超处,马超自然是出离的愤怒,甚至直接砸碎了一个酒杯,愤然道:“中夏王可恨,什么低贱之人,竟然敢与寡人这般言语。” 马超说这番话,大概是没有想到,若非天下大乱,他的身份地位大概率还真的不如如今的中夏王高。 毕竟中夏王在还没有称王前就是原刘氏乌孙国的大贵族。 这种身份地位,放在中原,起码是个世宦两千石的世家,比马腾家砍柴的出身要好得多。 马超越想越气,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什么臭鱼烂虾也想要招揽自己? 想到这里,马超直接对法正道:“孝直,既然西域王不愿意退却,那就进攻,让他们见识见识我西凉铁骑的厉害。 明年的新年前,寡人要带着西凉铁骑过年。” 马超虽然震惊于西域实力的强大,但他对自己的军队更加自信,这些军队可是刚刚将韩遂以及西凉诸将联军击败的强军。 中夏王同样在鼓舞军队,他同样对自己的军队有无比强的信心,尤其是直属于他统率的禁卫军。 这支军队是跟随他一路从乌孙那片土地杀出来的,几乎参与了统一天山以北的每一场战争,每战只要禁卫军出马,所迎来的就是胜利。 在面对进犯西域的胡人军队时,同样相当的英勇。 对己方军队都相当有信心的二人,就在那辽阔的草原戈壁上开启了注定的战争。 当年洛无疾和霍去病二人率领着大汉骑兵攻击这里的匈奴部落,最终将他们从焉支山和祁连山赶走,汉人在此生根发芽。 这片土地天生就是骑兵纵横的战场,视野辽阔到根本避无可避的地步。 天下精锐的西凉铁骑和西域铁骑迎来了第二次碰撞。 第一次的碰撞自然是洛空和董卓,当时因为人数上的劣势,西域铁骑败给了西凉铁骑。 这一次呢? 西域这片土地一向有主帅前驱的习惯,因为这里有着强者为尊的习惯,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不过中夏王心知自己对中夏国的重要性,所以他只是坐镇中军,命令那些臣服于他的前西域国主,如今被他册封列侯的贵族们出击。 武道超绝的马超自然是要亲自上阵统率大军的,法正为他出奇谋,他则负责实现,这就是二人一直以来的搭配模式,至今为止,未尝遭遇过败绩。 …… 又是大风袭来,黄沙漫卷。 在沙尘之下,则是一具具已经血流尽的尸体,死状各异,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其中有汉人,还有西域人。 倘若不是河西这干燥的环境,换作南方那干燥的环境,想必又是一场瘟疫。 西域和关中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月! 双方对对手的实力都预估错误,这不是任何一方的碾压局,而是一场棋逢对手的僵持局。 打仗最怕的就是这种局面。 在茫茫的河西走廊上,从戈壁沙漠到农田山脚,到处都是西域军与雍国军队的尸体。 伤亡到底有多少,已经没人数得清。 马超和中夏王在这个过程中,未必没有想过要停下来,但是只要一谈,就知道根本不可能。 中夏王不可能就此退回西域,在流尽西域其他国主的血之前,他绝不可能退却。 只要禁卫军还在,他的实力就是最强,就能不断驱赶着其他人去消耗马超的军队。 况且中夏王早就计划着进攻凉州,所以早早的迁徙政治中心到敦煌边境,在占领了敦煌郡后,更是将敦煌郡内的士人等等皆迁徙到西域,将管理郡中的人全部换成了那些随军而来的僧侣以及道人。 这些僧侣和道人都是识字的知识分子,足以完成这个重任。 马超眼睁睁的看着西凉铁骑的数量被消耗,感觉心都在滴血。 只能艰难的下定决心,从羌人部落以及关中抽调军队,同时将先前俘虏的西凉铁骑重新武装起来,投入这一片战场中。 先前和法正商议的拿下整个关西,进而窥视蜀中的计划,彻底搁浅! 只能将手中所掌握的所有资源都投入这一场战争中。 双方的有识之士都看出来了,这一场战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结束的,最后就是看谁先撑不住。 这就是一场赌命的战争。 但马超实在是很憋屈,如果他输了,那中夏王就会得到凉州和关中。 但如果他赢了,他还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去进攻西域的。 那片土地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 这种输了失去一切,赢了却一无所获的事,谁都不愿意去做。 这让马超如何不抓狂呢? 他颇有些郁闷的说道:“寡人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凉州和关中都能变成四战之地。” 是的。 四战之地。 这就是法正对马超形容的如今他们的境遇,这是法正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无论是当初的秦国,还是高皇帝,在出关中前,都扫平了后患,但这种所谓的扫平后患,实际上只到了陇西。 但经过三百年的发展。 法正和马超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不得不告诉天下人一件事。 时代变了! 关中已经不是诸夏最西边的土地! 在关中往西还有一直想要东出的西域,现在的关中就是邦周时期的河东、河洛,西域才是当初的关中。 如今的关中,西边要防御西域,北面要防御草原的进攻,南面要防止汉中的进攻,东面更不用说,武关、函谷关、大河渡口,历来都要重兵把守。 虽然有山川以及险关要隘,但关中处处都是敌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是来自西域的敌人,一旦攻进凉州,挡在面前就只剩下几座关隘,其中萧关最难以防御。 法正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谋士出谋划策,不是拍脑袋做决定,将帅统率不是纸上谈兵,谋士都是掌握了一定的信息,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去推算一些东西出来,进而预判地方的行动,就如同将帅率领大军行军,不是随便乱走,而是要根据无数的信息去判断地点一样。 如今法正所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他对西域两眼一抹黑,雍国在西域中没有情报机构,只能依靠从商队口中得来的些许信息,但不堪大用。 而一直都想要染指关中的中夏王则对中原很是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这场战争中,西域逐渐占据上风就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 伴随着伤亡的日渐走高,马超感觉有些扛不住了,他甚至产生了放弃凉州的想法,全部收缩进关中,固守关中四塞,依靠险隘来挡住进攻的西域军。 他将这个想法告知法正后,本以为一向激进的法正会反对,却没想到法正竟然真的在思考,只见法正沉吟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大王,臣一直都非常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我军和西域军大战伤亡惨重之事,中原诸侯可知道吗?” 马超悚然一惊! ———— 发生在汉末军阀马超和西域中夏国间的这一场战争,对东汉末年西域、凉州、关中的破坏极强,但具有深远的意义,这是西域诸侯第一次加入到争霸天下的行列中,从侧面反应出西域基本融入了诸夏文明中。——《东汉末年战争史》 (本章完) ------------ 第十二章:洛燕进洛阳! 中原诸侯知不知道关中在大战? 法正这个问题表面上是疑问句,实际上是陈述句。 曹操占据河东,和关中隔着黄河对望,始终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关中,想要拿下完整的司隶。 马超一下子沉默了。 怎么办? 中夏王是一定不会退的。 曹操会来趟关中的这趟浑水吗? 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会这么做呢? 一定会来! 法正算了所有的情况,深深吸口气道:“大王,关中安危在于一群人,我们要立刻联络他们。” 马超连忙问询。 …… 在曹操的阵营中,夏侯惇主要驻守在洛阳,他是征西将军,负责朝廷的西线战事,实际上就是针对司隶。 在马超和韩遂以及西凉诸侯联军开战后,一条条战报就出现在了曹操以及魏国谋士团的桌案上。 在中夏国参战后,魏国堪称豪华的超级谋士团,竟然齐齐大笑起来。 众人皆向曹操祝贺道:“大王,上天庇佑啊,关西要为您所有了。” 实际上众谋士是真的觉得太巧妙了,刚刚攻灭了赵国不久,竟然就出现了这样的机会。 荀攸轻摇羽扇笑道:“大王。 袁谭等原赵国高层都被迁徙到许昌,赵国旧部皆为我魏国所用,有那些赵国旧部在,只要在东线留下一军,就足以拒楚军于外。 大王可以挥军攻克关中,天下泰半都在您的手中,那时只据有青徐二州的刘备,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 况且攻克关中和凉州后,那天下悍勇的西凉铁骑,将为大王所用。 如今冀州以北和幽州都为燕国所控制,骑兵众多,威胁极大,若是能得到西凉铁骑,以我中原国力,胜过燕国不难。 得到关中,大王您就将奄有四海了。” 荀攸话音落下,无论是曹操这些曹氏夏侯氏之人,还是曹操麾下的谋臣武将,脑海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诸夏这片土地,姓过子,姓过姬,姓过嬴,姓过刘,如今未必不能姓曹啊! 殿中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望向曹操。 但曹操却未曾如同往日一般放声大笑,而是突然从坐席上站起,然后背着手缓步走出大殿,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湛蓝的青天。 殿中群臣纷纷站起跟在曹操的身后,曹操知晓众人皆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寡人年轻的时候,在洛阳中做郎,那时寡人想要做个征西大将军,彻底解决羌人的问题,将西域都护府真正的置于朝廷的管控之下。 但是二十年过去了。 寡人如今走的越来越高,一直到了今日,诸卿说寡人能够奄有四海,寡人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人的际遇怎么会变化的这么大呢? 寡人从未想过这些事啊,如果文若还在就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荀彧在曹操阵营中是一个禁忌话题,没有任何人会提起。 即便是曹操自己提起,也没有人搭话,包括荀攸亦如此,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荀彧死前和荀攸说过有关于曹操的一些性格,曹操很感性,但太过多疑,不要妄想以为能够和他交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触犯了曹操的禁忌,伴于曹操身边,一定要谨小慎微,荀攸足智多谋,但对荀彧依旧是极度推崇,对荀彧临终时的话一直记着,所以他从不多说话,只按照曹操的吩咐出谋划策。 曹操感慨了一会儿见到没人说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转移话题道:“刚才诸卿所说的话,寡人以为有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即刻发大军前往关中! 函谷关古道以及渡河,两条路并行!” …… 洛阳。 在攻下赵国后,曹操就将魏国的政治中心从许昌迁徙到了邺城,许昌彻底成为了一个政治坟墓,只有最没有前途的人才会被送进许昌去陪着汉帝刘协。 曹操严密的监控许昌的一举一动,防止刘协做出一些不太恰当的举动,他已经基本上完全不和刘协见面。 在决定进攻关中后,早就被夏侯惇所经营的洛阳成为了曹操的前进基地,大军将会从洛阳这里调往关中,另外一个调兵地则是河东。 洛阳城外。 麴义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巍峨的城池,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来到这座圣城。 洛燕望着略有些破败的洛阳,叹了口气,这座圣城经过几次战火的摧残,以及曹操不间断的迁徙人口,相比较最鼎盛时期,的确是远远不如。 不过他叹气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再次来到洛阳竟然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曹操亲自下令让洛燕和麴义来洛阳,他心里想着什么,洛燕心知肚明。 二人在侍从的引导下走进了昔年的皇宫,到处都是倒塌的痕迹,还有大火烧灼的痕迹,不过主要的宫殿还在,二人在主殿见到了魏王曹操。 一见到洛燕,曹操就笑着问道:“公子燕可知道寡人为何要将你和麴正则唤来洛阳吗?” 洛燕不卑不亢道:“回禀大王,燕猜测,应当是要攻伐关中诸侯。” 其实洛燕最想说的是,曹操对他和麴义不放心,所以要将二人调到身边来看着,也算是物尽其用。 但这么说就实在是太没有情商了。 曹操性情多疑,他不愿意表现的能够猜透曹操的心思,以免曹操生出杀心。 麴义早就得了洛燕的吩咐,一言不发。 对于曹操将他调来洛阳,任谁也知道,是为了训练先登死士,克制马超麾下的羌人骑兵。 洛燕自忖自己应该展现出一些价值,虽然不可能进入曹魏政权的核心,但至少要保住河北诸家的身家性命。 洛燕抱拳作揖道:“大王,若是您想要攻伐关中诸侯,实际上只需要注意马超一人即可。 韩遂被马超杀死,其余的西凉诸侯惶惶不可终日,若非西域中夏王突然出现,这些诸侯恐怕早已被马超斩杀。 如果您愿意接受这些西凉诸侯的投诚,那就可以长驱直入,还能获得一批战斗力相当可观的西凉铁骑。 西域实力强大,马超和中夏王大战,定然损失惨重。 您携带着西凉诸侯以及中原大军前往袭杀,自是没有失败的道理。” 洛燕这番话曹魏谋士团同样和曹操说过,不过曹魏谋士团都不清楚西域实力到底有多强。 此刻听到洛燕言语曹操当即问道:“西域不过是边荒之地,实力怎么会很强大呢?” 洛燕沉声道:“大王,西域有上好的锻造技术,甲胄以及兵刃都不逊色于中原,还处于纷乱四战之地,士卒皆常年见血作战,精锐异常。 西域之地信仰浓重,其中有众多虔信徒,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比之昔年的太平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域先前小国众多,所以人口表面上看起来较少。 但实际上西域在上一次察查时,就有两百万以上的人口,如此多的人口,有多么强大,想必大王是很清楚的。 这样的国家和军队,如何能不强呢? 不过西域军再强,和马超的雍国大战一场后也要两败俱伤,正是大王渔翁得利的好机会。” 听完洛燕所说,曹操终于有些明白西域到底强在哪里了,两三百万的人口,极限的情况下,能拉出二三十万的军队,须知先汉的匈奴巅峰时期也才这么多人口。 这的确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对手,不过好在这个对手头比较铁,死磕着马超不放,白白便宜了他曹操。 曹操盯着洛燕看了好一会儿道:“若是当初公子所娶的是寡人的女儿就好了,只可惜公子你先跟了袁本初,可惜啊。” 曹操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惋惜,洛燕的主君永远只有袁绍,现在的袁谭,而不会是他曹操,这就是洛氏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洛燕效忠自己。 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去寻找一个新的洛氏子辅佐自己。 况且曹操和袁绍不一样,袁绍非常想要洛氏子的辅佐。 曹操则不然,没有洛氏子的辅佐,他同样一步步的成为了现在天下最大的诸侯。 麴义听着曹操的话眼皮直跳,但回想起在许昌的袁谭、袁熙,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思,公子燕说的对,不能让先王的香火断在这里,不能让先王做了孤魂野鬼。 洛燕只是微微躬身,脸上平静,拱手道:“多谢大王厚爱公主金枝玉叶,燕愧不敢当。” 洛燕的拒绝很敷衍,一看就知道完全没想过换妻子,听得殿中的曹昂等人都有些眼皮直跳,但众人都知道洛燕不是故意无礼。 洛氏子和洛氏女都是这般,从一而终,自洛国破灭以来,一生一世一双人,连娶续弦的事迹都没有过。 想要让洛燕再娶曹操的女儿,那简直就是做梦。 曹操和洛燕的第一次见面,算得上是不欢而散,洛燕的一切举动都没有出乎魏国高层的预料,曹操彻底确定了对洛燕的方阵。 只能用,不能信。 洛燕永远不会进入曹魏政权的核心圈层,三公九卿这种职位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许昌的袁谭身上挂着汉室车骑将军的衔,洛燕就作为车骑将军麾下的吏员来为曹魏做事。 二人结伴走出殿外后,麴义突然低声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得不到谥号了?” 麴义虽然没什么智慧,但并不是傻,谥号只有王侯将相才能有,洛燕如果挂在车骑将军麾下,那品级就连两千石都永远不可能达到,更不要说什么谥号。 洛燕边走边沉声说道:“公与、正南、元皓、子远、颜良、文丑、高览,我河北还有多少人死在了战争中呢? 真是数也数不清啊。 谥号很重要吗? 纵然千百年后青史上不再有我的名字,我也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我已经得到了我所想要的东西,它就在我的心里,那个不被史册所承认的赵国,将会永远存留于我的心间。” 麴义有些懵懵懂懂,又似乎又有明白洛燕所说的。 殿中望着离开的洛燕和麴义二人,曹操望向曹昂道:“昂儿,务必要在东线抵御住刘备的进攻,不需要出战,只需要固守即可。 待为父携带大势归来,中原旦夕可平。 此番平定关西,为父回来后便立你为王太子,以后这一番基业都要交到伱的手中。” 殿中众人皆是一震,虽然在魏国中继承人选谁不算是个问题,毕竟除了曹昂外,其余人都没资格争。 但这依旧是曹操第一次公开表态。 众谋士自然知道这是为了让曹昂能够更名正言顺的掌握东线战事,以免出现不能慑服之事。 未来的魏王,甚至是大魏皇帝,这个身份足以让所有人都保持基本的尊重和服从。 曹昂心中自然是激动莫名,但面上却不显,沉稳的下拜道:“多谢父王厚爱,儿子定守好东线,不让楚军越雷池一步。” 对曹昂,曹操是一万个满意,他相信有曹昂在,魏国的未来即便是没有他,也绝对没有问题。 将原赵国内的不稳定因素带到身边,防止刚刚投降的赵地串联,再安排好镇守东线的人选和军队,防止腹背受敌。 而后就是征发大军进攻关中。 数万步骑,浩浩荡荡的前往关中。 曹操刚刚行到函谷关下,张绣就直接投降,张济死在了和马超的战争中,张绣六神无主,如今曹操一来,干脆直接投了。 河东渡河的魏军同样如此,基本上没有遭遇什么抵抗,魏军所到之处,已经被马超打残的西凉诸侯望风而降。 曹操来者不拒,无论过往有什么经历,他全部既往不咎只要以后安心在他麾下即可。 这种相当大度的行为,瞬间安抚了躁动不安的众西凉诸将之心,绝大多数的西凉诸侯都投降了曹操,有的成为了附庸,有的则干脆成为将领。 虽然谋士团和洛燕都讲过这种事,但真的发生后,曹操还是有些感慨。 ———— 曹操攻关中,诸将为马超所败,军皆大损,畏之,操以宽纵,诸将遂降,自董卓起兵,李傕、郭汜授首,二十余载,西凉诸将,传终于此。 其颇若张角死,太平军皆流散,人不亡而传亦终也!——《后汉书·董卓西凉列传》 推书…… 新人作者的书,一本不太一样的高武,跟你过去看过的都不相同,看起来挺有意思。 (本章完) ------------ 请假条 如上。 ------------ 第十三章:曹操死儿子了! 当崎岖难行的崤山消失在自己身后。 当万夫莫开的险隘在自己眼前毫不设防的打开。 当滔滔的黄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当略有些残破的关中,荒芜的田地,多有白骨的路边,这一幕幕都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曹操终于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关中啊,周、秦、汉的三代龙兴之地。” 他望着自己身后连绵至极远的军队,仅仅是扎营都有数里远,前后甚至见不到面目,这种军势之强,是后汉末年以来最强的一次。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幸运。 袁绍强大,但是却处于四战之地,连续遇到公孙瓒和燕国这样的北方强敌,在和自己惊天大战时,被燕国突袭,结果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摘了桃子。 最大的敌人死于围攻。 这等事遇到一次便已经相当幸运,万万没想到啊,竟然还能够在关中复刻一次。 马超这等凉州虎将,关中枭雄,竟然同样遇到了来自大汉以外的强敌,又是自己来黄雀在后。 实在是过于顺利。 顺利的让曹操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天命庇佑。 “马超啊马超。” 曹操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有杀机凛然。 曹操和马超的过节相当大。 …… 跃马扬枪,感受着从脸颊两侧吹过的凉风,马超只觉脸颊上汗珠微微蒸干。 他手中长枪未曾停下,依旧在高速的收割着生命。 他是纵横凉州关中的锦马超,他是羌人的神威天将军,他是关西的雍王! 那苍莽的山河只在他的马蹄下颤动,生命在血花中绽放消失。 在西域人眼中他便如同魔神一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像是传说中的佛道二教护法神般凛凛威风。 那遍地的尸骨是马超神勇身姿的证明。 西域和关中间的战争是惨烈的,谁也不愿意有任何的让步,双方早就开始用最普通的青壮填上去。 一批批精锐被残酷的战争所训练出来,然后再倒在战场上。 马超略有些疲倦的收回无敌的锋刃,他在这里不断的进攻,但西域的士卒却似乎杀也杀不尽。 在那些道士和僧侣的加持下悍不畏死的进攻着自己的军队。 马超发誓,若是自己能够战胜西域王,他一定会冲进西域把那些寺庙和道观全都砸个稀巴烂。 …… 曹操率领着大军进入关中,却西凉诸侯势如破竹般投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马超等雍国高层耳中。 当日法正所问的问题有了确切的答案。 中原诸侯不仅仅知道这里有大战,而且还直接尽起大军前来攻伐。 曹操进攻关中的声势实在是过于浩大,他本就是中原最大的诸侯,关中处于弱势,现在还纠集了一帮西凉诸侯,有这些人带路,势力之强,是马超所难以想象的。 “寡人和曹操是有仇的。” 马超阴郁着一张脸对法正说道,“曹操恐怕对寡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马超麾下的臣子皆有些慌张。 当初曹操邀请汉室诸侯前往中原助拳,进攻袁绍,结果最后马超狠狠地背刺了曹操,差点就把曹操堵在黄河北岸回不来。 如果不是夏侯惇和陈宫给力,兖州基业很可能毁之一旦。 曹操在中原纵横那么多年,那一次所遭遇的险境,绝对能够排得上前三。 这种深仇大恨,曹操对马超定然是杀之而后快。 如今西有西域王誓要东出,双方之间打出了真火,没有任何一方会退却。 东有仇敌曹操率领大军前来,誓要踏平关中,这几乎就是死地。 马超有些艰难的说道:“当初的袁本初就是败在夹攻之下,如今寡人势力不如袁本初,却遭遇到了同样的境地,这可该如何是好?” 法正思索了一番后沉声道:“大王,如今的局面,无非是战与和而已。 若是大王愿意战,曹军虽势大,但不一定就能胜,这毕竟是关中,不是关东,有大王你在,我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大王自忖不是曹操对手,投降亦可。 大王虽自认和曹操有大仇,但曹操此人,有慨然天下之志。 他是意志恢宏之人,胸怀宇宙之机,有容人的度量,历来投降曹操的人,从不曾有不测。 大王不过是作为盟友背刺了曹操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呢? 自邦周以来,除了洛氏以外,哪个诸侯不背叛自己的盟友呢? 就算是曹操自己都背刺了楚王刘备。 作为一个有志向于一统天下的雄主,若是大王愿意归顺,那曹操一定会欣然接纳大王。 不需要花费任何代价就能够得到强大的军队和土地,他定然是求之不得。” 马超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道:“孝直你的意思是,让寡人就这么投降曹操吗?” 马超心中是无比憋屈的。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非战之罪,若不是西域王如同疯了一样的进攻自己,他绝对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本该是据有西秦之势的天下强国,而不是现在这种风雨飘摇的状态。 法正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施施然说道:“若说投不投降,臣的想法是不投降。 至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投降。 那可真就任由人宰割了。 况且如今的曹操势力太强,不一定太将大王放在心中,必须要让曹操见到大王的价值,无论是战是和,都能谈条件。” 马超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自己还有机会,自己未必不能在绝境中寻找出一条生路来。 他却没见到法正背地里长叹了一口气,之前那些话都是安慰马超的。 关中形势到了现在的地步,想要翻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燕国、吕布、吴国等等国家一同进攻魏国。 让魏国同时在南阳、淮泗、兖州、冀州、三河开战,那魏国定然在短时间内轰然倒塌。 否则以魏国现在的国力,他是能够在一条战线固守的情况下,再在另外一条战线大败其余诸侯的。 心中虽然不看好马超的未来,但法正还是尽责的为马超谋划道:“大王,同时应对西域和曹操是取死之道。 如今必须全力应对一人。 臣的建议是将河西四郡割让给西域王,换取西域王的支持,而后一起进攻曹操,西域、我雍国、羌人,联合起来未必就输给曹操。” 割让河西四郡给西域王? 马超沉思着,凉州虽然是他马氏起家所在,但他是扶风人,河西四郡有没有无所谓。 法正提出这个建议,未必没有同样的想法,对他这种关中贵公子来说,河西四郡可有可无。 如果真的能够用河西四郡来换取短暂的和平,那完全是值得的。 马超疑虑道:“西域王能同意吗?” 法正轻摇羽扇,只露出略有些狭长的双眸,阴声道:“还请大王选派使者出使,只待臣指点一番,定能功成。” …… 西域军营。 马超会派使者来是有些出乎西域王预料的,一众西域贵族皆好奇的望着使者。 那使者倒是胆大,径直拜见西域王后,便听到西域王问道:“使者来此有何贵干,可是雍王愿意投降我大夏国了?” 使者脸色没有变化,来时他就得到过指示,万万不可能动怒,于是直接开始经典话术,朗声笑道:“大王,外臣来此,是因为夏国大难临头了,若不是如此,下臣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西域王闻言顿时冷笑道:“使者真是说笑了,我西域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在国中还有万万的兵马,沟通西极,财货众多,贵国恐怕不是我国的对手啊。” 西域王这番话使帐中众人皆与有荣焉,这番东出后,才知晓,原来西域已经这么强了。 使者便笑道:“大王,难道您不知道中原最大的诸侯曹操已经进入了关中吗? 他拥有两千里的土地全部都是适宜耕作的田地,拥有千万的人口,数十万的军队,那庞大的力量,即便是大王和我王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对手啊。 您在这里和吾王杀戮至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最后让曹操摘得了渔翁之利罢了。 吾王已经想要投降曹操,到了那个时候,大王您又要如何自处呢? 大王命下臣来到这里,是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大王您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雍国使者的这一番话让西域王的脸色变了又变,彻底的不淡定了,他进攻中原前,自然是调查过中原信息的。 知道曹操是何等强大的诸侯。 但战争发生到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还要和马超联盟共抗曹操,他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还没等西域王做出什么表示,帐中西域众贵族已经炸了,愤怒道:“什么曹操,我等不知道,但若是雍王想要用这些言语就让我等停止进攻,那简直就是做梦! 凉州关中,定然是我西域的囊中之物!” 望着群情激奋的西域贵族,西域王顿时知道和马超和谈是绝不可行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才是现实! 使者微微叹口气,心知果然还是要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于是在众人嘈杂的声音中朗声道:“大王,吾王愿意将整个河西走廊都割让给西域,签订割让合约,以作为双方联合的诚意。” 西域王闻言立刻噌的一下站起,重声问道:“雍王可当真?” 西域众贵族也纷纷安静下来,互相有些惊疑的张望着,使者重重的点头道:“自然当真,这是吾王的国书!” 说着从怀中取出国书,上面已经印上了雍王的大印,附带了河西走廊的堪舆图和人口户籍图册目录。 等到之后将完整的人口户籍土地图册移交之后,这里就真的是西域的土地了,可以直接接手收税的那种,这份诚意不可谓不重了。 西域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目光熠熠的望着使者道:“还请贵使回禀雍王,既然雍王有这样的诚意,我西域儿郎最是看重诚信,寡人愿意和雍王歃血为盟,一同讨伐侵入关中的魏王曹操。” 这下帐中的众西域贵族皆没有多说什么,打了这么久的仗,流了那么多的血,不就是为了拿到河西走廊? 为了这个战略目标,西域死了多少人? 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里,况且打击妄图侵入关中的曹操,本就是符合西域利益的。 毕竟马超占据关中,西域还有机会夺取关中,若是让曹操占据关中,那西域可能就要终生都被堵在极西之地,不能出来了。 …… 一路顺风顺水的曹操还不知道马超和西域王已经达成了短暂的盟约,但他感觉到了关中的不对劲。 马超在坚壁清野。 昭城相约中,约定互相不毁坏对方的粮草和农田,但正如不杀俘虏的办法就是不要俘虏。 只要不是故意明显毁坏,约定中没说不能自己收割起来吃,人不能吃的部分可以喂给马匹等牲畜。 感受到马超颇为坚决的作战意志,曹操对魏国群臣笑道:“看来马超这是要顽抗到底,想要与寡人的大军决一胜负。” 他面容上虽然笑着,但声音中却满是寒意,觉得马超有些不知好歹,竟然敢反抗自己。 荀攸皱着眉头道:“恐怕是因为当初他背刺大王,如今担心大王因为此事清算于他,所以才拼死抵抗,这不是好事啊。” 曹操正想要发表一番对马超的不屑言论,就见到他颇为信任的戏志才同样沉声道:“大王,马超是虎狼之将,我魏国中最是缺少这样的大将。 典校尉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却没有统兵的才能。 诸位宗室将军各有才能乃至于有帅才,却不足称万人敌。 唯有许将军能冲阵厮杀,又有率一军之才,但亦远远不足。 若是能收降马超,日后与刘玄德相持时,我军便不在万人敌大将上落于下风了。 马超麾下的法正法孝直,同样是天下最顶尖的智谋之士,尤其是擅长军略,这些年扶风马氏能在关中作大,法孝直此人所立下的功勋不知道有多少,若是能够得到此人,本就无甚谋士的刘玄德,更加不是大王的对手。” 这番话听的曹操眼中直亮,现在他麾下堪称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就连当初最巅峰时期的袁绍也不如他。 如果马超能够加入他的麾下,那刘备最强的武将团,自己也不逊色于他。 锦马超对赵云,北地枪王张绣对太史慈,虎痴许褚对张飞,古之恶来典韦对关羽,自己还有夏侯氏和曹氏诸将。 岂止是不落于下风? 还胜过刘玄德几分! 曹操这种颇为感性的大文豪,一想到这里,顿时心中就生出了无尽的壮阔波澜,只觉爽到了极点,在武将这方面胜过刘备,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他意气风发的说道:“志才说的好。 寡人有容纳宇宙天地的胸怀,只要马超愿意投降,寡人必然以公侯高位待他,若是他不愿意投降,那就打到他投降。 进军长安!” 曹操挥剑下令,绵延数里的大军再次开始行军,源源不断的粮草从黄河逆流而上运来。 …… 马超忍痛割掉河西走廊换来了和西域王歃血为盟的机会,他的速度很快,当即将雍国大军从四郡全部撤走,包括不愿意留在四郡的士人。 至于那些大士族,自然是不愿意走的,马超不愿意统治这里,他们就奉西域王为主。 如今真正的掌握在马超手中的地盘,只剩下凉州东部的那一块,即传统的六郡先汉的禁卫军来源,在后汉一朝,除了陇西郡外,其余的郡被频繁的改名,于是世人便以六郡代称。 除了这六郡之外,马超还统治着三辅的大部分,当初他和韩遂以长安为界,长安以西归属于他,包括长安城。 但后来他攻杀了韩遂,虽然因为西域的突然进攻,导致他没有对西凉诸侯赶尽杀绝,占据整个关中,但韩遂还是有相当大的一片土地被他所占据。 他现在的势力范围基本上有些类似于西部大开拓时期的秦国。 马超率军东归,法正和他略微一盘点,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些许抽搐。 因为雍国和西域的这一战,造成的损失实在是过于大了,基本上五成的精锐都折了进去,至于其他损失更是数不胜数。 整个雍国国力起码因为这一战折了一半进去,中夏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马超手有些抖的问道:“我雍国的实力本就不如魏国,现在还损失惨重,真的还能和魏王曹操拼杀吗?” 除非关中之兵能够以一当十,否则想要战胜曹操实在是艰难。 他甚至直接生出了投降的心思,如今的局面怎么看都像是以卵击石,根本就毫无胜算。 法正看出了马超的心思,沉声道:“大王,在这个世上,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有才能的人才会被重用。 我雍国实力即便是不及魏国,但有夏国和羌人部落在,至少也有魏军四成实力! 四成实力,只要战术得当,是足以弱胜强的。” 他的眼中满是疯狂的红光,就连马超都被这幅模样的法正吓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法正为何会如此。 法正脑子却很清楚,马超现在对曹操心生恐惧,这种情况下,想要获胜是很难的,但法正从小接受的教育,却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投降。 他要让曹操对他无比重视的请入魏国。 对法正而言,既然已经不能襄助马超定鼎天下,那他便想要在魏国中成就一番大业。 天下有识之士都能够看到,曹魏大概率是要一统天下了,法正自然想要到其中分一杯羹。 法正恐怕想不到,自己早就在曹操那里挂上了名,属于不做什么事,就能够乘上曹操大船的人。 他对自己在关东谋臣中的影响力判断出现了错误。 …… 曹操进军关中,分兵三路进攻马超。 马超依照法正的计策,利用关中地利,避开曹操主力,去袭击其中一支偏军,说是偏军,但军力并不比主力少,谋臣大将亦不缺。 如今的曹魏就是能够如此的奢侈,家底实在是太厚了! …… 马超忽的掩军杀出,但见旌旗摇动,飞沙走石,魏军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听到无数的马蹄声在烟尘中响彻。 魏军士卒顿时惊慌。 只见一支支箭矢从那处射出,魏军当即就有些散乱,待烟尘略微散去一点,只见所有的骑兵身上都披着诡异的血皮,脸上带着鬼面具。 这颇富有冲击力的一幕出现在魏军面前,再加上最前面冲出的全幅甲胄的马匹直接冲撞到还没来得及结阵的魏军营中。 没有结阵的步卒面对全幅武装的骑兵只不过待宰的羔羊罢了,即便是精锐的魏军也顿时四散奔逃。 统率大军的夏侯渊只觉如堕冰窖,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件事,冷汗涔涔问道:“二公子在哪里?” 不知道!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迷茫,夏侯渊心愈发的往下沉去。 魏王的儿子——曹丕! 如今就在军中! 这乱军之中,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可就糟了。 这一支魏军直接炸营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韩信也不可能收拾军队,夏侯渊只能在乱军中找人,但是面对着裹挟而来的人群,他绝望的发现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若是再不走,恐怕他自己都要在乱军中被裹挟而死了。 马超和法正望着势如破竹的军队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心中暗道:“这次曹操该知道我二人的能力了吧?” 马超正笑着冲杀,突然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喊着魏王之子什么的。 诶? 魏王之子? 马超和法正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连忙在嘈杂的战场上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便见到一队士卒正在围攻几人,其中一人身着精良的甲胄,一看就是重要人物,但是武艺却比较差。 不会真的是魏王之子吧? 魏王的儿子不跟着魏王在中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一支偏军里呢? 这也太危险了吧? 正想着便听到那人又大声喊道:“我是魏王之子曹丕,今日放过我,我父王定有重金相谢。” 卧…… 真是魏王的儿子! 马超和法正对视一眼,人都麻了,他们两个是彰显价值的,不是作死的,马超正要大喝一声,使众士卒停手。 噗嗤! 一支箭矢重重地射到了曹丕的面门,一箭贯穿曹丕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瞬间倒在地上,周围的士卒皆是一阵欢呼,这一看就是一件大功劳啊。 马超和法正却只觉如堕冰窖。 魏王的儿子死在了我们的手上? 马超有些艰难的说道:“孝直,你说曹操有包容天下的胸怀,这杀子之仇,他还能容忍吗?” 法正额头青筋暴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曹操一定有这样的胸怀,但大王伱信不信?” “寡人不信!” 马超说的斩钉截铁,人总是以己度人的,他自认自己不可能放过杀子的仇人,自然不相信曹操能忍。 法正点点头道:“况且曹操年纪大了,就算是他愿意为了天下放过我们,他的儿子呢? 我们杀了未来魏国君主的兄弟,那曹昂我听说与诸位兄弟关系都很好,以后会不会给曹丕复仇? 人不能活在一时之中啊,总是要看以后的。” 马超默然,却知道法正说的对,这种情况下再投降曹操,那就是真正的把身家性命全部交予曹氏。 而且扪心自问,大概率不会得到什么好结局。 话说到这里,法正和马超就已经有了不得不做的选择。 本来定好的投降曹操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再实行了。 马超满脸愁绪道:“那现在怎么办? 曹操若是知道我们杀了他的儿子,定然暴怒,若是合军来攻,我军定然不是对手!” 法正略一沉吟道:“如今我们有两个选择,其一,先投降曹操,找机会再反出曹营。 其二,如今曹操大军皆在关中,在国中的军队不多。 我们可以只率领万余西凉铁骑,携带粮草,过河东,然后从晋国与魏国的边境线,一路走到魏国与燕国的边境线,最后到达青州。 这一路上不会有大军来堵截我们,而后我们直接投靠燕国或者刘玄德。” 开什么玩笑? 一路行军两千里,就带干粮,这不是找死吗? 法正是个谋士,他作为统兵大将可知道行军这么远到底有多难,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最为靠谱的就是第一个办法,但…… 马超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刚杀了曹操的儿子,转过头去就投降曹操,这怎么看都像是找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马超决定就按照第一个办法来做,现在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法正一看马超的神情就知道马超下了决心。 他开始琢磨自己的后路。 ———— 帝征马超,子丕死超之手,及超泣泪乞降,帝忍悲痛,为国计曰:“生死皆有命,吾悲而不怒,卿且安也。”——《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十四章:魏王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愿去王号,请降魏王!” “孤封故雍王为扶风侯,加汉镇东将军。” 马超高高的递上自己的佩剑,曹操神色肃穆的接过,为了天下,他可以忍下杀子之仇。 马超一降,他就据有完整的司隶了! 那一片片的西凉铁骑更是让曹操兴奋至极,那可是足足将近两万的骑兵啊! 有了这些骑兵,他甚至能和燕国在幽冀再大战一场,甚至战而胜之。 再加上属于凉州的关中六郡之地,曹操直接朗声大笑道:“秦王横扫六合时,所据有的土地是哪些?” 病恹恹的郭嘉大声笑道:“回禀大王,秦国横扫关东列国时,所据有的不过是关中、蜀中、河东、河洛、荆州而已。” 曹操笑得更是畅快起来,意气风发道:“如今我魏国已经据有关中、三河、冀南、兖州、豫州,势力甚至要超过昔年的秦国不知凡几。 清平天下,指日可待。 这一个个的草头王,孤都要剿灭,使天下无人敢称帝,无人敢称王。” 现在的魏国简直就是飞龙骑脸! 看看天下的诸侯,关中已经平定,蜀中刘焉已死,刘璋不过是个守成之主罢了,张鲁是个远远不如西域王的宗教头子,不堪大用。 吕布坐守并州,兵微将寡,仅仅凭借勇武而已,赵国已亡,袁谭已降。 虽然吕琦玲没有跟着袁谭去许昌,而是逃回了并州,但吕布已经没必要和魏国为敌,等到回到关东后,为吕布许下高官厚爵,金银列侯之尊,世袭罔替之贵,重号将军之权,那个时候,吕布焉能不降? 现在唯一还能对魏国造成威胁的就是吴国、燕国和刘备,但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联合起来也已经对魏国造成不了威胁了。 这是真正的飞龙骑脸,输都难输。 魏国群臣都不装了,皆朗声大笑道:“愿附大王尾翼,清平天下!” 愿西凉军的将领都屈膝跪在地上,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投降早。 马超投降后,西域王直接骂娘道:“狗马超简直是妓院的婊子、王宫的阉宦、下贱的奴隶,比这些还不如!” 他整个人都麻了,刚刚和马超结盟率领着大军要一起进攻曹操,转过头马超就把他卖了。 西域王只能连忙率领大军退回河西,而后固守,以防止曹操侵入,好在曹操刚刚接收关中,没有下一步计划。 但曹操还是给西域王发去了照会道:“小邦之主,岂敢窥视大汉国土?念在初犯,不予追究,当为陛下上贡品,恕尔之罪,若不然,定杀不饶!” 河西四郡曹操是一定要夺取的,那里有上好的马场,而且是最容易夺取的一块。 有了河西四郡的军马场,同时解除了来自西部的威胁后,曹操就能一步步翦除其他诸侯的羽翼。 曹操在关中休整了一段时间,而后便带着马超这一众关西诸侯以及将近两万西凉铁骑返回关东。 关中新得,需要做的政务工作还有很多,还要小心反复。 他留下了有丰富政治工作经验的夏侯惇和司马懿等一众他比较看好的新一代的谋士武将坐镇长安。 自关中向关东而行,一路之上,曹操故意炫耀声势,无边无际的旌旗,连绵数十里的军队,其声势之浩大,军容之盛大,实力之强大,都是汉末以来从未有过的。 等到曹操经过崤函后,南阳太守赵弘率领着大军等在他回洛阳的路上,南阳大郡,兵精粮足,但见旌旗摇曳,甲士林立,好不威风。 待曹操出现,赵弘便派使者前往,请求亲自前来拜见曹操。 曹操和魏国一众谋士相视一笑,便猜到赵弘是想要投靠,待赵弘跟在使者身后亦步亦趋走进,抬眼一看,上首一人,英豪气满身,若是不提五短身材,竟然颇有当年天一道主的几分风范。 赵弘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晃神,忍不住怀念起当时他们太平军跟着天一道主的无限风采。 若是道主活着,这天下哪里还有这许多事呢? 曹操望着太平军出身的赵弘,又想起投靠自己的管亥等人,不知不觉间,自己麾下太平军渠帅出身的将领竟然这么多了。 这可都是当初张角麾下的悍将啊。 张角! 一想到这个人,即便现在势力庞大到这种程度,曹操依旧有些感觉凉飕飕的。 赵弘心中百转千回,却并没有显露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向曹操行礼道:“汉南阳太守赵弘参见大王安康。 大王天下英雄,赵弘深慕之,愿弃此职衔,为大王帐中一小卒,执戟牵马。” 曹操作出感动的神情,连忙将赵弘扶起来感慨道:“孤曾经听闻圣贤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府君来附,这想必就是孤得道了。 孤实在是愧疚啊。 惟愿能不辜负诸位的期望。” 南阳之重,对如今的曹魏势力来说,不言而喻。 可以说南阳是洛阳八关的最后一块拼图,南阳归降后,曹操就不需要将魏国都城迁徙到邺城,而是可以直接迁徙到洛阳。 因为洛阳周围所有的关隘都处于他的掌控中。 赵弘投降曹操不仅仅是因为曹操突然势力强盛,还是因为在曹操内部本就有他的结义兄弟在,这些人一直都在劝他。 赵弘本来是想要等曹操需要他的时候,比如攻取荆州,再顺势投降,以换取最大的利益,没想到曹操竟然这么猛,直接平定了关中,这下他不得不提前投降。 不过好在曹操相当的懂。 依旧给足了赵弘面子,自然而然的,赵弘要出让的利益就有些多了。 曹操再次和谋士团相视一笑,南阳入手,接下来只需要攻取汉中,逼降蜀地,而后攻败刘备,这天下就唾手可得了。 至于吴国。 一没有徐州淮泗,二没有荆州南阳,只能坐困长江以南。 等到北方一统,双方的战争潜力完全不同,吴国必败! 想到这里,曹操不禁有些自得,果然当年算命的人没有算错,挡在他夺取天下大道上的人就是袁绍,只要袁绍一死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不枉自己拼尽所有战胜了他。 如今的曹操虽然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一方之主,但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大汉魏王,在他的头顶上还有一个皇帝。 那他行事自然就不能肆意,至少不能留下话柄,比如他不能自称朕,而要自称孤或者寡人。 否则那些史官可不会给他留面子,一个僭字是不会少的。 刘协再无能,再没用,再是傀儡,那也是曹操的主君,名位之别,那曹操就要尊敬。 …… 许昌。 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感受伴随着政治氛围的变化,这里产生的巨大变化。 这里曾经是曹操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刘协汉朝的政治中心,但是伴随着曹操逐渐发展,双方间的矛盾渐次增长。 终于在那一个寒冷的冬天中,曹操进行了一场大清洗,那些忠于汉室的臣子,或死或流。 曹操集团彻底和汉廷割裂,甚至将政治中心搬迁到了河北,这里成了关押汉帝的监牢。 袁谭这些失势的诸侯同样被迁徙到这里,以待后事。 一直都昏昏沉沉,没有半点生机活力的许昌城,在今日却宛如惊雷炸响,四周的城门皆大大洞开,一骑骑背后插着旌旗的骑兵从城外狂奔而来。 他们所有人一边跑一边大声道:“魏王关中大捷!魏王关中大捷!” “魏王收复南阳!魏王收复南阳!” 这突兀响起的声音顿时震惊了正在街道上转悠的大汉臣民。 “魏王又大捷了?” 这是几乎所有人脑海中的想法。 “魏王又大捷了?” 皇宫中,刘协脸色苍白的听着使者汇报着曹操的战绩。 曹操越赢,他就输的越惨。 总有一天,他会把头上的皇帝冠冕输出去。 他环视左右,竟然见不到自己的忠臣,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血色,自己的忠臣都死在了那一场寒冬中。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中突然惊醒,无尽的血海笼罩着他。 那些被冤死的忠臣,甚至包括自己的妃嫔,身边侍候的宦官,有的人浑身血淋淋的,有的人脖颈上没有头颅,有的人胸膛上开着洞,各不相同的惨烈。 他们都在问着自己陛下,陛下,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复仇啊,什么时候给我们正名啊。 我们含冤而死,我们不是反贼。 刘协突然惊叫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手不断挥舞着,嘴中在乱吼乱叫着一些听不清的词汇。 一路跟着士卒奔行而回的戏志才眉头一皱,上前颇不客气的喝问道:“陛下,可无事乎?” 连吼三声,刘协才从癔症中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向戏志才道:“祭酒所言何事?” 戏志才拱拱手傲然道:“陛下,魏王攻败马超,收复关中、南阳,大汉的旗帜重新立在这两片土地上,汉业眼看就要兴盛了。 这难道不是魏王旷古绝今,再造社稷的大功绩吗? 若是不赏赐,岂不是让天下忠义之士寒心吗? 臣前来报喜,顺便带着天下臣民的盼望,想要知道陛下如何赏赐魏王。” 要赏赐! 刘协手瞬间握紧,还能怎么赏赐? 曹操已经是诸侯王了,赏无可赏,封无可封,难道还要自己把皇帝位置让给他吗? 他强行提起一口气颤颤巍巍道:“朕天资愚钝,魏王的功劳实在是太大,几乎要复兴大汉社稷,谁能胜过魏王呢? 朕不知该如何封赏,才能表魏王大功,卿有智能,可否给朕一些意见。” 戏志才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他就知道刘协肯定连抗争都不敢就会答应。 大汉那么多圣王,怎么最后出来这么一个窝囊废,怎么配做天下的皇帝? 只有魏王这样志在天下的豪杰才配拥有万里江山。 戏志才从袖筒中取出一份文书,施施然走到刘协面前,躬身道:“陛下,这是臣的一些思虑,还请陛下一观。” 刘协又是手一抖,没想到曹操竟然已经准备好了给自己的赏赐。 他有些不愿意的接过文书,展开后一看,脸色更是越来越白。 自古以来赏赐无非就是金银、土地、官爵,曹操要的也就是这些。 曹操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但实际上是不准确的,如果按照臣子来的封的话,那自然是不能再封赏,甚至皇帝该着手杀曹操了。 但曹操现在还能算是臣子吗? 谁说算,那就赏赐给他一个曹操这样的臣子。 在文书中,曹操要的东西很简单,也很难,但刘协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若不是现在还有刘备等诸侯在,现在曹操就会直接着手让自己禅让了。 他望着文书,只觉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最终只能满脸麻木的挥挥手道:“就按照卿的方案为魏王赏赐,就这样吧。” 戏志才轻声笑道:“陛下的厚赏,定然能够振作天下的忠正之士,魏王定然会再立大功,为汉业添砖加瓦,陛下垂拱而天下得治,真是幸甚至哉啊。” 刘协却觉得戏志才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在讽刺自己,但他除了愤怒,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戏志才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问题,他在向自己这位皇帝祝贺啊。 戏志才转身离开大殿,望着戏志才的背影,在光线下被拉得很长,刘协近乎要瘫坐在地上。 他回想着那圣旨上的一字字一句句,只觉心都在扎痛。 祖宗啊。 大汉真的要亡了。 ———— 曹操才堪王霸,而喜假言粉饰,尽行逆臣之作,不若绍、超、楚诚也,其败袁绍尤有汉助,败马超、服赵弘,皆己之功也,尤饰以忠,帝懦而受辱,汉业至此,尽乎易冠。——《后汉书·曹操列传》 ———— 帝以马超僭越,遂以忠志奋发西征,历四月,诸西凉将、马超乞降,南阳赵弘挂冠而附,声帝甚喜,辄曰:“魏王功高德厚,几复汉业,遍数群臣,无可比拟者,朕何以赏?”——《魏书·武帝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五章:法正为刘备画策!翻版隆中对! 曹操给自己封赏了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 他已经是魏王,在爵位上走到了尽头,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准备让刘协禅让给自己。 他准备彻底统一北方再搞禅让,之后再南下平定吴国,加冕诸夏天子位,程序合法,功绩足够,一步步来。 现在站在大汉朝廷之巅的是开府总摄国事、丞相、大将军、太尉、尚书令、都督司隶军国事、凉州牧、魏王曹操! 魏国本就占据了基本上如今汉廷大部分的国土,加摄政衔可以直接绕过皇帝大印自己发圣旨,大将军、太尉、丞相是文武两方面的最高长官,尚书令是实权,不交给别人,刚刚打下来的关中当然不能交给别人,凉州六郡同样要握在手中,刘协依旧安心的做许昌皇宫之主即可,一点点权力都不要想着从皇宫中出来。 这个级别的权臣在三百年历史的大汉中,是可以和洛文王并列的。 不过曹操和洛文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模式。 洛文王是假天子,最重要的是有先帝背书的合法废皇帝的权力,这是相当恐怖的。 曹操同样可以称得上假天子,但这种权力是因为他自己势力过于庞大,已经完完全全架空了皇帝而达到的。 洛文王可以平安落地,曹操却只能更进一步,这就是二人最大的区别。 事情做到这里,曹操想要做什么已经完全不言而喻了。 …… 曹操之心,路人皆知! 面对愤然心痛的刘备,洛齐只是淡淡的说道。 如今已经快要临近建安二十年,时间当真是匆匆如同流水一般,刘协登基竟然已经快要二十年。 自太平军乱以来,已经二十多年过去。 当年那一批诸侯都已经逝去,上一任的昭公薨逝,洛枢甚至未曾受封而是自己继承了位置。 当年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洛齐已经是个中年人,刘备更是步入知天命之年。 听着洛齐的言语,刘备饮下一杯酒,有些迷茫的叹声道:“子齐,我刘备奔波数十年,到了如今有了这一番基业,本该自傲。 但眼睁睁的看着那篡汉的曹贼一步步将要夺取天下,眼睁睁的看着曹贼将洛阳神都作为他魏国的国都,我心中痛楚简直难以表达。 看看自己,唯有髀肉复生,唯有无能为力,唯有徒劳叹息,我不得不对自己生出怀疑,我又怎么能堂皇的说,我要重走光武帝路呢? 子齐,你说我们还能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吗?” 洛齐默默地为刘备填上一杯酒,人生总是忧愁时,人生总是低谷时,在这种时候就要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抒发出来,他先是陪刘备饮下一杯酒,而后温声安慰道:“大王,如何不能呢? 曹操只有半个天下他虽强,却处处树敌。 如今更是猖狂到了极点,这个时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内部问题纵横,关中等地都是新附,施政残暴,境内多有不满,只要一场大败,他就要在内耗中,度过余生。 状似强大,但实不堪,大王实在是不必担忧,有多少人支持他,就有多少人反对他,只要我等能将这些人联合起来,曹操之败,就在其中!” 洛齐在刘备阵营中的价值仅仅用文治武功是完全体现不出来的,尤其是诸葛亮开始全面掌握楚国政务工作后,因为诸葛亮太能干了,洛齐反而开始闲置,但刘备依旧最信任洛齐,甚至愈发信任洛齐,他有什么事都和洛齐说,尤其是心情压抑时,唯有洛齐能够抚慰他的心灵,使他重新振作起来。 正当两人谈心时,刘晔兴冲冲的跑进来道:“大王,门外有自称关中法正法孝直的人求见。” 法正! 关于法正的名声,只能用天下谁人不识君来形容,尤其是在兖州坑了曹操和襄助马超几乎拿下关中之后,他就是天下智谋之士的代表人物之一。 马超不是投降曹操了? 怎么现在法正竟然来了这里? 刘备和洛齐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那法正来到青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投靠刘备! 刘备麾下如今谋士远远不如曹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如同荀攸那样的顶级谋主。 刘晔这个人多谋无断,解决办法的问题是真的多,但容易陷入内耗。 洛齐和这些顶级的谋士比起来,还是差几分,境遇和陈宫差不多,大势布局可以,但缺乏急智。 诸葛亮则太正,不是那种能一言乱国的谋臣,而且把诸葛亮当成谋士用,洛齐认为实在是可惜了他那一身不逊色于文公、管仲的治政之能。 刘备一下子没时间伤春悲秋,匆匆向着府外而去,到了府外,便见到一个颇显落魄的士人,但他的眼神依旧骄傲,昂着头,气势不凡。 法正心中自然满是焦急,虽说有马超的帮忙和拖延时间,但他这一路从关中来到青州,还是颇为艰难,危险倒是没有,但要避开许多关隘,好在结果是喜人的。 至于为何不跟着马超投降曹操,原因很简单,马超是一方诸侯,投降曹操还能得到重用,自己一个谋士投降曹操干什么? 曹操的谋士团有多庞大? 荀攸、程昱、郭嘉、陈宫、戏忠、董诏、蒋济、钟繇、司马懿、司马朗,这都是第一梯队的。 这么多人才,他去了给荀攸那些人伏低做小吗? 他可是堂堂法孝直,自认奇谋之策,稳居天下前三,自然不愿意屈居这么多人之下。 况且他是曹丕之死的主导者之一,留在曹营,就算曹操不杀他,但新王继位最后一定不得好死。 至于不去东吴的原因就更简单了,那地方现在全是家族盘踞,自己一个外地人去,先得联姻,才能得到重用。 唯有刘备,既有实力,又缺谋主,还是法正看来唯一一个能有机会挑翻曹操的诸侯。 既然已经得罪了曹氏,那就让曹氏去死吧,这就是法正最真实的想法。 眼见刘备这么急的出来见自己,法正就知道这波稳了,刘备身边的是公子齐,这是楚国的二号人物,刘备身为诸侯王之尊,却向法正行礼道:“果真是法孝直当面? 寡人幸甚,得见孝直当面!” 法正此人出身关中豪族,颇有游侠之风,他因为和马超结缘而襄助他统一关中,因为和曹氏结怨,就想着灭掉曹氏,讲究的乃是恩必报,怨必究。 即便知道此刻刘备是收买人心之举,但法正还是感动莫名,深深躬身道:“正是法正,不敢当尊王如此厚遇,如今曹操势大他残暴不堪,践踏汉业,法正不愿出仕,大王仁义著于四海,法正心慕之,两千里奔波至此,只望大王能不以法正卑鄙,收于府中,法正定尽心协力,襄助大王成就大业。” 刘备闻言心头一松,他也不顾法正身上脏兮兮的,径直把住法正臂膀,朗声笑道:“闻名天下的法孝直前来,寡人又有什么值得矜持的呢? 孝直快快进府,先沐浴一番,寡人再为孝直引荐我楚国英杰,日后你当为我楚国谋主。” 法正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名满天下之人,在这个时代,声望可以当作做官的资历。 法正这样的人即便是一下子成了卿相,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最多怀疑他的忠诚而已。 法正走在刘备身边,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刘备那种发自内心对他的欢迎和欣喜。 这是一个很真诚的人! 作为顶级的谋士,仅仅和刘备接触了短短时间,法正就对刘备有了一些基础的判断。 怪不得英侯会选择刘备来复兴汉朝社稷,怪不得关云长会放弃一切跟随刘备,怪不得每一个见过刘备的人,都说他是英雄。 这是个和曹操相反的人。 这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这次前来青州来对了。 待法正在王府侍女的侍候下洗漱完之后,他换上了一身绸衣,出现在刘备面前时,颇显风流之姿,恢复了他关中贵公子的风姿。 刘备招呼着法正在室中坐下,在他面前放下酒樽,刘备朗声笑道:“今日孝直入我楚国,这是大汉的社稷之幸,我们共同饮下此杯酒,为孝直贺。” 法正举杯饮下酒,而后用手帕擦拭嘴边的酒渍后,拱手沉声道:“大王,既然如今臣入您麾下,便不能吃白食,臣自关中而来,一路之上都在思索如何为楚国破局,大王可愿意一听吗?” 刘备没想到法正这么快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眼前一亮摆手道:“孝直所思,寡人愿闻其详!” 法正当即朗声道:“大王,如今曹魏已经大势滔滔,难以阻拦,但以臣观之,其势虽强,但亦薄弱。 想必大王麾下的诸位谋臣已经为大王定下了联合诸侯,共讨曹操的谋略。” 刘备点点头,现在这个局面,唯有诸侯联合起来共同讨伐曹操才是正理,否则只能被一一击败。 这等唇亡齿寒的局面,想必诸侯们都是很清楚的。 法正却摇摇头道:“大王,恕正直言,如今仅仅依靠联合诸侯是很难击破曹操的,在邦周时期,诸国联合极多,但除了自保何时成过大事呢? 就连子齐公的先祖洛国主导的联盟,也只能保持秦楚不入侵,而不能反过来去攻击秦楚。 在正看来,如今天下诸侯,真正能够和大王联合的,只有吴国。 吴国之主豫章郡公洛子楚,他有观天下的才能,必然不会坐视曹魏坐大。 但曹魏如今据有南阳,荆州出路已断,吴国想要进攻蜀地和汉中,但曹魏据有关中,与吴国逆势进攻相比,曹魏更容易取得蜀地。 在这种情况下,吴国群臣极有可能重点防御夷陵等长江关隘,而后将目光放到本就一直想要夺取的淮泗之地。 汝南就是吴国的目标,这是我楚国和吴国联合的基础。 但徐州同样是吴国所要夺取的,一个不慎,吴国就会对我楚国徐州下手,应该说,吴国必然会对徐州下手,吴楚之战,不可避免。 吴楚之间只能在夺取豫州上短暂联合,最终定然要走向战争,这样的盟友,很不重要,甚至不能算是盟友! 更不要妄想依靠公子齐和公子楚间的关系去维系两国关系,大王想必您很是清楚,国家利益和个人喜好是不同的。” 好! 洛齐和刘备简直要忍不住为法正这一番条理清晰的分析鼓掌叫好了,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画策士,三言两语就将两国间关系讲解的清清楚楚。 见到洛齐和刘备都全神贯注的听自己所讲,法正更是兴奋道:“大王,如今的楚国最需要取得的是哪块土地呢? 是冀州! 是兖州! 换句话说,楚国所要做的,就是将魏国的势力首先从荥阳以东赶出去,将其从冀州、兖州、豫州这三州从赶出去。 然后第二阶段才是将曹魏的势力彻底从山东赶出去。 这就需要您在冀州有一场大胜,击溃曹操在冀州的势力,然后携大胜之威,破兖州,联合吴国破豫州。 如此曹操得天下的大势才会翻转!” 在冀州大胜曹操一场? 谈何容易啊! 法正眼中满是光彩道:“大王,唯有在冀州,您才有大胜曹操的机会,若是放在兖州,想要获胜实在是太难! 战胜曹操的关键首先自然是要取得燕国的联盟,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晋王吕布。 只有取得晋王吕布的全力支持,若是他能够在关键时刻,从太行八径中神兵天降,直击曹操尾翼。 曹操此刻志得意满,定然是大军齐出,数十上百里的军队,突然遇到吕布骑兵的突袭,将会遭遇难以想象的大恐怖。 军队人数多而不精,可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大王麾下关张赵三位将军,皆是举世无双的万人敌,最是擅长摧敌破阵,简直就是为此等大战而生。 如此般,焉能不胜?” 洛齐和刘备对视一眼,洛齐缓缓道:“取得晋王吕布支持,很难,也不难,臣可以试试。” 法正目光熠熠的望着洛齐,此计就是有洛齐在才能用。 ———— 帝曰:“当操雄霸之时,朕进退狼跋,得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无孝直,无有朕今日。”——《季汉书·诸葛亮法正列传》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千万里,来到吕布面前! 魏国声势愈发煊赫,天下大势,即将为曹魏所控。 如今的曹魏表面上安静,但所有人都知道魏国谋士团有多么可怕,即便是巅峰时的河北谋士团也略逊一筹。 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此刻的魏国一定是在准备着惊天的大战。 自青州过并州的大道上,道路颇宽阔。 一行商人装着满满的货物,正急着赶路,扬起灰尘,商队的一辆马车上,端坐着两人,赫然是洛齐和吕申,楚国二号和三号人物。 车中的气氛有些沉默,吕申有些担忧的望着洛齐道:“子齐,前往并州要经过太行,那里山路崎岖难行,你的身体如何是好?” 洛齐挑起窗帘望向不断向后退去的绿茵,袖筒中的拳头紧紧握着,而后轻声笑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理想而存,我的生命在熊熊燃烧,但见不到大王成大业,我不会死。” 不会死。 这三个字让吕申更是沉默起来,生死有命,岂是人力所能够干扰的? 洛齐的身体愈发不堪他这是在最后燃烧自己啊。 吕申和洛齐的关系,那不用说,无论是从政治同盟角度,还是从朋友角度,他都绝对不愿意见到洛齐有任何问题。 洛齐的眼睛很是明亮,对吕申笑道:“文申,若是晋王能与大王同盟,王后将会获得一个新的强援,即便是我死了,王后也安稳无忧。” 吕申闻言叹气摇摇头道:“王后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不需要我们这些人再去支持,王太子的地位同样稳固,吕氏已经无忧了。” 洛齐抬头望着车顶,是啊,已经无忧了。 我算是对得起吕氏了。 …… 晋国,王府。 晋王吕布在屋中踱步,王后看着他眉头紧皱,知道吕布无比的心烦,楚国洛齐和吕申的突然到访,让吕布定然是无比的苦恼。 吕布终究还是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道:“夫人,你说这洛齐和吕申来到我晋国之中,所为何事?” 晋王后上前笑道:“夫君,您难道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吗?” 吕布略有些沉默,只有傻子才不知道,无非就是现在曹操势大,楚王刘备派遣二人前来,想要劝自己和楚国一起对抗曹操。 吕布又问道:“夫人,你说孤应当如何做? 是襄助曹操统一天下,还是襄助刘备对抗曹操?” 对于吕布,曹操当然是拉拢,就像是拉拢马超一样,他给了吕布更大的自由空间。 这对于吕布来说是相当有诱惑力的,起码能保证在曹操统治时期,吕布只需要向曹魏政权称臣,但实际上还是自治。 现在曹魏统一天下的气势已经到达了顶点,吕布实在是不愿意再以卵击石,晋国内部同样不愿意和曹魏这个庞然大物对上。 毕竟谁赢谁输对晋国的关系并不大,反正晋国是没有机会去统一的。 吕琦玲走进屋内,望着自己的父亲慨然道:“父王,您的前半生总是身不由己的去做一些事,后半生该因为自己而去做一些事情了,不妨听听洛齐和吕申怎么说。” 洛齐和吕申以及赵云进了晋王府后,并未大张旗鼓,他们是秘密前来晋国的,以防曹魏的探子发现。 吕布对三人以礼相待,但并未出面,吕申有些着急,洛齐却安抚道:“文申莫要着急,兹事体大,给晋王一些反应的时间,无论他如何想,最终一定会见我们一面,我们只需要好好的准备这一面便足够了。” 等到吕申强行平抑心情后,吕布果然接见了两人。 静室之中,数人对坐。 吕布和赵云皆是器宇轩昂之人,身为如今天下第一第二的武将,空气中充斥着肃杀的气氛,这还是二人皆将杀意收敛,否则这里定然冷如冰库般。 洛齐等人抱拳首先道:“外臣问晋国大王安康。” 吕布回礼后道:“诸位尊使来我晋国有何要事,还请示下吧。” 洛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晋王聪颖,想必知道我等是为了联结诸侯共抗曹贼而来的。” 吕布脸色变也不变,依旧沉默寡言,洛齐又道:“晋王天下英雄,却不知未来将何?” 未来? 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有儿子的诸侯,是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的,吕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未来。 天下的诸侯都不把吕布当作竞争对手,就是因为他没有继承人,或者说他的继承人最终大概可能是其他晋国臣子。 吕布没什么开拓的欲望,和这种情况不无关系。 洛齐不等吕布说话就替他回答道:“外臣曾经听闻人活在世上,总是有所求的,当年晋王和袁绍联盟,是因为晋国长公主和袁绍之子的联姻,如今这份婚姻名存实亡,赵国已经灭亡,那这份承诺就算是结束。 您的前半生因为晋国长公主,于是和赵国联盟,那您的后半生呢? 您有没有想过在青史上留下几行名姓呢? 您有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除了您的女儿,您有没有什么自己所愿意奋斗的东西呢? 譬如家族的荣光,譬如祖宗的荣耀,譬如一个光辉的声名。” 吕布闻言洒然一笑道:“公子啊,我吕布一介布衣,如今能够凭借手中方天画戟杀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是相当的了不得,青史之上定然有我吕布的一份田地。 至于家族和祖宗的荣耀。 唉。 伱出身英侯洛氏,文申公出身临淄吕氏,都是顶级的大贵族代代传承,代代谱系完善,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才在乎这个,我吕布就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什么家族和祖宗的荣耀呢? 若是祖宗在天有灵,知道现在他的子孙成为了一方王侯,想必会欣喜吧。” 洛齐和吕申闻言对视一眼,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吕申紧紧地盯着吕布道:“大王,切不可这般说啊。 汉齐毅公三子吕用生吕南,吕南生吕晔,吕晔生吕机,吕机徙九原郡!” 吕布闻言顿时整个人都开始战栗,他从吕申口中听到了什么? 他说的难道是? 吕申自然见到了虎躯不断剧震的吕布,他更是紧紧盯着吕布道:“吕机生吕制、吕制生吕峰、吕峰生吕盖、吕盖生吕岩、吕岩生吕熊、吕熊生吕讳浩!” 当最后一个名字从吕申的口中说出时,吕布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吕浩正是他的祖父,是他的家族在九原崛起的第一代。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听到吕申的口中说出了最后一句,“吕讳浩生吕讳良,吕讳良生吕奉先! 晋王,您可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吕布整个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在干什么,他强行回过神来望向洛齐沉声道:“公子,文申公此话可当真吗?” 洛齐肃穆道:“以素王的名义自然当真,我等如何会在这其中欺骗晋王。” 这下吕布彻底不淡定了,这谱系就连他们自己家都理不清,现在却能够从吕申的口中完整的听到,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有了这个谱系,他在家族中的功绩将无可比拟。 吕布站起身,他想要走到静室之外去仰天长啸,但最终还是坐在洛齐和吕申的对面。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终吕布缓缓道:“公子齐,你是洛氏子,文申公,你是吕氏子。” 吕申闻言却缓缓道:“晋王,洛吕二氏,天下知名,但外臣还是更喜欢天下人这般称呼我这二家。 姬姓洛氏,姜姓吕氏。 吕只是氏,姜才是我们的姓。 自秦以后,姓氏合流,我洛吕二家,巍然不动,姓就是姓,氏就是氏。 九原吕氏,因为您的存在要天下知名了,但无论吕氏到了哪里,姜姓就是姜姓,血脉的源头,传承的尽头,子孙后裔,莫要忘记啊。” 吕申的话如同晨钟暮鼓一般,重重地敲击在吕布的心上,洛齐的声音宛如从遥远的时代出现,然后萦绕在吕布的耳边,“来自古老时代的呐喊啊,晋王,遵从祖先的意志,您现在站在历史的潮头,可知晓洛文王和高皇后的故事吗? 传颂三百年,在往后的三千年中,三万年中,生生不息。 您将成为一段故事的主角,在从今往后的所有岁月中,皆颂唱您的名。” 吕布的耳边萦绕着这些言语,最终吕琦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父亲,您的前半生总是身不由己,女儿也是束缚您的一个人,后半生还请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生活和选择吧。” 自己的喜好和选择吗? 吕布的心头有了一些抉择,他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方天画戟。 “公子齐,文申公,孤愿意襄助楚王,共抗曹操,为汉室尽一份力。” “晋王,我等共创大业!” 洛齐将手伸出,几人互相一击掌,这算是相约为盟,洛齐和吕申的脸上是收敛不住的笑意,正如法正所谋划的,获得吕布的支持是计划成功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这一步已经成功实现,接下来就是其他的步骤。 如今的曹操已经强势到了,他们必须完美的去执行每一步计划才能够战胜曹操,这就是众谋士皆说的大势已成,想要逆大势而行,谈何容易。 只能说幸好现在列国的君主都是第一代励精图治,这使得曹操想要统一极难。 若是曹操所遇到的是当初秦国统一诸国时,所遇到的那一群臭鱼烂虾君主,如今的列国恐怕就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毕竟擅杀自家大将、不战而降、大敌当前内斗,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汉末的这些诸侯都干不出来。 取得了吕布的支持后,洛齐和吕申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晋国,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二人去解决。 吕布望着离开的洛齐和吕申,心中则是带着无限的感慨,他的手中则是刚刚修订好的族谱,他这一脉自此每一代的谱系都相当清楚了。 在回楚国的路上,洛齐和吕申二人对视一番,然后纷纷大声笑起来,劝说吕布之顺利,简直超乎二人的想象。 洛齐感慨道:“晋王此人,真是性情中人啊,或许不是个上好的君主,但只要切中他的命脉,还是值得信赖的。” 吕申思索一番道:“如今晋国长公主居住在晋国中,和袁谭已经彻底的分居两地,是否可以为长公主重新许配人家呢? 楚国才俊恐怕都求之不得。” 吕琦玲虽然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但她在婚姻市场绝对是天下最受欢迎的一批,若是可能的话,曹操甚至愿意为曹昂迎娶吕琦玲。 洛齐闻言摇摇头道:“晋国长公主和袁谭虽然两地分居,但现在恐怕并不想离开晋国中,贸然让其嫁入楚国,反而可能惹来厌恶,就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即可。 如今晋王答应联盟,那剩下的就是燕国皇帝和吴国郡公,你我二人,一人北上,一人南下,去联结诸国,这两国想必不会拒绝,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曹操这么得到天下。 待回禀大王后,便再次出使二国。” 楚国临淄。 洛齐和吕申等人皆站在刘备身后,刘备则负手望着天,已经维持了不短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刘备突然出声道:“诸卿,寡人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说一句感恩。 感恩谁呢? 感恩祖宗的恩德,感恩英侯的襄助,感恩齐公的看重,感恩诸卿的信任。 没有诸卿,就没有刘备的今日。 没有孔明,就没有楚国雄厚的钱粮。 没有孝直,就没有反曹的惊天妙计。 没有子齐和文申,就没有晋王的加盟。 若是有朝一日,寡人真的能兴复汉室,皆是诸卿的功劳啊。 时至今日,寡人终于再次在万难中,在黑暗中,在不可能之间,再次见到了一丝翻盘的希望,一丝璀璨的光明,有了这一丝希望和光明,寡人就敢在战争上,和曹操好好的搏一搏。 这天下不仅仅有曹孟德,还有我刘玄德!” ———— 天下英雄,唯袁绍、使君与操耳!——《后汉书·曹操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七章:洛齐与诸葛亮 庭院深深,落叶几许。 萧瑟秋风席卷了青州大地,落在临淄城中,这座承担着进攻曹操使命的大城。 诸葛亮个子高高的,雄伟清俊,乃是楚国中第一流的人姿,他一丝不苟的整理一番服饰,而后叩响了洛府的大门,门房将门打开,一见是诸葛亮,顿时眼中一亮道:“葛公请。” 洛齐正在院中赏着秋中雅菊,还未到深秋,他已经披上了厚衣,在秋风中,面色有些枯黄,见到诸葛亮,顿时笑道:“来了?” 诸葛亮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二人自院中走进堂中,侍女为诸葛亮添上茶,洛齐抬眼看诸葛亮眉眼间有些疲惫之色,规劝道:“孔明,你是宰相,协和万民,调和阴阳,不是佐贰的执政,莫要事事亲为。 你成亲这十年,还未曾有一子一女诞下,我这做老师的心中实在是担忧。” 诸葛亮在洛齐看来几乎是完美的宰相,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信任其他人的能力,无论机要大策还是琐碎小事,都要一断于案。 这种事劝说也没什么用,这就是他的性格,让洛齐一直以来为之担忧。 果然不出洛齐所料,诸葛亮摇头道:“老师,弟子明白,如今楚国比之曹魏国小力弱,必须要万事尽善尽美,才能积蓄够力量。 佐吏弟子实在是放心不下,待大势逆转,弟子定会放权于下,老师不必担忧,如今法孝直入大王幕府,其人果真有卓然之才,军略断于法孝直,弟子相比往日已经较为轻松。 倒是老师您,身体如何了?” 洛齐神色稍缓,他并不知晓,诸葛亮在军略上不再参与后,就加重了自己政务方面的工作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身体是内伤,治是治不好的,只能靠着药物吊命而已,此番唤你前来的原因很简单,大王准备良久,要进攻冀州了,此番我会随军而行,法孝直、刘子扬等人皆要随军,只留伱在国中看管后勤,我有些话要向你交待。” 诸葛亮闻言立刻就坐不住了,他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道:“老师,您的身体怎么能随军而行呢? 这绝对不行,师母和文申公难道会同意您上战场吗? 大王难道会同意您前往吗?” 望着神色焦急的诸葛亮,洛齐却只是轻声笑了一声而后道:“孔明,若你是我,你现在会留在临淄城,缠绵病榻,还是选择去战场上一搏呢?” 诸葛亮一下子沉默了。 洛齐笑得很是开心道:“你我师徒,是一类人,我当初收你为徒,就是看重你讲规矩,为师喜欢讲规矩的人。 好了,废话不多说。 虽说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此番前往冀州,依旧是万分凶险,乃至于前途未卜,若是为师在冀州有所不测,恐怕来不及回临淄交待于你。 此战若败。 那汉业必毁,曹魏攻青州,吴国夺徐州,无险可守之地,楚国无还手之力,不必多说什么,天意如此,人力不能颠覆。 此战若胜。 曹魏定然舔舐伤口,这时你要小心吴国。 我的弟弟洛楚有天纵之资,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太重感情,虽不乏狠厉的手段,但终究还是弱一些。 一旦曹操战败,吴国的臣子定然会鼓动他夺取曹魏和我吴国手中的淮泗之地,他的性格定然无法拒绝。 吴楚之间定有一战,下邳城是面向江东的桥头堡,你要在那里囤积粮草,随时应对吴国的进攻。” 诸葛亮神色有些肃穆的点点头,他没想到洛齐第一个让他防备的就是洛楚。 洛齐又道:“你有纵横家的才能,懂得合纵连横的精要,刘烨、法正都是足智多谋之辈,如何处理魏国、燕国、晋国间的关系,我就不多说了。 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 你这一身本领,都是实务之术,纵横术、阴阳术、名爵术,以及你存身的三晋法术。” 诸葛亮脸色大变,三晋法术在大汉朝是个禁忌的词汇。 自昭城践法,再加上后来刘向破法立刑律,三晋法术、秦法术彻底为天下所摈弃,基本上不可能翻身。 洛齐缓声道:“你不必惊讶,如今三晋法术典籍最全的就是昭城,我自然知晓。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大王乃是仁义之主。 君为臣心。 在大王的煌煌威仪之下,纵然是商鞅、李斯之辈,亦不能、也不会使用法术害人。 况且你本身就不是心思奸邪之人,这些手段都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的,是故为师不曾揭破。 但近来你有些着急了,是从曹操统一关中开始的? 孔明,你还记得数年前,我曾经教给你的那些东西吗? 那是管子的轻重之道。 法家是能够强国的学问,秦国凭借它统一诸国,但你心中应该有一把秤,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管子之道,博大精深,既能强国、又能富民,你用此道,楚国才有更远的未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臣民,或许会在百千年后,依旧记着曾经有一个仁慈的君王和宰相治理这里。” 洛齐的言语一字字一句句的捶打在诸葛亮的内心深处,这些年洛齐对他言传身教,教给了他许多治国和做人的道理。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原来自己已经许久不曾用那严密的法术来控扼臣民了,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 洛齐的学识和人品都是诸葛亮所敬仰的、所向往的,他想要成为洛齐那样的人。 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 诸葛亮再次恭敬地向洛齐深深躬身作揖,“老师,弟子明白了,日后会多加注意。” 洛齐想要说的话还有很多,他望着诸葛亮,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孔明,你说这天下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诸葛亮皱眉思索道:“因为灵帝这样的君王昏庸,因为十常侍这样的阉宦作祟,因为董卓这样的奸臣祸乱,于是天下变成了现在这样。” 洛齐点点头道:“这都是动乱的因素,却不是主要的。 邦周时期曾经有周厉王、周荒王、周幽王、周桀王这四大昏君,却能够享国千年。 大汉何以两汉三百年就已经摇摇欲坠,天下刘氏竟然陷入要相信大王这么一个远支宗亲的局面呢? 天灾和人祸才是大汉崩溃的主要原因。 天灾自然不必多说国将亡必有妖孽丛生,妖孽带来天灾,于是有赤地千里,有洪水滔天,这不是人力所能够抵抗的,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多多兴修水利。 人祸。 天下之祸,在不法豪族。” 诸葛亮眼神一凝,他诸葛氏也算是徐州豪族之一,如今刘备麾下的除了关张赵这些元从,都是豪族出身,包括洛齐也是豪族。 洛齐轻声道:“如今天下豪族藏匿隐户者极多,就算是我楚国中也不乏这种豪族。 孔明你对这些豪族想必是深恶痛绝吧?” 诸葛亮眼中有凛冽的杀机浮现,点点头,没说话,对任何的政府来说,这些不交税的豪族都堪称蛀虫。 洛齐感慨的说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处理这些豪族吗? 因为民心在他们那里。 豪强很残暴,但官府的官吏更残暴,杀死不法的豪强能够得到官府的表彰,杀死官吏却会被官府通缉,这就是世道。 天下事,就在吏治,吏治一清,丑恶便无所遁形。 这些年我唯一没有交于你的政务权便是吏治清查,现在是交到你手中的时候了。 楚国境内的豪强该是收网之时。 你不用着急,一点点的抓把柄去做,等到你将豪族隐匿的人口都释放出来后,这场天下之争的胜利,就偏向我们了。 听到这里,想必你能猜到,吴国想要一统很难了。” 诸葛亮太过聪明,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道:“吴国大族过多,互相制衡又联合,清查不了户口,以后就是战国末年的楚国。 公子楚在时尚且能战一旦薨逝,再难有威望如此之高者统率吴国。” 洛齐沉默了一瞬,然后笑道:“就是如此,孔明,你果然是个天才,一点就通。 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呢?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大概是为师留给楚国最好的遗产,一个完美的宰相,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汉室的旗帜,还于旧都。 可惜你生在这个大乱世中,可惜你生在这个天才闪耀的乱世中。 纵然你能成为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但其他人亦会分走你的光辉。” 诸葛亮静静地听着,这不是洛齐第一次这般说,他能从中听出洛齐对他的厚望,那是洛齐未竟的功业,期待他能实现。 当听到汉室旗帜的那一刻,诸葛亮心中不住的触动着,自己的老师洛齐,这一生还未曾以汉臣的身份觐见过自己的君王。 身为英侯后裔,这想必是他极大的遗憾吧! ———— 齐将攻魏,恐有不测,召亮入府,齐素以亮为傲,言语二三,慨然曰:“汉业将盛,在乎君心。” 其重亮之意,群臣莫所能及,亮果成就。——《季汉书·洛英侯世家》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冀州之战! 楚国主动挑起了战争。 大军渡过黄河恢复了一些的燕国军队一起进攻魏国的河北之地。 此番楚国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军力,除了必要的守御军队外,仅仅第一批进入冀州战场的就有整整三万战兵! 后续依旧在集结的战兵还有三万,集结完毕就开往冀州战场。 六万步骑! 辅兵加后勤有将近三十万,这比例虽然不到极致的十一抽丁,但同样快到极限了。 只有青徐二州的楚国,经过此番几乎完全被掏空,没有什么战略缓冲的楚国,这几乎是赌国运的一战。 要么大获全胜,冲破樊笼,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要么一败涂地,军力大损后慢性死亡。 楚军的主攻方向有两个,其一是刘备、关羽率领楚国主力进入冀州,寻求和曹操决战。 这一路将星云集,关张赵几人皆在此处,法正、刘烨等谋士同样在这一路。 另外一路则是看顾后路,楚军渡河进入冀州,要防止曹操从兖州进攻青州,吕申和太史慈守在这一路,任务极重,很是困难。 好在吕申已经习惯了。 洛齐离开了临淄,晋国和楚国的联盟信任需要一个人去维系,这个人除了洛齐外,其他人都不行。 天下大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楚国这一动,天下列国都随之而动。 …… 吴国。 洛楚一袭冠冕华服,意气深沉的望着众吴国群臣。 周瑜、鲁肃、张诏、张纮、诸葛瑾、顾雍、庞统、蒯越、陆逊等一众文臣,黄忠、甘宁、孙策、凌统、韩当、周泰等一众武将。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吴国的实力竟然已经这么强了。 吴国谋士团的质量和数量皆不逊色于曹魏谋士团,武将团亦极强,或许唯一的缺陷就是内斗比较激烈。 所有人都在等着洛楚说话,他高高的举起酒杯朗声道:“诸卿。 楚王刘备已经率领楚国军队北上,我吴国与楚国结盟,共抗魏王曹操,如今亦当起兵,攻汝南,破豫州,夺取淮河,成吴国铁壁,就在此时!” 鲁肃捻须而笑,他的江上对现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攻败曹操,下一步就是楚国的徐州,守江必守淮,徐州门户,只能在我吴国手中。 吴国群臣皆是振奋之色,蜀国就像是一个藏在龟壳中的老王八一般,啃了许多都啃不下来,不过汝南就没有那么难打了。 毕竟整个荆州以及扬州都在吴国手中,有江北四郡在,就有进攻汝南的桥头堡,吴国可以同时从三路出击。 洛楚慨然下令道:“蒯越、蔡瑁,命尔等率三千水军,八千步卒驻守襄阳,谨防曹魏自南阳攻吴! 周瑜、鲁肃、孙策命尔等率两万大军自江夏攻汝南。 本公亲自率主力自淮南攻汝南,其余诸将各自在三军麾下听命。” 洛楚之令一下,吴国众人皆凛然,这命令可不一般啊。 蒯越和蔡瑁守襄阳这相当合理,本就是襄阳四大家族之二,没什么可说的。 但洛楚让周瑜、鲁肃和孙策一路,这相当出乎众人预料,周瑜和鲁肃都是洛楚的亲近之人,孙策可不是。 周瑜和孙策的关系好,周瑜和鲁肃的关系也好,但鲁肃和孙策的关系很差。 尤其是孙策和荆州派有大仇,属于少数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吴国中的势力不大也不小,这种情况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压制不亲近的孙策,让周瑜和孙策少接触才为妙,安排到一起是做什么? 最擅长这方面的鲁肃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瑜目前是吴国仅次于洛楚的统帅,洛楚统管摄政会议,不需要多言,周瑜是大都督,这一次却被扔到了偏军中。 这一定是某种政治信号! 而后鲁肃开始思索自己的存在,为什么洛楚会将自己也安排到这一支偏军中,是想要做什么呢? …… 蓟城。 燕国皇帝燕林是最先得到楚国进军冀州消息的,毕竟燕国就占据着一半的冀州土地,尤其是渤海郡就在燕国手中,对青州的消息反应的极快。 如今的燕国国中情况极其复杂,从背刺赵国,然后得以占据半个冀州以及整个幽州之后,在燕国中,就发生了一件让燕林始料未及的事情。 那就是大量的燕国贵族都要求换地! 把辽东的土地换到幽州和冀州来,还不仅仅是换地,几乎整个燕国人,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要求迁徙到幽州和冀州的土地上生活。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辽东那是什么苦寒之地,甚至有超过一人高的积雪。 谁想生活在那里啊? 一代代燕国人孜孜不倦的想要南下,愿意拼上一切,甚至付出鲜血和牺牲,回归故土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不就是想要到温暖的南国吗? 都是诸夏子民,凭什么我们就在这种苦寒之地,汉人就生活的那么好。 燕国没进中原我们生活的这么苦,燕国进了中原,我们生活的还是这么苦,那中原不是白进了? 这种思想的浪潮有多恐怖,就连燕国皇族都是这么想的。 燕林仅仅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辽东老家就已经有十数起兵变和民变了。 这种事吓得燕林赶紧开始安抚依旧生活在辽东的子民,分批开始让他们内迁,但这件事可不简单啊,这些辽东燕人来到幽州和冀州,没有土地和粮草,怎么生存? 只能美其名曰征用豪强以及其他百姓的,这就导致燕国中现在的客土矛盾异常激烈。 幽州汉人和冀州汉人面对燕人的态度就是臭外地的上我们这里要饭来了。 燕人则是认为你们这些手下败将,还敢这么狂,双方间自然说不到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刘备递来的橄榄枝,他立刻抓住,然后向整个燕国宣布,“都别吵了跟着朕去更南边抢更多的土地,到时候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引发外部矛盾,燕林这一举动果然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对燕国这种以战争为驱动的国家来说,对外战争起码暂时能减少燕国中的矛盾。 只要之后能够得到足够多的战利品,这一套就能一直玩下去。 究其本质,燕国身上带着的些许游牧和渔猎的习气还没有完全去除,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还没有适配中原模式。 这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即时战斗力,但也拖累了他们的战争潜力,相对于更强的战将,现在的燕国更需要一个顶级的战略设计大师。 燕林是个武夫皇帝,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在统合了燕国和幽州之后,整个天下除了胡人外,最多最盛的骑兵军队在他的统率下汹涌着向冀南而来。 “这一战,打垮魏国和楚国!” 盟友? 高贵的燕国不需要盟友,都得死! …… 魏国都城,洛阳。 曹操在这里收到了楚国、燕国、吴国三国一起进攻魏国的消息。 大殿之中,坐着魏国群臣。 曹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甚至还想笑,或者说已经笑了出来。 他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道:“这些人果然联合在了一起,果然没有出乎孤的预料啊。 他们难道以为联合起来就能够击败孤吗? 汉中王和蜀王没有一起出兵吗?” 荀攸朗声笑道:“大王,汉中王为您献上贺词,他恭谨的顺从您,蜀王更不必说,不堪大用,传檄而定的货色罢了。” 魏国群臣都事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如今的魏国有多强? 拥有整个关中、三河、兖州、豫州,这每一个都是产粮大区,每一个都是人口大州,各兵种都不缺乏之前较为缺少的骑兵,在得到了关中后,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这一战,曹操能够直接拉出二十万大军,这甚至都不是魏国的极限。 这么强大的实力,曹操以及魏国群臣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输。 曹操狂放的饮下一杯酒,而后端着酒杯走到大殿上,他穿着摄政的服饰,戴着皇帝才能够戴的冠冕,他已经拥有了九锡,所有皇帝有的东西,他都有。 其他人就算是被赏赐之后,也不敢用,也不能用,但曹操敢用,能用。 他高高的举起手中,满脸的意气风发道:“当年太平军乱,孤奉诏勤王,和袁绍、刘备等人一起抗击张角,虽不胜,但亦有声名。 而后在陈留起兵,诛董卓,收兖州,攻刘备,取青州,败袁术,收汝南,攻袁绍,得冀南,而后挥军西向,凉州诸侯俯首,马超请降,孤全得关中,太平军赵弘亦俯首称臣,孤得到了南阳之地。 一直到如今,孤建国,成为了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 二十年来,孤站到这个位置,经历了多少啊。 星河灿灿,天日茫茫,孤有今日,幸甚至哉啊! 当饮酒!” 曹操此刻豪气纵横,满腔的英雄之气,震的殿中群臣皆高呼起来,这就是他们的主君,当今天下最有权势,最接近天子之路的人。 一个新的王朝将会在曹操的手中缔造,这是所有人都确认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意外了。 一片饮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人皆是心中火热。 曹操高声道:“如今有数人负隅顽抗,有数人心怀难明之意,孤不在意,自古以来就不缺乏螳臂当车之人,击败他们,使天下一统。 孤年岁已高,此生最后一次为大汉立下功劳,就在此战了。” 曹操这话一出,殿中顿时更是欢声雷动。 这些人都是曹操的亲近,当然知道曹操这是什么意思,等到这一战一胜,就该要着手准备称帝了。 汉室就真的要彻底成为过去式了。 以后只会有大魏皇帝,甚至大魏天子,那将是一个新的时代。 曹操将会从汉臣摇身一变成为新王朝的皇帝,他甚至会有一个响当当的庙号和谥号——魏太祖高皇帝! 午夜梦回之间,曹操无数次的在做这个梦,伴随着不断地军事胜利,他的梦越做越真实,甚至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一场洛阳宴会一直举行到了很晚很晚,曹操在宴会的最后向所有人宣布,“孤将亲率大军,前往冀州和刘备决战。 当年孤击败了袁绍奠定了我魏国的王霸之基,孤亲征马超,奠定了我魏国天下第一的地位。 最后的老对手刘备,孤依旧要亲手击败他,彻底断掉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诸将诸卿,皆随孤出征,在冀州迎接胜利,北方一统,就在此时。”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整个魏国中无数的军队都被征发出来,收服的西凉铁骑浩浩荡荡的往冀州而去,渐渐恢复的三河骑兵同样被征发出来,还有久经战阵的关中士卒。 从洛阳发出的命令,将后汉曾经的禁军都召集了起来,这份声势简直让人感觉是回到了后汉最巅峰的时代。 这种反差愈发的让人感慨。 因为拥有这些的不是大汉的天子皇帝,而是魏王。 现在的大汉真的已经完全被魏国所掏空,在汉室这个牌子下面,完全就是魏国的骨血。 只等之后将汉室的牌子取下,然后挂上魏国的牌子。 一个禅让的仪式,将所有的法统转移过来。 无数的军队向着冀州而去,在整个天下之间,遍地都是征发的士卒,遍地都是摇曳的旌旗。 楚国的军队在进入冀州后,先和燕国的军队交流了一番,两者之间互不信任,也不合在一处,而是各自为战。 魏国的先锋军队到达后,仅仅先锋就有四万人。 曹操则率领着主力十万步骑在后面缓缓赶来。 在后面的军队还没有到来时,前面的军队已经开始交手。 刘备主动挑起了战争,他要试试魏军的成色,看看之后要怎么去寻找破绽。 ———— 魏武雄姿,年虽老迈,尤有壮志,每所亲征,皆有所得,出口成章,诗亦豪迈,文韬武略,汉末列国诸侯,未有胜者,真雄世之主也。——《汉末英雄记》 (本章完) ------------ 飞科四冠,有感而发 今天飞科四冠,突然有些感慨,我是个铁杆全华班粉丝,以前很喜欢RNG,因为那一句“纵有疾风起,皇族不言弃”。 但今天看到飞科又夺冠,我删掉了我之前的单章,因为现在再去看,自暴自弃实在是不可取。 我本打算直接砍掉三国,我本打算把后面的剧情全部砍掉,我厌恶了一个个指挥我写作的所谓读者,厌恶了某些历史人物粉丝的评头论足,既然怎么写都不满意,我便不写了,我大可以去架空写后面的,反正后三国也没几个人懂。 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 飞科夺冠,让我想起那一句话,我曾踏足山巅,也曾跌入山谷,这二者都使我受益良多。 我曾经有过巅峰,我在两万三均订的时候,追读两万。 一个新人,从发书开始,一路压着同期打,首订7500,短短时间之内我的均订就几乎翻了四倍,我维持到了整整两百四十万字才开始崩,我并不会什么技巧,完全凭借着感觉在写,同行的作者朋友都说这就是天赋,我或许是有天赋的。 我如今正在低谷,从我的情绪开始,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個压力怪,读者的质疑不会让我改正错误,而是焦虑,我写出来的文字越来越差,甚至不想写。 我尝试着去写了新书,文笔依旧流畅,情节依旧有趣,原来给我带来压力的是这本书。 我又该怎么去做呢? 谁能让每一个读者都满意呢? 我恐怕是做不到了。 我思考了很久。 多禁言一些就好了,粉丝值开高一些就好了,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 这本书的未来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什么狗屁大纲,从现在开始没有大纲,一路莽下去,写到什么就是什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狗屁爽文,去TMD,都得死,包括洛氏。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在过去的每一天我都无比的煎熬,现在我决定从中走出来。 三国就这样开始收尾,曹老板的高光没有机会写了,昭烈帝的高光没有机会写了,一个个英雄的落幕没有机会写了。 飞科可以时隔七年再次夺冠,三国结束,我会重回巅峰。 ------------ 第十九章:烈烈风中霸业休! 魏王曹操与楚王刘备齐聚冀州。 曹操以“兴汉室,除诸王”为口号,指斥刘备等人没有朝廷许可擅自称王,实际上就是造反的贼人。 刘备则以“兴汉室,除奸贼”为口号,指斥曹操是祸乱朝纲的奸臣,意图篡上夺位,名为汉臣,实为汉贼。 双方各不相让,这让燕国皇帝燕林感觉很尴尬,这整的就像是汉室内部争端一样,那我这燕国参与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在中原大地上,能摆开数十万大军的土地不多,恰好华北平原就算是一块。 魏军庞大无比,楚军和燕军只能据守大营,寻觅时机。 关羽等人各自统率着成千上万的人马往来交战。 归降于曹操的马超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同级别的高手交手,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统率数千兵马,却只能影响一部分战场的情况。 这是一场汉末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战。 苍穹在颤抖,大地在颤动,旌旗遍布战场上,硝烟到处都是,无尽的尸身横陈,惨烈无比。 几乎每个人都浑身浴血,关羽张飞等武将更是甲不离身,着甲而眠,随时随地都要起来去继续战斗。 刘备营中,法正终于提出了想要胜利的最后一个法门,策反马超! “马超在曹营中,深受重用,怎么会舍强求弱,加入我军呢?” 法正则眼神锐利道:“马孟起杀了曹操的儿子曹丕,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担心,曹操有容人之量,但是曹昂也有吗? 曹昂和他的兄弟们关系都很好,难道不会给曹丕报仇吗? 不瞒大王,马超投降曹操就是当初正劝说的,正知道大王和曹操定有一战。 马超恐怕早就有所准备,只等大王一封书信,他就反曹助汉了! 马超一反,再加上晋王吕奉先。 当其时,西凉铁骑、并州狼骑、幽燕铁骑,蹄声若雷,齐齐而动,曹操将死无葬身之地。” 洛齐眼神一凝道:“大王,孝直所言有理,臣这便前往晋王所在,与晋王相商大计,半月以内,定让晋王出兵!” 如今无论是吕申所在,还是正面战场,都在苦苦支撑,晋王吕布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进攻。 刘备也不犹豫,直接抽出剑来,面向众人道:“前几日我和子齐促膝长谈,我心中有无限的彷徨,子齐说了这么一段话,现在我送给诸位。 ‘大王,医者说我早就该死了。 但现在我还活着,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只有经过足够多的磨难,才能够有所作为。 在过去的每一年,每一天中,我无不为大汉的衰落而痛苦,那个如同神一样的身影横亘在我的面前,我曾经犹疑,痛苦。 所以现在的我,还能站在这里。 当您见到曹操称王时,您的心中有多么的煎熬呢? 当您见到汉业将终时,您的心中又有多少苦痛呢? 这都是将化作您资粮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您的心中熊熊的燃烧着,就用这些东西来为整个楚国,整个汉室天下去照亮前行的路。’ 诸卿,我们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我们面对曹操总是失败,但终有一日,我们会翻过最高的山,越过最长的河,山河将会相遇汇聚。 我们将在那里,再次升起汉业的冠冕。 我们将在洛阳庆贺新生,我们将在长安庆贺新生,我们将在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庆祝新生,上天庇佑,奋发而前!” …… 风吹草过,夕阳如血,夜色渐渐袭来,魏军在冀州之地上扎营,大营整整绵延了数十里,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魏国军营中巡视的士卒却依旧极多,一队队一列列,交替进行,以防备刘备前来袭营。 刘备将麾下除了关羽外的所有大将全部集合起来,而后抽调几乎整个楚军中的精锐骑兵,又通知了燕国,浩浩荡荡的前来袭营。 这甚至不能叫做袭营,因为实在是过于光明正大。 但夜战是完全不同于白天的,因为看不清。 纵然是高举火把,也看不清远处的人,看不清远处的局势,人会对黑暗生出由衷的恐惧。 面对着刘备和燕国的袭营,曹操等人很是淡定,这些都有预备,按部就班的预防就行。 经历短暂的混乱后,突然有大量士卒高声道:“走水了!走水了!” 伴随着这些吼声,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片天空都烧成红色,那是夜空中最亮的一丝色彩。 但对魏军来说,那却是恐惧的来源,那却是最骇人之事。 因为起火的地点是粮仓! 是在重重保护下的粮仓! 敌军是怎么冲到那里去的? 粮草烧掉,这数十万大军每日都是人吃马嚼,天文数字。 明天还能有饭吃吗? 这下曹操也不淡定了,狡兔三窟这种事不适合用在粮仓上,因为储存粮食是有要求的,不是哪里都行的。 起火之地有整个大军几乎六成的军粮,不要说六成,就算是三成,都足以兵变,因为没人想挨饿,大汉朝的兵可不是农奴兵,在这个尚武的年代,待遇不给够,说反你就反你。 曹操知道一定是有内鬼。 众谋士盘算了一下,立刻就知道是马超。 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粮仓,火光映照着马超俊朗的面容,他率领着忠诚于自己的西凉铁骑,面对着围杀过来的魏国士卒,策马扬枪,纵横睥睨,朗声道:“吾乃西凉锦马超是也!” 曹仁策马而来,大喝问道:“马超,大王饶你性命,使伱权贵依旧,这难道还不够吗? 为何要反?” 马超面上有惭色一闪而过,而后提枪朗声道:“曹将军,请为马超向魏王道谢,实在是王太子逼迫,自超入大汉以来,王太子不曾和超有过片言只语,超不得不反啊。” 马超实在是过于实诚,让曹仁一时之间都有些哑口无言。 得到消息的曹操等人同样哑口无言,曹昂觉得很委屈,自己不和马超也有错吗? 但在马超看来,这就是曹昂日后准备清算自己的举动。 曹操已经日渐年老,恐怕没几年好活了,自己却还年轻,以后不知道还要在曹昂手底下生活多久。 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仅仅过了一年半载就受不了了,更不要说以后要一直那么生活。 直接反了他娘的! 反正老子名义上投降的是汉朝皇帝,不是曹操这个魏王,老子不是魏王的臣子,那也说不上什么忠诚与否。 况且这世上没有君要杀臣,不允许臣反抗的道理。 眼见马超反意已决,魏军当即掩杀上来,马超实力有多强,魏军众将都是清楚的,上来就是围攻,但马超的目标不是杀戮,而是破坏混乱,跟随他起事的不仅仅有西凉铁骑,还有作为辅兵的羌人。 作为神威天将军,汉羌混血,马超在羌人之中的威望是无与伦比的。 整座大营顿时被他搅得乱起来,到处都是马超扔出的火把,营帐被熊熊燃烧起来,自内而外的破坏实在是太大了。 马超还反其道而行,他并不往守卫森严的曹操大营去冲,而是往外围去冲,越外围的士卒就越差,甚至就是后勤的农夫,他完全是冲着把局势搞乱而去。 这下曹操是真的感觉到不妙了,“马超和刘备燕国里应外合,一定要小心谨慎再谨慎。” “大王,目前大多数军营都按照之前的设计,按兵不动,在观察局势,但军队乱起来的速度太快了,我们现在连下令都做不到。” 绵延数十里的营帐。 使者传达命令是不可能的,在这种袭营时,完全要依靠一营主将自己的判断。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袭营甚至只需要数百人就可以让数千、数万,甚至十万的军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能够破营而入,杀将而还。 曹操有些低估了刘备和燕国此番袭营的决心。 刘备亲自上阵率领着整个楚国几乎所有的大将冲阵,但没带关羽! 这不是因为不重视,而是让关羽统率整个大军的战兵,一起压上。 在这个普遍夜盲的时代仅仅依靠着火把的亮光来玩夜战,可以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楚国中只有关羽有这份统率的能力。 一场发生在夜间的大决战,一场双方之间几乎见不到对方的大决战,就在夜晚开始了。 射出的箭不知道杀死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奔腾的马蹄不知道落下时会遭遇什么,是平地还是深坑。 这就是这场战争。 洛齐在哪里? 他正和吕布在一起! 并州骑兵全体出动,在洛齐的指路下穿行,洛齐用了所有的心力指引着并州骑兵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的脑海中完整的记录着每一条道路,每一个不适宜经过的所在。 华北平原在并州面前只是被动挨打。 并州居高临下,太行山中能够穿行的道路实在是不少,冀州平原守无可守。 当洛齐和吕布站在高处,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营中火焰,绵延数十里,嘈杂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洛齐抱拳作揖道:“晋王,还请伸出援助之手。” 吕布手中捧着头盔,再次跨上马,望着洛齐朗声道:“公子齐,孤出身边郡,在数十年前,孤这样的人,会被豪门世家嘲讽为边郡武人,认为我们这些人不守信义,反复无常。 当年董卓就是这样兵败。 其实孤对那些信义之类也很无所谓,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胡人,只要能够活下去,那些东西,我们都不曾在意。 但谁能想到呢? 这数十年来,每每都是因为守信义,守承诺,而让孤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赵王袁绍这样名满天下的大豪杰,四世三公与孤联姻。 楚王刘备这样以仁义著称的汉室宗亲不以孤卑鄙,而邀请孤这称王之人共克曹操。 既然如此,孤便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胡人见识过孤,现在再让曹操见识见识飞将军。 曾经败给曹操,如今孤想赢一次,公子请随孤同行吧。” 说罢,吕布就率领着骑兵小步慢跑的往已经开始渐渐混乱的曹营而去,洛齐同样骑着马向下而去。 因为如今到处都有刘备的军队在放火,吕布的骑兵杀出来根本就吸引不到人注意。 等到距离军营不过数百步时,因为熊熊燃烧的火焰实在是太亮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火把,而是一片营地在燃烧,夜空都变得如同白昼。 骑兵视野陡然亮了起来,吕布立刻加速,他纵马飞跃过军营前的栅栏,仅仅一击就将那拒马的栅栏敲开。 当年项羽可以一击击破举盾的士卒,现在的吕布虽然没有项羽那么强,但击破拒马轻而易举,这就是天下第一所拥有的力量。 吕布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好辨认,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还有身上那标志性的甲胄,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吕布有些低估了他在普通士卒中的名声。 他无数次以一敌二,敌三,实在是太过变态的战绩。 尤其是当初面对曹操麾下诸将,他一人战六七人,未有败退,自那以后,天下都流传着他的名声。 他一出现,这一营中士卒的士气就泄了一半。 他的亲卫纷纷跟着他冲进军营中,这些都是吃肉吃菜的精锐,没有夜盲症,吕布一个扫视,立刻举弓搭箭,伴随着破空声,这一营的将领就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吕布一箭射死。 若是战场相遇,这将军不会死的这么快,但夜晚袭营,根本就来不及组织,单对单直接被吕布杀死,整座营盘顿时如同流沙一般散开。 吕布未曾停留,他驱赶着这些士卒往其他营盘而去,崩溃的士卒带着各种谣言向其他营盘传去。 流言的产生到变异只需要五六个人,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很快谣言就会从一个营盘被攻破,变成大军已经失败,甚至变成魏王已死。 实际上在某一个偏远的局部地区,已经有魏王已死的声音存在,第一个人臆想开始造谣后面的人只会相信,而不会去质疑。 崩溃的营盘陡然增多,这让曹操等人皆始料未及,从崩溃的士卒中传来消息,竟然是吕布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使曹操如遭雷击。 魏国谋士团同样惶恐不安起来,吕布的参战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马超的背叛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这些意外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荀攸经过短暂的判断,立刻沉声说道:“大王,吕布加盟刘备,敌军有了和我军一战的实力。 但即便如此,只要谨守八大营盘,使诸位将军守御好,我军依旧是巍然不动,只待天明,我军依旧能战!” 魏军早就有了各种备案,数十万大军的聚集怎么可能不防备炸营呢? 曹操抹了抹头顶的冷汗,立刻道:“公达所言极是,立刻使各军谨守营盘,守到黎明破晓,敌军将不战而退。” 在战场的西北方向,洛齐率领着大约数百人,站在高高的山崖间,在他面前则是一池黑漆漆的油脂,周围则是干枯的柴火。 他盘算着天时,他精通天象学,算出今日将有自极北之地呼啸而过的西北风。 当一丝微风拂过,他的脸上出现了狂喜的神色,不过短短时间,风就愈发的大,自西北而来,往东南吹去,那一池的油脂被点燃,浓浓黑烟顿时燃起,顺着狂风在山谷间狂奔,然后冲出太行山谷,消散在同样漆黑的夜空中。 “咳咳咳。” 当那黑烟拂过,但凡吸到烟尘的士卒皆重重咳嗽起来,离得越远症状越轻,但受到影响的人,已经不知道多少。 不仅仅是油烟,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借着风势更是煊赫起来,吹的到处都是,浓烟以及火焰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曹操所设置的防线,攻进了内圈的军营中。 水火最有情,没有水火就没有人的生命。 水火亦无情,战争上再也没有比水火收割起人命更快的东西了。 数十万人即便是十天十夜也杀不完,但在水火面前,不过是席卷而过罢了,或许只需要几息,无数的人命就在其中葬身。 …… 天下大势,瞬息而变,战争胜负,就如同天秤一般,双方不断地往上面增加砝码,最终决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就叫做筹画,谋士所做的就是这件事。 曹魏谋士团认为稳操胜券的原因就在于,曹魏的这颗砝码实在是过于重,于是曹操生出了倨傲之心。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将军队摆出来,要堂而皇之的击败楚国和燕国的联军,让天下人都看看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凭借硬实力击败最后的反抗者。 但反曹阵营将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吴国在南方牵制了曹魏许多的兵力,还在荆州牵制了南阳的守军。 楚国和燕国在正面短暂顶住了曹魏的进攻,给了马超和吕布钻空子的机会。 烧了曹操的粮草,使曹魏军中大量炸营,无数溃卒四处狂奔,最后则是这一场灭世的大火。 那连绵的营寨,熊熊升起的火焰,彻底毁灭了曹操还想要再战的心思。 一切的进攻都有预备,但当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任何的反抗都没有了意义。 马超烧掉的粮仓还能够扑灭,能够救下粮草,但这一场汹涌而过的大火,能够将整片战场烧成白地。 当风势愈演愈烈的时候,士卒间的厮杀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曹营之中。 曹操望着那熊熊而起的大火,直接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的身躯摇摇欲坠,曹昂一把将其扶住,满是悲戚的说道:“父王,我们撤军吧!” 撤军! 这话也只有曹昂敢说了,曹操怒目圆睁,他还想要说什么,却陡然被一股黑烟呛了一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无力的挥挥手道:“撤军吧。” 他的话中满是无奈,满是不甘,满是无尽的憋屈,距离人生登顶只剩下一步之遥,却在这一步之前,被一场大火烧的尽为泡影。 他已经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以他的年纪,恐怕永远也无法统一天下了。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曹昂身上,但曹昂能完成他的愿望吗? “曹贼休走!” 只听一声大喝,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吕布杀来,再一看竟然还有张飞一同杀来,身后还跟着大队的骑兵。 典韦和许褚二人迎上去,其余人则连忙保护着曹操和曹昂离开,从意气风发到狼狈而走,竟然只在短短时间之中。 刘备营中。 望着那熊熊燃起的大火,刘备畅快的大声笑着,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剑,大声喝道:“曹贼败了! 曹贼败了!” 话中满满的都是豪情壮志,满满的都是意气风发,他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愤懑,都在此刻彻底的挥发出去,都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中,全部消失不见。 他四处张望着,大声问道:“子齐在哪里?子齐回来了没有? 我要告诉他,那一丝希望和光明,我抓住了,我抓住了汉室最后的希望!” 他心中实在是太畅快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和洛齐分享一下,法正有些羡慕的感受着刘备对洛齐的信任。 “子齐公回来了!” 纵然是嘈杂的战场,这一声依旧传到了刘备的耳中,他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却见到洛齐躺在担架上被抬了进来,整个胸口上全部都是鲜血,嘴角同样满是赤色的血。 他立刻奔到洛齐身边,正要焦急的问询,洛齐却先抓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艰难道:“大王,齐不辱使命,此番就要归于九天之上了。 如今曹操大败,五州之地,即将有新主,大汉兴盛,已经指日可待。 这天下没有天命,终究还是让我们找到了一丝的机会,只可惜臣不能看着您戴上皇帝的冠冕了。 真是遗憾。 臣死前,有数言,孔明可重用之,但凡内事不决皆问之,臣最想要说的是,孔明有文公、管仲之能,有洛文王、无双忠武侯之忠,若是有朝一日,可用孔明辅政,可保社稷不失。” 洛齐的这个举荐实在是太惊人了,竟然用文公、管仲、洛文王、无双忠武侯来形容诸葛亮,让刘备都不得不吃惊。 洛齐又道:“法孝直可为天下谋划军略皆问法孝直,天下可去,有孔明和法正,一文一武,楚国无……” 法正没想到洛齐竟然还会在刘备的面前举荐自己,颇感惊讶,又是感动莫名。 却见到洛齐最后话都没有说完,又是大口大口的血呕出,手一松,刘备就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他就直接薨了。 谁还能不知道,洛齐就是撑着一口气回来见刘备。 刘备愣在原地,没说话,但眼眶却直接红了,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慨然泣声道:“杀败曹贼,还于旧都之日,孤要在洛阳祭奠子齐的灵柩!” 楚国众人皆垂泪,楚国能有今日,与前代英侯和洛齐关系莫大,谁能想到这父子二人竟然一前一后,不过数年都魂归九天。 眼见汉室刚刚有了兴盛的迹象,却在胜利的前夜倒下,这该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风愈发的盛,战场上的喊打喊杀声没有一刻停下。 但火势旺盛的地方只有惨叫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喊杀声,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滚滚飘来的黑烟和火焰带起的烟尘中。 无声无息的留下一具尸体。 火焰炙烤着人肉,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香味,而是阵阵焦糊的臭味。 整片战场都渐渐笼罩在黑烟之下,随着风势逐渐减小,更是开始向着四周扩散,刘备等人也不得不率领着军队避开。 战场上的喊打喊杀声渐渐停下,但大火和浓烟却不会这么快就熄灭,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势必要将一切都烧成灰烬才算是结束。 吕布和张飞追杀曹操未能追到,面对汹涌而过的火焰,只能率领着军队撤走,眼睁睁的看着曹操一路往河内逃去,他定然是要逃回洛阳,据守荥阳虎牢防线。 火焰几乎烧了一整晚,保守估计都有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在其中灰飞烟灭,就连尸体都未曾留下,再加上昨晚各种原因死去的军队,这里甚至有超过三十万军队埋骨。 当天光破晓,刘备望着那空白一片的土地浑身发抖,映入眼帘的满是焦土,烧成灰烬的已经和泥土凝结在一起,还有没有烧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面容漆黑,脸上和身上满是灼烧的痕迹,就连鼻孔中都是黑漆漆的,那是吸入了巨量的烟尘而导致的。 望着这一切,刘备缓缓道:“这一战,魏国十年之内都没有能力再向东了。” 莫说向东,莫不是关东现在燕国、楚国、吴国分立,魏国一战损失这么大,甚至有亡国的危险。 当年邯郸之战,秦军被关东诸侯覆灭,秦朝就灭亡了。 当年光武帝也是围歼了主力,最后拿到了汉室冠冕。 在战胜了曹魏之后,刘备甚至来不及喜悦,就投入了和燕国的战争中。 洛齐早就告诉过他要防着燕国,一旦等到攻败曹操,这群燕国人一定会顺便收拾楚国。 恰好,刘备也是这么想的,曹操退出五州地已经成为了定局。 这大好冀州,自然该入他刘备之手。 燕国,去死! ———— 洛齐性沉谨,有君子之风,宣烈败于操,齐奉徐州迎献,宣烈乃得再兴齐辅宣烈,出为镇抚,入则机要,宣烈群臣,未有及者,宣烈常对群臣曰:“云长翼德,吾臂膀也,子齐,吾心脑也,不可缺之。” 冀州攻操,齐用命而薨,宣烈大恸,及称帝,追封东海郡公,谥“忠文”,其子继英侯爵。——《季汉书·洛英侯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汉终于斯!汉立于此!(本卷结束!) 血战疲劳壮士哀, 冀州一败势难回。 曹魏子弟皆死尽, 皇图霸业自此休。 当曹魏高层和仅剩的军队仓皇渡过黄河后,终于算是轻舒了一口气。 曹操从仅剩的这些残兵败将身上一一望过去,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这一战死了太多人,即便是未曾死的,也几乎个个带伤。 一向身体不好的郭嘉更是几乎走不动路,颇有奄奄一息的意味,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曹操最后望了那始终滔滔不息向东流去的黄河,满是悲怆的高声道:“可笑啊,可笑! 孤还在这大河之上,横槊赋诗,孤还在这大河之上踌躇满志。 苍天啊。 何以要给孤希望又亲手毁灭它呢?” 曹昂听着父亲那话中满满的壮志未酬,忍不住泣泪下来道:“父王,我们返回洛阳,焉知没有卷土重来之日?” 曹操满身狼狈,束好的冠冕已经丢失,杂乱的发丝上满是泥水,他的眼神是晦暗的,嘴唇满是苍白,这一战的失败几乎击垮了他的意志。 曾经的他失败也不曾倾颓。 曾经的他面对强大的袁绍,依旧能坚持等到袁绍和燕国开战的时机。 因为那时的他年轻,他有无数的时间去改正自己的那些错误,所以杀不死他的都将使他更加强大。 但现在呢? 他老了,时间不会再眷顾他。 魏国不曾再积蓄起力量,他就将在烈烈风中逝去。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天子了,那些宏图大业都在大火之下灰飞烟灭。 魏国的河北地、兖州皆无险可守,豫州亦守不住。 洛阳八关外的所有土地都守不住,将要失去。 若是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般,守住荥阳虎牢,魏国还有关中和河洛,如果八关任意一关被攻破,直接就会被打回关中去。 面对曹昂的言语,曹操只是捏紧了儿子的手臂,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将许昌城中的所有贵族都迁徙到洛阳去,尤其是刘协!” 众人皆是一惊,曹操话中的决绝,所有人都清晰可见,在这种时候的曹操,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 曹昂对上自己父亲的眼睛,只见其中闪烁着坚定的疯狂,他心中一惊,垂下头去。 …… 楚国大军和燕国大军在平原上相持,吕布的出现对燕国大军同样是一种震慑。 他所依仗的从来都是天下第一的骑兵,但现在有吕布襄助刘备,燕国未曾忘记过吕奉先的骁勇善战。 刘备抢在燕国大军之前进入了邺城,这是冀州之枢纽,占领了这里,就能够全保邺城以南的魏郡。 法正为刘备在冀州定下的计划是,夺邺城,攻邯郸,全据冀中南,再下渤海郡,全据黄河以北的冀州诸郡,以卫青州。 换句话说,不仅仅要接手魏国曾经在冀州的所有地盘,还要从燕国手中夺取渤海郡。 燕国皇帝燕林几乎陷入了疯狂,一场大战下来,损兵折将不说,疆土一点不多,竟然还少了? 燕林怀疑自己如果就这么回到燕国,一定会被那些贵族生吞活剥掉,不要说当皇帝,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错了。 双方巨大的战略冲突,让冀州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天大战的土地,再次陷入了连天的战火中。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退路的战争。 刘备几乎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底来参战,他必须要攫取足够的利益,让楚国彻底摆脱一切战略困境,改变慢性死亡的境地。 燕国处于劣势。 双方在邯郸僵持了数月的时间,燕国的士卒甚至陷入了要斩杀战马以吃食的境地,最后燕林还是不甘心的离开了这里,将邯郸城拱手让给了刘备。 刘备望着自己同样几乎要见底的粮仓,满是冷汗。 再望向被战争摧残的基本上半废的冀州,心知之后的重新亦是艰难,而且燕国始终是悬在楚国头上的一把刀。 据有幽燕之地的燕国,随时都能前来劫掠。 而且劫掠的强度,可能自古以来所有的游牧民族都不如他们,楚国必须要在河北之地的邯郸郡和渤海郡布置足够的大军才行。 那些担忧都被刘备收拾起来。 此刻得到半个冀州才是最值得庆贺的,得到冀州,又有并州吕布的加盟,同属河北之地的河内郡就是囊中之物。 当燕国军队撤走的那一刻,法正便朗声笑道:“大王,此刻挥军南下,兖州唾手可得,豫州门户大开,我楚国腾飞之势,再不可阻挡了。” 是啊! 刘备持着剑,望着众人笑道:“曹操想要一战定天下,与孤会猎于冀州。 最后却是我楚国从樊笼中挣脱出来,自此天高鸟飞,兴衰盛亡,皆操于我们自己手中了。 云长驻守冀州,其余诸卿随孤平定兖州,再与吴公同攻豫州!” …… 许昌城中突兀出现了大队魏国的士卒,这些士卒皆面色紧张,浑身的戾气,直直的冲过街道,直接冲进了汉帝皇宫。 曹操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城中的居民都带着好奇。 刘协惊恐的望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卒,以为是曹操要杀了自己,惊声叫道:“曹操这是要弑君吗?” 戏忠从众士卒身后走出。 他真不愧名忠,对曹操的忠诚在一众谋士中,绝对是第一。 曹操几乎所有脏活都是他做的。 听到刘协言语,他沉声道:“陛下慎言,魏王乃是大汉忠良,又不是董卓那凶恶之徒,如何会弑君? 妄图夺取汉业的吴贼正攻取汝南,魏王担心陛下的安全,派遣下臣请陛下到洛阳去,汉室的冠冕本就该在洛阳,这难道不是忠臣所为吗?” 去洛阳! 那曾经是大汉的神都,但现在那是曹魏的大本营,去那里做什么?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天下又哪里还有尺寸汉土呢? 在许昌和在洛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跌跌撞撞的坐回席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想鼓起勇气去大声的呵斥戏志才,去怒骂曹操,让他知道自己绝不屈服,但最终还是低声道:“朕知晓了,收拾一番便前往洛阳。” 戏志才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对刘协的选择也没有丝毫意外,这就是汉室最后一个皇帝。 可惜啊。 当象征着皇帝的车辇离开许昌踏上前往洛阳的征途时,曹操在冀州大败的消息终于向着兖州以及豫州而来。 尤其是当皇帝车辇行进颍川时,这里简直纷乱无比,有的士族要跟着曹操迁徙,都是已经将宝压在魏国上的家族。 在魏国生死存亡的时刻,曹操更不能失去这些大族的支持,他答应了这些家族,只要跟着迁徙,就在关中重新补偿他们失去的土地。 刘备和燕国的大战给了曹操将兖州、豫州大量人力物力迁徙到河洛的机会。 这还不是结束,这些迁入河洛的人力物力,还要接着往关中迁徙,曹操已经决定将魏国新的都城从洛阳迁徙到长安,洛阳周围强敌环伺,还是太过危险了。 当被严加看管的刘协得到曹操大败的消息时,他已经进入了洛阳城。 经过魏国数年的经营以及人口的迁入,洛阳稍微恢复了一些昔年的繁华,刘协望着那熟悉的环城而过的伊洛之水,那熟悉的山川,他的眼中几乎瞬间就噙满了泪水。 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小时候,生活在洛阳城,他不是皇储,但却不像是后来那样,不断地颠沛流离,生死操于人手,犹如货物一般在那些诸侯手中,一个个的交换来,交换去。 昔日的大汉皇宫已经变成了魏王宫,但曹操慷慨的让自己的王宫让给了名义上的君主,表达他对皇帝的敬意。 虽然刘协进入洛阳城的时候,曹操甚至没有去迎接,自然没有人去怪责曹操的举动,那些愿意为了大汉而死的臣子,在那个寒风凛冽的严冬时,血已经流尽了。 …… 洛阳的皇宫远比许昌的巍峨,但在刘协看来,却与许昌无甚区别,一个是牢笼,另一个也是牢笼。 他的妃嫔低声抱怨道:“陛下,妾身听闻那魏王早有逼迫陛下禅让之念,如今迫陛下来洛,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实在是,实在是。” 刘协脸色麻木,正要说话,便听到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让他一瞬间便冷汗涔涔,只听一道带着些许冷冽的声音在刘协耳边响起,“实在是如何呢?” 他转头一看正是身着冕琉华服的曹操,身边还跟着一颇为壮硕的大汉,手中握着双戟。 刘协额头上满是冷汗,颤声道:“魏王前来,可是让朕禅让的?” 曹操面上没有一丝神情,只是淡淡道:“禅让终究是禅让,不是逼迫,这要陛下自己愿意才行。 况且天子之位才算是禅让。 皇帝之位,若是为了传承,孤接受亦可。 若是不要求那么多,也无所谓,燕国皇帝不也自立为帝了吗?” 说罢曹操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皇帝果然还是那个皇帝。 却没想到,刘协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魏王,为什么会是在这里?” 曹操陡然停下脚步,他不明白刘协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在这里? 却只见刘协满脸都是泪水道:“为什么在许昌时,不让朕禅位,却一定要来到洛阳。” 那一座座山,那伊洛神水,那一位位后汉先帝都在望着他,而他却要在这里将汉室的冠冕交到异姓的手中。 纵然是刘协这样的懦弱之人,他也为之感到羞愧啊。 原来如此啊。 曹操感慨着,而后离开了这里。 他能说些什么呢? 去安慰一个末代的皇帝吗? 那简直太可笑了。 这就是刘协的命运,这是他不能更改的未来。 曹操走出皇宫,他召集了几乎整个魏国的臣子,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曹操要在生前代汉了。 这本来是战胜刘备后才要做的事。 但现在失败了,却更要做。 建立王朝后,会与如今的王国又大不相同,在如今这个刚刚经历大败,人心纷乱的时期,必须要增强凝聚力才行。 称帝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些人进了皇宫,而后被刘协赶了出去。 曹操得到了这个消息,却巍然不动。 他不是董卓,如果刘协不愿意禅让,他不会强逼着刘协给他让位。 如果刘协真的不愿意他会直接为自己制作一顶白帽子,冠在头上。 魏国是他一步步打出来的,这是他的底气。 当戏志才进宫后,刘协的态度终于改变了。 禅让的旨意翌日便传达了出来。 三辞三让。 这不是虚伪,而是仪式,禅让的每一个步骤都蕴涵着法理。 当在祭坛之上,曹操单手从刘协手中接过冠冕,当刘协跪在曹操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大汉亡了。 那个传承了三百年,出过数位圣王的王朝,就在今日画上了句号。 曹操将真正的皇帝冠冕戴在了自己头上,他转身望向群臣,带着无限的感慨道:“朕今日荣膺大宝,既是汉帝的信任,亦是诸卿的功劳。 尧舜禹将天子之位传给异姓,是为了天下苍生今日朕接受皇位,亦当如此。 汉业崩塌,天下人都说是源自灵帝霍乱天下苍生。 朕一直在想。 当年大汉是如何建立的呢? 是因为秦朝的独夫霍乱了天下,最终起义的关东百姓和关中百姓一起推翻了秦朝。 孤一直以来都记得一句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因为百姓举义而兴,最后灵帝霍乱,于是太平起义,谁能说这不是大汉灭亡的原因呢? 朕以为。 当张角打落汉室天子冠冕的那一刻,汉室难道还真正的存在吗? 或许那时汉室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要在天下间选出一个能够收拾山河的人,而后将皇帝的冠冕的奉上。 今日。 朕承接了这份冠冕,于是大汉最后的使命终结了。 天命不存。 朝廷不存。 皇帝不存。 于是大汉真正的亡了。 大魏立了。 新的朝廷。 新的皇帝。 只剩下新的天命,那便是魏王朝了,那是朕所孜孜不倦所求的,亦将是往后所有大魏皇帝的追求。 尧舜一身,汉魏一体,今日虽然立魏国,然我等皆曾为汉人,曾为汉臣,亦曾以此为幸,汉业落地,魏业兴盛,对历代汉室先帝,亦当有所敬畏。 其汉高皇帝、汉惠皇帝、汉文皇帝、汉武皇帝、汉宣皇帝、光武皇帝,皆当供奉祭祀。 朕今日封故汉帝协为陇西郡公,于陇西国中建立汉庙祭祀,使皇帝銮驾,一切悉如旧制。” 曹操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祭坛下的群臣皆肃穆而立。 无论对刘协抱有什么态度,今日谁的心情能不复杂呢? 正如当年周王真正覆灭的时候,诸侯心中那种极致的失落。 仪式结束,曹操漫步在洛阳的皇宫中,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长安才是他选定的都城,魏国太子曹昂跟在他的身边。 “以后魏国就教给你了。” 曹操突然说道。 曹昂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又听到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活不长了,我这一代人争不出什么来,那就要看下一代了。 昂儿,你很优秀,是大魏最好的继承人,以后你面对的将会是刘玄德的后人,他的儿子不知道资质如何,但想必没有伱优秀。 为父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能够胜过刘玄德,无论是打仗的本事,还是文采,他都不如为父。 你也要胜过刘玄德的儿子才是。” 曹操说了很多,但句句不离刘玄德,曹昂认真的点头,他就是这样的人,温和谦恭而有力量。 时间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 洛阳外,伊洛之水悠悠,这里曾见到多少兴衰,周业在此兴盛,又在此衰微,如今轮到汉业了。 一切都会改变,但江河万古不废,始终就在那里。 …… 曹操在洛阳接受刘协禅位的消息传到了楚国中,传到了刘备耳中。 刘备的神情很是平静。 面对有些担心他精神状态的楚国臣子,他反而安慰众人道:“这难道不是注定的事情吗? 刘协就是如此啊。 难道能够指望他去为大汉殉国吗? 孤从不曾对他有丝毫的盼望,现在也就没有丝毫的难过。 孤所难过的是,无双忠武侯为大汉殉国,子齐为大汉奔波而薨还有多少人呢? 那么多仁人志士所奔走的东西,原来竟然能由刘氏的子孙将它拱手送出去。 孤还能说什么呢? 就当他是死了吧。 那个陇西郡公,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 刘备一言一语都不曾有绝望,但众人却从他平静的表述中感觉到了那种绝望。 “孤要称帝了。” 正当众人还在想说些什么时,刘备突然望向众人认真道:“该是孤称帝的时候了,刘协不要汉室的冠冕,孤要。 孤将会是新的大汉皇帝。” 大汉皇帝!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刘备就算是称帝,也应该是楚,因为他之前是楚王,但现在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直接承袭汉室的皇位。 他要和曹操抢汉室正统。 一个是正统禅让,一个是血统源头。 谁才能真正的得到世人的认可呢? 谁是胜利者,谁就能得到认可! 刘备这是要和曹魏对抗到底了。 没有三辞三让。 刘备在临淄立起了汉室的宗庙,里面有从高皇帝开始到刘协的所有神位。 是的。 刘备给刘协立了神位,他说过,他就当刘协死了。 称帝的仪式不算是繁复。 在称帝前,刘备率领着楚国群臣祭拜了汉室的历代皇帝,他立在在宗庙中,沉默了很久,而后缓缓说道:“诸位先帝,如今汉室衰微,纲常已崩,王朝已灭,皇室已无,汉臣皆自立,社稷已无处可置。 汉贼曹操在洛阳称帝,以长安为都,先汉都城,后汉都城,皆陷于贼人之手,子孙垂泪。 曹贼在洛阳说:‘汉亡了魏立了。’ 备心头泣血,在此说一二言,喏喏数语,却不能作声。 备惟谨守寸土,复立社稷,建此宗庙,称帝宣号,此生愿以兴复旧都为愿。 王师平定诸乱时,使子孙复告宗庙。” 一句使子孙复告宗庙,听的身后众人潸然泪下,刘备和曹操一般,皆已天不假年了。 强敌环伺,此生想见证一统,恐怕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祭告完宗庙,刘备在群臣之前,在万民之前,称帝,以汉为国号,都城青州临淄。 如今的汉国疆域,东临大河,西至虎牢荥阳,与魏国各持数城,犬牙交错,北抵河北渤海、冀南诸郡,南至徐州广陵,与吴国姑苏郡隔江对望。 全据兖州、青州、徐州、冀南诸郡、豫州北诸郡,基本上中原精华五州地,全在汉国手中,势力达到了鼎盛,人口在列国中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除了周围强敌环伺,天然险关较少外,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汉业在刘协手中衰微,但刘备所建立的汉业,谁能不说一句兴盛呢? 汉的天命失去了。 但并未有另外一个王朝承袭天命,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这代表着上天虽然宣判了后汉的死刑,却依旧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谁说季汉就真的没希望呢? 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发生在魏国和楚国间的事,让天下人都有些沉默,无论是心怀汉室的,还是希望汉室被推翻的,面对着这一亡一立,都有种迷茫的感觉。 天下出现了三个皇帝。 自秦始皇创立皇帝称号,自高皇帝继承了这个称号后,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燕国的皇帝本来天下人只将它视作是燕国的自娱自乐,只将它作为和诸侯王一样的存在,但是现在面对同样称帝的曹操和刘备。 燕国皇帝的权威性似乎一下子提高了。 或者说是,魏国皇帝和汉国皇帝的神圣性下降了? 皇帝这个称号的神圣性下降了? 无数的士人有些转不过弯来。 自先汉文化大一统,整整三百年的时间,再也没有过长时间的分裂,天下一直都是一个政治中心,即便是先汉末年的时候,也没有过大分裂之类。 那个时候光武皇帝就像是神一样,在五姓七家的帮助下,很是顺利就取得了整个天下。 但现在的天下。 曹操和刘备这两个人竟然都称帝了。 这代表了什么? 谁都知道。 这代表着这两个人都感觉暂时统一不了天下,于是准备进行长期的拉锯战,先称帝彻底建国,以便彻底定下不可逆转的君臣名分,彻底让自己的上头再也没有其他人。 这种场面就像是在周天子被秦国覆灭之后,天下的共主彻底没有了。 诸侯国的王真正的从名分上成为了最高的存在,现在的局面就是如此。 如今的天下有了三位皇帝,那吴国呢? 那个庞然大物一样的国度,占据了几乎整个荆州和扬州以及半个豫州的土地,这比邦周时期的楚国还要强势几分,绝对有实力问鼎中原。 面对纷纷称帝的中原诸国,吴国的洛楚会不会称帝呢? …… 【纷乱的天下进入了短暂的平静,诸国诸侯皆称帝,篇章开始结算。】 【第三篇章:群雄逐鹿(已结束),篇章主角:袁绍、曹操、刘备、洛楚、燕林。】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太平军将汉室的天命打落,当天下经历了董卓之乱,这个世界彻底陷入了诸侯的大势中。 顺势而为,天下就在其中,这是群雄璀璨的盛世,忠诚在其中闪耀,光辉在其中永存,阴谋与背叛混杂着鲜血,成也背叛,败也背叛,有人以诚为王,有人以血而终,逐鹿天下,胜则万事皆得,败则万事皆休。】 【您的家族在本篇章中积极参与,深刻地影响了每一次变化。 您的子孙洛燕在袁绍阵营中,影响显著,立下了赫赫功勋,他的事迹将随着袁绍在河北之地的流传而流传。 您的子孙洛齐在刘备阵营之中,他延续了光明的英侯之位,他的存在使英侯这个名字,继续在往后的所有岁月中,为人谨记,这是何等的荣耀呢? 一个爵位的名字,因人而闪耀,这是您家族的不朽丰碑,正如您伟大的姓氏一般。 您的子孙洛楚是江东之主,他在江东建立了一个新的体制,有人将会谩骂他,有人将会称赞他,但这并不重要。 这世上每一个政治体制的试探,都将是对未来的补充,这是洛楚的贡献,虽然他迫不得已。】 【您的家族在本篇章中,获得了30000气运点,由于洛楚的存在,您的家族获得了10年的皇道气运,您的家族将得到一件地阶的随机道具,请宿主自行取用。 伟大至高的宿主,您该从遥远的沉眠中醒来了。】 姬昭融合天柱,彻底进入了休眠中,他的精神已经侵染了绝大部分他所侵染的那一根天柱,他的目的是将整个底层架构全部侵染,如果说他刚刚融合天柱时是合道1%,那他侵染了所有的底层后,他就彻底合道了。 相对于合道,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区区道具,他不在乎,他依旧在沉眠中! ———— 天命神器易九鼎,汉业冠冕入吾门。——《魏书·武帝本纪》 ————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季汉书·宣烈本纪》 (本章完) ------------ 洛氏现代番外:碰瓷引发的一场血案 我背着单肩包,哼着小曲,骑车经过马路时。 突然有一个老人倒在我的车面前。 那是个看起来长相有些刻薄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如同苍老古树上的纹路般。 我担心她出事,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她却讹上了我,说是我将她撞倒的,要我赔偿。 ———— 01 我叫洛娇娇,是金陵大学的大四学生。 临近毕业的日子总是繁忙而紧凑,我在校外找到了一所实习的公司,好在学院依旧同意我居住在校内,这使我免去了一笔房租。 是的。 我的经济条件不算是好,在我小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 但我从小过的并不辛苦,因为成绩比较好,我这样的优秀学生,有“皇家奖学金”、“帝国英才奖学金”、“青云奖”等一系列的奖学金使我们能免去生活的烦忧。 虽然是个孤儿,但我从小并未经历过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是一个很正常友爱的世界。 直到那一日。 02 我如同往常一般化妆打扮结束,站在镜前左看右看。 我上身穿着今年很是流行的素色宋式绣花窄衣,下身则是紧束腰身的马面裙,盘起头发插上一支簪子,端庄典雅,风流雅致。 “娇娇真美。” 屋中响起一阵嬉笑声,几个洋溢着青春的女孩子挤在一起没有丝毫顾忌形象的故意挤眉弄眼笑着。 “我的公主殿下,有几分传说中的皇族之美了。” 话音落罢又是一阵嬉笑,我一个饿虎扑食冲过去狠狠揉捏着她们。 我虽然姓洛,但和皇族却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用俗话来说,大概就是八百年前是一家吧。 我出了门,如同往日那般往公司去。 “咚!” 我见到一个头发须白的老人倒在地上,她的衣服看着有些陈旧,这样的服饰,在如今的洛国是不多见的。 她倒下的地方左右空旷,倒是没有什么危险,远远有几个行人大概未曾见到这幅场景,我担心她出什么事,连忙将车停下,走到她身边呼唤道:“老奶奶,你没事吧?” 她突然睁开了眼,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凶狠,我甚至以为是错觉,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意,我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顿时生出一股寒意,想要起身离开。 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我! 那只手就如同干枯的树枝般,如同惊悚片中的僵尸和鬼怪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我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心知不妙。 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但她虽然老,手劲却大,我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 “撞了人就想走,你还是不是人!” 当这凄厉的一声尖叫响彻四周时,我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浑身发寒,如同堕入了冰河之中。 03 周围的行人终于被这道凄厉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古今中外,人都喜欢看热闹,洛国也不例外。 那老太的声音愈发凄惨,她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大声嚷嚷着,“撞死人啦,快来人啊,撞到人没人管啊。” 我只觉脑袋一阵嗡嗡响,她的声音就如同电钻头摩擦玻璃一般的往我脑袋里面钻,吵的我脸色有些发白。 路人望着这一幕,皆好奇的望着,没有人帮着死老太说话,也没有人帮着我说话。 这不是因为他们麻木,恰恰是这些人都比较有素质。 我曾经选修过法律,知道洛国的法律迥异于其他文明世界,以习惯法、道德法为主。 在制定法律时,很注重法律对社会风气的引导作用,大赏大罚是洛国法律的标签。 自古以来传承下来的道德规矩,最重要的还是法律给予的支持,使洛国人大多急公好义,乐于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所以他们都不作声。 我终于从嗡嗡响的吵闹中回过神来,用力一把甩开那老太的手,大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根本就没有撞到伱,我是见到你摔倒去扶你的,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我见到路人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想必是从我们两人的发言中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颇为晦气,难道今日黄历不宜出门吗? 还觉得有些心寒,一腔善心好意竟然被这恶毒老太利用。 我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刚才被老太触碰到的手腕,正要骑车离去,一直在围观的路人竟然将我拦截了下来,他们面上带着笑,但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小姑娘,这事情还没结束,你可不能离开。” 我怔楞了一下道:“我急着去上班,捕快到了之后一查监控就知道事实经过,我不必待在这里吧?” 一个满是络腮胡的中年大叔笑道:“不巧,昨天这条街道的监控坏了,所以小姑娘你不能走。” 我转头望向依旧躺在地上哀嚎的老太,她装作痛苦的脸上,带着一丝吃定我的奸笑。 这早有预谋! 04 监控是法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千百年来对秉公执法的追求,对冤假错案的谨慎,不如监控一根毛。 它是我全部底气的来源,可现在监控不能庇佑我。 “妈!” “妈,你怎么了?妈!”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道身影从旁边窜出,那是个相当壮硕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他冲过来后用力的摇了摇那老太,然后直接凶狠的望向了我,大声吼道:“是不是你把我妈撞倒的? 你别想走! 赔钱!”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先前刚刚遭遇这件事,我对老太的无耻始料未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现在—— 我高声道:“你以为我会害怕恐惧然后屈服于你们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难道这洛国的天,还能让你们这两个无耻之人染黑了不成? 今天我就在这里看着,看看你们这两个人要怎么诬陷我。 我倒要看看最后是你们进监狱,还是我。” 我这一番言语很有效果,我从那个老太的眼里看到了躲闪和害怕,她隐晦的拉了拉她儿子的衣袖。 那壮汉指着我放狠话想要离开,却被先前阻拦我的路人们再次拦了下来,他们刚才面对我时还笑着,现在却面容冷肃,“你也不能走,是非对错,还要捕快来了才能定。” 这下那壮汉仿佛被激怒一样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就是因为这娘们长得好看,你们就偏向她对吧? 老子这次就用事实打你们的脸。” 我望着他眼中满是凶光,脖颈通红,额头上甚至有青筋暴起,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心中不禁还是升起了一丝的害怕,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和他对峙着。 身为洛国子民,面对不公要有挺身而出的勇气,这是小学入学的第一课。 况且,我望着周围那些路人鼓励的眼神,心中一下子大定。 05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刑部,不过我并未被带到审讯室中,随行的女捕快见到我有些惴惴不安,还为我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这让我感觉了一丝安心。 不过问询还是要照常进行,我大致向捕快讲述了一番发生的事情,我见到他们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记录一番而后女捕快温声对我道:“那老太太说是头晕,现在进了医院,她年纪太大不好问询。 事发地没有监控,谁对谁错如果不能通过问询得出结论、又不能达成和解的话,我们就向桐城区督察司上报,你可能要上桐城区大理寺和那对母子对簿公堂。 事先先向你通报大致的情况,你是否愿意达成和解。” 那女捕快说话条理清晰,为我分析了现在的状况,我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刻坚决的说道:“我绝不和解,绝不给讹诈的不法分子让步。” 女捕快给我出具了案件受理书便让我回去等着通知。 我从洗手间走出经过办公室时,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几个捕快在讨论我这件事。 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道:“这小姑娘真是倒霉,我看那壮汉满脸横肉,那老太太满脸刻薄,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个声音略有些浑厚的男声笑道:“我看你就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漂亮好看。 洛娇娇,名字也好听。 但办案可不是这么办的,前几个月诈骗了数千万的女犯人忘了? 清清纯纯的,没想到却是诈骗集团的头目,人不可貌相啊。” 办公室中响起一阵哄笑声,那浑厚男声又道:“不过根据我的办案经验这小姑娘是真的倒霉,前途无限的金陵大学学生,品学兼优,可惜遇到无赖了,不知道大理寺会怎么判。 咱们金陵的大理寺最近有点……” “嘘,慎言,这可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办公室中突然打了个哈哈,声音低了下去,我心中有些好奇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但一看时间,连忙离开了刑部。 06 我实习的公司是我的一个师兄开的,他高我三届,是金陵大学的优秀校友,白手起家,如今成为了业内著名的公司,还拿到了几大基金的投资。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帮过他一次,于是在我毕业时,他主动邀请我到他的公司实习,积累经验,这对我的履历来说,是个绝佳的镀金机会,我无法拒绝。 自进入公司之后,我只见过他一面,因为那一面之后他就出国去谈生意,整整三个月都未曾回来,他实在是个很忙的人。 他并不避讳我和他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主管并未苛责我,在听到我迟到的原因后,还安慰了我几句。 大约三日后,我成为了公司最瞩目的人。 那个老太儿子最终还是咬死了就是我撞倒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则在医院一直治疗,只说头晕,如今的医疗技术自然是检查不出来的。 于是刑部将案件移交督查司,督查司检查无误后,移交大理寺,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案件,立案的速度很快。 在公司所有人的目光中,我平静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坚信我会在公堂上得到清白。 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上。 公司中有许多异样的眼光望着我,毕竟大理寺这种东西距离普通人还是比较遥远的,有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和三法司打过交道。 大理寺的人一走,顿时就有不少平素与我关系不错的人围上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于是我便再次复述一遍,顿时有人为我打抱不平起来。 我打眼扫过,也有些女人隐隐约约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她们是相信我说辞的,但心中的嫉妒却让她们忍不住欣喜。 我一向都明白这些嫉妒从何而来。 因为我很美,从不缺乏追求者,这本就会引来一些嫉妒。 况且在公司中,在别人看来,学长对我是格外亲近的,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学长亲自带进来的实习生,我不屑于去解释什么东西,因为时间和能力会证明一切。 学长是金陵大学的优秀学生,我也会是。 07 桐城区大理寺的建筑很是庄严辉煌,这是一座历史相当悠久的建筑,在金陵城中,仅次于金陵大理寺。 这是诸夏古代建筑技术大发展后的第三批石质建筑,又经过不断地修缮打理,虽然不可避免有现代重新翻修的痕迹,但依旧充斥着古老肃穆的味道。 在建筑的顶端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在凤凰之下,则是公正、公开、公平六个大字。 我跟着大理寺捕快自正门走进公堂内部,如今的世界自然不是古代那种官员上首端坐,小民下首或跪或立的场景,我走到被告席上。 原告席上坐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直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这并不重要,那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壮汉身边坐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讼师,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我吃惊于他居然会叫讼师,然后便见到一个讼师同样坐到了我的身边,我顿时就明白了,这原来是标配的法律援助。 当主判官以及一众大理寺审判庭的官员则到齐后,庭审正式开始。 “原告赵成才、陈秀云诉被告洛娇娇,驾驶非机动车于人行横道致被告陈秀云倒地一案,正式开庭。” 这是一起糊涂案,这一起案件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起案件本该按照无罪推定,既然不能证明洛娇娇有罪,那便应该直接宣判她无罪去判决。 但案件的另外一方是个老人,而且如今还在医院中接受治疗,在深受孟儒影响的、崇尚尊老爱幼的洛国中,审判官不得不考虑案件的社会影响。 如果真的是洛娇娇碰的呢? 如果不能使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那社会风气岂不是就此败落下去? 当初建立大理寺时,赋予大理寺司法审判权时,制定法律的时,皇帝曾经说过这样一番话。 “在过去的几千年中,法律总是为了保护那些统治者的稳定统治,这些统治或者残暴,或者贤明,但本质从未改变。 洛氏的天下不需要依靠法律来维持稳定,所以我们要改变那些为了统治而制定的法律。 每一次审判、每一条法律,都要顺从历史发展的潮流,不正的改变,正义的坚持,我们的法律必须是道德的捍卫者,历史的开拓者,子民幸福的守护者。” 当案件的审理过渡到讼师辩论时,我有些坐不住了,我了解过一些流程,这不合常理。 我身旁的讼师同样有些迷茫,在他看来这起案件并没有什么值得辩论的,直接对自己的当事人进行无罪宣判即可。 我抬眼望向审判庭的主判官,却见到他直直的盯着我在看,眼中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那些东西一闪而逝,让我以为是错觉。 惊堂木在审判桌上重重敲响,惊醒了所有的人。 08 我败诉了。 当主判官说出那一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时,时间就好像禁止不再流动一般。 我的讼师目瞪口呆,我看着他张张嘴又闭口不言的样子,尝试着去体会他内心的感受,但现在最凌乱还要属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大理寺的。 我被判赔偿被告包括医疗费用在内的所有费用,甚至要面临数月的监禁,我的勇气在庭上爆发,我当庭表示不接受判决结果,将会上诉至金陵大理寺。 现在我想要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败诉,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主判官图什么? 当我离开大理寺后,我竟然见到了当初的那个女捕快,她似乎对于我的败诉并不意外,眼中带着深深地同情,她是相信我的。 我回想起曾经在刑部听到的那些话,我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踌躇了一下,而后对我说道:“整个金陵的大理寺都有问题。 他们似乎是脑子不正常,在司法界属于一股新势力,所持有的司法理论和主流不同。 所以有时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判决,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原来如此。 我对法律有所了解基本上大多数大学中都设有这一门专业,金陵大学中的法律系就是全国最好的法律专业之一。 这是一门相当有地域性的学科,在金陵大学法律系读书后,基本上就会在金陵所在的江南行省任职。 但这不是主判官判我败诉的原因,因为我这并不是什么典型的大案特案,他没有必要去针对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和那无赖之间的事了,而是桐城区甚至金陵城大理寺间的矛盾。 古代有句话叫做,民不与官斗。 但在现代不成立,因为官上有个洛,那是一片青天,是暖阳,照耀着一切,扫荡魑魅魍魉。 09 学长从国外回来了。 回来的那一天晚上,他邀请我共进晚餐,我正忙于自证清白,于是欣然赴约,学长望着我眼神亮晶晶的,笑道:“我以为你会避嫌,不会来参加晚宴,但你来了,你果然很优秀。” 我只是笑笑道:“这有什么值得避嫌的呢? 又不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况且我正有事请学长帮忙,如何能不来?” 学长被我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他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很欣赏我的性格和能力罢了。 至于找学长帮忙,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认识学长是我的机缘,有人能帮忙却不用,非要自己去解决证明自己,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很明显我并不蠢,每个人都说我很优秀。 我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给学长听,包括那颇为荒谬的一句,我绘声绘色的讲出来。 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翻身之道。 果然学长先是认真的听着,然后脸上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这句话离谱就离谱在,每个人听到都不对劲,他竟然能在审判庭那样庄严的场合中,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学长听罢我的讲述,他仅仅沉吟了数秒,就笑着说道:“学妹,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只要将这件事广而告之即可。 我曾经跟随一位大儒学习过一段时间,那一段时间,我深刻的理解了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根,以及那些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我这些年生意突飞猛进,于此不无关系啊。 你案件的这个判官,他到底秉持着什么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当他堂而皇之的在审判庭这种官方场合,说出那句话时,他就触动了我们这个古老国度的底线。 他在践踏我们这个社会的道德底线。 他的一句话比一千一万个人被杀死对社会的破坏还要严重。 这件事交给我吧,只需要一晚上,整个洛国都会知道这一起糊涂案。” 我微微笑着,为学长的推理喝彩,也为我自己喝彩。 10 这件事发酵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学长的预料,他只是稍微推波助澜,这条新闻就犹如原子弹爆炸一般在整个互联网上炸开。 无数的评论在互联网上滚动着,几乎所有人都在对金陵大理寺口诛笔伐。 洛国是个群体社会,不是那种原子化的社会,人与人间的联系是紧密的,道德观都基于此而建立,这种割裂社会的言论,自然不能得到认同。 网络上的舆论很快就惊动了皇族监天司。 洛氏皇族一向深入简出,国家大政都由内阁处理,无论什么政策,皇帝从不说话,只是默默签字。 但谁若是觉得皇族没有力量,那可就太可笑了。 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现实中,洛氏皇族都有凌驾于一切人以及组织之上的力量,越是靠近皇族,越是能感觉到那种宛如深渊的恐怖。 这种力量的最大用处,就是在逐渐腐朽的官僚集团妄图让洛国陷入周期律时,对他们进行清洗和打击。 洛氏皇族的反应之大,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传承三千年的敢战士军团出现在金陵,一一调查,而后将近七成的审判官都被带回洛阳审判。 那个审判我的判官作为始作俑者,自然不能逃脱制裁,我至今不知道他那道晦暗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将会被从肉体上直接毁灭。 政府抓人需要证据,而皇族不需要。 皇帝不参与法律的讨论以及形成,但却由他签署,他自然凌驾在法律之上。 许久未曾见到的皇帝陛下,罕见的亲自在电视上发表了讲话,意气激昂的驳斥了那一句荒谬到极点的话,进而再次对整个洛国的子民,重申了国家对于传统道德的坚决维护,对于百姓利益的维护。 这种表态使洛国再次陷入了欢腾中。 那老太和他的儿子被判处“乱德罪”,这是一项只能由皇家宣判的罪名,刑罚是无期,会被终生禁足在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 太阳照进来,真是暖洋洋的。 ———— 后记: 我毕业了,正式进入了学长的公司工作,我终于知道了他看重我的哪一项特质,那便是洞察力和执行力,他说我是天生的执行官。 他说以后他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拥有卓越的远见卓识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却缺乏执行的能力,管理现在的公司已经让他心力憔悴。 我想他说的是对的,面对那些繁琐的工作,我总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 望着天上清朗的天空,我微微一笑。 生在洛国,我很幸运! (本章完) ------------ 暂时先写一些番外过渡 还没想好从哪里切入后面的剧情,我还得思虑一下,每天7000字番外奉上,保一下全勤奖,大家自愿订阅。 ------------ 幻想番外:轮回者绝望之界2 翌日。 姬昭在万军之前誓师,手中持着锋锐的兵戈,“至高的昊天已经降下神谕,邦周的天命正昂然兴盛,凤凰缭绕在我们的兵刃和甲胄上。 大周勇士,踏平殷商!” 周军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些士卒至少都是出身国人,其中贵族不知凡几,此刻皆欣然欢呼起来,“大周勇士,踏平殷商!” 进攻商王朝反抗最激烈的部落之一,商邑。 姬昭与太公望回到战车上,姬昭突然说道:“太公,今日进攻商邑要小心谨慎一些,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公望神情有些错愕。 小心谨慎? 不详的预感? 现在的姬昭比当初打崩殷商大军的战神武王发还要恐怖万分。 在太公望看来,普天之下,没有姬昭的一合之敌。 他需要小心谨慎什么? 姬昭望着自己全99的属性,同样有些困惑,他已经是人间之神,哪里有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但那种感觉…… 他再次认真的说道:“昊天给予了我警示,有不干净的类似于巫术的东西,以及鬼怪等可能会出现。” 这下太公望神情肃穆起来,他按住了腰间的佩剑,“昊天将庇佑大邦周。” 如今的周军几乎是天下无敌,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身体素质,几乎都处于巅峰状态。 周军按部就班的进攻就已经让防守商邑的士卒苦不堪言。 一切似乎都如同往常一样,势如破竹的进攻,然后是唾手可得的胜利。 …… 在大军之前,猛然间爆发了极致的喧嚣,有惊慌失措的乱吼叫声,有直接扔下兵戈跪在地上的士卒,甚至列阵的阵型都突然间混乱起来。 姬昭定睛一看只看在商军的战车上,有一个模样状若狄鬼的人影,长得黄毛阔脸,眼窝深邃,鼻梁尖耸,裹着商人贵族的服饰。 “外国人?” 姬昭有些难以置信,商人的军队中怎么会出现外国人的? 【警告! 检测到轮回殿势力侵入,检测到轮回者出现,请宿主保护您的世界免受侵害。 关键时刻请使用天阶道具。 系统不建议使用本体降……】 几乎在一瞬间,系统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出现的信息更是姬昭惊讶莫名,然后戛然而止,后面的通知没有出现。 但仅仅这些信息就已经让他惊讶到极点了。 轮回殿。 轮回者。 但凡多看几年网文的人都知道那是群什么东西。 在穿越后,证明世上真的有其他世界后,姬昭就曾经想过会不会那些纵横无数位面的轮回者也是真实存在的,没想到还真的有。 在姬昭看来,除了极少数人之外。 那不过是一群依仗着主神以及对剧情的熟知,为了完成任务,得到更多轮回点,而肆虐残害无数世界的蝗虫。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很棘手,实力强大,能力诡异莫测。 姬昭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在仙侠、高武、高魔世界闯荡过的轮回者,如果有,他会毫不犹豫开天人卡。 如果天人卡也不能应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推开灵台中的那一扇大门,将其中未知的存在释放出来。 只见那狄鬼双手高高对着举起,大声猖狂的笑着,脸上满是沉醉的神色,不住地喃喃道:“真是香甜的血液啊!” 一颗散发着无限红色的珠子,正在他双手之间不住滴溜溜的旋转着。 在他的面前一个身着周人贵族服饰的男子被控制在空中,脸上是痛苦到极致的扭曲表情。 四肢不住的摆动挣扎着。 除了身边由武王分封的太公望,姬昭亲自分封了所有的诸侯,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唐侯。 红色鲜血不住的流向那颗血珠,仅仅几个呼吸,那个商人贵族就化成了一具干尸,然后重重地被抛在地上。 周围所有的士卒都被震慑,纷纷匍匐在地上,口中则不住的呼喊着上天的庇佑。 这完全超现实的一幕,在这个鬼神信仰的时代,是真正的大杀器。 姬昭还没有来得及去改革殷商弊病,还没有来得及将普遍的鬼神信仰转到人身上。 【杀死周人大贵族唐侯,获得轮回点300。】 “嗤!” 箭矢划过虚空,然后直直地冲向狄鬼,突然出现的太刀将箭矢劈开,然后一个身着忍者服饰的瘦弱身影出现在狄鬼身边,目光狠厉的投在姬昭身上,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带着惊疑不定。 那血珠狄鬼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袭击自己,登时暴怒起来。 他将双掌一合,血珠顿时炸裂开来,庞大的血色冲击波从他身周散开,瞬间横扫了身周数米的所有人。 一道道爆炸的声音响起,而后是尸骨血肉横飞。 几乎在一刹那间,数米方圆内的所有人都死了,无论是周军,还是商军,甚至没有一具全尸。 战场之上,万籁俱寂! 这恐怖到极点的一幕,无论是衣衫褴褛的奴隶,还是身披甲胄的贵族,都只想匍匐下来,祈求上天的原谅。 姬昭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太公望,握着利剑的手都在颤抖。 太公望可是周朝建立的战神之一。 在姬昭刚刚穿越只能作为参谋参赞机务的那些岁月中,攻克殷商,建立邦周的最大功臣就是太公望。 姬昭眼神冰冷,略无惊慌,沉声道:“太公,你来负责指挥大军,我去将那妖孽杀死。” ? 太公望惊疑不定的望着姬昭,这也太勇了。 姬昭话音落罢,便擎着手中战矛另外驾驶着战车轰隆隆在大军缝隙中穿行而过。 他高举着战矛,高声吼道:“昊天在上,邦周万年!” 作为周军的主心骨和士气来源,姬昭同样是万军之神,他的声音重新赋予了周军勇气。 周军士气的陡然变化自然落在了轮回者们的眼中。 那狄鬼手中出现了一颗比刚才更大的血珠,而刚才落在地上的那些血肉已经干枯如泥沙。 他望向姬昭尖声道:“你就是周王朝的摄政王昭吗?” 狄鬼的声音带着一丝机械转化的意味,最重要的是和嘴型对不上,姬昭心知这恐怕是使用了一种翻译类的语言能力。 咦? 姬昭正要说话,兀的脸色一变,手中战矛一横。 铛! 一道响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在姬昭的面前陡然出现了刚才那忍者的身影,太刀重重的劈在战矛上,忍者被瞬间弹开数米。 即便是蒙着面,姬昭依旧能够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那种不敢置信。 “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察觉到潜行忍术? 一件原始社会的青铜武器,怎么可能挡得住附魔过的精钢太刀?” 这个忍者实在是太过惊骇,潜行就是隐身,在上一个低级武侠位面中,他用这个技能大杀特杀,除了宗师级高手外,其他人不知不觉就做了刀下之鬼。 而现在,他竟然被察觉到了! 而且姬昭手中的战矛,也一定不是普通的青铜武器,他的眼神一下子带上了些许的贪婪。 姬昭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见到那忍者还在不住逼逼,手中持着战矛就向前挺刺。 那忍者见到姬昭竟然有胆还手,却不对那狄鬼出手,以为是对自己轻视,当即怒声道:“不过是挡住了一刀,纵然你有神兵利器,能察觉我的隐身,但依旧不过是个孱弱的凡人而已,我照样于此方世界无敌世间!” 说罢便挥舞着太刀冲来,刀身上还有道道光芒闪烁,一股凛凛寒意从刀身上传出,他的眼神中满是看死人的表情,厉声道:“凡人,伱见过雪飘人间吗?” 雪飘人间? 天下第一里面的东瀛武功? 姬昭一直关注着那个使用血珠的轮回者,却见到那人不曾出手,甚至还笑着说道:“太郎,你可真是个废物,连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都赢不了,你这种废物,没有资格在我们的小队中。” 对狄鬼的嘲讽,那忍者气的要吐血,但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那个狄鬼可是经历过三次轮回的强者,最重要的是,他是修魔的,而自己还没有获得过那些神奇的能力。 于是他愈发的恨上了姬昭,认为是姬昭的存在让他蒙受这样的屈辱,太刀刃锋向前,刀光闪烁,亮的就如同有无数的雪花飘落而下。 无比美丽,却也无比危险! 但在姬昭眼中,这一刀却并没有那么可怕,那些幻觉在他的眼中完全不存在,他浑身筋肉脉络,血液如同滚滚长河般,又如同丹汞般轰鸣作响,在他的身体中轰鸣作响,战矛径直刺出! 战矛的速度极快! 在一瞬间中,那忍者的身影消失了,从姬昭的眼中消失了。 “在这里!” 几乎刹那,姬昭就凭借着感觉将忍者的位置揪了出来,战矛依旧刺过,一寸长,一寸强,太刀和战矛拼杀,就是找死! 忍者神情大骇,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比他在上一个武侠世界遇到的大宗师还要可怕,那种极致的死亡味道,他骇然尖叫道:“威廉救我!” 威廉便是那狄鬼的名字。 听到忍者的求救狄鬼威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过忍者不是那个所谓的周王朝摄政王的对手。 他还忍不住嘲笑道:“果真是个废物,竟然还需要去救你,这次你得到的任务奖励要分给我一半才行,否则…… 否则……” 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那个忍者的脑袋炸开了,因为战矛的速度太快,然后直接戳爆了他的脑袋。 至死姬昭都不知道这个忍者长什么样子,但这不重要。 白的、红的混杂在一起,颇有一种死亡的凄美感,在这片已经死伤惨重的战场上,并不显得多么奇怪。 但落在狄鬼威廉的眼中,却难以置信到了极点。 【龟田太郎死亡。】 主神传来的消息从来不会有错误,龟田太郎真的死了! 一个轮回过两次的轮回者,在一个无魔的低级位面中全力出手,然后被一个凡人用战矛直接一招杀了? 你信这是个普通人吗? 我不信! 狄鬼威廉发出了尖啸声,他并不是恐惧,虽然龟田太郎只比他少轮回一次,但实力差距很大,他是感觉被姬昭深深地冒犯了。 然后就是较为资深的轮回者经验,让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这人貌似,一定不是普通人。 这可能是个世界主角、人间极致啊! 人间极致是一种轮回者术语,这种人通常都是一个世界的主角,虽然局限于世界等级不能突破,也没有神奇的异能,但却几乎能走到人身体的顶峰。 狄鬼威廉毫不犹豫的将手中血珠向着姬昭扔了过来。 这个血珠的威力有多大,刚才姬昭是亲眼所见,仅仅是外在表现就如同炮弹一般,还不知道它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危害。 但姬昭自然是不可能躲避过去的,那血珠的速度太快,直接在姬昭身前炸开了。 姬昭瞬间感觉到一股诡异的血色力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这股力量在试图将自己的身体一片片撕开。 原来刚才那些士卒的身体炸开是因为这股力量吗? 这股力量中最大的一股直接向前姬昭的大脑冲去,要湮灭他的灵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姬昭的灵魂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这股血色力量刚刚靠近就蒸发掉了。 就这? 姬昭的眼睛睁开在无人能够看到的眼底,一抹金色闪过。 狄鬼威廉看着姬昭完好无损的从血色波纹中走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这下他知道龟田太郎实在是死的不冤,眼前的这个周王朝摄政王实在是不简单。 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其他的轮回者出现,陆陆续续的又有七八个穿着奇形怪状衣服,模样各异的人影出现,皆目光凛凛望着姬昭。 姬昭持战矛而立,缓缓沉声道:“你们不是我诸夏之人吧? 远来是贼。 我有一番话送给你们。 在我们这个世界,有一句古话叫做:当天塌下来的时候,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去拯救世界。 你们都是一群外来者,我便给你们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姬昭。 是这个世界中——个子最高的人!” 战矛前指,声若雷霆。 今天就这了,肚子不舒服。 (本章完) ------------ 幻想番外:轮回者绝望之界3 狂! 霸! 拽! 没文化的一众轮回者只能用这些最简单的词汇来形容姬昭带给他们的感觉。 众人中间站着一个身披轻纱,姿容婀娜妖艳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声音缭绕在众人耳边,“诸位可要小心些。 眼前这位周朝摄政王,可是此次任务的大BOSS,这个世界的主角,主神评价极度危险的存在。” 龟田太郎一死,威廉的嗜血攻击,灵魂攻击全部无效,顿时整个轮回者小队都收起了先前的不屑心思。 无魔世界杀死龟田太郎是不可能的。 无魔世界极度危险同样是不可能的。 两个不可能中有一个发生了,那另外一个也是真实的,那问题就出在眼前的姬昭身上。 姬昭摩挲着手中的战矛,他乃是人间极致的战力,奔若骏马,声若雷霆,他持着战矛冲锋,便如同千军万马一同冲锋般,甚至隐隐有声暴响起。 姬昭猛然冲锋的姿态让众轮回者一惊,先前那个说话的黑纱女人最先反应过来,轻喝一声:“天魔力场!” 姬昭顿时感觉前冲的身影凝滞,有无尽的力量在束缚着自己,宛如陷在泥潭中寸步难行。 那黑纱女人脸色大变道:“无魔世界怎么会出现这么变态的人,若不是我天魔功突破十八层,根本就困不住他!” 嘶! 众轮回者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黄易世界中的十八层天魔功,可不是其他较为低级的武侠世界,那可是上限破碎虚空的世界啊。 另外一个身着现代服饰的红发男人,见状一手按住太阳穴,一手指向姬昭,“念动力!” 另外一股迥异的力量降落在姬昭的身上,那黑纱女子顿时压力大减,也顾不得装出那一幅娇媚模样,大声吼道:“快杀了他!” 姬昭缓缓伸展身体,但见有数人持刀剑等袭来,杀机凛冽。 “咔嚓!” 空气竟然出现了破裂的声音,姬昭浑身上下的甲胄皲裂开来,露出其内的服饰,那念动力场和天魔力场竟然被他用蛮力挣脱开。 而后一个顿然后退避开众多袭来的刀剑攻击,黑纱女子和红发男子皆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望着姬昭。 他们不敢相信姬昭竟然能挣脱开两人合力的力场控制。 纵然是队伍中几个经历过四次轮回的轮回者恐怕也做不到吧。 他们又怎么能明白姬昭呢? 自镐京一路东征,直到如今的商邑,姬昭战无不胜,每逢难关,他便摧城破敌,这根本就是非人的战绩,打的无数敌人高呼天神不可战胜。 面对这些仅仅经历过两三次轮回的轮回者,姬昭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唳!” “精神冲击!” 一个身披灰色魔法袍的轮回者再次尝试着发出进攻,但他不知道姬昭是免疫精神攻击的,这一道冲击波如同先前的血色力量,烟消云散,没有对姬昭造成任何伤害。 姬昭避开众人齐齐袭来的进攻后,反手一刺,一个手持奇形兵刃的女子直接被一矛杀死,姬昭甚至不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 众轮回者都接到了队友死亡的消息。 短短时间内又死了一个队友,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姬昭到底有什么能力,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就是极度危险的任务吗? “真弱!” 姬昭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有多强,原来不过如此,既然如此,那便全都留下来吧。” 这无比猖狂的表情顿时使这些纵横无尽位面的轮回者愤怒起来,“一个土著,竟然敢这么猖狂?” “我的主,伙计,我一定要用鞋底狠狠地打你的脸。” 当天魔力场和念动力再次降临的一瞬间,一颗火球直直的冲向他的面门而来。 姬昭硬抗着两大力场一矛将那火球挑落在地上,有熊熊的火焰沿着矛身燃烧上来,姬昭重重一甩,顿时落在地上,几乎瞬间便爆炸起来,尘土飞扬。 释放火球术的魔法师惊声尖叫道:“他手中那件兵器是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无视我的火球术,二级附魔武器都做不到!” 狄鬼威廉闻言凝重的大声道:“龟田的附魔太刀砍上去,那柄矛没事,太刀出现了豁口,那不是件普通的青铜武器,很可怕。” 太邪门了。 发生在姬昭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让他们这群自诩见多识广的轮回者感觉无比的邪门。 若这是在一个高级甚至中级的世界中,出现这些情况,那也正常。 但明明在一个无魔世界,却出现一个比一个离谱的事情,众人心中都弥漫着寒意。 在轮回者世界上,有一条铁律,世界越怪,死的越快。 现在他们貌似就遇到了这种相当怪异的世界,果然短短时间就死了两个小队成员。 姬昭面上满是傲然,但内心却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他相信一定还有未知的敌人存在。 根据他读过无数主神的经验,任何轮回小队中都一定有智者和坐镇的高级轮回者。 不可能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就敢来自己镇守的此方世界。 那不是来任务,而是送死。 一道突兀闪过的蓝光让姬昭寒意大炽,他从未感觉过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来了! 他下意识的将战矛挡过来,微微偏头,便只觉一道锋刃擦肩而过。 当他挣脱力场的束缚,向后望去时,只见那道蓝色闪光再次袭来,快如闪电,瞬息而至,没有丝毫的声暴,但让人毫不怀疑,那一定比声音更快。 此刻没有力场的束缚,姬昭又是一个侧身躲过,便见到在众人之后走出一个黑发男子,那蓝光落在他手中,竟是一把宛如冰晶的小剑! 其他轮回者见到男子出现,皆靠了过来,带着畏惧和崇拜之色,一看就知道这男子的实力胜过这些人。 这黑发男子满脸傲然道:“竟然能够躲过我的飞剑,真是不可小觑,无魔位面竟然有你这样的强者! 怪不得轮回者会卡着实力上限来安排轮回小队,原来是因为有伱在。” 飞剑! 终于遇到这种超越武侠的东西了,终于遇到这种能够对自己生命造成威胁的东西了。 姬昭心中一沉,他就知道一定有更强的轮回者存在。 对这名黑发男子所说的话,姬昭心中一顿。 实力上限的意思大概是,这支轮回者小队是轮回殿能够派往本位面最强的小队,再高应该就有限制了。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再多的信息也猜测不出来。 若是能拿抓几个活口就好了,但可惜大概是不可能的。 如果任务失败,主神大概率会直接抹杀,不会让他审问出东西来。 姬昭不急着冲杀,反而问道:“想必你是这群外来人中最强的存在了,不过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你的飞剑很厉害,但伤害不到我。” 黑发男子饶有趣味的望着姬昭道:“你很有趣。 难道你不认为我是传说中的神仙吗? 我听说你们崇拜神灵,为什么不崇拜我呢? 你不想学习我的仙术吗? 我听说你们的皇帝都想要成仙,想要长生不老,难道你不想吗? 只要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赐予你永生!” 他的话带着满满的傲意,他可是华裔中少数看过华国电影的人,是个华国通。 皇帝? 姬昭瞬间明白了这些轮回者根本就不懂现在这个时代,这群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了解中国古代文化的。 姬昭大声笑道:“神灵?我就是神!永生?杀了你们我就是永生! 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蛮夷戎狄,也配让我臣服? 让你们的人都出来的吧,就凭你们这些人,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背后的主使者,难道是让你们前来送死的吗?” 姬昭毫不客气的嘲讽顿时让黑发飞剑男子气急败坏起来。 他伸手一招,又是两柄飞剑出现,然后齐齐往姬昭方向激射而来,这三柄飞剑一出现,呈品字形,顿时便是狂风齐呼,周围寒意大炽,甚至有冰晶落下,大地上甚至凝结起了霜。 其余众轮回者同样进攻,那些主精神攻击的全部落空,姬昭完全不受影响,瞬间废掉了轮回者们三分之一的实力,他主要就是防御那三柄飞剑。 经历过四次轮回的强者,从硬实力上已经发生了质变,姬昭应付的极难,堪称是险死还生。 “除你武器!” 在姬昭一个失神之间,那剑仙男子身边出现了一个金发男子,身着巫师服,手中则是那经典的木质魔法杖,遥遥指着姬昭,念动了来自霍格沃茨的咒语。 姬昭只觉手中的战矛瞬间飞出,他伸手一抓战矛便落在地上。 他心中警铃大作,一个咒语就能够影响到自己,这又是一个和先前剑修一样的强者,这样的强者还有多少? 起码四个! 姬昭见到剑修身边又出现了两个人,四人并排站着,脸上带着轻松的神色,就连刚才颇为愤怒的剑修也神情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他模样浮夸的张开双臂大声笑道:“刚才不是还非常狂妄吗? 不是自称为神灵吗? 现在你没有了那一柄战矛,拿什么来挡住我的飞剑?” 那金发巫师低声道:“他怎么一点都不慌感觉有点不对劲啊,要不要通知大姐头。” 黑发剑修随意笑道:“大姐头可是五次轮回的强者,就凭他也配? 况且大姐头肯定关注着这里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她会来的。” 姬昭背着手漠然道:“这世上有无数条道路,但偏偏你们却选择了会走向死亡的那一条。 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说你们无比的愚蠢吗? 说你们太过贪婪吗? 还是说你们背后的主使者,你们的主人给你们这些狗挑选错了猎物呢? 你们这些人会改变吗? 不会! 只有死亡才能配得上你们的猖狂肆意,只有死亡才能让你们明白,人要谦逊,人要有良善之心。 你们从何而来,我已经不在意,但你们会死在这里,这却是我所确定的。 我是说所有人,无论在或者不在这里,都会死,都要死,你们背后的那个人也救不了你们。” 天阶道具·天人卡,开! 【天阶道具已发动。】 这是姬昭第一次使用天阶道具,他同样无比的期待,那传说中的一百数值到底是什么样的。 毕竟他现在就是全九十九的数值,已经恐怖到非人类,虽然他这个九十九没有什么代表性,后来者也不会有这么恐怖,但即便如此,系统依旧判定他不足一百。 当天人卡发动的那一刹那,太阳在一瞬间熄灭了。 不! 不是太阳熄灭了,是太阳的光完全被挡住了。 不是乌云挡住,而是紫气! 抬眼望去,自极西之地,有紫气东来三万里,浩浩荡荡,云气翻腾,其间有无数圣兽圣灵,皆由紫气化作。 这震撼至极的一幕震得所有人都有些失神,声势之浩大,让任何人都要望而生畏。 “紫气东来三万里,有圣人出!” 对中国文化略有一点了解的轮回者喃喃道。 圣人! 在轮回殿的翻译中,直接将圣人翻译成了神灵,这让其他人皆惊疑不定的望向姬昭。 难道是眼前的这个人搞出了眼前的一幕?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轮回者都为之震撼,更不要说生活在商周时期的普通人。 整个战场上,除了姬昭和一众轮回者,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一个站着的人,即便是太公望都在紫气东来这种神圣的景象中,直接跪伏下来。 越是不信神的人面对这种神异越是三观重塑的快。 那绵延三万里的紫气彻底让轮回小队的所有人都出现了,不算死去的两个人,总共有十三人,是一支数量相当大的小队。 小队的核心是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子,长相很是普通,存在感很低,但给予姬昭的感觉却是最危险的。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姬昭眼中的杀机毫不掩饰,那白衣女子的眼神却相当无神,似乎是个瞎子一般,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 那三万里的紫气自极西涌来,而后化作了凤凰的形状,姬昭一手指天用整片战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凤鸣岐山,邦周大兴。 商人召唤恶鬼而来,妄动逆转天命,今日凤凰出世,庇佑邦周万年!” 那凤凰在所有人的面前,直接贯进了姬昭的头顶,一道通天的紫色光柱接天连地,在天上的紫气以及地上的姬昭之间连接。 【姬昭:实力不详,极度危险。】 一条新的消息出现在了所有轮回者的信息栏中,自白衣女子出现,短短时间内就更新了两次姬昭的信息。 先前一次还有大概的数值范围,但是这一次干脆就连数值都没有,直接用实力不详来形容。 队长可是经历过五次轮回的超级强者,怎么可能测不出来面前人的实力,这人到底有多恐怖? 一个无魔的世界,竟然出现了这么恐怖的人! 这轮回殿一定是出问题了。 姬昭从未感受过自己强大到这种地步,原来这就是天人吗? 传说中轮回有六道,其中最上就是天人道,只有大功德的人,才能够转生为天人。 现在姬昭成为了天人,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污浊不堪,他的目光投向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甚至能够看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传说中大能能看清一切,听到一切,能感知一切,原来就是这样的场景。 怪不得就连权斗都能够一百,如果所有人都在你眼中是透明的,那又有什么阴谋能够在你的面前实施呢? 如果所有的事一看就知道节点在哪里,然后解决相应的问题,就如同在打游戏一般,那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处理的呢? 至于遇到反抗怎么办? 天人还有一百的武力值。 一百的武力该要怎么形容呢? 如果说人间极致就是能短暂躲避枪械,那一百的武力,完全就是核弹级别的爆炸,其中的区别之大,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天人不是人。 在使用这张卡之后,姬昭完全了解了这句话的含金量,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够撕开面前的空间,能够在瞬间到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微微的感受了一番如今的强大,便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一众轮回者,露出一个略有些残忍的笑意道:“你们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这句赤裸裸的话,让所有人瞬间汗毛竖起,极度危险的死亡在一瞬间降临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是让他们惊慌失措。 轮回殿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力量竟然直接消失了,那股力量能够将他们拉回轮回殿,如果将任务世界当作水域的话,那股力量就是轮回殿给他们的安全绳。 而现在——安全绳断了! 抬头望去,满满的都是那铺天盖日的紫气在翻腾,地上的姬昭在紫气的映照下,浑身充斥着神圣的威严气势。 很快就有人发现,就连那些自主返回轮回殿的道具,以及能够传送到其他世界的道具全部都失效了! 这下就连那些经历过四五次轮回的轮回者也惊慌起来,那些道具可都是最珍贵的保命道具,就算是在高级武侠世界中也能够使用。 怎么会在这里全部失效了呢? 如今的这个世界,竟然变成了一座孤岛!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困在这座孤岛上垂垂等死的旅客,这让人如何不感到无限的恐惧。 “杀了他!” 那巫师扬起手中魔杖,尖声道:“一定是这天空中紫色的雾气屏蔽了轮回殿,杀了他我们就能回去!” 不用他说,所有轮回者都知道一定是姬昭搞的鬼,这是不死不休的矛盾。 “天魔力场!” 那些近战的轮回者有些踌躇着暂时不敢上前,但是远程攻击的轮回者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黑纱女子娇声轻喝一声,再次使出了天魔力场,虽然困不住姬昭太长时间,但短时间内还是有效的。 如今有这么多强者在,哪怕只能困住十几秒,都足够姬昭死一万次了! 当那熟悉的两重力场再次降临后,姬昭并没有如同先前那般全力挣脱,他只是轻轻抬起左手一挥。 咔嚓! 那天魔力场和念动力场便宛如纸糊的一般被撕裂,简直称得上不费吹灰之力,这轻描淡写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数颗火球直射而来,姬昭轻笑一声,右手一抓,那火球竟然直接被抓到手中。 他双手捏着团了团,然后扔了回去,释放火球术的巫师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仅仅两秒的时间就在凄厉的惨叫声中,烧成了灰烬! 战场上,所有轮回者都陷入了死寂中。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周人摄政王,突然就变得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强者,应该出现在那些高级世界中,而不是这里,一个无魔的世界。 这里应该毫无危险才对! 姬昭伸展了一下身体,右手向旁边一抓,那柄战矛就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猛然跃起。 当他立于半空时,眼中有雷霆闪烁,身上同样夹杂着黑色以及白色的雷霆,火焰、冰霜皆在身上闪过,还有狂风呼啸。 下一个瞬间,姬昭重重从天空坠落! 战矛重重插在地上,庞大的雷霆瞬间将离得最近的几名轮回者击成粉末,至于死伤的商人更是数不胜数。 一招大范围的攻击后,姬昭脚步不停,直直的向前冲,他的速度之快,那些轮回者根本就反应不及。 修行天魔功的黑纱女子,头颅落下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使用念动力的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出现了大洞,自己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使用血珠的男子,直接被姬昭粗暴的将血珠塞回了他的口中,然后捏着嘴直接炸成了碎末,其余轮回者皆不堪一击,被姬昭随手打杀。 速度之快,那些四五次轮回的强者都只觉一阵眼花缭乱,等他们回过神来后,那些低级轮回者就全部死在了姬昭手中。 姬昭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望着众人轻声笑道:“只剩下你们了。 七个人。 很好,应该不会太无聊。” 面对如同魔神降世的姬昭,就连最强的白衣女子都再也没法保持淡定,她那双无神的眼睛中,满是眼白,但即便是流出了血,她也完全无法找出姬昭的任何破绽,姬昭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 她越看就越害怕。 她觉得这是他们这群人完全应付不了的强大敌人。 轮回殿大错特错,这是一个陷阱世界,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强者进不来,但弱小的轮回者来了就是死。 那黑发剑修见到白衣女子一直不说话,他再也忍不住了,底蕴尽出,甚至拿出了他刚刚兑换的中级飞剑,要搏杀一番。 整整五把飞剑化作流光一般往姬昭激射而来,姬昭将战矛立在原地,他左手向前一劈,然后并掌向旁边一挥手。 那副场景,有些像是驱赶苍蝇时的样子。 只听两声清脆破碎声,叮叮当当的飞剑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那飞剑竟然直接被姬昭用手掌击断! 心血祭炼的飞剑直接被毁去,导致那黑发剑修顿时一口血涌出,身体都摇摇欲坠起来,最后一把中级飞剑被姬昭握在手中,他双手一掰,直接断开,姬昭将剑柄丢掉,剑刃抛掷而回,取下剑修人头。 “原来还真的是一把神兵利器。 我还以为不会无聊。 现在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和刚才那些臭鱼烂虾一样好打。 这场无聊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姬昭笑着调侃道,这一幕落在其余轮回者眼中,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逃! 这些轮回者最是惜命,可没有死战的勇气,那剑修不算是弱,却被如此轻易的打杀,中级飞剑全力一击竟然连皮肤都破不了,这还怎么打? 那个被视为大姐头的五次轮回者第一个捏碎了一件逃命的符文,她要试试离开这片紫气的范围,能不能返回轮回殿。 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轮回者想要活着,都要靠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这算是她给其他人上的最后一课。 见到白衣女子毫不犹豫的逃走,那巫师当即挥舞魔杖,低声念叨着经典魔法,“移形换影!” 他却不知道姬昭早就防着他这一招,在他刚刚破碎空间想要离开时,姬昭就击碎了那一块空间,巫师直接在空间中被搅成了碎末。 其余人没有空间系的法术和道具,四散而逃,但在姬昭的速度面前,这些都是徒劳,手中战矛不断抛掷,一个个都化作尸体落在地上。 至于那白衣女子,在三万里的紫气面前,没有秘密,姬昭直接撕裂空间,从美洲大陆将那白衣女子提了过来。 “不要杀我,杀了我会有更强的人来到这里。” 姬昭嗤笑一声道:“轮回殿,主神空间对吧? 你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主神应该已经要抹杀你了。 等我成神后,就去把轮回殿解决掉,这里是我的世界,轮回殿不能在这里撒野。” 在白衣女子惊恐的目光中,她的眼神暗淡下去,主神抹杀了她,或者说,投注在她身上的意志收了回去。 姬昭负手望着那无比高的苍穹,在那里有轮回殿吗? 它真的能掌控无限的世界吗? 自己成神后能够对抗那个横跨诸天的东西吗? 伴随着最后一个轮回者死去,姬昭缓缓将三万里紫气收起,太阳的光芒重新照在了大地上。 无数的尸体横陈。 “邦周万年!” 邦周的士卒望着姬昭挺立的身影皆高声欢呼起来,太公望哆哆嗦嗦的走过来,说不出话来。 姬昭轻声一笑,“太公,攻克商邑继续向东,天子还在镐京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汇报进度,正文写了三百字了,准备攒够一万五千字开始发,下一卷要写什么我已经想好了。 (本章完) ------------ 网文填坑节预告番外! 很多读者关心“填坑节”番外的内容,在这里跟大家透露一下,是关于【姬灵均】的故事。; 具体发布时间会在12.5,起点读书APP独家免费更新。 大家在起点读书APP搜索【从武王伐纣开始建立千年世家】,在书籍的详情页就可以预约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 ------------ 正文在写了,在写了 第十五卷《****荐诸夏》 第一章:**的老祖宗 已经写了1208字了。 别催了别催了,番外自愿订阅,自愿订阅。 我本来想写现代番外的,结果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得不全删了。 大哥们别骂了,不想看可以先跳过。 我就是为了保下全勤,20%的稿费呢。 正文写的很认真,写完一万多字后要给编辑先看看,真的别催了。 这本书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卷了。 我要万全准备之后再发,我觉得写的还行之后会发的,会发的。 先等等吧。 再预告一次,姬灵均的番外十二月五号就能看了,一万字的大番外,免费看,正文字数少,这下算是补上了。 起点花了不少,算是大福利。 今天写现代番外。 正文不可能写现代,所以我对现代番外系列还挺重视的,主要是写现代番外的人的精神状态和道德理念,就像是我在这本书里一直所强调的道德一样。 正文会发的,再给我一段时间,其实我也很心痛啊,写番外肯定没有写正文收入高,我忍着赚不到钱的心痛在打磨正文,大家就体谅一点。 ------------ 洛氏现代番外:“尊老爱幼”改造“儒学” 每日邮报: 近日,一段监控视频显示,一名行动不便的老人在经过单元楼时,故意推翻停在单元门口的摩托车,导致车主损失超过万元。 泡泡水母:坏人变老了! 无名山大王:这老人实在是太坏了,法律惩罚他们。 心想事成:毕竟是个老人,没有办法的。 …… 孝业报: 一大学生在公交车上面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竟然置若罔闻未曾让座,博主不禁要问,尊老爱幼的传统丢到了哪里。 并不是笨蛋:媒体报道不需要真实吗?明明是大学生腿脚不变,那老人精神抖擞,为什么要让座。 冰炫我嘴里:后续这老人还掌掴大学生,嘴脸相当可恶,破媒体举报了。 儒门吃狗屎:果然是经典的腐儒系媒体,断章取义搞这些东西。 ———— 01 蓟城大学的王成老师正冥思苦想着接下来的比赛辩题,随意翻动着短视频,便看到了这两条截然相反的新闻。 儒家的孝业报? 自然科学大发展以来,儒家就彻底失去了思想上的统治地位,但依旧一直规范着社会的道德。 但伴随着媒体的大发展,什么人都敢在网上讲两句,儒家逐渐乱象呈现。 尤其是那些保守腐朽的儒家派系,简直臭不可闻。 王成是儒家进步派系的门人,他这一派建立不过三十多年,但发展迅速,是新儒学的顶梁柱之一。 新儒学最大的敌人就是旧儒学,几乎每一个新儒学派别都是踩着旧儒学的尸体起来的。 推翻那些旧的道德思想观念,建立新的道德思想观念,进而通过新的道德思想去影响更大的未来。 他的眼前一亮,尊老爱幼,这些年太多负面新闻的出现,让许多青年对这个似乎不曾应该反驳的词汇产生了质疑。 如果能够从中做些文章,或许会成为本派系的新武器。 02 蓟城大学在冀北行省这块地方,算是最好的大学之一,另外一个能够与之相比的是邺城大学。 因为有校方的支持,辩论队的实力很强,洛子叶几人正在辩论社嘻嘻哈哈的聊着上一次辩论赛的趣事。 “滴滴滴!” 几人手边的手机同时响起,打开一看,果然是群里的消息。 洛子叶皱着眉头的将下次辩论赛的题目念出来,“尊老爱幼是否正确? 正方:正确。 反方:不正确。” 一个颇为精明干练的女生惊讶道:“老师抽中了反方? 这不是必输?” 另外几人都认同的点点头,尊老爱幼可是几千年刻在骨子里面的,你说这个不正确,那不是找死吗? 辩论赛不至于拿辩手如何,但这是一个天然就劣势到极点的辩题。 洛子叶也觉得这个辩题必输,就算是反方在辩论上赢了,但最后一定是反方输。 他不断翻来覆去的看着那条信息,疑惑到极点道:“这种胜率完全偏向一方的辩题,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另外几人已经有些无奈的趴在了桌子上,“队长,这可怎么办?要不要申述?” 洛子叶沉吟一番道:“不要申述。 现在不是淘汰赛阶段,而是循环小组赛。 我们在各高校中的分数遥遥领先,就算是送一场也没什么。 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必输的辩题打的很精彩,那对我们是个不小的锻炼。 而且这是现在时下的新闻热点,定然能吸引来大量的关注。 我们所持有的辩题虽然不能取胜,但却切合年轻人的思维。 我们以后都是要吃媒体这碗饭的,这对我们是个好机会。” 听完洛子叶的分析,蓟城大学辩论队的几人顿时精神抖擞,洛子叶忍不住轻笑起来。 大学生就是好忽悠,好画饼。 不过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也没错。 几人收拾收拾去吃饭,洛子叶的眼神略有些幽深的投向这条消息。 不简单呐。 这是又有人要掀起大讨论了,这是又有人要对旧儒学发起进攻了。 作为比较不算特别远支的洛氏族人,洛子叶对这种事有天然敏感。 03 辩论赛如期开展蓟城大学队的此次对手是蓟城艺术学院,属于小虾米级别的对手。 对面几人看来是指导老师和他们讲过,这场比赛必胜,所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洛子叶同样笑着对自己的队友们说道:“你们看他们几个人像不像里面,要被主角当作垫脚石的反派角色? 他们可能觉得必胜,于是没有做万全的准备,殊不知,赢了比赛,输了一切。 没眼光啊没眼光。” 蓟城大学队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细细想来还真的是如此,他们为了今天的比赛做了很多的准备,虽然赢不了,但一定能给他们当头一棒。 04 蓟城艺术学院的模样颇为瘦高的一辩站起身来朗声道:“我方所持的观点是,‘尊老爱幼是正确的道德观念’。 我们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以礼仪之邦所自居,从三千年前的素王时代,我们就讲求孝。 圣贤曾经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正是对尊老爱幼的生动诠释。 当塞外的野蛮部落老人们独自寻死时,我们的老人却能够得到侍奉,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文明的体现吗? 当古代至高的皇权,尚且要在高龄的老人面前低下头来时,难道还不能体现我们对尊老的不懈追求吗?” 滴! 时间到。 主裁判官示意正方停止发言,伸手指向反方,“有请反方代表发言。” 对刚才正方代表的发言,洛子叶的评价是稀烂,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恐怕是随便从网上找了一点就充当了发言。 蓟城大学的一辩手中稿子是洛子叶主攻,几人修改了许多次,此刻一站起来就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大家好,我方所持有的观点是‘尊老爱幼是不正确的道德观念’。 诚然我国有几千年尊老爱幼的历史传统,但实际上在这种传统中所蕴含的并非是老以及幼,在古代社会中,由于医疗条件的不足,老人是不多见的,幼儿则极其容易夭折。 我们以古代至高的皇帝来举例,超过五十岁的皇帝,不超过二十人,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而夭折的皇子以及公主的数量则超过了一千个。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老所代表的是盼望族群长寿,幼所代表的是族群希望,从本质上来说,这是将群体愿望通过具体的人事所体现出来。 在现代社会,医疗技术有了长足进步,人均寿命不断提高,甚至出现了老龄化现象,婴幼儿几乎不再出现夭折现象。 在这样的新背景下,传统道德观念下的尊老爱幼已经不再适用,我们不应该因为一个人年龄更大,就给予他更多的尊敬,我们不应该因为一个人年龄更小,就给予他更多的爱护。” 滴! 发言结束! 正方有些不安,他们发现了蓟城大学队的几个人眼神如同嗜血的狮子般紧紧的盯着他们几个人在看,仿佛要将他们吃掉一般。 05 辩论进入了双方攻辩的环节。 正方首先发难。 “反方辩友的发言是在解构我国的传统道德吗? 尊老爱幼就是真理,难道对方辩友在家中不尊重自己的长辈,不爱护自己的晚辈吗?” 反方:“传统不代表真理,我在家中尊重长辈、爱护晚辈,不是因为他的年龄,而是因为亲情。 请问正方辩友,故意推到摩托触犯法律的老人难道也值得你去尊敬吗?” 正方:“反方辩友不要试图用极端个例来否定群体,触犯法律的老人自然有法律去制裁,但其余的老人却依旧需要我们去尊敬,不是每一个老人都会触犯法律。” 反方:“大理寺统计去年老年人违法犯罪数量环比上升了3个百分点,已经是过去十年来最高,这难道是极端个例吗? 这分明是海量个例! 不是每一个老人都会遵守法律,那么尊老爱幼就是错误的,如果正方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我方可以提醒给正方辩友。 尊贤爱善。 这才是我们所应该提倡的社会道德,而不仅仅是凭借着年龄就能够获得社会优待。” 06 攻辩结束的很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正方溃不成军,但主裁判还是在正方再次发言完毕后,停止了双方的攻辩,洛子叶等人都不意外,并未有什么异议,这一次的辩论所拿到的好处已经很多了。 在最后的结辩阶段,正方再次发表了一番略有些干巴巴的发言,但毕竟是专业的选手,还是能够自圆其说。 洛子叶站起身深吸口气道:“当越来越多老人违法犯罪的新闻出现在媒体上时,伤害的是谁呢?是那些善良的老人。 当越来越多低龄违法犯罪的新闻出现时,伤害的是谁呢?是那些无辜的幼儿。 当整个社会都在尊老爱幼的呼声中,将尊敬和爱护局限在年龄身上时,我们的法律就会受到影响。 一个人在七十岁的时候依旧在主观作恶,那我们可以思考他在青年以及中年时期曾经做下了多少恶事。 一个人在年幼时期便做下恶事,那我们可以思考他在长大之后,会有多少机会去继续作恶。 曾经有一位皇帝说过,天下要依靠德行和法律来管理,德行是用来教化人向善的,法律则是为了惩罚。 经过教化后依旧触发法律的,那便是失败品,失败品应该要抹杀掉,以免混在良善之人中,造成不必要的损坏,法律从来不承担教育的责任。 尊敬那些贤能的人爱护那些善良的人,这才是我们的社会所应该呼吁的。 年龄,是一个既不特殊,也不尊贵的划分标志,它本质上和性别、职业等毫无区别。 大家好,我是反方四辩洛子叶,我的发言到此结束。” 07 辩论赛以蓟城大学的落败而告终,但这场辩论赛果然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热度高的可怕,几乎在各个社交媒体的第一挂着。 在辩论结束之后,网络上掀起了一场场的大辩论,那些能够熟练使用网络工具的青年们,肆意的在各个平台上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那些消息几乎一刷就是上百条,然后再一刷就是上千条闪过去。 “正方说的是什么东西,完全就是拾人牙慧,都是书本上老掉牙的东西。” “黑幕!正方这也能赢?” “正方是来逛菜市场的吗?还没睡醒就参加比赛了?” “楼上醒醒,这个题目反方就不可能赢。” “我就觉得反方说的好这世上那么多倚老卖老的,我凭什么尊敬他们。” “加一,支持楼上,前几天那个推倒摩托的老人,实在是把我恶心坏了,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人。”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他还是个孩子,就问伱们听到这些话恶不恶心,爱幼,我先给他两巴掌,看他还发不发癫。” “他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要放过他。” “你们不觉得尊贤爱善这个词非常好吗?我觉得完全能够代替尊老爱幼这个词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反方一辩说的很好吗?他对古代老幼的讲述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鉴定完毕,楼上的没文化,被带偏了,古代人哪里有那么多想法,就是单纯的道德简单而已。” “你们偏楼了,不管是不是这种解释,但总算是不用听那群人天天拿着他都老了就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了,恶心我了。” “谁有反方四辩小哥哥的社交账号,我要去关注一下,实在是太有才华了。” “我看你就是馋人家身子,全网同名账号,洛子叶,拿去不谢。” 08 网上的喧嚣和洛子叶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大,在这一场辩论中,几人都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尤其是洛子叶,粉丝大涨。 至于这一场大辩论的始作俑者,已经深藏功与名,没人去查这场辩论的发酵。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每一个人都是时代的浪花,每一个人都在为时代添砖加瓦,用一种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本章完) ------------ 幻想番外:穿越者降临1 咦? 姬昭眉头一皱,然后望向一处,轻笑出声。 姬灵均好奇问道:“老祖,有何事发生?” 姬昭轻声笑道:“有个小虫子进家了,有趣。” 他并不在意,洛陵和项羽能应付一切。 ———— 01 始皇帝年间,大秦一统天下,四海八荒,尽是大秦之国土,秦王政称皇帝,立郡县制,天下进入了新的时代,帝制代替了王制。 咸阳城中。 始皇帝的长子扶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眼神却已经完全不同于往日,少了一分儒雅,多了一丝戾气,少了一分温和,多了一丝凶狠。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摊开双手道:“我竟然成为了大秦长公子扶苏? 现在是始皇帝年间? 大秦帝国刚刚建立?” 他的面上陡然出现了狂喜的神情,他自认是个相当理智客观的历史路人粉。 周秦汉三个奠定大一统的王朝,他觉得秦朝功劳最大,因为秦始皇是第一个皇帝,还建立了郡县制,他认为历史书上抹杀了秦始皇很多的功劳,一直以来他都颇为不满。 他在心中暗自想道:“既然我成了扶苏,那大秦必定不会亡。 还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王朝,远远胜过汉朝甚至往后的所有王朝。 会二世、三世乃至于万世的传下去,我可是通晓后面两千年历史知识的人。 刘邦、项羽,不过都是些愚昧的古代人罢了。 昭圣王。 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呼风唤雨都是假的,我现在是大秦帝国的长子,只要把那些诸国贵族都杀干净,就没人能造反。 吕氏、项氏,都要死。 韩信、萧何、张良,都是不世出的奇才。 不知道洛氏能不能放下仇恨,昭圣王、洛文王、洛英侯都是最顶级的人才。 只要得到这些人,大秦江山何愁不能永固呢?” 02 天南洛村。 洛陵得到了姬昭所传来的消息,有一个从未来而来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让洛陵颇为惊异,有心多多询问一下,但姬昭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洛陵于是打消了了解更多信息的念头,只是加快了他布置的脚步,但并未有太多的迫切。 天下大势,如同流水一般,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太多,除非那个人比所有人的声音还要大,比所有人都站的高。 一个从未来而来的人。 能改变些什么呢? 又懂些什么呢? 只不过是平添几分波折罢了。 洛陵静静地在洛村中看着弟弟妹妹们习武、读书,这是洛氏新的希望。 从亡国的苦痛中走出来需要很久,想要重新建立一个庞大的家族则需要更久的时间,付出更多的精力。 洛氏已经失去了世间所有的权位,只剩下曾经在那个时代所留下的些许声望。 随着秦王朝的时代到来,这些声望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如果秦王朝的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真的会有人去怀念一个已经亡掉的国度吗? 洛陵负手立在洛村中,静静看着雨幕落下,听着雨打叶声。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 但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很清楚。 那就是秦王朝不可能让他的百姓,不,在秦王朝应该叫做黔首。 秦王朝的黔首是不可能安居乐业,一个全部生命力就在于不断战争的耕战体系,永不解散的战时体制,会驱使着秦王朝继续走在战争的道路上。 永不停歇! 直到它陷入自毁的那一刻。 好战必亡。 从来没有组织能够逃脱这个定律,因为战争所带来的利益终究会覆盖不了收益。 秦王朝攻占山东诸国是赚的,但数遍诸夏周边再也没有耕耘了千年之久的熟土去让秦王朝掠夺了。 在洛陵看来,秦王朝与其去攻占更多没有产出的土地,真不如使用低成本的军事羁縻统治,转而让军人去楚国境内没有开发的土地上屯田。 可惜他不是秦朝的皇帝,他也不能理解那一位统一天下的皇帝,对更多功业的执念。 洛陵微微道:“如此这般,大势如何能不在我呢?” 03 公子扶苏性格大变。 咸阳城中都流传着公子扶苏被刺客袭击后,性格大变,昔日那个遵从儒学的公子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很多人私下里说,公子和皇帝陛下真是越来越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甚至公子扶苏的要更暴戾一点。 大朝会上。 在丞相李斯奏事后,扶苏便出列奏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扶苏,所有人都听说了公子扶苏性格大变的事迹,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扶苏感觉着殿中众人的目光,心中略有些得意,自己不过是略施小计,就引得一众大臣改观,这便是穿越带给他的自信,这便是来自后世带给他的优势。 扶苏作揖后便朗声道:“父皇,儿子前些时日得到一些消息,有山东逆党勾结妄图作乱。 这些贼人怀念故国,不愿意服从我大秦的盛世,儿子以为,不能姑息这些人,应当以雷霆手段,震慑所有逆党。” 秦始皇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的问道:“说说你准备怎么震慑逆党?” 殿中众人面对逆党作乱都太平静了,但扶苏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没有想想,始皇帝不待在都城咸阳,却屡次出巡,难道是为了去旅游吗? 实际上就是因为山东诸国纷乱,于是不得不出巡镇压。 始皇帝这样的天纵奇才之人,想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彻底的解决方法,扶苏一个死读书的还能找到? 扶苏兴致勃勃的说道:“父皇,儿子以为事在人为,换句话说,生事者皆人也。 只要解决了人的问题,那就解决了事的问题。 山东诸国之所以能够生乱,是因为他们的贵族依旧在当地统治。 尤其是吕氏在齐国统治了一千年,主支虽然灭亡但是近支公族却并未迁徙。 楚国的王族熊氏虽然覆灭了,但楚国还有八百年的望族项氏,在楚国地位崇高,甚至不亚于王族熊氏,能够号召楚国的贵族。 儿子还从过往的商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洛国公室的嫡系子弟在天南出现过。 洛国公室一向有些神异,他们不可能伴随着一场大火就死绝了,一定还有人存活下来,难道父皇您就不担心吗?” 听到前面的时候始皇帝还能够保持淡定,但是最后一句他瞬间脸色大变问道:“你确定洛国公室还有人在世间?” 扶苏从后世而来,当然知道洛国公室跑了很多人,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父皇,洛国公室的目标相当明显,儿子认为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始皇帝以及殿中众人皆是惊骇莫名,终于不再是先前那无所谓的表情,开始认真的倾听扶苏说话。 扶苏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又说道:“父皇您在关中修建巨大的皇陵,却没有能够前来守灵的人。 儿子以为应该将山东诸国的旧贵族全部迁徙到您的皇陵周围,让他们世世代代的为您守灵,这对那些贵族也是一份至高的荣耀。” 嘶~ 扶苏这话一出,顿时让殿中群臣都有些龇牙咧嘴,这的确是有点狠,但可行性并不是很大。 始皇帝望着扶苏问道:“扶苏,你知道诸国的旧贵族有多少人吗? 伱大概不知道,那你知道仅仅楚国的旧贵族就有多少人吗?” 扶苏一愣,始皇帝的反应不对啊,他不知道夸我想出来了绝妙的主意吗? 怎么问了我这么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扶苏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楚国的贵女,当初秦国和楚国可是互相联姻了很多代,楚系外戚的势力强大到了极点。 不过现在都是过去式了。 在现在的秦朝,只有皇帝,没有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 见到扶苏的反应,李斯声音略高的说道:“公子,山东诸国旧地但凡识字之人,九成都是诸国贵族后裔,他们把持着地方的一切。 今日公子你的迁徙令下达,明日山东就会烽烟四起,刚刚平定的诸国,就需要大秦铁骑重新打一遍。” 扶苏终于反应了过来,始皇帝在关中遇刺都抓不到张良,可想而知对基层的控制力。 汉朝能实行迁徙豪强令,是因为反秦战争、楚汉战争把贵族扫进了垃圾堆 在诸夏的土地上,只剩下普通的地主豪强,自然无法对抗强大的中央。 秦朝根本就没有这种条件,生产力就达不到那种精细化管理的条件。 现在秦朝对基层的统治完全就浮在面上,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能做到,能组织数十万、上百万人去修建大型建筑,去远征异域。 但如果触发到权贵的利益,根本就推不下去,到处都是反贼。 玛德。 当初在秦朝吧待久了,被那群无脑秦吹影响到了,竟然真的觉得秦朝的皇权能下县。 扶苏自然不承认是自己有些太过得意而忽略了这个问题,他在心里狠狠地谩骂了一番那些不学无术,只会吹牛逼的吧友。 (本章完) ------------ 洛氏现代番外:一个天才孤儿在洛国的一生 01 我是个孤儿。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生活在孤儿院。 但院长奶奶告诉我,我是在三岁的时候才被送来的,和我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了,我懵懵懂懂的流浪,被官府发现。 据说那一日就连城主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根据帝国律法,他要负不小的过失。 我所在的城市并不是很大,财政自然不会太过富裕。 但没关系,孤儿院并不由当地出资,而是由专项基金来运行。 在我五岁时,一行穿着很是齐整的人来到了孤儿院,他们乘坐着有凤凰标识的车。 他们见了所有的孩子,我排在中间的位置。 我记得当我走进去后,里面一共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模样我已经记不太清。 那个温柔的女人安抚着我的情绪,然后问了我许多问题。 比如有没有挨过打,有没有人经常骂我,有没有大人对我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最后那个女人离开了屋子,我脱光了衣服,他们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记录我身上有没有伤痕、针眼等虐待痕迹。 这些人在我的记忆中,每年都会来一次。 实际上在五岁前他们也曾经来过,只不过我不记得了。 我所在的孤儿院,院长是个很好的人,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开心。 这些记忆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因为我被收养了。 我记得那一天,院长和我说有一对父母想要来看看我,我就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在这所孤儿院中,我不是唯一一个被收养的孩子。 我长得很好看,安静不惹事,总是干干净净的,曾经有过一些不能生育的父母来收养孩子,我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但我拒绝了,我在孤儿院很开心,不愿意换一个环境,救助会和官府会负责我直到成年,我并没有生存的压力。 “小朋友,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吗?” 我本打算拒绝,但当我看到藏在他们身后那个抱着娃娃的女孩时,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那个女孩是我的朋友,在孤儿院外,唯一的朋友。 02 我的养父是个商人,养母则是医生,家庭条件是比较富裕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家庭,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很难。 洛国的孤儿院条件并不差,所以想要收养孩子的家庭就要求更高。 最重要的是,需要院长、官府、收养人同时在场,我要同意,才能确认收养。 我会被收养的原因很简单,我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救了他们的独生女,我现在的妹妹。 我觉得我只是帮助了我的朋友,但大人们觉得这是莫大的恩情,甚至可以说挽救了他们的家庭。 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他们认为我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很快就决定收养我。 于是从那年起,每年回访我情况的人就变成了官府胥吏。 我很喜欢这个新家,这里比孤儿院更大、更宽敞,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更多的美食,我是个孩子,这是我的天性。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很喜欢这个家里的氛围,就像是晴朗的天空中吹着五颜六色的泡泡。 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他们很爱妹妹,对我带着感激,我很听话乖巧,从来不犯错,我这样的孩子纵然是在大街上见到也会被喜欢吧。 最重要的是,妹妹很乖,这是她曾经能做我朋友的原因,我很喜欢她。 七岁的我上了小学,和妹妹一起,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生物,同时也是最恶毒可怕的生物。 我是个突然出现的插班生,我的妹妹是个很受欢迎的小公主,这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官府和学校在着力避免我因为孤儿身份而受到影响,但这种事本就是避无可避的。 妹妹和那些幼稚的小学生大声道:“你才没有爸爸妈妈,哥哥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最终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我和妹妹转学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学校,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妹。 而原来的学校则召开了三场学生讲座,学部的官吏对全校师生进行了教育授课。 惹事的学生接受十八个课时的心理教育,每个课时都附带检查报告。 秉持子不教,父之过的道德观念。 学生家长则作为监护人被判罚义务劳动四十八小时,同时被记录一笔监护不力。 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如果分数过低,将会被剥夺监护人资格,孩子则被送到官府的指定机构。 生孩子时没有考试,但生下来后,会真的有考试。 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却只有六亿人,国家会保护每一个善良的孩子。 03 我度过了波澜不惊的小学阶段,从上学起,我就展现出了很高的天赋,我能够在学习的同时,学习很多其他的技能,诸如书法、乐理等,几乎每一项我都比我的妹妹要优秀的多,我甚至可以充当她的辅导老师。 我的父母不住的称赞我,我成为了他们的骄傲,每一个老师都喜欢我,校长让我跳级,但我不愿意,因为妹妹总是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欢快的鼓着掌,甜甜的笑着:“哥哥真厉害,最喜欢哥哥了。” 我好像生来就和很多人不一样,我对考满分没有执念,我对胜负成败并不在意,第一名丢了便丢了,无所谓,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长大,永远都安安稳稳。 小学这六年,前两年官府的人每年都来,然后随着我逐渐长大,变成了两年来一次,我在新家庭中很幸福,我的养父母在评分表中被填上了优秀,所以官府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在小学毕业时,我参加了一所六年制贵族中学的考试,我的妹妹自然是考不上的,爸爸直接给她交了大额的学费。 我在全家人的期盼下,轻松过关。 妹妹为我大声欢呼着,她穿着那种外国蓬松的公主裙,却将生日蛋糕上的皇冠戴在我头上。 爸爸妈妈开怀大笑,我的学费全免,于是他们将省下来的学费全部为我买了一笔洛氏皇族所运行的基金,在我十八岁后就可以全部取出来。 我拿到了校方每一届的少年英才奖学金,爸爸说让我把奖学金全部存起来,在我还没有成家立业时,应该由他来负担我的生活,这是一个父亲的心愿。 我和爸爸对视着,妈妈温柔的看着我,我笑着点点头,这就是家人啊,我已经不再是孤儿了,我有爸爸和妈妈。 上中学后,官府只在我拿到少年英才奖学金时来过一次,他们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转而开始接触我的是学部。 学部是帝国很特殊的一个部门,它从礼部中分裂出来,主管教育,以及涉及到教育的各种人事,比如我这种家庭情况特殊、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 从我年幼时,学部就会开始关注,如果在我进入高等学府依旧如此优秀后,我就会进入学部的青云英才库,其中的好处数不胜数。 学部同样掌管和教育有关于的金钱往来,比如帝国中名目繁多的奖学金,在我未来十几年的生涯中,学部大概是与我打交道最多的官府官署。 04 伴随着青春期的发育,我的妹妹宛如抽芽的春枝,出落的愈发水灵,她在小学时就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肤白如雪,眼睛仿佛会说话,学校晚会上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她,但经常能够从她的抽屉中找出情书来。 青春期懵懂的爱恋,无数次被搬上银屏,学校和家长都不曾禁止这些,我只是平静的询问道:“需不需要将这些扔掉?” 她不是个孩子了,有决定自己东西的权利。 她总是笑嘻嘻的,晃悠着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小脚丫,说道:“哥哥都把它们扔掉,我才不要谈恋爱。 哥哥你的情书呢?” 我伸手一指后面的垃圾桶,淡淡道:“都在那里,恋爱只会影响我学习。” 嗯,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叫做爱情,这些东西不应该去污染她。 我是很懂爱情的,那是一种多巴胺分泌时,使人产生的错觉,人类把它叫做爱情,我对这种东西是不屑一顾的。 初级中学的三年依旧波澜不惊,我在这一所全行省最好的中学,依旧名列前茅,我已经习惯了。 在第三年时,学校组织我们去休假旅行,那是一次美好的旅行,我们包机飞到了东日行省,因为地理的缘故,这里很多都是传统的木质房屋,而后我们乘船一路经过各个行省和府阁,最终到达南洋的三大行省。 这里正举行盛大的宴会,我见到了一个眉心篆刻着圣痕的女人,她实在是美丽极了,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妹妹惊叹着让我看,“哥哥,她好美啊,比妈妈还要美。” 见到我们这群学生望着她,她挥挥手冲着我们笑了笑,又是一片惊叹声,我揉了揉妹妹的小脑瓜,轻声道:“妈妈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洛氏嫡系女子,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南洋总督,在皇族隐没的岁月中,只有很少数的子弟才会出现在台前。 传说中他们都在暗地里盯着帝国官吏的一举一动。 05 上高中后我以为会像上初中时那样,官府会派人来走访我。 但没有,看来我已经彻底离开了官府的关注。 上高中后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我拿到了三份奖学金,除了帝国英才奖,还有皇家青云奖,以及当地官府的奖学金。 作为一个私立学校为什么没有学校内部的奖学金,全部都是这种官方的奖学金呢? 在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中,都有学校提供的奖学金。 这就不得不提帝国的一项法令,即“禁止个人慈善法”。 是的,在当今这个时代,个人的慈善行为是被禁止的。 搞慈善自然不会受到处罚,但会被叫停,如果叫停后依旧进行慈善,那就要被罚。 之所以会有这个规定,取决于百年前的一起大案,引发了极大的思想风波。 受捐人面对捐助人时,到底能不能保持人格的独立。 恩重如山,恩深似海,有恩报恩,这是自古以来就传下来的思想。 当一个人是另外一个人恩人的时候,如何保持平等的地位,尤其是那些本就在社会地位上远远超过受捐人的捐助人。 仅仅因为短暂的困难,就可能在往后的一生中,都要受到压制,这实在是太过不妥。 于是法令之下,彻底断绝了这种个人对个人的捐助。 在帝国中有一项针对某些人群和组织的税收,称作“慈善税”,这项税收专款专用于各种由于意外所需要接受捐助的人或者组织。 孤儿院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一定要子民感谢一个人,那还是感谢国家这个抽象的存在吧。 我的高中时光依旧如同我过去的十几年那样平淡,波澜不惊。 我依旧学习着那些让人惊叹的艺术和运动,但我很少显露,唯有学习成绩,我不愿意做那些主角的控分行为。 于是我总是挂在那份榜单的最上面几个位置。 我的人生很普通。 妹妹则很不一般,她学习成绩既不吊车尾,也不优秀,很中规中矩,但相比她在学校的知名度来说,这份成绩有些不般配。 她在男生中依旧受欢迎,但让我奇怪的是,她在女生中同样受欢迎。 从高二开始,她便有些不对劲,总是神秘兮兮的,和她那几个好朋友一起窃窃私语,妈妈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总是搪塞也不说话。 这让爸爸妈妈都很是担心,认为妹妹的青春叛逆期终于到来了。 于是在一个午后,他们找到了我,爸爸很是担忧的说道:“儿子,伱妹妹从小就听你的话,现在她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说,你知道她最近有什么不对吗?” 我放下手中的书,回忆了一下妹妹的行动轨迹,轻声道:“爸爸妈妈,我觉得你们现在不用太过担心,灵儿每天晚上八点前都会回家,她不在我视线中的时间只有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的两个小时。 根据我的了解,她这两个小时基本上都在闺蜜家里,并没有去过不该去的场合。 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我会和你们说的,灵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我决定去和她的闺蜜谈谈。 高中的单纯女生,很容易套话,而且我一向很冷,在许多人看来有些不容易接近,妹妹的闺蜜或许是害怕我的,在我略微吓唬一番后,就如同倒豆子一般,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告诉了我。 谈话的结果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妹妹有了喜欢的人。 原来是春心萌动,我微微点头,已经十七岁的大姑娘,再过一年就到了法定的婚龄,这不算是大事。 唯一让我所意外的是,我竟然没有观察到她喜欢的是谁,在我的记忆中,她不曾和哪个男生走的特别近过,这让我有些感到好奇。 我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爸妈,爸妈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我说道:“还是你有办法,这下我们就放心了,灵儿喜欢的人,我们有点头绪的,应该是个很靠谱的人。” 我对这件事比较无所谓,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那看来人品还不错?爸妈觉得不错就行,我先去练琴了。” 在我所不知道的角落,妹妹正对自己的闺蜜口诛笔伐,满脸社死,直到闺蜜大声道:“我没有全说出来!” 妹妹脸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06 高中还未曾结束,我就因为奖学金拿太多次,直接被洛阳大学所录取,那是洛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从素王降世以来到如今三千多年的历史,洛阳做首都的时间超过了两千年,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都。 至于排在后面的就是长安,两任鼎盛大一统王朝的首都,其余小的割据政权首都再往后排。 妹妹的学习成绩是上不了洛阳大学的,这些最顶级的大学完全要依靠文化课成绩来入学,其余的运动、爱好这些都没用。 从小学开始我们两个就是同学,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分开了。 妹妹为我开心,但背地里却眼泪流淌道:“哥哥,你去了洛阳大学,一定要小心,我听说那里坏女人可多了,你没有谈过恋爱,千万不要被骗了,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我,我经验丰富,一定能指导你找到真爱。” 一向云淡风轻的我,被她这一番话破了功,忍不住笑道:“爸妈说知道你喜欢谁,但是我没有见过你的小男友,你丰富的经验就是从他身上得来的?” 妹妹人直接傻了,不敢置信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我眉头一皱,感觉自己貌似理解错了一些东西,但没太在意,又问道:“既然你自己也没有谈过,怎么去帮我?” 妹妹皱皱鼻头哼哼道:“我有丰富的鉴别绿茶经验,反正哥哥你身边有别有目的靠近你的女生,都要和我说,好不好嘛。”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其实我对洛阳大学无所谓,我这一生,胸无大志,只想爸妈还有你平安幸福即可。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报去你的学校。” 妹妹闻言很是感动,但头却摇的像是拨楞鼓般道:“我可不能给哥哥你拖后腿,你要是真的和我上一个大学,妈妈一定会打我屁股的。” 爸爸妈妈在旁边听着我们兄妹两人说话,妈妈有些无奈的看着依旧像是没长大的妹妹。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别胡说,男人怎么能胸无大志呢,等你读完书,爸爸就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你虽然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但家产以后有你一半。” 有这样的父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足够圆满了。 妹妹最终进入了皇家美术学院学习,这所大学就在洛阳大学的旁边,是洛国最高的艺术殿堂之一。 07 洛阳大学很不一般据说它的前身是东汉时期建立的太学,不过另外几所顶级的大学也都是这么说的。 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洛阳大学拥有世界上第一流的实验室,无论是哪一个学科都是世界最顶尖的水准,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了层出不穷的天才,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些近支的洛氏皇族。 在我的眼中,洛氏这些人都相当的低调,他们几乎不发表自己的言论,只是默默地做事,老师曾经说过,声音最高的那个人,会夺走所有的目光,这些人是故意如此的。 我有了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洛氏朋友,他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声音更大的人,会获得更多的资源,同样得到名声和威望以及光环。 但洛氏已经到达了一切的顶峰,在这个世界上,洛氏只会比所有人更公平,不需要出声,只要踏实的去做,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我明白了这些,然后问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东西,他说是因为我这个不在乎这些东西。 是的。 我不在乎。 我在洛阳大学的学生和老师中属于比较出名的怪人,我并不玩物丧志,甚至在专业中的成绩依旧能保持在中游,即便是在一众天才中,我也不属于差的那一个,但我并不如同其他人一般拼搏向前,积极进取,他们觉得我很洒脱,无所求。 妹妹经常跑到我的学校来,她见到我总是形单影只,便取笑道:“哥哥,我看你要孤独终老了。” 我轻轻用书翘她的脑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 我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了,现在这个实在是有些太过调皮捣蛋,越长大越顽皮,这是我所没想到的。 妹妹说我是根木头,我的朋友说我是根木头,我没好气道:“木头可是不会解题的,你从书本上翻一道题,就没有我不会的。” 08 我真的是根木头。 原来我真的不是什么都很擅长,我望着正开怀大笑的父母和正抱着我胳膊的妹妹,抬头望望天。 原来只有我不知道吗? 我是洛阳大学的高材生,我所生活的是一座小城市,从我上大学的那一刻起,我就进入了本城的青云库,在毕业之后,我可以直接挑选任何一个有位置的官府部门进行历练。 但我并没有选择进入本地的官府部门,爸爸也没有让我接手他的公司,他知道我志不在此。 我那个洛氏的朋友介绍我进入了鳏寡孤独救助会,我成为了一个大基金的负责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在给洛氏做事。 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我的收入大幅度提高后,终于有资格缴纳慈善税,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我一定要做的事。 那就是让更多我这样的孩子,能够身心健康的走到社会上,或许遇不到我这样的父母,但更加完善的制度,一定能够让大多数孩子都过得更好。 09 妹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至少在救助会的工作上,她细致认真,富有同理心,总是能察觉到细微的问题,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我那位洛氏朋友的靠山很大,即便是在洛氏内部,也属于权势很大的那一种,他们匍匐在洛氏家主的面前,但在洛氏之外,各个都权势滔天。 我有这一层关系,每一份成绩就能够转化为助力,很快就在救助会中节节高升,经由我掌管的基金会越来越多。 这些基金会的范围分布的很广,最远的甚至在澳洲,我变得很是忙碌,甚至在妹妹生下孩子后都没能第一时间回来。 妹妹恢复了年幼时的乖巧,或者说她从未改变过,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外,最美的女人。 我喜欢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我并不总是在总部看着那些调查报告。 我也曾带着妹妹去孤儿院,去看一看那些孩子,看看他们的心理状况,看看有没有一些不好的事情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我回过了当初生活了数年的孤儿院,见到了院长奶奶,她已经很是苍老了,见到我之后却依旧认出了我,她欣喜的拉着我的手。 我笑着应和着,我们谈话时,门外出现了几辆带着凤凰标志的车,车上走下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人,有些眼熟,她见到了我,眼前一亮,连忙走过来向我问好。 我告诉她我曾经就是这所孤儿院出来的,她当然是知道的,她的母亲就是五岁那年前来问询我情况的人。 那是一个优秀的心理专家。 我和她的母亲在年幼和年少时相见的次数,并不算是少,而现在,她的母亲退休,她也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同样在这座城池中,见到了我,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她母亲所见到的那个小男孩。 在许多人看来,我现在是个有权力的人。 这是她的机缘,她以后的成就或许会比她母亲的更大,只要她始终保持着现在这一颗热枕的心。 10 阳光洒下来,一场轮回,一场大梦。 一场大梦,汇报进度,正文已经写了三千多字。 (本章完) ------------ 幻想番外:穿越者降临2 01 扶苏终究还是取得了始皇帝的信任,洛氏嫡系依旧存在于世上的消息实在是震撼到了始皇帝。 始皇帝以及所有大臣都知道在大秦帝国的统治下,有一个阴谋反对大秦统治的反贼集团。 但之前始皇帝太自信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群人能有出头之日。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当初那些六国贵族,有广袤的国土,上千万的子民,数十万的军队,结果却被大秦一一踩在脚下。 现在这些六国贵族,手中没有尺寸兵刃,天下金属都已经被铸成了十二金人,关东的险要关隘都已经被摧毁。 在关东只有挥舞锄头的农夫,怎么可能是大秦锐士的对手。 强大的时候不是大秦的对手,大秦变强了对手变弱了,反而能胜过大秦? 任谁来看这都是荒谬至极的事情。 大秦的江山可以传到子孙万代手中。 但洛氏如果还在世,那可就不一样了。 即便是亲手毁灭了洛国,但始皇帝依旧忘不了当初那白虹贯日的场景。 还有消失的九鼎! 洛国和秦国间的血海深仇在他看来是根本解不开的。 他要找到洛氏子弟,否则大秦万年就是一个笑话。 虽然扶苏说的彻底清除六国贵族之事不可能,但扫清那些心怀故国的六国余孽还是可行的。 扶苏拿到权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往去沛县抓刘邦。 历史吧里面对刘邦的评价特别高,把他评价为汉朝第一位圣王。 反秦的诸侯里面,昭圣王洛陵、楚霸王项羽、汉高祖刘邦是最杰出的三个人。 只要没了这三个人,他手中有天下第四名将章邯,足以横推山东诸侯。 其他人不好抓,现在正在当亭长的刘邦那是相当的好抓、 扶苏下的令是直接杀无赦,他怀疑这些主角人物都有一些光环在身上。 从沛县到咸阳有两千里之遥,万一路上跑了,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直接杀了是最简单的。 然后他又派一行人去会稽抓项氏的族人,项氏在江东根深蒂固,但现在毕竟是大秦的天下。 他自信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强大的大秦军团。 其实他对项羽也有点看不上,虽然他没有读过历史,但他常年混迹各大社交平台,可是真正了解历史真相的人。 项羽并没有击败最强大的大秦军团,击败的不过是刑徒军罢了,而且诸侯盟主是昭圣王,没有昭圣王,项羽也不过如此。 最关键的就是昭圣王和洛英侯! 扶苏并不知道洛村在哪里,即便是在现代,也没人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天南洛村在哪里,神秘的洛氏从来没有披露过。 扶苏不想和洛氏为敌,毕竟后世的洛氏王朝是相当的美好。 但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是大秦的皇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必须要保证大秦的国祚,必须将那些试图推翻大秦的反贼都扼杀在摇篮里面。 至于洛氏的问题,他相信还是有解决办法的,身为后世之人,又不是真正的扶苏。 大不了等始皇帝死了,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学习汉朝的南国罪己诏,替自己的老爹和祖宗们给天下人道歉,向洛氏道歉,改正错误。 只要自己励精图治,洛氏应该是不会为了一己之仇去掀起大乱的,如果自己能娶到洛氏的一位嫡女,那这天下就稳了。 秦朝末年最出名的三大奇女子,安阳侯洛采,高皇后吕雉,楚王后虞姬,如果自己能够娶到洛采,那洛氏定然襄助自己。 这般想着,扶苏只觉踌躇满志。 自咸阳出发的秦吏收缴刘邦的过程很是顺利。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扶苏这位公子会知道两千里之外一个地痞亭长的名字,没有人会想到扶苏这样的大人物会对一个基层秦吏产生那么大的杀意。 但前往诛杀项氏的秦吏遭遇就不太好了,这种从咸阳突然出现在楚地的秦吏,自然是会被楚地的贵族所知晓的。 楚国可不仅仅是项氏一家,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意思就是楚地反抗秦王朝的势力最为庞大。 这些贵族直接冲着江东而来,很多人瞬间就意识到这是冲着项氏而来。 当初诸国覆灭,秦国将诸国王族的主支以及近支贵族基本上杀尽。 投降的也在后续几年或者饿死,或者各种方式死去,基本上断绝了利用旧王室复国的可能性。 但对其他各国臣子则没有采取赶尽杀绝的态势,大部分都是在徭役和兵役中消磨殆尽。 项氏自然没有在大秦出仕,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就在楚国旧地,就在江东之地,但项氏藏得很深,并不显露于人前。 没想到还是引来了秦兵,许多心中一直犹豫的旧贵族,皆是心中一凛,秦朝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02 洛村。 因为知道秦朝出现了一个从未来而来的人,所以洛陵一直都很关注秦廷的所作所为,秦吏到了江东这种大事,他自然是要出手。 很快他就从秦吏口中得到消息,尤其是其中一条颇值得玩味,“秦吏接到的命令中,着重的强调了一定要杀死项藉?” 洛陵念叨着这一条,沉吟起来,秦廷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那一定是项藉在覆灭秦朝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洛陵曾经见过项藉,但项藉还是个还没有加冠的少年,只不过比较有英气罢了,在洛陵看来并不值得如此重视。 该是出村再去看看了,看看这项藉到底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楚地是大秦的,但也不是。 始皇帝在关中大索十日没有抓到张良,一群外来的秦吏怎么可能在楚地抓得住项氏。 他们彻底扑了一个空,就连项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甚至可以说,就连他们能活着走出楚地,也是因为项氏不愿意杀秦吏激怒咸阳秦廷,做那个出头鸟,否则他们必死。 这些秦吏没有完成任务就遭遇了一些诡异之事,心中万分恐惧,一行主官都心知不能再查下去了。 但他们又不敢回去复命,毕竟公子扶苏在出发前厉声要求一定要将项藉的尸体带回去。 现在兴师动众,却无功而返,谁都脱不了干系。 公子扶苏性格大变,可不会如同之前那样饶恕他们。 作为秦吏,大秦的律法有多严苛,他们可是最清楚的,说不准就是一个连坐。 怎么办? 其中一人试探道:“其实没人见过项氏的族人,项氏的族人也不可能会公然出现,我们可以假装杀了项氏带回去。” 此言一出,顿时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道:“万一被发现,万一项氏出来了怎么办?” 先前那人直接说道:“就说是其他的楚国贵族假冒的,公子是不认识项氏的,想要瞒下来并不难,谁亲眼见过,有本事让他自己到江东来。” 到江东来,要么灰溜溜的和他们一样的下场,要么就是死。 这是一个即便感觉到不对,也破不了局的谎言,说不上天衣无缝,但活命足够了。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么干了。 他们借了一些老乡的头颅回去复命。 咸阳城中,扶苏望着刘邦和项羽的头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末诸侯中最难以对付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伏法,只要再解决了洛氏,那无论是打,还是和,都轻而易举。 03 相比较秦廷,洛陵找项氏则容易许多。 洛陵再次见到了项羽,他打量着项羽轻声笑道:“重瞳这可是圣王的特征,莫要辜负。” 项梁顿时眼睛一亮,洛陵这样的人可不会说些没用的客气话,他眼珠一转便笑道:“小侄当不得子陵公这样赞誉,他不过是有些勇武而已。” “哦?” 洛陵眼中一亮,缓缓笑道:“看着年纪尚小,竟然已经颇有勇力了吗? 可否使吾见识一番?” 项藉虽然自小便颇为狂傲,但在洛陵的面前还是很乖的,于是几人便走到屋外,项羽使出浑身解数为洛陵演示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勇武。 洛陵面上满是赞扬,心中更是吃惊,果然未来之人不杀无名之辈。 这项藉简直猛地不像人,等到身体再长成一些,这定然是兵主神将,这样的兵主神将,将会是劈向秦王朝最锋利的神剑。 洛陵赞叹道:“从令侄身上,我见到了楚国复国的希望。” 项梁神情大震,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从洛陵口中关于复国的言语。 他实在是有些激动,一时甚至要落下泪来,“子陵公!” 望着项梁这幅神情,洛陵也有些感慨,在这个天下间,有的人是能够投降的,能够进入秦王朝做官的。 但有的人却永远都不可能进入秦王朝做官,熊熊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复仇火焰在他们心间灼烧着。 譬如张良。 譬如项梁。 这些人即便是死,也不会投降秦王朝,张良舍家破财都要刺杀始皇帝,项梁同样如此。 洛氏实际上同样如此。 唯一的区别是洛氏并没有一定要覆灭秦王朝的想法。 扶苏有无数错误的想法,但有一条是正确的,如果他真的能让天下人富强,那洛氏会暂时放下仇恨。 如果不覆灭秦王朝,洛氏会在整个秦王朝蛰伏,等着它毁灭后再出世。 血海深仇,不可能在秦王朝入仕的。 至于秦王朝永不灭亡,那是不可能的,就连邦周都只有千年,秦王朝能五百年就已经相当不得了。 那个从未来而来的人,你能为这个天下做出什么改变呢? 伱能让现在这个正在冲向毁灭的秦帝国停下自毁吗? 你能让洛氏甘愿放弃复仇的心思吗? 你能应付这天下汹涌的人心吗? 在杀死了刘邦和项羽后,扶苏心中的大石基本上放了下来,而后他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开始搜寻那些秦末汉初杰出的人才,一方面开始加强大秦的统治基础。 天南肯定就是在楚地的旧地上,必须要尽快找到洛氏的族人,否则总是心中压着大石。 扶苏并不知道,始皇帝早就派了暗探前往楚国旧地开始搜寻洛氏的踪迹。 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的手段,可比他强的太多了。 04 扶苏万万没有想到,最先给予他攻击的竟然是秦廷之内的人。 在大秦,始皇帝是绝对尊贵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违逆他的意志,那些和他意志不一的人,都已经被他所处理掉。 扶苏认为自己是懂始皇帝的,毕竟他是始皇帝的铁粉。 当年他看周老师有关于始皇帝的视频,简直热泪盈眶,他认为没有人比他更懂始皇帝。 如果给始皇帝一张世界地图,那诸夏一定能提前很多很多年统一世界。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如果始皇帝真的能够长生不死,那大秦一定能提前千年实现地上天国。 但在其他人看来,扶苏这个人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他的改变实在是太快了。 扶苏根本就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始皇帝身边进献谗言说,扶苏是遭遇了什么妖孽邪祟,才会突然性格大变。 扶苏自己在现代看网络看多了,那些穿越中的古人总是对主角性格的改变忽视,一个生病后性情大变就深信不疑。 而且现代人相信科学,发自内心的不相信有穿越这回事。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掩饰自己性格的改变。 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 这个时代的人不是现代人。 现在的人没有科学思维,他们是相信超现实存在的,尤其是洛氏的存在,更是让更多的人深信不疑。 实际上就连始皇帝自己都在嘀咕。 对于扶苏的性子,他自认是再熟悉不过,他的主要目标是长生不老,不准备把皇位让出去,但如果找不到长生不老药,要选择一个皇子接受皇位的话,那那个人只能是扶苏。 但扶苏太过疲软,这让他有些不喜,他甚至产生过让扶苏去军队里面历练一番,见识见识血腥和杀戮,让他别在那么天真。 结果他还没有下手,扶苏就自己转了性子,而且转变还这么大,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磨砺,仅仅过了一晚,就彻底转变了性子。 然后扶苏自己说自己是顿悟了,想通了,你信吗? 反正始皇帝不信。 所以对于身边人对于扶苏的攻讦他都当作没有看到,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因为些许的怀疑就把自己的长子杀掉,始皇帝有几十个子女,却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孩子,在亲情方面,他是个还不错的皇帝父亲。 05 当扶苏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只觉冷汗涔涔,这简直太恐怖了,万一始皇帝给他上刑逼问,他是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吐出这个秘密,那他必死。 他一下子安分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做着始皇帝交给他的事情,但依旧觉得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感觉很难受。 扶苏却没想到他突然鹌鹑的行为,让始皇帝更是怀疑他,扶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扶苏是始皇帝的长子,他对扶苏的诞生是非常欣喜的,从名字的美好寓意中就能够看出来。 后来扶苏虽然在始皇帝看来有些长歪了,但始皇帝也承认自己的儿子至少是个道德上的君子,是个相当有气质风范的儒家君子。 那些对自己不满的儒门子弟,在面对扶苏时却总是很尊敬,认为扶苏是他们理想中的君王。 这样彬彬有礼的扶苏,那种儒雅是从骨子里面发散出来的。 扶苏可是敢在大殿上和自己因为政见不合而顶牛的人,他心中有一番正气,说话做事都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 始皇帝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说,现在的扶苏有些畏缩,完全和当初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儿子不一样。 在一个午后,扶苏被始皇帝召进了皇宫中。 始皇帝紧紧地盯着扶苏盯到他额头疯狂冒汗,才缓缓说道:“这些时日流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扶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泣泪道:“父皇,儿子从来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些许性子的改变,竟然产生了这么巨大的误会,难道父皇真的怀疑儿子吗? 儿子之所以改变这么大,是因为在梦中经历了许多,见到了太多的事,儿子甚至见到了大秦的灭亡,儿子是那个亡国之君,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少错事,于是才性格大变,就是想要成为父皇你心中对儿子的期许,难道这也有错吗?” 大秦灭亡! 扶苏是亡国之君? 那岂不是说明我大秦二世而亡? 始皇帝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要说些什么,他设计的制度明明是为了让大秦千世万世的存在下去,怎么可能二世就灭亡了呢? 夏商周三代王朝,哪里有这么短命的王朝? 最关键的是! 始皇帝沉声问道:“在你的梦中,朕没有得到长生不老药吗?” 相比较大秦的灭亡,这是始皇帝更加关心的事情,扶苏见到这一番暴论果然转移了始皇帝的注意力,连忙说道:“是的父皇,那些方士都是在欺骗您,他们根本就没有法力,又从哪里去得到长生不老药呢? 况且得到了长生不老药,他们早就自己吃掉了,不可能返回大秦交给您。” 这番话果然激怒了始皇帝,人总是在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上面愤怒,扶苏并不想将始皇帝彻底激怒,谁知道一个皇帝暴怒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又说道:“父皇,儿子以为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那只可能是洛氏有,如果洛氏都没有的话,其他地方更是不可能有。” 这番话让始皇帝沉吟起来,越想越有道理。 自古以来神异最多的就是洛氏,只不过因为每一代的洛氏家主都会死,所以始皇帝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但现在想想谁知道洛氏是不是假死呢? 毕竟被天下人公认死在了昭城的洛国公室,竟然还有不少没死,这实在是稀奇的很。 他已经派了人去寻找洛氏的消息,现在看来还需要加大人手,找长生不老药不能落下,但大秦为什么会灭亡同样很重要。 他已经有些相信扶苏的话,但还需要更多的验证。 感觉到始皇帝眼底的杀意缓缓消散,扶苏几乎就要瘫软到地上,今日这一番话,是他思索了许久之后才琢磨出来的,今日在这样的场景下,果然保住了他的命。 06 扶苏选择性的和始皇帝说了一些事情,毕竟是梦中梦到的,不可能太过清晰。 尤其是关于李斯和赵高的他没敢说,只是隐隐透露胡亥登上了帝位,然后天下皆反,大秦宗室损失惨重。 听到扶苏已经把刘邦和项羽全部杀死后,始皇帝沉声问道:“刘邦不说,那项羽,你确实是真正的项羽? 你的母亲就是楚国贵族出身,项氏在楚地是什么地位难道你不知道吗? 区区几个秦吏带着军队就能够把项燕的孙子杀死?” 说到这里始皇帝又想起来了至今未曾抓到的张良,那可是在秦人的大本营关中! 啊? 扶苏有些傻眼,自己可是大秦长公子,那些军官难道还敢欺骗自己吗? 见到扶苏这幅表情始皇帝就知道他根本没核实,但这也正常,毕竟没人见过项羽,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很正常。 始皇帝没好气道:“行了,这些事你不用管了,自有朕去处理,若是日后回忆起梦中还有何事,或者又做了什么梦,记得及时来宫中向朕汇报。” 扶苏忙不迭的点头,经历了今日这件事,他当初对古人的那一点蔑视之心,已经彻底的消散。 望着扶苏离开的身影,始皇帝轻轻的叩击着桌案,他脑海中同样有些错乱,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亦是不小的冲击。 我的大秦竟然会亡的那么快! 编故事编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来,他相信这真的是扶苏做梦所见到的,见到这种事,性格大变很正常。 “昭圣王洛陵?人间之神?” 这是唯一一个让扶苏用恐惧加敬服的语气所说出的人名,始皇帝知道这个人一定极其的恐怖,才能让大秦的亡国之君在恐惧之余敬服。 “朕德迈三皇,功过五帝,无论是谁都要匍匐在朕的帝位之下。” 07 秦廷投向楚国旧地的力量大幅度加强了。 天下潜藏的列国遗族都有这种感觉。 实在是过于的明显,秦廷甚至从关中调集了大批通过考核的秦吏来到了楚国的江东之地,秦国似乎是在针对楚国的旧贵族。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列国的遗族分布在山东的大地上,秦廷大致上对他们听之任之,但对楚国贵族却颇为严苛。 洛陵却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从未来而来的人和始皇帝说了些什么。 洛陵观察着秦廷施政方针的变化,但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自然不知道穿越者已经被权斗的手段吓破了胆子,根本就不敢在始皇帝的面前再提出那些改革的措施。 扶苏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苟到始皇帝死,等当了大秦的皇帝之后再说改革的事情。 在咸阳处理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后,始皇帝再次出巡。 他本来准备过几年再到楚地巡游,他巡游的主要目的地是齐国、洛国等地,那里人口繁密,而且曾经发生过始皇帝死而地分之事,是他监控的重要。 但现在他对楚地的戒心到达了极点,于是决定加强对楚地的巡视,他想要看看楚地的人心到底如何。 扶苏梦中会覆灭秦军主力的项羽和昭圣王又是何等人物。 先是秦廷往楚地派遣秦吏,紧接着就是亲自出巡,这下谁都能看出来始皇帝对楚地的重视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地的反秦力量虽然强大,但还不至于让始皇帝放弃对其他诸国旧地的监控,只为了楚国一地。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国公室未曾灭绝,而是藏身在天南的消息,不胫而走! 始皇帝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亲自前往天南要去寻找洛氏遗族,据说洛氏遗族手上有长生不老药,据说洛氏遗族在筹划着反秦大业。 只等始皇帝一死,就会出世举起反秦的大旗。 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快的离谱,几乎是人走到哪里,消息就传到哪里。 列国遗族都知道了洛国公室竟然还有人存活,皆惊骇莫名。 当初的各国王族都被秦国覆灭,现在诸国王室没有任何一个主支,能有近支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 洛国公室竟然能有嫡系出逃,只能说真不愧是神秘莫测的洛国公室啊! 这个消息对反秦势力的鼓舞是巨大的,洛国公室一定是反秦的急先锋,有了洛国公室的加入,推翻秦朝统治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始皇帝提前几年来到了楚地,项羽也提前几年说出了那经典的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始皇帝来与不来,更多的事象征作用,对于围剿项氏作用并不是特别大。 二人依旧擦肩而过。 正文第一章已经写完了。 (本章完) ------------ 洛氏现代番外:瓦莲京娜的洛国留学生涯 我叫瓦莲京娜,来自北方冰雪凛凛的国度,我的姑母嫁到了洛国,我也对神秘莫测的古中国文化很是向往,洛国有全世界最好的大学,我成绩很是优异,于是得以到洛国留学。 01 我来到洛国后,姑母亲自来接我,我再次见到了姑父,虽然已经步入中年,却很是清隽,和故国那些喜欢酗酒的男人截然不同。 姑父曾经游历世界,在故国与姑母一见钟情,冰雪中会盛开最热烈的花,雪国的儿女自然是热烈的,我的姑母很美,在洛国生活,不似雪国的高糖高热饮食,并未有发福迹象,依旧是那个北国之花。 “表妹,欢迎你终于来到洛国。” 表哥对我热烈的笑着,他穿着我很喜欢的那一套改式袖服,我对洛国的好奇向往有一半都是受到我这位表哥的影响。 他似乎是见到了什么,走过来,将我衣领间的红色装饰取下,轻声道:“表妹,今日是洛国肃穆日,法律规定不能佩红。” 洛国肃穆日,我听说过这个节日,是为了纪念那些为国家牺牲的先辈而设置的纪念日,在洛国,这种隐形的规矩有许多,我要小心一些了。 因为人均资源丰富,大多数洛国人的生活都比较舒适,除却大规模的商场外,少见那些高楼大厦,即便是居民楼,多是总高六层的低层。 姑父家的经济条件更是不错,在城市中,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是一所充斥着古中国味道的小楼。 表哥将我的行李提到二楼里间的阁楼中,姑母已经布置的很整洁,笑着说道:“在古代中国,没有出嫁的女儿被称作未出阁,这就是阁楼,现在给你住,正好。” 表哥或许未曾见到,我的眼中亮晶晶的,这就是我对洛国另外一个喜欢的点,雄浑的历史底蕴,让他们的语言听起来是带着诗情画意的。 我来自雪国,那里并不是艺术荒漠之地,无论是雕塑,还是绘画,乃至于文字、诗歌,乃至于科学中,雪国人都有着让世人所惊叹的天赋。 但那种天赋是生来艰难苦寒之地,对生命的崇拜、对死亡的哀叹所带来的,透过那底色去看,雪国的一切艺术,无不落在死亡上。 我喜欢洛国文化中,那种昂扬向上的希望,洛国人心中藏着光,姑母说那束光是素王上皇。 02 青圣大学的开学日到了,这是洛阳中最顶级的大学之一,据说前身是东汉时期的太学,历史悠久。 我本来要申请洛阳大学,那是我表哥所在的大学,但最终还是因为意外错过,望着眼前那龙飞凤舞,铁笔勾勒而出的青圣二字,那古朴宛如园林的校园,我已经开始幻想我将会在这里度过怎样愉快的四年。 青圣大学的祭酒并不出身学术门派,他是个纯粹的数学家,这在开学的仪式上得到了体现,我依旧记得他最有激情的一句话便是,“青圣大学有整个洛阳最为庞大全面的守藏室,那里有无数的智慧,作为青圣的学子,那里该是你们的圣地。” 一个让学生多多读书的祭酒,他所领导下的大学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呢? 这里绝少有官僚的习气,当然,整个洛国都相对绝少有这种习气,表哥曾当作笑话一般讲给我听过,在洛国官和民区别是很大的,一旦成为官,哪怕是最基层的吏员,就会受到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官法束缚,百姓犯法需要三法司的证据才能抓,但官吏犯错只需要一份皇家流出的名单就能抓。 我不理解这部官法到底有多么夸张,但目之所见,冰国那随处可见的风气在这里不曾见到,我喜欢这种感觉。 在冰国留学生会有专门招收留学生的学院,以及专为留学生开设的专业,但在洛国没有,我如同一个普通的洛国人在这里求学。 唯一的区别是,我名气大一些,因为我真的很好看,而对美的追求和喜爱是超过民族和国籍的。 我在学校的论坛上有了一些名气,大学生们为我冠上外号,那是一个很熟悉的称呼——雪国之花。 亦有人称呼我——雪国公主。 03 表哥自然知道了我在青圣以及洛阳城大学生中的名声,他颇为自豪道:“不愧是我的表妹。” 我对洛国男子的了解来自于姑父和表哥,他们表达感情热烈而真挚,姑母曾经说过,她爱上姑父就是在那个雪夜,姑父如同雪中的火焰般,灼烧着她的心,于是她沦陷了。 但我所见到的却是内敛至极的洛国男子,表哥知晓我心中所想,轻声笑道:“择一人终老,这是洛国古老的信条,我们心中热烈,却不愿因冲动而去做悔恨之事,这便是内敛的道理。 在洛国法律中,负心薄幸和水性杨花是极其严重的道德指控,几乎能够毁灭人的一生。 如果伴偶因为感情问题陷入危机中,最为严重的甚至会被指控为刑罪。 在洛国,道德问题从来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法律问题。” 我大受震撼,因为在我所接受的教育中,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只要不践踏法律,道德只应该接受批判,而不是法律的处置。 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再次询问了表哥,表哥就是学习法律的,面对我的问题,表哥这样回答了我,“这是由伱们的文化而来的,在洛国,自古以来就是德法并行。 当谨守法律,任由道德一坠再坠时,殊不知随着社会道德的崩塌,道德的底线就会不断降低,那作为道德底线的法律,是不是要跟着道德底线的降低而不断放松呢? 当背叛成为常态,通奸罪就会废除,当出轨成为常态,婚姻就会消失,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这是我们所绝不能允许的。 法律的目的是使整个社会向上走。 在古代有一句话,叫做乱世当用重典,但在现代,法律界所提出的新理论是,盛世当用重典! 伴随着经济的不断向上,法律应当越来越严,对人的素质要求应当越来越高,法律的底线在不断向上,就会倒逼人的道德不断向上。” 我被表哥的这一番理论,或者说洛国这一番理论惊呆了,我觉得很有道理,表哥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淡淡道:“这个理论只能在洛国使用,支撑这个理论需要极低的冤假错案率、高度发达的社会经济,目前能够达到的只有洛国。” 我沉默了,是啊,极低的冤假错案率,仅仅这一条就几乎将世界列国都排除尽了。 04 我来到洛国留学已经一年,这一年中几乎没有什么不适,仿佛我本就生在这里,姑母总是将我打扮的如同一个真正的公主一般,她望着我的眼神似乎是在怀念着什么,我猜测是怀念她的流光岁月吧。 在这一年,我成年了,在洛国成年,雪国的法律中,十六岁就可以嫁人,但在洛国要十八岁,到了这一日,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去办理通关文书,之前通关文书上的监护人一栏消失了。 没有等我询问是否可以邀请朋友,姑母已经为我准备了成人礼的一切,我在雪国中所缺失的在这里被姑母为我补上了,我爱她。 表哥为我制作了繁复的冠冕,他说那是洛国公主的冠冕,在古代是不能穿戴的,但洛氏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民间都可以随意穿戴,我爱它。 在我十八岁后,表哥笑着对我说道:“现在可以带着你出入各种场合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宛如天仙下凡的妹妹。” 我知道十八岁前的限制颇多,表哥很快就开始带着我出入各种聚会场合,我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他希望我以后能够留在洛国,他曾经半开玩笑,半正式的说道:“你就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雪国的冰莲将会永远纯洁绽放。” 这对我是件好事,但洛国不是移民国家,对各国人才称不上特别热衷,我想要留在这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通过婚姻。 但正如表哥所说的那般,我之所以适合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有洛国人的思维,我对爱情这种虚幻缥缈的东西,存有极高的期待。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05 他叫洛成业。 当我听到这个姓氏时,我带着好奇的目光望向他,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这是相当正常的举动譬如有一个姓氏为罗曼诺夫的雪国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一定会好奇他是否是雪国的末代皇族。 但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我并不是对洛国一窍不通,我知道洛的姓氏已经散在民间,这个姓氏依旧是尊贵的象征,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很尊贵。 我眼前的这个人,我知道他在洛氏中的地位不低,这是表哥告诉我的,在他身边的朋友中,这是最优秀的一个,最关键的是他受到洛氏家法的管束,人品一定没有问题。 在洛国人人都希望与洛氏成婚,因为洛氏家风太好,家规太严,尤其是洛氏的女子,是良配。 洛成业的性格自然很好,他和我的表哥是同窗,在我与他相识的数个月中,渐渐了解到了他的家庭情况。 洛成业这一脉在两百年前的祖先是亲王,在很早前就失去了传承的圣痕,那个神秘的据说是遗传的东西。 在洛成业太爷爷那一代,得到了一个公主的青睐,得以兴复圣痕。 这个身份是有些震惊到我的,比我想象中的高太多,他愿意和我接触,是因为喜欢我,可我又有什么值得喜欢呢? 难道是美貌吗? 虽然我一向自负美丽,可洛氏中美貌的女子实在是数不胜数啊。 在世界上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洛氏的基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 虽然洛氏始终宣传人人平等,但种种表现出来的特质,尤其是皇室以及近支宗室没有任何的丑人,全部都是颜值顶级的男男女女,这和宣传的巨大差异,让人更是坚信这一点。 我和洛成业是不够门当户对的。 洛成业知晓我的想法,他轻轻挑起我白金色的长发,轻声笑着说道:“瓦莲娜,你已经很像一个洛国人,但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洛国人,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这一番话更是让我疑惑,但我没有在问。 06 我在家庭晚餐上问出了这个问题。 姑母笑着抚摸我的长发,为我解惑道:“瓦莲娜,在你的想法中,婚姻的门当户对,是哪方面的门当户对呢?” 我试图用那些雪国传统的思维去解释自己的想法,那些贵族间的联姻,以及我在雪国生活中时所见到的那些或幸福、或不幸的婚姻。 姑母静静地听着我的倾述,等到我说完后,她温柔的轻声道:“资产的巨大差距会产生隔阂,就如同西方古老的寓言,皇帝的金锄头。 见识的不同会产生隔阂,就如同一个学者不能和一个酒鬼去交流一样。 我亲爱的瓦莲娜,你的智慧和见识,会让你面对任何人有所畏缩吗?” 我摇摇头当然不会,我或许会因为见识少而产生一些误会,但绝不会畏缩,我有足够的天赋,见识这种东西是最容易被弥补的。 姑母又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你在人格上和他便是平等的,你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难道是因为资产上的巨大差距吗? 在洛国这样人均资源丰富的国家中,生存的压力是几乎不存在的,资产所能够带来的无非就是更优越的生活。 洛国最顶级的那个家族不曾在乎这些,在洛国中,那种物质层面的炫耀已经是过去式。 那些大剧院,那些在其他国家中贵族才能够参加的活动,在洛国中,到处都是。” 我恍然大悟,回忆着在洛阳城中所见到的那些气势恢宏的剧院,我曾经和朋友们一起在其中欣赏洛国传统的曲艺。 只需要预约,甚至不需要买票,其中为我们所表演的,是洛国最高等级的艺术家。 听到姑母所说的这些,我发现我的惊奇神情已经渐渐少了,生活在洛国中,就仿佛理所应当一般。 原来这些东西就如同点点滴滴一样的在我身边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洛国的新闻中,总是会播报其他国家的那些事迹,这世上的万事就怕对比,当见到其他国家的水深火热,就会愈发感受到如今的幸福生活。 07 我的变化被洛成业意识到了,我一改往日的洛国服饰,穿上了雪国的传统服饰,我有一米七五的身高,腿又长又直又白,他笑着称赞我说道:“雪国之花,要盛开在南国的土地上了,那一日,定然沁香如骄阳。” 我喜欢他的称赞,就像是在给我写一首诗,我回赠了他亲吻,我明白,以后姑母大概就是我的未来了,我会留在这里,陪着眼前这个曾经克制的男人。 那一年我大三,我跟着他回到了家中,我见到了洛成业的祖父,那位重燃圣痕者。 我曾经见过有圣痕之人,在洛阳大学中,一位真正的公主在那里求学。 圣痕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皇室说那是遗传胎记的一种,但亲眼见过圣痕的人,都不信。 这世上没有哪种胎记能传承的这么有规律。 最关键的是,每一个洛国人都说,当他见到圣痕时,冥冥中就会有种感觉,告诉他,那个圣痕是真的,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科学所能够解释的东西。 我曾经以为这是一种群体的心理现象,因为我并没有那种感觉,那道圣痕的确无比的美丽,简直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但仅此而已。 但现在我意识到我错了,或许是我来到了这里,或许是我已经算是个洛国人了,当我见到圣痕的这一刻,仿佛冥冥中的意志在告知我,这是真正的圣痕。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我的心中愈发敬畏起来。 在洛成业家中的宴会很开心,正如姑母所说的,对于我这个外国人,洛氏并没有什么意见,这是一个真正贯彻着人人平等的国家。 当我将这件事告知父母后,他们沉默了一瞬,而后为我所祝贺,其实从我来到洛国后,他们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长得那么美,一定会有洛国的男生去追求,而洛国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08 我从未想过,我会在大学学业还未曾结束时就结婚,但这世上的事,本就讲究一个顺其自然。 我结婚之事未曾隐瞒,对于我果然留在了洛国,朋友们都不感到意外,我有这个条件,如果不留在洛国,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这不仅仅是对于故国的情怀,而是人总是向往生活在平和的环境中。 从我和洛成业成婚后,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首先加入了一个青圣大学的校友会,我本以为洛成业会让我加入洛阳大学的校园会。 我知道在西方国家有这种学校间的校友文化,在雪国中,同一个学校毕业的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甚至学校和那些顶级的家族联合起来,进而形成固化。 洛成业听到我所说的,笑着说道:“那种圈子文化自然是有的,但并不如国外那么夸张,在洛国这片土地上,什么圈子都不能肆无忌惮,妄图仅仅依靠圈子就想实现阶层的固化,那简直就是做梦。” 在洛国,这些顶级的大学都要依靠考试来进入,没有任何其他的方式,在这方面颇为类似于古代的科举制度,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洛国皇族所着重强调的就是教育公平这件事,不断调整着各地的教育资源,使各地尽量公平。 不过曾经在宋朝时候发生过一次震惊朝野的大事,于是逼的宋朝不得不为洛氏改制了科举制度。 这件事的影响,甚至到了现代都还在持续。 洛成业上洛阳大学,就不是走的成绩一条路,或者说,他不是和普通人一起卷,只能说他上洛阳大学,付出了比我表哥更多的努力。 在进入青圣大学的校友会后,洛成业开始安排我接手一些有关于艺术画展之类的工作。 洛国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固步自封,他们始终秉持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想法,始终秉持着其他国家一定有值得洛国所学习的东西的想法。 因为洛国认为外国那么多人口,总是会有天才出来的,一个天才对世界的推动比一亿个普通人还要大得多。 这种思想推动到现实生活中就是对国外的学习,从一千年前到现在,已经学习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雪国的艺术是那种沉寂中的宏大,是那种浩瀚中的死亡,洛国人中有许多喜欢这种死亡悲歌,尤其是洛氏,在洛氏的历史上,不止一次的遇到了有关于死亡的大事,他们对于这种艺术实在是喜爱。 而这恰恰是我所擅长的,于是洛成业让我尝试着将雪国的艺术和洛国的艺术结合起来,如果成功的话,可以编成各种话剧等,使洛国百姓得到更多的精神洗礼。 他在让我做这件事时,还笑着对我说:“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艺术细胞,不是一日所造就的,洛国百姓喜欢艺术不是突然出现的,日复一日的培养才在整个国家层面有这样的成果,如果你能让洛国的艺术向前稍微推进一步,你就会出现在艺术史上。 洛国重视精神世界的富足,我们应当为此而努力。 亲爱的瓦莲娜,你知道的,我们洛国人最喜欢的就是记录史书,如果你能够登上史书,那将是你的丈夫,我最大的荣耀。” 我知道,身为洛氏的近支,他登上史书的难度是很大的,所以他期望着我。 09 洛国对艺术的追求远比我所想象的更深,每当我对洛国了解更深的时候,就会发现,我所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洛国传统的文化是自三千年前就传承下来的,洛氏这个三千年都未曾断绝过的家族,保存了整个民族的精粹,一脉相承。 但如果说如今的洛国文化和三千年前一样,那自然是不对的。 曾经的洛国只有黄河边上的一小块土地,但是如今的洛国却有三千万平方千里的土地,几乎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洛国的行省以及自治领。 太阳永远会照耀在洛国的其中一块土地上,这是真正的日不落。 洛国曾经见过许多的国度,即便是那些颇为落后的国家和部落,洛国亦颇有兴致的去研究,出现在我手中的洛国艺术史,仅仅目录就有厚厚的一沓。 我知道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但从未想过会有这么的艰难,困难使我愈发的兴致勃勃。 在艺术史的序言中,那一句响彻全人类的名言在激励着我,我夜以继日的投入在其中。 直到我怀孕,我终于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结婚、怀孕、诞下一个美丽的小公主,这是全家所盼望的。 她的眉眼很像我,带着浓浓的雪国风情,碧蓝的眼睛,宛如天空般澄澈,但她的皮肤如同雪一样的细腻。 她真是个精灵一样美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洛灵,我喜欢这个名字。 在生产后,我很快又投入了艺术的研究中,我从自己女儿的身上汲取着灵感。 洛成业是个很会夸奖人的人,他总是能在我略微陷入低谷时,给予我鼓励。 我依旧经常回到姑母的家中,和姑母促膝长谈,她实在是一个杰出的人,她知晓我如今的生活,笑意盈盈的问着我,来到洛国的感受。 我说幸好有姑母来到洛国,我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所在,比书本上所描绘的还要好,比政客所许诺的未来还要好。 姑母知晓我现在所做的事业,她鼓励着我说道,“洛国的如今是所有人一同奋斗努力出来的,现在你正走在为这个国度添砖加瓦的阶段,不要辜负这个机会。” 我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所做的不仅仅是为洛国,也是为了世界上的所有人,洛国的每一份光,所照耀到的都不仅仅是洛国自己,而是所有的国家和土地以及生活在那上面的百姓。 当一个真的各方面都远远胜过自己国度的国家真的存在时,其他的国家就不得不向好去转变。 在西方那些妄图摆烂的政权都被愤怒的百姓轰下了台,只有那些励志要改革进步的政府才能够上台。 谁能否认这其中洛国所发挥的作用呢? 为什么洛国行,洛国可以,我们就不可以呢? 百姓不会听政客的狡辩,他们用自己的脚去投票,无论是为了什么,整个世界都在努力变好。 10 人这一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的宽度在于奋斗的事业,我这一生回首往事时,可以自豪的说,我在为所有人的精神世界而奋斗,我得到了许多赞誉,我为之欣喜。 (本章完) ------------ 支线番外:素王神庙大祭司洛星 关山路远,戈壁荒芜,驼铃声声响,洛星骑在骏马之上,背上插着剑,马身上挂着马槊。 太阳落山,洛星等人将营帐扎好,支起锅灶开始造饭,貂蝉从马车上走下来打理着食材,洛星蹲在她身边问道:“蝉儿,你可后悔和我来西域。” 貂蝉脸依旧素白干净,她挽起一缕发丝在耳后,嫣然一笑道:“夫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闺中小姐,无论是提剑杀人,还是素手调羹,皆不弱于人。” 这句话洛星是认的,尤其是闭月一剑,诡异莫测,一个不察之下,就连自己这样的高手也会中招。 自离开昭城一路向西行来,望着那渐渐迥异于中原的风貌,洛星心中也不免有些许的踌躇。 但家族给予的任务还是让他坚定的踏上这一条道路,他最崇拜的先祖之一就是洛仲堪。 在天下间他的名字并不如何耀眼,甚至除却西域外,中原中知道他名字的人不算多,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儿子,洛无疾! 但在洛星看来,洛仲堪是秦末洛氏五子之一,昭圣王称之曰能,甚至胜过洛文王。 这样的天纵之资,本来应该在秦末汉初那个大乱世中,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就如同他昭圣王、洛文王、英文献侯那样。 但为了家族,洛仲堪却义无反顾的前往西域去开拓地图。 他难道不知道去开拓一块无人知晓的黑暗之地会花费他一生的时间吗?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将会在史书上无影无踪吗? 但他却毫不犹豫。 洛星自认凭借自己的能力,无论加入哪一路诸侯麾下都能够位高权重,但那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想要为家族做出自己的贡献。 西域是家族守望之地,但一直以来,西域实际上都不算是极其的稳定,那个地方的地理环境,尤其是天山南麓就能难出现一个稳固的大一统政权,夏王统一的不过是天山北麓,然后借着强大的实力,让天山南麓的国家臣服罢了。 如今夏王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进攻中原上,他想要进入中原来证明自己,这就无形中会放松对西域的压制,可能会出现意外。 洛星希望自己前往西域后,能够借助宗教方面的权势,维持西域对胡人的压制。 昭城一行人很快就彻底走出了河西走廊,进入了天山北麓的城池中,天山北麓相对于南麓自然自然环境好得多,但依旧有连绵数百里的戈壁滩。 那苍莽天地间一片片,实在是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自身渺小的感觉,洛星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曾经来西域游历过的文士,就连诗歌中都生出几分豪迈来。” 驼铃声声在戈壁中响起,伴随着驼铃声出现的是一队僧侣,洛星自然知道在西域之地,遍地都是僧侣和道士,这一行僧侣似乎有些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他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高高的凤凰旗帜在飘扬,顿时一震,再一看圣痕,竟然是洛氏嫡系在出行。 自无双忠武侯薨逝后,在西域之地就没有再见过有洛氏嫡系出现过,就连素王神庙都没有洛氏嫡系主持,如今竟然有洛氏嫡系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僧侣连忙上前问好,而后便得知洛星果然是前往无双城素王神庙,要重新主持对素王的祭祀。 片刻之后,一行僧侣便匆匆离去,洛星眯着眼望着这些僧侣,又回想起在且末城遇到的道士,冷冷一笑。 在这西域之地,素王神庙的祭司便是宗教之长,这些年没有素王祭司压着,这些僧侣和道士恐怕已经自由惯了,现在知道自己要前往素王神庙,自然是有些心急,但最终的结果不会有改变。 在西域之地,除非有夏王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素王神庙,强行动用世俗的力量去镇压自己,否则这些人在自己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只要素王还在一日,还能够彰显一日神迹,在西域之地佛道还不够看,想要摆脱素王神庙的压制,佛道的理论起码要能够从现在的理论里面脱胎出去,重新厘定一个化身转世。 见到这些僧侣和道士后,洛星赶路的脚步倒是更快了几分,然后他就到了夏王的国都中。 说是国都,但因为西域这样特殊的气候,和中原那种依山傍水的城池自然大为不同,西域毕竟是农耕加游牧。 夏王在短暂的战争后,正处于休整期,准备积蓄力量前往中原,进攻河西四郡。 听闻有洛氏嫡系进入西域,连忙邀请洛星进王宫中饮宴。 城墙略有些古朴,但王宫内部倒是装饰的颇为豪华,上面镶满了黄金以及珠玉,一看就是花费了大量的心思。 夏王见到洛星后,整个夏国的臣子都看出来夏王很是高兴,频频举酒。 待酒过三巡后,夏王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听闻公子此番是前往素王神庙主持祭祀?” 洛星朗声回道:“正是,自无双忠武侯率西域诸军东出,素王神庙就不曾有人主持,家主为之不安,担心素王上皇怪罪下来,于是让星前往素王神庙。” 夏王肃穆道:“昭公所言极是,自无双忠武侯在中原薨逝,我西域子民都甚为悲痛,此番我夏国东出,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秉持无双侯之志。 为此在本王称王后,便在无双城中为历代的无双侯立下了祭祀的庙宇,为历代的无双侯封佛道之神位,希望有朝一日能魂兮归来。 本王在西域中,却听闻了许多中原故事,为之唏嘘,那中原诸侯实在是,唉。 公子可愿意襄助孤一臂之力吗?” 洛星眉头一挑道:“大王能一统天山以北,乃是世间少见的英雄豪杰,只可惜星已经身属素王神庙,实在是不能襄助大王。” 洛星当然不可能给夏王当什么臣子,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给哪一路诸侯当臣子。 夏王一愣,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公子实在是误会了,本王自然不是要招揽公子入我夏国中,只不过是想要和公子合作罢了。” 合作? 洛星一拱手道:“大王还请讲,星愿闻其详。” 夏王沉吟了一番说道:“公子想必知道在我西域之地,子民大多崇信诸教,若是公子执掌素王神庙,能够协助本王在西域传播夏国威仪,想必西域能更加稳固。” 原来如此,洛星有些意味深长的望向夏王,这位夏王可真是不一般,明明是个贵族,却对西域民间的情况了解的很是清楚,知道在西域最底层中,王权不如宗教管用,用王权只能指挥到那些贵族,对于基层的掌控力却极低,但是如果能够借助素王神庙的影响力,就能够以一种带着神圣的意味去影响到最普通的百姓甚至奴隶。 夏王想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上的首领,他还想要类似于诸夏天子的那种神圣,现在西域的佛道各个分支都是这么形容夏王的,说他是天尊转世,说他是哪一位星辰之主,大道之主转世以及哪一位佛祖、菩萨,只要是有人信仰的神佛,这位夏王都是那些神佛的转世,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西域虽然有千里佛国和千里道国的称呼,但几乎每一个寺庙和道观里面所信奉的都不太一样,道义实在是太多了,这就是一个宗教的大蛊池,根本没人知道最后会卷出什么变态东西来。 夏王自己有时候都搞不清自己都有什么身份,他当然是对这种现状有所不满的,对大一统的追求是每一位君王的不懈追求,夏王同样如此,在如今的西域,唯一能够整合这些不同教义的就是素王神庙。 所有的寺庙和道观都会齐声高呼,素王上皇大天尊,素王上皇天世尊,如果能够获得素王神庙持剑者的位置,那自己将不仅仅是天山北麓之主,还将是整个西域的主人,并且能够发动更多的西域百姓参与到战争中,自己的威望将会大大提高,自己的实力将会大大提高,甚至如果能够让神庙军加入他的麾下,那他将获得一支战无不胜的究极军团。 对这位夏王的心思,洛星彻底的了解了,这位夏王真的是一个不世出的人杰,他仅仅是一代人,竟然就能够想到这么多的事,想要完成中原整整用了百年才完成的大一统事业。 他不知道神庙军是用神器所造就的传奇军团的话,这件事任何人都不知道,所以他的计划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一般来说,谁能给军队钱粮,军队就会效忠谁,但神庙军不一样,就算是夏王对神庙军再好,神庙军只会效忠洛氏。 对洛氏来说,这同样是大有好处的事情,真的按照夏王的想法发展下去,洛星的地位甚至会一跃成为整个西域第二,如果夏王早死,他甚至能够成为整个西域的无冕之王,他只要给夏王戴上冠冕,甚至能够复制昭圣王的事迹。 但问题的关键就是,神庙军起码现在是不能对内的,从本质上这就是洛氏的私军,它所面对的敌人是违逆素王的人,以及那些侵略西域的胡人,所以夏王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但洛星可不会在这里就直接拒绝夏王,那实在是太不给夏王面子,这毕竟是西域,眼前这位是西域之主,现在神庙军也是有夏王养着才能够安然的待在无双城。 不动用家族底蕴和神器的话,虽然洛星有自信凭借着三千神庙军在野战中击败夏王的大军,但在西域作战,最终输的一定是自己,和当地的统治者打好关系,这是生存之道。 想到这里,洛星沉吟了一番后提起酒杯向夏王敬酒道:“大王,您刚才所说的,星明白了,如果您能够进入关中,占据长安,您会得到您想要的。” 进入关中,占据长安。 殿中众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夏王同样如此,这个成就就非常的微妙,西域的智囊自然是测算过的,进入长安,以现在的西域形势,基本上就是西域大军以及补给线所能够到达的极点。 这还是因为夏国将国都安置在河西四郡不远处,这才能够筹集足够的粮草,当初汉朝经略西域的时候,就是从长安出发,同样是劳师远征,疲惫不堪,夏国远远不如先汉强大,长安就是极限。 洛星从来没有来过西域却能够准确的掐准夏国的脉门,这让众人如何能不心惊呢? 而且洛星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夏国最多打到长安,在这个时候,他会给予夏王帮助,让他能够动员整个西域,这样夏王就能够有余力继续向东而去,最关键的是不用担心后方起火,这才是洛星对夏王的承诺。 某种程度上来看,洛星算是答应了夏王的条件,只不过想要拿到这些东西,还需要夏王自己去努力罢了,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得到整个素王神庙的认可,你要多努力啊。 夏王却没有什么被轻视的感觉,在如今的西域中,反对他的人不少,有洛星的这一番表态,已经足以帮助他,至少洛星没有反对他,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王侯贵族,对素王的信仰不虔诚,但借着素王的名义去起兵反对自己的胆子却是有的。 “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伱我就在此击掌为誓。” 夏王朗声笑道,至于攻破长安有多难,号称四塞之地的关中有多难以攻破,他没有去考虑过,他是一定要东出的,再多的困难都不过是路上终将跨过的石头罢了,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待洛星一行人从夏国王都离开后,貂蝉忍不住问道:“夫君,你说这夏王能进入关中吗?” 洛星朗声笑道:“他进入关中的成功率,应该不大,他的确是个人杰,但现在的西域还支撑不起他的战略,最重要的是,他生错了时代,现在这个时代正是中原人杰风起云涌的时代,那群人在中原经历了这世上最惨烈的厮杀,夏王迎头撞上这群人,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最多趁着关中内乱的时候,占据河西四郡,想要进入关中,基本上就是做梦了。” 貂蝉疑惑道:“夫君,如果夏王突然死在中原,那西域会不会大乱啊,妾身总感觉现在的西域就是依靠夏王在维持。” 洛星一怔,轻抚貂蝉的柔发道:“是啊,现在的西域就是凭借着夏王在维持,如果他不想着进攻中原的话,那为夫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来西域,就是担心他在中原出现什么意外,导致西域混乱,伯父让为夫来西域就是为了维持西域稳定,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目前还从来没有依靠信仰的力量就让一片土地安定下来的,还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搭配才行,夏王本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貂蝉有闭月的能力,她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她刚才之所以问出那个问题就是因为她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现在的西域貌似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存在,现在听洛星所说,才知道西域一向如此,在洛空离开后实际上已经炸过一回了,是夏王又把它捏合在了一起。 这一番对话后,夫妻二人没有再谈论这方面的话题,径直赶往无双城,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到达了无双城,如果是大军出行的话,甚至要四个月以上,这么远的距离,早就超过了统治的帝国极壁。 汉朝能够统治这里,素王信仰的加持功不可没,历代无双侯的镇守功不可没,否则早就和中原离心离德,成为一方割据势力了。 在洛星来到这里之前,洛空的母亲早就被接了回去,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洛氏的族人,当凤凰的大旗再次出现在无双城时,城中的百姓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看到骑在马上的洛星时,在短暂的沉默后,顿时响起涛涛如浪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洛星携着貂蝉站在无双城的街道上,两侧以及前后左右全部都是城中的百姓,皆目光熠熠的望着二人不知道是谁带头,二人只见到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如同潮水般跪下,那是一副颇为震撼的场景,在距离昭城万里之外的土地上,有这么一群对圣痕怀着无限信任的百姓。 洛星连忙呼唤着让众人起来,突然有一骑骑士策马而来,百姓纷纷散开洛星一见就知道这是极少留在城中的洛氏族人,白发苍苍,甚至可能从祖辈就生活在这里,于是在洛氏族人大量迁回昭城后,这些人选择了留在这里不走。 而且无双城的确是需要一些洛氏族人留在这里打理事务。 那白发老者见到洛星眉心的圣痕,顿时流下泪来道:“公子啊,老朽还以为有生之年见不到主家重临无双城了,今日见到公子容颜,见到主家回到无双城,纵然即刻死去,也值得了。” 洛星上前向老者躬身作揖道:“洛星有礼,奉昭公之命,前来素王神庙主持祭祀。” 那老者闻言连忙道:“公子还请随我来。” 城中百姓虽然不想让洛星走,但听到洛星说他要留在无双城主持素王神庙的祭祀,心知以后不会走,于是也渐渐散开,洛星等人跟着白发老者一路向城中央而去。 整个无双侯最尊贵的建筑都在那里,曾经的无双侯府也在那里,无双侯府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以后洛星可以居住在那里。 白发老者带着洛星等人径直往素王神庙而去,待到达神庙后,从神庙中走出几人,皆是女子,不仅仅有汉人模样的,还有西域人模样的,年纪都不大,青春俏丽,见到老者后皆行礼,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洛星,满是好奇的神色,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 白发老者指着几人道:“公子,这几个丫头现在都在神庙中处理一些杂物,手脚都比较利索,神庙中祭祀之事,她们都比较清楚,现在先带公子去将全套的祭祀之物取出来。” 而后又对那几个女子说道:“这是从昭城主家而来的公子星,奉家主的命令,从今日起就是素王神庙大祭司,主持整个素王神庙的祭祀,你们要保持恭敬。” 果然! 见到有圣痕的人来到素王神庙,她们就猜到了可能会是来填补空缺大祭司的位置,不过更吸引几人目光的是站在洛星旁边的貂蝉,这几个少女都算是容颜绝美的,否则也不可能被挑选来素王神庙,但眼前的貂蝉绝对是她们生平所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 洛星几人走进神庙中,洛星所拿到的第一件物品,也是最关键的一件,那就是大祭司的神杖。 在整个诸夏文化中,节杖这个东西所代表的意义都很不一般,如今中原臣子在外最高待遇就是使持节,代表皇帝给了你一定的决断权,使节出使的时候,都带着节杖有这种东西在,你的地位就是不一样的。 在洛氏中,神杖不多,在整个昭城中,只有家主有一支神杖,大祭司有一支神杖,在西域的素王神庙,神杖也只有一支,洛星将神杖握在手中,感觉自己所握住的不仅仅是一支神杖,而是权力,在整个西域都能够排得上号的权力。 这种力量比他手中的刀剑还要强,比他超过九十的武力还要强大,是另外一个维度评价的存在。 神杖拿完正要往其他殿室而去,突然有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洛星等人闻声走到外间,便见到三个腰间持着兵刃的大汉正走进神庙,一个汉人模样的,两个西域人长相,这三人脸上满是急切,恰好和洛星等人打了个对面。 三人一见洛星眉心圣痕,再一看洛星手中所持神杖,立刻单膝跪在地上,行垂首叉手礼,齐声道:“神庙军校尉,参见大祭司,大祭司万安。” 果然是神庙军! 这三人一出现洛星就有一种感应,那种感应曾经从灵兵的身上感受到过,那是天命神器的味道,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洛星沉声问道:“你们出现在神庙所为何事?” 那汉人校尉沉声道:“神庙军将士听闻有洛氏嫡系前来继任大祭司之位,将士们让我等三人前来请大祭司莅临军中,将士们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大祭司之颜了。” 洛星闻言点点头道:“好,稍后前往神庙军所在。” 而后洛星又将大祭司的冠冕以及袍服等全部搜寻出来,一一穿戴在身上,他本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但此刻穿着这一身,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满满的都是威严和神圣的感觉。 洛星就穿着这一身前往神庙军的军营,神庙军是素王神庙的守护军团,驻地就在城中,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士卒驻扎所在。 刚刚靠近营地,洛星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天命神器味道,从每一个士卒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让洛星感觉到一种极度的舒适感,原来当初的无双侯率领着神庙军是这样感觉,当初无双武襄侯带着神庙军杀奔大漠以北,清剿匈奴的时候,恐怕便是如此意气风发吧。 他大步走进神庙军的军营,望着那一张张面孔,这就是洛氏在西域最大的依靠,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天下第一强军,神庙军。 同时也是自己将来最大的依靠,能不能守得住西域这块地势平坦的四战之地,就要看未来神庙军的表现了。 对神庙军而言,因为天命神器的影响,他们对圣痕是天生有好感的,只要洛氏不做过于离谱的事情,这支军队的整体就是永远忠诚的,此刻望着洛星,就像是回忆起曾经在历代无双侯麾下的日子。 素王神庙又有大祭司了,神庙军不再是无根之源,每日里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状态。 洛星高举神杖,士卒们皆望向他,洛星高声道:“我奉洛氏家主之命,前来素王神庙接任大祭司之位,素王的神圣光辉将在西域之地永远照耀,素王的光辉将会播散到更遥远的黑暗之地。 神庙军将永远是捍卫素王信仰的坚盾和毁灭一切的利剑。” 人需要认同感,更不用说神庙军,他们最是需要认同感,闻言皆大声欢呼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洛星再次高举神杖,欢呼的声音渐渐停下,他便高声道:“神庙军的将士们,素王将与你们同在!” 多久没有听到过这句祝福了? 有些在神庙军时间较长的士卒闻言甚至眼眶都湿润起来,直接跪倒在地上,先是张开双臂,而后是垂首叉手礼,嘴中念念有词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洛星没有想到这一幕。 自他进入无双城以来,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无数的人如同潮水般的跪伏在地上,为自己手中的神杖所祈祷。 他重重攥紧,这就是西域! (本章完) ------------ 请假,咳嗽的顶不住了。 大概率是中招了,明天去医院。 预告,明天更新的不算是番外,算是一些后续收尾和交待。 新卷前几章都已经给编辑看过了。 后天12月1号开始更新新一卷的正文。 ------------ 诸夏外的胡人们与汉末列国诸帝纪元大事记(完!) 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流传着一句话,那便是,这是素王的世界。 无论是诸夏人,还是草原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存在,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姬昭在草原上的知名度或许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高。 在诸夏北方的草原上,有许多胡人,他们有生来就是胡人的,祖祖辈辈,几千来都是,也有许多是中原的失败者,被驱赶到草原上。 最古老的那些从黄帝时代就被赶到了草原上,最近的则是在汉末为了躲避战乱进入草原。 草原是不能种地的,于是不得不走上游牧的道路,什么叫做游牧呢? 史书上说他们逐水草而居,他们终年驱赶着牲畜,春季将一片草场吃干净后,便迁徙到冬季的草场继续去吃,这叫做换场。 即便是中原之地最优秀的农民来到草原,他也会成为一个草原人。 因为这里无地可种,只能放牧,地理对人的决定作用是巨大的。 但草原终究还是发生了改变,无数念着素王名字的汉人融入了其中,草原传统的苍天日月山川之神信仰发生了变化。 这种改变是轻微的,或者说,草原的素王和中原的不同。 况且,即便是同样的信仰,也不耽误草原和中原的敌对,也不耽误草原和中原的文化完全不同。 不要说纯粹的草原,就说经过洛国改造的燕国,从诞生起就是完全的诸夏文化。 但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因为渔猎的生存方式,其国中无论是政治氛围,还是文化特色,都和中原大为不同。 比如在燕国中,慕容家的实力已经强到能威胁皇室了,但是皇室却不铲除慕容家,这是不可想象的。 这就是为何中原士族大多数不愿意投靠燕国的原因,他们适应了中原的政治法则玩法,让他们去重新燕国的政治生态,他们是不愿意的。 中原人不喜欢去分辨草原上那些互相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的部落,不喜欢去分辨其中各种不同的人种,只要生活在草原上,通通将其称呼为胡。 这种方式虽然比较愚蠢,导致本来互相之间有矛盾的草原部落竟然互相产生了认同,不仅仅是胡人,对待其他的蛮夷同样如此。 但优点就是给中原汉人树立了一个靶子,打起草原部落来,不用担心因为曾经是汉人,就下不去手,只能说是有利有弊。 草原上的胡人,自古以来的生活条件就是很差的,战败者才会去草原上,而战胜者都会留在中原的膏腴之地。 可想而知草原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 中原之地这些年天灾盛行,但这种程度的天灾对于草原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草原上的白灾和黑灾是能够毁灭一切的灾难,当初洛陵就是在草原上播撒白灾,结果导致无数的匈奴人死去。 在整个先汉王朝,草原上的胡人要么给汉王朝当狗,要么就会被汉王朝往死里打。 汉王朝的将军先后两次在北海边上将匈奴单于处决的事迹,永远都是草原那些豪杰心中的梦魇。 在进入后汉朝后,这种情况发生了一些改变,草原虽然依旧不可能入侵汉朝,但至少在边境上能够打的有来有回。 草原和农耕就是如此,力量此消彼长,草原杀之不尽,杀之不绝,只要那片草原还在那里,就始终会有草原上的部族出现。 草原上不能刷新人,但会有中原为了躲避苛捐杂税的百姓逃到草原上。 许多人或许不能理解为什么农耕会逃亡游牧,因为苛捐杂税猛于虎。 正如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世家大族隐匿人口那么简单,清查人口总是要朝廷强力推动,而不能和被隐匿的百姓里应外合。 因为大多数人总是觉得,百姓在世家大族中卖身为奴,生活凄惨,是不得不为世家大族做事,但实际上苛捐杂税猛于虎,给世家大族种地比种自己的地更容易活下去。 草原或许会死,以后会后悔,但中原真的现在就会死,这是逃往草原的原因。 经过许多年的积累,如今的草原终于再次开始繁盛起来。 在苍天之运的推动下,迎来了自己的繁荣期,如果现在有一个真正的草原之主,或许真的可以将自己称作苍天的子嗣,被日月所环绕的苍天子嗣。 正如这个人才鼎盛的汉末时代一样,胡人开始迎来属于自己的时代。 姬昭在天柱见到胡人气运时,他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在后三国时代,纵观史书上,有多少名字在其中? 多少胡人的,多少汉人的,这正是世界运行规则的一部分,自己所穿越的这个游戏,是个家族存续的游戏,在游戏并不改变历史,或者说历史本就是一个背景板,家族子弟也只是一行数据,但是穿越过来之后,那些文字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于是他便沉浸于其中,他不愿意再见到五胡乱华的出现。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见到元清的出现,五胡乱华中尚且有苻坚这样的人,尚且有北魏孝文帝这样的人,汉人和鲜卑最后铸就了大唐这个鼎盛的封建帝国,贞观和开元是姬昭最向往的时代,但元清他是真的找不到一丝丝的优点。 中原人在思索着如何保证国家的平稳运行,胡人也在思索着如何能够让部族在这种恐怖的天灾下存活下来。 这些草原上的贵族当然不是为了真的让麾下牧民活的更好,正如中原也只有汉太宗孝文皇帝这少数以百姓为己任的皇帝。 但即便是当作资源和牲畜一样看待,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部落遭受打击。 无论是谁,最后都一定会将目光投向南国。 只有占据那片能够种地的温暖环境,才能够让整个族群都活下去,这和燕国南下的原因是完全一致的。 燕国能这么多年,以相对于中原少很多的人口却一直取得不小的胜利,就是因为燕人矢志不渝的怀着一定要占据南国土地的心思。 当年先汉时动员士卒前往进攻匈奴,也是用类似的原因,只有生死才最能激发人的潜力。 这群一直以来都想着拼命的胡人,如果不同样拼命去和他们大战的话,最后的胜负还真的是不好说。 胡人中有了许多可以称之为天才的人,在中原天骄逐渐开始凋零后,苍天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胡人中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推出来。 尤其是在姬昭出现在天柱所在,并且开始合道后,这大概是苍天最后一次在指使着世界流转前进了。 这些年中原的书籍渐渐流传了一部分到草原,燕国的存在让胡人和诸夏的交流大大增强。 这些既有胡人剽悍,又读了汉人书籍的胡人,身上又没有传统束缚的胡人豪杰所发挥出来的破坏力之强,让人感到心惊。 在辽东那个白山黑水之间,走出了燕国这个如今天下有数的诸侯。 燕国骑兵的单体战斗力之强,冠绝天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连西凉铁骑都没有这群从冰天雪地里面走出来的骑士强大。 但在燕国存在之前,辽东之地的胡人数量就很多,或许用很多来形容并不合适,毕竟以胡人的生产方式,以辽东的环境,想要有很多的人口是不太现实的。 但不得不说,生活在辽东之地的胡人战斗力都很强,无论是乌桓还是那个和燕国是世仇的部族鲜卑,这些被称之为东胡系的胡人都很强。 这群渔猎部落的人相当的悍勇,渔猎赋予了他们精湛的箭术和身体素质,稀少难以获得的食物以及寒冷的环境让他们的忍耐力和体力都到达了极点。 燕国中就有许多胡人士卒,但更多的胡人潜藏在白山黑水间,燕国自然没有能力去每围剿每一个胡人,那是绝对不现实的,即便是燕国灭亡也做不到。 不要说燕国,即便是中原倾尽全力也不可能将白山黑水的每一个胡人杀光,毕竟中原直到现在都没能将江东以及西南的蛮夷清剿干净,就更不要说战斗力更强的辽东了。 在辽东有一座山,叫做大鲜卑山,燕国的祖先被流放在这里,于是就各自取了很多地名作为氏。 这些氏又流传到了周围的胡人部落中,于是很多胡人部落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姓氏,那些姓氏有着汉人的格式,但却不在汉人传统的姓氏中,而是独属于燕人的姓氏,比如慕容。 在众多号称鲜卑的部落中,有许多燕国的姓氏,在胡人的眼中,燕国也是胡人。 因为燕国不是汉人,生活在长城之外,文化和汉人也不一样,所以大多数的胡人将燕国称之为燕胡。 胡人认为燕国也是鲜卑的一支,大家都生活在大鲜卑山附近。 对于燕国信仰的问题,这不算是问题,前面就说过,草原人的信仰很是复杂,素王长生天的信仰在草原上并不少见。 唯一的区别是燕国更有文化,这些胡人部落不明白燕国是怎么将那么多书籍带到辽东这种苦寒之地的,但的确是很厉害。 在进行部落战争时,在燕国和胡人们战斗时,胡人贵族们都很喜欢抢夺燕国手中的书籍,这些贵族们都是认识汉字的,甚至可以说,其中不少人对汉人的文化已经颇为了解。 对辽东土地的争夺最终是组织程度更高的燕人取得了胜利,但被燕人赶走的胡人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在辽东那个绞肉场中走出来的胡人部落,已经几乎是完整的国家体制,这样的存在对于北方草原上的其他部落来说,几乎就是完完全全的降维打击。 这些胡人更加的剽悍,箭术更加的高超,骑术不逊色于游牧。 一直以来被中原有些忽视的草原于是有了被统一的意味,在中原刚刚从统一走向分裂时,草原上却似乎要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了。 而且这个政权不仅仅是依靠着捡漏,族中出现的天才越来越多,层出不穷的天才,在草原上纵横交错。 当年匈奴最鼎盛时代,实际上都没有彻底降服整个草原上的部落,在汉廷和匈奴对峙的那些年之中,始终都有无数的胡人骑兵在汉廷麾下效力,尤其是后来的辽东都护府下,有许许多多的胡人在服役,现在的边境上,依旧有许多的胡人,在魏国的麾下效力。 燕国的麾下就更不必多说了,更是将近一半的胡人,但如今草原上的胡人政权,却产生了一种统合所有引弓之民的想法,他们不仅仅出现了军事方面的天才,甚至还出现了政治方面的天才,在试图将松散的部落统合成一个拥有强大凝聚力的国家。 他们首先为自己选定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那就是夏这个字眼在胡人中是不同的,代表着古老和尊贵。 而后这些胡人开始研究当年的匈奴到底是怎么输给汉朝的,分析出了无数的原因,比如当初的汉朝装备更加强大,当时汉人的国力更加强大,当时汉人的将军更是优秀,最终还是他们的大单于可汗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当初的匈奴根本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个松散的部落联盟,那些王表面上都听从匈奴王庭的命令,但实际上却是各行其是。 最后让无双侯和冠军侯以及长平侯在匈奴数千里的境内,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能够击溃一个个部落王,否则以匈奴鼎盛时期数十万引弓之民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连战连败,被汉朝一次次的削弱实力,最后被一战击溃。 鲜卑单于可汗的话自然是有很大一番道理的,甚至可以说这的确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匈奴那种部落打汉朝这种正经国家,正面能赢才怪,不过一个草原政权直接被汉朝打灭国,甚至就连单于都两次被阵斩,这的确是太离谱了。 现在他们吸取了这样的教训,从辽东走出的这些胡人,组织度很高,虽然不像是中原有那么多的官署,但是在军事组织上,集成度极高。 或者说整个草原都在向着一个军事帝国转变,曾经的部落是随意聚集的,但是现在草原上的部落都在被重新编整,以兵丁为根本,百人队,千人队,万人队,将那些新征服的部落打散重新按照兵丁组合,再加上严格的军规,一经出现就打的散乱的草原部落嗷嗷叫。 ———— 在曹操和刘备分别称帝后,各自建立了国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年号。 曹操在冀州一场大败,魏国损失惨重,在短时间内彻底无力东出,他建制称帝之后,认为洛阳实在是不够安全,一旦洛阳八关被攻破,随时都会有被全部俘虏的可能,于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迁都长安上,那些跟着他一起的士族同样迁徙到长安,包括当初洛燕,以防止他和汉国有什么联系,同样将河北士族的主支迁走,以防止他们帮助汉国稳固河北的统治,同样利用这些人来遥控河北。 河北没有了这一批大士族,剩下的士族就会趁机建立统治,河北几年之内都可能难以给刘备带来助力,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曹操耗尽心力,在头风发作时疼痛难耐,缠绵床榻近月余后崩殂。 太子曹昂自然没有什么波澜的继位,魏国新帝立,魏国交接尚且算平稳,但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变动,产生了一些不稳。 刘备趁机进攻魏国洛阳八关,魏国国都于长安鞭长莫及,还要防备西域夏国的进攻,毕竟马超的前车之鉴,他们看的可真是太清楚了。 曹昂考虑到如果一直从长安调集粮草和兵源,那就是陷入疲敝的状态中,不利于之后的恢复。 于是曹昂以夏侯惇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领三河都督,成为事实上的曹魏政权东部战区总司令,主导崤函以东的所有战事。 这是事实上的分陕而治,不过夏侯惇的家人和家族都在长安,还算是有制衡的手段。 在过往的历史中,第一个拥有这种地位的,正是姬昭。 分陕而治的好处就是极大的降低政治成本,夏侯惇虽然打仗不行,但治政是把好手,魏国的将领守着荥阳防线,艰难的抵抗着刘备的进攻。 吴国依旧按部就班的蚕食土地,于是决定乘着魏国弱势的情况,乘势进攻南阳,将西部最后一个大的据点攻占下来,之后面对中原就能进可攻,退可守。 本就国事疲敝的曹魏自然不是两国的对手,于是再次遭受重创,河南、南阳皆摇摇欲坠。 但这世上没有谁是能永远顺利的,人在成事的时候,天地皆同力,运道去的时候也半点不由人。 刘备于军中崩殂,在临死前,以关羽、诸葛亮、吕申、刘烨、法正为辅政大臣,共同辅佐刘禅,一个外姓的宗室,一个洛齐的继承人一个外戚国舅加原始股东,一个宗室,一个代表着马超这些后来投靠的人的代表,而且还是洛齐交代的要重用的人才,算是万无一失的安排。 其时有燕国南下寇汉国河北地,汉国于荥阳撤军,曹魏关东危局于是便解除,吴国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同样撤军,谁也不愿意给别人做嫁衣。 过了数年后,西域夏王遇刺身亡,西域混乱,魏国为扫除后顾之忧,争夺河西走廊养马场,悍然进攻夏国,夏国节节败退,四郡俱为魏国所据,扫除了夏国的威胁,魏国开始积蓄国力,百年后汉虽然关中不如先汉时兴盛,但这里毕竟是天府之国,土地条件等等都没问题,曹魏将和其他国家接壤的地区的人口全部迁走,大量关东人口的迁入,让这里再次兴盛起来。 又过了数年,底蕴最深厚的汉国终于摆平了冀州的事务,兵精粮足,邀请吴国再伐魏国,汉国攻荥阳、吴国攻南阳、并州攻河东。 吴国早就准备了许久,率先破关,南阳终入吴国之手,不过这个时候的南阳有大量人口都已经被曹魏迁走,曹魏还是大骇。 吴国得到南阳便停手不再进攻,再加上大都督周瑜病逝,转而与魏国和谈,魏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鲁肃继任大都督屯兵淮南。 汉国大军在荥阳之前不得进,在河北地被渡口所隔,又有燕国、吴国拖后腿,未曾破关而复洛阳,法正淤积不服,但无奈只能退军,汉国老一批将军开始凋零。 辽东愈发寒冷,大批原燕国子民皆南下入境,辽东人口渐渐凋零。 燕林试图阻止辽东燕人南下,在辽东设立军管区,燕人怒曰:“极北严寒难求活,祖辈百五十年矢志向南,今竟遭阻,帝于南国建宫极乐,民于极北苟且偷生,何其不公。” 燕林被兵变弑杀,新帝继位,再无人敢阻拦燕人南归,大批燕人皆进入幽州境内,辽东人口愈加稀少。 过了数年,燕国新帝被臣子弑杀,燕国中慕容与公孙二氏联合专权,打压燕国皇室,燕国中一片混乱。 汉国趁机北伐收服冀州全境,燕国迁走冀州子民,遁入幽州境内,汉国势力到达极盛,北镇燕国,南却吴国,西伐魏国,蔚然兴盛,俨然诸国第一,迁都奉高。 吕布已经薨逝,并州割据,张辽的威望不足以彻底压服所有人,于是陷入了内部的争端,现在的并州不仅仅拥有并州,还拿到了一部分河东,势力很是强盛。 汉国断一臂膀,想要和吴国结盟,但是吴国臣子都不同意,认为汉国是第一大敌人,于是汉国在势力最大的时候,与魏国、燕国和吴国都成为敌人,汉国肃然。 又过了数年,洛楚以鲁肃为大都督,陆逊为镇北将军,率领吴国大军水陆并进伐汉国淮泗徐州地,要完成吴国最后一片拼图,面对北伐的大功劳,各个家族都踊跃出力,魏国整备多年,调集关中的大量军力出兵关东,从荥阳进攻兖州,燕国出兵冀州,汉国不得不三线作战。 关羽镇守冀州,吕申镇守兖州,诸将齐聚徐州,历数年,燕国存粮不足退走,但汉国有大将陨落。 曹昂在长安崩殂,年纪不算是大,同样是头风之症,儿子曹睿继位,曹睿的威望不足,担心大军在外有什么危险,于是将军队撤回去,以保护他的皇位。 鲁肃率领的大军正面遇到了法正,没有取得大的胜利,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吴国的陆逊在淮水水淹汉国大军,取得了一场大胜,甚至率领着军队攻克彭城。 甘宁在陆逊的麾下,势不可挡,在水道纵横的淮河流域,二人势不可挡,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继任夏侯惇镇守洛阳的魏国大都督率领三河的军队再次出兵,燕国同样趁火打劫,面对更大的威胁,汉国只能暂时退却,驻守徐州北部,但徐州不可守的局面已经成为了定局,两国在淮河流域对峙,互相都没有彻底解决对方的手段。 但吴国占据优势,吴国可以将整个国家所有的力量都投入进来,而汉国却要面对另外两个方面的敌人,这个时候汉国无险可守的弱点就彻底体现出来,就如同春秋战国时期的魏国和齐国一样,一旦遭遇几方的围攻,守都守不住。 汉国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在几个方向都建造关键的城池,实际上主要就是北方的燕国,魏国和吴国想要进攻汉国都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吴国并不愿意直接联合几个国家击垮汉国,占据着关中以及洛阳的魏国同样是大敌。 魏国同样有自己的战略规划,不会让吴国把汉国打垮,现在魏国的主要战略方向是从关中出发拿下蜀国,之后再将河东彻底夺回来,那就是彻底的西秦之势,而且面对吴国就会处于战略地位上的上风。 燕国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大,但战争潜力不足,不过面对骑兵稀少的汉国即便是打不过也能撤走,燕国国中的局势渐渐平息下来,燕国在达成了平衡后,国内贵族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先夺取南国的地方。 一个是冀州,等待其他国家进攻汉国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在燕国面前,冀州是完全不设防的,燕国的骑兵能够冲到黄河北岸,如果是在冬季结冰的时候,那更是可以直接冲到淮河北岸,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并州,燕国可以从代地然后进入并州,不需要经过太行八径,夺取并州,冀州就是唾手可得。 汉中王张鲁已经死在汉中,一片混乱,魏国开始着手进攻,蜀王刘璋在成都看着那些皇帝一个个兵强马壮,瑟瑟发抖,蜀国中的臣子们都在商议着是投靠魏国还是投靠吴国,至于守住蜀国,那可真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能守得住。 在魏国攻破汉中国,占据了汉中之后,蜀王刘璋就派人往吴国去,毕竟投降魏国的待遇不知道,但刘琮投降吴国的待遇是相当的好。 终于能写正文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会发两章! (本章完) ------------ 第一章:消失的老祖宗! 不知其高的天柱矗立,五彩斑斓的神链纵横交错,姬昭从未有过如此畅快之日。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正处于何种状态,而自己又在其中参与什么角色。 他还记得在第一个千年时,楚国熊顿在与周厉王大战时,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不协调之处。 但在第二个千年中,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代表了什么? 正如苍天不断推进各个历史发生般,这是世界的意志。 合道。 这是以己心代天心,自此天命这种东西,将会消失。 草原上所遗落的天命,将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 姬昭的意识是混沌的,如同传说中的大梦万古一般,沉浸在道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司天监台与天人皆伴着他的灵神沉浮,天命紫气绕着他旋转着。 这两件神器能够更快的帮助他彻底合道,否则慢可能要千年,快则数百年就能够彻底完成。 月黑风高,狂风席卷而过,烟尘飘散落于城角墙边,内外城皆闭灯沉寂。 更夫巡夜,切切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着蝉鸣虫响,带起一丝生气。 昭城宗庙中亮着点滴烛火,间或漏进的风,吹拂着那灯火摇曳。 一块块神位在烛火下拉着长长的影子,映照着一个个姿容绝世的洛氏女。 皆着巫服跪在蒲团上,身姿摇曳婀娜,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洛氏家主洛晋,跪坐在大祭司洛萱身边,昔日的美少年,在如同流水的时光下,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他闭着眼面色如常,手背上却青筋暴起,凸显着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同样年老的洛萱,眼底闪过一丝绝望,凄声道:“大兄,老祖依旧没有回应,那浩瀚无垠的光之海洋消失了。” 洛晋睁开眼瞳,满是灰败之色,嘶哑着说道:“老祖与天同齐,怎么会消失呢。” 宗庙中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唯有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虚无天界中姬灵均望着这一幕,她曾经是能够沟通人间的,但老祖宗消失后她就做不到了。 但她能感觉到,作为英灵殿苏醒的英灵,自己依旧可以投身下界。 但机会只有一次,老祖宗不在,她决定按兵不动,况且如今洛氏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所能解决的。 唉。 姬灵均微微叹了口气,向后倒去,沉眠吧,等待老祖归来,或者子孙再将自己唤醒。 那无尽桃林之中,万山万川之所在,是英灵殿归宿。 殿中雕像皆栩栩如生,但唯有一座是彩色的,那便是洛氏首位天命之子——洛文公洛苏。 咔嚓! 在右手小拇指的指尖,响起了清脆的一声,一小块状若石质之物碎开,露出其中温润的肌肤。 英灵殿中太过安静,这一声响宛如雷霆撕裂夜空般,但转瞬又归于寂静。 天界与人间,不相统属,天上的事人间自然不知。 宗庙中依旧寂静,身为家主的洛晋和身为大祭司的洛萱二人皆沉默。 曾经有洛氏子弟想过洛氏可能有一天会灭亡,但也从未想过那神圣如天的老祖宗会消失不见。 洛晋伸手在洛萱的肩膀上拍了拍,没有说话,起身走出了宗庙。 洛萱重新跪在地上,祈求着祖宗能够回应自己的祈祷。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子孙绵延昌盛万万年。 洛氏宗庙永如大光明之境,但此刻素王的神灵不在天上,宗庙中的烛火亦飘摇着。 那漆黑的夜色,不见半分星月之光,凉风拂过,竟有秋意萧瑟之感。 恰如现在的洛氏。 洛晋站在宗庙前的台阶前,他的心绪实在无法平静。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就着宗庙中隙出的微亮,洛晋平伸右手,直直盯着家主的传承戒指。 戒指中有无数传承之物。 书籍、甲胄、兵器、黄金、珠玉、布帛、铜钱,以及少量的粮食,世人所追求的东西,其中应有尽有。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物资足以支撑的起一个强大的门阀,再搭配一片上好的产量地,甚至足以支撑起一个诸侯。 洛氏却可以带着这些丰富的物资,四处迁徙。 但洛氏立足从不是依靠这些身外之物啊。 皇家才是最富有四海的家族。 如果洛氏仅仅只有这些,又怎么能够镇压天下,制订那一项项,只存在于书中所幻想的规则呢? 那在历史长河中所激荡的昭城之约,没有洛氏牵头,谁会遵守呢? 那臣为君忠、君对臣义、尚礼互信的社会风气,谁来保证呢? 那由心而发的底气和反抗,是谁在背后支持呢? 洛氏从不曾自满,以为代代贤能就能匡正天下,以为势力强大就能让皇家低头。 如天神圣的老祖宗,神秘莫测威能强大的天命神器,才是洛氏能够立足一千三百年的根本所在。 洛晋在脑海中翻找着:“天命神器呢?最强大的那两件天命神器。” 司天监台。 天人卡。 老祖宗说过,那两件极度强大的天命神器,是洛氏能够应对一切的究极底牌,现在全部消失了。 洛晋不得不承认,那两件神器一定是被老祖宗带走了。 老祖宗难道是遭遇了什么前所未有的敌人? 竟然来不及给家族一些警示。 不对! 洛晋回想起来,老祖宗早在十数年前就给过家族警示,只不过那时老祖宗未曾消失,家族没有将这两件事联合起来而已。 现在回想,老祖宗可能对要遭遇何事亦不太清楚,只能大致说明,最终导致了突然消失,来不及通知家族。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姬昭进入规则之地后,就直接选择了融入天柱,根本没有其他思考。 洛晋沉重的心情更是带上了些许焦虑,他只能不断盘点着洛氏如今的底蕴和神器。 底蕴便是气运点,在不断的消耗中,不过暂时还有几个固定进项,能扛得住。 如今最珍贵的就莫过于天命神器,这些超乎常人所想象的神器是洛氏最大的助力,几乎每一次使用都会给洛氏带来巨大的好处。 地阶神器级别高,但却多为辅助作用,洛氏有九件地阶神器。 其中最有用的就是传承戒指——须弥芥子。 同心结遇到暴君时有用,但只能保一人。 英灵卡是召唤老祖宗洛文公出世,那是千古名相,但名相于此刻作用不算极大。 医圣之心是培养医者的。 桃花源只能救嫡系子弟,以及少量存放物资,气运点损耗还极大。 元鼎是洗点神器,同样需要大量气运点。 人书和量天尺皆不能用来对敌。 定海神针要出海才有大用,对气运点的损耗还未可知。 细细数来,玄阶神器反而比地阶神器威能强大,之所以缺点都太大了。 青史不必多说,老祖宗不在,局限很大,但对家族来说很有用。 在天阶神器消失后,洛氏如今最强的神器,便是四时之神。 但老祖宗不在、昭圣王也不在,其他子弟根本消耗不起,只能在特殊时间使用短暂的时间。 五雷正法只能杀臣子,譬如董卓那种祸乱的奸臣。 千里符类似于瞬移,但需要事先踩好点才行,而且去了回不来,还要慎重使用。 风调雨顺是潜移默化的治理神器,而不是四时之神那样的天象武器。 神打符能创造一员猛将,但影响不了大局。 路人卡相当于让一个人存在消失,效果如何没人知道。 神凰这件神器竟然是最强的,利用的好能影响一国。 最关键的是,这件神器不局限于嫡系子孙使用。 望子成龙同样很强,但又是吃气运的大户,如果许愿一个人成为皇帝,那需要的气运点恐怕是天量。 灵兵共有数十人,影响不了大局。 西域有一支玄阶神器造就的神庙军,是能够伴随着洛氏流传下去的最强战力。 洛氏嫡系还有西施沉鱼、文君落雁、貂蝉闭月、大乔国色、小乔天香、合德温柔乡、糜贞商运、蔡琰文华、甄宓洛神这九个奇女子带来的各种天赋。 这些天赋皆有妙用。 很强。 洛氏已经强到可怕的地步。 但在洛晋看来,颇有一种仅此而已。 若是普通的家族拿到这些东西,无论是当皇帝还是成为顶级的门阀士族,都轻而易举。 但洛氏不是。 洛氏兴盛了一千三百年朋友之多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但树敌之多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多少君子倾慕洛氏,就有多少小人嫉妒。 而且。 在邦周时期,洛氏真正的敌人就不曾是秦楚二国,而是苍天! 如今依旧如此,草原兴盛乃是世界完善所必须。 匈奴可灭,乌桓可除,诸胡或皆可移之。 然鲜卑之血,不可或缺,就连姬昭的魂灵深处都有这份潜意识,这就是天意。 姬昭在天柱前见到这些,他知道未来可以改变,许下要攘除元清大愿,于是投身天柱。 然过去无法挽回,五胡之乱,胡人崛起,紫气已经现世,只能由如今的家族去平定。 逆天之人,逆天之族,必受天谴! 在老祖宗消失之前,曾经留下过“胡命盛,夏命衰”的谶语。 洛晋是困惑的,胡人要如何兴盛呢? 但老祖宗不可能会错,这始终是悬在洛氏头顶的一把利剑。 没人知道那将是一场怎样前所未有的量劫,那是苍天意志所助力,是世界补完所必经。 人力不能避免,只能静待来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自神话时代以来,长存于世、仿若永盛不衰的洛氏要应劫。 当大日初升,曦光洒满昭城时。 钟声在洛宫响彻。 “铛!” “…” “铛!” 洛氏嫡系子弟以及在昭国中身居高位的众臣,皆循着钟声步履匆匆的走进洛宫。 生活在昭城中的洛氏族人皆有些惴惴不安的望着洛宫。 晨钟二十八响,在洛氏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上并不多。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宫的大门敞开,青色斑驳的旧迹,雨后洗净铅华之色,柔和羲落的晨光,愈显宫殿中的沉沉黑暗压抑。 洛晋步入殿中,身着素衣,未曾穿戴繁复礼服,束发戴冠,华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冠中,洛萱手中持着神杖伴在他的身边。 洛晋环视所有人,沉声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在外的子弟除洛英侯一脉、豫章郡公一脉,以及已经在外成家立业的支脉,原则上主家希望子弟能回返昭城。 这个自愿返回的时间期限是三年。 自今日起,昭城将进入半封闭状态,不再允许随意出入,以静观天下之变。” 洛晋一言既出,便如同巨石砸入池水中,殿中近乎哗然。 众人脸上皆是难言的困惑、皆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尊贵的昭公,还请为我等示下,这是为何?” 为何? 这是横贯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洛氏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中,昭城封闭的历史大约只有百年。 那便是洛国破灭,昭圣王重建昭城后的一段岁月。 自昭城大开,重新执掌天下道统开始,就没人再想过昭城会封闭。 昭城屹立在黄河之侧,无论汉统兴盛衰微,燕国来此、赵国在此,乃至于汉国统治冀州,昭城如同时光般永恒,从不曾受到过外界的影响。 发生了什么? 竟然让昭公做出了封闭昭城的举动? 未曾听闻汉帝和燕帝有何不轨之为。 除却皇权纷扰,还有何事能影响昭公所为? 这一封,天下学子便无圣地可瞻仰,天下士人去何处聆听古之圣贤教导。 这一封,解封遥遥无期,昭城与天下诸侯之联系迟早便要断绝。 这一封,对天下、对洛氏的伤害之大,皆不可估量,昭公如何会这般做。 外来的士人不理解,脸上是无尽的困惑。 生活在昭城中的非洛氏族人不理解,但数百年来洛氏做事每每出乎人意料。 洛氏的族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需要跟着主家去走便是。 很多洛氏嫡系的子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未曾感应到姬昭的消失。 洛萱高举神杖,光明从她的言语间透出,肃然道:“这是素王上皇的意志!” 此言一出,皆寂。 素王上皇之令,便是人间至高! ———— 於皇时洛! 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 素王尊皇,耀耀昭明,时洛之命。——《洛颂》 (本章完) ------------ 第二章:大河风雪坚冰上! 昭城半封,令下三年之期,既是召集子弟,亦是通知滞留昭城的外来学子离去。 举世哗然,亦有迷茫之意,实在是天下匆匆,自大汉崩溃数十年来,一日三变,让人应接不暇。 黄河之上,大寒之日,凛凛冰盖自北而南,自然不见舟楫船夫,洛楚一行人自南国而来,昭城大邀,再也没有比此事更重者,他舍国而来,到此处,命马蹄裹布,车辙亦覆,谁知车马一行,本该坚如磐石的冰面,竟有皲裂,他下车望着皲裂的冰面沉默不言,换乘一马,寒暖一换,未曾行几步,竟倒在冰面上,只觉刺骨严寒,忽有大风卷雪而来,那皲裂之处似是先前幻觉。 诸夏之人年少时各有所为,但在生死绝望前,却崇信天命,管他黔首布衣,亦是王侯将相,不过一句,我之今日,乃天命也,语似已服,心怀不甘。 洛楚感受着脸上的冰意,只觉这是自己命数如此,他环视一周围着自己面色急切的众人,对孙子洛希低声道:“这是我命数已到,不能前行,为祖父转达遗言:弟幼时乖戾,自以身负重责,志在天下,执吴地而攻四方,数十年未睹兄之容颜,弟怯家也。 及至老迈,头苍苍,步巍巍,残烛之年,得兄相邀,欣喜涕零,乃知千秋西岭,万里吴国,不若兄之一言也,不若家之温也。 今有毙于风雪之命,乃弟之过也,惟望兄勿怪,非弟不愿见兄,实天命若此,弟哀哉,顿首而拜,兄长万年,兄长常安,愿素王昭明,永耀昭城。” 语罢,竟于寒风凛凛中,气尽而亡,风雪落在眉间、脸颊,凄凄苍凉,黄河之上,遍观四野,千山鸟尽,万径俱灭,执南国数十年王者,观江东风华数十年者,竟死于坚冰之上,风雪之间,何等荒谬。 大河霜冰上,呜咽之声顿起,伴着风声呼啸! 洛晋披着锦裘,望着那茫茫大雪,天地一片白,本该万径人踪俱灭,却有急促的脚步于内城中奔走,脚步起落间,气息重喘,庭院被推开,发出略有些陈旧的发出吱呀声,一个玉树芝兰的青年步入庭院中,前行两步而后径直跪在雪中,他于雪中叩首,额头眉眼间到处都是挂白的雪迹,含泪高声悲呼道:“大祖父,孙来迟了。” 洛晋听到声音便自屋中走出,站在屋檐下,心中已极度不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二郎,你祖父呢?” 洛希又是重重一叩首,几乎将整个面部都埋在雪中,当他抬起头时,满面霜雪,睫毛上已挂满冰花,哀声泣道:“大祖父,祖父于黄河之上驾马而前,风急雪寒,不能自行,薨于寒雪间,孙疾驰而来报丧,祖父有遗言敬告大祖父。” 洛希泣泪顿然将遗言道出。 洛晋身躯摇摇欲坠,在他的脑海中,阿楚还是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年郎,他携着小乔于昭城大婚,何等的意气风发。 几十年来,他守在昭城盼啊盼,却盼来了兄弟们一个个薨逝的消息,他扶住门间哀声道:“阿齐为汉早死,吾哀哉;阿燕坐困囚城,郁郁而终,吾悲哉;阿楚数十年未见,竟于浊浪河上、风雪间薨,吾痛哉。 一门兄弟,何以竟徒留我一人啊! 也好,也好。 不必为素王愁计,不必为家族亡计,只是,素王还会在死亡的尽头等待你们吗? 我们还能有相见之日吗? 阿楚,阿楚,你有何错呢? 素王与伱同在! 素王将会与你同在! 愿素王能与你同…在。” 洛晋的声音越来越低,素王还能与我们这些洛氏的子嗣同在吗? 唐姬将洛希自雪中搀扶而起,微微叹道:“这些年的冬天可真是越来越寒冷了,二郎快些进屋吧。” 她相伴洛晋数十年,对洛晋再清楚不过,昔年洛齐离世他便意志消沉许久,洛燕的讣告传来时他大病数月,如今洛楚薨逝,她的夫君可怎么办啊? 得知洛楚薨逝后的洛晋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层面的打击,弟弟们都离他而去,年纪最大的他却依旧活着。 当洛楚的灵柩被运回昭城葬入祖坟时,当洛晋看着洛希亲手将洛楚的神位放入宗庙时,他一眼便望到了居在万人之前的昭圣王洛陵神位。 “昔年您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去世,也是这般痛彻心扉吗?或许亦未曾有我这般痛吧,素王曾经站在死亡的尽头,现在却消失了。” 屋外是连绵不绝的寒风,一脉脉散在昭城外的支系都赶了回来,到了洛希这一代,圣痕已经基本上都消失,譬如洛齐一脉,在洛齐子嗣时就没有了圣痕,但越是如此,昭城相邀就愈发的重要,昭城将所有支脉都召集起来,这是几乎不曾见过的。 洛晋面色显得有些灰败,浑身都是浓重的药味,就如同在药罐子中浸泡过一般,诸脉子弟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在这个乱世流离的时代不独洛氏,大多兄弟一别,便是生死不复相见。 天下早已进入汉世,然昭城殿中所着衣裳却未有半件汉服,自洛晋端为正中,左为唐姬,右为洛萱,皆服玄色金凤锦袍,两侧数十人跪坐,或着玄衣、白衣、赤衣,皆绣金丝凤凰,圣痕或有或无,皆垂首待言,俱为洛氏。 洛晋带着暮色之声于上首响起,带着深深地疲惫,“封闭昭城召诸脉入昭城,引得天下侧目。 想必诸脉心中皆有疑惑,皆有不安,不知道家族为何如何反常。 在你们都还没有回到昭城时,我曾经想了许多次,该要如何与你们讲这件事呢?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我该如何去告诉你们。 天塌了。 我们洛氏的天塌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殿中众人皆是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洛晋,这世上有许多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那一片天。 佛祖是佛教徒的天,天一道主是太平道的天,太上老君是道教徒的天,楚人以太一为天,秦人以少昊为天,曾经周人以昊天为天。 甚至在许多百姓心中,昭圣王亦是天。 他持着素王神杖,永远的站在光明里,践行着素王的意志,代行着素王的神谕。 但洛氏的天,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素王,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他垂眸在诸夏之地,于是有一千三百年不衰的洛氏。 可现在洛氏家主说什么? 说洛氏的天塌了! 他们宁愿相信天下诸侯不愿意见到洛氏如天,进而举世伐洛,也不相信素王上皇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洛晋眉眼间带着无比的憔悴,大祭司洛萱姑祖母持着神杖未曾言语,只是脸色深寒,让众人都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 怪不得家主要召诸脉俱回昭城。 怪不得家主要封闭昭城。 果然反常之事定有缘由,但这缘由实在是过于大,大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洛晋重重咳嗽两声,只觉肺部的严寒亦温热了一些,嘶哑着声音道:“洛氏建族一千三百年,历代族长、子弟所行的道各有不同,但终究不过两条,兴诸夏道统,延家族之命。 千年来素王极少干涉家族,攘蛮夷为其一,拓西域为其二,素王之意,由此可观。 素王庇佑,家族昌盛,千年家族,存续不绝,遍数太阳之下,未曾见别家矣! 素王照耀,诸夏昌盛,虽裂诸国,皆作强军,燕拓辽东,夏守西域,吴定诸越,乃至蜀亦有南蛮开拓功业。 诸夏道统似坚不可摧也。 然天下之事,曰人力,曰天命。 素王上皇在消失前曾留下谶语,说胡人得到了天命,唯有我洛氏族人能够平抑。 片言只语,吾不知素王所指也! 只知道苍天前酝酿三百年,后酝酿三百年,要以刀剑、以鲜血、以火焰要融入诸夏。 素王不准!” 此言石破天惊! 自邦周时逆抗天命,延续千年,为何此刻又要如此? 洛萱都未曾听洛晋讲过此事,惊讶问道:“兄长,诸夏昌盛,胡人何以兴盛?” 洛晋叹声道:“邦周时所生之事,难道能够忘却吗? 如今辽东严寒,燕国皆内迁,百五十年之功一朝散也,西域夏王死,混乱一片,已经不堪大用,亦消散也。 天下从未有长盛不衰,诸夏盛时,天骄璀璨若繁星及衰时,数十年间,诸国天骄皆凋零也,继任者不足道也。 此消彼长,胡人气运旺盛,焉知未有不世出的天骄。 素王不知所踪时,吾曾思虑良久,洛氏将要在这天下间如何自处? 没有了素王,那曾经如同高山深渊的责任,还能够背负的下去吗? 直到吾在那宗庙中,聆听颂圣之曲。 素王万年,介夏昭明!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诸夏大光明! 这正是素王的意志啊,家族因素王而生,又怎么能够背弃素王的意志呢? 代代祖先赴汤蹈火,多少人为之牺牲,又如何能在此刻背弃呢? 若死亡会降临便畏缩不前,我们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纵然千难万险,我们依旧要沿着这条道走下去。” 洛希躬身出列匍匐叩首在殿中,深深颤抖道:“大祖父,家族兴亡,子弟有责,还请示下,家族当何去何从,孙遵从家主之令,至死方休。” 诸脉俱出列匍匐在地上,自上看去,如同潮水般叩首跪伏。 洛晋声音依旧嘶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家、族、迁、徙、辽、东!” 当这句话从洛晋口中说出后,殿中又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气声和洛晋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老祖曾说辽东的白山黑水苦寒无比,自此而生的族群皆悍勇难治,如今天下两支自此而出的族群,一曰鲜卑攻败草原诸部,一曰燕国先败公孙、后败袁绍,以尺寸之地,使汉国难下幽州,此正应老祖所言,我要家族于白山黑水间重建,我要洛氏儿郎自此扎根冰寒之所,纠集诸胡,静待苍天所蕴之浩劫。” 洛晋的声音中带着血腥的味道,匍匐在殿中的众人皆侧目,洛萱亦侧身匍匐在地,而后抬首问道:“兄长,何至于此啊? 坐于中原,联结诸国,共讨胡人,岂不是更稳妥吗?” 洛萱所言正是殿中众人所想,洛晋面容冷峻至极道:“燕国内迁、西域纷乱、中原犬牙交错相争、 吴国之锐士何以越两千里北击胡人?燕国会放汉国过境吗?蜀国可敢派兵过魏国境内? 况素王有言,此乃天命,能胜一时,还能胜一世、十世吗? 洛氏是一定要踏进战场的。 如今素王不见,纸包不住火,昭城四战之地,我族留在中原,岂不是自取灭亡? 秦国一统六国时,我族曾避于天南,这便是异曲同工之妙。 辽东白山黑水苦寒之地,活以渔猎,但我族天生能御严寒,能通鱼鸟,又有医圣之心,存活不难,虽艰难困苦,至少能使家族无虞,正合家族此刻。” 洛晋话中的意思太过明显,他不信任诸侯! 他认为一旦洛氏失去了最大的底牌,诸侯们乃至于未来的君王,一定会翻脸不认人。 洛氏是任何皇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昭城孤城一座,处于四战之地,面对一国,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与其四处逃亡,不若直接遁入辽东建城,那人迹罕至之所在,中原大军绝不可能进攻那里,只有拥有诸多天赋的洛氏能在那里生活。 其言若雷,其声贯耳,诸脉子弟俱生骇然,竟不知家主悲观至此,然细细想来,却只觉正是如此。 洛希又是一叩首,沉声问道:“大祖父,孙惟从命,有一问,昭城若何?” 是啊。 人可以迁走,那昭城可怎么办啊? 难道就此荒废吗? 难道就此败落吗? 先祖魂灵何处归? 洛晋眼睛带着些许迷蒙道:“昭城将会化作大泽,生灵绝地,雨林丛生,没有人会进入昭城,直到素王归来,代表着光明的神杖再次敲击在这片土地上。” 泽国! 自江东万泽之国而来的洛希最是清楚,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叩首。 ———— 天发杀机,昭城多雨,瓢泼不止,俱入黄河犹不足也,洛氏遂迁,不数月,为泽国,又经年,丛林极盛,人踪俱绝,称以洛泽。——《广记异闻》 (本章完) ------------ 第三章:君子之国也! 既然定下迁徙极北之计,诸脉派来的大多是小辈,便急着回去禀报,却没想到洛晋之子将几人拦了下来。 静室并不大。 几人围着火炉而坐,人很少,仅仅五人,洛晋之子洛谌,洛星的孙子洛乌,洛楚的孙子洛希,洛齐的儿子洛原,洛燕的孙子洛襄,洛氏在外诸脉中,就属这四脉不同,既强,又没有嫡系。 火炉上烧着水,雾气腾腾,落在脸上,微微有些湿润,四人对视几眼,都等着洛谌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一定是家主让洛谌前来,皆好奇值此之时,家主会有何等言语。 洛谌提下水壶将沸腾滚烫的热水倒在茶壶中,那腾腾升起的白气遮住了他的脸,似乎也遮住了些许声音:“诸兄弟子侄,洛氏将迁,父亲之意,望诸脉谨守诸国,不必随同迁徙。” 啊? 四人想过无数的原因,都没想到这个,一下子都急了,这等家族存亡大计,如何能不让他们参与。 洛希失落中带着希冀道:“伯父,我等亦身作洛氏啊,虽圣痕已没,然亦流洛氏之血,岂可坐视族人踏寒雪霜冬,而吾等却于温乡中、尽享荣华呢? 吾等不愿,还望伯父呈大祖父,万不可如此,否则百年回首,惟余羞惭。” 说罢,竟有哽咽之声,另三人皆不发一言只拱手屈身,一片冰心尽在不言之中。 洛谌轻叹:“家族北迁,前途未卜,然中原势弱,足可预见,人心之易变,如滩涂之流沙,江河之弱水,易散而难聚,一统六国,谁忆秦朝,邦周千载,谁称周族,三皇五帝成过客,汉文武宣惟纸间,举世称光武,谁言高皇帝。 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百年后,千年后,家族要重返中原,中原却已无名姓,那是一副何等的场景呢? 况且诸脉在中原因果极重,又岂能轻言离去,英侯、豫章郡公二脉都承着多少重担,父亲正是知道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再说西域,神庙所立之地,诸国交汇之所,其重甚于山川,一旦家族北迁,神庙将孤悬西域,将会遭遇何等黑暗,未可知也,但那一定是胜过辽东的危险,父亲踌躇许久,都不知道该不该让你们继续留在西域。” 洛星的孙子洛乌本来还因为不能随家族北迁而难过,听闻洛谌此言,顿时肃然道:“大兄,西域族人不多,氏洛者八人而已,男丁五人,女眷三人,俱留于西域,护我神庙,不负祖宗,仅有此言。” 诸脉中,数西域承担最沉,自洛无疾于西域开一脉,两百年间,以无双侯一脉牺牲最重,佛道二教俱有护法神之说,无双侯一脉便是洛氏的护法神,如今洛乌本欲北迁,但听闻西域更重,便决然留下,这正是西域苍凉,难掩热血。 几人皆动容,洛谌拍拍洛乌的肩膀,而后取出一面极小的旗帜沉声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将这面旗帜交到叔父手中,有这面旗帜,如果有一天西域洛氏要隐姓埋名,无论是重建神庙军,还是认祖归宗,都不会有错漏,此旗帜唯有洛氏之血才能点燃,男女皆可,西域洛氏圣痕已没,此旗帜亦可检验子孙血脉。” 洛谌这一番言语,几人便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家族底蕴,外界一直有所传,如果不是家族分别,这等底蕴不会交予支脉手中,洛谌沉吟一番又道:“玉儿一向喜欢西域,你回返西域,将她带到西域去,为她婚配,西域无双城膏腴之地,胜过白山黑水万分,她定然欣喜。” 洛乌紧紧握住手中旗帜,只觉阵阵炽热,竟如他年幼时曾无意间触碰到的神杖一般,那是力量,这便是神庙军的根本,他满目坚定,不再言语。 洛襄拱手屈身肃然道:“伯父,河北一脉,仕赵而赵亡,降魏而魏败,邺城立基,北迁邯郸,又仓皇西逃,归洛阳,退长安,进则被疑串联河北之业,退则暗嘲辜负先祖之名,祖父困守长安,雨落而终,袁将军亦归天,汝南袁氏,唯余一九岁稚童,曹氏终松钳制,袁氏之厚恩,报尽也,魏帝询侄可愿为舍人,侄犹疑,至昭城闻族中之大业,魏国洛氏,无名姓之族,长安洛阳,伤心地也,再不愿复见,还请伯父允侄随家族北迁。” 洛襄之字句,哀伤悲戚,至末翼,几乎是字字泣血,洛燕分支确实不同,官渡一败势难回,自此而后,只剩下随波逐流,生死具有定,半点不由人。 洛谌还能如何呢,只能答应洛襄的请求,洛希和洛原眼中带着艳羡,却知道他们这两脉不可能迁走。 两脉人丁都不旺,洛齐一脉是单传,整个汉国高层中,皆是人丁稀少,尽是老来得子,似乎祖辈将气运夺尽,于是子嗣皆艰难。 洛谌送走最后这几人,看着他们隐没在寒雪中,只留下几处马蹄的痕迹,回城去侍候父亲洛晋,却见父亲脸色苍白的不对劲,顿时恐惧升上了心头,那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在脑海中闪现。 洛晋躺在床榻上,等着洛谌回来,当他见到洛谌后,带着深深的失落道:“阿谌,素王真的没有出现。” 洛谌重重握住父亲干枯冰凉的手,泣声道:“父亲坚持住。” 洛晋摇摇头道:“长辈兄弟俱亡,当你叔父薨逝消息传来时,为父就知道,这世间已经无甚可留恋之物。 况且为父这身残躯北上,不过是给小辈添麻烦而已,死于昭城,葬于泽国,这是幸运之事。 这几日为父又在想,北迁辽东,或许是为父这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那里才是能让家族永存之所在。 伱带着传承戒指将所需材料备好,而后与敢战士前往辽东,辽东诸山脉环绕,你一直往北走,寻找易守难攻之地、适合建城之地、山川形胜之地,在那里建造城池,不必太大,能居住万人即可,日后再慢慢扩建。 待在辽东,不要迁回中原,直到素王老祖归来,如果天下有变,可以遣一二子弟进中原,如此应当可保家族不失。” 父子二人皆未曾提起胡运昌盛的谶语,洛晋所说的未来都是在洛氏渡尽劫波后,至于劫波后的洛氏会如何,不知道。 洛谌缓缓步出房间,站在屋檐下,束手而立,眼前是白雪皑皑的昭城,耳边是父亲最后的遗言在回荡,“我这一生,生于昭城,以嫡长承袭公位,天子不存,姑母为我加冕,天下乱序,数十年来,战战兢兢,未有寸功,不见尺绩,幸甚亦无错过,及至末年,竟得噩耗,为族人求一生路,希冀百千年后,能得善言,唯此而已。” 洛氏传一千三百多年,五十代人,类似洛晋这样的家主何其多也? 人活在世上,为自己,为祖宗,为后人。 自古以来有所作为的君王,最怕便是人亡政息,那代表着他一生都被否定。 洛谌知道父亲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就是将家族迁往辽东,后世对父亲的评价便在于此。 世人大多好虚贬实,口盛之人天纵,实干之辈落尘,洛谌紧握手掌,心中盘桓着往后之事。 一族迁徙乃是大事,这与流放不同,千头万绪,第一件事便是要将不愿意迁徙之人全部遣散,毕竟在昭城中,不仅仅生活着洛氏的族人,在不了解洛氏底蕴的情况下,前往那冰雪漫天的苦寒之地,正常人都不会愿意。 数月前昭公召集众人宣布封闭昭城,前些时日洛氏在外诸脉都齐聚昭城,据说数十上百人在洛宫中相聚,而后诸脉就神色焦急的匆匆离去,今日长公子又召集众人,不详的预感弥漫在每个人心中。 洛谌望着殿中众人,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与洛氏相交很久很久,仅仅用世交都不能形容,可以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类似于曹氏和夏侯氏的关系。 他先是拱手作揖,而后带着淡淡哀伤的声音说道:“诸位叔伯、兄弟、子侄,今日请诸位来此,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数月前,父亲封闭昭城,诸脉齐聚后,洛氏观天象,昭城将化泽国,此为洛氏将衰之相,卜卦显示,洛氏将再兴于白山黑水之间,父亲决意家族北迁,诸嫡系子弟、支脉之主,俱服从其令,不出数年,洛氏便会全部迁走。 诸位族中若有愿随洛氏迁徙的族人,俱留下名帖,洛氏绝不遗漏一人,若有不愿者,洛氏亦任由自便。 如今汉室已亡,便是项王后裔如今亦可出世,诸位族人中,有慨然大志者,可入诸国,白山黑水,苦寒无比,这是洛氏的选择,却不是诸位的选择。” 洛氏北迁! 迁往寒冬时大雪漫天的白山黑水之间! 洛谌的话宛如重锤直接砸在所有人头上,头晕目眩,嗡嗡作响,活了数十年,从来没见过族群自我流放的,白山黑水,燕国由此而出,燕国先祖流三十万人,存活不足十万,攻下幽州和冀北后,立刻抛弃龙兴之地,举族南下,现在洛氏竟然要去。 白山黑水有多远? 从昭城出发到北境,有三千里之遥,如果不能理解的话,这个距离相当于昭城到岭南。 “长公子,为何啊?!” 此事匪夷所思到让人完全不明白的地步,就算是昭城将要化作泽国,又何苦要迁往辽东呢? 这世上任一国家,都会欣然接受洛氏,甚至为洛氏划土,只为洛氏的青睐,难道仅仅因为那卜卦的卦象? 洛氏何时会相信卦象了? 众人回忆着数月前那一场要封闭昭城的会议,大祭司敲击着神杖说那是素王的旨意,如今这难道同样是素王的旨意吗? 洛谌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想到,这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于是点点头道:“亦有素王旨意之因,素王传下一道神谕,家族若是生活在辽东将会更容易去做。” 果然如此,众人皆恍然大悟,对洛氏而言,素王的言语就是圣旨,只需要遵从即可,哪怕刀山火海,亦甘之如饴。 而后洛谌便见到有一老者匍匐在地上,一叩首后朗声道:“长公子,臣率主支愿附洛氏尾翼,同迁辽东,至于别支次脉,亦会同他们讲清楚,但长公子可能多虑,我等在昭城受数百年大道,皆以素王为天,既有旨意,区区艰难险阻,如何会避开?” 洛谌眼见又有数人出席要叩首,立刻急声道:“诸位还请慢,迁往辽东有惊天大难,这是洛氏之敌,与诸家无关,若是因此而使诸家凋零,洛氏实在是惭愧。” 那老者闻言更是朗声笑起来道:“长公子,《史记·洛世家》中有一句言语——‘公室千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愿从君!’ 我族受洛氏恩养两百七十年,该是报恩之时。 长公子说那是洛氏之敌,臣曾外祖父便是洛氏嫡子,臣可算洛氏吗? 臣曾闻末年齐愍王自焚前言,不堕素王之血,不堕太公之威,臣亦如此,若洛氏真有大敌,臣今日改氏洛,为洛氏挡灾拦劫,祖宗想必不会怪罪。 愿随洛氏同迁辽东,以洛氏为族、为父、为母,亲而信,心同功,死不旋踵。” 言罢又是重重一叩首,数十人皆出席,如同潮水般跪下,齐齐叩首,这副场面震撼至极,敲击在洛谌心中,甚至胜过那洛宫中的钟声。 这一叩,那风花雪月养尊处优的生活再不见。 这一叩,自此族人生死便不操持于手中。 这一叩,此生都不知能不能再回返中原,不知是否能再见祖先神位,在坟前拜祭。 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随洛氏。 因为对素王上皇的信仰,从年幼时就由父母带着颂唱那些圣曲,学习那些诗歌,已经根深蒂固。 因为对洛氏大恩的报答,生活在昭城中,心灵纯净,不理会那些纷纷扰扰,造就了这样的心境。 洛谌跪坐着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缓缓倾倒,匍匐在宫殿中,“君等所愿,不敢辞也!” ———— 有客经昭国,叹然曰:“昭人有三,一曰素王天,一曰洛氏恩,一曰谨守德,真君子之国也。”——《世说新语·德行》 (本章完) ------------ 第四章:天命缥缈不过虚幻之梦! 天下未有不透风之墙,况且洛氏不曾掩饰自己的目的,借着卦象将一条条谶语传播出去,胡人将兴,诸夏将衰,洛氏向北,镇压胡国,邀天下王者圣君,意志恢宏之士,同往而去! 然应者寥寥,天下诸人皆视之为无稽之谈。 洛楚奔昭,乃是舍国而去,吴国攻汉都因此结束,谁都未曾料到,他竟然会直接薨逝于北国。 洛希一路疾驰回到吴国中,立刻就感觉到国中局势不对,他远路风尘回到吴国,加上昭城散播出的消息,自然聚首以对,但在席中,对豫章郡公薨逝哀悼后,却陡然沉默下来,对洛氏北迁以及洛希的想法,竟无人过问,洛希立刻就知道,这定然是心中有所大事! 洛希父亲早亡,洛楚薨逝后,他就是如今的江东洛氏之主,见状微微皱眉而后朗声道:“蛇无首将死,国无首难行,先郡公薨逝,吾继公位,然吾年幼,吴国大业,谁来继之?” “郡公,吴国立时,曾有言,功高者王之,吴国遂以功为先,前岁,先郡公及诸国诸家同心攻汉,镇北将军伯言公,奄有大功,克复徐州,据有淮泗,自荆州投效以来,未曾见此大功也,吾以为,功不可不赏,当以伯言公为大都督,持国节杖,主持吴国征伐之事。” 夺权! 洛希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吴国现任大都督鲁肃,鲁肃满头花白,皱纹纵横,纵然不夺权,也是风烛残年的年纪,随时都可能死去。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为陆逊出言的竟然是楚氏的家主楚雄,洛希将目光投向桥宣,桥宣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席中有二十多人,皆是吴国中有头有脸的清正名臣及大世家之主,在楚雄发声后,几乎大半人都齐声道:“伯言公当进大都督,持国节杖!” 洛希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可不仅仅是为了大都督之位,而是诸家联合要扳倒以周瑜和鲁肃为主的周氏和鲁氏。 不至于啊! 周瑜已经逝去,鲁肃行将朽木,在这种时刻为何要扳倒这两家呢? 鲁肃微微叹口气望了洛希一眼,而后有些嘶哑着说道:“伯言功高,亦有天纵之资,吾年迈无力,吴国百年,只赖伯言,以伯言为大都督,吾赞之。” 他话音落罢,便听得众人皆面无表情道:“子敬公高义!” 极度不详的预感袭来,到了现在,洛希已经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了! 楚雄从坐席上站起,他光着脚走到殿中,环视一周,“诸位公卿,我吴国建国至今,一直在天下间差列国一筹,列国称王,称帝,我吴国俱无帝王,洛氏不王,我等可以理解。 如今先郡公薨逝,我有一问,我吴国如今据有荆、扬、交、徐四州之地,蜀王若降,益州归我,故汉十三州,天下疆域泰半,俱在我吴国之手,如此广域,万里之疆,无王无帝,岂不谬哉?” 殿中先是一静,而后是零落的声音响起,“此言有理啊!” 果然! 洛希深吸一口气,隐藏在江东吴国数十年的大问题,在祖父薨逝后爆发了出来,江东要一个皇帝! 怪不得要攻讦周氏和鲁氏,吴国九大顶级士族,洛桥萧韩楚周鲁张陆,周氏和鲁氏是最有实力的派系之一,这是要提前将之清扫出局。 麻烦了! 江东要大变天,在称帝这方面,洛氏不仅仅不占据优势,反而劣势到极点。 殿中情势愈发凝结,所有人都在互相扫视,谁会是江东的皇帝? 一直稳住钓鱼台的陆逊眼中突然精芒闪过,北伐汉国之功酬为大都督,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争帝位? 家族北迁,留在中原之人身上所背负的便愈发重,没有主支的支撑,江东洛氏就要在保留底线的同时在政治场上和这些人转圜,洛氏子弟到底如何,该是检验成色时了! 汉国都城奉高,天下有数的繁华之城,端的是城池高阔,巍然屹立,自刘备入青州,伴着刘氏走过数十年风雨,斑驳旧迹,尽是往事尸山血海。 刘禅知晓洛原回返,便将之邀入宫中,望着那恢宏辉煌的宫殿,洛原深吸口气步入殿中,面相颇为和善的胖子皇帝端坐在上首,对刘禅,洛原还是很有好感的,这是个相当仁厚的皇帝。 两相对比魏汉二国的辅政大臣,魏国尽去,伏诛者过半,而汉国俱老死,未曾有因罪伏诛者,诚然汉国诚臣,然刘禅仁厚亦是其中关键,洛燕后裔毫不犹豫的想要离去,而洛齐后裔有所牵挂,就在这其中。 “臣参见陛下!” “卿且坐。” 洛原行礼后,便在下首跪坐,刘禅询问洛原前往昭城之事,除姬昭之事外,洛原大致讲出,刘禅一听顿时急切颇为紧张问道:“卿,卿可要弃朕而去?” 洛原眼神一暗,而后回道:“陛下不必担心,臣不会走,家主言使臣尽英侯之责。” 刘禅轻舒一口气,汉国有今日,元从诸勋功不可没,但数十年下来,老的老,死的死,再过十年还不知道是否有在世之人,二代忠诚但能力稍弱,尤其是比起父辈差的太远,洛原是二代中的佼佼者,又能信任眼见燕国权臣横行,魏国政斗激烈,刘禅如何能不怕,自然不愿意洛原离去。 如今听洛原言语放下心来,于是朗声笑道:“英侯,朕以为昭公实在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朕虽只略通文史,亦知邦周时,曾有‘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危急之相。 周懿王时,诸夷攻夏,我诸夏尽乎葬身于夷人浪潮,洛宣公以此为功,名列盛典,及至诸霸主尽起,三百年间,尽诛蛮夷戎狄。 那等危急之日,尚且安然度过,如今诸夏虽裂,然北至辽东,南至琼州,东至滨海,西至昆仑,俱为素王之土,区区北狄,又有何惧哉? 朕以为,纵使匈奴复生,我诸夏亦有冠军无双,摧敌破阵,擒杀单于,使诸夷知我诸夏之风!” 刘禅说着竟然挥舞起手臂来,显然是被自己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语所鼓舞,洛原很无奈的发现,刘禅是真心实意的在安慰自己。 当洛原步出宫殿走到殿外的台阶上时,耳边似乎在回荡着大兄看他们离去时带着些许无奈叹息的言语,“天命之说,太过虚无缥缈,邦周时,老子、孔子、墨子,这些圣贤都宣扬天命却又尊崇人言。 诸夏之人崇信天命却又发自内心的不信,莫说洛氏之外,纵然是为兄,见惯素王神迹,甚至听过大祖父攻破汉朝天命之事,也时常怀疑天命是否真的存在。 实在是天命勃发,藏以大势,无声无息,只觉运去来回,便在不经意间翻天覆地,我等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让外人相信呢? 此番你们回返诸国,尽可讲述,信者恐怕寥寥,况如今胡命如何昌盛,家族尚未可知,素王所言的洛氏镇压之法,亦不清楚,又如何能纠集他人,这便是我族必应劫之因。” 洛原摊开双手,他仿佛见到手中有赤血浸出,那是族人未来将会流尽的血,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兄长,你说的果然没错啊,但我不会放弃,胡人如果真的昌盛,不是洛氏能够平掉的,大祖父攻破汉朝天命才多久就死去了? 没有了天命的汉朝依旧经过数十年才落到现在的地步,洛氏能毁掉胡人天命就已经是素王庇佑、得天之幸,还要面对汹涌宛如潮水般的胡人,纵死也难以胜啊。” 自昭城至洛阳,数百里,洛襄昼夜兼程旬日即达,站在洛水前,望着伴随人口迁走而不复往昔荣光的洛阳城,他面上满是沉默,日后不知多少年,不能前来此处,有生之年,不能再见洛阳圣城了。 自函谷进长安,他在魏国自然未有洛原在汉国的地位,直到七日后,皇帝曹睿才得知了洛襄回到长安的消息,于是召他进宫。 曹睿在上首端坐,面白微须,带着些纵欲的颜色,洛襄垂首步入殿中,眼角余光见得殿中有数人,皆是魏国重臣,心知皇帝应当是刚与群臣论政结束。 曹睿望向恭谨守礼的洛襄,眉头一松,洛襄是他所属意的太子舍人,但洛襄一直犹豫,不愿意入仕,此番洛氏决意迁徙,定然更是难行,他最后声音略带沉闷问道:“闻卿族中有大变,卿意何为,可愿为太子舍人乎?” 洛襄躬身拱手沉声道:“陛下厚遇,臣铭感五内,涕零不已然臣尝闻自古圣王无不以孝治天下,圣朝亦以孝为本,臣父早亡,更念亲近。 族人行将北迁,臣与伯、叔、兄、姐相顾而泣泪,慨言不能侍奉亲近,自昭城归,臣有五内具焚之感,悲戚哀切,圣朝无臣,其光巍巍,族亲无臣,臣不见亲,摧心伤肝。 陛下圣朝奄有四海,陛下圣明光照八荒,臣无大志,不能承舍人之贵,只愿随亲北迁,艰难困苦,俱在族亲,望陛下成全。” 殿中寂静,沉默如阵落可闻,魏国群臣望着洛襄的眼神都很复杂,关中洛氏自洛燕起,因冀州之败,洛襄的父辈、祖父辈两代都不曾被重用,可谓凄惨,到洛襄这一代,皇帝欲用为太子舍人,这是要兴盛的征兆,但洛襄却不要辉煌的未来,要去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吃苦,这如何能让人理解? 曹睿自然以为这不过是借口,有些不满的说道:“卿可是对朕及先帝怀有怨气?卿家出自河北贵勋,朕惟用卿,卿难道不懂朕之心吗?” 洛襄只是深深躬身垂首却坚决道:“臣不敢,陛下英明,臣尝闻上古有为侍奉母亲而不出仕为相的贤人;臣尝闻先汉有因为避讳尊父而辞不受两千石的大臣,封侯富贵非臣之愿,还望陛下成全。” 洛襄的每一句话都很柔和,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却告诉所有人他的意志有多么坚决,曹睿有些郁闷的说道:“贵家所言的胡命昌盛,夏命衰微之谶语,实在是荒谬至极,朕年幼时,武皇帝曾言,谶语之说,利则信之,不利则毁。 朕万万未曾料到,洛氏竟会因为谶语就自我流逐至辽东,既然卿已经下定决心,朕不再阻拦,只可惜千年世家,怕是要自此而终,纵使素王血裔,也抵不住族人糊涂啊。” 夏虫不可语冰,洛襄无话可说,他面向曹睿躬身一步步向殿外退去,及至宫殿门处,他缓缓直起身,于是他便从阴影中站在光下,而后毫不留恋的转身,迎着那盛大的光离开殿中、皇宫、长安、魏国。 洛襄这一支在魏国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他通知族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上百人便离开了长安,许多人都在关注着,这种果决,让人震撼莫名,有人开始有了一丝相信难道洛氏说的是真的? 传承千年的家族,突然做出这等反常的行为,实在是让人费解,除了相信那个最荒谬的理由,竟找不到其他的原因。 洛原洛襄二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自然境遇不同,洛原尊崇受礼,却心中怀有遗憾,洛襄并不或缺,却有终脱樊笼,复返自然之意。 洛襄回返昭城,拜见洛谌,洛谌正读着洛原和洛希送来的书信,洛襄将曹睿与自己所言语事告知洛谌,洛谌叹息,将手中书信交于洛襄,洛襄通读一遍,其间所记颇有大同小异之处。 洛襄感慨道:“伯父,家族离开中原后,这天下会变得如何呢,天下人是会向君子之国而变,还是滑落入小人之间呢,一千三百年,天下的百姓习惯了素王的存在,当素王的光不再照耀,这世间会如何呢?” 洛谌微微叹息道:“人有恶念,罚而惧之,洛氏以刀剑声名为刃,遂有天下尊贵守而谨之,我将归去,世道若何,天知矣!” ———— 公卜卦,得夏命大凶,以传四方,天下皆不信也,引为笑谈,乡人告之,公曰:“天命难测,惟时知矣!”——《世说新语·谶语》 (本章完) ------------ 第五章:千重劫难惟此心! 柔和曦光洒落,昭城门洞大开,数百骑士具策马奔出,众骑士之首竟然是洛氏家主洛谌,蹄落尘扬,寒冬渐过,冰雪皆消,白雪皑皑已渐作山川苍翠。 在数百骑士后,是数不清的大车,大车上所装的是粮食、布帛、厚衣,在天下间有不少富可敌国的商贾大族,譬如无极甄氏、东海糜氏,皆累货巨万,但除了皇族外的任何一家和汉朝富贵至极三百年的洛氏比起来,只能说萤火与皓月争辉,荒谬至极矣。 在行出昭城数里后,洛谌身侧的洛襄还是颇为不安的劝道:“伯父,您当坐镇昭城中极,统率洛氏群星,如今孤身北上,若有意外,那可真是山川倾覆亦不能挽其失啊!” 洛谌内着软甲,外罩单衣,一扬马鞭指着那湛蓝之天朗声笑道:“阿襄,你看那青冥之上,臣民常将君王比作骄阳,寓意国不可失君,在外如此,但在洛氏中,一轮太阳落,又有骄阳升,嫡系不绝,可王者便不止,我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自邦周以来,未曾听闻有安坐族中,视族人沦落苦域之君,祖宗不为,吾亦不为也,且为族人试风雪寒霜去!” 洛襄遂不复再言。 昭城据黄河之北,数百骑士中,有百人着甲,过冀州诸郡县,其势凛凛,河北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有父老以粮相送,虽天下人皆不信胡命昌盛,然洛氏雄踞河北三百年,声望盛隆,今日别离,尽为唏嘘,曰:“贵家尊人,自此不能见昭公圣颜,愿尊家早返,河北不可无尊家,士不可无洛氏典藏也。” 其间慨然者众,乃至于有乡老之人泣泪,持仗拜于马前,奉壶浆以上,洛谌皆纳之,亦有来投豪杰,洛谌未曾问缘由,或曰感义,或曰受恩,或曰避难,皆可,只道:“父老之礼,吾皆受之,有豪杰愿同往,昭城去即可。” 洛氏出行,天下皆知乃为北迁,汉国诸关自然放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入燕国幽州境中,一入幽州,顿有别样之意,汉国政治清明,丞相颇善治政,冀州入汉国后,颇为繁茂,战乱时或有凋敝,然战乱结束,不出数年,便蔚然兴盛。 幽州为燕国所有,俱如旧制,土不若南国肥,人不若南国盛,洛氏众来此正和夏时,地间有焦作,民颇似疲也。 数百骑士入燕国后,洛谌前行至普陀河,但见地势翻腾,抬眼看,骑兵云从,尘烟四起,数不尽的骑兵奔袭而来,敢战士皆持马槊列阵,洛谌手持马槊位在众军之前,洛襄持弓位在身侧,燕国前列千余骑散成两列,一位头顶白羽的将军便从众骑后现身,一路疾驰到两军阵前,不停歇,独骑而行至洛谌身前数步,翻身下马摘盔提于右手,而后叉手行礼,面容肃穆道:“燕大将军慕容承光拜见昭公,愿惟公千秋。” 洛谌下马回礼问道:“大将军来此,可有要事,燕国入幽州时,我昭公国曾照面,此行骑士不过数百,有皇帝令,当可通行。” 慕容承光抱拳道:“昭公与我燕国有大恩,我等一日不敢或忘,承光焉会以此苛公也,陛下尚幼,不能亲自拜见,使承光前来,有一二言语劝说昭公。” 洛谌知道慕容承光会有何言语,但慕容承光谨守礼节,便道:“大将军请言!” 慕容承光语带回忆道:“公率众北迁,承光以为不智也,辽东之地,燕国先祖流放于大鲜卑山以开拓,三十万人,竟只得十万活之,若无昭公尊族施以援手,纵不覆亡,亦早已化为狄胡,做那茹毛饮血之辈,纵有公族之教,我大燕子嗣之艰难,何其多血泪也?公族当知! 若无百五十年教化狄胡,若无先武王多掠幽州民,燕国焉有今日之盛,辽东兴运之地,却弃而不用,概因其天愈寒,人多毙命,士卒多离,戍军多叛,及至弑杀君上,艰难困苦,忍无可忍,故有此凶厉之事!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族百五十年不得不弃,公生于温柔之所,贵族皆文质之人,又有若水之天女,文华昌盛,能言经词,有大能于身,何苦置于存亡难言所在,自受其难乎?南国之花不当于北国凋零,胡人不过尔尔,不值尊族视也,还望公慎之再慎。” 慕容承光言辞恳切,是真心实意的劝告,而且相比中原人以讹传讹,燕国贵族是真的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话中的每一字都带着深深地后怕,那是燕国人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味道,他们再也不想回辽东了,谁让他们回去,谁就要死,皇帝也不例外! 洛谌自然能感觉到,略一沉吟后故意感慨道:“大将军你可知无论一人,还是一族,在这世间俱有气运之说,诸夏乃素王垂眸之地燕国从十万人的孱弱小国,如今据百万生民,威慑北疆,这等气运由何而来,便是用辽东祖祖辈辈的艰难困苦,攘除东胡,抛血洒泪所换来的。 天下俱以胡运昌盛乃是虚言,然如今燕国南迁,这便是胡运兴盛所在,洛氏从不曾逼迫一族奉献,燕国子民受尽寒霜之苦,我族也知晓,既如此,便由洛氏亲往镇守,素王血裔自有职责于身,慨然为天下先,奋勇为天下志,这是洛氏之道,大将军不必再劝,倘若有朝一日,胡人真的兴盛,大将军若能遣一偏师,吾族便感激不尽了。” 慕容承光为洛谌语中之言所震撼,顿觉方才自己所言实在是以卑微之心加豪杰之腹,真是可笑,他抱拳沉声道:“公今日之言,承光谨记,若真有那一日,若慕容氏还能舞燕国节杖,定挥军助之!” 普陀河畔,燕国骑兵乘风而来,又踏云而去,烟尘起处,尽没于其中,烟尘落处,燕骑已俱无影无踪,洛氏再启向辽西走廊而去,洛襄见洛谌若有所思,上前道:“这燕国大将军真是诚人啊,燕国有这等臣子何愁不能兴盛呢?” 洛谌却轻声道:“是啊,于燕国有大利,于燕帝则有大害,先有二帝被弑,后有主弱臣强,这燕国后事无穷。” 洛襄讶然道:“伯父是说这燕国将再次动乱?” 洛谌点头道:“慕容氏不是忠谨臣子,燕国自辽东出,能带族群兴盛者王之,慕容氏若要功劳,定会南击汉国,燕国据幽州形胜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人虽不众,而有悍马健勇,汉国若无英主,无贤臣,国虽大,人虽众,仅河北防务便会拖垮其政,不夺幽州,则河北天府无骨也,阿襄莫要忘记,以袁绍之神能,公孙瓒之无用,袁绍亦曾被公孙瓒攻陷于死地!” 洛襄受教,回身往汉国望去,摇摇头,中原纷纷扰扰,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不过是些许王朝列国,兴衰存亡罢了。 辽西走廊是极其少见的不需要翻越燕山山脉就能通往辽东的大通道,但依旧是崎岖难行,洛氏行到此处,因有大车随行,速度顿时大减,出昭城时春意已极盛,至过辽西走廊,夏意已至,风卷云聚,乌沉压下,山川之际,风云突变,让人猝不及防,伴着狂风而至的是黑色的狂潮,电如蛇龙,雨如天幕。 借着那一刹那的光亮,有支起的军帐在雨幕下摇曳,大车上蒙着皮质油纸,亦有来不及支起的军帐,躲在大石旁,临时避雨。 洛谌头上的冠冕被风吹歪,他直接取下来扔在地上的泥水中,被雨点打湿的发丝混着泥土粘结在一起,贴在脸上,洛襄解下身上湿漉漉的皮甲,狼狈不堪,未曾支起的营帐直接被几人披起来盖在身上,洛谌与洛襄以及另外几名敢战士踩在泥水中,一动不动,细细看去,脚下正踩着营帐的一角,狂风暴雨下,营帐鼓起又瘪下,似乎随时都要伴着狂风飞走般,天下间黑暗一片,大石后鼓起的小包,真如沧海一粟,狂流扁舟。 那雨流击在众人头顶,洛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毕竟是悍将,还能坚持,只是不知道那些同样未曾支起军帐的敢战士如何了,暴雨难歇,黑暗中烧灼人的心智。 洛襄只觉脚有些麻,略一移动,几人皆闻帐外有所响动,微微掀起一角,瞬间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雨,隐约间有人影在雨幕中狂奔,恰好经过不远,洛谌瞬间冲出,顿觉透心凉彻,他一把将敢战士揪住,大声喝问道:“大雨倾盆,尔到何处去?” 大雨灌了他满嘴,声音亦只能传到耳边,洛襄几人拽着军帐盖住二人,那敢战士望着浑身湿透,不住有水从发丝间、眉目间、衣裳间滴落的家主,嘶哑道:“家主,臣记起有马未曾拴紧,那马车上有许多粮草,臣死不要紧,若是粮草出现问题,臣百死难辞其咎啊。” 洛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低声吼道:“人比马贵的道理你不懂吗?没了人,要马做什么,要辎重又有何用?” 松开敢战士后,洛谌眉眼间全是焦急,他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敢战士为了身外之物而置己身于不顾,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那天茫茫,地漫漫的暴雨终是停下,昭阳升起,洛谌几人一把将军帐撇下,吼道:“集结,清点人数!” 此番出行不过数百人,谁不见极其显眼,大多数敢战士身上未曾有雨水痕迹,很快就有三具尸体被抬回放于洛谌身前,洛襄悲声道:“伯父,有三位族人死去,一人死于重石,二人陷于坑中溺毙。” 洛谌抬眼望了一眼空山新雨后的澄澈天空,泥土的清香,一侧巍巍的苍山,遍地崎岖的碎石,挥挥手无力道:“为三位族人祈祷,以圣火焚其尸体,待到达迁徙之地,为三位族人祭祀,为家族牺牲者,录入史册,阿襄,记录下来,此地风云变幻多雨,为家族后续迁徙要点。” 料理了三人后事后,洛氏队伍再次踏上了前行之道,气氛又带上了些许压抑,这不是此行第一次出现族人伤亡,只要是远行这便是不可避免之事。 昔年秦朝征讨岭南,未曾交战,便有数万人死于途中,先汉时征讨匈奴,未曾交战便有万余人死于道边,或因疫病,或因疲累,敢战士乃是天下精锐,又人数稀少,配有良医,伤亡才如此之少,任一将领都该为此自豪,但洛谌又怎么能保持克制,敢战士中的每一人都是他的血亲骨肉啊,因为他父亲和他迁徙辽东的大业,出现了伤亡,又怎么能不自责呢? 洛襄知晓洛谌之心慰道:“伯父,我等先行,本就为族人除患,不止牺牲的儿郎,我等乃至于伯父,难道不是亦随时愿为之奉献吗,往后族人每安全一分,这便是九天上的慰藉,伯父莫要自责。” 经过风吹日晒的敢战士脸色俱有些黝黑,此刻肃然的脸上却皆是同洛襄相同的神情,“家主,能为族中而死,乃是敢战士无上荣光,千年前的敢战士,八百年前的敢战士,五百年前的敢战士,牺牲者何止十数人,先祖未曾有怨言,至辽东与胡人交,又要牺牲多少,我等又有何惧哉?” 人有大愿时便是如此,愿为之而死者不觉其艰难,倒是见者为之伤,若是死者是洛谌,他亦不惧,见族人死,他反倒悲怆不已。 望着围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一直以来压力都颇大的洛谌只觉烦躁一扫而空,朗声道:“古圣人曰生死间有大恐怖、大悲哀、大寂寥也,今日有诸君言,吾颇觉生死亦有大欣然、大欢喜、大极乐也,恢宏壮志,洛氏儿郎随吾一路向北,在明年盛夏到来前,寻找到我洛氏新居!” 众敢战士脸上带着干掉的泥痕,人马俱站在泥水中,那暴雨形成的洪流自众人身后涌过,众人皆视而不见,抽出马身侧的环首刀高声呼唤起来,真正的勇士敢于笑面死亡! ———— 公持棘执耰,慨然曰:今辟荒芜,乃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得尺寸地之艰难,子孙当珍而惜之。——《世说新语·言行》 py一本新书,书名《我在超凡世界火炮洗地》 超凡世界+无限火力+火力覆盖+全员恶人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本章完) ------------ 第六章:风雪间吾族于此而立! 辽东的天是宛如澄澈明镜的蓝,辽东的山脉是恢宏的,宛如腾龙的山岭,苍翠的山峰林立。 行至辽西,洛谌等人见到了燕人曾经所建的城池,大多是低矮的小城,最高者不过三米,由浆土层层夯实,昔年或许有数千人曾居住在这里,但随着燕人南迁,雨雪风霜下,已显出几分败落。 大雨冲垮了已无人气的茅屋,留下些许残垣,城墙以及城中,俱是荒草丛丛,乃至于有野狐出没,拖行着只野鸡尸体,留下两行血迹,行至城外,隐约见有坟茔处处,有几处留下坑洞,生人迁徙而死,死者却只能留在此处,或许后人已死尽。 洛谌带着些许感慨道:“几处荒丘,几行名姓,燕人走的真是干脆利落,毫无留恋,于燕人而言,这里不是安居百五十年的乡土,而是噬人心血的魔土啊。” 燕国旧的一切都带着暮气,在这里甚至就连平整的直道都未曾见过,洛谌能从此间感受到燕人生活之艰难。 自此城出处有一条略显平整的小道,是城中及村庄百姓踩踏而出,此刻亦杂草丛生,道路两侧甚至及至腰际,时已深秋,其上有落叶空悬,根茎枯黄,有一二不死的草虫发出最后的哀泣鸣叫。 燕国蓟城中,慕容承光于皇宫中秉政,他算着时间,心知洛谌等人当已经行至燕国曾于辽东故地,自与洛谌交谈一番后,慕容承光就深受启发,于天下事大开眼界,亦有了自己新的判断,洛氏迁往辽东对燕国乃是最重大的利好,当日慕容承光与洛谌言语时对胡人多有不屑,但不过是做做姿态罢了,身为辽东走出的大将,他对辽东胡人的悍勇最是清楚不过,“昭公啊,辽东山河我燕国终将回返,我燕国皇帝将为胡人最至高单于,若是有朝一日,我燕国能控草原七十二部,兼之幽冀,还有谁能阻我燕国一统天下呢?” 自昭城出发,如今已过半载,如今洛谌等人已行至燕国所治最北,辽东广袤,燕国所治不过一部分辽东土地而已,所谓白山黑水,长白山脉并非最北之所在。 洛谌脸已黝黑,不复洛氏子风流雅致之貌,手中持柴刀,皮肤有皲裂,甚至有泥土在裂缝中,一双曾经修长白皙只略有习武的手,如今已是粗糙不堪,洛氏的基因和神异也救不了洛谌,一众敢战士俱如此,行至长白山,一行人自然不上山,而是沿着长白山以及河流一直向北走。 江东吴郡地,秋意在此处并不明显,依旧是暖阳骄炽,洛希一袭白衣,干净整洁的简直一尘不染,他躺在乌蓬油纸小船中,微微闭眼享受着午后的片刻宁静,如今的吴国,陆逊太强以至于被鲁肃为首的众人联合起来放逐到徐州,以大都督身份兼任徐州牧,不得不退出皇位的争夺,洛希不在乎这些东西,他所关心的是前往辽东的数百族人到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磨难,阳光照下来晃到眼间,他抬起手挡住阳光,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若玉,好看极了。 在进入辽东极北后,燕国所绘制的堪舆图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这里对任何外来者都是生灵绝地,在辽东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荒原、冰原、森林和山脉,会让每一个进入此地的外来者,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洛氏本该同样如此,但王文君是天生的北境冰雪之女,她为洛氏所加持的落雁天赋和御寒天赋,是洛氏前来辽东的基础。 洛谌站于高石之上,伸手空举,须弥芥子发动,而后那神杖便陡然出现在他的手中,黄金宝玉镶嵌其上,尽显尊贵庄严,他将之重重击在大石之上,发出金石般的声音,大石上甚至被戳出一个孔洞。 当昭圣王握着神杖时,便如同素王亲临人间,当洛氏家主握着神杖时,纵然令下诛杀天子,众军亦摧阵而前! 洛谌之声传遍数百敢战士间,“诸位儿郎,素王上皇之旨,先父之令,家族迁徙辽东,于白山黑水间建城,我们的身后,便是长白山脉,再往北便是黑水,深秋已尽,凛冬将至,吾将唤辽东神俊至此间,诸位儿郎且随海东青前行。” 言罢伴随着洛谌一声高啸,十数只海东青于青天上盘旋转圜,唳声此起彼伏,众敢战士皆高声欢呼起来,海东青在天下间有神鸟之名,更不必说在洛氏中,乃是仅次于凤凰的崇拜之物。 向来独行的海东青,被唤在此地,翱翔天际,地上则是洛谌等人不住地便走便记,及至进食时,海东青便展翅消失于众人之前,不片刻便携野兔、野鸡等再次出现,断其首,破其膛,食其心肝,撕其血肉,其凶残嗜血,让人不由畏惧。 当第一缕寒风出现在洛谌眉间时,他知道是冬季降临了,立冬已至,在昭城时,这个时节还未曾有雪,但这里是辽东,当扑簌扑簌的雪花在这个时节便落的天下一片白后,洛谌便知道了燕人对温暖的需求。 洛谌犹记得家族史书所载,先祖文君“赤足临于白晶中,翩然而起惊鸿舞,不绝寒也”。 子孙后裔御寒之术自然没有这等夸张的神异,至少洛谌如今仅着一件锦裘立于寒风霜雪中,只觉极寒,自极北而来的风,似乎能透过锦裘直刺肌骨,令人寒意顿生,唯有穿戴裹上动物毛皮所制的衣裳,才能觉出血液依旧在经脉间流动,如同水汞般轰鸣着,一众洛氏哪里还有半分的风流雅致,几乎如同深山中的胡人,一副茹毛饮血的模样。 当此时,辽东万里山川,飞鸟尽绝,山林尽白,万籁俱静,海东青亦不能长久行于寒空之中,伴着辽东一场场大雪,洛氏行进的速度大大降低,昭城的雪,能使黄河结冰,能使生人冻毙,但辽东之雪,那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晶莹白雪,能将人凝为冰晶,手指于外,不消片刻便屈伸手指亦不能也,再片刻冻疮已生,痛痒难耐。 大雪漫天中,洛氏众人便一脚深一脚浅,裹紧皮衣与厚厚锦裘,行在白茫茫的干净天地间,身上披着雪挂着霜,间或有豺狼虎豹的嘶吼,但见到成群结队的军士,便藏于林中不出,天地一片白,惟余行人踪。 大魏宫廷中,地间有暖龙铺地,烧的通红的炭,置于火盆中,腾腾而起的热气笼在殿中,曹睿等一众君臣着单衣欢饮美酒,畅享可使人发热的鹿肉,舞姬于殿中翩翩起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曹睿大声笑着饮下酒冲着殿中一个颇为儒雅的男子道:“王叔,朕听闻先汉时,东阿穆侯辄为汉文帝作赋,以贺天下,您是如今天下的文宗冠冕,时值大雪,如此美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王叔可否为我大魏作一首雪赋,赞扬我大魏昌盛呢?” 曹植没想到曹睿有此之念,稍一沉吟便应下来,如此盛雪美景,他早就想要吟咏一番,“陛下且饮酒,臣思索片刻,便为陛下献上《大魏长安雪景赋》。” 殿中又是击缶欢腾,簌簌大雪、醇香美酒、娇柔美人、文华诗赋,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这还要醉人的呢? 在雪中行了多久呢? 没有人知晓,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只知道大雪落下未曾融化过,越积越多,洛氏迁往白山黑水间,但此刻的辽东处处尽是白山,银装素裹不足形容,唯有白茫茫一片最是恰当。 “嘶。” 冰冷近乎僵硬的手握着略有些烫的兔腿产生了宛如针刺般的疼痛,使敢战士忍不住将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兔腿丢在雪地上,他连忙去捡,步履有些不便,他的脚也有些因为寒冷而感到僵硬了,然后便见到另外一只手将兔腿捡起来,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家主洛谌,正想要行礼便被洛谌按下笑着说道:“有些热食不容易,都是儿郎们拼命取来的,下次可要拿稳,上面的泥不要吃。” 说着洛谌用腰间小刀将那兔腿上沾染了些许雪泥的部分割下,在身上蹭了蹭自己吃下,将剩下的兔腿递还给那敢战士,还取出一块辛辣料道:“抹在上面,身体会更暖和。” 望着家主离去的身影,敢战士眼中有泪水,他害怕在这严寒的天气中冻成冰晶,连忙抬袖抹去,只觉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温度,这不是错觉,洛谌有御寒拓展特性,能让人更耐严寒,他不知疲倦的在敢战士中行走便是为了让族人暖和一些,多有效不敢说,但至少穿着锦裘就冻不死,等到建起城池,便能照顾更多的人了。 辽东北国的冬季实在是过于漫长,当大寒过去依旧有大雪覆盖时,洛谌心中未必没有绝望,当河流声于众人耳边响彻,当冰面被重重锤击,显露出那黑色的水质,抬眼望去,那宽阔蜿蜒如龙的大江虽结冰被大雪所覆盖,但其上无树,蜿蜒如龙。 洛谌只觉浑身一松,整整一年昼夜兼程,终于到了黑水所在,紧绷了一年的弦,实在是太累了,所有的敢战士都立在冰面上,互相对视着,而后望向家主洛谌。 洛谌噗通一声跪在冰面上,张开双臂,他的嗓子已经嘶哑不堪,此刻却用力嘶吼着,发泄着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悲痛,“至尊至高的素王啊,自昭城五百三十二人出,历时一载,终抵白山黑水,族人亡二十七,此谌之不肖,族人亡身俱已收敛,此刻子孙立于黑水之上,恭敬请求祭祀,素王万年,请灵坛!” 敢战士们沉默不言,将二十七座灵坛从车上捧下置于冰面上,齐齐围成一团,洛谌手中持着神杖,纵然严寒,他亦解下皮衣将神袍披在身上,满面肃容道:“诸英魂神灵,吾等未负诸位之愿,于申亥日抵黑水之上,今告祭诸位,可瞑目矣,吾族将于此间建城,诸英魂神灵将立于新城,英魂归来兮,英魂安乐兮。” 洛国中有无数上古的礼节和祭祀方式,众敢战士皆行最古老的叉手垂首礼节,齐声吟颂道:“英魂归来兮,英魂安乐兮!” 风声摇曳呜咽,在众人耳边响彻,那大江两侧远山的松柏白杨在风中摇摆,其上的雪花扑簌簌落下来,望着这生动的一幕,洛谌愈发握紧了手中的神杖,众敢战士皆单膝跪于地,是逝去的族人英魂真的归来了吗? 短暂简单却肃穆的仪式结束后,最大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那便是选择适合建城之地,要易守难攻,要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源,要拥有能维持数万人粮食的土地,一路行来,洛谌心中已有腹稿,最合适的便是建造一座山城,能保洛氏不失,而后在山脚下再建造一座沟通的城池,山城难建,最先建者当是能聚集族人之城,这也是众人先行的最终目的所在。 洛氏迁徙之远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燕国于辽东建国百五十年,都未曾到过此处,在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野兽和茹毛饮血的胡人,这里的胡人以打渔和捕猎生存,一个个都健硕至极,体质稍弱都不可能存活下去。 沿着黑水支流迁徙,洛谌终于选定了建城的地址,依山傍水之所在,他从戒指中以及大车上取下大量的工具,此刻辽东依旧是白雪皑皑,自然不能动工,敢战士们支起御寒的军帐,算是短暂的避寒,一队人去捕猎,一队人去凿开冰面捕鱼,亦有一队人前往收集干燥的柴火准备生火。 一座城池,以木质的栅栏所围成的城墙,不足一人高,百十间木屋立在清雪后的土地上,洛谌告诉所有人,这座城叫做——凛冬。 ——-—— 汉末列国时,天地有四极,曰极北辽东,曰极南琼州,曰极东滨海,曰极西西域,洛氏始建西域无双,又建辽东凛冬,凛凛而极于冬,其煌煌之功,巍巍之耀,古往今来莫有及者,有二三子望其项背,亦足列青史第一流矣!——《汉末列国·博闻》 (本章完) ------------ 第七章:一千三百年,俱往矣! 日长马嘶,残阳如血,却不若真正的血赤红,亦不若赤血热腾,胯下的骏马不住踢踏着马蹄,扬起阵阵尘土,数十名敢战士围成一圈,手中马槊紧握,有数人着甲,数百雄伟凶悍的胡人同样策马围绕与敢战士对峙,俱是从渔猎中锻出的体魄,手中同样是锋利的武器,辽东胡人战力强大,其手中的精良武器是不可忽视的因素,燕国百五十年的发展,在辽东,那些大的胡人部落甚至有甲士,如今成为了敢战士的强敌。 数十敢战士为首者正是洛襄,他亦是此行领袖,面对十倍于己的胡人,他未有丝毫害怕恐惧,深吸一口气后,发出宛如虎啸般的吼声咆哮道:“五载拭目,尔等当知我洛氏之名,阻我族归路者,死;归锋刃离去者,活;敢以锋刃,试吾之言!” 燕国撤出辽东,胡人自然便顺势占据燕国故土,数年的万全准备后,洛襄受洛谌之命率一部分敢战士南归昭城,开始迁徙昭城子民,预料中的被胡人堵在了辽东土地上,但敢战士是何等神兵,纵不过数十人,亦能冲垮一道道胡人的拦截,顺利回返昭城。 河北之地,封闭的昭公国带着些许荒凉,两百年来川流不息的士人百姓,随着封闭昭城令的下达,再不能往国中而来,唯有供给的商队能进入,以致于昭城通往四方的要道上甚至多了些许野草。 这一日中,却有数十骑士踏进昭公国域中,这数十骑士面上俱带风霜,衣裳及衣下裸露的皮肤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衣裳多有破碎,仅能略微蔽体,衣裳缝隙中可见有纵横交错的疤痕,录在胸前、背后及双臂上,甚至还有结痂不久者,其间有鲜血渗出,端的是凶悍难言又凄惨无比。 这行人自然便是从凛冬城南返的敢战士,面对十倍于己的胡人,敢战士们杀死数十人后成功突围,待进入燕国势力范围内,胡人便不敢随意追杀,担心遇到燕国铁骑。 昭城之门洞开,有数十骑奔出,洛谌之子洛攸策马在前,见得洛襄及敢战士之容,心中咯噔又有酸涩,于马上抱拳道:“阿襄,经年未见,你清减了许多,诸位族人皆辛苦,我安坐昭城,实在愧疚。” 洛襄等归来的敢战士皆爽朗一笑,同逝去的族人相比,能活着再见到昭城,已经是得天之幸,洛宫重重大门皆开,钟声彻响,唤昭城族中望重者前来相聚首,敢战士去与家人团聚、疗伤,为其余未曾返回的敢战士带去家书。 不多时,洛宫中已是人声鼎沸,众人皆望向洛襄,从洛襄那带着一道长长疤痕的额头,众人便知道这一行有多艰难。 洛攸举酒叹息道:“阿襄,众族人一去辽东五载,昭城族人的心亦随之而去,忧之、虑之,昭城大雪日,族人皆祈祷素王上皇,不知尔等饥寒否、衣薄否、困苦否,今日见之,已不忍再问,满饮此酒,敬尔等。 时光若水,昭城一闭,百姓沸腾,经年日久,俱已消散,诸国厉兵秣马,意图再战,百姓各疲其命,族中万物齐备,只待迁徙,问如今辽东若何,吾父,年岁已大,身体可还好吗?” 洛襄痛饮满酒,只觉不足辛辣,辽东五载,洛谌履极凛冬,御寒延伸至众敢战士,但犹觉彻骨之寒,烈酒自是常饮之物,他抹抹嘴朗声道:“兄长勿忧,伯父尚好,坐镇极北白山黑水凛冬城。 伯父有言:‘自昭城至辽东极北,苦行艰难,去时路途所遭遇甚重,数百敢战士精锐尚且有损,遑论城中老幼妇孺,若不改之,定为人间惨剧。’ 我等南归时,有敢战士八十二人,不过旬月,于辽东遇胡人十三部,有退却者,有搏杀者,至昭城下,仅余六十二人,余皆埋骨异域,痛惜哀哉。 伯父言曰:‘迁徙辽东乃断尾求生,死中求活,而非自我放逐,自取灭亡之道。’ 兄长迁徙族人,当要慎而再慎。我等于辽东静待五年,俱为此而铺就,建城凛冬,于沿途便行之道作记,每处所在,俱有儿郎为此牺牲,当行其地,若见有青山松柏摇曳,大江川流不息,便是儿郎护佑族人。” 洛襄声音中并无压抑,洛攸却能听出那其中的悲切和强作欢悦,当即哀痛沉声道:“青山松柏葬英魂,大江川流颂神功,山川有灵,其灵为亲,若大劫尽时,我族于辽东还能大兴,当以先祖为尊,为尊亲表山川神灵,以慰其魂灵兮。” 洛襄闻言一怔而后不发一言只是抱拳作揖,殿中众人皆戚戚然。 洛襄等人回返带来辽东确切消息,辽东正建城,已备有屋舍后,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洛氏开始了真正的大迁徙,洛氏迁徙,如同行军,浩浩汤汤家族真正的珍宝,都已经置放在戒指中带走,如今所带不过是戒指所不能大量携带的粮食、棉衣锦裘等物。 青壮自然不惧长途跋涉,这些青壮都被组织起来作为护卫,洛氏在诸夏境内自然是无忧的,但进入辽东后,这样庞大的队伍,无数的辎重,看起来又不是特别强,一定是胡人眼中的口中餐,须知纵然是敢战士出行,都有胡人截杀,这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是洛氏的队伍中充斥着大量身体素质较差的妇孺,胡人定然不会放过。 洛氏所做的计划为分批出行,第一批依旧是青壮为先这些人先行出发,一是再次为后续族人趟路,二是进入凛冬城后,都是建城的劳力,能为后续的族人打下扎实的基础,最终首批迁徙的人数为万余青壮,数千妇孺,两千敢战士全副武装随行保护,待将这些人送到凛冬城,敢战士再返回昭城。 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若不是洛氏出行,无论是汉国还是燕国,都绝不可能放任,当洛襄再次经过汉国和燕国边境时,甚至能嗅到其中的紧张气氛味道,他知道惨烈的战争或许将要再次开始了。 春去秋来,寒降暑升,四季轮回,年年岁岁皆如此,昭城中的人踪愈发稀少,五年内,八九万人都已经尽数迁走,莫说内城,纵然是外城都不曾见到几个人影,在拐角处,多是年老之人聚在一起说笑,洛攸自外城负手走过,似乎要将昭城皆刻在脑海中,见到几个老人便施礼道:“诸位宗老,何以不随大队迁徙,待入辽东,亦有相谈之日。” 那老人闻言眯着眼睛笑着道:“昔年洛国亡毁时,族中老迈陪葬者众,此番本欲随城偕亡,然家主令下严辞,不准殉城,我等不能拒之,便最后走,再看一眼,再看几眼罢。” 洛攸闻言眼中有些暗淡失落,安慰道:“人生于世上,有生有死,物生于世上,亦有生有死,花有重开日,城有再建时,昭圣王能废墟上重建昭城,百千年后亦能如此,昭城在族人心间,族人所在,那白山黑水的极北寒风中,凛冬亦如昭城。” 那些老人便望着洛攸笑,只是笑中带着悲意,洛攸不再于昭城晃悠,也未曾回洛宫,而是回到了宗庙,唯有宗庙才是洛氏永远的神圣所在,如今昭城中,唯有他一个嫡系在此,洛氏宗庙烛火永不息,他便跪在往日那处,开始祈祷颂唱,纵然素王消失,但对祖先的尊崇永远不会停止,这已经刻在洛氏骨血之中。 洛攸在烛火飘摇的宗庙中高声颂唱着,宗庙外却乌云压城,黑沉沉一片,狂风呼啸卷的天下唯余风声,雷霆盖亚,不消片刻滂沱大雨挥洒而下,整座昭城都笼罩于雨幕朦胧中,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洛攸似乎未有所觉,他按部就班的将整首赞诗唱罢,这才起身走到宗庙门前。 狂风卷过的雨打湿他锦衣的下摆,潮湿的水气不住扑在他面上,几缕发丝已湿哒哒的贴在他侧颜上,他好似无所觉,只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雨幕倾泻,天翻地覆,斗大雨点滴在青石板上,而后汇聚成溪流,昭城运行千百年的排水在这般滂沱大雨下,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运行,将水流排入城外河流中。 昭城中最后数千人皆披蓑衣戴斗笠,尽是头生华发的老者,佝偻着身子立于大雨中,被风吹的摇摇欲坠,远远望着昭城周围已经俱被冲毁的良田,大量的淤泥被席卷而来,天空中的大雨依旧无止歇,昭城虽巍峨盛大,于其中亦不过沧海扁舟而已。 早已有老者弃下手中持杖,面朝昭城方向跪下,满面涕泪哀嚎道:“自素王上皇于昭地建国,一千三百年,纵有秦时之祸,不过毁屋断墙而已,仍有断壁残垣,昭圣王得以兴盛,可如今竟直接化作泽国,再不存续,一千三百年之城,俱成往事矣,苍天,何以如何苛责我洛氏我洛氏顺天应命,为何要承受这万千之苦!” 洛攸脑海中回想起祖父生前所说,昭城将化作泽国,原来是这般化作泽国,他知道这不是家族所为,召唤一场足以覆灭昭城的大水,所付出的底蕴,不是如今的家族所能消耗得起的。 素王消失,家族底蕴用一分少一分,这大雨必是苍天所降,这就是天意如刀吗,洛氏亦在天意之中,没有了素王老祖,直面天意,一着不慎,便遭覆亡。 望着依旧跪伏于地的宿老们,洛攸轻叹,一千三百年来,洛氏几乎不曾顺天应命,以至于有如今,人与天斗,胜则小胜,败则覆亡。 昭城暴雨,洛氏人去楼空,黄河泛滥,昭城竟没于烟雨中,这是完全不比洛氏决意迁往辽东差分毫的惊天大事,莫说汉国,纵然远在长安垂垂病矣的魏国皇帝曹睿都暗自派人前来一探,见昭城果真化为泽国,俱震撼莫名,无以言表。 昭城于天下人心中,不吝于长安洛阳,乃至于兴衰盛亡胜过二京,当得知昭城崩摧时,于汉国中,于魏国中,皆有人轻声叹曰:“大日耀耀,圣光永明,昭城尤有亡日,何况人哉,此归去兆,此归去兆。” 洛攸自然不知昭城化泽会导致曹睿心气一断崩殂,亦不知汉国会一日薨三元从,他已摘去蓑衣斗笠,行至燕国境中,见到了燕国大将军兼任丞相的慕容承光。 慕容承光负手与洛攸并肩立于普陀河前,朗声笑道:“公子,十年前于此河前,我送昭公入辽东,十年后,我于此河前,再送公子入辽东,自此中原无洛氏,而辽东有洛人,百千年后,史载燕洛同出辽东,我燕人幸甚至哉。” 昭城此前虽封,却不是不闻天下事,慕容承光独揽燕国大政,公孙氏被杀戮殆尽,惟余少数逃奔草原及汉国,篡夺君位,不过是时间问题,这等枭雄,独对洛氏友善,必不简单,洛攸轻声道:“辽东重大,东胡愈多,凶悍难治,可为公之助力。” 慕容承光笑起扬手道:“公子,洛氏北迁,吾不能亲往祝贺,此为贺礼,请公子转交昭公,莫要忘记燕洛间的情谊。” 洛攸命人收下便快速启程,前往凛冬城的路敢战士们已经走过多次,但依旧是崎岖难行,此行几乎竟是年老之人,纵有良马,亦疲累不堪,每逢歇息时,便作歌自嘲,洛攸见之却展露笑颜,无他,作歌自嘲者,多无事也,一言不发者,多死难矣。 当大队的敢战士突兀从林中涌出后,洛攸知道自己到了,他策马快速向前奔去,立在高石上,远远望着那座还有些简陋的城池,那就是无数次被提起的凛冬城,自他带领着昭城最后的百姓来到这里,昭城洛氏便彻底烟消云散。 往事俱流,惟留生人再复矣! ———— 洛泽一顾,花草俱萧疏,洛泽二顾,水波绕萦纡,洛泽三顾,遗恨迷烟树,巍巍乎,风流尽罢,亦不过宫阙作土。——《笔谈杂言》 一点更第二章 (本章完) ------------ 第八章:愿以赤血挽天倾! 凛冬城依丘陵而建,屋舍围绕着中极排布,中极所在正是洛宫以及英灵殿,宗庙会布置于山上的城中,说是洛宫不过是一些略显逼仄的房屋,洛氏大部分人迁徙至此才数年,还未能建立恢宏的大城。 英灵殿前,洛氏族人及诸家诸族俱跪伏于前,愈发苍老的洛谌手持神杖肃穆道:“十年寒霜,终铸凛冬,俱往英魂,吾族已于极寒极北黑暗之地,矗立灯塔,素王之光将辉耀北境,安息哉,安息哉!” 十万人皆垂首叉手同声称颂,“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子孙受享大光明,福泽绵延后嗣长。” 众人刚齐声颂完,又颂三声,洛谌正要走下祭坛,却突然一个踉跄,身体先是一晃想要站稳,而后竟径直倒下,这突然的变故惊住了所有人,直到神杖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洛攸才反应过来,直接冲上祭坛,将洛谌扶起,大声道:“族人俱回屋舍,各自安定。” 围拢的众人不得不散去,心焦的等待着洛宫消息,三日后,当悬于洛宫的钟声沉闷响起,所有人都知道了结局,家主果真去世了。 洛谌担任家主十年,继位不久便行往辽东,五载不曾见子民,又五年,洛氏迁徙至此,他最大的作为便是建立凛冬城,在洛氏族人俱迁至凛冬城后,竟然暴猝而亡,真是时也命也。 令家族迁徙辽东者,葬于昭城,使家族安于辽东者,死在极寒所在,葬礼并不繁复但很盛大,洛谌未曾给自己修建墓室,他被葬于凛冬城南,寓意回望南国。 洛攸的继位仪式亦十分简陋,大祭司在宗庙中为他冠上冠冕,再将神杖交到他手中,简单的不像是传承千年规矩颇多的世家大族,倒像是蛮荒的胡人为自己随意戴上王冠。 洛攸站在高处望着所有正忙碌的子民,耳边回荡着父亲的遗言:“凛冬苦寒,取食甚难,吾不忧谷物,因辽东虽荒芜,然其土甚贵,有数年耕耘,不足缺粮,然人食谷物,只得存也,须配肉食,为父所忧者于此也,以粮喂牲、畜,马食尚不足,况鸡、鸭乎? 凛冬位于极北,与燕国交者两千里,所行艰难甚远,不足行商以购也,尔承君位,揽以河、山,围而圈之,使渔、猎兴盛,及至开垦粮田,使妇孺俱无缺矣。” 不曾言语家族大势未来,不曾言语素王能否归来,不曾言语要如何制四方狄胡,只言一食一饭,洛氏之难,足可见也,迁徙凛冬带来的大量存粮,使洛氏数年内无后顾之忧,然近忧既解,远虑必现,如何为十万聚集在凛冬的子民求得生存,便是唯一所虑事。 数千汉子袒露上身,满是晶莹汗滴,正挥舞着手中铁器将土层剖开,在沟渠的尽头是枢纽,可引江水至此灌溉农田,兴修水利乃提高农田产量的不二法门,纵观凛冬城外,多有块块农田,沟渠田垄于其间穿过,洛氏迁徙有人力、有技术、有器具,开垦速度极快。 大江之畔,亦是一群大汉持孔眼较大的渔网乘着小船于江上驰骋,见到有大鱼群便纵身跳入水中,手臂拍击扬起层层浪,在夏季时,不需要洛氏嫡系子弟,都能捕捉到鱼,只有冬季严寒时,才需要嫡系发动沉鱼天赋,增强捕鱼的机会。 凛冬城外的山林中,郁郁葱葱,尽是白杨松柏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其间豺狼虎豹甚多,可食肉牲畜俱不缺少,青壮十数人各分小队,进山捕猎,若是寻常猎户自然难以寻觅猎物,但洛氏的捕猎小队通常由嫡系领头,洛氏如今的捕猎队中有上百只海东青,大多数的猎物皆避无可避,洛氏又有甲胄、弓弩、利器、伤药,与寻常猎户完全不同曰捕或许有所偏颇,当以狩为准,纵然猛虎亦不过箭下鬼也。 迁徙至凛冬城后,除了寒冬太过难熬,每年都有族人死去外,所有人都发现这其实是物产丰饶之地,脚下的土地也是种粮的好土,素王所言,洛氏将于白山黑水兴盛诚是良言。 果然素王从不曾有错,唯一可惜的是,辽东严寒不若西域温暖,除非生活在有十数洛氏嫡系共同展开御寒领域的凛冬城,否则常人实在是难以在极寒下生存,即便是胡人在冬季时也要迁徙到靠南一些的山林中避寒。 洛宫中,洛攸与一众洛氏高层正商议着族中大事,经过磨砺最受重用的洛襄先向洛攸汇报道:“兄长,根据前些时日狩猎队汇报,凛冬城以南、燕国以北的大部辽东土地,都已被不断迁徙的胡人部落所占据,我族前往燕国唯一能行的商路彻底被截断,如今我族已彻底孤悬北境,形势堪忧,有胡人部落注意到了凛冬城,寒冬时他们不敢前来,但夏时未必不敢,或许战争将要到来燃烧。” 洛氏迁往辽东的一大原因便是因为素王上皇曾经胡命昌盛的谶语,洛攸微微眯着眼道:“自素王上皇谶语出世,我族最想不明白的便是,胡人到底以何等方式昌盛,我族又要以何等方式去平抑胡乱,现在胡人欲攻凛冬,正可一试其族成色,寻找平抑胡命的方法。” 当洛氏的敢战士轻而易举的凿穿胡人后,洛攸望着那遍地的尸体,足足有上百具,他摇摇头,以这些胡人的实力根本没有威胁凛冬城的实力,尤其是如今的敢战士,经历过辽东苦寒后,更是胜过曾经,最明显的就是体型完全大了一圈,唯一让他有所惊讶的便是这些胡人中有几人的确勇猛,一锤甚至直接将盔甲锤破,不过最终还是被更有组织的敢战士所围杀,战争从不是好勇斗狠,万人敌也需要亲卫护持才能斩将破敌。 “胡人行事颇无章法,以捕猎之术,用于军阵之道,故有此败,这些胡人不足为虑,诸位可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洛攸首先对胡人做出总结,而后询问其他人的想法,洛襄沉吟后略有些踌躇的说道:“兄长,我感觉胡人中最难缠的那几人,有些过于勇猛,纵然辽东胡人皆颇勇武,但一个小部落而已,不应当有这么多猛将,颇有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势翻腾之感。” 洛攸心中一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对,此刻听到洛襄所言,顿觉正中他心中不安处,咬牙道:“原来如此,时势造英雄,英雄再造时势,苍天推动,胡命兴盛,于是有英豪降于胡人中,正如同数十年前我诸夏的汉末英豪盛世,胡人英豪辈出,自然能夺尽气运,创造更波澜的局势,这难道便是胡人兴盛的缘由吗? 苍天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诸夏凋零时,使胡人兴盛,当真是不偏不倚,天下万物,俱有兴盛,俱有衰亡,天上的天,不独是我诸夏之天,不独是我夏人之天,但这与素王所愿冲突,我族逆天而行,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且要试看一番,有多少英豪能使胡人昌盛至此,与我洛氏相比,谁胜谁负。” 洛攸语中满怀不甘,众人却皆是心中一凛,他们都是洛氏真正的高层,知道逆天可没有那么简单,迄今为止,洛氏只有胜天半子者,还从未有真正的能翻转天地大势者,“自古以来,一君败一国者,何其多也,一君盛一国者,亦何其多也,邦周时列国众,贤君能臣在则国不败亡,昏君奸佞在则毁其社稷,比目皆是,当加以谨慎,胡运昌盛的事实若何,还需后续再观,不过胡人应当不会再直接进攻凛冬城了。” 洛氏的判断很准确,胡人本就不善攻城,在尝试后发现洛氏很强,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后,就不再组织前来进攻。 伴着初雪落下,林间挂上白霜,凛冽的寒风开始游荡于辽东山川间,鹿群于林间跳跃转圜奔腾,道道箭矢破空声透出,一只只鹿哀嚎着倒在地上,从林中奔出许多道着皮袄的壮硕身影,常年的狩猎,使这些人奔跑起来有若虎豹,气势极盛,两人一抗便将鹿尸扔在马身上驮着,留在身上的血迹抓起地上的雪清洗一番,此行收获颇丰,足有数十只鹿被捕获,其中有十几只未死,应当能圈养于山城中,成为洛氏取用的山库珍藏之一,冬季猎物稀少,要在大雪封山前存储过冬的肉食,是以洛氏狩猎队大肆围山而猎,以凛冬城的人口,辽东的猎物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再吃一百年都不可能吃的尽。 一行人正要回返凛冬城,突然见到一行数十人正往北逃来,一看那浑身兽皮包裹的穿着便是辽东的胡人,这些胡人体格健硕,身体素质惊人,在狂奔中竟然只微微喘气,而且忍耐力极强,在林中翻越受伤一声不吭的穿行逃命,实在是上好的兵源。 在这一行人身后追赶的亦是胡人,骑着马手中持着弓弩,两条腿的终究不如四条腿的速度快,逃命的胡人终究还是被追赶上打翻在地,倒在地上的胡人犹不屈服的怒声喝道:“同为族人,你们为什么要帮着那些卑贱的鲜卑杂种来攻打我们的部落?” “苍天所钟的大单于,日月所环绕,山川所应和,至高无上,生来统治苍天之下一切生民,你们也不例外,降可活,不降便死,唯此而已,族人中已经有成为一方宗王之人,留在辽东这样的苦寒之地,最终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追随大单于,待攻入南国,伱们将得到一切你们想要的东西。” 躲藏起来的洛氏众人闻言目中皆惊骇,待这些胡人抓着族人离去后,便快速回返凛冬城,汇报这个消息。 洛氏自然知道有一支鲜卑部落西进,在草原上兴盛,但没想到那个愈发强势的庞然大物,竟然开始返回辽东抓胡人充军,最了解东胡战斗力的是自己人,源源不断的捕奴者从那冰天雪地中将胡人捕捉,然后武装起来送到草原上成为草原大帝国最强的战士,这些最悍勇的胡人披甲后,能以一当十,悍不畏死,关键时刻一千人就能攻破一切艰难险关,燕人同样在抓东胡人在军中效力,如今燕国军队中超过一半都是胡人,能苦战、能血战,让汉国苦不堪言。 洛攸等人都从中嗅到了危险,洛攸深吸口气道:“胡人之昌盛,先是天骄降世,而后便是统一草原诸部,等到辽东亦被整合,其势之盛,其运之隆当达到顶峰,然而天命既降,其势便势不可挡,我族到底要如何为之?” 大祭司久阅洛氏典籍,肃然道:“遵从素王上皇命,平抑胡命,实为逆天之举,我族史上逆天成行之法,大致有三种,一曰天命神器,素王上皇有言,神器有逆天之能,可削减气运天命;二曰天命之子换命,此法用之颇多,周室天命因此而延,匈奴天命以此而终,汉室天命以此而崩,然此法施展不明;三曰以血还血,以命还命,我洛氏乃是素王血裔,素王如天同齐,我洛氏自有天命于身,我洛氏之血,至尊至贵,可抵天命,家族典籍记载,昔年邦周宣公时,有敢战士以血祭苍天,天命摧噬减小,以及诸夏大战,我族被天命所压,近乎崩摧,此血一流,天命枷锁顿松,甚至出现了武公这样的天下英杰,这便是以血洗天命之法,嫡系当先,否则无用。” 三条逆天之法大祭司皆列出,众人面面相觑,实际上不过是一三可用,一者为家族底蕴,三者牺牲之重,血泪之重,难言矣,洛攸微叹一声,很快就坚决起来,“既迁辽东又有什么不能放弃呢?以神器,以赤血,挽天倾,自吾始!” ———— 辽东纵一千八百里、横一千五百里,广袤沃土,俱为诸胡所据,其氛日滋盛,而夏业衰,凛冬立极,沧海扁舟,危若累卵,有覆亡之险,倾业之祸。——《辽东志》 (本章完) ------------ 差点忘了说,填坑节番外 大概可能是今天晚上0点,起点工作人员会更新本书填坑节的番外,一万字,不要钱,大家可以到时候看看,我觉得我写的还不错。 ------------ 填坑节番外发在上一卷了 无语了,估计是起点的工作人员搞错了,发在上一卷了,大家可以翻回去看。 ------------ 第九章:风流冠冕已落地! 草原荒芜,略泛焦黄,山层俱染,天下之变,如火如荼,辽东十年,饮雪寒霜,自极北而至,草原亦霜冻不止,漠北雪域,牲畜冻毙者众多,牧民哀嚎泣血,死于河畔者众,兽皮裹身,不能御寒,祈求长生天,素王上皇长生天,乃至于日月山川诸神者,数不胜数,但终无应者。 阴山脚下,毡帐绵延,草原金帐便立于此地,单于统率着如今草原最强大的国家鲜卑夏国,金帐外的护卫皆颇为雄壮,鲜卑单于乃是鲜卑数十个部落中最强的燕部首领,另外还有势力较强的四大部族,为拓跋部、宇文部、慕容部、独孤部。 辽东胡人为何认为燕国同样是胡人,就在于燕国和鲜卑皆发迹于辽东大鲜卑山,血缘交杂太近,草原上多有抢掠女子的习俗,血缘本就繁杂,所以带有一定母系氏族的遗留。在胡人部落中,多将燕部鲜卑与燕国皇族混为一谈,将慕容鲜卑与燕国慕容氏混为一谈,实际上就连这二氏自己也说不清血缘,毕竟在刚刚流放至大鲜卑山后的那些年,可没有族谱,最终只能用入夷狄则夷狄将其排斥,纵然真的曾经是亲戚,但如今燕国是尊贵的诸夏之亲,而燕部和慕容部不过是夷狄之卑。 拓跋贺风尘仆仆自西部赶回王庭,身躯极是高大,身为四大部族首领,他是鲜卑夏国的四王之一,亦有大夏第一勇士之称,于鲜卑夏国中权势极大,此刻抱拳昂然道:“大单于,大漠以北,冰雪日盛,不宜生存,诸部请迁漠南,还望应允,草原岁岁大雪,我族艰难求生,请攻南国,以得活命。” 拓跋贺之言,得到了帐中鲜卑贵族的认可,草原部落,在天寒大饥下,除了掠夺南国,别无他法,于是皆请求单于燕回攻伐南国,但众贵族未曾料到的是,燕回拒绝了这个提议。 燕回沉声道:“如今独孤、宇文二部,俱未臣服,魏、燕强横,擅自征讨,于己不利,不若与魏国互市,交为睦邻,魏国广袤富饶,然国中不靖,南国纷争之烈,不弱于草原,我族与之修好,其必欣然,而后东服二部,一统族群,挥军而西,并吞西域,其地富饶,人口亦众,无山川相阻,铁骑踏而国将平,定可一战而功成,其时我国势之盛,将亘古而未有,岂不美哉,西王悍勇,翌日当为先锋,本单于为西王压阵。” 燕回之言让众人心悦诚服,真不愧是单于,果然有通天的智慧,拓跋贺从血海中杀出来,曾一日手刃百名勇士,乃是鲜卑战神之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单于军旗所指,拓跋部锋刃即至!” 关中诸水环绕,繁荣茂盛,长安亦恢宏盛大,魏国权贵对鲜卑单于所请欣然答应,待鲜卑使者离去后,在短暂的平静后,整座魏国都好似活了过来,宫廷中,曹氏夏侯宗亲拱卫小皇帝,士族俱坐于殿中,司马懿颤颤巍巍上前叩首道:“臣懿启呈陛下,大魏据雍凉、河洛,皆周秦大业,王者地也,域土茂盛,诸国之先,然域国多以封疆之界,山河大川为之上,险关要隘为之中,兵戈威武为之下,关中四塞之国,据金城之固,河洛八关,有叩关之险。 方今天下,汉燕交织,无可攻我,鲜卑交结,亦可安也,惟先吴今楚,据南阳,胁商於,迫武关,乃我大魏心腹之患。秦不据巴蜀,则无以攻楚,无以粮源,今我大魏,亦如此也。夺巴蜀,俯视荆楚,夺河东,俯视关东,成西秦一统诸国之势,大业可成矣。” 宗亲对司马懿出声自然有不满,但老辈宗亲死尽,二代无能,作为曹睿的托孤大臣之一,司马懿在魏国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况且攻伐巴蜀,这是先武皇帝崩殂前就定下的国策,结果经过文皇帝和明皇帝两任皇帝,都没有成行,一直推迟到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反对,唯有死路一条。 攻蜀之战,曹魏早已准备太久,汉中粮仓足以供大军所需,自关中长安发步骑五万入汉中,声势之浩大,中原多年未曾见也,益州大都督见魏国来势汹汹,当即谨守门户而后派快船乘江顺流而下往楚国都城江陵去向皇帝通报军情。 楚国第一任皇帝正是昔日为陆逊请功的楚氏家主楚雄,不过他登极不过三载就死于疾病,如今的楚国皇帝是楚雄之子楚云。 楚国皇宫,规制恢宏,黄金珠玉俱镶嵌其上,江东女子柔如水,天下俱知,宫中自然美女如云,宫殿之上,楚云正欣赏舞姬容姿,畅饮美酒,没想到竟然接到军情,当即酒樽便滚落而下,楚国以江陵为都,正是因为据有巴蜀,若是巴蜀有失,魏军再攻破夷陵,一日便可至江陵城下,他如何能不急,立即道:“速召诸大臣入宫,商议对策。” 军情紧急,江陵城中的大臣纷纷乘车赶往皇宫,堵的宫门前水泄不通,能被皇帝在这个时候唤来的自然都是朝堂重臣,洛希同样在此列中,楚雄称帝建楚后,豫章郡公改封姑苏郡公,位列与诸王平齐,依旧是尊贵至极,有此结局与楚国政治形势不无关系。 楚氏建国实在是侥幸,先吴国中有九大士族,江东人称风流冠冕,洛桥二氏自动出局,周鲁二氏被迫出局,陆氏被抵制,张韩二氏敬陪末席,只剩下萧楚二氏,一个是声望隆盛的五姓宗支,一个是江东大姓,最终楚雄用一部《氏族志》杀死了竞争。 所谓《氏族志》,列吴国四州数十郡中三十九姓,百二十家,依照声望及官品,按列排序,以示上下有别,各有尊贵,楚氏为帝,不列其中,余者八家列第一等豪门贵姓,其余二等、三等,一直至九等末,楚国日后选官便以此为凭,从诸家中选取才能和品行良好的子弟为官。 这一招是连洛希都未曾想过的,实在是太狠,这虽然算不上世卿世禄,毕竟对子弟的才能、品行还是有要求的,本质上和察举制差不多,但他本能感觉不对,他想要反对,但就连桥氏都暗自传来言语,劝说他不要反对,洛希瞬间就知道这已经不可避免,楚雄言称与诸家共天下,以此取得了吴国几乎大部分士族的支持,被推举登基为帝,一书开一国,得国之易,遍数千年,未曾见也,然权力之小,基业之浅,亦未曾见也。 楚国群臣按照次列入宫,楚云虽然贵为楚国皇帝,但并不敢在这群大臣面前有什么无礼的举动,待群臣落座后,楚云便急声问道:“众卿,魏国来势汹汹,探子来报说长安派五万精卒聚汉中,我大楚该如何阻挡。” 洛希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群臣七嘴八舌商议许久,最后只得出一个结果,速速召大都督陆逊前来江陵,率大军迎战魏国,待众人散去,洛希走出宫殿,回想殿中之事,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虎父犬子,兰陵县公萧成步到洛希身边,突然开口问道:“洛公以为魏国与我军此战,胜负如何?” 洛希望了萧成一眼而后淡淡道:“大都督统率无双,当今天下能胜大都督者,不曾见也,若大都督率军前往,魏国不能进巴蜀半步。” 在如今这个天骄凋零的时代,陆逊在统帅方面几乎称得上天下第一,对洛希所言,萧成不置可否道:“只可惜大都督年老多病,此番未必能来江陵,未必能统率我楚军出战。” 洛希认真的上上下下瞧了萧成片刻,笑了笑,而后一言不发离开皇宫,萧成背着手走在皇宫中,轻声道:“万里江山,真是风景如画啊。” 陆逊竟真的抱恙不能前来江陵,且上报汉军有所异动,要谨守徐州,不能遵奉君令,江陵城中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陆逊是故意不来,还是真不能来,这已经不重要,关键皇帝认为陆逊是故意不来,于殿上大发雷霆道:“君在臣上,君令既下,臣子岂可违逆,恃功自傲,实乃不臣之辈!” 皇帝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静如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望向楚云,震惊于皇帝居然敢如此评价一位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那可是先吴国时就已经使持节,正大都督位的顶级权贵,先帝在位时,尚且要爵封广陵郡公,以安抚其不平之心,你一个没有功绩在身的二代皇帝,谁给你的胆子对陆伯言这么说话? 楚云犹未感觉不对还要再宣泄一番,殿中群臣却已经不能忍受他的愚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陛下慎言,先帝曾有言,帝与士族共天下也,楚国非陛下一人之天下,乃诸家之天下,广陵郡公声威煊赫,于我楚国有大功,他既抱病不能至江陵,陛下当遣使慰问而不是受陛下此辱,陛下当下诏向广陵郡公致歉,此风万不可助长,否则我朝将国之不国,覆亡便在旦夕间!” 楚云闻言只觉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道:“尔等在胡言乱语什么,皇帝给臣子道歉,亘古未尝闻也,这岂不是纲常失序,阴阳逆转的大祸吗?” 一道显得有些阴恻恻的声音于殿中响起,“弑杀君上,血洗宫廷才是真正纲常失序、阴阳逆转的大祸,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有法家的皇帝才不会犯错,陛下是要做法家的皇帝吗?” 一听到法家二字,皇帝顿时呆住,殿中的氛围都瞬间不同,再加上“弑杀君上,血洗宫廷”八个字,一下子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陆逊不来,但仗还是要打,只不过大多数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唯独洛希没有,因为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必败的战争。如此混乱的楚国内政,如此废物的皇帝,怎么可能打的赢魏国,魏国比之前三代皇帝时虽然在逐渐走下坡路,但至少皇庭权威依旧甚重。 楚国凑了三万步卒乘船前往支援益州,使益州大都督统率试图将魏国赶出汉中,结果未出洛希所料,三战而三败,定军山一战,楚国三万步卒全军覆没,魏国大军衔尾追杀突入成都,预示着整个蜀地的陷落。战报传至楚国,江陵震怖,群臣再次齐聚皇宫,有大臣于殿中高声道:“益州陷落如今唯一所恃者,长江坚城,当遣精锐固守夷陵诸城,否则魏军顺流而下,江陵危矣,楚国危矣!” 楚云闻听成都陷落早已吓的六神无主,问政于洛希,洛希根本就不想理会他,但最终还是说道:“陛下不必焦急,长江上铁索连横,又有夷陵坚城守卫,魏国不可能顺流而下攻城略地,不过君王不立于险地,臣以为还都建业,当是上上之选。” 对楚云这种平庸的君主,洛希不认为他能带领楚国夺回益州,既然如此,那远远躲起来,不要被敌国所俘虏,或许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贡献。 楚云闻言眼中一亮,殿中群臣所给出的意见中,洛希的最合他心意,当即道:“姑苏郡公所言极是,朕以为此刻当务之急便是还都建业,姑苏郡公与朕同行,朕重重有赏。” 洛希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而后便见到萧成在隐隐笑着,见到洛希望过来,轻声笑道:“倘若是本公,当使郡公镇守荆州,主导荆州事务,而不是带在身边,皇帝可真是,愚不可及啊。” 萧成语中对皇帝已经没有丝毫尊重,甚至全是嘲讽,洛希不知道在这殿中有多少人和萧成一般,毕竟就连一向恭谨待人的自己都有些厌恶楚云。 曾经以才气风流而闻名天下的江东,豫章郡公洛楚,有美周郎之称的大都督周公瑾,何时才能回到那个光辉的时代呢? ———— 褊帝以长继位,而偏瑕无能,胸狭器小,秉政多急,过而不思,享国日久,社稷未堕,盖不虐民而列国皆无圣君矣。——《南史·楚本纪》 下午三点更第二章 (本章完) ------------ 想改书名,征集贴 书名太长榜单放不下,而且吸量极差,完全没有新读者进来,想改书名,但我起名不行,征集一下书友的意见。 1 2 3 4 5 6 7 8 9 ------------ 第十章:人事起须天命终! 自苍莽辽阔草原而来的鲜卑人,沿着曾经西进的道路,穿行于巍峨苍翠连绵的丛丛山岭,重新踏足在辽东茫茫的平原上。 最先数百鲜卑人身上披着半身铁甲,一些甲上带着斑驳锈迹,腰间佩以铮亮弯刀,背负弓矢箭壶,领头的乃是慕容部贵族,望着面前的部落首领,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给予大大的拥抱,“尊贵的独孤部首领,大单于祝愿您,愿长白山的神灵永远庇护您。” 慕容详大马金刀的坐在毡帐中,饮下一杯茶酒后径直说道:“尊贵的独孤部首领,单于使我前来对您言语,蒙苍天所庇佑,全鲜卑人的单于,郑重而敬重的请求您率领所有的子民,追随鲜卑的旗帜,归于大夏的统治,单于将会遵循苍天的意志赐予您愈发尊贵的地位,胜过在辽东的苦寒艰难,丰饶的牧场,成群的牛羊,数之不尽的奴隶,都将是单于赐予您的,这是我来时单于让我带给您的礼物。” 说着便让手下捧上璀璨的黄金,又在不经意间摩挲着自己珍贵的黄金珠玉饰品和器具,孤独及看着眼中直发热,慕容部这群人西进后可真的是发达了,孤独部却还在辽东过着冬天硬抗严寒,为了生存下河捕鱼、进山捕猎的艰苦日子,两相对比,孤独及顿时满满的不平衡,沉声问道:“单于允诺给我部的东西可是真的吗?我孤独部庞大无比,仅仅男丁就有过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慕容详暗嘶一声,竟然有这么多人,转而就是大惊喜,果然来这里没错,这些人披上甲稍加训练就是顶级的兵丁,若是彻底统一鲜卑所有部落,还有谁是我大夏对手,慕容详正要回答便听到外间传来喧嚣声音,稍倾独孤及的儿子脸色怪异的走进来低声道:“父亲,外面有燕国使者求见。” 嘶~ 燕国使者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独孤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一人走进,抱拳作揖道:“尊贵的独孤部头人,奉燕国大将军及丞相的命令,我出现在这里,您可以称呼我为慕容成。” 听到这个自报家门,慕容详顿时将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杀意凛冽的盯着慕容成,独孤及让慕容成坐下,慕容成转头问道:“你便是鲜卑慕容氏的族人?此番前来辽东,可是要认祖归宗,稍倾随吾返回燕国,大将军会欣喜的。” “口出悖言,敢尔!” 慕容详听闻此言,顿时愤怒抽刀就要血溅毡帐,独孤氏族人连忙将其拦下,慕容成略带着嘲讽笑了笑慕容详,而后向独孤及施施然道:“头人,在辽东千里的土地上,您的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知晓,大将军深深地仰慕您,我等皆同出于大鲜卑山,乃是同源,如今我族以燕为号,燕氏、慕容氏、贺兰氏俱称为燕人,独孤氏,大鲜卑山源流旧人也,亦当以燕为号,归于诸夏,莫要学草原慕容、燕及拓跋,名夏实夷,高贵者不觉,而落于卑贱,岂不荒谬。” 眼下的场面是独孤及未曾料到的,但正如慕容成所说,他在辽东纵横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勇猛如虎的凶悍以及敏锐如狐的狡诈,慕容成和慕容详之言,他微微思考后,就已经有了决断,拒绝燕国的招揽,慕容成悻悻而走,慕容详大喜过望,二人交换信物约定此事。 待二人皆离开后,独孤及之子好奇问道:“父亲,您不是经常说,唯有前往南国才能让族群壮大有好的生活吗?现在燕国前来招揽,为何不愿意加入燕国,反而选择草原上的夏国,据说草原上同样严寒彻骨,不适宜人生存。” 独孤及咧着嘴发出无声的笑,而后缓缓说道:“燕国力小却倨傲,表面上待我等亲近,但实际上内心中对我有鄙夷,若是这般投靠,结局还未可知,夏国据有万里之土,控弦数十万,待收拢鲜卑各部,其实力之强,足可称天下第一,我独孤部,乃鲜卑五大部之一,自然据有尊位,所谓艰难,何时与尊贵者有关? 不过,燕国慕容承光,悍勇无比,纵然是我也深深敬畏,他不是凡人,我看他就快要杀死那个燕国单于,自己称大单于了,他既然来招揽我孤独部,那其余的部落自然不会放过,现在燕国虽弱,但翱翔天际的雄鹰,都是从雏鸟开始,不能和燕国关系太差,日后或许有投靠之日。” 朝日初升起,曦光洒下,蓟城诸门洞开,有十数骑士飞奔而来,皆着玄衣绣飞禽,背后插金色旗帜,在燕国中,这些人被称作“金旗绣衣使者”,只听从慕容承光的命令守城卫士根本不敢阻拦,当即放这些人入城,沉重的马蹄声踏破城中寂静,早起出行的城中百姓慌忙避开这些横冲直撞的骑士。 经过燕国的治理,幽州蓟城是当之无愧的北方第一城,城池高厚,御守利器严密,这座城池的主人表面上属于燕氏,但数遍燕国中百姓,只知道丞相、大将军慕容承光的名字,慕容承光已经走到加九锡、出入警跸、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地步,距离当年曹操夺汉朝帝位,只差两步而已。 这些骑士很快就从侧门进了大将军府,蓟城中的权贵皆得到消息,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待皇宫大开,群臣上殿,慕容承光带着小皇帝端坐于皇位后,清嗓高声道:“我大燕自辽东兴起,时至今日,两百年矣,如今据有幽州、辽西,数败南国,铁骑南下,如入无人之境。数十年来,掠其百姓数以十万计,于天下间可称雄矣,然南国兵多将众,守御颇严,掠其民食,难夺城池,不夺城池则南国无以破,其概因我大燕虽强然众少。 本公有一大事要宣布,诸卿皆静听,日前本公派遣使者前往辽东,收揽其骁勇之士,以为我用,鲜卑宇文部,同出大鲜卑山源流,愿归顺我大燕,又有辽东三十三部,皆愿为我大燕所用,此番我大燕将再盛数万铁骑精卒,大燕壮哉!” 嘶~ 慕容承光之言,顿时让殿中群臣皆站不住脚,没人想到慕容承光无声无息间竟然作下这等大事,燕国实力将大大增强,正要有人问是否为真,便见到有人快一步冲出而后匍匐在地上,大大张开双臂高呼道:“陛下万安,臣有谏言奏,丞相为我大燕殚精竭虑,立功甚重,募集数万辽东健勇,不吝于再造,如此大功,不赏不足以定人心,爵封大公,当可酬劳,臣死谏。” 此人谏言一出,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人,皆高呼慕容承光功劳盛大,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燕国政治与中原到底是有所不同,大多数人都认为理所应当,唯有燕氏皇族想要说些什么,但面对凶厉的慕容承光亦呐呐不敢言语,就在这殿上,慕容承光受皇帝册封为辽西郡公,燕国臣子都有些恍惚,慕容承光夺位看来是不可逆转了,不少皇族望着小皇帝,已经开始准备投靠慕容承光了。 慕容承光毫不客气的接受辽西郡公之位,慨然说道:“陛下信重,诸卿宾服,使本公有今日,本公必不负大燕,辽东诸部新服,本公将亲往检阅,而后尽起我燕国大军,军临并州,一统代地,据旧日赵国山川形胜,为我燕国造万世基业,壮我大燕。” 慕容承光一手按刀柄,意气风发,向整个燕国发出了自己的政治宣言,从殿外照进的阳光,穿过群臣,无数交织的影子落在他的脚下,他的身躯是那么高大,就仿佛将整个燕国踩在脚下。 凛冬城中百姓依旧在每日加固加高城墙,凛冬不是一日能够建好的,种地、建城、渔猎,每日都很是忙碌,现在的凛冬城已经颇有规模,城中房屋亦不再是茅草房,而是能够御寒的厚重房屋,在石头中糊着一种特质的胶状物质,能够大规模的增强御寒能力。 一行敢战士从外飞奔而入,宛如虎豹般矫捷,洛襄冲进洛宫后,面带惊喜道:“兄长,果真如你所料,燕国收揽诸胡部,我洛氏向南的道路被打通了一些,试图聚集围攻凛冬城的部落亦少了很多,不过根据燕国传回的消息以及我族自己从胡人口中打探到的,鲜卑夏国同样派人来到了辽东收揽鲜卑胡部,其中大部分皆臣服于鲜卑夏国,是个不小的隐患。” 慕容承光之行,是洛攸使人与他言说,目的便是使辽东胡人为其所用,以免这些胡人于辽东生事,洛氏不行是因为洛氏族人太少,同化太难,而燕国本就包容迥异,最为适合给胡人初步汉化,如今看来果然有效,洛攸沉吟道:“燕国和鲜卑收揽胡人能暂时解我族威胁,鲜卑夏国于草原已经近乎无敌,至今未曾一统,不过是不愿意造成损伤,孜孜不倦收揽辽东胡人,所图不小,并州、魏国,谁是鲜卑夏国的目标,还是西域?” 洛襄闻言忍不住担心问道:“兄长,草原鲜卑性情桀骜,未曾汉化,不通礼仪,强盛势大,诸夏危矣,我族可要通知诸国击之,若再等胡人兴盛,纵然天命击破,然其势已成,不能战而胜之,太过荒谬。” 洛襄之言,便是洛氏道破天命本质,正如秦兴周亡,乃是定数,洛氏违逆,便受天谴,秦国明君盛出,独树一帜,及至后汉末年,天下虽败,汉不亡也,有苍天为之托底,定有刘氏要兴盛汉朝,洛霄破之,汉朝并未立刻消亡,足足数十年后,才由曹操夺位建国。洛霄所为,使汉朝衰微兴亡,不由天定,而由人定,刘备若有光武之能可兴汉室,然天下乱局,最终后汉覆亡,只立一割据政权。 天下事,在乎天命,在乎人事,便是如此,天命不失,人事难行,此所谓时势造英雄。天命已失,俱在人为,人能为之,天命新降,人不能为,天命不现。胡人天命同此,洛氏破其命,苍天便不特助胡人,不再有天骄落地,然而若胡人天骄太盛,搅动大势已成,纵然不凭借天命,亦能对诸夏战而胜之,那便万事皆休,洛氏亦无办法。 这正是姬昭于合道之地所见时所闻,胡人据有天命,苍天助之,然诸夏有洛氏那便是有他这个天,苍天之命是天命,素王之命亦是天命,背负在洛氏身上的责任极重,称之为领袖,毫不为过。 洛攸摇摇头道:“诸夏列国皆未曾将胡人放在眼中,正如胡命昌盛的谶语无人相信一般,刀剑不曾加身,便不知疼痛,空说再多亦无用,大祭司已将破除胡人天命之法述之,我族静等即可,待鲜卑侵之愈急,使列国痛彻,天下警醒,那时再言胡命谶语,南国不曾知若有北国协力,亡胡之事可谈。” 洛襄闻言微微叹口气,若是能少流血自然是少流血,但很多事并非如此简单,如今列国君主俱是平庸之徒,无有慨然于天下志者,若是魏武皇帝、汉宣烈皇帝等活着,绝不会这般艰难。况且如今列国皆不稳,或有内忧,或有外患,无暇他顾,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天下大势,在不断地向着胡人有利的方向而去,其间天命和人事相互交杂,就连洛氏都厘不清其中变数。 ———— 鲜卑纳诸部,其广之盛,抵极北海,南接郡城,东却朝鲜,西击康居,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牲畜千万,乃立庭于阴山盛阳,王帐覆盖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引弓之民皆归焉,尽据匈奴故地,尤有胜之,其势威隆而不显,其力甚强而不攻,南交曹魏,东联辽燕,俱为友好,其主曰能,分立诸部,秣马厉兵,曰游牧胡也,立国之器也,真英主哉。——《北史·鲜卑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一章:风起西域为哪般? 中原是天下的正中,在传统的观念中,天下风云俱出于中原,而四方则是被忽视的角落,然而正如棋盘中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天下四边不是可有可无之物,燕国起于辽东,足可见之。 十几年前,洛星的孙子洛乌自昭城归于西域,便在混乱的西域整肃无双城,誓为家族守下这片土地,十数年来,他一直都关注着中原和草原的消息,概因西域的地理位置导致它始终是诸多大势力冲突的枢纽,中原和草原大势会极大的影响西域。 洛乌于三年前病逝,由其子洛谷继承神庙大祭司之位,开始试图收拢混乱一片的西域,组建围绕神庙的诸国联军,而后来自魏国的消息便一条条传入了西域。 当其时魏国攻克蜀地,士族皆出降,士族领袖迁往长安,司马懿威望日隆,于托孤大臣中已独占鳌头,远胜宗亲皇戚,当他率领大军返回长安时,无数士人为之欢呼,汉灵帝时生人,历经汉愍帝、声帝二朝,入仕曹魏,武皇帝时得重用,历经武帝、文帝、明帝,受先帝托孤,四朝老臣,清流砥柱,士人领袖,他几乎走到了人臣声望的顶点。 伴随着攻陷成都这一场大胜,魏国却并未安定,政争反而愈发激烈起来,士族与宗族间的矛盾愈发深刻,江东士族的成功给予了魏国等极大的启发,自曹操时代以来所采用的重宗室政策,在宗室不成器的当下,迎来了巨大的反噬,魏国士族不甘心屈居于宗族之下,司马懿在这股浪潮中被捧得越来越高。 司马懿自然感受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便产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思,这让他的儿子们颇为不解,任何士族的终极目标都是成为掌控一切的权臣,父亲有这个机会为何却要放弃呢? 司马懿冷声解释道:“先汉后汉多少臣子依仗着一时的权势占据了比皇族还要尊贵的地位,但最终的结果又有谁是善终的呢? 唯有洛氏能全身而退,博望武烈侯霍光若是没有洛氏,他摄政的下场不会好,周懿王和汉仁宗孝惠皇帝那样仁慈的君王又有多少呢,要么如同武皇帝更近一步,要么就三族死无葬身之地。 士族们让我去做那争权夺利的刀剑,简直做梦,纵使一时煊赫,但秦汉以来哪有臣子能和皇族所争斗的呢,如今已经不是世卿世禄的邦周,唯有皇帝是千年不易的,纵然为父权势煊赫,难道你还能继承这份权势吗,难道孙辈还能扶保富贵吗? 到那一日,皇族的清算就会到来,家族的覆灭就会到来,这就是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一人之下的那个位置是毒药,不要沾染。” 司马懿的话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里,但急流勇退亦不容易,功劳太大,不能不赏,三公之位,封爵赐土,以及赐下九锡等荣誉,一件件砸的司马懿恐惧无比,他刚刚回到长安就被解除了兵权,而今又将他捧得极高,而后又有人撺掇着曹爽去攻伐河东或是南阳,若是能为魏国收服这两地,功劳不逊色于司马懿。 如今的并州晋国可谓是一盘散沙,汉国曾经试图将之纳入统治,但最终失败,现在大大小小的诸侯各自分散,但面对外敌则能够团结一致,所以魏国和燕国一直以来都未曾大肆攻伐这里,至于汉国更是不可能,一旦进攻并州,粮道定然被呼啸而下的燕国铁骑所截断。 慕容承光在得到辽东鲜卑兵源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征讨并州,天下诸侯中,攻伐并州燕国应当是最轻松的,概因魏国和汉国进攻并州这样的山河形胜之地,都要经过天然的山川险阻,唯有燕国以上临下,且燕代一体,无论是通过北地长城,还是通过山中通路,都能够长驱直入并州的几块主要盆地。 中原再次动乱的消息被一直关注着中原消息的鲜卑单于燕回所截取,他当即明白自己所一直等待的机会到来了,王庭金帐向着整个草原发起征召,“苍天所钟,全鲜卑人的单于,遵奉上天的命令,万户部落都要率领大军追随王庭作战,战后将重新划分各个部落的户数和牛羊,得到功劳的,纵然部落覆灭,本单于也为你重建,没有功劳的,本单于将剥夺你的荣耀和部族,只有最英勇的儿郎才能屹立于草原上,得到苍天的钟爱。” 整个鲜卑夏国都积极的响应王庭的呼唤,这不仅仅是燕回的威望极高,亦与鲜卑统合极强的体制有关,呼啸而过的引弓之民自匈奴之后,再次于草原上齐聚,燕回对外宣称三万骑兵西狩,实际上聚集起来的骑兵超过十万,皆是强横之士。 在草原诸部抽调精锐汇聚到王庭重新编整军队时,鲜卑夏国的使者出现在了魏国长安,曾经前往辽东的慕容详恭恭敬敬的对小皇帝曹芳行三叩九拜的大礼,这是燕回强硬要求的,他不敢违背,“至尊至贵的大魏皇帝,单于让我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您是真正的苍天所钟爱,日月所围绕,山川河流都听从您的意志而运转。” 这赤裸裸的马屁让殿中群臣很难受,毕竟他们都是声望卓著的士人,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连忙询问单于有什么大事派遣使者,慕容详朗声道:“皇帝陛下,西域国主对大夏的单于攻讦污蔑,草原子民愤怒于他们的无礼,请求单于进攻西域,斩下他们的头颅,向苍天祭祀,但西域拥有广袤的土地,众多的百姓,实力强大,单于听闻西域和您的大魏乃是世代的仇恨,武皇帝时就与西域交战,于是郑重的请求您派遣军队,襄助单于进攻西域,如果能为单于复仇,臣服于单于的数十万百姓都将称颂您的尊号,为您祈祷,至高的大魏天圣皇帝!” 原来如此,这么讲规矩的胡人真是少见,尤其是在魏国试图攻伐河东时,鲜卑同样开战,自然让魏国大喜过望,不过魏国的目标并不是西域,而是河东,魏国不可能两线开战,于是开口拒绝道:“使者请回禀单于,大魏皇帝遭遇了与单于同样的羞辱,我国将要对河东用兵,不能和贵族一同进攻西域,两国邦交友好,我魏国愿意加大互市的规模,用更多的粮食换取贵国的物资。” 慕容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在好好被招待一番后,兴冲冲出关回到了草原,于魏国而言,卖给鲜卑的那点粮食不算什么,至于鲜卑想要进攻西域,魏国不在乎,既不在乎西域死不死,也是觉得西域虽弱,但鲜卑亦不强,刚才那使者说百姓不过数十万,精锐大概不过几万,应该会被拖在西域,那魏国北方边境就更安全。 经过对魏国的试探,燕回确定了魏国是真的不在意,立刻接着之前计划,开始布置下一阶段作战计划。 魏国没关注草原之事,但早在十几年前就得知胡人要昌盛的西域一脉却时刻关注着草原的变动,虽然做不到事事清楚的,但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如今的草原表面上分裂成众多的部落,但实际上都听从鲜卑王庭的命令,鲜卑王庭一下达召集令,早就在草原上有探子的西域就得到了消息。 苍翠的草原覆盖在这片瑰美的土地上,在河谷的交汇,无双城于其中屹立,整片西域最肥沃的土地,牧民在天山以及昆仑山的支脉下放牧,悠悠扬扬的牧歌随风而起,夹杂着佛道的言语,每天都有无数的西域百姓前来素王神庙拜祭,这片土地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佛道在这里大变,迥异于中原,纵然是素王的信仰在这里也渐渐向着一种奇怪的方向去变化。 洛谷望着充斥无双城的各教派信徒,只感觉头有些疼,西域夏国崩溃后,不仅仅是政治上碎片化,信仰上同样如此,无双城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同派别的教徒在争吵,互相指责对方的教义错误,实际上只不过是微小的区别而已,佛教和道教都是多神教,各个教派遵奉的神灵都不一样,若不是在素王神庙地,就不仅仅是争吵,而是会抄起刀子干架。 素王化身千万的理论是导致现在这种问题的根源之一,时移势迁,当初为了一口吞下佛道二教以及充斥在西域的各种教派,而放任其创造出来的理论,成为了现在西域洛氏统一思想的阻碍,在加上西域诸多国主的推波助澜,在西域百姓的思想中,素王至高是永远在天上的,但是会转生为各种伟大的王,之前西域夏王就是想要让洛星承认他为唯一转生王。 从洛星继任大祭司以来,历代大祭司都是武将持神杖,而不是洛明公那种擅长学术理论的文化派领袖,刀子很有用,但有时候刀子挥舞的再利,也改变不了根深蒂固的思想,只要思想不改变,那动乱就只能一时平定。 洛氏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魏国攻下蜀地那么容易,因为蜀地百姓和士族,认为生活在楚国下和魏国下没有区别,在整个民间几乎没有反抗情绪,这就是大一统后,后面所有君主统一天下难度大幅降低的原因,什么叫大一统,首先要土地上一统,然后要思想上一统,秦汉的大功绩正在于此。 现在的西域算是有大一统思想吗? 若说没有,即便是最低微的牧民听到素王的神名也会颂唱素王赐予大光明,但若说有,那种类繁多的素王转生金轮王、护法神,表示他们不是一路的。 洛谷甚至不能擅自去指认其中一个教义是对的,如果他这样做,将会掀起大辩论,如果那一派输了,结果不堪设想,即便是赢了,那唯一的结局就是彻底掀起西域的战争。 那些信奉其他派别的国主绝不会善罢甘休,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统合思想的前提是捏合身体,任何不愿意接受新思想的人都要死。 身为素王神庙大祭司,他要高高的坐在高台上,不能随意走下去对素王的子民动手,这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世俗领袖来和他一起做,而如今的西域没有这样的强人,这让洛谷感到绝望,伴随着中原人才的凋零,优秀君王的逝去,西域同样迎来了这样的结果,自上一任夏王被刺杀后,再也没有能统一西域的英雄豪杰,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说一句,天意如刀,在不经意间斩断一切生机。 西域既没有疆域统一,也没有诞生可以捏合所有的思想,洛谷所面对的就是这种复杂的情况,他现在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而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那些圣贤,能创造出统合整个西域思想的法门。 但洛谷心知鲜卑夏国的大军随时可能兵临西域,仅仅依靠无双城的神庙军,恐怕是难以抵抗,若是就连草原第一波进攻都挡不住,又何谈守护诸夏呢。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来给他做那些本就完成不了的事,现在唯一所能够做的就是以素王神庙在西域崇高的地位,向西域各国国主和所有的百姓、商人、僧侣、道人发出召唤,来抵抗鲜卑人的入侵。 ———— 蒙素王上皇恩典,神庙大祭司遵从神谕:西域者,素王垂眸之地,诸夏光明之所,百族于此合乐,而万国于此协和,今有西域豺狼,域外天魔之属,背负黑暗离渊,欲践踏西域圣土,使神灵蒙尘,使王道坠堕,西域国主,俱受神恩,当行天道,神庙于此,召集诸属,各持锋刃,统率神兵,聚于无双,共克时艰,素王苏醒之日,将赐诸国主天煌地珍,当升极乐,当有洪福,诸百姓当于轮回上等,称王为祖,无边广大,无边广际,晓谕五千里西域圣土,百二十万子民,钦哉。——《神庙诏西域万民书》 (本章完) ------------ 第十二章:有生死令如山如渊! 风起西域,而不知其所出也。 风落无双,而不知其所疾也。 无双城中,各操言语、各饰装束、各持锋刃、各具面目、各俱信仰的西域之民如潮水般涌来,围在神庙外。 神庙秉持“夫素王天下最重,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以加也”的核心而建造,占地广袤,规制恢宏,木石交杂,远胜于西域所有寺庙道观。 大祭司洛谷一众神庙高层立于神庙中望着那汹涌而至的人群,洛谷手中持着神杖,神庙军统帅、校尉、神庙祭司都肃穆立在他的身后,他轻声问道:“进入无双城的百姓有多少,西域国主来了多少,带来了多少军队?” 神庙军大统领一手按剑柄,一边道:“启禀大祭司,神谕颁下的时间还短,如今来到无双城的国主只有距离无双城最近的五位,带来了数千骑兵,其中甲骑三百零二人,其余皆是农夫和牧民。 不过按照这种状况,诸国主对神庙号召响应很是热烈,应当能集齐整个西域大部分的国主,能与草原一战,楼兰国主请求觐见您。” 洛谷张开手臂,他的妻子生前将白色绣金纹的庄重袍服披在他的身上,光是白色的、金色的,这两种颜色总是会带给人温暖,他铿锵的声音响起,如同金石相撞,“仅仅他一个人还不够,安抚他,等待更多的国主前来。” 神庙后殿,雕梁画柱,不是极其传统的中原建筑,而是融合,光从琉璃而制的窗户中穿过,照在洛谷脚下,洛谷不是跪坐,而是坐在一个凳子上,木条上包裹着黑色的布帛,这种姿势使他能够恰到好处的将神杖拄在地上。 沉重的巨门被轰然推开的那一刻,无尽的光完全照了进来,这座宛如巨兽的圣殿向着所有的国主张开了双臂,神庙中的侍女依次走进,赞颂素王至高至贵的礼赞响彻大殿,自洛空薨逝,神庙从来有过这般恢宏的盛典。 殿外国主们皆流露出庄重肃穆的神情,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觐见神庙大祭司,传说中屹立于万间神庙之首的素王使者。 国主们皆垂首而进,间或有几人抬起头来,便见到在大殿最上首的位置,端坐着一个沉如山岳的男人,在他的身后是雕饰恢宏的花纹,那是西域的万里江山图,巍峨的高山,蜿蜒的大河,皆在其中沉浮,洛谷便坐在那之下,犹如最坚韧的钢铁所铸就的刀剑,刺的人眼生疼,宛如雄狮盘踞其上。 那几个国主连忙低下了头,在侍女的引导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殿外突然发出了几声嘈杂,让殿中众人不由一惊,什么人竟然敢在素王神庙乱事,仅仅几息殿外便安静下来,而后一道极高的身影踏进殿中,挡住了自殿外照进的光,殿中众人皆张望过去,那竟是一个女子。 黑色长发柔顺而下,站在光中,璀璨生辉,肤如凝脂,如同传说中那位深受汉皇喜爱的皇妃,脸上带着张扬的美丽,充斥着草原儿女的味道。 她既像是中原仕女画中的女子,又像是描摹在西域壁画中的异域女子,她身量极高,男子中尚且不多见,纤腰勒的极细,纤细白皙的手时刻按着剑柄,似乎随时准备抽剑去战斗。 该要如何去形容她呢,她本该是长安洛阳城中温婉的官宦女子,却浸于西域之雪,于天山之顶,盛开最美艳的花朵,她每一步都仿佛踏着光,纤长有力的长腿踩出铿锵的节奏,让人不愿意挪开目光。 “觐见大祭司,来自天金之国的赵璎珞,为您献上吾王的问候。” 殿中众人皆眼神一缩,天金之国的公主,来自汗血宝马的故乡,千里的沃野铸就了强盛的国势,眼前的女子看着不过双十年华,却已在西域诸国中闻名。 她十二岁时便以美名传遍四方,想要求亲的贵族数不胜数,她亲自率军袭杀了前来求亲的西夏国使团后,再无人敢前来求亲。 当她昏庸的父亲立她年幼的弟弟为王时,她强行从她将死的父亲手中夺过了象征摄政的权杖,她没有杀死她的弟弟,而是牵着他的手于宫廷中继位。 她持着权杖指挥着天金国大军,攻灭了苟延残喘的西夏国,再次统一了曾经大宛国的土地,那一年她十九岁,而后她来到了这里,站在素王神庙中。 在中夏国崩毁后,如今一统的天金国,便是西域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 洛谷微微抬起神杖以示尊敬,他很欣赏眼前的女子,朗声问道:“天金之国的公主,欢迎你的到来,遵从素王的召唤,请允许我询问,你带来了多少素王的子民。” 赵璎珞跪坐在最靠近洛谷的一侧上首,华丽的裙摆落下去,平静道:“王廷禁卫,一千五百甲骑,皆配一人五马,辅兵若干。” 在赵璎珞话音落下的瞬间,洛谷便捏紧了神杖,而殿中其余国主更是哗然一片,仅仅带到神庙的甲骑就有一千五百骑,这种实力简直恐怖。 在西域有多少国家甚至就连一千五百骑兵都没有,更不要说耗资巨大的甲骑,但想到天金之国那片沃土,又觉得正当如此。 洛谷于尊座上站起,殿中数十人俱微躬抚胸,聆听圣言,洛谷冷冽至极的声音如同刀剑交击响彻殿中,“整顿我们的军队,竖起我们的刀枪,迎击草原的豺狼。” 最先兵临西域的是拓跋部单于拓跋贺和慕容部单于慕容熙,洛谷于城头望去,草原骑兵如丛云,自遥远处扬尘而至,一队一队军容齐整,在无双城下呼啸而过,然后聚集,一个颇为健壮的士卒策马冲过,来到城前重重一箭,带着信件射在城门楼上。 洛谷伸手取下信件,竟然是鲜卑单于燕回亲手书写,一手颇为龙飞凤舞的字体,“素王神庙大祭司,王庭广大,胜威无边,非西域可阻,本单于写信于你,不欲使二地流血,不欲使大夏损伤,为使神庙承认本单于苍天所钟,使神庙大祭司能臣服于单于金帐,若伱答应,本单于攻克西域,依旧以神庙为尊,使西域子民崇敬信仰,素王神威,仍得彰显,若不答应,刀枪之下,唯有血腥屠戮,你当多思。” 一封宣战书中,威逼利诱,一应俱全,洛谷冷然面无表情,将那封信件撕成碎片随风扬下,无需多言,有胆来战,拓跋贺和慕容熙望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如同雪花般的碎纸片,二人咧开嘴相视一笑。 慕容熙摸了摸怀中华丽锋利的短刃,寒声道:“真是令人厌恶的傲慢啊,弹丸之地,竟作狂妄,是所谓战无不胜的神庙军,还是那些号令不一的西域乌合之众,所带给他的勇气吗?” 二人并没有攻城,而是在无双城外三十里之远扎营,设双重岗哨,这是燕回所要求的,为了防止神庙军袭营的办法,虽然燕回未曾见过神庙军,但他对神庙军极度慎重。 在草原上,没有人可以违逆燕回的命令。 草原大军兵围无双,自是城中大哗,敌人已如期而至,愈显匆匆,兵锋屯驻于外,但见于苍翠草原呼啸而过,马蹄起落间,锋刃冰凉,一部部草原大军侵入无双旧地,其势之重,其人之众,大大出乎预料,又有几人能不张皇失措,尤其是一些胆怯之徒,已然心生退意,又有几人能为信仰而奋不顾身。 天金之女赵璎珞依旧如锋锐利剑般,扫视众国主后抽出腰间佩剑昂然道:“此剑所杀,不下千人,吾尚年幼,西夏王族以吾为物,欲张继承,吾主大政,俱以此而灭。 天金王、贵,不尊吾令,不屑遵从,邪言乱动,于吾傲慢,自恃尊贵,又有血亲,吾俱杀于殿上,曝尸横陈,乃有天金大业。 天下事在苍天运,在苍天命,风雪寒霜,裹衣而御,刀枪剑戟,举盾迎之,胡人侵入,自当以剑而击,逸者多亡,懦者多死,素王在上,神庙不容玷污,敬告诸君。” 赵璎珞话罢,其杀机之凛然,言语之锋锐,座中众国主只觉颤颤,洛谷望着卓然于众人中的赵璎珞,满是欣赏,若赵璎珞早生十数年,来到无双城,她如今应当是西域女帝,不过以赵璎珞的性格,不一定会接受神庙的加冕,她对素王信仰坚定,不一定就愿意遵从神庙。 望着满殿国主,洛谷则心中暗沉,此次召集诸国,可能会是最顺利的一次,必须在这一次痛击鲜卑,振作诸国信心,否则之后再召集诸国,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想到这里,洛谷起身昂然道:“素王在上,明日出城,列阵迎敌。” 骄阳大耀,旷野的冷风拂过伊力的山河,穿过兵刃甲胄林立的大军,充斥草原和牛羊的味道,西域诸国数万骑兵分别列阵,诸国主各持军旗,神庙军聚集在高高飘扬的凤凰旗下,左侧则是天金国的军队。 至于鲜卑夏国的军队到底有多少,出现在面前的数量是西域的两倍,这么庞大的军队,竟然秩序井然,万人队、千人队、百人队,层次分明。 鲜卑军队从中间缓缓散开,数百全部着甲的精锐卫队策马上前,而后是胡人中最高的旗帜飘扬起来,鲜卑单于终于出现,这场战争的制造者,战场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燕回望着西域联军中的神庙军,脸上满是慎重,他再次派遣军令官向整个鲜卑军所有的士卒和军官宣扬军令,“返回休息越线者,斩。 不听军令冒进者,斩。 抢夺战利品者,斩。 军纪不整者,斩。 一人退而不能制者斩。 敌阵不乱而强攻者,斩。 临阵不迂回而损军者,斩。 杀降者,斩。 破城无故屠戮者,斩。 遇神庙军逃遁者,斩全队,灭三族。” 自辽东西进草原,燕回所持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大机动大迂回,借助着无比强悍的行动力和体力,在无穷无尽的袭扰间使敌人苦不堪言,而后借助着强大的组织力和严酷的军法军纪,以及上好的弓弩技术彻底击溃敌军。 至今为止,这个战术还没有失败过,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正面硬碰硬将战场化作绞肉机。 鲜卑军在他的铁腕下,军纪是极其严明的,在五年前他率众征讨一个草原部落,麾下士卒抢掠了牧民的牛羊,立即被他斩杀。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爱民如子,而是他不要无端的屠戮,只有反抗激烈的城池和部落,他才会在城破后屠戮。 城破屠戮也不是毫无节制的,先到者拥有处置权,如果先到者要将之收为奴隶,后来者必须放弃,这是为了配合不得抢掠战利品的军法,至今为止执行的机器到位。 鲜卑军在这一套军法下,是纯粹的战争杀人机器,燕回是个冷酷的统治者,锐利的执行着一切会让他更强大的规则,他是苍天所钟的人杰。 在军令一层层交待下去后,他微微眯着眼望着神庙军,现在就是检验这支守卫西域三百年的传说军团成色之时了。 拓跋贺与慕容熙早已迫不及待,伴随着军令各自率领万余骑兵从两侧狂奔,在巍峨沉重的鲜卑军中,两万余人的出击就如同两条黑线张开。 此番出击,鲜卑甲骑未曾动,几乎全部都是弓骑兵呼啸而过,一看就不是冲阵而是射箭骚扰,一轮射完便策马回军休息等待下一波进攻,在鲜卑军队阵前划着一条线,返回的士卒不能超过这条线,没有军令,越线者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鲜卑军仅仅是阵前迂回骚扰,洛谷就面容严肃起来,两万余士卒,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进攻的过程中,越过短兵相接的安全范围,整个进攻的过程,只能用行云流水、军纪如山来形容,简直恐怖至极! ———— 鲜卑军令有十三斩者,其势如山,其怖如渊,闻之骇然而用之若魔矣。——《北史·鲜卑列传》 兄弟们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少养书,或者先给一个订阅存着,作者君这本书没有什么新读者,完全靠老读者的追订过活,会根据追订来调整写书内容的,可能喜欢的情节和人物因为养书被直接砍掉了。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我意坚决不为贵 鲜卑军动如雷霆,尘土随马蹄乱卷,两军相交,撤退迅疾,其余大军毫无骚动,依旧如山般沉稳矗立。 真可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反观西域联军,神庙军自然稳如沉渊,诸国精锐同样能沉稳立于军旗之下,但临时征召而来的牧民和农夫面对鲜卑军则有些举止慌张。 “呼喝!呼喝!呼喝!” 面对鲜卑人的试探进攻,洛谷并未立刻做出反应,他同样要试探鲜卑军战力和己方联军战力。 鲜卑军轮番袭扰,策马前冲,而后侧边勒马走,后队再冲,前队迂回翻折,形成阶梯波浪冲锋,西域军进退维谷,只觉腹背受敌,不过几个来回,阵型就散乱开来,不少士卒乱中被攒射而至的箭矢射杀。 洛谷眼神一凝,左手一挥,一千神庙军缓缓策马加速上前,鲜卑的两万余弓骑兵一边迂回撤退,一边擦着边缘向神庙军汹涌而过。 神庙军自不相让,抽出弓矢搭弓便射,神庙军士卒臂力皆胜过弓骑兵,鲜卑军还未曾照面就已经进入了神庙军的射程。 伴随着弓弦响动,鲜卑弓骑兵纷纷落下马来,但即便如此,鲜卑军士卒依旧保持着迂回路线,硬顶着伤亡与神庙军进行了一轮攒射。 而后依旧是一触即走的战术,神庙军将鲜卑军注意力吸引走,先前有些混乱的龟兹国阵型终于再次稳了下来。 从鲜卑阵中有一支三千人队的甲骑冲出,与撤回的弓骑兵擦肩而过,如此高速奔腾的战马,却没有发生冲撞之事,这支甲骑迎着神庙军而去,神庙军皆以铁面具覆面,双手持着骑枪,但战马左右皆挂着铁鞭,用来敲甲骑的铁壳子。 甫一接触相交,骑枪列阵并行的神庙军就给鲜卑军狠狠展现了一番,为什么神庙军能镇守西域两百年,为什么神庙军是天下第一! 五骑并行,三人持枪、两人持鞭狠狠击在鲜卑甲骑的头部和胸背,势大力沉的击打,只能听到铛和嗡的声音,而后便落下马去,一波冲杀鲜卑军便伤亡上百人,神庙军的伤亡则微乎其微。 西域军顿时高声欢呼起来,鲜卑军依旧驻守在原地,有些战马不安的动着,马蹄在原地踢踏。 “嘟嘟~嘟嘟嘟~” 沉闷的牛号角声于鲜卑阵中响起,军令撤退,无人敢于违背,燕回骑在马上,遥遥望着洛谷所在方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甲骑出击依旧是为了试探,他并没有和神庙军在这里拼个高下的打算。 此刻试探结束,那便可以撤军了,素王神庙大祭司,洛谷,你败局已定,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西域辽阔,自地而天,未有半分的阻挡,是天生的观星之地,星光挥下其光荧荧,璀璨难明,洛谷却无心欣赏,他望着光亮到极致的皎月,只盼望着它速速暗淡下来。 在不远处的火盆中有另外一封燕回送来的信件,措辞如旧,威逼利诱之言,“神庙大祭司,予赐汝信,自古称者,识时务者为俊杰,予深以为然,予苍天所钟,当有天下,此天道恢宏,故有顺运,尔当知也,逆天之举,岂不闻予惟恭行天之罚也,予赐二信于汝,以汝有能而有尊也。 白昼之战尔若有军略之能,当知我大夏强盛不能制也,尔若无军略之能,更为笑柄,惟伸首而待死也,尔当于无双城下,递上神杖,躬行屈膝,予当以神杖触尔肩上,赐尔尊贵,永葆洛氏富贵,尔当多思。” 他的妻子洛玉和儿子洛珈蓝侧立于边,透出窗户盯着那轮大月,眉间圣痕闪耀,竟真有乌云飘过,遮住了那轮大月,天地间顿时暗淡下去,【闭月】! 洛谷回身望去,轻舒一口气,将手中信件递给洛珈蓝,这是一封希望能送到凛冬主脉的信件,鲜卑之强,出乎预料,主家要早做准备才是。 洛珈蓝拿信离开,屋中灯火暗下,他快步行出府中,迎面遇到了睡不着正在巡夜的赵璎珞,他就着夜色问道:“公主不早日休息备战,于夜色中巡视,可要小心脚下,天有些不太亮。” 赵璎珞望着洛珈蓝怀中露出的信件一角轻声道:“皎月虽没,尤有火炬,自然能照亮前行之路,公子请吧。” 洛珈蓝快步离开,赵璎珞持剑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返回洛谷为她安排的府中休息。 至于鲜卑军中,洛谷自然有措辞严厉的回信,“神庙圣土,光明耀耀,尔不过是蛮夷之辈,似有人容,实为禽兽,神道乐土,见不得血腥之辈,容不下腥臭之属,岂容尔于此猖狂玷污,尔若进,自当有刀剑御之,有鲜血使尔知晓,素王之下,神庙之上,有举头神明,震慑魑魅,克以魍魉,使尔知西域万千子民,皆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以报之于素王也。” 燕回读着回信咬牙切齿,但回想起白日所见,忍不住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阴沉道:“可笑,不过散乱流沙一盘,破之易尔,既然如此,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翌日,诸国主齐聚,洛谷面色如常,但诸国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楼兰国主,面对鲜卑人的举止失措让他昨天大大出丑,今日一齐聚,他就先出声道:“大祭司,楼兰勇士的锋刃已经饥渴难耐,昨日卑鄙的鲜卑人,用狡诈的战术取得一些胜利,但那不过是意外,今日楼兰愿出战,定让鲜卑人见识到我楼兰勇士的风范。” 赵璎珞闻言暗自撇撇嘴,楼兰王真是个军事白痴,鲜卑军不过是微微戏耍就让楼兰军混乱,他竟然妄想战胜鲜卑军,而后她又将目光投向了洛谷,大祭司会如何做呢? 洛谷先是安抚了楼兰国主一番,而后环视众人沉声道:“鲜卑军的优势在于其军纪严明,各部落浑然一体,进退皆宜,于是昨日能小胜,诸国主皆是西域英杰,有勇有谋之辈,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五指不如握拳看那沙漠戈壁中,流淌在地上的沙粒,只能随风而走,大石却能够千万年的矗立在那里,诸军如同流沙只能被各个攻破,我等要聚合起来凝为一体,我昨夜冥思对策,作出诸多令旗,以不同的颜色和数字为诸军标记,诸军各持令旗,无令则谨守营盘,有令则以中军指挥为准,诸军皆依令而动,如此定可破鲜卑之军。” 面对强势的鲜卑军,整合西域军是洛谷想到的唯一战胜、击退鲜卑军的可能,只要超过两个人的团体,默契就是关键,丞相之重,就在于调和阴阳、协理百官。 洛谷望着殿中一众西域国主,暗自祈祷希望这里面没有太过狂妄、爱出风头之人,否则大事不妙,诸国主有些惊疑的将令旗收下,然后开始看自己军营所列阵的位置,洛谷并不打算直接出击,他要先熬一熬鲜卑军旺盛的斗志,无双城城高墙厚,足以拒敌。 但鲜卑军却未曾出现在无双城下,只在各条通往无双城的大道上修筑障碍,看着竟然是要围困无双城,但鲜卑军人数更多,粮草不可能撑得住,洛谷立刻反应过来鲜卑军要做什么。 鲜卑军队已经在燕回的命令下,分成几股,皆向东而去,要直接抄了诸国主的老家后路,西域大多数的城池又低又矮,并不像无双城这样坚实,不仅仅是城池,还有那些生活在城外的百姓,都是鲜卑军的目标。 这实际上是兵家大忌为何坚城重镇不能绕过去,就是因为打仗最忌讳后路被切断,陷入没有后勤还要被前后夹击的境地,但鲜卑军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身为游牧,鲜卑军使牛羊随军,一起绕过坚城,而且只要快速打下足够多的城池,双方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质的改变,这西域到底是西域人的西域,还是鲜卑人的西域,就犹未可知了,至于无双城的军队出击,鲜卑军求之不得打野战,才刚刚开始整肃的西域军,能有什么效果,还未可知。 鲜卑军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攻破了几座比较小的城池,将其中的百姓全部俘虏,然后其中一批人回到了无双城下,鲜卑经典战术,让这些俘虏当前排消耗的炮灰,能活下来的,就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以后就不需要做炮灰了,可谓狠辣。 洛谷还未曾说话,那些西域国主已经一个个跳起来了,尤其是天山北麓的国主们,纷纷惊道:“大祭司,还请出战,保护我们的子民!” 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面对联军时,永远不会落伍的战术,当年五姓七家在勤王半路时,返回关东,中原曹魏和袁赵争锋时,同样用出这一招,都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洛谷微微闭眼叹气,以鲜卑单于的智慧,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招呢? 这就是西域最大的破绽,围魏救赵对于大一统的国家来说是没有用的,因为大一统的国家有强有力的中央势力,能够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残酷但是有效。 但联军不同,维持联军的乃是人心,即便是联军受到损失,也要尽量平衡才行,否则瞬间就会人心尽散。 现在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坚守无双城,等到鲜卑军大部愈发向东时,再出城击溃守卫在无双城四周的鲜卑军,而后在鲜卑军回返的过程中设伏,一步步清剿鲜卑军,但洛谷明知这一点,却不得不立刻出战,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能让诸国主产生,只顾及神庙,不顾及他们国家的情绪。 诸国响应神庙号召来参与大战,神庙大祭司就有职责保证诸国的生命财产都不受到伤害,鲜卑单于,今日算是你先胜一招,那便让我来试试伱的王庭禁卫有多强。 洛谷眼中爆出无尽杀气腾腾的光,面对不得不战一场的情况,他决定要全力出手,局限于联军情况,导致他在战术上被迫被牵着走,那便用兵形势的法门,以力破巧,纵横西域草原未逢敌手的神庙军,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倒要看看鲜卑人能不能挡得住神庙军。 无双城高阔的城门缓缓打开,诸国主皆率领着军队策马而出,望着眼前万马奔腾的场景,燕回站在高高的地方,他的周围旌旗蔽空,在前方无数举盾的士卒,纵然是草原,也不尽是骑兵,燕回很重视步卒的作用。 燕回指着无双城对一众鲜卑贵族朗声笑道:“乌龟壳很是坚硬狩猎者不能击破,于是便悻悻放弃,今天本单于让藏身于此的乌龟自己丢掉壳爬出来,这才是战胜乌龟的办法啊!” 一众鲜卑贵族闻言皆狂笑起来,燕回一扬手笑声戛然而止,只见燕回抽剑道:“玩笑已尽,谁若是敢自恃必胜,面对西域神庙军疏忽大意,导致伤亡惨重和兵败,本单于定斩下你的头颅,将你的尸体丢到荒原上,让荒原的豺狼啃食你的尸体。 纵然必胜,依旧军令如山,不可违逆,听明白没有?” 众贵族肃穆齐声道:“遵命,伟大的单于!” “去冲杀吧,为本单于为你们庆功!” 一众鲜卑战将策马而走,只剩下几个看着八九岁的小孩子留在燕回身边,望着那杀气腾腾的战场,脸上满是震撼和激动,燕回望着这几个小孩子,就仿佛见到了鲜卑的未来。 鲜卑军齐声隆动,左右各有两支轻骑弓骑兵冲出,身后甲骑缓缓踱步,还未曾加速,举盾持枪的步卒一步步压在之后,现在还不是他们进攻的时间,军令未下,只能准备,看着弓骑兵呼啸而过,在大军之前如同蝴蝶般翻飞起舞。 经过洛谷的调整,西域军比初次面对鲜卑军这种战术的表现好了很多,但面对着前排冲过来的俘虏,还是让西域军人心浮动,洛谷挥舞军旗,西域诸国按次攒射。 “大祭司,还不能进攻吗?” (本章完) ------------ 第十四章:生死皆有命,不悔即可! 洛谷持着神杖的手一紧,猛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未曾回答,而是杀意凛凛,谁在问这个问题? 军令如山,令由旗下,战前而定,谁敢违反法令,此人当杀! 鲜卑如浪翻腾,如潮翻涌,但见西域军中,营寨在前者,战马不住难耐踱步,骑士不住安抚,士卒在和鲜卑人一轮轮的攒射中,阵脚已有些无法稳住,鲜卑真是上好的抚琴手,那根紧紧绷住的弦,被不住拨动,已然脆弱不堪! 嗤! 伴随着一声鼓响,一支利箭,龟兹国竟在无令下,突然出击,那高高飞扬而起的旗帜宛如利剑刺出,作为西域大国之一,其声如龙,其势如水,银瓶乍破,轰然而泄下。 最前的甲骑无比勇猛,瞬间便将不少来不及撤退的鲜卑弓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龟兹国大将见到这势如破竹的场景,当即昂然大笑道:“胡人原来不过如此!” 西域军中,洛谷一手勒住战马不住试图向前的缰绳,一边骇然道:“谁让他进攻的!” 龟兹国军队一动,从鲜卑弓骑兵中撕开缝隙,周围诸国的步卒顿时跟上去要扩大伤害,鲜卑弓骑兵化为两道洪流撤退,完全没有丝毫的慌乱。 鲜卑弓骑兵撤开后龟兹国甲骑迎面撞上了被鲜卑当作炮灰的俘虏,龟兹大将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人冲开。 鲜卑人的军队缓缓整齐的一步步后退着,龟兹国骑兵继续向前,殊不知两侧的鲜卑甲骑已经开始奔马加速围了上来,要截断龟兹国的后路。 后面的西域步卒依旧在接近龟兹国,准备配合龟兹国的进攻。 赵璎珞策马上前来到洛谷身边急声道:“大祭司,龟兹国擅自冲锋,与后队步卒脱节,我军三分之一的军队都卷了进去,一旦崩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必须将后队步卒接应回来。” 洛谷当然知道其中凶险,鲜卑人在诱敌深入,可不仅仅是为了全歼龟兹国的骑兵,那些在后面紧跟的步卒同样是鲜卑人的目标,无论是全歼,还是引导步卒倒反冲击阵线,都不能被接受。 鲜卑人可真是谨慎到了极点,以强凌弱还玩这种弱势方才玩的战术,如今鲜卑真正的王庭大军还未动,就已经让西域军陷入危险,可真是完全不给西域军抓破绽的机会。 纵然项王韩信复活,在辽阔苍莽一无所阻的草原上,面对这种战术,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碰硬。 洛谷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珈蓝,你带着神庙军冲锋,截断包围步卒的鲜卑甲骑,不要让龟兹国连累一起死,记住,不要恋战,及早脱身,重新整军。 璎珞公主,还请你统率其余步卒持盾列阵,防止溃军冲阵,有冲阵者,杀无赦!” 洛氏嫡系率领下的神庙军会更强三分,洛珈蓝手中马槊一提,赵璎珞持剑,二人朗声道:“遵命,大祭司!” 神庙军一经动作,便如雷霆而行,黑色洪流于战场上穿梭。 鲜卑人不敢甲骑对冲,神庙军敢,鲜卑人不敢冲击步兵方阵,神庙军敢。 武器精通,马术精通,悍不畏死的神庙军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最前端冲锋的龟兹国骑兵已经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中,而后便听到龟兹方言的撤退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这些龟兹骑兵自然以为是将军让他们撤退,于是纷纷调转马头。 鲜卑军中本来包围着龟兹骑兵的士卒让开通路,然后龟兹骑兵就迎面撞上了西域步卒,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鲜卑单于燕回见状朗声大笑起来,这个结合了诱敌深入、惑之以敌,通过打骑兵和步卒速度时间差的战术,真是屡用不爽。 “单于,神庙军来袭!” 作为燕回最关注的传奇军团,他自然早就注意到,肃穆道:“重骑兵和重步兵以铁链相连,甲骑和弓骑兵于侧翼配合。” 燕回口中的重骑兵和重步兵,类似于具装甲骑,在燕回看来,这是一群在战争中用处不大又耗费极大的兵种。 但此刻对付攻击无双的神庙军正合适,你不是冲阵破阵无敌吗? 我直接把城墙给伱堵在面前,血肉之躯难道还能撞的过墙吗? 洛珈蓝策马挥舞马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这世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军队,这世上不存在神庙军找不到破绽的军队。 自右出击,而后轻巧的避过那些障碍,神庙军在杀戮,亦在死亡! 那斑斑飞舞的鲜血,落在地上,暗红、鲜艳、妖魅,宛如传说中充斥地狱黄泉的曼殊沙华。 …… 数十骑从无双城携带着洛谷信件的骑士,在草原上一刻不停地奔驰,他们的眉眼间满是疲惫和坚定。 纵然是在马背上长大,也禁不住一日不歇的赶路,精神意志在支撑着他们。 无双城距离凛冬城有多远呢? 这世上的人总用千里之遥来形容距离的遥远。 长安到洛阳的距离不足千里而已,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终其一生都不能越过这千里的距离。 无双城距离凛冬城有多远呢? 一万里! 没有丝毫水分的一万里! 在骑兵抛弃所有辎重和给养,就地取食,日行两百里的情况下,尚且需要五十天! 这世上除了神庙军和敢战士没有军队能连续五十天日行军两百里,日行百余里已经是顶级中的顶级军队。 “噗通!” 一人摇摇晃晃的坠下马来,另外数十人皆勒马围上去,面上满是悲怆,那是个脸有些黑的青年,此刻却有些发白,黑发黑瞳,带着明显的异域风貌,张嘴却是正宗的雅语,他带着平静的笑意道:“看来我的命运就在这里了,包裹里还有干肉和水,兄弟们拿上分掉,马也牵走,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前面那么多兄弟死,早该习惯,难道还会因此而悲伤吗? 将死之人,就不浪费时间了。 有什么想要说的呢? 不后悔,为此而死,死得其所。” 说罢从怀中抽出一把利刃,望着那湛蓝的青冥,轻声呢喃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鲜血溅出,利刃落地,呜咽呜咽的哭声环绕着他响起,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刚刚能埋下一个人的坟茔,祷告一首英灵曲,众人便抹干眼泪又上马而走。 自无双城出发,横跨苍莽的草原,越过茫茫的沙漠戈壁,辽阔的无人荒原,那夜间叼走马匹的狼群,出没在草原上的马匪,偶尔遇到的草原小部落,那些原始的野人,留在路上的兄弟越来越多,一座座坟茔,立在这万里的路途上,就仿佛是坐标般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大道。 …… 无双城中已是一片惨淡之景,城门大开,洛珈蓝率领着神庙军及骑兵浑身浴血的冲进来,刚刚神庙军又以少胜多斩杀了鲜卑不少的军队,他左臂往外缓缓渗着血,城门轰然关闭,赵璎珞迎上前来,她刚刚将撤回城中的军队安置好,让医者为受伤的士卒疗伤。 洛珈蓝将头盔摘下,满面都是疲惫,赵璎珞欲言又止,最终问道:“公子,神庙军伤亡如何?” 无双城能撑到现在,神庙军功不可没,但不断地流血让神庙军越来越少,洛珈蓝黯然沉声道:“只剩下一千人了。” 死亡三分之二! 不是伤亡,而是死亡! 神庙军自然是能够重建的,只要有气运点,士卒还未曾死绝,神庙军就是能够重建的,甚至只要肯花费大量气运点和交给神庙一脉的旗帜,就算是死绝也能够重建神庙军。 但神庙军的训练速度虽快,却并不是拉人过来就能够训练,补充士卒时,对士卒是有特殊要求和限制的,绝不是永动机一样的出现。 譬如四时之神,洛氏任何一件玄阶神器,虽然威能广大胜过地阶,但都存在着巨大的缺陷和限制,这是玄阶神器的特点。 强! 但是代价也大! 倘若在神庙掌控西域时,那自然能够从整个西域选人,但现在这种情况,符合的人选自然会变少,甚至神庙军可能会死绝,这大概就是主支直接将关乎神庙军根本的旗帜都赐下的缘故。 二人皆不再说话,一路结伴同行走进神庙,洛谷依旧在堪舆图上,不断地排兵布阵,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将手中的军力排来排去,却终究还是缺少兵力。 听到洛珈蓝走进的声音,洛谷微微感慨道:“自古以来无论何人所著兵书,太公、孙子、吴起、韩武穆,所讲的便是以强凌弱四个字,任何以少胜多的战役,实际上都是以强胜弱,纵然项王用兵,亦是如此,只不过他太强,遮掩了这一点。 西域之地,广袤无垠,乃至于千里皆视之平也。 鲜卑之军势,虽曰诸部,实浑然一体,胜过我联军万分;鲜卑之众,只十万,精锐尽出,甚至胜过如今中原任何一国,我军人少,如今诸国主又有畏惧而投降鲜卑者,愈发孱弱;鲜卑战术,大迂回简单却彰显军纪,破之不难,但只有神庙军能够做到;鲜卑又有猛将如云,得天之终,竟然如此。 能坚守此地如此久,已经近乎极限,随时可能城破,若是无双城破,珈蓝,你当何去何从呢?” 洛珈蓝抹掉脸颊上的鲜血,沉声慨然道:“儿子愿意率领神庙军以及如今还愿意为神庙而战的所有将士,最后冲杀一次,袭杀鲜卑单于王帐,他像是个乌龟一样,藏在那道壳中,从不曾暴露破绽,如果能有机会,如果能有机会,我绝不会错过。 成功,还有机会,失败,无非一死而已!” 洛谷闻言却瞪了洛珈蓝一眼道:“没有价值的死那是愚蠢,主家将神庙旗帜赐下,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寻死吗? 纵然无双城破,难道就代表不能反抗了吗? 神庙的传承难道要在我们这一代中断掉吗? 死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背负着兴复的重担活下去更加艰难。 若是无双城破,你就速速带着神庙军旗帜去逃命。 如果日后有一日你能带着神庙军杀回来,在无双城中重立神庙,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是洛氏的子孙,不负你眉心的那道圣痕。” 洛珈蓝走出神殿,那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但却让他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说丧气话的人,但刚才却在神庙中对他交待了那如同后事一般的话。 如今无双城中的形势已经差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是啊。 如果不是差到这样的地步,那些国主又怎么会冒着风险背弃自己的信仰去和鲜卑暗通款曲,和鲜卑胡人去交易呢? …… 辽东极北,当衣衫褴褛的七人一瘸一拐并肩站在丘陵之顶,望着那座已经略微有些恢宏的城池时,纵然是铁血的硬汉,经历了无尽的磨难和生死,众人也忍不住相拥大声哭泣起来,喜极而泣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那是希望。 凛冬城的狩猎队发现了他们,还以为是胡人,但看着那衣裳又不像,数十人围上来正要询问,便见到这脏兮兮浑身宛如乞丐装束的七人,从怀中取出了一面干干净净的凤凰旗,而后高高举起来。 凤凰旗帜! 那面凤凰旗帜便迎着风在丘陵顶上飘扬,如同鲜艳的血在火中燃烧,七人嘶哑着高声道:“西域无双城使者,奉神庙大祭司之命,求见昭公!” ———— 鲜卑攻之愈急,神庙每战,鲜卑辄以诸部精锐数倍合之,乃至王庭禁卫亦从之,皆着甲胄,乃至马批甲胄,持以刀盾,弓骑侧行,神庙皆破,鲜卑严律,溃而不散,神庙亡一人,鲜卑二三者死,盛之四五,然神庙愈少,而鲜卑若水若潮,不绝如缕也。——《北史·鲜卑列传》 ———— 诸士衣裳褴褛,形容枯槁,甚饥困,曰出无双时有七十七人,随路死没,三月至,唯余七人,乃以凤旗召昭公下泪涕泗。——《洛氏记》 (本章完) ------------ 第十五章:有一剑从天外来! 蜿蜒如玉带绸缎的伊力河水,波光粼粼,于西域大地上湍急流淌,无双城立在其侧。 鲜卑军攻城之势愈发凌厉,实在是人死也死不完,整个西域都在为鲜卑人提供炮灰,这是一副割裂的场景。 西域人一边泣泪祈祷,一边持着攻城工具在进攻。 于军事角度而言,无双城并非是西域必争之地的枢纽,但于政治角度,作为西域圣城,燕回要攻破不愿意臣服自己的无双城。 他当然不会在无双城下死磕,而是让鲜卑军顺势南下取没有反抗能力的西域诸国,再携西域庞大的人力物力昼夜不息的进攻无双城。 以本伤人,永远无解,通天之能的英雄豪杰,都因此而落幕,项王百战百胜,在无休无止的进攻消磨下,也只能迎来全军覆没的大惨败。 昔年秦国攻破昭城时,同样是用这一招。 更何况鲜卑伤的不是自己的本,而是西域的本,数万、十万西域人死在无双城前,死在圣城前。 但又能怎么办呢? 亲人皆在鲜卑人手中作为人质,控制军队的亲属,预防背叛和投敌,这是通行诸夏世界和蛮夷世界的做法,好用到了极点,数万鲜卑督战队宛如刀剑般盯着他们,除了冲锋,然后死去,还能做什么呢? 我爱素王,我更爱亲人,至高尊贵的素王啊,请原谅我的悖逆。 燕回望着那摇摇欲坠的无双城,微微叹口气道:“本单于不是嗜杀之人,为何不愿意投降,非要寻死呢? 传告诸部,各遣千人精锐先登敢死队同往攻城,一千重骑、一千甲骑、一千甲兵、三千弓骑准备,围杀最后的神庙军。 遵从上天的旨意,在下一个黄昏日落前,攻破无双城。 本单于要在素王上皇的神庙,戴上冠冕,高举神杖,继承神庙大祭司之位!” 无双城中,洛谷依旧在积极组织城中仅剩的数千士卒去抵抗。 鲜卑军昼夜不息的进攻,城中自然要同等防御,一拨睡觉休息,另一拨守城,两三拨轮换下,守城人数就更少。 尤其是对无双城这样略大的城池来说,处处皆是破绽,能以有限的士卒数量不断阻挡汹涌如潮水的鲜卑人,已经竭尽全力。 当鲜卑精锐加入进攻后,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防,几乎宣告破碎,当第一个鲜卑人登上城墙后,洛谷有些绝望,他持剑冲上前去将那个士卒杀死,城墙上响起零星的吼声,鲜艳的血花落地、刀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印入耳帘。 洛珈蓝率领着神庙军及时赶到,稳住了城墙上摇摇欲坠的阵线。 洛谷将洛珈蓝拉在一边,脸上带着疲惫道:“珈蓝,无双城挡不住了。 待夜色降临,你就带着神庙军旗离开,一路往天山南麓走,不,一路往西走,只有那里是鲜卑人也不曾接触到的,据说那里有带甲数万的强大帝国,你逃到那里,或许可以借兵,然后用军旗重新建立神庙军,有朝一日杀回来。” 如今鲜卑三面围城,唯有洛珈蓝有西施的沉鱼天赋,可以借着伊力河逃走,赵璎珞一身戎装沉声道:“极西万里之遥,去了还真的能回来吗? 不如和我去天金国,天金强大距离又远,可以作为反抗鲜卑的基地,若是不敌,我们再带着天金国的军队西逃,不至于孤身一人去闯荡异域,生死不由人。” 洛谷有些诧异,到了这个时候,赵璎珞竟然都不准备投降,以她的身份和容貌,混到鲜卑阏氏的位置都没问题,天金的确是偏远,但阻挡鲜卑是不可能的,只要鲜卑腾出手来,天金难胜。 赵璎珞眼中充斥着战意坚决道:“素王上皇赐予我生命,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公子珈蓝继承大祭司之位,而后与我成婚,我就能以素王上皇的名义废黜我弟弟的王位,我会登基为王,号召整个天金国为素王上皇圣战,血流方尽,死不旋踵!” 洛珈蓝沉默了一瞬,洛谷以为他会说些不愿意走的话,却没想到他将赵璎珞白皙、手心却布着茧的手掌握住,然后跪在地上肃容道:“父亲,儿子要走了,请原谅儿子的不孝。 儿子会在天金和鲜卑死战,会在康居和鲜卑死战,会在更遥远的极西,在山中、在河流、在草原、在农田,和鲜卑死战终生直到神庙军的旗帜插进无双城神庙的残骸。” 赵璎珞同样跪在地上和洛珈蓝一起向洛谷叩首,她紧紧握住洛珈蓝,仿佛握住了一切。 看着眼前宛如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洛谷大笑起来自己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不了解啊,他比自己更优秀,这样的果决,自己是做不到的。 洛珈蓝和赵璎珞三叩首,然后洛珈蓝将神庙旗帜揣在怀中,二人牵着手,头也不回的离开,带上细软,告别陪着父亲的母亲后。 赵璎珞还在思考怎么离开,洛珈蓝直接说道:“璎珞,我是洛氏的嫡系,我有一个先祖乃是名动千古的美人,被称做西子,有沉鱼之容,所以洛氏嫡系几乎不会溺水,璎珞,你紧紧抱着我,水和鱼会托着我们一路漂流离开这里。” 赵璎珞震惊中,洛氏已经纵身跳入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沉鱼】发动,他便立在水中,赵璎珞纵身跳入水中,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裳,显出玲珑的曲线,那平日里需要花费极大力气去驾驭的水,此刻却顺势将二人一裹,离开城中。 洛谷站在城墙上,轻声念叨着洛珈蓝所说的——神庙残骸! 这是什么意思呢? 洛谷想到了曾经在洛国覆灭时,被一把火烧毁的昭城。 玉石俱焚! 秦人想要昭城,那是做梦。 鲜卑单于想在素王神庙中加冕,同样是做梦,就算是一把火烧掉,把神庙毁掉,也不可能留给鲜卑单于! …… 凛冬城中,洛攸已经知晓了关于西域数个月前的状况,鲜卑大军迫近,数个月过去,现在的无双城又是什么场景呢? 洛攸深吸口气对殿中所有人道:“这数月中,家族底蕴有不同寻常的减少,应当是无双城在补充神庙军,无双城应当暂时无忧,冥冥中,我能感觉到玉儿无事。” 洛玉,洛谷之妻,洛攸的妹妹,在洛乌回西域时,洛谌让洛乌将之带往西域,洛珈蓝圣痕的由来。 洛襄沉声道:“万里之遥,不可能出兵,但就这般坐视覆灭,而不能反制,实在是不能忍受。” 洛攸摩挲着手掌道:“洛谷的来信,并不是让我们出兵,而是述说他所见所闻。 他说如果无双城不能阻止,他就会用最惨烈的方式,警醒天下诸国,让所有人都从鲜卑孱弱的错觉中惊醒过来,这算是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家族若是想要联结诸国共讨鲜卑,这就是一个引子,诸国就算是再内斗,面对强横的鲜卑,想必也会团结起来。 他对鲜卑单于燕回评价极高,认为这是不世出的英主,定然是深负鲜卑气运,是家族必杀之人,且杀死燕回,鲜卑至少两三年内不会再南侵,我也是这般想的,杀死鲜卑单于。” 洛襄欲言又止,他从魏国中走出,他觉得魏国那群人尤其是曹爽,内斗到死都不可能抵御外敌,汉国元从已经死完了,二代只能说一般,有洛氏在正常来说没问题,但燕国横亘在汉国北方,二国互不信任,还没有解决办法,至于楚国,一滩烂泥,自保有余,进取不足洛谷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而是问道:“兄长,如何杀鲜卑单于?万里之遥,等我们到了那里,无双城还能撑得住吗?” 洛攸伸手从怀中一张符纸折叠成的小剑,那剑身符纸呈黄色,在符纸上有无数红色和蓝色符文在闪烁,氤氲的辉光在小剑其上流转,取出后大放光亮,映照着整间大殿都满是红光和蓝光,神秘莫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洛攸轻声道:“这是家族的底蕴神器,曾经是千里符,用元鼎和量天尺改造后,它现在的名字叫做千里道剑符,此符一出,能化道剑,千万里外取敌人首级,易如反掌,这是家族最强大的一件神器,只有一件,珍贵无比,用它来杀鲜卑单于,不算是辱没它。” 嘶~ 听到洛攸介绍,众人更是目光中满是神采,千万里之外取人首级,这是何等的威能啊? 洛襄激动道:“兄长,那还等什么,速速发动神器,将鲜卑单于斩于剑下,或许无双城还能得救!” 洛攸轻声道:“纵然化作颇具灵性的道剑,但它怎么去无双城呢? 天下广袤,它又不认识无双城去无双城的路,亦不认识鲜卑单于,如何去杀? 谁来手持此剑?” 众人有些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威能强大的神器竟然还有这样的缺点,正要说话,却见到洛攸颇感惊奇的轻“咦”一声。 那道剑颇具灵性,自洛攸手中缓缓漂浮而起,而后陡然熊熊燃烧起来,无尽的火焰轰然散开,散出无量的光和一个巨大的火环,那火环如同一面镜子。 一把小臂长短、闪烁着红蓝二色流光的道剑陡然冲着镜面而去,莹莹光芒泛起,形成一道光罩, 殿中所有人都眼睁睁的望着道剑飞出数百里,而后一道细小微不可见的光柱从地面射出,众人连忙看去,那光柱竟然是从一座小小的坟茔中射出! 那镜面将视线拉远,从凛冬城至遥远西陲之地,有七十道光柱冲天而起,那些光点如同银河彩带,绚丽夺目,璀璨至极,一条跨越万里的通路自此而成,道剑化作流光在这银河通路中穿梭而过! 凛冬城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只感到头皮发麻。 自无双城中,七十七人出,死七十人,俱埋在这万里中,竟在此时,化作星辰光柱,指引着道剑而行! 那道剑拖尾的巨大辉光闪烁着璀璨的光,自辽东而来,划破天际,摧云夺日,三千里晴空,明静澄澈,宛若水晶之面,惟有一剑! 无双城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蔚蓝青天,煌煌大日在上,城中却是血雨腥风,鲜卑军已攻进城中,水泄不通的围在神庙中。 洛谷和洛玉皆披甲持剑,神殿中满是洒下的桐油。 突然有人惊声叫道:“看天上的云!” 转瞬之间,原本平静至极的云海开始急剧的翻腾,堪称风起云涌之象。 云雾似海,波涛滚滚,奔涌如潮白云耸起,浩浩荡荡,仿若银河落水,飞流直泻。 一团团云雾集结而来,堂堂皇皇,真似白浪排空,惊涛拍岸,又似千军万马席卷诸天。 此刻这苍天之上,颇似油滴落入沸水之景,待到天风轻拂,四方云慢,一条条云雾化为涓涓细流,分行而开。 无双城中所有人,无不被这云雾翻腾之景所震撼,便见眼前云海渐散,滚滚云雾尽皆向后流去。 抬眼望向云雾之后,便见一线光芒洒金绘彩,浓重处,升腾跌宕稍纵即逝,有刺目的锋芒让人双眼流泪! 万道红蓝之光,如长虹贯日,辉煌灿烂,璀璨夺目,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至尊至贵,不敢直视。 鲜卑中军中,燕回还没有注意到,而是持剑朗声道:“束手就擒吧,本单于可以饶伱们夫妇一命。” 洛谷咬着牙流着血伸手将火把重重投掷出去,他正要牵起洛玉的手,却见到洛玉仰头望着天,呢喃道:“夫君,妾身要先行一步了。” 洛玉眉心的圣痕在疯狂跃动,她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从神庙军纵身一跃而起,身上的甲胄陡然破碎,露出其内飘飘白衣,宛如九天神女临凡尘,那红蓝之光纠缠着落在她的手中,她的身影已经开始幻化透明起来。 洛谷目瞪口呆的望着,燕回持剑张着嘴,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洛玉只觉自己要化成光,手中持着道剑,势如破竹举剑向前。 此剑无上! 触之必死! 鲜卑单于,死于此剑下! ——- 道剑破云,万里一行,举之无上,案之无下,天苍苍,无可挡,地茫茫,不能阻,惟王尊贵,持剑有神。——《广记异闻》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天下震动! 神庙烈火,熊熊燃烧,混杂桐油,宛如火龙般,汹涌咆哮着,携着灭世的愤怒,吞噬了神庙的一切。 洛谷眼睁睁的望着自己妻子在空中化成光点飘散,他大声吼着,向前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身后的火焰在一瞬间吞没了他! 大象无形。 大音希声。 无双城中寂静到了极点,抬头看看,青冥依旧湛蓝澄澈如水晶,低头看看,神庙的火焰未曾熄灭,飘落满地的血依旧鲜艳夺目。 唯有璀璨散开的光,缓缓消散,唯有透体而出的红蓝二色光剑,插在单于的胸前,而后轰然炸开,化作血泥! 退! 鲜卑士卒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当第一个人开始动时,紧接而来的便是疯狂的撤退、逃窜,人喊马嘶,风呼声、人吼声、马蹄疾落声、惨叫声、推搡声,声声杂合,那是无尽的惶恐,是对未知的畏惧。 几乎所有的鲜卑人都在汹涌着挤着要离开无双城,一众鲜卑贵族,见到单于竟然身死,更是大骇,纷纷率领本部士卒离开无双城,重新整军。 单于虽死,但西域大局已定,这虹光西来,只杀单于一人,先退出城中,以图后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剑化虹也挡不住丰饶的西域对所有鲜卑贵族的诱惑。 亲眼目睹一切的凛冬城洛氏众瞠目结舌。 火环散去,划破天际的银河通路散去,殿中沉默,皆有些恍惚,这就是千万里之遥,取敌首级的神器吗? 这就是家族的底蕴神器吗? 洛攸望着驾驭神器死去的妹妹,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 望着众人神采奕奕的目光,洛攸回过神道:“这是唯一一件可以毁灭一切的神器,另外一件五雷符不能对胡人使用,是对内威慑的神器。 现在我们所要祈祷的是胡人中的英杰不要太多,在这个时代中,他们受到苍天的钟爱,不会就此衰弱下来,乘着这个机会,联络慕容承光,我们也开始收拢胡人。 神庙烧毁,定然天下震动。 洛谷和玉儿用生命创造出来的机会,不能放过,号召天下诸侯,共讨鲜卑。 有一个好消息,大祭司所说的削弱胡运之术,果然有效,就在刚才,胡运被削弱了,神器夺运、洛氏之血、神庙军之血,交叠在一起,削弱了胡人的天命!”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有血条,神也杀给你看,胡运昌盛并不让人绝望,无非就是兵来将挡,牺牲流血罢了,洛氏还从未怕过。 最绝望的地方就在于,不知道如何让胡运衰落下去,能胜一时,不能胜一世,如今听到洛攸所言,众人顿时一扫刚才的悲戚,振作起来。 洛攸望着一行人振奋离去的身影,笼在袖筒中的拳头握紧,如果削弱胡人天命有数据条的话,现在应当可以看到——胡人气运90/100%。 洛攸如今心情很是复杂难明,大祭司根据家族史册记载推测的三条理论是正确的,但这种削弱程度…… 完整的神庙军团,两百年的积累,千里道剑符这么一件至强的天命神器,外加洛氏嫡女以及洛谷等西域洛氏族人的鲜血,竟然只打落了胡人十分之一的天命! 他回忆着刚才所见的鲜卑贵族,其中还有谁是胡人的天命之人,还有谁身负着胡人的天命? 但看不出来,盘算着家族神器,以及底蕴【气运点:3234871】,洛攸自然看不到这个数字,但身为家主,底蕴在增加和减少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 洛珈蓝和赵璎珞二人从略显湍急的河水中爬出来,洛珈蓝不怕冷还好,赵璎珞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洛珈蓝连忙带着她寻到一处山坳洞中,二人都不是害羞的性子,如今也不避讳,皆将浑身湿透的衣裳脱下,相拥取暖。 没有半分暧昧,倒是颇为温馨,待火堆生起后,一边烘烤衣服,一边聊着未来。 赵璎珞眼神不住的往山洞口瞟去,那里有五个颇显壮硕的妇人,宛如铁塔般守在洞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洛珈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人样的东西,而后向空中一抛,就化作五个妇人,还称洛珈蓝主人。 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一件件冲击认知的事展现在她面前。 洛珈蓝怀中环着赵璎珞温香暖玉的身体,见状轻声笑道:“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日后我们二人要相互扶持,我们既是夫妻,又是袍泽。” 赵璎珞张了张嘴,最后定定地说道:“没什么可问的,有这么一批实力强悍的属下,回到天金国就更简单了。 回去后立刻找到效忠于我的旧臣,然后我们就控制皇宫。 夫君你的圣痕就是最有力的武器,神庙的威望加上我在国中的威望,天金城的百姓会抬着我登上王位。” 二人在一路向天金国疾驰的路上见到了那通天彻地的道剑化虹,赵璎珞迟疑一瞬后问道:“这又是?” 洛珈蓝望着那瑰美炫丽至极的长虹,有些哀伤道:“是的,我能从中感受到,无双城发生了大变故,我们要不要……” 赵璎珞坚决的摇摇头道:“不要冒险回去,不要去做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如今我们所能够见到、抓到手中的,就是天金国! 父亲和母亲一定会毁掉素王神庙,素王的信仰将会遭遇巨大的打击,鲜卑人可能会乘机篡夺,我们要在天金国重建素王的神庙。” 洛珈蓝有些遗憾的望了天际一眼,最终还是一头向西而去,大丈夫生在世上,当提百万军,立不世之功,此行西去,定要成就一番大业。 …… 这天地间的异象自然许多人都看到了,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作日食、月食、九星连珠一样的异象,钦天监给皇帝汇报,尤其是短短时间消失后,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和流言。 但当西域的消息开始终于克制不住的随着商队传往东方后,第一站就是魏国都城长安,几乎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堂之上,魏国大臣们瞠目结舌的听着使者来报的消息,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素王神庙被烧毁?鲜卑单于被洛氏嫡女天外一剑杀死在军阵前?” 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炸裂,小皇帝曹芳和曹爽这个愣货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对鲜卑单于死在西域,魏国群臣都没觉得有什么。 在他们的印象中,鲜卑并不是很强,身为单于,直接战死,虽然有些滑稽,但还合理。 只是这死亡的方式,实在是让人震撼,魏国群臣忍不住回忆起来,传说中董卓就是被无双忠武侯化虹杀死在洛阳之外的。 这杀人的方式可谓是洛氏经久不衰的传承! 曹爽只觉浑身一阵阵的发麻,洛氏真是离谱啊。 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这个人虽然情商很低,人品一般,魏国大臣包括就连宗室都不喜欢他。 但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对素王不敬过,而且他又不是蛮夷,洛氏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到他的头上,他倒是不怕洛氏化虹来杀他。 他以及朝中大臣真正关注的是—— 曹爽念叨了两句,又问了一遍道:“素王神庙真的被烧了?” 使者确定的点点头,这下魏国朝堂上,顿时如同往沸腾的热油中加凉水般,直接炸开! 素王神庙竟然被烧了! 那可是素王神庙啊! 除了曾经的昭城有整个洛氏的宗庙外,中原是没有素王神庙,洛氏一向不太宣扬这些东西。 换句话说,西域的那座神庙是唯一一座,就连中原士人在游遍万里江山时,都要前往瞻仰一番的圣地。 那样的神圣所在,竟然直接被烧了! 不仅仅是神庙,是无双城被攻破! 整个西域洛氏一族只有公子珈蓝逃亡在外,其余包括神庙大祭司,以及洛氏嫡女全部死在了无双城! 那支天下无敌的神庙军全军覆灭死在了无双城! 这些才是最令人震撼的消息,上一次见到洛氏损失这么惨重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秦国一统六国的时候吧。 自秦末以来,洛氏都已经稳坐快四百年天下第一位置了。 这突然的一幕,忍不住让人回想起自汉末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从无双忠武侯开始,从那个时候开始,洛氏就在不断流血。 直到十几年前,洛氏突然搬迁到辽东去,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而昭城则被淹没,现在成为了一片大泽! 洛氏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所有人都有些迷茫,难道是洛氏早就知道今日? 曹爽没反应过来,但司马懿却反应过来了,他皱着眉头道:“诸位同僚,这鲜卑何以如此快的就将无双城攻下呢?我大魏征讨河东和南阳的兵马甚至都没有全部抽调齐,鲜卑的实力是不是有些强? 神庙军可是三千甲骑! 洛氏子弟皆是文武全才,怎么可能迎来这样的大败,除非鲜卑的实力远远超过想象。” 这下魏国群臣都反应过来了,纷纷出言道:“是啊,这不对啊,鲜卑的实力不对。” 曹爽见到同为辅政大臣的司马懿出言,还得到一众大臣的认可,当即冷哼一声道:“区区塞外蛮夷小国而已,能有多强? 烧毁素王神庙,纵然单于已经死在素王神罚之下,但依旧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待本侯攻下河东、南阳后,就率领大军出塞,清剿鲜卑为素王上皇复仇,让鲜卑知道,素王之名,不容玷污! 堂堂大魏贵胄,汉家儿郎,竟然被区区蛮夷震慑,真是丢人!” 说罢颇为不屑的摆摆手,他这番话说罢,殿中臣子顿时皆对他怒目而视。 曹爽这个人臭毛病实在是太多,独断专行,任人唯亲,就连曹氏宗亲都不喜欢他,司马懿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暗暗笑着。 而后他就感觉到曹爽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里面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他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身为魏国唯二的辅政大臣,他是唯一能够对抗曹爽的人,尤其是他功勋卓著,击败楚国,攻克蜀国,使魏国俱有西秦之势。 他还联络燕国和楚国一同对汉国围追堵截,挫败了汉国对河洛和并州的图谋,让汉国比较强大的阶段做了无用功,在魏国所有人看来,他文韬武略、政治军事、人品德行,都是第一流的,在汉国的诸葛亮死后,他已经举世无双,谁不尊称一句仲达公! 但正是如此,他才是曹爽的眼中钉,肉中刺,刚才那一眼让司马懿心中警铃大作,曹爽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他会不会直接动手? 如果在这里动手的话,自己有没有反抗的能力? 司马懿盘算来、盘算去,无奈的发现自己现在并没有反抗的能力,曹爽是曹氏宗亲,掌控军队力量实在是太大。 想到这里,他装作年老身体不好,直接倒在了殿中,身为辅政大臣竟然在殿中昏倒,顿时殿中就是一乱。 曹芳连忙让人将司马懿抬下去,混乱中曹爽也就不再关注司马懿。 从内心深处,他并不把司马懿放在眼中,司马懿只不过是空有辅政大臣名头而已,并没有什么权力。 曹爽拱手道:“陛下,素王神庙被烧毁,当发旨给鲜卑,狠狠斥责其狼子行径,让天下人皆知我大魏尊崇素王的正统,应当给另外几个国家发出国书,让他们知道此事,这不仅仅是我魏国一国之事,天下人都应当知晓。” 这种震动天下的大事,瞒自然是瞒不住的,况且没必要去瞒,之后如何去处理现在还不知道,以前都是和洛氏商量,现在洛氏直接跑到了辽东。 整个中原除了燕国外,都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曹爽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先征讨河东,兵马以及粮草已经备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攻下河东,自己立下大功,回来再把司马懿干掉,彻底独揽大权,而后就征讨鲜卑,借着为素王上皇复仇的机会,立下不世功勋! 在青史上,成就一番威名! 想到那副场景,曹爽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章完) ------------ 第十七章:杀一人而救天下! 并州,慕容承光在战场上收到了从长安而来的消息,他望着遍地陈尸,唯有惊骇莫名。 他环视左右有些惊疑的问道:“这鲜卑,是当初被先辈们,打的不得不西迁的那些人吗? 如今竟然强悍到可以攻克西域?” 燕国群臣皆有些难以置信。 慕容承光站起身踱步,他不是曹魏那些人,他知道鲜卑一定是整合了草原。 嘶! 慕容承光只觉自己头要炸开,当今诸夏世界,燕国是得天独厚的,从胡人堆里杀出来,建立诸夏国家,而后重返汉土,对胡人、对汉人的了解都可谓是极深。 燕国慕容氏能夺取现在的地位,是凭借强大的家族实力,如今鲜卑的慕容部,同样实力强大,孤独部和拓跋部,不遑多让。 慕容承光走过来走过去,而后将目光放到了并州剩下的几块盆地,他猛然转身持剑望着燕国众人,寒声道:“本公记得墨家子弟曾献上扩声之器,以做乐声恢宏之用,将其取来,自明日起攻城,皆向城中呼。 城中百姓,反并州者为民,一人反一家为民。 一家皆不反,视作兵卒,城破之后,皆杀之。 告谕守城士卒,放下武器投降者为民,不降者为虎作伥,城破时不要俘虏,全部坑杀,其家属以兵卒视。 城中权贵,不降者,男凌迟,女作军妓。” 燕国群臣一听皆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急声问道:“郡公,此行可违反昭城之约?” 慕容承光寒声道:“自然不算违反在杀人前,本公已经言明,要么做守城的兵卒,要么做我大燕的子民必须选一个。 在这个乱世中,活着难道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就连洛氏都要远赴辽东,险死还生,西域喋血,嫡系殒命,没有人有资格等待着施舍。 城里的那些百姓,想要坐收渔利,无论谁胜谁负都保住性命和富贵,那不行。 要么和守城的那些人抵抗我大燕,死也算死的壮烈,要么就跟着我大燕,去征服天下。 老百姓,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投靠我大燕的百姓还没有土地耕种,先来后到,没功劳还想得利,不公平!” 慕容承光的极端发言,让众人都知道他是真的被鲜卑刺激到了,有了一种极其迫切的危机感。 如果鲜卑攻伐南国,燕国一定是首当其冲的一个,鲜卑融入南国是最简单的,毕竟燕国本就有大量胡人在生活,在平衡胡汉关系上,已经走的极远极远。 在军帐中,大将宇文远闻言朗声笑道:“郡公所言极是,并州之重,对我大燕而言,生死攸关,夺得并州,我大燕据幽并之地,再返辽东,纠集部落,西北与鲜卑另外数部争锋,南下可直取汉国,关键就在于并州,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郡公之言,定能助我大燕夺取并州。” 慕容承光听到宇文远的言语后有些冷静下来,被一个还没有彻底化夏的胡人这么夸赞,让他有些寒毛直竖感觉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再往并州诸城去宣。 大燕各氏,本出汉贵胄也,二百年位于胡地,不忘诸夏,与并州本为一体,俱为血亲,当同兄弟,天下之大,在于何也? 在混元如一,在天下一统,在四海一家,天下英雄莫不以此为志,未有此志者,非圣主明王也。 如今本公有慨然天下之志,魏国混乱,汉国无能,楚国畏缩,本公欲除暴乱,平定天下,欲得诸公襄助,故有此书。 又有鲜卑崛起,不尊素王,不敬神灵,竟烧毁神庙,践踏圣骸,本公以此为辱,然鲜卑势大难敌,唯有天下之力可制,我入并州,乃知狼骑骁勇,乃知并州有健儿勇士,慕此而来。 然有不明天数之辈,被妖孽所惑之人,神志不清之人,坐井观天之人,欲以百姓为质,试探我之圣心,我无奈也,唯有铁血坚心,思素王亦有霹雳手段,思诸圣王神主亦有决断之心。 我为天下人杀一人,为天下人杀一城之人,皆我之过也,皆我之过也!” 此言一出,军帐中顿时沉静一片,没人知道慕容承光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此番话情真意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宇文远眼光亮晶晶,这就是汉人的话,就连要杀人也说的这么诗情画意,就连杀人也说的这么…… 他贫乏的词语已经形容不出来,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后就把族中的子嗣都送到各个大儒高士门下去学习各派经典,这胡人谁爱做谁做,以后我们宇文氏就认祖归宗当汉人,独孤、拓跋以后别写信让我们跟着鲜卑干了,不熟。 慕容承光的说辞虽然改变,但其中所蕴含的一定要攻克并州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燕国铁骑让整个并州都为之颤抖,天下大势是统一,并州本是天然的割据地形,但那是统一的并州,如今的并州四处漏风,慕容承光刚刚入侵时,还能齐心协力,等到慕容承光血淋淋的宣言一出,顿时就震慑住了一众并州军阀和士族。 慕容承光又派使者出使劝降,话术大致便是,“将军谨守此城,所为何事呢? 难道是怀有并吞天下之志吗? 如今天下已立诸国,不是后汉末年时模样,既然将军明知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志向,又是在为谁守土呢? 既不为忠义守土,又不为天下之地存有基业,何必要搭上阖家老小和满城百姓的性命,而去拒一个英雄于城外。 我主意志恢宏,乃是能夺取天下的英主啊,将军何苦要以死而拒之呢?” 在这一套话下,再加上荣华富贵的威逼利诱,攻取并州的速度竟然比他用军队还要快。 真让慕容承光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原来传说故事中的纳头便拜是真的! 直到晋阳城下,张辽的孙子张统在城头高声问道:“燕国辽西郡公,难道言辞血腥,语中辄杀人者,也称得上是英雄吗?” 慕容承光策马而前,此刻的他满是意气,他好像是在和张统说,又像是对着所有人说道:“本公自燕国入并州,杀人多,救人多,本公心中自有公论,此刻站在这城下,本公已心志如铁,坚不可摧,克定天下,一统天下,成九州之合乐,万民之康安。 本公已明白这个道理,张将军三代于并州显贵,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尔父尔祖,在临终前,可曾教过你圣人的道理? 开城! 文远公声望盛隆,本公一向敬仰,张将军投降后,当奉以祭祀。 你守在这里,与我两败俱伤,所为何事? 是为了让鲜卑乘势南下,然后素王之仇不能报,神庙之辱不能偿,然否? 开城!” 他最后两个字,重重吼出,燕国士卒皆齐声大吼道:“开城!” 张统被数万人的齐声大喝震得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并州军阀守在并州诸城中,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保住家族富贵和权势,毕竟想要争夺天下是不可能的,当年统一的并州都没能做到,何况现在? 现在强势的燕国进入并州,势如破竹,野战上久不与胡人而战的并州众将,不是一直都在生死间磨砺的燕国的对手。 既不知为何而战,又不是对手,面对气势汹汹,绝不退让的对手,张统手掌摩挲着城墙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城墙砖石。 晋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张统骑着马缓缓向前而来,手中未曾带马槊,而是提着一把剑,他翻身下马,双手持剑,大声道:“晋阳城张统,愿降郡公,愿为郡公牵马坠蹬,为门下牛马走!” 张统说的是投降慕容承光,而不是投降燕国,这句话就非常的巧妙,言明是因为敬仰慕容承光才献城投降的。 慕容承光自然能听出来,一把将剑接过,高高举起,将张统拉起,放声大笑道:“日后为我效力,大燕名族中,有张氏一份。” 城外燕国士卒高声欢呼,不用打仗死人总归是好事,慕容承光手中握紧了利剑,他现在越来越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了。 并州曾经是魏国、燕国、汉国三国皆苦求而得不到的东西,并州中诸将极强,又有另外几国牵扯,谁都没有机会。 但是现在呢? 并州富贵三代,当初那一批强人已经凋零殆尽,张统已经是其中佼佼者,汉国和魏国都腾不出手来,结果燕国驱驰而下,竟然轻易的得到了大半个并州,这不是命运垂青是什么? 时来天地皆同力! 慕容承光的目光落向汉国的冀州之土,燕国失去冀州已经太长时间了,等到整肃了并州,是夺回来的时候了。 洛氏家主啊,你想要号召天下诸侯讨伐鲜卑,伱要怎么说服其他的诸侯呢? 慕容承光的目光望向遥远的辽东,讨伐鲜卑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参加,击溃鲜卑,燕国将天下无敌,但其余诸侯敢来吗? ———— 承光取并州,如光武走五州也,此大运昌隆,燕势之盛,二百年之最,承光显耀,盖其主也。——《北史·燕本纪》 (本章完) ------------ 失误了。。。 感言发成收费了,明天我会在这个感言里面发三千字章节替换掉,多出来的七百字就当是免费送的! 返回去看第十七章,之前搞错了。 ------------ 第十八章:却道人心太易变! 昭城化作泽国。 神庙烧成灰烬。 姬昭和洛氏的威望自然遭受重创,但若说真的严重到什么程度,那倒不至于。 正如当初决定迁徙时,自然有人曾经提出过这件事,洛晋的回答是这样的—— “一个家族开始张扬的时候,只能证明它开始需要这些东西来壮声势,以维持那所谓的体面。 但谎言是一定会被拆穿的,那时的家族将会遭遇何等的败落呢? 洛氏在洛国破灭时经历过什么呢? 昭城被烧毁,普天之下不得信仰素王,即便是这种变故,又如何呢? 当昭圣王携带着风雨雷电出现的时候,天下又回响起洛氏的名字。 决定你地位的从不是曾经如何,而是现在如何,不是曾经是否强势,而是现在是否强势。 如今洛氏正处于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我们遭遇难以想象的劫难,甚至就连家族存续都成问题。 即便我们留在中原,我们也没有什么超越极限的能力去维持中原事务。 从古至今,对洛氏或明或暗的试探从来不曾停止,来自各方的试探,敌人的,朋友的。 那些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都在盯着洛氏看,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迟早洛氏的虚弱会被看出来。 尤其是在我们不得不应劫之后,那种虚弱会极其的明显。 等到我们迁往辽东,无论我们多虚弱,那些对我们的恶意都无法跨越茫茫林海和路途降临到我们的身上。 等到再有文宣二公或者昭圣王那样的天命之人出现,或者素王重返天上,那就是我们洛氏出世的时候了。” 在洛晋看来,洛氏的劫难有两重,谓之天劫、人劫。 天劫便是胡人昌盛而洛氏逆天,要受天谴。 人劫则是那藏身在人心中的欲望和恶意,对洛氏的垂涎和贪婪,洛晋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的,他是持性恶论的人,迁往辽东便是为了躲避人祸。 …… 燕国一战而下并州,使魏国和汉国震动不已,尤其是魏国正要征讨河东,极其担心燕国出并州夺走河东,若是将春秋时晋国最精华的河东夺在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无数人所说的,西秦之势的确强大,进可攻,退可守,乃是争夺天下最有利的地理位置。 但前提是,三晋不能统一,否则西秦就永远只能是西秦,更不要说燕国所据有的可不仅仅是三晋之地,而是加上中山、燕这两大块土地。 最恐惧的还是面对燕国除了黄河无险可守的汉国,冀州几乎完全暴露在燕国铁蹄之下。 毫不夸张的说,在冬季黄河结冰的时候,燕国的骑兵能直接到汉国都城下打草谷后离开。 凛冬城的使者是洛襄的儿子洛豫之,他一路南下,第一个所到的自然便是燕国。 正逢慕容承光以功封辽西王,登基篡位走到了最后一步,待洛豫之将来意说罢,慕容承光微微笑道:“鲜卑凶悍,毁灭神庙,不尊素王,人人得而诛之,昭公相邀,承光不胜荣幸,不过以我两家之力,恐怕无法面对整个鲜卑。 还请使者回禀昭公,若是昭公愿意,燕国愿意和洛氏一同出兵,乘鲜卑单于暴毙混乱之际,先断鲜卑辽东一臂。” 慕容承光同意后,洛豫之便继续向南走,慕容承光望着离去的洛豫之,微微负手笑着,他的近臣疑惑问道:“大王,您不是准备征讨汉国,夺回冀州之地吗? 怎么现在同意了洛氏的联盟请求?” 慕容承光微微笑道:“据有幽并,冀州之地,乃是囊中之物而已,汉国在冀州屯驻重兵,就是感受到了这种危险。 既然汉国有此感应,那我大燕便陪他玩玩,就让它屯驻重兵,我大燕铁骑引而不发,让汉国空耗粮草。 洛氏前往汉国,邀请他们讨伐鲜卑,谁敢同意,就算是英侯恐怕也不敢同意,毕竟他不知道我燕国到底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在他进入燕国后,直接将他们的军队全部狙杀在燕国境内。 洛氏也不能给他这个保证,因为我大燕不是洛氏的下属。 汉国那个皇帝也不是英主,而是一个平庸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比他那个优秀的父亲活的更久,不惹事。 但在这个大争之世,他不够格。 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汉国皇帝拒绝洛氏的联盟请求,楚国更是如此,离草原实在是太远了,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去为我大燕和魏国清除敌人呢? 魏国,这是唯一可能会同意的,毕竟鲜卑国攻占西域后,威胁到了魏国的河西走廊,同样威胁着魏国的北方边境。 但现在魏国竟然还准备征伐河东郡,这让本王有些不明白,他们是不将鲜卑放在眼里吗?” 听到慕容承光的分析,燕国群臣诧异道:“大王,若是魏楚汉三国都不参加,仅仅只有我燕国参加,那是不是有些……” 慕容承光摆摆手,带着一丝肃穆说道:“你们的眼界还是太浅。 我燕国和鲜卑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却有利益气运之争。 大鲜卑山所出源流,只有一脉能成为胜者,要么我们败,然后臣服于他们,要么我们赢,他们臣服于我们。 这与另外三国不同,大鲜卑山的子嗣只能有一个国家兴盛,我们必须要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才行,成为唯一的正统才行。 击败鲜卑后,洛氏人数稀少,不可能会接纳大量胡人进入凛冬城,胡人也不可能生活在那里。 毕竟至今为止,我仍旧不知道,洛氏是怎么在凛冬城生存下来,而不造成大量死亡的。 那么能够接受草原以及人口的,只有我们大燕,就如同承接宇文部一般,大燕的实力将再次迎来急剧的膨胀,等大燕整合了草原和幽并,十万甲骑南下,谁能挡我?” 慕容承光说到这里,燕国群臣都有同感,当然燕国南下,不就是燕人无数忍受辽东的苦寒,每逢寒冬时,都会有人冻死,凛冬城可是在前燕都再往北千里之遥啊! 那个地方有多冷,简直无法想象,洛氏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稀奇。 而后便被慕容承光所说的前景所震撼,十万甲骑,那是先汉在国力最顶峰的汉孝武皇帝时期才勉强达到的。 那个时候的甲骑成本相对比较低,还有大量的皮甲。 若是能在这个时代,真的能有十万铁骑,慕容承光将会被戴上天子的冠冕。 慕容承光振奋道:“况且大燕和洛氏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和鲜卑争锋,发生在西域的事情你们没有听说吗? 鲜卑单于竟然直接死在一剑之下,和当年董卓之事,多么的相像。 洛氏的确是有一些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手段,从使用的频率来看,或许不多,但应该还有,只要还有,就有大价值。 洛氏本身的实力也很强,凛冬城据说有将近十万人,不算行将朽木的老人和没有战斗力的妇孺,按照五分之一算,十几岁到五十岁的男子差不多有两万人。 其中有三千敢战士,以及其他青壮所组成的军队,留下种地和渔猎的人,抽调七八千人出征没有问题。 再搭配上胡人的辅兵,这份战斗力,如何都算不上弱,只要不像神庙军那样遇到鲜卑主力军团,足够用。” 燕国群臣都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望着慕容承光,那眼神似乎是在问,为什么大王伱对洛氏研究的这么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 凛冬城那地方可没法派军队去,大王你要谨慎啊。 慕容承光自然感受到了这种视线。 对洛氏了解的这么清楚,自然是有原因的,但那便不必说了。 总之他是个正常人,不会去对一个躲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中的隐世家族有什么不妥帖的想法。 燕国臣子已经被说服了,慕容承光则在盘算着,无论是进攻鲜卑,还是进攻汉国,再有一场大胜,甚至都不需要他去逼迫,恐怕燕氏自己都会主动禅位了。 …… 洛豫之从燕国蓟城离开后,就一路往奉高而去,在他还没有进入奉高时,就先见到了洛原,洛原和洛豫之的父亲洛襄是同辈,洛豫之径直躬身施礼道:“叔父安好。” 洛原多年未曾见过族人,颇为欣喜的拍了拍洛豫之的肩膀道:“辽东果然是锻炼人体魄之地,真是好男儿。” 二人一边走,洛豫之边说道:“叔父您这样的人,才是好男儿,小侄不算什么。” 洛原微微感叹一句道:“什么好男儿,不过是个裱糊匠而已,今日我来此接你,是担心你进了奉高城,找不到愿意接待你的人,你见不到皇帝陛下的。” 洛豫之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洛原,洛原微微点头,示意的确是如此,压低声音道:“天下四国中,以我大汉国土最为肥沃,人口最多,但实际上却占尽劣势,我大汉是唯一一个没有山川之险守卫国土的国家。 魏国的关中四塞,可抵百万雄兵;楚国的襄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淮泗没有水军根本就越不过去,还有长江天险;燕国据有山川便利,在大平原上,又有骑兵之利。 大汉三面受敌,仅仅驻守在外的军队就达到了三家总和,处处都要防守,这就是大汉的现状,自先帝以来,我大汉便时刻防备,尤其是在徐州大败后,几乎是杯弓蛇影。 家族想要联络皇帝出兵,恐怕很难,汉国的军队,每一支都不能妄动。 最多只能派遣一支聊胜于无的偏军参加。 想要大军出动,我只能说,除非在皇帝的面前降下那种无与伦比的神迹,让他不敢拒绝。 仅仅不敢拒绝还不行,还要让他放心参加联军,不必担心汉军突发意外。 北方燕国的那位辽西王,一直都对大汉虎视眈眈,五年前率领着两万余骑兵一路杀到了黄河北岸,虽然未曾攻克城池,但却掳走了数万百姓,陛下深恨之。 只要有他在,陛下大概率是不会信任联军的。” 洛豫之没想到刚刚到汉国就得到了这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但毕竟来时就做过心理准备,他同样低声问道:“叔父,神庙被毁,难道汉国中,就没有躁动?” 洛原道:“自然是有的,不仅仅是民间,朝廷也第一时间就向鲜卑发国书斥责,但鲜卑单于都死了,国书恐怕没人看。 若非有家族一剑千万里斩杀单于的传言流传到国中,恐怕朝廷的反应比这个还要小。 那一日兄长在迁徙前所说的话,可真是没错,人心之易变,如滩涂之流沙,江河之溺水,易散而难聚。 家族才迁走将近二十年,一代人而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是有我在朝中,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 伯父决定将家族迁走,可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兄长说,以后没有洛氏,天下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现在就开始变化了,再往后我不敢想。” 说着洛原竟然开始感慨起来,要说刘禅不念旧情,他倒不是那样的君主。 他如今所用的依旧是当初洛齐和诸葛亮等人留下的那一批旧臣,包括洛原也是如此得到他的重用。 但他所念的都是身边人。 昭城洛氏和他关系有些远,他便不太在意。 一个既有情又无情的人,一个只能看到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有些自己想法,但比较听劝谏的平庸君主。 洛原在汉国中地位很高,受到了皇帝很多的优待,荣华富贵都不缺,也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汉国中几乎所有大臣都对身为英侯的他很是尊重,他几乎再次走到了人臣的顶点,就算是不如自己的父亲,但依旧崇高。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一些做不到的事,比如让汉国同意出兵,今日他来到这里,就是皇帝委婉的拒绝如果洛豫之提出来,皇帝再拒绝那就有些不好看了。 洛豫之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奉高,他定定的望着奉高的城池,最后说道:“叔父,您说最后皇帝会后悔吗?” 洛原抬头望向湛蓝澄澈的天空,缓缓道:“会的,一定会后悔的但这就是命运,汉国被燕国和楚国夹在中间时,就注定了今日的选择,当年阴差阳错,没能一鼓作气攻下幽州,于是造成今日结局,谁说这不是天注定呢?” 洛豫之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洛原身边突然走过一道人影,同样望着离去的洛豫之,发声道:“世叔,我们真就看着陛下不作为吗?” 洛原轻声道:“我在宫中劝了陛下数日,陛下只说了一句,社稷将危矣。 我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一个君王舍弃自己的社稷,无异于要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舍弃自己的生命。 陛下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啊,他从不想着去创造什么功业,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推着他走。 现在他感受到危险,谁也推不动他,他太重了。” 吕牧想到自己那位表叔,有些无奈,而后慨然道:“既然陛下不愿意出兵,那总不能阻止民间勇士,小侄准备号召家族子弟前往,素王神庙的仇不能不报,否则枉为吕氏。” 洛原瞬间转头望向吕牧,和一向人丁凋零的洛氏不同,英侯一脉大猫小猫两三只,吕氏可不一样,那是个极其庞大的宗族。 在秦末的时候,吕氏就聚在一起合族而录族谱,后来还因此而让吕氏多次拆分迁徙。 三百多年、快四百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但因为人口太多了,现在依旧是汉国中第一大宗族。 当初被袁氏迁往邺城的吕氏,先后经历了袁氏、曹氏、燕氏的统治,最后还是回到了刘氏的统治。 结果皇帝是吕氏生的,吕氏依旧是那个既有朝堂上高官,又有地方上宗族的大族。 吕氏自发前往,那场面简直不敢想,恐怕刘禅立刻就会把吕牧叫进皇宫,问问他想要做什么。 见到洛原盯着自己,吕牧先是一笑,而后肃容道:“世叔,这可不是小侄一时兴起,族中很多年轻人都如此想。 自然不是阖族北上吕氏可没有洛氏的神能,只是觉得这等事,不参与一下,我两家之谊,不能坚固,洛氏之恩,不能报答。 只可惜这一去,大概就算是迁走了,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何夕。” 洛原往奉高城走去,轻声道:“再相见时,他们或许已经尊贵难言了。” 吕牧没有听懂,也没有听清,这句话散在风中,微风依旧和煦,奉高平静。 …… 在洛豫之进入楚国地界后,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衣裳开始黏稠起来,对在昭城长大的洛豫之来说,江东的风景是别样的。 这里没有撕裂一切的风,没有如同刀子般割人的大雪,没有气势恢宏连绵的山岭,没有仿佛见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那北国苍莽粗粝的一切,在这里都是见不到的,河边有柔美的姑娘在浣洗衣裳,处处低矮的丘陵,能见到寺庙和僧侣,小船在桥下游荡,一切景色都带着丝精巧雅致,南国的士人亦是冠冕大袖,颇为风流。 当洛豫之见到这一切时,他已经有些沉默,他忍不住回想族人们在冰天雪地中捕猎和捕鱼,于是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牺牲,为什么以洛氏的能力,甘愿生活在凛冬城,去抄胡人的后路,就是莫大的牺牲。 与汉国不同,楚国对洛豫之的到来很是欢迎,尤其是楚国的皇帝,他亲自邀请洛豫之到皇宫中,而后便直接问道:“贵使觉得朕的大楚如何啊?” 洛豫之自然是称赞一番,这一路而来,南国的确没什么值得指摘的,没有动乱,鱼米之乡,颇为富裕,各个大族圈地自萌,朝堂上的争斗又影响不到老百姓。 楚帝闻言便露出几分得色,在经历了蜀地大败后,他有些意志沉迷,终日在后宫中厮混,颇为昏天黑地,不过楚国这种皇帝和士族共天下的体制,有没有皇帝问题不大,几个大臣将国事处理的很是妥当。 此刻洛豫之来到国中,楚帝知道他从辽东而来,那里是苦寒之地,看洛豫之略显黝黑粗粝的皮肤,便知道颇为艰苦,便忍不住炫耀一番道:“贵使,不若留在大楚,岂不胜过辽东那苦寒之地万分吗?” 洛豫之心中嫌恶,便将自己来意说出,却未曾料到楚帝竟然说道:“践踏神庙,鲜卑实在是自取灭亡,区区小族,竟然如此,当诛灭之。 不过贵使,鲜卑自有相邻魏国和燕国阻挡,楚国距离鲜卑万里之遥,等楚国天兵到达,恐怕已经化为齑粉。 我等只需于烟雨时节,望着那蒙蒙雨雾,而后等待着鲜卑覆灭的消息便足够了。” 这番话真是让洛豫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此番南下,他入三国,燕国慕容承光有慨然天下之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汉国皇帝刘禅,中人之资,至少有自己几分坚持;唯有这楚国皇帝,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楚国大殿中的群臣见状亦觉得颇为丢脸,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帝就是如此,他每次犯的错都不大,到不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但总是让他自己颜面扫地,会让臣子也觉得真是丢人的程度。 但皇帝自己丢人,做臣子的难道还要上去指责他丢人吗? 洛希根本就没来宫中,在楚国迁都到建业后,他很少与楚帝见面,他在做一些有益于整个天下的事。 比如突破氏族志的法门,氏族志毕竟不是世卿世禄制度,这是一种规范的选官制度。 洛希认为这种选官制度目前看来,在提拔底层人才上,比后汉的察举制强,不如先汉的察举制,但如果修改一番,或者由洛氏扩大范围,未必不能为楚国选材,甚至成为天下通行的选官方法。 即便洛豫之从辽东而来,他也不曾到宫中见,而是在自己府中备好筵席,等洛豫之在宫中饮宴完毕后,再到府中。 等到神色间有些疲惫的洛豫之来到洛希府中后,强行振作精神行礼道:“兄长安好。” 洛希望着洛豫之五官明朗,却略带着黝黑粗粝的皮肤,有些怔怔出神,他颤抖着问道:“豫之,族人都如同你这般吗?” 洛豫之望着眼前的洛希,面如冠玉,浑身的风流之气,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活在辽东和江东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他摸了摸头笑道:“兄长,我是因为练武和参与渔猎队才会如此,大多数族人保护严密都还好。” 洛希拉着洛豫之走进庭中,轻声问道:“皇帝你见过了,如何?” 洛豫之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楚国接壤的是汉国,如果是燕国,现在在建业欣赏江东风华的应该是慕容承光,楚帝的脑袋应当已经沉在滚滚长江中了。” 这颇为犀利的一句让洛希顿时笑出声,笑罢后,他悠悠说道:“纵然不与燕国接壤,我看楚国的社稷也不会长远,若非楚帝不喜欢折腾,没有百姓反他,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早就无法忍受他了。 现在这个天下,帝位更迭,简直可比邦周春秋时,等陆逊一死,楚国恐怕就要大变。” 曹魏代汉,这算是帝位更迭,现在曹魏内部不稳,燕国不用说,完全是曹操第二,唯一的区别是,燕国有胡人习气,燕氏不行,慕容氏上位也算是合理,曹魏不敢用刘氏宗亲,慕容氏就算是上位后,也会继续用燕氏皇族的人,这算是文化不同。 楚国更不必说,楚氏的皇位就是推举上去的,若说天子位是受命于天,那楚氏的皇位就是受命于诸家,当初楚雄尚且是豪杰,能平衡各家,现在的楚帝,在这个大争之世,完全就是废物。 楚国诸家还想着要攻下汉国,进军中原,现在的楚氏完成不了这个任务,被废就是迟早的事。 洛希和洛豫之聊着有关于楚国皇族和各家的各种笑谈,这种态度,洛豫之立刻就知道了,他张了张嘴想要问。 洛希一直笑着的脸,笑容渐渐凝固住,忧伤无奈之色浮上他的脸庞,他轻声道:“你离开江东时,我将私兵交给你,那是我在江东所募集的丹阳兵,三千人。 一剑杀单于是不是动用了家族的底蕴神器? 只可惜楚国君臣都未曾见到,如果现场见到那一幕,我相信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那时就不是三千人,或许是三万人。” 洛豫之回道:“兄长,家主使我告知您,天命神器一剑杀单于,削了胡人许多气运。 您不必太过担心家族,在江东之地谨守,一百年,两百年,家族终将会归来,希望那时还有洛氏的子孙在人间。” 洛希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和洛原完全一样,都是震惊中夹杂着欣喜,又带着淡淡的安慰,轻声呢喃道:“家族能应付就好,能应付就好,我的子孙会一直守在江东,直到家族归来的那一日。” 洛豫之走了,带着并不满意却在意料之中的结果离开,去迎接洛氏未知的未来。 推书~ 书名:我好像太极端了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尤怨天不仁……” 李劫觉得自己好像太极端了,不能动不动就屠屠。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耐心,聆听,科普,传道,给予机会。” “联邦人人尽尧舜。” 心怀壮志的李劫再定睛一看这个世界。 魔怔人、乐子人、闪物闪科技、跨国公司、时空蝗虫、异魔、人类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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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第十九章:我欲将心为王战! 如今的凛冬城,已经颇有规模,依山临水而建的城池,彻底成为了洛氏的避风港,洛宫中,一众人围坐,洛豫之详细地将自己这一行的见闻全部讲出。 洛攸静静听着,当听到不愿意出兵的结果,他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就像是听着不相干人的事一般。 和洛氏关系比较亲近的三个国家,只有有利可图的燕国愿意出兵,汉国和楚国都沉于本国大事。 殿中众人有若有所思的,有满面愤怒的,有悲哀不已的。 待洛豫之说罢,洛攸环视众人,洛氏嫡系子弟、洛襄这样非嫡系但亲近的子弟,以及一直以来紧紧跟随洛氏的氏族。 他平静说道:“汉国、楚国、魏国皆不愿出兵,但诸位不要沮丧和愤,这是他们所该遗憾的。 我有一言愿说于诸位听,是我任十年族长而有的感悟。” 他轻咳一声,而后带着沉吟道:“纵观史籍上的所有英雄豪杰,有谁不是气运通天之人? 没有。 皆是大难不死之人。 所以我们常说一人想要成事,首要不在能,而在于运。 运势,缥缈莫测,是我们也不能观测到的,但却能大致推测出来。 大势如同湍急的水流,世上的人便是水中的鱼虾,大部分的人都只能随波逐流,而有的人却能够逆势使惊涛拍岸。 当然,如果将时间拉到长远,最后一定会失败,因为大势是不可逆的。 但大势真的不可逆吗? 这一条准则在我们洛氏是不成立的,所有不可逆的大势,都是流的血还不多,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在大多数时间,我们并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代价,我们总是有所保留,为了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后事。 但现在,我们唯有恭敬的去执行素王上皇的命令,要彻彻底底的违逆一次大势。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都甘之如饴。 我的父祖都为之而担忧,因为那时情况并不明朗。 自天外一剑杀单于后,我已经没有什么担忧的,那光明的山已经在对岸,现在就是搭桥通过。 洛氏泣血,天下得利,但得利多少,就在运道。 如今四国中,各有其事,唯有燕国是能集合国中力量去发动大战的,这就是慕容承光的运势。 中原诸国的结局我是看不到了,但燕国的兴盛却是能够看到的。 联络燕国和中原自愿而来的义士吧,驻守辽东这么多年,该是时候战一次了。 胡命昌盛,那就一点点削,一定要将其镇压下去!” 洛攸这番话,是宣判,是战争宣言,是洛氏看到世界真实后的感慨。 殿中众人刚要起身一起为之贺,就听到洛攸又高声道:“羲之,与鲜卑一战,我将亲率敢战士出击,家主戒指留给你,如果我死在外面,就由你来继承家主之位,你留守凛冬城,记住我曾经和伱说过的,一定要小心谨慎的保护家族的婴儿。” 殿中众人皆为之一震,洛羲之是洛攸的侄子,最擅长的不是文韬武略,而是医术,是医圣后整个洛氏可能医术最好的一个人。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以医术擅长的家主,擅长学术的洛明公就已经是特例,大多数要么有治国安邦的才能,要么勇武,要么能合纵连横。 现在洛攸却选择洛羲之,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原因,打死他们也不信,但其中原因一定是讳莫如深,导致洛攸不说。 洛羲之本来还想拒绝家主之位的,毕竟他自认自己在洛氏子弟中不算是优秀,但听到照顾婴儿后,他就安静了下来,走到殿中向洛攸跪下叩首,接受了传承戒指。 洛攸有些担忧的深深吐了口气,他之所以会如此,是担心洛氏嫡系的子嗣夭折。 洛氏的儿科医术已经算是很高了,但他还是担心。 只有洛羲之持着医圣之心,再加上高超的医术,才能让他百分百相信能照顾婴儿平安的渡过危险期。 在洛氏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夭折的子嗣极少,自从姬昭开始全面覆盖祖宗保佑后,夭折的数量为0! 在周王朝结束时,洛氏的气运点是很富裕的,但在汉王朝使用了太多,草原一场大雪就是数百万气运点撒出去。 洛氏虽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汉王朝,而是为了彻底的大一统,为了打造高惠文武的盛世,为了给后面王朝立标杆,但真是对得起汉王朝。 当初之所以那么挥霍气运点,是因为气运点和神器不一样。 神器的出现通常只有完成的特殊成就才会产生,至今为止,基本上都是独一件,用完就没有。 而气运点,无时无刻不在产生。 但现在老祖宗消失,洛氏产生气运点的渠道砍断了很多,目前最稳定的进项就是洛阳,魏国的东都,能够得到不少气运点。 现在洛氏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气运点在降到一个比较低位的时候,系统自动断掉了洛氏的祖宗保佑。 这是洛攸在冥冥中感觉到的,所以现在的洛氏子嗣是有夭折风险的,每一个洛氏家主都知道要留存嫡系子弟,这是素王的要求。 有桃花源的存在,嫡系子弟在最危险的境地中也能逃走,但生病那就没办法,所以洛攸让洛羲之担任家主,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洛氏的婴儿安稳度过幼年期,少年期,青年期,让他们健康长大。 相比较将家主位传给洛羲之,更让众人心惊的是,洛攸竟然要亲自上战场! 自然有人劝说洛攸,身为家主,坐镇家族便可,洛攸却摆摆手道:“我心中有一个想法,如今想要去验证一番,诸位不必再劝,洛氏从不因一人而败,我洛攸,不过是中人之资而已,生死无畏。” 洛攸这番话说的更让人有些担心,从来没听过,还未曾上战场,就已经说这些丧气话的,大多都是说些回来后云云的吉利话。 唯有洛氏大祭司,才知道洛攸要验证什么,她微微垂着头,掩着眼中的悲伤。 …… 草长莺飞二月春,正是春忙时节,纵然是慕容承光这样的狂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 蓟城城门大开,早就有人于道旁洒水清扫,城中的大道亦清理的干干净净,凛冬城派人出来实在是不容易,但商议结盟大业,还是要亲至。 慕容承光望着面前的颇为年轻的洛呈之,有些艳羡,自他与洛谌在普陀河相遇,到现在二十年了,洛谌都已经死了十年,他的鬓间也满是华发,再不复当年。 他认真的翻看着手中由洛呈之带来的国书,突然说道:“这一封国书没什么必要,不过是盟誓而已。 本王如今年岁渐高,这一战可能就是此生最后一次领兵出征,本王所想要知道的,是洛氏对此战抱着什么心态,会出多少力。 此战为素王而圣战,除了留守防御汉国的大军外,本王要亲率我燕国精锐北上,至少要大破鲜卑一大部才行,洛氏呢?” 洛呈之斩钉截铁道:“大王放心,此战我洛氏亦由父亲亲自征讨,三位洛氏子,敢战士精锐尽出,这一战就要将辽东扫荡一空,而后西进!” 将辽东扫荡一空! 听闻此言,慕容承光顿时叫好,当即就和洛呈之击掌为誓,相约出击时间,就在胡人比较虚弱的时间。 洛呈之一走,慕容承光当即便召开大朝会,小皇帝因病未曾参加,慕容承光站在皇位侧,望着殿下的所有人,高声道:“辽西王令:着大燕诸地士卒,汇集蓟城,鲜卑悖逆,征而讨之。” 来了! 殿中所有人燕国大臣都心中一惊,这对燕国来说,不是仅仅一场战争那么简单,同样是一场慕容氏对皇位发起最后冲锋的号角声。 魏武帝曹操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些被诟病,就是因为他最后打输了,还以功高德厚去加冕。 慕容承光不想那样做,他要燕氏自己把皇位送过来,达成真正的禅位。 这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方向无非就是胡人和汉国。 在群臣看来,先前辽西王所有的备战都是准备打冀州,夺取黄河以北的土地,彻底成为天下第一诸侯。 但现在有洛氏襄助,辽西王看来是准备先打胡人,扫清后方隐患,以防止被汉国用“联胡灭燕”的战略打个措手不及,现在汉国不用,是传统观念还在作祟。 但现在洛氏的威望本就遭遇了巨大的打击,等到洛氏离开中原日久、汉国走投无路的时候,说不准就会有不肖子孙这么做。 毕竟不是谁都是那种能够慨然赴死的义士,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无论何时都不会缺少这样的人。 经过这些年的征战,尤其是慕容承光这个实际上的君主每次大战都亲征。 燕国别的方面比起汉国和魏国可能差,但战争这方面,强悍至极,他总是亲自检阅军队,在燕国中,没有任何人敢于在军队上动手脚,他给予士卒的福利待遇同样很好。 在燕国中,士族的地位并不高,燕国或者说慕容承光所依赖的是战斗力强悍的燕胡贵族军事集团,而且燕国不是胡人国度,需要和士族合作,进行汉化来维持自己的稳固统治。 燕国有自己的经学世家,这些经学世家本就是军事集团的附属,进了中原依旧如此。 燕国大量剥夺属于士族的土地,同样是当初被汉国在冀州击败的一大原因,属于是被汉国和河北士族里应外合所击败。 但慕容承光在当政后,并未对这个策略有丝毫的改变,反而还将这一条彻底贯彻下去,在慕容承光看来,什么士族,把你们这些高傲的士族杀光,看你们还嚣不嚣张,他屠杀公孙氏就是因为公孙氏有些不适应燕国的政治法则,犯了慕容承光的忌讳。 拥有幽并二州的燕国,再加上不断从汉国中以及辽东胡人部落中掠夺的人口,如今的燕国兵强马壮,胡汉骑兵呼啸着聚集在慕容承光的大旗下。 慕容承光麾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只有三千人,称之为“却邪军”。 加入却邪军很简单,以一敌十能活下来,就能够加入,至于活不下来,那就算是白死,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之强悍,无可比拟。 燕国的动作吓坏了汉国,以为燕国要发兵和汉国大战,汉国冀州各城的守将都开始不断地往奉高发书而去,通报着燕国的动向。 而后便收到了燕国的来信,或者可以说是一封嘲讽信。 “兹尔汉皇,我大燕军威滔滔,此番不过微动,便使尔社稷震荡乎? 尔不必有此畏惧,我大燕不向南,而向北。 素王神庙摧毁,鲜卑凶焰炽烈,三百八十年来,未曾见蛮狄凶残有若此时,此诸夏之民所不能受也。 尔且安居南国奉高,观美娥之舞,闻靡靡之音,本王自当亲率燕国儿郎,踏冰卧雪,血海之间,为素王复此仇也!” 此信一出,简直堪称杀人诛心。 汉国不要害怕,我们出兵不是为了征讨你们汉国,我们燕国是诸夏的贵胄,使素王的子民现在鲜卑胡人敢羞辱素王,我们要去为素王而战,我们不怕死亡,你就在南国好好享受吧。 这话传出去,一定会被各种士人记载下来,而且一定会被燕国的史官记在史书上,一个不好,就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 毕竟直到此刻都没有人意识到,洛氏可能会在中原消失很久很久,大多数人还在用传统的历史眼光去看待。 这封信传到奉高后,气的刘禅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直接破口大骂,这件事甚至直接让刘禅把所有重臣都聚集到宫中商议。 最后汉国群臣集思广益,使人回信道:“尔不过燕国一臣,无有帝位,竟对吾皇出此逆言,真蛮胡无礼之人,吾深厌之。 燕国驳杂,罪孽后裔,胡血驳杂,吾皇甚厌,不欲与尔言,尔尽做假言伪饰,所谓为素王之复仇,不过为一己之私利,尔胡人间争权夺利,真可耻也。 吾皇尊奉素王上皇,不使兵出,皆尔燕贼使军压境,欲亡吾国之因也,倘使我汉国在北,尔燕在南,出十万军者,乃吾汉也。 尔燕为胡,貌似夏人,实为禽兽,无信无义,尔慕容承光,不忠不义,颇类曹贼,吾汉国不与燕交,不使兵向北,不为素王而战,不为攘夷使力,非吾汉之过,实尔燕之孽也! 于我民间,亦有仁人志士,自携器具、钱粮,矢志向北,此吾汉之心也,吾皇甚赞之,此吾皇之心也,岂容尔这悖逆之臣,僭主之辈,于此谣言,欲于青史之上,使吾皇受难乎?” 这封信的措辞就相当的严厉,把燕国的出身先是贬了一顿,还贬低了燕国行动的正义性,赤裸裸的揭露了燕国就是想去捞好处,然后说自己不能出兵就是因为燕国害的,如果两个国家的地理位置调换,那出兵的就是汉国,又把慕容承光比作曹操,从品德上批判他,最后用吕氏等自愿前往的百姓,抬高整个汉国,可谓是短时间所能想出的最好应对了。 慕容承光收到这封信后,没有生气,反而在群臣面前狂笑道:“有句老话,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啊,汉国君臣太急了,急的都慌不择言,我大燕是不是蛮胡,难道是由他来决定的吗? 素王可是说过,蛮夷入诸夏则诸夏之! 况且,就算是从血统上说,或许两百年前的时候,他刘禅和我慕容承光,还是一个祖宗呢,他说本王是蛮夷,难道他也是蛮夷吗? 有本事他就回两百年前,把我们这群被流放到大鲜卑山的先祖全部杀掉,这样从大鲜卑山走出的就皆是胡人了!” 慕容承光当然知道自己慕容氏肯定不是蛮夷,他这番话是说给那些还觉得自己是胡人的臣子看的,有的人加入燕国时间还短,还没有彻底化夏,子嗣还没有长大,成为夏民,胡汉稳定融合是燕国的立国之道,是如今燕国战力爆棚的主要原因,慕容承光绝不容任何人破坏。 他话音一落,燕国的大殿上,顿时响起欢腾之声,这些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们,笑得一个比一个肆意,慕容承光将刘禅回的信撕碎往空中一扔。 伴着那宛如雪花飘散的碎纸片,他高亢的声音响起,“去整肃军队,进攻辽东!” “喏!” 殿外都要被掀翻的齐声大喝。 …… 如今的西域,可谓是风起云涌,无双城的陷落对整个西域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这是西域百姓的黑暗日,同时是西域宗教各派的疯狂日,当初勉强融合的各派,彻底开始各自划分地盘然后互相攻击。 自伊力河谷到玉门关,无数的声音在其中响彻,鲜卑单于死在无双城,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并不影响鲜卑占据西域的事实,在无双城陷落前,西域大部就已经落到了鲜卑人的手中,否则无双城也不会那么容易陷落。 在鲜卑单于死去后,鲜卑贵族只是在西域诸军,没有时间管理这里,他们纷纷回到草原上,要推举下一任单于,从燕回的儿子中推举一位最优秀的,依旧能够带领整个鲜卑向前的单于。 这给了洛珈蓝和赵璎珞收拾山河的机会。 洛珈蓝和赵璎珞二人一路从无双城逃亡回天金国,这里是曾经大宛国的土地,如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变了许多,很多迁徙而来的汉人百姓。 天金国当然知道鲜卑在西域纵横,摄政公主带着天金国大量的军队被包围在无双城,殊死抵抗着鲜卑大军,而且大概率会死在无双城。 赵璎珞回到天金国后,所面对的并非是她的弟弟,而是那些曾经就阴谋反对她,在无数噩耗传来后,终于忍不住夺权的贵族,贵族夺权在西域可谓是屡见不鲜,这片土地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忠诚这个东西可谓是没有。 王能够坐稳位置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实力更强,支持他的军队更多,这与西域的文化是有关系的,忠孝仁义这种东西没有传到西域,至于宗教,纷乱的宗教并不能维护统治。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赵璎珞来说,问题不大,废黜她弟弟的王位,她可能还会有一丝羞愧,废黜这些人的王位,她可真是没有负担。 她的突然归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没有人能够想到,她是怎么从无双城逃出来的,当洛珈蓝出现的时候,这种惊讶到达了极点。 权力的本质是自下而上的,这就是名望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用,只要有人认为你是领袖,你就会是领袖,赵璎珞就是这样的人,她在天金国中,不是仅仅凭借摄政公主的名头掌握权力,而是有一批贵族认可她的能力,于是她得以以此撬动更大的权力。 当她归来后,很快几个她的忠实下属和盟友就表示了臣服,赵璎珞当即向所有人介绍洛珈蓝,“这是新任的神庙大祭司,也是天金国未来的王夫。” 王夫! 这个词中所传达的信息那可就太多,首先就是未来的公主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夫婿,一个尊贵的洛氏子,其次就是公主这是要自己做王,成为天金国的女王。 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女王不算是少,最著名的楼兰国女王,那曾经可是艳冠西域的美人,引得多少西域英豪折腰。 几人瞬间跪在地上,向赵璎珞臣服道:“天金的女王,至高的权力者,万安万福!” 赵璎珞和洛珈蓝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而后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夺取天金国权力,王将军你是宫门守卫,可否放我们入宫,我们直接在宫中发起宫变。” 跪在地上的几人都有些惊愕的望向赵璎珞,王将军有些诧异的问道:“公主,您才刚刚回来,不再多做一些考量吗?” 赵璎珞盯着几人坚决道:“如今的天金国是他们的地盘,我回来的消息迟早是瞒不住的。 你们几人现在还能够保持地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所以不急于一时动你们,如果我回来的消息被知晓,你们很快就会被处理掉。 只有快准狠的控制他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去夺取最大的成果,当年先王的时候,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能成为摄政?” 在场几人参与过当初的宫变,都是当初见识过赵璎珞手段的人,赵璎珞面对自己的父王,可是没有半分手软,直接把诏书扔到了火盆里面,然后自己亲自写,最后盖上了宝印,还从先王的手中硬生生掰开手指把象征王权的权杖给抢了过来。 相比较当初,现在似乎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赵璎珞颇有些压力的眼神下,几人最终同意了发动这一场宫变,在几人分别离开后,赵璎珞同样拉着洛珈蓝就要走,二人一边走,洛珈蓝低声道:“你担心那几人有人会告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发动宫变,才这么着急的换地方居住。” 赵璎珞摇摇头道:“我不担心,那几人不可能受到现在的王重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难测,万一有什么意外,我绝不冒这个险,万一有人脑子不好,想要用我来换取信任,或者言语不密,被府中下人知道,这都是不可忍受的过错。 发动宫变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们泄密,还是因为夫君你的那几个灵兵,她们虽然是女子,但是武力高强却不逊色于猛将。 如今的天金国中精锐士卒很少,大部分都被我带着死在了无双城。 只要夫君你麾下的那十个女子披上甲,再有二三百士卒,我们就有机会在大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杀进宫中去,只要控制住天金王,主动权就在我们的手中。” 原来如此! 洛珈蓝对灵兵的战斗力更是自信,灵兵可不仅仅是武力强大,还擅长配合,一向都是作为神庙军和敢战士箭头来使用的。 只可惜无双城的局势,灵兵填上去也无用,灵兵是要和家族同休的神器,不能白白损耗,所以洛谷就没有使用,而是在洛珈蓝走的时候让他带走。 此刻果然用在了宫变中。 洛珈蓝和赵璎珞藏身到一处人流相对稀少的破屋中,开始商议之后的细节,如今的王宫,很多地方都是赵璎珞重新修缮的。 她对王宫实在是过于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一条最快的可以直达寝宫的路线,宫变这种事,自然是要警惕性最差的晚上行动。 在二人相拥而眠时,洛珈蓝低声问道:“璎珞,你是不是很担心天金国会直接投降鲜卑?所以才急着宫变?” 赵璎珞依偎在洛珈蓝怀中低声回道:“鲜卑笼罩西域,已经是不可避免,我了解现在掌控天金国这些人,没有骨气,任由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天金国就会臣服于鲜卑,这是我所不允许的!” 二人对视,目光熠熠,握天金,反鲜卑,这是二人大业的第一步任何人阻碍,都要死! (本章完) ------------ 第二十章:冉闵?石闵? 天金富裕,王宫自然恢宏,从赵璎珞的名字中就知道他的父亲信佛。 天金王宫带着别样的盛大,宫殿中处处尽是佛像和壁画,无数佛、菩萨、罗汉的神像于壁上辉映,金粉于其上,尽显神圣。 这宝相庄严之地,如今却是血迹斑斑,宫殿前,十尊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手持宽面利剑,身披甲胄,舞动利刃冲锋踏前,洛珈蓝和赵璎珞跟随其后,身后三百多人皆面带狂热,清理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宫廷宿卫。 赵璎珞等人径直走进了天金王的寝宫,天金王自然要逃,赵璎珞径直提剑上前,天金王满面惊恐道:“我是你的叔父,我是天金的王,你不能杀我!” 赵璎珞完全不废话,直接上前一剑将其枭首,赤血飞溅落在她的裙摆上,随着门外漏进来的寒风飘摇,她用力将天金王首级剁下来提在手中,又左右望了望,对侍女寒声问道:“逆贼的子嗣在哪里?” 赵璎珞知道这一任天金王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两个儿子在她当政的时候,因为触犯她已经被杀,还有一个女儿被她嫁到了西域一个国家中,剩下四个年纪都还小,一定就在宫中。 侍女向后殿指了指,赵璎珞提着剑和头颅走进内殿,便见到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先王子女,眼中满是惶恐和绝望。 赵璎珞毫不犹豫,手起剑落,四人便倒在地上,将手中天金王的头颅扔下,厉声道:“将五人头颅全部拿出去,告诉他们逆贼已死,告诉他们本公主已经归来,遵从素王之令,要在天金登基为王,让他们皆在门外跪伏,臣服者免死!” 士卒们连忙斩下小王子和小公主的头颅,再捡起王的头颅,匆匆向外而去,追随赵璎珞而来的臣子们皆跪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赵璎珞眉心中间有疲惫,但很快就只剩下冰冷和坚决,洛珈蓝一直沉默的望着这一幕幕,站在赵璎珞身边,握住她的柔荑。 “去将本王最庄重的冕服取来,就在这里,等到天亮,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向整个天金国宣布本王的归来,以及群臣的臣服。” 黑夜会滋生人心中的阴暗和欲望,赵璎珞不会在晚上去见群臣,她要让那些愿意臣服的跪着,跪到明日大亮,这么重的浸没成本,可以帮助他们坚定自己的选择。 殿外的喊打喊杀声一直持续到半夜,有些人是不得不反抗,因为赵璎珞不会给他们活路,但这样的人并不多。 翌日,当和煦的微光浮现后,赵璎珞于殿上接见群臣,群臣亦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位一回来就在宫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前摄政长公主,如今戴着王冕,手持权杖的天金王! 赵璎珞将坠满黄金玉石的权杖在地上轻顿,高声道:“诸位可是不识得本王了? 昨夜当诛杀之人,俱已诛杀,诸位能站在这里,便代表本王已不在意过去,无论尔等在本王弟弟的死中扮演了何等角色,都不再重要。 今日本王即位,传下第一道令谕:发天金国十六以上、五十五以下子民,及过往戍卒,控制粮草、铁器、马匹的出售。 鲜卑其势汹汹,将寇我国,本王将尽起天金大军,与鲜卑人死战到底!” 群臣是猜到了赵璎珞要和鲜卑人死磕,毕竟鲜卑人烧毁神庙,她以神庙大祭司名义登上王位,自然是要和鲜卑血战。 赵璎珞的归来和清理自然让不少人惶恐逃离,这些人基本上都投奔了鲜卑,鲜卑贵族虽然并不想和神庙再开战,但赵璎珞在天金的发言已经站在鲜卑对立面,这一战是不得不战。 …… 辽阔草原,苍苍茫茫,大军蜿蜒,按次就班行于原野上,慕容承光坐于中军,行到河流时,忽见一骑奔来,大营中将书信展开,顿时如遭雷击,将信纸翻来覆去的看,满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把我的前锋营打崩,而且还连杀我三员大将?可曾留下姓名?” “他说他叫石闵!” 石闵? 慕容承光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想到了一个人,石勒! 纵然是常居中原,但石勒他却有所耳闻,这个人的出身简直低到了极点,据说曾经是个奴隶,大字不识。 但出身卑微从来不是耻辱,奴隶间亦有豪杰,石勒就是个真正的豪杰,他虽然出身卑微,但凭借着一身勇力拼杀,力争上游。 野生胡人大多凶残好杀,不是天性如此,是因为信奉丛林法则。 在邦周未曾出现前,中原同样如此,石勒却生来不嗜杀。 鲜卑夏国的领袖,大多数是和燕国接触多,比较汉化的。 石勒因此而得到赏识,在辽东那群比较汉化的胡人中,他亦是佼佼者。 在鲜卑大势下,他能以非鲜卑的身份跻身一部之主,可想而知其能力。 慕容承光自然听过他的名字,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有和他对上的一天。 慕容承光曾经以为自己的对手会是燕回,结果燕回死在了西域,没想到啊,石勒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吓。 在鲜卑单于燕回死后,夏国中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不少部族虽然依旧尊奉鲜卑燕氏的正统,但很多部族都暂时独立出来,在观望后续的发展,石勒就是其一。 慕容承光得知自己的先锋营被攻灭后,立刻升起了无限的警惕,他这么多年的成就,可不仅仅是依靠能打,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谨慎。 石闵十几岁,但他从来不会小觑这些少年英才,他自己就是十几岁在辽东扬名,最明白这些初出茅庐的牛犊有多强。 石勒得知石闵以一千人打崩了燕国四千人的先锋营后,第一次认真的召见了石闵,石闵十六岁,但是身材却高大雄伟,几乎已经成长到了成人的模样,站在那里就如同是一座山一般,任谁来看都知道这一定是一员猛将,霸气外露。 石勒越看越喜欢,拍着石闵的肩膀问道:“好儿孙,一顿能食多少肉?” 石闵声若雷霆昂然抱拳道:“太伯祖父,能食十斤肉!” 石勒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十斤肉,这还是人? 他惊讶问道:“十斤?真是项王再世啊,可能力胜百人?” 石闵的祖父石虎闻言傲然道:“伯父,莫说百人,我这孙儿,能以一御千,遍数先朝万人敌,或许吕奉先也不是对手,唯有张巨鹿能一战。” 张巨鹿。 太平道天一道主,以力降天下之人,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连日后天下无敌的晋王吕奉先也要和关云长等人围攻他,还不能胜。 石勒虽然不信,但已经知道石闵的确是真正的万人敌,他朗声大笑道:“有重孙在此,我部岂有不胜之理? 慕容承光要过境,可没有那么容易了,随我去会会慕容承光,见识见识他的燕国铁骑,另外通知鲜卑诸部,燕国来犯,可不能我部独抗。” 石部万余军队在石勒的率领下和燕国左翼军在拉尔河相遇,其时,石部大部皆为骑兵,有少数步卒,士卒中甲士并不稀少,军容齐整列阵,燕国军队更是整装待发,斥候一得知消息后,便已经开始列阵。 两军相距的距离并不近都远远地望着对方,尤其是石勒望着燕国左翼军有些踌躇,那齐整的军容宛如巍峨的山川,虽然左翼大军不是燕国主力,但看着依旧有两万兵力,使人有些望而生畏。 石虎看出了石勒的忧虑,他这个人残暴却并不愚蠢,相反还非常的聪明,否则石勒也不会看重于他,他微微一笑道:“孙儿,伱率领一千骑兵,去燕军阵前叫阵,让你太伯祖父看看你的实力。” 石闵闻言高应一声,立刻就激动的策马向前,他是个天生的战争狂人,一到战场上能肆无忌惮的杀人就激动莫名。 望着石闵前冲的身影,石勒转头望向石虎,石虎笑道:“伯父,侄儿认为稍后可以直接将所有的甲骑都组合起来,交予石闵指挥。 慕容承光会因为他分兵的决定而后悔,区区两万人,穿铁甲的也就两三千人,竟然敢出现在我军面前。 他的眼光实在是太浅了,万人敌,他会知道什么叫做万人敌。” 二人说话间,石闵已经率领着数百甲骑和数百轻骑冲上起来,轻骑即纯粹的弓骑兵先行骚扰,在鲜卑军中待了这么多年,迂回战术已经深入骨髓。 燕军的将军是慕容承光的胞弟,他做出了可能事此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他决定暂时稳一手,使一军出击,一个军团五千人。 然后他就见到了让自己难以想象的一幕,在短暂的迂回牵扯后,石闵率领着数百甲骑猛攻而来,燕国军队明明很是精锐,但是却被石闵势如劈竹的冲开冲垮! 这一幕就如同一把锋利至极的刀,将汹涌的瀑布彻底劈开,那瀑布还不能合上,而是彻底分裂成两条一般。 他又如何知道,石闵是天生的战者,应运而生,在打仗这方面,恐怖至极,在游戏的设定集中,石闵的取材是一生最后一战,以十倍的人数,几乎就要冲过去斩杀慕容恪,这种正面打出来的战绩,在历史上也没有几个人。 如果单以武力而论,石闵绝对能排得上历史前十! 石闵率领着数百甲骑呼啸而过,几乎在瞬间就撕破了燕军上来阻拦的阵线,石勒在后面看的眼睛都睁出来了,他从底层崛起,当然是勇武非常,但石闵这种程度的,他见所未见,想好古之项王也不过如此了。 石勒毫不犹豫,当即就要派遣军队跟上前去冲锋,石闵一杀起来,根本就不管不顾,他甚至就连周围的甲骑都不曾在意有没有跟上,轻而易举的凿穿了燕军的阵线后,他竟然没有选择回身将前来阻止的燕军杀光,而是继续前冲。 战场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燕军当然不是乌合之众,立刻就有甲骑并行上前去拦截。 慕容承林看出来了不穿甲的骑兵在石闵的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只有甲骑才能拦得住。 然后他就又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在燕军的甲骑中,皆是携带了铁索的,这是在多年和汉国作战得出的经验,当初的汉国以武将强大而闻名天下。 将骑兵铁索连环,就是对付这些冲阵猛将最好的办法,人再强,也不可能单凭力道就将铁索挣断,如今冶炼工艺进步后的铁甲,不是项王那个时代所能够比的,项王能打碎盾牌,现在却不一定了。 但是自从那一批顶级的武将去世后,铁索连环就变得很鸡肋,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灵活和速度,加上铁索连环后,不可避免的要失去这两点,所以这一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过。 慕容承林因此而完全没想到,瞬息万变的战场中,任何一个错误都会葬送一场胜利,尤其是面对兵形势的大将时。 石闵杀到疯狂但又不是彻底疯狂,他自然不可能真的用数百甲骑去冲列阵完好的两万骑兵。 燕军开始启动,但战马的加速需要时间,刚刚向着两侧加速准备合围石闵的数百甲骑,但石勒等人来的又急又快,这种散开反而是暂时减弱了中军的防御。 石闵瞬间改变了主意,率领着集合而过来的甲骑直接冲中军大纛,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 “两万大军死在了拉尔河畔,承林被阵斩,依旧是那个叫石闵的少年将军。” 燕国军营中,慕容承光沉默了许久,缓缓向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营中一片沉默。 燕国主力还没有遇到鲜卑大军,仅仅一个石部就让燕国折损了两万多人,三千甲骑喋血,那可都是燕国的精锐。 这种事情就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慕容承光摩挲着手中的战报,缓缓起身,走出营帐,众人都随着他出来。 慕容承光带着悲痛,望着那湛蓝的青天,缓缓问道:“洛氏的大军到什么地方了,本王要亲自和昭公见一面,暂且不要行军。” 洛攸没想到慕容承光会和自己见面,但知晓了燕军所遭遇的事情后,就明白了。 在辽阔的草原上,洛攸和慕容承光第一次见面,慕容承光是当世唯一一个既见过洛谌,又见过洛攸的列国首领。 慕容承光也不避讳,见到洛攸后,直接就说道:“昭公,我燕国所遭遇之事,想必你已经听说,这个石闵不好对付,昭公可有什么变法除掉他。” 洛攸在得知此事后,并没有任何的惊讶,这种事太合理了,这就是胡命昌盛的一个表现,燕回是胡人中的英杰,他死后,胡人依旧会有英杰涌现,这就是胡人的天命! 洛氏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将燕回杀掉,削掉了胡人十分之一的天命,但这无法阻止胡人英杰的出现。 只要还有天命在,就会有层出不穷的天才出现,正如秦国要一统天下,于是有七代明君,汉朝要大一统,于是有六代圣王,这就是命运。 燕回是不承认自己是胡人的,石勒也是这种人,他们都自称为夏,最讨厌别人将自己称之为胡人,石勒甚至不允许胡这个字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谁敢说他就杀谁。 唯有彻底将胡人天命打落在地,接下来才会进入正常的节奏,洛氏所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否则杀了燕回,就有石勒,杀了石勒,还会有层出不穷的英杰出现。 面对慕容承光的询问,洛攸知道他是想要问,有没有当初那种杀鲜卑单于的手段。 有没有呢? 有。 千里道剑符那种大气恢弘的没有,能引得天下人侧目的没有。 但洛氏中还有一件路人卡,能让一个人没有存在感,这和死也差不多。 还有一件神凰神器,这实际上是个杀人武器,给任何一个有妻子的人使用,就可以让她的丈夫死去,不过石闵、石勒、石虎这三人的属性肯定在90以上,现在的神凰不能用,除非能用量天尺和元鼎改造一番,取消一些限制。 不过量天尺和元鼎的改造花费气运点,还不能控制结果,洛攸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准备使用的。 洛氏还有一件神器,名为望子成龙,这件神器可不仅仅是能让人变好,同样能让人变差。 这是洛氏研究出来的用法,堪称死亡笔记,点谁谁死。 如果在上面书写石闵大病,所花费的气运点可能并不多,但如果一个人在汹涌的战阵中突然大病,甚至昏迷,那下场可想而知。 洛氏现在所保有的神器已经不算是多,总是要克制一下,现在还不知道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想直接使用,万一后面遇到更加棘手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总是要留一件作为家族保命。 面对慕容承光的询问,洛攸沉吟一番道:“大王不必过于担忧,石闵便交给我们洛氏来处理吧,对付这种武力极盛的人,我们洛氏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洛攸这话不算是说错武力极盛的人,最怕的实际上就是太有纪律性的军队。 面对这种军队,通常都无法破阵,最后不得不因为体力耗尽而陷入死亡,就连项羽面对层出不穷的军队也会疲惫。 唯有姬昭和洛霄能面对大军不断杀戮,还越来越强。 洛氏的敢战士和神庙军,几乎都不会崩溃,是克制这种武将的最强军团。 尤其是在洛氏家主亲自率领军团出击时,敢战士完全不逊色于神庙军分毫,能真正的做到死不退却。 慕容承光得到洛攸的回复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昭公,当年我送了你的父亲出关,前往辽东,这许多年来,我大燕和凛冬城也算是有所联系,实在是没想到在我死前,还能和洛氏并肩作战,昭公对曹操当年篡夺汉朝的基业,有什么看法?” 慕容承光这可不是在问曹操,这是在问自己,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洛攸当然知道,于是沉吟一番说道:“曹操没有篡夺汉朝的基业,他的基业都是自己打下来的。 他做不了洛文王,刘协也不是汉孝惠皇帝,不应当去苛责曹操。 实际上洛氏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一个国家王朝中,君王和臣子总是会陷入这种相互敌对的关系。 洛氏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国家,他们能够做到真正的公平,让那些有才能的人担任高位,达到上古那种禅让的制度,那这个国家会不会强大到极点呢? 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国家,但每一个能使贤才物尽其用的国家,越是靠近这样的程度,那这个国家就越是强大。 为什么英明的君王所统治的国家会越来越强大呢? 因为英明的君主敢于使用那些强大的臣子,而昏庸的君主担心臣子篡夺他的地位,于是便将那些臣子尽数杀死,最终使国家衰落下去。” 洛攸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但却没有正面的回应慕容承光的问题,从洛攸心里的想法来看,他自然是认为篡位没什么问题,无能的君王只会害人害己,尤其是在乱世的时候,没用的人就应该自己主动一点让位,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但这种相当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回答,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那对社会的伤害实在是过于大。 但慕容承光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洛攸话中的意思,这个答案让他相当的满意。 他笑着说道:“当年您的先祖建立周王朝,然后将肥沃的土地赐予了商王朝的后裔,赐予了夏王朝的后裔,让三皇五帝的子孙都能够享有祭祀,我一向认为这是值得提倡的,曹魏给予了汉朝的君主尊位,这是曹魏所做的正确的事情,于是我认为曹魏是汉朝的继承者,而汉国,却不算是汉朝的继承者。 我认为曹操不应该改变自己的国号,如果他使用汉的国号,那么汉的名义就不会全部聚集在汉国的旗下,这是曹操的错误。 如果有朝一日慕容氏能够成为皇帝,我会继续使用燕的国号,我会昭告所有人,我慕容氏就是承接燕氏的社稷,而燕氏将得到新的姓氏,这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改氏不改国朝的名字? 就连一向奇思妙想比较多的洛攸都沉默了,慕容承光的这个想法还真的是比较炸裂,让皇族改氏,这种奇葩的脑回路是人能想出来呢? 但不得不说,就连洛攸都觉得慕容承光这个办法很妙很妙。 “大王的想法很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大王善待前朝的皇族,自然会给自己的子孙带来好运,那些血腥残酷对待前朝皇族的,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慕容承光话中对二王三恪这个制度相当的推崇,这证明慕容承光不愿意进行血腥的改朝换代,这是洛氏所一直推崇的。 血腥的政变对整个国家都有着无尽的伤害。 有的人推崇那种大清洗,认为那种清洗并不会影响底层的百姓,反而会让高层空出很多位置,能够极大程度的促进各阶层的交流。 这实际上相当的错误,在一个紧张的政治环境中,所有人都会缺乏安全感。 任何一个人上位后,都会想着杀光前朝的人,不仅仅是君主,而且还有那些忠诚的臣子,整个国家的人才经过一轮轮的经过杀戮,最后损失殆尽。 人不可能永远只想着种地、手工、行商。 任何一个人,都向往着往上走,但如果所有人追求的“上”,就仅仅是一个大逃杀的场合,那人所追求的东西又算是什么呢? 一个平和而能够替换的体制才算是合理的制度,洛氏曾经将项羽的子孙带走,就是为了防止复辟,洛氏最反感的就是复辟,将之称之为玩赖行为,认为是一种极度破坏政治生态的行为。 如果复辟真的存在,那新上位的皇族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上一朝的皇族。 光武皇帝不算是复辟,那时天下间本来就没有新的皇帝,刘备是从一开始就说要振兴汉室的宗亲,从头至尾,不曾改变。 但如果现在除了汉国之外,还有打着汉的旗帜来招摇的人,那洛氏一定会旗帜鲜明的反对,反对任何试图搞复辟的人。 慕容承光和洛攸两人似乎忘记了这场就在眼前的战争一般,就在军中竟然直接聊了起来,慕容承光将自己对燕人和胡人的融合之道细细讲出,而洛攸则为他讲述如今汉人的形成,以及千百年来从邦周时期到现在,各个族群的变化,给他提供一些思路。 二人越聊越投机,慕容承光的很多思想都非常的契合洛氏的思想,洛攸听到最后微微感慨道:“大王,你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培养一个和你有着相同思想的继承人,只要能保证慕容氏有三代英主,燕国至少能一统北方。” ———— 帝与洛攸俱言国事,甚欢,帝以妙思惊攸,攸乃叹曰:“王有圣姿,当有帝业,使三代贤君,乃有天下。”——《北史·燕本纪》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苍天所钟有神能 别燕军后,洛攸归于营中,营中略显嘈杂,洛氏敢战士、昭城青壮、中原诸国义士所组成的义军,正埋锅造饭,见得洛攸后纷纷行礼。 他走进军帐中,坐于首位,帐中还有五人,左侧三人皆是嫡系,洛攸之弟洛晓,洛攸之子洛呈之,洛攸之侄洛为之,右侧二人,敢战士大统领洛襄,中原义军首领吕氏吕溪,洛氏精锐及最崇信素王的义士尽在此地。 待为众人填茶后,洛攸举起正蒸腾着热气的茶杯肃容道:“与慕容承光此会,使我大升警惕心,诸位静听我此言。 慕容承光此人,整合燕国胡汉,平抑燕国土客之患,南却汉国攻燕之举,西进夺太原等并州南部诸郡,并州精华尽入其手,洛氏北迁,其先送父亲,后于丛胡间交流,文韬武略,纵横之才,足可谓世之英豪也! 这等人杰,如今于我洛氏,亦不曾见也,而苍天竟使其生于夏土,岂不是逆胡命昌盛之运? 然大势滔滔,人道常囿识,天道实全知,岂会犯此浅薄之过矣? 慕容承光所言石闵、石勒其人,我虽未见,却知其定是苍天所降生,气运所环绕的胡人主角人物。 这等人,皆有常人所未曾有的坚韧不拔,有匪夷所思、能成人所不能的本领。 那石闵两番大战,先以千人斩灭燕国五千人众,又以数千余破燕国两万人众,皆持戟而先,摧阵破敌,斩将夺旗,未曾用谋,硬杀至大纛破碎,以一人破甲杀百人而还。 扪心自问,若不率领敢战士,我洛氏中,如今谁能有此神能? 遍数我洛氏一千三百余年,不过承接周命的洛武公、上天所钟的昭武威公、神威无敌的神霄公三人而已。” 神威无敌神霄公? 吕溪有些好奇,洛武公和昭武威公举世皆知,但这位神霄公,未曾听闻洛氏有这样的绝世猛将。 化身天一道主攻灭后汉天命的洛霄,乃是洛氏汉代最大的隐秘,就连大多数洛氏都不知道,更何况外人呢? 面对洛攸之言,五人俱沉默不言,用计和用勇是完全不同之事,通天的智谋和逆天的武力,皆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洛攸肃然道:“鲜卑先单于燕回,虽为敌寇,据实以言,英主之器也,燕回既亡,犹有盛能之人,我等皆逆流回溯之辈,此番又出塞于草原,当谨慎之。” 五人皆抱拳齐声肃道:“谨遵公命!” 凝滞的气氛弥漫于黄河南北,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黄河几字形的南北,向来都是兵家相争之地。 自燕国出塞数月,天气已渐渐转凉,阵阵寒气自西北袭来,正如此刻燕军之心,连续两场大败,尽皆血流漂橹,尸体和鲜血堆满山丘与河流,夜色降临时,有传言亡魂呜咽不止,哀嚎甚重,已让燕军有胆寒之意,这正是慕容承光与洛攸商议,使洛氏敌石闵之因。 燕国之力雄浑,慕容承光又将六万军而前,洛攸亦向前举军,大军蜿蜒依旧压迫至极,石勒率领着军队,对石部诸人慨然道:“燕军与洛氏率领大军而前,三倍于我石部,其中甚至有敢战士这等千年闻名的天下强军,但我并不畏惧,我石部儿郎皆悍勇无双,我重孙石闵乃是战神转世的万人敌也,若使出击,定能败敌于山丘诸河。 然圣人云,用力不若用智,虽能得胜,亦将大损大伤大流血也,我不欲为之,大夏八部,以燕、慕容、拓跋、独孤为先,我石部为后,我已经向拓跋、燕二部求援,且先避燕国与洛氏锋芒,以图后事,牛羊、器具、兵戈、毡帐,皆负于马上,三日内撤走。” 石虎等人一听,便知道石勒这是不准备正面迎敌,而是要诱敌深入,用计分而歼之至于真的逃,那是不可能的,草原皆是鲜卑各部所占据,不能随便迁徙。 洛攸和慕容承光统率着大军深入草原,见到的便是人去楼空的营地,于是一路收缴来不及撤退的小部落,一路率领着大军追击,于黄河南岸追到了石部的大队,石部乘船过黄河,见得洛氏和慕容承光追击而来,石勒朗声道:“石闵,率军迎敌,为大军撤退掩护。” 早就迫不及待要与燕军和洛氏交手的石闵兴致勃勃统率着石部的骑兵风漫而来,烟尘于马蹄下层层扬起,黄沙之前,则是万马冲锋的盛景,黄沙之后,只见营地连绵,营旗广布,为了过河,石部之人竟然连军帐都丢在了黄河南岸。 洛攸望着对面颇为凶悍的大军,对众人沉声道:“石闵,有桀虎之勇,残狼之暴,慕容承光不欲使燕军与之战,洛氏当为,其人甚勇,善摧阵破敌,这种万人敌,皆有率锐先登之心,我当立于中军,作饵诱,阿襄,你率一千敢战士护我身侧,皆着重甲,持连环锤,拒敌于前,呈之、为之,你二人皆率一千敢战士,着轻甲,左右环之,断其精骑与步卒之相连,大军皆进,可斩其于马下。” 洛襄、洛呈之、洛为之三人闻言皆抱拳受命,洛攸带着担忧的神情道:“呈之、为之,石闵悍勇,你二人定要小心。”三人又躬身一拜,而后皆领军前往准备。 慕容承光见到洛氏果真依照约定去拦住石闵,于是抽出剑向燕军吼道:“渡河,斩落贼寇,为死去的袍泽复仇,使贼胡知晓我燕国儿郎之勇。” 石闵奉命前来拦住燕军和慕容承光,自然不能就这么放慕容承光过去,然后他就见到洛氏敢战士分成三拨,左右千人皆呼啸着去攻击渡河的石部军,他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瞳眸中陡然亮起了光,两千敢战士离开,岂不是说—— 如今的中军大纛下,那位洛氏家主所站立的位置,仅仅只有一千人? 他目如鹰炬,透过千人的队列,而后果然望见了那道身负圣痕的身影,面相威严庄重,平静有若泰山沉渊,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就是他! 洛氏家主! 石闵呼吸几乎在瞬间急促起来,如同饥饿了许久的豺狼虎豹,见到了最肥美的肉食般,谁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在战场上,擒杀一位洛氏的家主! 纵然石闵这等残暴之人,他也知道,若能做到,他将威震天下,成就前所未有之威名,乃至于草原第一勇士,天下第一勇士。 什么拦截燕军,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倘若自己能够擒杀洛氏家主,这就是此战最高的功劳,死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无非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人命罢了。 人在被盯着看的时候,是会有冥冥中感觉的,洛攸立于大纛下,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他抬眼望去,便知道是石闵,实在是特征过于明显,简直如同传说中人首虎豹之身的古之恶来。 洛攸面无表情的张嘴对洛襄和洛晓道:“以我作为诱饵的计划看来是成功了,石闵现在心中恐怕只剩下擒杀我的心思,伱们二人做好准备,为了不引起石闵的怀疑,呈之和为之的迂回战术可能要略微远一些、慢一些。 吕溪会率领中原义军帮你们顶住,然而义军中勇武者众,但磨合时间短,纪律性差,不能承担守御重任,只能从侧面协助,还是要依靠敢战士和凛冬城的儿郎,石闵到底有多强,若是神霄公的程度,那今日我等恐怕俱要死在这里,若是项王和楚武公熊顿的程度,那结果未可知也,若是洛武公的程度,虽不知今日死伤多少,但他必死,向素王祈祷吧。” 二人面上满是肃然凝重之色,石闵挥舞马槊,石部骑兵呼啸而出,而后他便见到洛攸高举利剑呼道:“愿素王与你们同在!” 三声高呼而过,敢战士皆着重甲,齐齐持马槊并行而前,在敢战士身前,有重甲步卒持盾守御,盾中长枪林立,防御的如同刺猬,这层重甲步卒既能让人忌惮,又不至于全无下嘴之处,直接让石闵失去啃咬的心思。 洛氏军势,如山之沉,如渊之深,仿若沧海中的礁石,任凭浪花风吹雨打,只在此巍然不动,千年不易万年不移,直到时间的尽头,直到海洋的枯竭,直到那人间大变、沧海化作桑田,礁石才会枯烂。 石闵愈向前冲,愈有危机之感,他是天生的战神,对生死有极强的敏锐,此刻他只觉汗毛倒竖,冥冥中的死亡迫近了他,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但他不傻,略一猜测就来自于面前的洛氏,这莫非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石闵脑海中闪过这道思绪,前冲的身影不由慢了一分,洛攸始终紧紧盯着石闵,几乎刹那就意识到了问题,洛襄和洛晓将他保护着太严密,让石闵产生了宛如连山之渊,不可击破的感觉。 此战为何?杀石闵! 洛氏家主,自有神能,石勒如何洛攸不曾见但他冥冥中确信,石闵就是类似燕回那样的得运受命之人。 既然如此,那此战必杀之,无人可阻! 千里道剑符杀鲜卑单于,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杀石闵,洛攸却不准备用神器。 若要问洛攸,天命神器和洛氏族人的命谁更重要,他自然认为族人的生命更重要。 但若是要问神器和他自己的命哪个更重要,那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神器。 于洛攸而言,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以有限之生命,换取无限存续之神器,这如何能称之为一个问题呢? 历代家主皆是这种想法,甚至在许多洛氏族人心中,灵兵这等没有生命的道兵傀儡都要远远胜过自己。 人短暂的生命,是不能与这等可以永恒的神器而去比拟的。 一念至此,洛攸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他戴上头盔,手中持着马槊,骑在马上向前,头盔下有泛白的发丝遗漏而出,在风中飘摇着。 洛晓和洛襄没想到洛攸竟然会亲自出阵,正想要劝说便听到洛攸厉声道:“阿晓,神杖交予你,你回到大纛下,我将亲自率领敢战士冲锋,石闵感觉到危险,感觉到杀不了我,已经有了退却的心思,我们要露些破绽给他,要给他希望才行。” 洛襄和洛晓闻言只觉脑袋要轰然炸开,石闵可是天生战神,兵形势顶级的大将,在他面前卖破绽,那不是找死吗? 而后二人便见到洛攸的眼神,该要如何去形容呢? 洛攸的眼中满是淡漠,带着血丝,怀着视死如归的信念,他手中马槊震荡一下,昂然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壮士暮年,烈心不已,我洛攸,少时能食三斤肉,能挥马槊,能开强弓,继承尊位后,略有荒废,如今暮年时,白发已生,亦要天下人视之,观吾尚能饭否? 羲之已承嗣位,洛氏有宗子于昭城,吾生则还矣,死则死矣,洛氏不因一人而败,至少不因我洛攸这等平庸之主而败,今日能当石闵这等气运钟爱而生之人,与吾祖、吾父、诸群从祖父、诸叔伯兄弟、诸姑母姊妹比之,已颇为幸运。 况且胡命要以洛血染尽,这是大祭司之言,这是已经被证明的,我是洛氏家主,自然从我开始,阿襄,我持槊,你持弓,且找寻时机杀之。” 洛晓沉默,他明白兄长这是要更进一步的以身做饵,兄长认为自己已经壮士暮年,华发皆生,此时为家族计为先,至于自己的安危和生命等,已经完全抛之脑后,甚至兄长可能巴不得用自己的命填在这里! 洛攸语罢已经率众而前,洛襄连忙跟在洛攸身边,敢战士皆齐声高呼起来,家主亲自上阵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自邦周以来所传承的国君御驾亲征的历史,昭武威公亲率大军袭杀匈奴王庭的辉煌,在这一刻仿佛重生了。 洛晓持着神杖立在大纛下,一千敢战士开始加速,露出破绽,作为顶级的战者,石闵几乎在瞬间抓住,危险散去,机会到来,而后他顶级的战争天赋,使他本能的策马向前!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我不是个圣人啊! 风如苍莽,驰如绛雷,敢战士列阵卖出破绽,但能让石闵本能突进的破绽,自然是真的破绽! 而破绽。 在石闵面前,代表着死亡! 纵然是天下无双的敢战士,终究是肉体凡胎,身体强壮的普通士卒,如何能挡得住石闵,转瞬间就是七窍流血,模样甚为恐骇,宛如黄泉厉鬼,竟一击下被毙于马上,他们不曾落下去是有铁链锤相连,人能不乱,马却不能制,乱奔相撞被铁链锤纠缠在一起,然后纷纷跪于地上,凄厉嘶叫,使人只觉惨然阴渗。 石闵凶性大发,与洛氏敢战士而战,尤其是那身着凤凰赤甲的敢战士鲜血涕流时,他只觉无比畅快,洛攸来的又急又快,数十骑士并行于身周,洛襄眼见石闵凶威难制,冲在洛攸身前,同时大声吼道:“兄长,石闵难制,不若据后!” 洛攸面无表情,洛氏有记载,神霄公天下无敌时,距万人敌一步之遥的颜良文丑,不过数招便险死还生,石闵自然不若神霄公,然而洛攸不言已渐年老之故,即便是壮年时,亦不如名列河北四庭柱的颜良文丑。 言语间洛襄已到石闵之前,微一交手,不过疾如闪电的两招便从马上击下,洛攸冲过来一把将之捞起,敢战士涌过来,石闵仰天狂笑,昭公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他策马击之,势要将洛攸刺于马下,洛攸与洛襄挥舞马槊格挡,手臂似撕裂般,每一下都如同遭遇重石击般,一千敢战士已自两侧围过,家主亲自挡住那魔神,众敢战士俱焦躁至极,挥舞马槊,以锋刃和箭矢清除随在石闵身侧的甲骑。 石闵知道自己中计,但他艺高人胆大,望着洛攸凶相毕露,只要擒杀洛攸,挟持其身或其尸难道敢战士还敢射箭不成?只要敢战士不射箭,一千人杀之不可能,然而突围,于我易尔! 杀洛攸快不快? 于石闵而言,易尔,若不是洛攸以铁链将右手裹在马槊之上,早在第二击就当脱手而出,虎口有赤血淌下,洛攸和洛襄二人边战边退,石闵及数十亲卫俱随前杀来! 洛攸嘴角有鲜血缓缓流出,牙齿已被染红,他张开嘴吐出一口带着赤色的唾沫,厉声道:“围杀石闵!” 围着洛攸的敢战士皆弃下手中马槊,自马上取下一条铁链,铁链极长,两头俱有稍小的铁锤,通体黑色,闪烁着金属暗沉的光泽,冰凉彻骨,看着便极重,这不是那种夸张的流星锤,那种流星锤并不是战场上所能够使用的,敢战士皆将铁链抛出,洛襄借着击打之力重重向后一退,而后右手持马槊,左手抽出铁链一端向着石闵抛去。 铁链于空中展开发出哗啦啦的铿锵声,这铁链抽出有万钧之力,划破虚空,骇人至极,石闵身周的亲卫立刻迎上,但洛襄离得近,抛出的铁链还是落在了石闵身上,那铁链一端的小锤瞬间摆动形成铁环与铁链绞起来。 中了! 洛襄眼中一亮,而后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从铁链上传来,抬眼一看竟然是石闵眼见挣脱不开,伸手拽着铁链要将洛襄拽过去,洛襄自然不是石闵的对手,身体一个踉跄,眼见就要落下马去,眼疾手快,左手将铁链一端直接绕在马身上。 做完这一切洛襄暴喝道:“石闵,你的死期到了!” 石闵见状大骇,他暴怒一声策马直冲而过,胯下战马高高扬起前蹄,他双手猛然一拉,脸上青筋暴起,洛襄胯下战马竟然被他直接拉倒在地,洛襄脚与马镫相连,径直被吊在地上,石闵猛然冲过,持刀要先斩断马首将紧绷的铁链松开,以便解开手中所绞在一起的锁链。 “咚!” 电光火石间,被坠马所连的洛襄根本就来不及躲避被战马狠狠践踏在胸前,正要踏第二下,洛攸策马而过将大口大口吐血的洛襄拉起,洛襄紧紧抓着洛攸的手,只觉胸膛中仿佛有一股火在烧,整张脸都涨红到极点,浑身如同要散架般。 洛攸和洛襄脸色都难看到极点,若不是洛襄身体素质好,这一下直接就会死,但即便是如今没有,但并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或许说是不愿意相信,洛襄口中鲜血不止,这定然是伤到了五脏六腑! 石闵眼见洛襄已被救走,左右张望一瞬,正合围而过的敢战士暂时被甲骑所阻挡,敢战士虽是天下悍勇,但并不是单打独斗占据什么大优势,而是洛氏子弟率领下士气不绝,能够战至一人,在石闵这种绝世猛将率领下,石部骑兵亦极强,暂时还见到有士气崩溃的迹象。 石闵眼神森寒的望着洛攸,臂膀上缠着一条颇重的铁链挥舞着马槊寒声道:“洛氏家主,现在还有谁能来救你?” 洛呈之和洛为之已率领着剩下的敢战士截断石闵撤退的道路,敢战士三波不计伤亡代价的冲锋,将石部黄河边的军队和这一支孤军深入的骑兵截断,皆高声大呼,洛攸挥舞手中马槊格挡着石闵的攻击,寒声笑道:“石闵,你好好看着,伱后路已绝,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石闵眼底瞬间惊慌了一瞬,转而便寒声道:“古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拿下你这位家主,再与大部前后夹击,你敢战士再强,难道还是什么天兵天将不成?” 话音刚刚落下,就又有十数敢战士策马而过,二人持一道铁链,冲上前去冒着被石闵一马槊打杀的危险将铁链抛过来,另外一人一旦见到得手,便立刻策马将铁链绷紧,影响石闵的速度。 上百敢战士轮番冲击着石闵身边的十数人,石闵终于感觉到急了,他望着自己对面摇摇欲坠,虎口已经完全裂开,甚至鲜血都顺着马槊流下的洛攸,望着他嘴角、眼角、鼻中所流出的鲜血,甚至不下于那个被马匹所践踏的洛氏之人,但就是不倒! 他知道洛攸就是诱饵,就是为了自己不逃走而设下的诱饵,他承认这个诱饵的诱惑力是让自己陷入险境的原因,若不是洛攸在这里,他不可能和敢战士冲杀,他不可能面对挥舞着铁链锤的敢战士还不退却,他不可能在身上束缚愈发沉重的时候,还在这里和洛攸拼杀! 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洛攸! 但石闵现在决定放弃亲手格杀洛攸、摘下洛攸头颅的壮举,因为他还不想死,而且洛攸这么重的伤后续必死,他实在是没必要在这里和将死之人硬抗。 石闵又是一击将洛攸震的退开,洛攸已经完全是本能的又向前,石闵却已经挥舞着马槊率领着亲卫冲向正围过来的敢战士,要和本部骑兵会合,但身上的数条铁链在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束缚了他,敢战士们被拖行在地上,血肉模糊,洛攸所坚持的这段时间是有大效果的,石闵那人间极限的战力起码被限制了三成以上,他挥舞马槊的速度在变慢,他胯下的战马开始疲累,他的气势在降低,他此刻不再是至强的万人敌了! 再强的猛虎面对群狼也将会陨落,那些铁链和受到的伤势就如同一下下给石闵在放血般,让他的身影愈发迟缓起来,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敢战士自然占到了上风,在战阵最核心的地方,石闵突然僵在了原地一瞬,原来是他周围的亲卫已只剩下几人,铁链掉落了两条,但却还有数条,敢战士们正在各个方向要将他分尸,但石闵双手紧握,一声声大吼,就连战马都被拽回来,他身边的亲卫乘着链条松动,连忙上前将铁链解开。 噗嗤噗嗤。 这是箭矢入肉的声音,敢战士们手中持着弓弩箭如雨下,石闵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让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他竟然直接冲着洛攸高声道:“昭公,饶命! 我不是胡人,我不是胡人啊,如果您愿意饶了我的性命,我可以为您效力,为您屠灭所有的胡人,我的勇猛您是见到的!” 石闵仿佛生怕洛攸不信一样,又高声道:“我祖上是冀州魏郡人,我不姓石,我姓冉,我的祖先和父亲都是汉朝的官吏,我真的是汉人,生活在胡人中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成为汉人,我一定能成为屠灭胡人的诸夏英雄! 我听说洛氏一向以诸夏为先,我相信昭公一定不会杀我的,我愿意向素王起誓,这一生都以杀胡人为目标,一定不会反悔。” 这一番话让敢战士瞬间停下了手,不再射出手中的箭矢,而后将目光投向洛攸,石闵之言让洛攸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胡人至强的大将竟然是汉人。 石闵的嘴脸在洛攸看来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身为汉人给胡人卖命他不说什么,毕竟石闵是出生在胡人中,一日不曾食中原之食石氏将之抚养长大,他为之效力尚且称得上为主尽忠,为孙尽孝,但此刻生死关头,为活命而反石入夏,甚至要扬言要反攻胡人石部,这算是什么? 若认可自己是诸夏之民,为胡人效力便是大奸,若是不认可自己是诸夏之民,此刻所为,实在是可笑至极。 洛攸望着石闵轻声说道:“你的确是勇猛无双,愿意发下誓言,为诸夏计,以你为将,此番定能大胜,你所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洛氏为天下为己任,以诸夏为先,愿为之付出一切,你说的都很对。” 石闵闻言脸上露出喜意,周围的敢战士都露出不忿之色,但说话的是家主,所有人心中都暗暗颂唱起诸夏光辉万万年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谁知洛攸说完数言竟然厉声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你看看周围,多少敢战士惨死,你知道这种惨烈洛氏一千三百余年,只有五次吗? 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我的子侄、叔伯、兄弟,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凛冬城那些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你知道他们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就是我的心、我的魂灵、我的血液,我的一切! 你知道我怀中的弟弟,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他死了! 就在你说那一番狗屁一般的废话时,他死了! 死在我的怀里,因为我的命令,他就这么死了,你现在让我放过你? 你把我当成圣人吗? 我告诉你,我要告诉天下人,我洛攸不是个圣人! 我只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我只知道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今日除非素王降下敕令,让我放过你,否则苍天也救不了你,这是我洛攸言语,你的那一番狗屁,去黄泉言语吧,斩下你的头颅,祭告战死的敢战士和阿襄! 放箭! 我要让他万箭穿心而死,我要让他五马分尸,再被践踏成血泥,头颅做成器具,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在青史上背上永生永世的骂名!” 伴随着洛攸这一番言语敢战士中瞬间活了过来,皆齐声高声欢呼着,这世上谁是真正的圣人呢?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心怀天下而放下自己的仇恨呢? 这世上有这样的人,比如古代无数的圣王,比如汉高皇帝,比如汉光武皇帝,但洛攸不是! 石闵没想到洛攸竟然真的要杀他,脸上神色大变,他大吼着:“洛……” 无数箭矢飞奔过来,其中有洛攸的那一支,直奔石闵面部而来,从嘴中贯入,从后脖颈贯出,重重击在甲胄和头盔的连接处,尾部的羽毛还在不住颤动。 石闵的所有声音和不甘都在这其中消散了。 他的生命也在这其中逝去了,连同他的欲望和不值一提的道德,以及他这悲哀的一生。 石闵死去,剩下的石部甲骑瞬间失去战心,四散而逃,被敢战士能杀的皆杀,这一战,面对三千敢战士,石部大部甲骑已经彻底报销。 洛攸重重咳嗽着,张开掌心,一块块状的血落在他的掌心,块状的? 他将洛襄的眉心抹平,轻声道:“阿襄,你可以安息了,族人已经给你报仇了。” 死去的洛襄仿佛听到了这句话,眉心真的缓缓松开,人常言死不瞑目,此刻洛襄大概是瞑目了,洛攸的泪水滴在洛襄脸上。 ———— 石闵豺狼而有虎豹之勇,其凶性逆心,妄造杀戮,于胡人间有淫酷之名,及至将死,又弃仁绝义,受石氏养恩,而欲行刃,其不忠不孝,堪作三甲,以此而记。——《南北列国人物·凶篇》 (本章完) ------------ 请假条 没灵感,请假 ------------ 第二十三章:天命唯有洛血破! 衣裳上淌着斑斑血迹,手脸上攥着道道伤痕,洛襄的尸体躺在洛攸怀中,洛呈之和洛为之自后将石部骑兵截断绞杀一空后奔回洛攸身边,神情剧震,敢战士们皆围过来,一圈圈骑着马沉默着,为大统领和族人的逝去而感伤。 石闵死不瞑目,大大睁着眼睛。洛攸望着自己身周,到处都是敢战士和胡人甲骑扭曲的尸体,见到洛呈之,洛攸伸出一根食指向天,嘴中不住有鲜血溢出,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呈之,杀石闵,微乎其微,为父及众族人,有两成,清剿石部!” 洛为之不明白叔父在说什么一成两成,但协助燕国清剿石部剩下的人马却听懂了。 完全听懂的洛呈之则满脸惊恐,他知道父亲所言,围剿胡人英杰对胡人天命的打击是微乎其微,正如西域削胡人一成天命,并不是因为鲜卑单于的死,而是神器和洛氏嫡女洛玉以及神庙军的伤亡,这叫以洛血祭苍天。 此番大战同样如此,洛氏家主和这一众敢战士死在这里,在和胡人天命人物的战场上死去,无论石闵死不死,无论石部胜利或者失败,胡人天命都会削减,石闵死了多削一些,石闵不死少削一些,仅此而已!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父亲将死! 代表着洛氏还要流血,还不知道要流多少的血。 洛呈之抬头望着那湛蓝的青冥所在,忍不住咒骂着,该死的贼老天啊,为何如此不仁,万物刍狗,万物如何能相提并论。 夏贵夷贱!自然之理! 何以不尊诸夏而助夷狄! 当诛! 当诛! 洛攸突然大口大口的呕血,内脏化作碎块伴随着鲜血涌出,他只觉天旋地转,盘坐于地上,鲜血流淌在洛襄衣裳上,血迹斑斑。 “父亲!” “叔父!” 洛呈之和洛为之闪到洛攸身边,洛攸最后的气力抓住两人的手,轻声道:“我内伤太重,五脏俱裂,已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不必悲伤,在来时,我将家主位传承给羲之,已经想好了死亡,在同胡人战时,我已经想好了要奉献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冲刷胡人的天命。 我是一定要死在和胡人战争中的,只是没想到刚来便遇到了石闵,后面的道路,要你们自己去走了。 呈之,为之,我刚才看到了那腾腾而起的草原天命,我看到了苍天之运,我看到了那血腥的未来,避无可避,原来那就是祖父所看到的东西。 洛氏富贵了一千三百余年,但这世上哪里有长盛不衰呢,我们的富贵相比其他人,是干干净净的,但生活在诸夏,终究享受着万民供奉。 自古以来,我们人类信仰神灵便是为了应对那泼天的无法抵御的灾祸,洛氏便是如此般被捧上神坛的,面对那血腥的未来,我们又能如何去做呢? 这天下的人,便是我们的子民,我们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奉献一些骨血,仅此而已,还掉一切,还掉一切。” 洛呈之和洛为之先是满脸泪水,听到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洛呈之哽咽道:“父亲,儿子知晓,儿子知晓,愿以一族之血,荐以万民诸夏,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啊!” 洛攸脸上带着笑,拍了拍洛呈之和洛为之的手,气绝身亡,洛呈之已整个人都凝在原地,洛为之悲戚高声喊道,那哀凄之声,使人闻之潸然泪下:“家主亡了!” 众敢战士只觉惊恐到了极点,万万想不到,何至于此啊,家主会死于前,会死于战场吗。 围在最前的敢战士纷纷跳下马来奔过来,石闵的尸体被践踏在血泥中,在不敢置信的吼声中,所有人绝望的发现,家主洛攸真的死了。 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重重击在所有敢战士心中,让所有敢战士都有些发懵,上一次家主死在战场是什么时候? 从未有过! 汉朝后不算,这个时期死在正面战场上的贵族已经很少,但即便是国君动辄死在战场上的邦周时期,洛氏也从未有过! 洛氏的传统是家主守家,太子出征,所以洛国战死的太子和公子有双手之数,而家主的死则从未出现过! 即便是洛国时期的洛愍公,也是在诸夏大战后,因为心气郁结薨逝,而现在呢? 洛氏家主在正面战场上和胡人大战被杀! 这给予所有敢战士的打击,不亚于洛氏刚刚得知姬昭消失时的震撼,这将是神圣的落地! 这将是神话的破灭! 只能说幸好整个天下都对洛攸不熟悉,若是那些著名的家主死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能说敢战士们还不知道情况的严重,当洛攸决定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在乎这些东西,洛氏就已经不再考虑这些虚妄的东西。 …… “昭公死了?” 燕国军中,慕容承光整个人都懵了,洛氏家主死在战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那便是素王上皇的庇佑呢? 石闵的确是很强,否则慕容承光不会拜托洛氏去处理,对慕容承光而言,杀掉石闵对洛氏而言,应当不算是特别难之事。 石闵的确是死了,这没错,但付出的代价,是慕容承光想都不敢想的! 但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容不得他不相信,洛攸真的和石闵同归于尽,这让慕容承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承光心中五念杂陈,收摄心神对洛呈之道:“公子节哀,杀胡而死,死得其所,昭公之英将永昭青史,我等大破石部,昭公九天之上,定欣然慰之。” 洛呈之手中利剑一震,而后咬牙道:“洛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仅仅清剿石部,那便不足,大王可愿再战,况且石勒是胡人英杰,不杀之,终为后患。” 洛呈之此刻极度愤怒,但他依旧记得家族所要做的事,不仅仅要攻破胡人天命,还要在攻破后,清剿石闵这一种胡人英才,否则就算是胡人不开天命挂,中原依旧不是对手。 在两个庞大帝国的对峙中,杰出的天才将主导胜负,而如今的中原实在是没有什么相当杰出的天骄出世,就连洛氏也没有。 即便是洛呈之这一代依旧享受祖宗保佑的子弟,也没有那种杰出到可以改变一国之势的人才,这一类人本就是数遍历史长河都极其少见的。 洛氏损失极重,慕容承光还担心洛氏想要退却,此刻自然求之不得,当即道:“公子所言,正是本王所思,石勒向西北逃窜,他定然是联系了鲜卑其他部落,不过石闵这种人,不可能会一直遇到,我军当可顺利进军。” 慕容承光所言很有道理,洛呈之却脸色一变,苍天之运是不讲道理的,否则凭什么邦周时期,秦国能连续出七代明君圣主,最终积累起庞大的大势,而其他的列国就英明一代积攒家业,而后昏庸两代败光家业呢? 秦国的体制的确是最符合统一战争的,但之所以最终能得到天下,还是因为明君多,至于什么秦国制度决断于法,不决断于君,能保证不出昏君,那就是最可笑的言论。 胡亥是怎么乱天下的?秦国的法为什么不能保证胡亥不乱天下? 连出七代明君的含金量,数遍史册都只有秦朝有,这不是上天垂青,又是什么呢? 那胡人此刻受到上天垂青,会出现什么怪物,真的只有石闵这一个猛将吗,真的只有石勒这个英杰吗? 洛呈之是不信的。 仅仅依靠燕国和洛氏能将鲜卑拖死在这里吗? 纵然洛氏的血真的全部流尽,破除了胡人的天命,那些胡人中的英杰,是中原所能够应付的吗? 如今的胡人已经占据西域,横跨草原,拥有河套,不仅仅是游牧,还有了农耕之地,他们不是匈奴,匈奴根本不配和鲜卑比。 鲜卑夏国就是一个大号的燕国! 鲜卑夏国就是一个拥有燕国几乎所有特征的国度,不是那些一无所知的塞北胡族,不是那些没有文明的蛮夷戎狄。 唯一的区别在于,燕国中虽然胡人多,但从上到下都是汉化的,而且在不可抑制的将那些胡人深度汉化,这是从建国时就带来的东西。 而鲜卑夏国呢? 他们只有贵族汉化,比如石勒、燕回这些人,底层的胡人依旧是胡人习气,残忍弑杀,这正是洛氏不愿意承认其为夏的原因,没有下层的支撑,高层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且最后一定会被影响。 洛呈之将目光投向中原,这是整个诸夏的灾难,现在看来,洛氏只能解决天上的灾难,而地上的灾难,就需要人间之人去努力。 到底如何能够让天下诸侯都为之而颤抖呢? 当初千里道剑符化虹而至西域,本该是一次震撼的大好机会,但那道蓝红虹光从辽东经过草原落到了西域,大大削减了它的作用,而且这威力强大的神器,对诸国出兵的作用并不大,诸国所担忧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互相之间的信任以及有没有出兵的必要。 在汉国、楚国看来,出兵就非常没有必要,毕竟他们和草原并不接壤,无论草原强不强大,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在魏国看来,等魏国完成内部事务再去收拾鲜卑也来得及,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草原的强大。 慕容承光和洛呈之正商议后续追击之事,突然燕国大将匆匆走进道:“大王,都城传来消息,燕氏皇族似乎想要狗急跳墙,和胡人联络,断绝大军后路,以恢复他们的地位,属下记得王太子的信件也有几日没有送来了。” 慕容承光闻言一愣,眼神几乎瞬间锐利起来,若不是提醒,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儿子竟然没有写信给自己汇报蓟城的消息。 虽然出征在外,但慕容承光一直都控制着蓟城的事务,毕竟他知道蓟城现在很不稳定,帝党极其有可能迎来最后的反抗,毕竟这一场战争无论胜利与否,他回去就会登基。 联络胡人,断绝大军后路,这可真是毒计,让慕容承光只觉浑身寒意大炽,若真是如此,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洛呈之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对的味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传出来,于是疑惑问道:“大王,你留在蓟城的势力难道很容易就被掀翻吗? 据我所知,燕国中支持如今皇帝的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和慕容氏有过节的,就连皇族中的很多人也都站在大王你这一方,燕氏皇族真的有力量去断绝大军后路吗? 而且如今石部已经被我们驱赶的如同丧家之犬,他们去联络谁呢?难道是有我们不知道的胡人部落出现在战场了?” 洛呈之的言语让慕容承光陷入了沉思中,这番话同样很有道理,他之所以敢率领着大军出征,就是因为蓟城中燕氏皇族基本上不可能翻盘,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他全军覆灭,并且战死在这里,慕容氏还是能取代燕氏,双方力量差距就是这么大。 那这条情报? 慕容承光有些疑惑的看着手中的情报,又有些疑惑于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有一段时间不曾给自己送信,他沉吟一番后猜测道:“公子,我儿子没有按照时间给我寄来信件,那就一定是出现问题了,但现在并不知道是哪方面出现的问题。” 有问题,但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洛呈之知道慕容承光那没有说出来的话,这可能是胡人的一个圈套,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圈套到底是什么,后方不稳这种圈套实在是可怕,哪怕明明知道,也有很多人不得不跳回去。 除非现在就能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大概率就是要退兵,于慕容承光而言,现在取得的成果已经足够,等到登基为帝后,就把燕氏皇族迁徙,以杜绝后患,臣子和君王的身份做起事来还是完全不同的。 洛呈之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大王,既然蓟城安稳,那就不可能会是太子送来的信件出了问题,更大的概率是在路上的时候被截取了信件,想必大王知道在历史上,经常有这种截杀斥候和信使的以传递假消息的战术,胡人有快人快马,很有可能绕到了我们的后方去截杀来自蓟城的信使,就是为了让大王退兵,这应当是最可能的猜测。 我甚至认为胡人会在半路上截杀撤退的燕军,这一定是一个连环的计策,倘若石闵没有被我洛氏杀死的话,胡人再散播谣言,定然造成燕军军心大乱,而后乘此机会,猛攻燕军,伱又想着快赶回去,那定然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洛呈之这完全就是猜测,但是他却说的信誓旦旦,仿佛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这算是口才的一种体现,在说服别人上相当的有道理,至少此刻的慕容承光就被他说服了,甚至认为这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忍不住后怕道:“若不是洛氏在此,我慕容承光险些就要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竟然如此,那公子有何想法呢?” 洛呈之又回忆了一遍这件事,有些疑惑的问道:“大王,我现在唯一所疑惑的就是,燕军精锐,仅仅依靠石部真的能完成这个计划吗? 而且燕军已经到了草原上如此之久,就连战争都已经发生了数次,但是这个计划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相当的不合理,除非……” 慕容承光声音中满是寒意的接话道:“除非有另外一支胡人大军赶到了,他们的力量足够对我燕国造成毁灭性的威胁!” 军帐中顿时一片沉默,在历史上有许多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但那些战役都是不得不发生,大多数都是为了防守,很少有进攻方主动人少去攻击人多的。 在战役开始之前,没有任何将领希望自己是少的那一方,每一次的以少胜多都是赌博,胜利的只有那少数,大多数失败的都不会被记录下来,只会在史书留下“克、下、拔、屠”等字眼。 现在鲜卑主动的掀起了战役,那就证明他们一定有强大的实力,这对现在的燕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最关键的是,慕容承光眼角望了洛呈之一眼,原来洛氏也不是燕国典籍中所记载的战无不胜,敢战士会伤亡,甚至就连家主都会死在战场上。 那传说中的惊天虹光也没有出现,这一场对胡人的战争不是一定所能够胜利的! 敢战士会死,燕军也会受到重创,现在已经得到的东西,可能会全部失去,这让慕容承光有些犹疑起来。 在进攻草原时,慕容承光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他甚至做好了伤亡一半的准备,这个级别的伤亡,他还有信心能够守得住燕国的国土,而且他相信如果燕国伤亡惨重,汉国进攻时,洛氏不会坐视唯一愿意进攻草原的燕国被汉国攻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洛氏貌似真的要将全部的力量都投进和胡人的战争中,别无余力。 若是燕军真的在草原上全军覆灭,那燕国接下来绝对不是汉国的对手,甚至直接就会亡国,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这下慕容承光是真的开始犹疑起来了。 另外一支胡人大军的进入让慕容承光和洛呈之都开始忧虑起来,二人都未曾想和整个鲜卑开战,稍微有点常识就知道那是不可能战胜的。 洛氏和慕容承光都是想要乘着鲜卑单于死后,鲜卑略有些混乱的局势,削弱鲜卑,慕容承光则是削弱鲜卑的同时,壮大燕国的实力,收容一支宇文部就让燕国的战斗力大大提高,如果能够收容其他的鲜卑部族,那燕国的实力增强到什么地步,慕容承光都不敢想象。 对石闵直接被杀,慕容承光还是有些可惜的,不过石闵杀了那么多洛氏族人,他知道石闵是必死的,也就不做多想。 慕容承光现在只觉得进退两难,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撤军,还是进攻,于是问道:“公子,如今的形势到了现在的地步,继续进攻,可能会遭遇鲜卑大军,我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若是鲜卑数部其出,那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草原上几乎是没有所谓以弱胜强的,强就是强! 倘若撤退,这会不会正中了鲜卑的诡计,我现在怀疑不仅仅是截杀了我的斥候和信使,就在我们的身后,可能就有鲜卑人的军队,就等着我们渡河的时候进攻,就等着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杀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承光的猜测正是他经常对汉国的战争中所用的手法,汉国明明人口更多,土地更多,但是却在和燕国的战争中屡屡受挫,为何? 因为汉国的骑兵相较于燕国实在是太弱了,燕国在进攻时,几乎在汉国土地上随意的驰骋,根本就不和汉国穿甲结阵的步卒作战,而是呼啸着将汉国的粮道截断,这种截断信息的事做的更是数不胜数。 正是对这种战法太过于清楚,所以慕容承光才脸色这么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统率骑兵数十年,打了无数的胜仗,竟然可能会在这个战术下面吃瘪,他甚至都不知道胡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哪个渡口过的黄河! 洛呈之是多聪明的人,他一看慕容承光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担忧,又带着回忆之色,他就知道慕容承光在想什么。 这是聪明人的通病,想得太多,甚至很多时候会出现迪化状态,明明别人没做那些事,他自己就会脑补。 因为在聪明人看来,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却殊不知,这世上聪明的正常人是不多的。 洛呈之沉吟了一下后就直接说道:“大王,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现在胡人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但胡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绕到我们身后。 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进攻石部,先将石部彻底摧毁,石勒是个人杰,他能够从一个奴隶成为现在的一部之主,只要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很快就能够恢复石部,甚至还变得更加强大,现在的草原各部落混乱,是他这种人最能发挥的场合,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在攻灭石部杀死石勒后,我们就迅速的调集大船将给自己留好退路,鲜卑各部应该会反应过来,那时您再返回燕国。” …… 凛冬城。 城中的洛氏族人正如同往常一般生活,在敢战士和许多青壮离开之后,城中显得有些萧索,甚至失去了生机活力,基本上全都是老人和妇孺。 洛羲之依旧如同往常在学宫中逛着,听着那些孩子在学习经典,医舍中制作着各种药丸和药末,这些药丸和药末是洛氏最珍贵的财富之一。 不仅仅能够治疗疾病,最重要的是能够保存用,其中最多的就是创伤药和各类伤寒药,当然,效果上是不如医者直接煎药的,不过为了最及时治疗,这已经足够了。 洛羲之是家主继承人,这是整个洛氏以及凛冬城都知道的事,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继承的会这么快! 当一支报丧的小队冲进凛冬城后,如同上天挥起大锤重重砸在所有人头上一般,只觉脑袋嗡嗡嗡在响。 “家主,去世了?” 这是横贯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和不敢置信,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当现实真的出现时,还是无法平静。 洛羲之只觉一阵失声,实际上在洛攸刚刚逝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感应了,因为传承戒指变得不同了,他有种感觉,他现在是这枚戒指的主人,而不是先前叔父交给自己的时候,那种隔了一层的感觉。 那时洛羲之就猜测叔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根本就不敢想,将这个念头排除了出去,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他只觉有些迷茫,叔父离开凛冬城才过了多长的时间,竟然就逝去,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 直到大祭司的声音出现在洛羲之耳边,“兄长在离开凛冬城时将传承戒指给你,他就没有想过活着回来,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现在你是第二个人。” 洛羲之难过问道:“姑母,这是为何啊,叔父何以至此呢?” 大祭司的声音坚若金石道:“因为天命唯有洛血破,而洛氏家主的血,于胡人天命而言,是毒药中的毒药,于苍天而言,洛氏家主的死,是美味中的美味,仅此而已,你明白了吗? 当年洛国崩毁的时候整个家族没有任何一个加冠的族人活着,才换来了家族的延续。 如今兄长会死,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家族需要动用神器,我会顶上去,用生命和鲜血去发动。 而羲之你,要守好我们的凛冬城,守好城中的每一个子嗣,这是家族的希望。” 大祭司的声音在宗庙中回荡,烛火照在洛羲之脸上,很亮,很暗。 ———— 在十四世纪的这场草原农耕大战中,整个世界的农耕文明都在败退,唯有那个庞大的中央帝国在进攻,笔者翻阅了大量的史籍,从各国的政治倾向,最终确定这依旧是洛氏所主导的。——《全球通史·草原文明》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正义的司马懿! 站在山丘上,那蜿蜒蔓延的军队,如同长蛇般,洛呈之和慕容承光遥遥望着慕容部和拓跋部据在河对岸的大军,面上带着一丝庆幸和无奈。 慕容承光手指微动,眉头紧皱而又舒展,长叹一声,而后带着庆幸道:“若今日贸然过河,我燕国大军将死无葬身之地,胡人竟然如此阴险,于黄河两岸,布下重重大军,引我入瓮,真是苍天庇佑啊!” 洛呈之更是寒意从心中起,燕国家大业大,死了一批还有一批,但是洛氏就这么多子民,若是全部死在这里,那之后就再也没人了。 他寒声道:“这可不是苍天庇佑,这是素王在上,照耀我诸夏。 今日不得不撤走,但翌日定要杀回来,让胡人知道我诸夏之人,能够无数年屹立在这日月之下最肥沃的土地,到底是凭借着什么!” 此番于燕国来说,虽然有所损伤,但所得更多,尤其是除掉石闵,免于燕国边境威胁,这是大胜利,于洛氏而言,家主战死,敢战士和凛冬城子民伤亡甚重,但削掉胡人两成天命,必须承认这同样是大成果。 慕容承光闻洛呈之言语,沉吟一下道:“公子,鲜卑之强,的确出乎我的预料,绞杀石部本以为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未曾想到,石部之强,已经让我颇为吃惊,此刻慕容和拓跋部率领数个小部落而来,其军势之盛,便超越了我燕国,真是难以置信,如此鲜卑,若要剿灭,当须天下合力。 然而天下诸国互不信任,汉楚二国绝不会出兵,魏国无能,联合之事,遥遥无期,唯有天下的皇才能率领天下人出征,承光年事已高,恐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此番回燕,承光将受燕国子民所拥护,成为燕国的皇,若是有朝一日洛氏再攻草原,让我的儿子去做吧,攻破胡人时,在墓前告祭承光即可。” 说罢慕容承光便与洛呈之作揖,洛呈之立刻就听出了慕容承光的弦外之音,慕容承光不相信诸国能够联合,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和鲜卑作战,燕国必须要统一天下,起码要统一北方才能和胡人作战,现在燕国要乘着草原不稳的机会,征讨其余诸国,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汉国。 慕容承光离开这里,洛呈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紧紧攥起,胡人愈发强大,诸夏却不得不陷入同室操戈的境地,如果一切顺利,燕国也一定会陷入短暂的虚弱,到了那时,天下就必须要争夺出一个天下共主来了。 洛呈之亦率领着凛冬子民离开了这里,黄河对岸的鲜卑诸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又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军和洛氏离开。 …… 慕容承光还未曾回到蓟城,但城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位辽西王凯旋,就连皇帝也出郊三十里迎接。 当齐整的军队出现在郊外时,满脸都是不情愿的皇帝,还是按照规矩给慕容承光卸甲,“辽西王辛苦,朕欣慰。” 慕容承光则笑着朗声道:“为我燕国而战,臣不知何为辛苦,此番我燕国又是大胜,缴获牛羊、马匹、胡人无算。 我大燕将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我大燕将会一直胜利下去,直到尊贵的诸夏天子冠冕落在我燕人的头上,素王将庇佑我们,苍天将庇佑我们。” 皇帝脸色一变,这番话本该是他说的,现在慕容承光却僭越的说了出来,这可真是篡位之心,昭然若揭,甚至就连掩饰都不愿意去掩饰了。 慕容承光这番话,就是要告诉整个燕国,现在的燕国,是我慕容承光一步步打出来的,攻克并州,战却汉国,频繁于草原上劫掠,以及降服胡人部落,他们所降的都是我慕容承光,你们这些人应当知道,谁才是燕国的主宰! 在场的大部分人对政治还是有几分敏感的,况且慕容承光一步步走的路,就是曹操当初代汉所走的路,这是最正统的篡夺皇位的道路,一步步按照政治规矩来,用德行和功绩来让所有人闭上嘴。 曹操在生命的最后,还经历了一场大败,慕容承光可是一场失败都没有,一步步胜利的走到了现在。 到了现在的地步,就连皇帝都快要放弃挣扎了,汉声帝刘协被曹操封为陇西郡公,能够使用天子的仪仗,这个下场也算是不错,二王三恪,地位尊崇,过了几代说不定后代还能够在魏国做官,毕竟当年殷商后裔的宋国,最后还是周王朝最大的诸侯国之一。 慕容承光自然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他笑得愈发开心,燕国国中的反抗情绪,比他所想的低很多,有曹操的先例在前面,还有楚国建国之事,天下人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是比较高的。 尤其是慕容承光一步步走来,一点点给自己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出入警跸等特权,而后封公、封王,该反对的早就反对过了,现在没人能挑的出毛病。 在慕容承光回到蓟城仅仅一周后,燕国中开始了为慕容承光造势的活动,这半个月的时间,整座蓟城都在讨论着要如何封赏辽西王,实在是功劳太大,功德太盛。 于此同时,一些祥瑞开始出现,在过往来看,皇室是不重视这些东西的,因为洛氏通常会按照真实去记录,只有真正的祥瑞才会记载,不会去胡编乱造,这种东西如果被戳穿,那对神圣性的破坏太大了。 但现在洛氏离开了中原,那有些事就变得不同了,这种曾经被始皇帝所使用的东西,以及少数出现在史书上的东西,就相当的重要。 当燕国皇帝将第一封禅让的圣旨传出时,整座蓟城都陷入了沸腾之中,没有人去怀念感伤燕氏的落幕,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慕容氏! 慕容承光于万众之前诚惶诚恐的拒绝了燕国皇帝的禅让,称自己的德行还不足以成为整个燕国的皇,但所有贵族都知道,这是禅让的最后一步,三请三辞,这是流程的最后一步。 当最后一封禅让的圣旨到达慕容承光手中后,他于万众之前,高声道:“朕,本为公家冢子,不过大燕浪荡之人,幸得赏识,为我大燕立下大功,得以承今日之尊位。 我大燕本为旧汉之后裔,于宣帝年间流于辽东大鲜卑山,于群胡杂狄间勃然而兴,两百年来,代代先祖所奋发,以有今日,燕之姓名,达于天下之间,今日朕承万民之愿,为燕之皇帝,却不愿使历代先祖之德就此湮灭,依旧以燕为号,我大燕永世不易。 此番进剿胡人,我燕国力有未逮,洛氏亦有家主战死沙场,损失颇重,这都是我燕国如今还未曾据有天下,朕进位皇帝,将要进攻汉国夺取冀州,那是我燕国的土地,冀州乃是九州之首,夺下冀州,我燕国将称雄天下。 朕曾经听闻,天下有德者居之,如今我大燕,矢志向北,与胡人决一死战,秉承历代诸夏先祖之恢宏意志,吞并汉国,这定然是天下人心所向,燕国儿郎啊,随着朕去夺取汉国。 朕相信,终有一日,我大燕将会一统六合八荒,到了那时,燕国皇帝于历代先祖之前昭告,那将是何等的风姿啊! 苍天庇佑,大燕一统!” 慕容承光高高举起印玺吼道,无数人同声大喝,就在今日,燕国有了一个新的皇帝,皇帝有了一个新的姓氏,燕国皇族,自此为慕容氏! …… 燕国中在忙着慕容代燕时,草原上的消息自然传到了传进了中原和西域,西域之中,洛珈蓝和赵璎珞已经统合着天金国的大军,和鲜卑的大军开始战争。 天金国最精锐的军队都已经随着赵璎珞在无双城消耗殆尽,此刻天金国的军队大多数都是临时武装起来,但这已经是最后所能够动用的军队。 赵璎珞穿戴着女王的服饰,望着天金城下的鲜卑大军和无数西域各国的军队,面色冰冷道:“夫君,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洛珈蓝扶着城墙,摩挲着手中的粗糙的墙砖,轻声道:“赢不了。” 赵璎珞一点都不意外,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又问道:“那夫君你准备做什么?” 洛珈蓝眼睛通红,紧紧捏住城墙的砖石,嘶哑道:“夫人,洛氏的家主死在了草原上,我又何惜此身呢? 且我冥冥中有种感觉,我的血很是珍贵,如果我死在这里,将会是胡人的巨大灾难。” 赵璎珞终于动容了,她望着洛珈蓝轻声道:“夫君,伱还记得我们曾经所说过的话吗? 我们绝对不会无谓的死去,天金国会崩下鲜卑最锋利的獠牙,如果天金国不能阻挡鲜卑,我们就再往西,永远和鲜卑战斗下去,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难道你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些如同牲畜一般的胡人手中吗? 难道你要看着妾身和子女,都城破而死吗?” 赵璎珞依旧是绝美的模样,她此刻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洛珈蓝冷静了一瞬,缓缓道:“洛氏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屈辱,我相信主家一定留着后手,胡人的末日一定会来临,一定会有举世伐胡的那一天,我们积蓄力量,等到那一日,率领大军去征讨胡人!” 见到洛珈蓝死志渐消,赵璎珞缓缓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怕死,但就这么没有作为的死去,实在是让她不能接受,就算是死,她也要率领着大军,在和鲜卑人的大战中死去,而不是现在这种实力差距,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鲜卑人开始攻城了!” 天金城的守军将领大声嘶吼着,城下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来,占据了西域后的鲜卑,实力又大大增强,西域几乎拥有一个强大国家所应当拥有的一切。 鲜卑人的猛烈进攻让天金城摇摇欲坠,城中百姓和天金国的贵族都愈发担忧起来,在几乎所有人看来,天金国的彻底陷落,都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天,天金国该要怎么办呢? 不止一个贵族求见赵璎珞,他们哀求着、恐吓着、威胁着,希望赵璎珞能够投降鲜卑,不要这么强行战到底天金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去战斗。 赵璎珞拒绝了他们所有人,厉声的和所有人宣布,“我天金国曾经是汉儿,在当初那个西域汉儿未曾昌盛的时候,为何能够生存下来? 是因为素王的庇佑,是因为西域对素王上皇的信仰,让我们的先祖能够生存,这世上哪里有只获得不奉献的事情呢? 西域是素王垂眸之地,这里是我们汉儿的乐土,如今鲜卑想要侵入这里,他们就是我们的生死敌人,面对敌人,唯有死战,让他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屈膝投降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舍弃这一身汉儿骨,去屈就胡人的风俗吗?孤在这里告诉你们,不可能,谁也不要想着投降!” 赵璎珞的疾声厉色,让所有人都息了这颗心,她从来都是天金国中最极端的拥素王派系,想要让她让步,那简直就是做梦。 洛珈蓝望着众人离开的身影,沉默了一瞬后缓缓问道:“夫人,你说这些人能够坚持多久?” 赵璎珞冷言道:“不知道,但在这些人造反前,鲜卑一定要死足够的人,人应当为自己的选择所付出和坚持,人不应当变幻的太快。” 洛珈蓝和赵璎珞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她这种人在男人中,被称作枭雄,颇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觉。 尤其是她有些极端,是的,就算是洛珈蓝身为洛氏子,也觉得赵璎珞在信仰上有些极端了。 洛珈蓝知道这是因为赵璎珞在年幼时,曾经差点死去,而后因为素王的一些缘故才能够顺利的存活,她无比的相信素王的存在,于是造就了如今的性格。 她愿意为了素王的信仰去奉献一切,她也要求别人这么做,这就是赵璎珞的思想,洛珈蓝对此不置可否,但在现在这种形势下,他同样认为,赵璎珞的做法是没有错的,这个世界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够幸福。 西域的战争持续的时间很长,天金城的韧性,或者说洛珈蓝和赵璎珞的手段太过高超,就这么一座不算是巍峨的城池,竟然将鲜卑大军阻拦在城下整整一个月! 这是一项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但也就如此了,天金城终究是守不住的,当夜幕落下,越来越多的军队攻破了天金城的城墙。 在苍茫的夜色下,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正在逃亡。 …… 洛氏在草原上和胡人战争的结果,传到中原后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 在燕国中,因为换皇族之事,还算是暂时压制下去,但是在魏国、汉国、楚国中所引起的震荡极重。 洛氏家主死在战场,洛氏付出巨大牺牲,还没有剿灭胡人,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的,这三国的第一反应不是胡人有多强,而是洛氏变弱了。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燕国几乎是倾巢出动,但是却依旧败退而回,这不得不说,胡人真的天下无敌,尤其是胡人在几乎同一时刻,还在西域发动了一场战争。 直到这个时候,就算是那些最愚蠢的人,也知道胡人的实力真的强横莫名了。 但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如此的奇怪,就算是内斗到了快要死的地步,那也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 慕容承光在接受皇帝禅让的仪式上所说的那番话,自然传到了汉国中,整个汉国的高层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朝堂上,当洛原向所有人提出要预防胡人威胁的时候,却立刻被人所打断,“君侯,胡人的确是势大,但如今我汉国最大的威胁是即将南下的燕国,如果我汉国社稷湮灭在这场战争中,那胡人就算是南下,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洛原只觉心中堵着,什么叫做没有关系了,一国事小,诸夏事大,他几乎立刻反驳道:“陛下,莫要听从此等之言,这将是要青史留下千古骂名的大事,如今胡人势大,天下诸夏子民,皆有征讨之责,如今当与燕国和谈,我大汉愿与燕国携手,共克胡人。 陛下,人活在世上,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但是在青史之上,将是千年万年,您若是提出此事,您再青史之上的名声将是远远胜过现在,您将是整个诸夏的圣王之一,您将是攘夷的圣君之一,您的名字将会列在青史最上的一等。” 刘禅闻言终于心动起来,就算是他也忍不住青史留名的诱惑,但仅仅只是一瞬,刘禅这个人心中那种不愿意理事的思维再次占据了大脑,他不想太过辛苦,他只想享受,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而且洛氏力量大减,真的能约束燕国吗? 刘禅认为不可能,燕国都是一群不讲道义的蛮夷,想到这里,刘禅便正色对洛原道:“英侯,朕刚才思虑良久,慕容承光,他是如同曹贼一样的叛逆,篡夺燕国的皇位这样的小人,如何能够和我大汉所结盟,这样的小人又如何会遵守盟约,朕不信任他们,但朕保证,若是有朝一日胡人真的敢进入中原,朕必将率领所有的汉国将士抵挡,绝不会让胡人进入中原一步!” 洛原闻言只觉一阵阵眩晕,他想要愤怒的斥责刘禅,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已经对刘禅绝望,此刻的刘禅年纪已经很大,可能没有几年好活,万一真的将他在朝堂上气死,那于事无补。 出路到底在何处啊? …… 魏国是整个列国中最奇葩的存在,此刻的魏国中,政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曹爽依靠自己到处结仇的性格,在魏国中已经天怒人怨,他实在是个相当无能的人,但他势力实在是过于强大,所以在各种地方都占据着上风。 司马懿身为辅政大臣,则快要被曹爽逼到角落里,曹爽是冲着让司马懿死的地步去做的,这让许多人都非常的愤慨,毕竟司马懿作为四朝老臣,又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曹爽无论如何都不应当让司马懿这么不体面。 要知道上一次政治斗争这么激烈的时候,还是后汉末年的时候,士族集团和宦官集团之间的战争,那可真是杀的天昏地暗,而现在的魏国,竟然颇有当初的那种意味。 曹爽因征讨河东不利,在朝中的名望更是岌岌可危,于是愈发的嫉恨能文能武的司马懿,司马懿不得不装出重病的样子来使曹爽放下警惕心。 蠢笨如猪的曹爽自然中计,于是不再防备司马懿,司马懿早就在之前就下定决心要和曹爽斗到底,他这个人精明的活了一辈子,在无数次的生死危机中活下来,从来都不会把生命交到别人的手中,现在同样如此,他不认为曹爽会放过自己,他也不想战战兢兢的活一辈子,他一定要杀掉曹爽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种想法他从来没有向任何外人透露过,只是默默地在私下里准备着,就如同一条毒蛇般,静静地待在茂盛的草中,盯着自己的猎物,缓缓走进自己的攻击范围,而后将之一击必杀。 在曹爽征讨河东失利后的大朝会,朝中气氛很是压抑,没有人敢去触曹爽的霉头,司马懿没有上朝,他现在属于随时都会病死的人设。 这一场大朝会,本该是理政总结的场合,但因为曹爽征讨不利,现在没有人说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在心中深恨曹爽。 曹爽独断专行,淫威之盛,实在是魏国建国以来未曾有过的,燕国传来了慕容氏夺走燕氏皇位的消息,这不由让魏国众人想到了魏国的形势,皇帝年幼,曹爽跋扈,曹爽还是宗亲,难保不会篡权夺位,要知道在魏国中,一直都有曹爽之所以一直寻求打仗,就是为了篡权夺位的说法。 曹爽自然知道这个消息,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是无奈,他的确是有些喜欢揽权,但要说篡权夺位,那可就实在是有些冤枉。 曹爽回忆着自己在河东的失利,越想越气愤,区区弹丸之地,竟然敢于反抗我魏国大军,他望着那满殿无人言语,却觉得有些窒息,他认为这些人一定在心里嘲讽自己。 但没有说话,曹爽又不可能真的没有原因的就去乱发泄,只能自己出列道:“陛下,先帝忌日快要到了,臣将亲率大军保护陛下前往祭拜先帝。” 曹爽说这句话,是在告诉所有人,我曹爽现在拥有整个大魏的军队,我曹爽现在是魏国最大的那个人,就算是皇帝也得听我的,你们这些人,还是要看清楚一些就算是兵败,我依旧是最大的那个人。 他却不知道,当他说出这番话时,殿中有些人的眼中突然闪起了亮光,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关键的消息。 曹爽因为在河东的失利,愈发的需要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强大,于是他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班底都带了出去。 整支军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装饰的非常豪华,军队绵延了几里长远,就算是攻伐河东,他都没有带过这么多的军队。 曹爽望着所有人震撼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但是这支军队真正的利器却未曾装备,尤其是最精良的甲胄,毕竟这不过是去祭拜皇陵而已,又不是真正的去打仗。 司马懿等待这个机会实在是太久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错过,否则死的就是自己,在司马懿的面前是众公卿,这些人眼中带着不安,政变这种事还是太过遥远了。 尤其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司马懿会发动政变,这不是司马懿的人设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他是人品高洁的士族冠冕,他是屡立功勋的四朝老臣,他是国朝支柱,是所有魏国士人所敬仰的人,但这些死士,是从哪里来的。 这种陌生让所有人都有些害怕,司马懿知道他们的想法,他朗声道:“诸位公卿,懿如今立在此地,有些话想要同天下人讲,曹爽,宗亲皇戚,深受明皇帝信任,授之以辅政之贵,本应安定庶民,匡扶国家,然其性狂悖,自辅政以来,不尊皇帝,无礼臣僚,任人唯亲,暴政害民,残害忠良,以国家为私产,以己利为大利,这难道不是祸乱社稷吗? 曹爽胡言,以为诬陷我便能使天下人信服,但言语做不了虚幻,真金便是真金忠诚便是忠诚,这世上始终有真假是非。 这天地间自有公理正义,今懿于此,受文皇帝、明皇帝两代重托,为社稷而战,不能见国家至此。 懿想问,今日诸位公卿可是为正义而来的吗? 懿今日执正义的冠冕而行,高举正义的旗帜,诸位公卿可愿意随懿冲锋?!” 推本朋友的书,抽象派修仙,思路清奇 我这么可怜无助,如此善良弱小,他们居然要杀我?我是被逼无奈才屠了他们满门!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人之恶心,一至于斯! 正义! 这煌煌之语,这耀耀之言,如何能不使人心潮澎湃,如何能不使人心悦诚服? 正义的冠冕。 正义的旗帜。 司马仲达,四朝老臣,天下清望,愿为大魏社稷而战,此刻长安城中已有人潸然泪下。 有效果! 司马懿立刻反应过来,他心念电转胸怀激烈道:“诸位,自明皇帝崩殂,到如今我大魏已经经过了多少风雨呢? 我年事已高,垂垂老矣,已经记不太清了,当明皇帝将当今陛下的手交到我手中时,我心中满是豪言壮志,我说我要向文宣二公,洛文王,霍光那样学习。 明皇帝信任我,使我位列三公,于我而言,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那就是一种侮辱。 因为我所追求的,从来就不是做一个显赫的臣子,而是为了心中的理想。 曹爽逼迫我到了如今的境地,我百般示弱他依旧不愿意放过我,可想而知他对其他臣僚的态度,简直如同对待家仆。 人心之恶,一至于斯! 今日我站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我一个人吗? 我是为了大魏和诸位公卿和满城百姓啊,别人所不愿意做的,我愿意去做,别人所害怕去做的,我不害怕,只因为我的心中有正义!” 堂下皆是魏国众世家大族,甚至还有曹氏宗室司马懿的至交好友,同时也是司马家世交的颍川陈氏陈述走出,面向众人高声道:“仲达公所言肺腑,实在是让人心伤,如今天下汹汹,诸国皆伐交频频,燕国频频出击,有慨然并吞天下之志。 唯有我魏国,竟然被曹爽此人所控,区区河东弹丸之地,集结关中、凉州、蜀地竟然不能攻下,其无能简直骇人听闻,使其掌政,岂不谬哉? 仲达公四朝老臣,允文允武,今日又为天下行大义之举,若不襄助,难道诸位真的能安下心来?有朝一日若是曹爽于陛下有篡位之心,如何能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 话虽如此,但政变这种事,实在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接受能力范围,尤其是在场的这些人,没谁愿意参与到这种事中。 更明确的说,倘若现在司马懿反对的不是曹爽,如今就不会如此平静,曹爽反了众怒,除了他的党羽,魏国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想让他死。 但依旧有许多人在犹豫,司马懿控制了长安和周围的武库,封闭了城门,还占据了曹爽的军营,已经占据了上风。 有大臣出列大声问道:“太尉,仲达公,如今天下风雨飘摇,曹爽领军在外,就连陛下都在他的手中,他如果挟持着陛下逃到洛阳,那可如何是好? 我大魏岂不是要分裂,要内战,在当今的天下,一旦长安和洛阳内战,楚国、汉国、燕国,都不会善罢甘休,我大魏休矣!” 这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这正是大多数人所犹豫的,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魏国就这么灭亡。 因为家族的兴衰是伴随着王朝更替而进行的。 看看自古以来的家族,夏代的贵族在商朝边缘化,其余贵族更是难以见到,商朝的王族被歧视,《滑稽集》上半部宋人语,周朝的王室灭族,周朝的贵族只剩下洛氏和吕氏重建。 秦朝不多说,已经灭族,汉朝兴起,现在陇西郡公只剩下地位,没有丝毫的权力,五姓七望分崩离析。 再看看当初争霸的那些诸侯世家,袁氏赵国中的各大家族,如今都是二流而已,兴起的是支持曹魏和刘备的新兴人家,楚国中更不用多说,尽是当初被中原所瞧不起的南方士族,如今却勃然兴盛。 所谓士族的力量在国家面前实在是太过于弱小,曹爽这么一个政治军事全垃圾的蠢猪,都能顶着所有人的不满,把士族冠冕的司马懿推入绝地。 如果魏国灭亡,在场的这些人,不敢想象自己的家族会沦落到何等地步,二流家族、三流家族,还是就此不见姓名。 正是如此,没人愿意看到魏国内战,这同样是司马懿所担忧的,但他不会表现出来,他要体现出意志的坚决,这样其他人才会更站在他这一方去尝试解决问题。 曹爽手中有兵,但这些人却认为他更有可能会撤走,而不是进攻长安,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中原因很多,其中有两条是不容忽视的。 曹爽只有兵,但是却缺粮,他是去祭拜,而不是去打仗,本来就准备翌日回转,军中只有最多不超过三天的存粮,一旦断绝,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便是一直以来的一个制度,士卒的家属大致上都在司马懿手中,这让士卒们怎么攻打长安,打着打着从城中扔出老父母亲的头颅,扔出妻子儿女的头颅,士气直接就崩溃了,司马懿在魏国中的威望,以及军中的威望,也是实打实的。 曹爽一定有所顾虑,除非他狗急跳墙,非要和司马懿拼个你死我活,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否则曹爽处于绝对的下风。 这就是为什么司马懿只有几千人,就敢于发动政变,而且不是特别担忧的原因,至于曹爽会不会狗急跳墙,他有把握曹爽不会。 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聪明了,即便是在整个汉末他也是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尤其是在其他几乎所有顶级谋士都死去的当下,他就愈发的耀眼,对自己的这个所谓对手,司马懿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蠢笨如猪四个字可以评价,只有虎父犬子四个字可以评价。 司马懿依旧是正气凛然的说道:“曹爽乃是国家重臣,他是曹氏宗亲,懿以为他将会照顾大局,懿已经向皇帝陛下去书,请求免去曹爽的各项官职,罢黜他的地位。” …… 高平陵,曹爽已经截取了司马懿给曹芳的信件,他翻看着信件,只觉心惊不已,司马懿在信中对曹芳说道:“陛下,当年先帝将您托付给臣和曹爽,是因为您年幼,让我们二人匡扶国家,但是没想到啊,人心竟然会变化的如此之快,曹爽他为了权势竟然做出欺上之事。 他在朝野内外任用自己的亲信,在宫中安插自己的眼线,不让陛下见到太后,这是在离间您和太后的骨肉亲情,这是想要对陛下不轨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臣子所应当做的,而是从未听闻的骇然之事。 这难道是当年先帝托付的意思吗? 臣以为不是的。 如果这样下去,您的皇位还能够稳固吗? 臣以为不能够。 如果任由曹爽跋扈下去,难道魏国还能够长久吗? 臣以为不行。 于是臣遵从先帝的旨意,讨伐不臣的曹爽,清除君王身侧的奸佞,臣恳切的请求您,罢黜曹爽以及他周围同党的官职,使曹爽离开我大魏的中央朝廷,仅仅只让他以侯爵的身份去养老。 这想必是对大魏更好的结局。 臣司马懿顿首再拜!” 曹爽读着信,长安城中的司马懿也预估他差不多读到了信件,这封信并不是写给皇帝曹芳的,而是写给曹爽的,司马懿就知道自己的信件肯定到不了曹芳面前,这封信前面对曹爽的所有谩骂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后面让曹爽以侯爵之位养老。 这是司马懿给曹爽的一个心理暗示,他并不想真的和曹爽生死相向,他做这么多可不是真的为了国家,他只为了自己活命,有了这个心理暗示,之后才能尝试去劝降曹爽。 曹爽读完司马懿的信件后,心中满是惶恐,完全不像是一个手握大军的将军。 自古以来,可拜上将军者,胸有平雷而面如平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而曹爽,他是猪狗之辈,懦弱之人,披上甲胄,手持利器,依旧如同山中的猴子一般,根本就没有丝毫敢于和司马懿生死相搏的勇气,长安城中有许多人还担心曹爽挟持着皇帝逃到洛阳去打内战,若他真有这种勇气,司马懿就不会活到现在。 面对如今的形势,曹爽整个人都已经懵了,他不知道司马懿为什么会反抗,这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他的想法是如今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司马懿应当是引颈就戮的那一方,怎么还会反抗,还能反抗,甚至还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呢? 是的。 曹爽现在已经认为自己处于绝境中,认为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身死族灭,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真是可叹,若是当初汉末那群英雄豪杰面对曹爽现在的情况,只怕能够笑出声来,这简直是天胡开局,他们有一万种办法去反杀司马懿,但此刻面对这一切的是曹爽,就如同小儿闹市持黄金,伤人害己。 就在曹爽还处于极致的震撼中时,长安城中的司马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轮表演,他再次召集了自己的好友,同时在整个魏国中都有名望的士人,在这些人面前,司马懿开始了表演,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头发乱糟糟的,看着憔悴到了极点,叹声道:“诸位,如今形势到了现在的地步,曹爽在城外修筑了工事,大魏即将要陷入内乱中,这是我们的罪过啊,这是我们所阻止不了的啊,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呢? 你们都是名满天下的士人,如果有你们出面为我和曹爽说和,想必是可行的,只要曹爽投降,我保证不伤害他的性命,我会让他安安稳稳的享受晚年,一切荣华富贵依旧如同从前一般,这是我的诺言,我司马懿一生清誉,尽在此处。” 司马懿的表态让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在这里的人都是三公九卿或者是士人魁首,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最怕的就是司马懿和曹爽两个人都不愿意退一步,一定要闹到生死相向的地步,现在见到司马懿愿意主动求和,顿时兴奋起来,陈泰更是直接道:“仲达,若是伱愿意和曹爽说和,我这辈子还算是有一些清名,还算是在一些人面前有一份薄面,我就拼上这个面子去给你说。” 另外几人是同样的想法给司马懿作保,他们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如果用抵押物来形容司马懿的话,他实在是太过于优质的抵押物,一辈子忠诚能干,品行上佳,可谓是既有能力,又有德行,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司马懿可能会违反承诺。 因为这不合理,不符合逻辑。 现在司马懿在魏国的名声,基本上已经高的不能再高,在诸国中都有道德楷模,司马懿就是魏国的道德楷模,是名臣的典范。 这样的人,距离青史留名,只剩下一死,晚节不保这种事,蠢货才会去做,而且为了揽权就把一辈子的名声赔出去,那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多少人为了一个名声,甚至不惜一死。 这是相当正确的逻辑,就算是司马懿阴养死士,让很多人感觉到不适,但众人依旧认为他这是为了应付曹爽的逼迫,这其中自然有众人对曹爽的偏见,但更多的还是对逻辑的信任。 司马懿再次重重的点头坚定道:“那就劳烦诸位了,为了我大魏的社稷,为了世间的公理正义,为了陛下和百姓,前往曹爽处,让他放下武器,不要掀起血腥的杀戮,安心做个富家翁,这对所有人都好。” 说罢和众人纷纷击掌为誓,那一声声清脆的击掌声,响彻在每个人心中,那是坚实的承诺,得到司马懿承诺的众人匆匆离开了军中,准备前往曹爽的军营中去劝降曹爽,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必须要做完全的准备才行。 司马懿望着众人离开的身影,他望了望湛蓝的青天,依旧是那般明亮,宛如琉璃般澄澈最后一个人离开府中时,司马懿的眼中投出一片晦暗,他盘算着所有的结局,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纠结和一丝恐惧,以及对未来的一丝迷茫,他的嘴中念叨着一些东西,最终他的眼神坚定下来。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昭昭洛水! 曹爽秉持大政数年,自有一众党羽,其间自有才智之士,司马懿声望虽隆,亦有能窥其心者,亦有不从者,桓范出奔为曹爽出谋画策,自是其一,然后臣子才能再盛,终究不是君王,决策权终究掌握在曹爽的手中。 曹爽蠢笨如猪,讷讷不言,总想找一个万全之策,他没有勇气挥军和司马懿作对,长吁短叹道:“司马懿…… 唉,妄动刀兵,于国家不利啊,我是国家忠臣,难道能汲汲于名利而置社稷于不顾吗? 如果投降,依旧可以得到富家翁的结局。” 曹爽之言,让桓范等人心如死灰,哀叹族灭之时,就在今日,为司马懿前来说和几人,则大喜过望,立刻就给曹爽戴高帽道:“大将军真是高风亮节,仲达公乃是世之楷模,定会遵守承诺,使大将军以侯爵高位安享晚年。” 桓范正处于绝望中,突然大声道:“大将军,纵然要答应,也要让司马懿发下洛水之誓,否则如何能够相信!” 这下曹爽反应过来,是啊,天下人以信义为先,但背叛盟誓的行为难道还少吗? 司马懿的名声的确是好,但如果出现意外呢? 唯有千秋洛水,诸夏神圣所在,那才是最不易的东西,那才是最能够让天下人所信服的东西,自古以来在洛水畔发下的誓言,从来没有人违背,洛水之神姬灵均,传说中就伴在素王上皇的神座之侧。 曹爽立刻对陈泰等人道:“烦请太尉诸公,请司马懿于万众之前,发下洛水之誓,保我太平富贵,及一众同僚太平富贵,如此,我方能信之,天下人方能信之。” 陈泰等人一对视,纷纷点头道:“大将军此言正是,我等这便为大将军言语,仲达公一片诚心玉壶,不过誓言而已,以仲达公的身份和名望,也足以发下洛水之誓,大将军稍等即可。” 洛水之誓不是随便发的,随着洛水气运越来越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誓的资格。 上一个在天下人面前发下洛水之誓的是袁绍,再上一位是汉光武皇帝,命格稍弱之人,发洛水之誓,传说中轻则折寿,重则暴毙。 在民间有流言说,袁绍早死就是因为发下洛水之誓,折损福寿,这使天下人对洛水更加敬畏。 待陈泰几人回到长安城中,将曹爽愿意投降但需要司马懿发下洛水之誓的消息告知司马懿时,司马懿几乎是瞬间就想要拒绝。 他可是准备背弃誓言的! 发下洛水誓还怎么背弃誓言? 但他已经将自己架到了一个太过于高的位置上,此刻因为区区可能出现的折损福寿,就不敢立下誓言,他的人设都会崩塌。 司马懿不得不将这番话按在心中,他重重的点点头道:“烦请太尉转告大将军,本公愿意在万民前立下洛水誓言。” 稳了! 大魏稳了! 陈泰、蒋济等人纷纷放声大笑,一场很可能毁灭一切的大战就此消弭。 虽然长安距离洛水很远,但没有关系,上天距离人间有三十三万三千三百里,通过祭天仪式依旧可以感应上天,洛水距离长安不过是数百里而已。 经过短短一日的准备,司马懿就在整个长安城百姓和整个魏国士人的面前立誓,“伟大至高的洛水之神啊,司马懿在这里庄重的向您立誓,今日司马懿与大将军曹爽间的一切矛盾,皆一笔勾销,只要大将军曹爽愿意放下武器投降,一定保证大将军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和生命安全,让大将军能够安享晚年。” 眼见司马懿在万众前发下誓言,曹爽心中所绷紧的那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这些时日他所经历的煎熬是难以想象的,现在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他牵着皇帝的手走到司马懿的面前,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仲达公,陛下就交予你了,定要匡扶大魏社稷啊。” 司马懿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但是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平静的接过曹芳的手,然后攥紧道:“大将军日后可要安分守己的安享晚年啊,莫要自误。” …… 皇宫中,一班大臣皆在,陈泰质问着司马懿道:“丞相为何要派人看管宜城侯,甚至就连每日做何事都要上报,这难道是遵守洛水之誓的表现吗?” 其实这些人真正所担心的是,司马懿貌似是想要逼反曹爽,他现在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要放过曹爽的样子,这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这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因为洛水之誓的存在,众人又觉得不至于,司马懿就算是再大胆,总不至于就连洛水之誓都敢违反,那可是会遭受神罚的。 殊不知司马懿也曾经纠结了很久,他所纠结的不是所谓神罚,他根本就不信洛水神罚,几千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被洛水神罚,他所担忧的是洛氏,若不是洛氏在草原上的那一战,若不是洛氏家主的战死,让他看到了洛氏的虚弱,他不会做出这件事。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特别担忧,洛氏的力量的确是大大削减,既无法调动诸国,亦无法对战天下,这就是现在洛氏的困境,或许洛氏还有一些神异,但现在洛氏面对的是强大的胡人,尚且应付不来,怎么会来魏国找自己的麻烦。 甚至就算是洛氏来找自己的麻烦,比如传说中杀董卓或者杀鲜卑单于,不过是一个人死而已,自己本来就垂垂老矣,死则死矣,只要家族能够昌盛,那就一切都是值得的。 司马懿在发动政变前,就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他是因为见到司马师这些子嗣都相当的有才能,就算是自己死了,这些儿子也能够继承自己的地位和家业才决定拼死发动政变。 曹氏能够篡夺汉朝的江山,慕容氏能够篡夺燕国的江山,我司马氏难道就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这大魏的江山,亦有我司马氏的一份功劳,若是能够建立皇朝,完成世家的终极梦想,化家为国,那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便是司马懿的心路历程,从为了从曹爽手中活命,到篡夺曹氏的皇帝位,仅仅经过了短短时间而已,而且如今在司马懿看来,自己距离成功只剩下一步之遥,那就是杀死曹爽,彻底将整个魏国的大权掌握在司马氏手中。 只要曹爽一死,整个魏国中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政治力量能够和自己所相提并论,曹氏军政大权落在我的手中,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够篡夺皇位。 曹爽已经感觉到些许的后悔,作为被看管的那个人,他最能深刻的感受到司马懿对自己的恶意,这种恶意让他每次都在午夜梦回时惊醒,但每每想到洛水之誓,他就会心安几分,幸好还有洛水之誓在保佑他,否则他真的会崩溃。 但他却不知道,就在此刻的皇宫中,司马懿以辅政的身份让太后和皇帝下旨,斥责曹爽造反,要满门抄斩! …… 姬昭未曾完全醒来,但他早就设定好了五雷正法神器的使用,这件神器发动后,会出现一道雷霆,但那是凡人使用。 姬昭将这件神器交予姬灵均,让她在天界使用,所能够影响的范围将会大大增加,而且可以和气运愈发隆盛的洛水所勾连,成为一件真正的应誓神器,甚至以现在姬昭的能力,他在世界最底层,五雷正法能够为洛水增添神异,让洛水之誓成为一条真正能够应誓的神圣之水。 现在的姬灵均可以通过洛水来勾连发下誓言的人,但没有惩罚的能力,但五雷正法给予她惩罚的能力。 在漫天的桃花中,姬灵均醒了过来,她依旧是玄色凤袍,醒来后见到老祖未曾归来,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于司马懿的胆大妄为,“人间的道德底线真是越来越低,竟然有人试图破洛水之誓,是洛氏损失太大,是老祖太久不曾现世,让人忘记?纵然洛氏不在中原,纵然老祖不在,但洛水依旧在我手中,这是找死!” 身为洛水之神,在司马懿发下誓言时,纵然在沉睡,但通过那浩大的誓言过程,她同样感受到了这条誓言,这条誓言已经进入了洛水的誓言规则,在司马懿派出士卒时,誓言规则就已经判定司马懿违反誓言,但姬灵均并没有立刻发动惩罚,她要等所有人都知道司马懿违反誓言,而后再出手,震慑整个天下的人。 洛阳畔的洛水依旧悠悠流动,在无人可见之处,已经有无数气机于其中迸发,姬灵均思索沉吟后,选择去沟通洛氏大祭司,姬昭不在,她要影响人间,就要借着洛氏嫡系的身体去施展神威,大祭司就是其中最合适的一人。 洛氏宗庙。 “兹尔子孙,吾乃洛水之神,魏国司马懿违反洛水之誓,将发神威惩戒,尔可愿承受神临?” “先祖请神临!” 神临的结果就是死! 神器的使用将会反噬到洛氏大祭司的身上,但大祭司面上、眼中、心中却满满都是兴奋,素王上皇虽不曾见,但洛水之神还在,我洛氏还有依靠,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姬灵均手中翻出五雷正法,她满脸肃容,眉心圣痕开始辉耀,手中神符缓缓飘起,发出蓝色、红色、黑色、白色所夹杂的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她缓缓张开双臂,洛水规则所勾连的气机全部出现在她的感应中,那庞大的雷电环绕着她浑身的气机在流动,又仿佛在识别着些什么。 “震慑这世上所有敢于在洛水面前不遵守誓言的人!” …… 长安城头,一列列面容冰冷的士卒将曹爽阖族以及类似桓范这种党羽阖族皆押赴刑场,就连老人和稚童婴儿都未曾放过,全部带上刑场,其斩草除根之烈,让长安百姓皆骇然,长安诸公卿士族更是骇然到了极点。 “司马懿!司马懿! 你竟然敢违逆洛水之誓? 你难道就不怕素王上皇和洛水之神降下神罚吗?千古以来,伱司马懿是第一个违逆洛水之誓的人啊,昭昭青史,你司马氏那一页,将永远都染上不可更改的墨色,你的悖逆之名,将千秋万世的流传下去!” 司马懿气质已经大变,满是阴狠戾气,鹰视狼顾,望着便颇为不适,他明明穿着一尘不染的朝服,但其上却仿佛透着、浸着无穷的赤血,那是押赴刑场的数千人的鲜血所染红。 “洛水之誓?敬鬼神而远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灵,哪里有什么不可破的誓言,唯有生死相杀才是真的,今日我不杀曹爽,翌日焉知曹爽不会杀我,为了司马氏,曹爽他必须要死,只有他彻彻底底的死了,我才能相信他不会再反杀我司马氏。” 刑场上,曹爽被五花大绑,他自然是第一批要被杀的,此刻他望着悠悠苍天,眼中满是愤恨和后悔,如果能重来,他绝对不会给司马懿任何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被司马懿欺骗,还有那所谓的洛水之誓,所谓的洛水之神,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司马懿直到现在还逍遥无事,而他却在这里垂垂将死。 他心中无数繁杂的思绪涌动,作为曾经雄踞帝国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如今陡然成了阶下囚,他没有那种宠辱不惊的心态,他在疯狂的咒骂着一切,然后…… 诶?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无尽的乌云以一种闻所未闻的速度从东方而来,几乎在瞬间就遮蔽了天空,这奇异的天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古之有言,紫气东来三万里,有圣人出。 此刻未有紫气,然而后黑云压城三万里,天地一片漆黑,宛如夜幕降临,大日隐没星月更是不见,最重要的是,空气中没有半丝湿润之气,也未曾有半点狂风呼啸,这不是降雨前的预兆,那这是什么? 横贯在所有人心目中的问题。 当第一道刺破黑幕天穹的闪电晃的人眼睛都仿佛要瞎后,震撼的雷鸣轰隆隆响彻,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闪电,这天地间,一秒白昼,一秒夜幕,那恐怖的雷暴中全是毁灭的味道,仿佛是要摧毁人间的一切。 “这是什么?” 司马懿心中涌起极度不详的预感,曹爽傻傻的盯着那刺目至极的雷霆,整座长安城都在望着天穹无尽的雷暴,不仅仅是长安,跨过渭水,遍及整个关中跨过萧关,那悠扬驼铃阵阵的河西走廊,跨过玉门关,那瑰丽明珠般的西域,自关中而南,巴蜀山水尽在沉幕之中,河洛之地洛水翻腾,道道奇景,并州、幽州、冀州、青州、豫州、江东、荆楚,但有人处,皆作此景,天幕垂落,夜色暗沉,雷霆阵阵,无数的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叩拜着自己所信仰的神灵和祖先,这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让人胆寒。 “唳!” 自遥远的河洛有苍鸣声响起,一只庞大至极的神鸟于雷霆黑云中闪现,或隐于黑云中,或探出翎羽,高贵端庄,有凛然的神威,当凤凰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就联想到洛氏和洛水之神,而后匍匐在地上愈发恭敬起来。 “违洛水之誓者,神诛之!” 那凤凰突兀口吐人言,使天下人皆骇然,愈发敬畏起来,传说中的神鸟出现已经相当的了不得,更是直接说出雅语,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当初那一剑化虹,比起这个来,颇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违反洛水之誓? 距离魏国极其遥远的汉国和燕国都还不知道司马懿和曹爽之间的事情,但仅仅是这几个字,都让天下人惊骇莫名了。 其一是竟然有人会立下洛水之誓,还违反了誓言,这已经颇为不可思议。 其二是违反洛水之誓,竟然真的会有神罚! 在诸夏的大地上,一直以来都流传着违反洛水之誓,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神罚,但因为从来没有人违反过洛水之誓,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将之视作传说,不违反洛水之誓,只是因为社会道德和洛氏存在,导致整个统治阶层自动遵守。 那些聪明人立刻就能猜到这个违反洛水之誓的,一定是认为那不过是个传说,而洛氏又离开了中原,损失巨大,不能再在中原发力,所以才会选择违反誓言。 没想到啊没想到,洛水之誓根本就不需要洛氏维护,这是真的有神灵关注的神圣之水! 不同于其他各地对此事不了解,魏国,尤其是长安城,对此事的原因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司马懿违反了洛水之誓,才招来了这笼罩在整个诸夏大地的雷霆。 刚才洛神所化的凤凰说了什么? 违逆洛水之誓者,神诛之! 会如何神诛呢? 曹爽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峰回路转到这样的地步,他刚刚还在心中诋毁洛神之类都是假的,然后下一刻洛神就发威证明她真的存在,而且神威广大到极点,凡人在她的面前,就如同蝼蚁般渺小。 “伟大至高的洛水之神,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还请您救我于危难之间啊!” 眼见生机就在眼前,曹爽立刻大喊大叫起来,不仅仅是曹爽,整座长安城都出现了无尽的呼喊声。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请杀司马”,而后那无数哀泣的士人皆同声道着“请杀司马”。 司马氏中早已有不少人吓的晕了过去,司马懿抬头望着天,他宛如老树根须的手掌紧紧扣着城墙,抬头望着天,脸上满是吓呆的惨然,一闪一闪的雷霆照在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绝望之色这是司马懿万万没有想到的。 洛水之神那不是一个传说吗?就如同那无数的山川河流之神一样。 这世上为什么真的会有神灵? 这世上为什么真的会有不可违逆的洛水之誓。 姬灵均驾驭着无尽洛水誓言的气机燃烧着洛氏大祭司的生命在人间穿行,她当然不仅仅是杀司马懿一人,洛水誓言气机并没有那么简单,这道气机将会锁定司马氏每一个人,除了极少数人外,都会死,洛水誓言气机是绝对公平的,这是规则的力量,司马氏的违逆誓言会给司马氏带来多大的利益,就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雷霆都在天空中交错着,而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道刺破天际的雷霆直直落向城墙上,司马懿身侧的司马师在雷霆中化为了齑粉,包括司马师身侧的几乎所有亲卫都随着化作齑粉,反而是司马懿没有死,这是姬灵均故意的,她要让司马懿眼睁睁看着整个司马氏覆灭。 在五雷正法顺着洛水气机杀死司马师后,没有一刻的停留,现在它所要毁灭的是司马诏,依旧是轻而易举的一道雷霆,司马诏同样化作齑粉,这下长安城的百姓和士人都反应过来了,一道雷霆落在地上,就是一个司马氏的人死去,然后几乎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司马氏的府邸上空,有上百道雷霆落下,整座司马氏的府邸都在瞬间化作齑粉,那里面的所有人都死去了。 司马懿再也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直接吐出一口大大的血就要倒下晕倒,却被一缕雷霆刺激的再次清醒过来,刑场上有司马氏的族人监斩,直接被雷霆化为齑粉,还有司马氏的狗腿子以及僚属,皆在一道道雷霆下死去。 一开始长安城中还有所欢呼,但是伴随着雷霆阵阵,整座长安城的百姓,乃至于天下的百姓,都如同潮水般跪下,向着洛水的方向不住叩拜,极为虔诚,这种虔诚甚至超越了对素王上皇。 自古有言,神恩入海,神威如狱,素王上皇所展示的神威实在是太少,且对子民过于仁慈,此刻的洛水之神,则冷酷无情到了极点,杀人仅仅只在无言中,诛灭三族的刑罚在洛神的面前都不算是什么,她甚至将司马氏僚属都大肆诛灭,这等神威反而让所有人又敬又畏,再也没有人因为洛神是个女神,而有所轻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不住响彻的雷霆声缓缓停下,那道冰冷至极宛如万年冰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违逆洛水之誓者,便如此僚。” 最后一道雷霆在长安城所有人的目光中,重重向着司马懿而去,他已经精疲力竭,他已经满是绝望他的所有悔恨、抱负以及野心,都在这似乎能光耀万物的雷霆中,化为虚无,带着他的卑鄙无耻、不仁不义、不忠不信,在青史上遗臭万年。 黑云雷霆散去,天空又变得湛蓝起来,长安城中的所有士人和百姓,却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刚才之事难道是错觉吗? 但那些消失的身影,证明了这是真实所发生的事,曹爽恢复了自由,抬起手又放下,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该去找司马懿报仇的,但洛神已经把所有和司马氏有关联的人都清理干净了,剩下的人都是洛神所认证的没有关系,他一时竟然就连仇人都找不到。 …… 凛冬城中,洛氏大祭司含笑气绝而亡。 姬灵均抬起白皙柔嫩的手掌,在她纤细如葱根的指尖,有道道雷霆闪烁,她呢喃道:“竟然会如此吗?” ———— 司马懿者,河内人也,蜂目,豺声,魏武帝曰鹰视狼顾之相,少善伪饰,有清正能名,魏武简拔军师祭酒,懿贪求尊贵,欲拒之,乃以汉臣不就,魏武不屑,再召,懿惧,遂仕魏,一时为笑谈,懿深恨,不显,愈善饰。 魏武崩,懿曰其有赤心一颗,以巡四天,执事正义,奋拔旗帜,其势尊古,其言有仁,诸魏帝皆晦目,遂以懿为忠。懿有大能,击汉则汉相难为,叩楚则楚臣皆退,夺巴蜀、平羌乱、稳朝政,俱为一流。然其心终恶,为文广结诸亲,广布恩惠,为武暗结党羽,乃至阴养死士,其作颇奸,其为极佞,而天下俱以其为忠,为贤,为信,为仁,为义,清流之盛达,士林之冠冕,何其谬也! 及至魏明崩,懿为辅政,秉持文宣之德,又思文王霍光,其势凛凛,光彩照也,其势愈隆盛,高平陵变,众尤以懿屈,懿遂用公卿为信,而诈曹爽,指水为誓,可保太平,不足月,竟撕约悔誓,践踏洛水,此千古未尝闻也,此千古骇然也。 诸天、诸地、诸国、诸人、山川、星辰,俱为一震,洛水神女,姬姓灵均,以凤出焉,遂有雷霆勃发,万里俱现,司马阖族,尽为绝灭,此刑此罚,书、史、经、言,俱未曾见,懿之逆行,由此可观! 懿寡恩怀重,大奸大伪,自古莫及,懿天性寡德,不仁义,不亲友,不爱民,心无王道而偏诡诈,不尊神圣,不敬道义,当堕黄泉,永不超生,实有毁天下之害而使万物不催生也!——《南北列国人物·司马逆篇》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凤旗漫卷,大势已变 巍巍凛冬城,洛氏据于此间,人虽少寡,其势颇雄,洛氏及诸氏子弟俱身材高大,有悍然之勇,于宗庙间,神光渐逝,磅礴巍然的沉渊之势消失一空,有数十人正哀泣匍匐于地,那门紧紧的闭着,伴随着吱呀一声,洛羲之和洛呈之于其中联袂而出,所有人齐刷刷的抬头望向他二人,洛呈之张了张嘴而后痛声高声道:“大祭司神临而亡!” 呜咽的哭声顿时此起彼伏响起,大祭司一死,老一辈便俱亡矣,在凛冬城,再也没有曾经在昭城生活过的旧人,在无数人心中,那种与中原的联系都仿佛断掉,产生了巨大的疏远。 洛羲之悲痛之余,却能够感受到胡人的气运被削弱了,五雷正法神器的发动,从气运上增强了诸夏,于是胡人便被削弱。 【伟大的洛水之誓,崇高的洛水之誓,这是巍峨诸夏不朽的道德丰碑,这是您的家族对诸夏最不容置疑的贡献之一,胜过那雄伟的城池,胜过那曾经万古流芳的名臣,您得到了1500点气运点,当前共有气运点:3231001。】 【伟大的洛水之神姬灵均,她成为了真正的洛水之神,千万里的水域,皆是她的神域,何等巍峨磅礴的力量啊,她掌控雷霆,惩戒那些不遵守誓言的凡人,她最终将会成为何等神灵呢?】 自祖宗保佑这个耗费气运点的大户停止后,气运点的使用便几乎陷入了停滞,只剩下极少数的损耗,1500的入帐也让洛羲之感受很是明显。 面对一众如同潮水般跪在面前的族人,洛羲之对洛呈之点点头,示意洛呈之出言,他虽然是家主,但洛攸将这个位置传承给他,是为了让他保证家族后裔的生存,洛氏真正的军政依旧是在洛呈之手中。 这是殊荣,这代表着死亡,正如洛攸自己去赴死一般,当他做出这个安排时,他便把自己的儿子推到了死亡的边缘,洛攸不会回转,洛呈之也不会,他的归宿将是万里苍莽,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 洛呈之深吸一口气道:“诸位,魏国司马懿破洛水誓言,先祖神临姑母,将司马懿阖族灭绝,如今天下汹涌,俱在震慑之中,待司马懿阖族尽灭的消息自魏国传开后,更会骇然,如今我族威望大涨,天下人崇信洛神,当以此为机,召集天下,我将亲往中原诸国游说,定能功成,请诸位回到家中,敬告诸家族人、叔伯、兄弟,洛氏子弟尽出,诸家尽出,这是最后的战争,素王上皇在上!” 洛呈之血淋淋的战争宣言使众人先是一惊,而后颇有些紧张起来,洛羲之在洛呈之说罢后亦高声道:“这是最后的战争,素王上皇与我们同在!” …… 于凛凛寒雪间,数十骑持马槊、挎长刀、背弓矢的骑士踏雪而来,这一行骑士,皆面色粗粝,身着皮袄,顾盼间有凶悍之气,正是从辽东而出的洛氏骑士,这一行人自进入燕国境内,几乎是毫无阻碍,概因早在月前,燕国皇帝陛下就已经下旨,若有洛氏之人至,一路放行。 洛呈之便如此直奔蓟城,于风雪漫天之日,携带着一身风霜进了燕国的皇宫,燕国太子慕容羽于皇宫前匆匆将之迎入,二人稍加寒暄,便速速往宫中而去,大殿极广,殿门一开,顿时有雪花伴着风卷进殿中,殿外的宦官连忙关上门道:“天颇寒,莫要侵到贵人,殿下快快进来。” 洛呈之转过室中回廊便见到了许久未曾见的慕容承光,二人相见,洛呈之还未曾说话,慕容承光已经从榻上坐起道:“公子,朕要传位给太子,而后亲自统兵再往北去!” 洛呈之愣住了,太子慕容羽更是直接被吓傻了,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么炸裂的话来,还是当着自己面说出来的,这里的人可不算是少,殿中的宫娥和宦官都已经匍匐着跪在了地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杀了这里的所有人,这件事立刻就会流出去。 洛呈之很快就反应过来,慕容承光见状肃穆道:“前时洛神之威,真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天、其地,所谓九幽黄泉之阎罗,三十三天之诸佛祖天尊,亦不过如此哉,有此神威,先昭公大愿当能实现,建诸夏联军,讨鲜卑胡国,我这一生,自辽东而出,无数次建功立业都是在草原,现在我死期将至,若是老死在床榻上,难道是英雄所为吗?纵然是皇帝位,那也不是我所求的,我午夜梦回时,常常思起两代昭公,常常思起令尊于疆场马革裹尸,若是能于胡人间大胜,而后亡死,我这一生岂不负英雄之名哉?” 殿外寒风呼啸,将殿门及窗户吹的呼呼作响,仿佛有人不住的在拍击,慕容承光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光,洛呈之抱了抱拳,慕容承光便朗声大笑起来,这位见过洛氏三代的燕国皇帝,纵然是篡位也掩盖不了他的英姿雄发,在天下间,他的风评之好,亦远胜其他人,便是因此,遍观诸国,同慕容承光比之,俱为猪狗,若不是慕容承光数次挥军击鲜卑,诸国亦有能臣在世,此刻早已是燕国的天下。 窗外的风嘶吼声愈发大,仿佛遥远九天之上的北风之神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伴着殿中慕容承光爽朗笑声,而后只听慕容承光一声大喝,“太子!” 慕容羽一个激灵,直接跪在榻前,他预感到了慕容承光要说什么,慕容承光直接把玉玺随意丢过来,而后道:“稍后朕会召集群臣,写下传位诏书,朕做太上皇,你做皇帝。 你记住一件事,做我大燕的皇帝,只有一件事,把你那些享受的心思都丢掉,给朕一路往南打,把那什么汉国、楚国、魏国,什么草原、辽东、西域、岭南,全部攻灭,这就是我大燕皇帝的使命。 伱这一辈子如果做不完其中两件,你就是不肖子孙,以后别进我大燕的宗庙,可听明白了?” 慕容承光言语质朴,充分体现了一个马上皇帝的文化水平,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和霸气,却是浓郁到了极点,在如今的四国中,恐怕只有他一个人一直想着并吞天下,其余几国中实在是太乱。 慕容羽重重咳嗽几声,而后跪地谢恩,慕容承光自榻上走下,活动了一下有些不适的手脚,让慕容羽平身,而后对洛呈之道:“公子,我的身体这几日就能好,待这个寒冬过去,等到明年春天,可以统帅大军前往,不会耽误战事。” 洛呈之闻言无奈的摇头道:“陛下高义,但如今我不过刚刚经过燕国,其余诸国还不知道会如何,现在说这些话,尚为时过早。” 慕容承光闻言一愣,而后朗声笑道:“若是诸国依旧不愿出兵,那朕就要笑出声来了,愚蠢到这样的地步,这天下岂不是我慕容氏的囊中之物? 不过公子实在是多虑,此番公子出行,凤凰王旗高举,诸国都城皇宫皆为洛氏洞开,只可惜那番盛景,我不能见之。” 携洛神神威大势,洛氏此刻出行,便如神使行走人间,得到慕容承光承诺后,洛呈之一刻不停的往南走,刚刚走进冀州地界,便见到有一将军率领上千骑士正于凛冽寒风中等待自己,见到自己出现后,立刻迎上来,望着那高高飘扬而起的凤凰王旗,以及洛呈之眉心上的圣痕,脸上满是激动神色道:“可是洛氏公子当面,奉吾皇之命,于此等候!” 此刻冀州之上,明明寒冷到极致,但洛呈之却觉心头火热至极,又有酸涩上一次洛氏派人出行,除了在燕国外,全部遭到了冷遇,但现在,诸国态度之变化,犹如火中生水,二极之变,让人目不暇接,甚至可以称之为前据而后恭。 但原因却并不令人发笑,只让洛呈之酸涩,他甚至眼中有泪水涌动,为了今日,先祖神临,大祭司逝去,天命神器消失,洛氏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每前行一步,都要鲜血淋淋,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曾经洛氏的路,这就是妄图逆天的道路。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至少最后的战争不需要洛氏一个人去抗,消除诸国君主顾虑的方法出现了,现在是天下事,天下人去做。 当洛呈之随汉国上千士卒迎着寒风过黄河时,黄河已经彻底结冰,他依稀记得洛氏如今的一切就是从太从祖父于黄河上薨逝开始的,他远远向着昭城所在眺望,那里挂满了无数的霜雪,郁郁葱葱的树上一片白,吞噬着生命的大泽上亦是一片白,那里不曾有人迹,不曾有人烟,甚至就连飞鸟也不曾在那里落下,野兽也不曾在那里出没,似乎从古至今,那里就是如此般,千百年后,谁还记得,那片大泽,曾经是诸夏的圣城之一呢? 时间这种力量实在是过于伟大,足以将一切不永恒的东西磨灭掉,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如今因为先祖灵均显圣,洛氏出行有无尽的威势,等到亲眼所见的这一代人死尽,等到耳闻目染的下一代人死尽,这又将会成为传说,人类从不曾从经验教训中得到任何的经验教训,而是一次次犯同样的错误,洛氏乘着威势未绝要定下大事,正是如此。 汉国皇宫中,刘禅在焦急的等待着洛氏到来,谁都知道洛氏一定会出现,当初没能联结诸国,如今有那煌煌神威在前,绝不可能放弃这大好时机。 刘禅敢不敢拒绝? 他不敢! 司马懿违背誓言被活劈,阖族尽灭,这种强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说句不客气的,素王上皇的各项传说,昭圣王的各项传说中,都没有今日所见可怕。 昭圣王的战绩很惊人,但细究起来,不过是呼风唤雨,驱驰风雪,而且只在河套那一小块。 洛神呢? 诸夏万里的疆域竟然全部被乌云所覆盖,处处皆是闪耀的雷霆,道道划破虚空,这意味在诸夏的每一个角落,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更可怕的是,据魏国传来的消息,司马氏几乎是全族尽灭,包括司马氏的臣僚,以及一直和司马氏狼狈为奸的那些人,都在天雷之下遭殃,一人不多杀,一人不放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够想的通的。 这不仅仅是皇帝害怕,就连皇帝麾下的大臣们都害怕,生怕自己的皇帝犯浑,然后他们都跟着遭殃,实在是太可怕了。 刘禅就算是再自私,再喜欢享乐,在这种威胁下也坐不住了,他必须要加入洛氏征讨胡人的大军中,只有和洛氏有盟友的关系,他才能放下心,而且现在他不怕大汉军队进入燕国境内会被燕国所断后路,只要在洛水畔发下誓言,绝对没人敢于违反誓言。 只可惜刘禅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中,有太多的人一睡不起,失去生命,刘禅不过是其中一个人罢了,当太阳再次于奉高之东升起时,他没有醒来,当宫娥来为他更衣时,他直直的躺在榻上,当宦官惶恐到极点高声喊着,而后宫中一片嘈杂声时,他听不到,看不到,因为他死了,结束他平庸的一生。 刘谌以及一众汉国大臣匆匆走进皇宫,望着刘禅死去的尸体,皆目光复杂,该要如何去评价这位皇帝呢? 子不类父大概是最好的评语,他和刘备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相像的,相比他那位优秀的父亲,他实在是太过于平庸,一生都依靠着臣子的扶持,自己没有丝毫的成就,或许唯一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和他那位父亲一样的仁德。 宣烈帝临终时教导他的“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真的记在了心里,于是臣子们愿意勤勤恳恳的辅佐他。 但此刻刘禅死了,许多人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燕国君主太过杰出,自家君主太过平庸,作为臣子,谁不感到恐惧呢? 刘谌于皇宫中继位汉国的继承权并不复杂,群臣拜见,刘谌为刘禅治丧,而后持剑望着众人,“待洛氏公子至奉高,朕当与其击掌为誓,大汉曾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如今不能再错过第二次,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要在这个乱世称雄,再不能如同大行皇帝往昔了!” 洛呈之进入奉高城时,却见城中处处缟素,城中百姓俱挂白他立刻就明白这是国丧,随洛呈之而来的汉国众人连忙为自己挂白,洛呈之有些迷茫的望着这一幕,而后便见到在大道的尽头有一道身影,看着很是衰老,甚至有一丝丝腐朽的味道,洛呈之却眼前一亮,走到其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叔祖。” 正是洛原,洛齐的儿子,洛呈之是洛晋的重孙子,二人辈分差距极大,洛呈之指着周围的缟素洛原点点头,轻声道:“不是坏事,新皇是个人杰,真好啊,我还以为我一生都见不到这一幕了,灵均先祖,真为神矣!” 姬灵均在洛氏中的地位一直以来都很高,她被记载于《史记》的《洛世家》篇中,她的史书篇章完全按照国君的规格来记载,在死后伴随着姬昭神格的一路上升,她也一路成为了唯一的洛水之神,但直到这件事发生,就连洛氏都才知道,这位先祖竟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是真正的神灵,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昭圣王这位人间神圣。 洛呈之没有将姬灵均神临大祭司最终大祭司承受神器反噬之事告知洛原,这件事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他只是同样感慨着灵均先祖的神威,“若不是灵均先祖,今日我也不能站于此处,也不能见到叔祖。” 二人并肩同行,洛原的步履有些蹒跚,他实在是有些太老了,没有说话好似在想着些什么,二人就这般于大道上前行,洛呈之扶着洛原上了马车,躺在软软的垫子上,洛原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道:“呈之,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战争吗?” 洛原的声音中带着无限后怕,他是在当年就于昭城开过会议的人,对此有最深的恐惧,洛呈之手一停滞,而后轻声叹息道:“诸夏和胡人的战争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但这一定是洛氏最后的战争,这想必是叔祖想要知道的。” 洛原说不出话来了,他握着洛呈之的手重重捏住,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次汉国派遣大军,身为英侯定然要冲在最先,除了刚刚出生的重孙和重孙女,其余十五以上的男丁都随军而上,血不能仅仅只有主支流,我也是洛氏,当年前往辽东,我就没能去,如果这件事我再避开,我会死不瞑目,英侯洛氏,自此可以开革出洛氏之列。” 洛呈之闻言同样紧紧握住洛原的手,慨然道:“叔祖,此事孙本不该多言,但随着魏国洛氏迁走,如今中原只剩下汉国和楚国两脉,和胡人大战不是小事。 当年昭武威公、长平烈侯、冠军景桓侯三神将共同出击匈奴,昭武威公和冠军景桓侯俱是身怀天命之人,长平烈侯之能不逊色于古之名将,损失有多大,您是知道的,前往征讨,十万大军,仅仅在路上就要死两到三成,甚至有人行军路上就死的十不存一,多少将门虎子想要建功立业,最终却死在行军途中。 前次洛氏和燕国征讨鲜卑,之所以未曾死太多人,是因为出塞不过数百里,但此番恐怕是要出塞数千里,行军之死亡,不可避免,即便是敢战士也顶不住疾病的侵袭,就算是有医者,最多不过是少死一些罢了,若是一个不慎遇到大疫,孙担心英侯洛氏断绝。 此番战后,天下局势将要为之一变,若是只留稚儿,英侯洛氏万一断绝该怎么办,就算是不断绝,英侯洛氏也定然要失势,任何时期,仅仅凭借姓氏都难以信服天下。” 洛原明白洛呈之所言何事,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要凭借实力来说话,如果英侯洛氏没有了实力,仅仅凭借姓氏,遇到英明的皇帝,或许会荣养,但一定没什么权力,遇到不英明的皇帝,英侯洛氏恐怕就此失势也说不准,甚至汉国被灭后,英侯洛氏一脉就此衰落。 洛原淡淡笑道:“英侯洛氏,早就拼尽一切了,为了支援宣烈皇帝,以及当年家族北迁,现在的英侯洛氏,些许金银皆是皇室赐下,可谓是家无余财,除此之外,有英侯食邑四千户,并不产出什么东西,没什么值得重视的,至于家族兴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已不在意,人不应当为了活着而活着。” 洛呈之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洛原掀起车帘,将手中牙牌交予禁卫,而后便直接通行入宫中,在最恢宏的那座大殿中,他见到了如今的汉国皇帝刘谌,那是个颇为英武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风霜侵袭的皱纹,展开的双手上有厚厚的老茧,那是长年习武所导致的,他的目光很是锐利,有股英豪之气,洛呈之一见就感觉是个豪杰。 这是刘谌第一次和凛冬城的主支洛氏相见,粗犷是他的第一印象,在洛呈之的身上,他能感受到那种汹涌的野性,顾盼之间都仿佛要随时拔刀一般,然后便是雄壮,这让刘谌颇为觉得神奇,曾经的洛氏以风流雅致著称,洛氏子虽说皆有一身不俗的武力,但看起来都相当的文质彬彬,但如今的洛氏子仅仅在那里一站,便有雄豪之气,没想到仅仅迁徙到辽东一两代人,就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刘谌见外客,腰间竟然还佩着剑,他走向洛呈之,而后将佩剑解下来,递给洛呈之,正声道:“朕与大行皇帝不同,大行皇帝不喜武事,朕喜欢,前时,燕国与洛氏同击鲜卑,大行皇帝不愿意参与洛氏会盟,朕愿意,朕绝不使燕国专美于前。 燕国与我大汉之争,朕不会放下,但胡夏之争,乃是天下大道,朕曾读素王所著王道,深知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之理,愿携尊家、诸国,同讨鲜卑,定诸夏四域!” 刘谌的表态中有多少是因为洛神而言,洛呈之不知道,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盯着刘谌道:“陛下,若诸国皆愿意出兵,此番我等将共聚洛阳,于洛水畔誓言,陛下可愿意?” 一听到洛水盟誓,殿中所有人都是一颤,就连刘谌都感觉手中剑一抖,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充满了他的心,即便是没想过违反誓言,但只要想到司马氏的下场,就忍不住的害怕。 刘谌强行克制住那种恐惧,缓缓说道:“神圣洛水,照耀我夏,自然要在洛水畔盟誓,相约互不背叛,朕自然愿意,只不过,不知以朕之命格,可能承受洛水之誓?” 洛水之誓不是简简单单发的,命格这东西虚无缥缈,通常来说地位越高命格就越强,天资越高命格越强,但这都是说不准的,譬如宣烈帝,他就是大命格之人,就算是在幽州编草鞋,他也能发洛水誓言,但有些人天生就短命,这种人若是发洛水誓言,很可能一命呜呼。 洛呈之心知能够成为皇帝的人,就没有任何一个是命格弱的,刘谌的这个担忧,属实是有些没必要,大概只是因为过于担忧而产生的一些杂思。 “陛下不必担心,司马懿年老尚且未曾因为发下洛水誓而死,陛下春秋鼎盛,又为一国之君,又有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殿中有数人见到这一幕皆有些唏嘘,当年洛氏派人前来,就连大行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被英侯劝走,但是现在呢? 皇帝主动的将洛氏迎进来,甚至都不需要洛氏提出自己的要求就主动的要参加对胡人的征讨。 洛呈之一个人站在这个大殿上,他的身影看着有些独孤,但在众人看来,却仿佛跟着千军万马,他看着不过是个常人,但在众人看来,在天下人看来,他的身后却有一尊现世的神灵,一尊威能无尽的神灵! 眼前的这一幕好似在哪里见过,听过。 似乎在史书上曾经有过这一幕,那是大汉刚刚建国时,那还是高皇帝、韩武穆、昭圣王、洛文王的时代,昭圣王就是这般坐在昭城,然后天下人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不敢高声语,恐惊近神人。 这就是当年最真实的写照,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有些恍惚,原来史书上所记载的不是太史公牵强附会,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 吾阅野史及诸国实录,其虽多隐晦,亦可探其根源,洛水誓前,诸国倨也,洛水誓后,诸国恭也,此拙状,诸儿当谨,耻也。——《世说新语·德行》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吾为洛神犬马也! 泰山巍巍,洛呈之走出奉高,他本该继续往南,但是淮泗之地却刀枪林立,楚国中似乎有所变故,他暂时不能往南,洛原便指着西道:“呈之,不若过河洛,经函谷,入关中,进长安,先见魏国皇帝。 而后待楚国事定,再经汉水、长江,顺流而下,并不比从奉高往建业慢半分。” 洛呈之听从,数十骑便消失于漫漫风雪中,扬起的凤凰王旗亦被收起,洛原望着渐渐消失的洛氏一行人,缓缓坐在马车上,车帘落下,他靠在车厢中,闭上眼小憩,如果现在死去,他没有遗憾,他也将会死去。 魏国的实力,理论上来说是相当强的,虽然荆州精华的南阳郡不在手中,昔年春秋晋国的精华河东郡也不在手中,但拥有关中蜀中,以四塞为天险,以黄河为隔绝,又有凉州大马,其战争潜力和即时战力,于天下四国中,坐二望一。 前提是,魏国的统治集团要正常,很遗憾,自魏国明皇帝曹睿死后,魏国统治集团就相当的不正常,司马懿人品不论,其能力是无可置疑的,而且文韬武略,俱是人中的上等,他以及他的党羽被姬灵均一波带走后,魏国中高层不吝于经历了一场政治灾难。 此刻的魏国中,甚至就连诸郡太守都没有凑齐,而主导朝政的依旧是那位大将军曹爽,他是洛水之誓最大的受益者,从将死的阶下囚,摇身一变恢复辅政大臣位置,且政敌被诛灭了干干净净,这种好事,数遍史书都未曾见过。 此刻的曹爽正立在朝堂上,旭日初升,曦光落于殿前,一个个大臣亦步亦趋的走进殿中,曹爽已经站在最前,每个人的眼角余光扫到曹爽时,都意味深长到极点。 现在的魏国政治格局和政治局势,很奇怪很奇怪。 权力的来源是政治中最关键的东西,这种东西,本质上是自下而上的,官职只是一方面,威望同样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这恰恰是曹爽所欠缺的。 司马懿是死了,但曹爽的政治生涯在司马懿死前就结束了,他并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反杀司马懿,而是依靠外力。 他在面对司马懿时拙劣至极的表现,已经让他失去了人心,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或者说,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曹爽没资格当辅政大臣,他上不能匡扶国家社稷,下不能安定黎民百姓,亦不能带领派系夺得政治斗争的胜利,他面对司马懿时,经历了这样的惨败,又如何能保证他不会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经历失败呢? 皇宫中的太后、皇帝不信任他,朝堂上仅存的大臣不信任他,宗亲外戚不信任他,甚至就连他自己的下属也不信任他,毕竟那明晃晃的屠刀,仿佛还在脖颈上未曾取下,谁能不心惊害怕。 而曹爽自己知不知道这种情况呢? 当然知道,他只是比较傻,但不是完全傻,别人异样的眼光,他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曹爽除了生闷气,还能做什么,只能等待着权力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但现在,曹爽找到破局之法了,于是他召开了这一次的大朝会。 在众人落定后,曹爽便迫不及待的出列,他虽然没脑子,但人长的高壮,一身武官的绯色服饰,相貌堂堂,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曹爽昂然道:“陛下,臣有大事启奏,关乎国朝社稷。” 曹芳如今的年纪稍大了些,但依旧稚嫩道:“大将军请言之。” 曹爽便抬头朗声道:“陛下可知前些时日,洛氏派遣使者南来,一路经过燕国、汉国,商议征讨鲜卑胡人的大计,他现在已经策马往我大魏长安而来,这难道不是关乎国朝社稷的大事吗?” 洛氏! 殿中顿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燕国和汉国没有亲眼所见都惊惧成那个样子,而魏国这些公卿呢? 几乎每一个人眼中都带着深深地恐惧,那一幅雷霆勃发的场景,司马氏在短短时间内就阖族尽灭的恐惧,会永永远远的刻在他们心中,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记住。 皇帝亦有些哆哆嗦嗦的问道:“大将军请再言之。” 曹爽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不怕的,他没什么脑子,对于其他人来说,那万钧雷霆是毁灭一切的东西,但对于他来说,那是救他于水火的东西。 他肃穆道:“陛下,如今的天下只有皇帝,却没有天子,天子为何而尊贵呢? 因为天子受命于天! 那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统治者,是生来就要带着天下人的君王。 如今的天下没有受命于天的人。 天之下是神,这世上的神何其之多呢?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俱有神灵,然世上之神多,而有神威显现者少,洛水之神,昭昭耀耀,其势如山,其雄如川,我等皆亲眼目睹其神威,若无洛神,无曹爽之今日,那日雷霆万钧,我便成为洛神信徒,甚至超越素王上皇,天不曾见,我大魏当尊洛神。 天所厌弃的,社稷定然不存,洛神所厌弃的,难道社稷就能够存在吗? 洛阳,大魏东都也,洛水,洛阳之神河也,这是我大魏天然的优势,洛氏要来会盟,臣以为,陛下当广邀天下君王,聚于洛水,共发大誓,共讨胡人,如此方可使洛神欢愉,如此方可使大魏社稷稳固。” 殿中众人都有些惊讶,不得不说,曹爽的这一番话,还真的是颇有道理,甚至有道理的让人感觉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诸夏这块土地上的人,一向实用,素王上皇不展现神迹太久了,洛神又展现了骇人的神迹,那自然是要信奉洛神。 况且现在这种情况,洛氏前来结盟,若是不答应,谁知道会经历什么,魏国的士人百姓实在是太过于恐惧。 当洛呈之进入关中后,他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魏国的虎豹骑于长安城前列队,排成极其远的队伍,一直到道路的尽头,在长安城外,魏国的皇帝和满朝公卿都在等待着他的到来,这份礼遇远远超过燕国和汉国,让洛呈之都只觉哭笑不得,于是又在心中感慨老祖宗实在是厉害,洛氏千年底蕴,尽在这之中。 这是洛呈之第一次见到巍巍的长安城,这座先汉两百年的都城,又做了魏国数十年的都城,此刻正彰显着王华之貌,这座城池的各种宫殿,最先是英侯所建立,也算是洛氏一处相当有纪念意义的城池。 曹爽将其他试图靠近洛呈之的人全部挤开,来到洛呈之面前,颇为谄媚的笑道:“公子可识得我,我是曹爽,如今魏国的辅政大臣,大将军。” 洛呈之知道这就是洛水之誓的另外一个主角了,连忙颇为礼貌的作揖,表现出一副惊喜的神情道:“原来是大将军,久仰久仰,魏国在您的手中,蒸蒸日上啊。” 曹爽基本上不要脸的靠近洛氏,自然是有原因的,权力这种东西,一定是要有一个来源的,现在各种来源曹爽基本上都找不到,于是他想到了洛氏,或者说是洛神。 他先前在朝中所说的不敬天,而敬洛神,可不是为了魏国,而是为了他自己,天下人都知道洛神在司马懿手底下救了自己,虽然具体原因是司马懿违反誓言,但结果就是,洛水之誓的另外一个主角,活的好好的。 如果他能够得到洛氏的青睐,那他就可以扯起虎皮,加强自己被洛神所钟的大旗,谁会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等到他的地位彻底稳固,等到他能够立下大功,现在的事就可以全部翻篇了,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就可以凭借自己屹立在魏国政坛上。 曹爽听到洛呈之颇为友好的言语,当即惊喜道:“公子谬赞了,我曹爽实在是愧不敢当,若是没有公子先祖洛神出手,我现在不过是司马老贼的刀下亡魂而已,这等再造之恩,我就算是来生结草衔环,也不能报答。 洛神至高至贵,我就算是仰视也只觉得耀眼夺目,我就算是言语也只觉玷污洛神,只愿这一生能做下一些功绩,为诸夏立下些功劳,有一些功德,在死后得以成为洛神门下牛马走,愿为鹰犬,愿为犬马,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曹爽说这番话时,眼神中满是讨好,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身体弓着,点头哈腰,简直要多不堪有多不堪,但其中的臣服之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嘶~ 曹爽这一番肉麻至极的话,直接把周围所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这也太不要脸了,堂堂辅政大臣,大将军,在皇帝面前都相当有地位,千万百姓的主宰者,张口就把自己踩到最卑微的尘土中! 要当洛神的狗! 皇帝曹芳张了张嘴,他还小,而且没什么政治天赋,不清楚曹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番话无疑深深冲击到了他幼小的心灵。 因为他记得曹爽是自己的辅政大臣,面对自己他颇为威严,但是面对洛神,他只剩下摇尾乞怜,若不是他没长一条狗尾巴,曹芳相信曹爽一定会摇一摇,以表达讨好之意。 他说要当洛神的狗,他也是这么做的! 洛呈之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他张张嘴道:“大将军不……” 他话还没说出来,曹爽就已经接着说道:“能当洛神的狗,实在是天大的荣幸,这将是我曹爽于青史上唯一所值得称道之事。” 在人群中,突然有人反应过来,卧槽,曹爽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奸猾,这世上想要当狗的人太多了,但多的是人当不上。 能当洛神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曹爽这话还真的没错,这下洛呈之也反应过来了,现在可不是讲究这些东西的时候,让曹爽这个魏国实际上的掌权者站在洛氏这一边才是关键,他重重地拍了拍曹爽的肩膀道:“大将军实在是有心,洛神先祖知晓,必将大大赞赏大将军。” 洛呈之这话一出,曹爽瞬间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他转头望向其余魏国群臣,眸子中满是得意,这下他的地位算是稳了,至少在接下来的战争结束之前,他的地位很是稳固。 一行人簇拥着皇帝和洛呈之走进长安皇宫,待在未央宫落座后,洛呈之就直接说出了来意,即便是他不说,众人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还不等其他人说话,曹爽就跳出来朗声道:“素王曾言夏夷不两立,攘夷卫夏,乃是我等子民应有之事,我曹爽赞同出兵,而且鲜卑曾经诓骗我大魏,现在就是我大魏报仇雪恨之时。” 自洛呈之南下开始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过出兵,但即便是都赞同出兵,但程度也不一样慕容承光不必多说,刘谌也是英主,而魏国中,便要看曹爽。 在皇帝以及公卿都同意后,曹爽便斩钉截铁道:“此番乃是诸夏盛事,我大魏乃是诸夏魁首之国,地极广,人极多,境内又有洛水流淌,魏国此番定当出兵摘取魁首,魏国子民血不流干,我曹爽血不流干,鲜卑不灭,我大魏绝不与鲜卑休战。” 果然! 在长安城外的那一番话后,曹爽的言语就是可以预料到的,但是在这种政治场合中,公平说这些话,还是让人不得不震撼。 曹爽这是铁了心的要做洛氏的狗,这是铁了心的要和鲜卑大战一场,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洛呈之都肃穆的抱拳向曹爽郑重道:“大将军高义,皇帝陛下高义,这世上所有为诸夏而战的英灵,都将在素王上皇的天国中得到极乐。” …… 话说楚国中的突然乱起,实际上却是一直以来的矛盾所导致,楚国自失去蜀地,从江陵迁都建业后,国中的势力就发生了失衡,蜀地是其中一派相当重要的资源地,失去后蜀派和荆州派都有不同程度的衰落,同时还影响到了楚国各大家族的势力分布。 如今的楚国在某种程度上,颇有些类似于春秋时期的晋国,晋国中的公卿势力过于强大,最后甚至把公室的土地瓜分一空,现在同样如此,但区别也很大,比如晋国国君的君位是周天子册封的,是当之无愧的国君,而楚氏的皇位是诸家族推选的,从一开始就是与士族共天下,这种共天下让楚氏的皇权生来就不强,还有最大的区别就是楚氏实力比晋国公室强。 作为一个皇室来说,楚国皇室的力量比之魏国皇室、汉国皇室、燕国皇室来说,都太弱了,但皇室就是皇室,楚氏比之其他家族来说,自然还是胜过的,如果楚帝能拉一派打一派,那皇帝的权力就能够得到彰显,楚国第一代皇帝楚雄就是这么做的。 但现在的楚帝不行,他已经渐渐走到了几乎所有臣子的对立面,让人心生厌恶,之所以还能坐稳皇位,概因一种惯性,那就是皇帝不宜轻动,且楚帝未曾犯下过太大的错误,他只是单纯的享受,并没有残民虐民,是以楚国中并没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来推翻他的位置。 但这一切都在洛水之誓后变得不同,洛水之神发下神威之事,深深地震撼了整个楚国、整个江东。 江东这片土地上一向有礼佛敬道的风俗,对这些神鬼之事最是相信,洛神的事迹对几乎所有人都是震撼到极点的。 这股风潮不知道为何最终竟然被指向了楚帝。 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推手在搞事情,目标则是楚氏的皇位,甚至在许多人看来,就连人选也可以确定,那就是在陆逊死后,接任大都督,另外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萧衍,萧氏觊觎皇帝位置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先帝时代错失之后,就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现在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机会,洛水之誓后,楚帝竟然短短数日就崩殂,这件事的发生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有的人怀疑是萧衍所为,但更多的人认为不是,因为楚帝本就酗酒,而且流连于后宫中,早就被女色掏空了身子,他任何时间死都是相当合理的。 …… 长江之上,波涛汹涌,这就是江东之铁壁,每年冬季都会结冰的黄河在军事上,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有这条天险在,江东便稳如泰山,萧衍望着那滔滔不绝入海的江水,心中满是激荡。 他站在一艘正不住乘风破浪的大船船头,身侧是数十艘大船,以及数百的小船,几乎整个江东三分之二的水军都在他的麾下,这就是都督内外诸军事的权力。 待船只停靠于码头暂时休息补充时,萧衍却见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他一眼就望见那是洛氏的马车,立刻提着剑上前朗声道:“可是姑苏郡公当面?” 马车中伸出一只颇为白皙的手掌,掀开车帘,显出一个身着道袍风流潇洒的中年男子,萧衍一见惊喜道:“青云,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姑苏郡公之子,洛有之,字青云,他和萧衍的关系很好,是故萧衍有此一言,洛有之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为你而来,叔达,你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步踏出,可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好友想要做什么,洛有之自然清楚,萧衍朗声笑道:“大丈夫生不能位居万人之上,死而有憾,我萧氏名门望族,四百年尊贵,如今也该登峰造极,化家为国了。” 语中满是豪迈之色,尽显霸气,兰陵萧氏,自汉朝开国兴起,到现在都快要四百年了,在五姓七望中,萧氏马上就要成为最尊贵的一家,虽然这个名词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基本上也无人提起。 洛有之轻叹一声道:“若是其他人,我必不会来劝,但伱是我的好友,我有一番话,你要好好思索一下,若是你做了皇帝,要如何改变如今江东的局面,稍有不慎就是连绵的战争,如今的江东,如果再不能对外得胜,那就要内部直接爆炸,你选择接盘这样的江东,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你勇气可嘉。” 在洛有之看来,现在的江东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会填一家皇族的命进去,现在当皇帝就是接盘,萧衍知道自己的好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但此刻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沉声道:“有之,你会帮我的对吧,等我做了皇帝,就任命你为丞相,我打仗,你治政,我们一定能改变现在的江东,和士族共天下的时代该过去了!” 洛有之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江东,就算是萧衍现在退走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既然萧衍一定要做,那洛有之也无所谓,无非就是王朝兴衰,无非就是改朝换代,“既然你要做,那就要速战速决,你先将那一套不与士族共天下的想法收起来,现在必须要联合其他士族先将楚氏赶下皇位,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征讨胡人。 我洛氏主支,已经从凛冬城南下,如今在汉国中,先让他们前往魏国,我们赶在这之前,改朝换代,而后你便能以皇帝的身份来参与会盟,这是你名留青史的机会,莫要错过。” 萧衍点点头又问道:“青云,你可要随我一起乘船而走?” 洛有之摇摇头道:“不必,我去拜访其余诸家,你恐怕还要经历一场恶战,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看你登上皇位的。” 江东内部斗争很是激烈,虽然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权力的争夺最为激烈,有的人是宁愿死,都不愿意失去权力。 萧衍率领大军从徐州回返建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建业,几乎瞬间就引起了楚氏皇族的纷乱,几乎所有人都满是惊慌,来者不善,这是任谁都能够看出来的。 洛有之比萧衍先到建业城,他进入建业城后,很快就装作颇为焦急的拜访那些顶级门阀士族,他的言语也很简单,尖锐,“萧衍率领大军前来,若是发生战争,兵荒马乱之下,建业城如何能保持繁华,兵戈之下,城中人家如何能安稳,诸家的富贵可还能保留,甚至性命还能够保得住吗?” 这几道问题几乎瞬间将绝大部分的士族人家将死,什么大家族在兵荒马乱中,都要以保住性命为第一要务,尤其是身在建业城,在这里可没有那些防御强大的坞堡,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士卒冲进来,管你什么名门贵族,一刀之下,俱为亡魂。 一想到那种场景,顿时大多数人都坐不住了,至于解决之道,不用洛有之去说,他们也都知道,无非就是直接让楚氏将皇位禅让给萧氏。 至于怎么让楚氏禅让,那就更简单了,楚氏本就失德,这是整个楚国所公认的,不仅仅是门阀士族这么觉得,就连百姓也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楚帝在洛水之誓后暴毙,更加坐实了这种印象,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萧衍即便是权力够大,也不敢随意夺位。 “陛下,当年我等的先祖拥立你的先祖为皇帝,你楚氏有了这么多年的风光,于青史上有本纪流传,我等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现在我等有难,需要拿你楚氏的皇位来挡灾,想必陛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番对话竟然是发生在皇宫中,或者说是皇帝的寝宫中,一众楚国顶级的士族望着那个不过两三岁,还是个小娃娃的楚国皇帝,如是道。 那小娃娃挥着手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懵懵懂懂之间属于他的皇位就消失了,待一行人将皇帝的口谕记下,写下一篇禅让的诏书后,而后盖上大印,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打开城门,迎接萧衍进城就可以了,这件事自然要交给洛有之,就连诏书也要让洛有之给萧衍带过去。 不过这些人终究还有些节操,拉着洛有之的袖筒道:“世子,我们事先言明,楚氏皇位可让,但萧衍一定要为楚氏封公,给予楚氏恩养,绝不能做那灭绝人性之事,否则我等必不与萧衍立于一片青天之下。” 洛有之郑重道:“放心,若是萧衍敢做出那等事,敢将禅让皇族杀死,我洛有之第一个反他。” 在历史上有过杀戮皇族的事,那就是秦朝皇族,但秦朝皇族是不同的,灭掉皇族的项羽没有接受秦氏的禅让,而且项羽和秦氏有大仇,为祖父报仇,天经地义,没人能够指摘。 禅让则不同,自古以来都没有杀禅让皇族的先例,无论商周都为前朝王族留下了尊贵的地位,尤其是周王朝制度化的二王三恪制度,那是文明的结晶,谁敢践踏这个先例? ———— 曹爽,以父得明皇帝恩宠,托以幼子,其性颇狭,其能颇猥,位列三公而智不若一民揽权数载,社稷几丧,幸有大运,司马狂悖,竟违洛誓,爽乃得活,常自谓曰:“吾洛神之犬矣!”其容颇得,其言颇骄,时人讥而羡之。——《魏书·诸夏侯曹列传》 《我真不是苦情天后的人渣前男友啊》 推书,我自己在看的,还不错~ 推荐语:李燃只是想薅一点女顶流的羊毛,怎么薅着薅着把自己薅进去了单女主日常文娱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洛水誓,众一心! 河图洛水,龙龟负之,羲皇而演。 河洛,天下之中,天下之重,昔三代之君,皆居河洛之间,为王者地也。 所谓,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洛水圣城,故称洛阳。 自古河洛宜居,便于诸族群中有崇高之位,这世上的城池,大多因人而兴,因国而兴,商都朝歌,何其鼎盛,一朝国灭,渐遂毁之,数千里中,多少城池经历了规制、毁灭、重建,人的贪欲和残暴会毁灭一切。 关中周兴之地、秦兴之地、汉兴之地,三朝天子皆由关中而出,王气之盛,亘古未有,然而周之丰镐,已经成为残垣一片,旧昔辉煌已雨打风吹去,秦之咸阳旧址已经狐狗愈盛,汉之长安于后汉间亦多凋敝,战乱是摧毁一切的东西,但这世上有例外。 那就是洛阳。 周武王命胞弟昭于河洛建洛阳,这本是一次正常的、威慑山东诸侯的举动,但一千四百年前,任谁也想不到,即便是得到天命的周武王,也想不到,他这位胞弟有多么的了不起,苍天所化身,天命之所在,万神之主宰,诸贤诸圣之巅。 一座城因人而兴盛,一千四百年来,那些最疯狂的悖逆之獠,或者驱赶着百姓离开这里,或者在这里杀戮,或者在这里背叛,但从没有任何人,敢放火毁掉这座城池,即便是董卓、李傕、郭汜,亦如此。 巍巍洛阳,永远屹立在伊洛交汇之所在,自城头俯瞰,伊洛之水波光粼粼,蜿蜒绕过洛阳,犹如天上银河,光落下来,素白一片。 洛阳之北,是滔滔不绝的黄河,有志于天下者,谁不想夺此之地,谁不想于洛阳戴冠冕为皇。 洛阳之外,洛水之前。 层层夯土、青石、滚木所建造的高台屹立,那高台足有三丈高,层层阶梯,俱由青石铺就,辅以滚木为凭栏,其上纹路交杂,竟有巍峨之意。 高台之下,座座草庐结起,望着颇有些寒酸,但草庐上缠绕着赤色布条,高高扬起的魏字大旗,以及皇族装饰,魏国皇帝曹芳正端坐于草庐中,他的小脸上带着强行绷出的肃穆,但极速颤动的眼睑证明他如今心中极度的紧张。 曹芳之后,沿着洛阳、洛水,伴着滔滔洛水之声,魏国禁军正一字排开,浑身上下甲胄俱全,手中持着兵刃,虽无杀气,倒也威风,曹爽有些焦急的望着远方的直道,洛呈之直直跪坐闭着眼休憩,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洛阳以北,是滔滔黄河,自并州太行陉南下,渡过黄河渡口,便一路毫无阻碍直达洛阳,此刻上千燕国铁骑正乘舟船渡河而过,过河后一人三马往洛阳疾驰而来,那震天的马蹄声踏破了洛阳城外凝滞的气氛,正静坐于草庐中的魏国和洛氏贵人皆瞬间睁开眼。 但见千余铁骑奔行,而后于直道尽头停下,那齐齐踏地的声音,宛如雷霆响彻,整片大地都仿佛在震撼,魏国达官贵人见到,俱有些心惊,真是天下精锐啊。 数千战马所扬起的烟尘落下后,魏国皇室禁卫已皆抽刃出鞘,长枪锋刃前指,杀机凛然,刚刚还如同三春暖,转瞬间已经落入数九寒中,只待雪花飘落,使人震颤。 “这就是魏国的待客之道吗?朕受邀到此,魏国皇帝不出面相见吗?公子又于何处?” 燕国铁骑皆手中提着缰绳,默不作声,气势宛如沉渊,分作两列,显出一人来,劲装着甲,手中端着头盔,头发略有些凌乱,略显老迈但眉心依旧是傲气凛然,举手投足间有豪气纵横,竟是燕国太上皇慕容承光! 慕容承光之言,全场俱静,洛呈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而后曹芳在曹爽的扶下起身,慕容承光下马大步流星而来,望着身量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曹芳,不等他说话,便朗声笑道:“你就是魏国的皇帝,朕曾经是燕国的皇帝,二帝相见,实在有缘。 公子,前时你于燕国时,朕尚且卧床,此刻已能带兵而来,所言可有虚否?” 洛呈之哈哈大笑道:“陛下乃天下英雄,自然不曾有虚言。” 慕容承光一把将曹芳裹住,望了两眼高台,很是满意,然后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洛水,眼中瞬间就亮起了光,他指着那条神河大声问道:“公子,诸位,那就是洛水吗? 那就是洛神所居的神域吗? 那就是诸夏的神圣所在吗? 真是美啊,我燕国的铁骑,总有一日,要到洛水边饮水,要在洛阳中祭拜洛神。” 嘶~ 洛呈之倒吸一口凉气,慕容承光,你这是干什么,这场合说这话合适吗? 魏国诸公卿闻言皆勃然大怒,曹爽更是直接抽剑,几乎在瞬间魏军和燕军便对峙起来,曹爽怒瞪双目吼道:“燕皇,此言何意?若不能解释,今日伱我将有一人死于此处,挑衅我皇,魏国绝不受此辱!” 慕容承光却好似没有感受到那宛如凝成实质的杀意般,好以整暇的说道:“难道诸位魏国公卿,未曾想过据有幽并,囊括四海吗? 我慕容承光有此大愿,天下人皆知,我燕国天下雄悍,并州于手,亦天下人可知。 但朕现在愿意出现在洛阳,站在你魏国的土地上,便是要借此告诉你们,诸夏事大,讨胡事大,我燕国愿为诸夏之事,放弃灭尔诸国,唯望诸国能一心同众,尔可知矣?” 慕容承光这一番言语,简直让魏国诸公卿气的吐血,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慕容承光,洛呈之见之,却若有所思,从燕国夺取并州,魏国攻河东失败后,天下大势就有些让人看不懂,或者说走到一个不稳定的状况。 魏国和燕国间依旧不合,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已经散去,慕容承光到了此地,所带来的风波是巨大的,紧随着燕国而来的是汉国,刘谌同样是全副武装而来,洛呈之有些好奇洛原为何没到。 刘谌的到来使场中气氛更加凝滞,简直称得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巍巍洛阳,刘谌在见到的第一面就直接潸然泪下,他虽然未曾像慕容承光那般直接出狂言,但眼底扫过的视线,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那是自汉宣烈帝时期就一直想要夺取的,只可惜汉国被三国围攻,左支右绌,分身乏术。 慕容承光饶有趣味的望着刘谌笑道:“汉国的皇帝,可识得朕?” 刘谌紧紧盯着慕容承光,沉声道:“当然记得,燕国权臣大将军,辽西王,朕如何会不认识。” 这颇带着讥讽的言语一出,场中气氛顿时一变,慕容承光目光深邃,未曾动怒,跟在刘谌身后的汉国群臣中却有几人眉头一皱,陛下太过在意,反而落于下风,但细想一番,亦是情有可原。 若非燕国前时随洛氏征讨草原胡人,现在冀州上早已是烽火连天,夺下并州,占据太行之险的燕国,对汉国河北之地的威胁实在是大的过分,整个汉国几乎五成的力量都投入在河北冀州诸城,要和燕国决一死战,如此庞大的军队,若非汉国肥沃,是难以坚持的。 即便是如此,汉国也没有把握能够守住冀州,如今见到慕容承光,如何能不紧张,攻胡人是现在,未来终究还是要大战的,从来都是敌非友 对刘谌所言,慕容承光并未多言,反而转头望向魏国皇帝曹芳认真问道:“汉魏王、丞相对汉国皇帝所言,可有什么看法?”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洛呈之无奈的闭上眼,他有些没想到,慕容承光居然这么能搞事情,从他前来洛阳,短短时日,就已经连续搞出了这么多事情,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说不准这会盟都坚持不下去,直接开启诸夏大战也说不准。 刘谌也没想到慕容承光会把魏国皇帝拉下水,细细讲究起来,慕容承光比曹操还是强几分的,毕竟现在燕氏皇族还能在燕国身居高位,前燕氏皇族大臣还能担任相当于副丞相的高官,而魏国中,刘氏皇族是彻彻底底的靠边站,他冷哼一声,不再和慕容承光这浑身蛮子习性的无赖纠缠。 魏国公卿也眼观鼻、眼观心,不发一言,但场中气氛愈发怪异,结盟还未曾开始,就已经这幅模样,就在这种明明无数人聚在一起,但是却诡异般安静的氛围中,最后一个大国到了。 刚刚取代楚国皇位的萧衍带着他的梁国来到了洛阳,这一次前来洛阳,洛有之未曾出现,萧衍刚刚建国,他担心国内有人反对他,于是将国事托付给太子和丞相洛有之,让洛有之为他镇守后方,如此他才能够放心离开。 这也是之前他曾经说过的,他来负责最擅长的对外征战,洛有之负责政事,二人合璧,共同营造江东。 萧衍一到就感觉场中相当不对劲,另外三国的君主之间剑拔弩张,看着都仿佛要打起来了,甚至就连臣子互相间都怒目而视,他知道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不过这三国君主待在一起,尤其是汉国君主和那两国,那可真的是大仇大恨,这四人中,唯有梁国和另外三国没有仇恨。 萧衍所率领的是江东最精锐的一千解烦卫和一千丹阳兵,俱是天下最悍勇的精锐,他一出现,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瞅着梁国众人。 江东换君主简直比换衣服还要勤快,从洛氏主政江东,到楚氏称帝才不过两代,现在竟然就又换成了萧氏的君主,江东已经经历了吴国、楚国、梁国,三次国朝的转变,而且造成的流血不算是多,这种情况,数遍史册都没有出现过。 目光最为复杂的就是汉国臣子和刘谌,尤其是萧衍主动上前和刘谌见面,刘谌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四百年前,高皇帝册封酂侯位时,恐怕没有想过,萧氏竟然能够在四百年后,成为皇帝,朕也没想到,当初南迁的萧氏族人,竟然能够有今日之贵。” 萧衍负手笑道:“这世上难道不正是如此,当年周天子将秦氏的先祖封在关中的时候,也未曾想过秦国能够成为天子,汉高皇帝那等能一跃而起的英雄豪杰,这世上终究是少数,当年沛县所走出的后人,到了现在有这样的昌盛,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如今天下汹汹,若是有朝一日,汉国被燕国所攻败,说不得朕还能接济刘氏子孙,刘氏子孙说不得还能逃往朕的梁国,还有当年的五姓家,数百年交好,虽有数十年的隔离,但依旧有香火情在,这是一件好事啊。” 刘谌收起那一份突如其来的感慨,是啊,这世上所有的皇族都从低微渐渐而起的,况且萧氏的皇位又不是篡夺刘氏,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萧衍最后那一句话自己不太爱听,但终究是一份好意,便不再说什么。 萧衍的到来让场中凝滞的气氛稍稍有些消解,但另外的紧张却开始了,这下天下间该到的人就全部到了,四国君主,四位现在的和曾经的皇帝齐聚洛阳! 齐聚洛水之畔! 洛呈之恭敬的将神杖取出,而后有握着一小口钟,他轻轻敲响那一口小钟,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从他手中传出,这声音之大,甚至让战马都有些焦躁,更是直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立刻盯着洛呈之。 洛呈之走上前来朗声道:“诸位陛下,今日之盛景,于诸夏大地上,多少年未曾见过了呢? 在遥远的邦周时期,列国国君动辄会盟,那时的会盟俱是君主本人亲自前来,甚至跨越千里的距离,但是自从发自扣押君主之事,就再也不曾有君主会盟之举,数百年来,汉天子唯我独尊,此事亦停止,到如今,诸夏列国并存于世,诸帝并存于世,亦是皇帝不见皇帝,今日诸位陛下皆能来此,真是盛景,今日之事,定当载入史册,当要作画以记之。” 洛呈之此言,让所有人都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竟铸就历史,若不是洛神之事,若不是洛氏牵头,今日洛水之会盟,依旧是一场空,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洛呈之语罢,又肃穆言道:“今日邀请诸位陛下前来洛水,所为何事,诸位陛下当是知晓,胡人势大,已经难以抑制,我洛氏略一探查,其猛将如云,万人敌者,不下十,又有智谋之辈,魏国当知,谋划极深,其主颇英。 最关键是前赴后继,前时杀单于燕回,只不过略微抑制依旧有雄主接任,我洛氏与燕皇同征草原杀一胡将,有项王、晋王之勇,吾父正是于此战逝去。 诸位陛下且不可小视胡人,草原之上,胡人天然便占据优势,如今胡人已不是匈奴那等饮毛茹血之辈,又占据西域大部,无论是人口、兵力、技术、英才勇将,皆是我诸夏大敌,若其真势弱,我洛氏和燕国早已将之平定,又何须几次三番试图来中原联合列国出手。” 洛呈之知道除了燕国和胡人交过手外,另外几个国家都没有这样的经历,最是担心因为傲慢而铸下什么大错,任何的傲慢都可能会让十万数十万人死去,纵然诸夏有几千万的人口,但这样的损失倒也没有必要多造成。 见到洛呈之认真,诸国皇帝皆慎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至于听进去几分,那就不得而知了,正如洛氏之前所说,人对未曾见过的事物,总是有几分不信,不亲自经历,就不知道其恐怖,待到了草原上真的遭遇了胡人,自然就知道利害。 慕容承光则好以整暇的望着另外三国皇帝,他知道这三国前往草原作战,前期不交学费是不可能的,依靠这三国去打,还不知道要多久,只要这三国能拖住鲜卑大部,还是得靠燕国铁骑,将胡人分而歼之。 洛呈之语罢又指着那矗立在洛水畔的高台朗声道:“诸位陛下,那便是此次我们会盟发誓的场所,这座高台的建造完全符合天地之理,这本该是祭祀上天的高台,但此刻洛神尊贵,诸位陛下联合在一起,便是诸夏的天子,所以唯有这样的高台,才能够应和诸位的身份,和尊贵的洛神。 这座高台所面对的就是洛水,我们将在万民的注视下,在群臣的目视下,登上这座高台,而后点起祭祀神灵的香火,奉上给予洛神的祭品,然后在上面歃血为盟,在最古老的颂圣曲中,我们联合,在神灵的注视下,我们同盟。 诸位可知晓吗?” 可知晓吗? 如何会不知晓呢? 我慕容承光跨越两千里的距离,一路奔行到此处,难道是为了气汉皇和魏帝的吗? 不就是为此而来。 如今终于到了此刻! 几乎瞬间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起来,甚至有的人眼中闪过恐惧,就连之前谈笑风生的慕容承光,也有些踌躇,洛水之誓可不是容易发的。 但无论众人心中如何想,走到这一步,那就必须要走下去,再也没有退路了。 四国皇帝皆穿着最华贵的冕服,在这种场合中,没有任何人会丢了自己国家的面子,每一根丝线都是用最好的丝绸所缝成,上面的花纹,尊贵而沉稳,四个皇帝就这般并行一步步踏上高台,而后在高台上面向洛水站定。 洛呈之手中持着神杖,他将神杖重重敲击在高台上,高声道:“至高的洛神冕下啊,您的子孙,洛氏子在此呼唤您,胡人崛起,诸夏危机,我等凡人,列国君主,天下群臣,万国子民,愿携手并进,共讨胡人,于洛水之畔,发下大誓。” “慕容承光!” “刘谌!” “曹芳!” “萧衍!” “贯穿诸夏的神圣洛水啊,至高至圣的洛神,您是永恒的象征,您是至尊的存在,我等地上的君主,在洛水与您的面前,共发大誓,洛神鉴证!” “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我等诸夏列国君主,生有大任,不得见狄胡猖獗,今日愿结同盟,以洛水为誓,相约—— 互不背叛,互不攻击,互相配合,守望相助,齐心协力,共克强敌,歼灭狄胡,振我诸夏!” 五人一起发下誓言,洛呈之又取出一份黄纸,高声道:“今日四国与洛氏一同盟誓,我于此再做宣言,诸国不得有二心,诸国不得有异心,诸国不得有恶意,诸国不得望友军前行而不前,诸国不得有坐视友军死而不救,诸国不得有为国力而踌躇者。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四位皇帝齐齐朗声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洛呈之将手中黄纸直接从高台上扔出,那黄纸直接在空中烧出碧绿色的火焰,于空中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当这誓言一出,那涛涛洛水,不住翻滚,虽没有任何奇异的天象出现,但所有人脸上都有深深的肃穆,当初司马懿发下誓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特殊反应,现在洛水之誓已经发下,是万万不敢有人去违反的。 洛呈之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自洛水第一次想要联结诸国,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终于算是成就,之后只剩下共同出兵,将胡人无论是天上的天命,还是地上的大运,全部打落,就可以了。 以如今诸夏的实力,只要好好准备,和鲜卑拼个你死我活,完全不成问题,这或许将会是很多年的战争,就如同汉匈之战几乎打了一整个武皇帝的生涯,但在有诸国挡在前面的情况下,洛氏会全力出手,争取不将战线延长,在打落天命的同时,对胡人的杀伤放到最大。 在高台上的四位皇帝共同立下誓言后,高台之下的诸国臣子和士卒皆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高声颂唱,“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光辉万万年。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洛河之水永不歇。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洛神长随大光明!” 一道道颂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的洛呈之有些眼眶湿润,这样的呼声有多少年都未曾听到过了? 他记不清了,唯有洛氏还一直如此,已经很少会听到这些学习经典的士人去颂唱这些,在今日,这些又出现了。 洛呈之和四位皇帝一起走下高台,变故陡生! 曹芳竟然脚一软跌倒,洛呈之眼疾手快将之提住,而后便在另外三人惊恐的眼光中,曹芳的眼眶和鼻子中都流出了鲜红鲜红的血! 洛水之誓的反噬! 这个念头几乎在瞬间就出现在另外三人脑海中,甚至就连洛呈之都是这么想的,否则完全想不通刚刚还无事的曹芳,怎么会突然就鼻眼诡异的流血,尤其是洛呈之知道,洛水之誓的反噬是真的存在的。 但! 四人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念头,曹芳是皇帝啊,皇帝的命格难道都不够吗? 司马懿不过是魏国臣子,都不曾因为发下洛水之誓而出现眼鼻流血之事,曹芳,堂堂的皇帝,而且是正大光明继承来的皇位,竟然扛不住洛水之誓? 洛呈之扶着曹芳连忙走下高台,曹爽扑过来将曹芳揽过来,魏国臣子脸上皆面如死灰,其余三国臣子也骇然不已,洛水之誓可能会有无数意外,甚至他们就连魏国反悔要扣押皇帝的可能都想到了,但是万万没想到魏国皇帝竟然被洛水之誓直接反噬昏倒,眼鼻流血! 滑稽!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袁绍无事,司马懿无事,皇帝出事了,简直匪夷所思! 曹爽想要说些什么,但呐呐说不出话来,好在曹芳醒了过来,一张脸已经如同金纸,洛呈之轻舒一口气,刚才他扶着曹芳时给他把脉,脉象紊乱,但没有性命之忧,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见到曹芳醒来,魏国群臣终于松了一口气,另外三个皇帝也有些放松,若是因为洛水誓言死个皇帝,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即便是如此三位皇帝也开始臆想自己是不是被誓言所夺气运,传说中袁绍早死就是因为发下洛水之誓,当时虽然不显,但最终还是遭受反噬。 虽然曹芳醒来,但他遭受洛水反噬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劫难等着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日后身体不好,洛呈之有种明悟,曹芳命格是真的弱,若不是有皇位在身,现在应当已经暴毙而亡了。 煌煌洛氏誓言,一位皇帝的血,为这大誓,蒙上了血腥的味道,皇帝皆肃然,群臣垂首,大风漫过,洛水涛声依旧! ———— 洛氏所引,诸帝聚至洛水畔,乃誓。 诸帝三鼓,祭洛神,奉牺牲,颂圣曲,又曰:“今狄胡猖獗,欲踏夏土,践祚邦国,吾等奉素王正朔,用王道之言,忧百姓苦难,故今遵从大誓,奋起兵戈,震慑暴虐,诸国一体,俱为夏国,同心一体,山断裂,河枯竭,不用邪,不作逆,违此誓,天诛也!” 誓已,诸帝俱焚书,魏帝泣血,诸帝皆感大作,洛神已知矣,天下肃然。——《广记异闻》 (本章完) ------------ 请假 写的太垃圾,不发了,请假 ------------ 第三十章:世上从不曾有尊贵! 诸帝于洛水大誓,洛呈之记作史册,其间有万民齐心,其间有魏帝遭噬,其间有三皇骇然,其间有惶然由心,诸帝、群臣,自东汉、西魏、南梁、北燕四极齐聚,共祭洛神,誓后又于洛水而散,正如渐流散之洛阳王花,诸帝各归其国,履誓大作。 梁国萧衍,自洛阳顺颍水转道大江返回建业,当即将洛有之召入宫中,洛有之驱车在建业宫中一路奔驰,宫中卫士见之,皆手持锋刃,目不斜视,洛有之于梁国宫中有通行之权,就算是皇后和太子在这里也不敢阻拦,洛有之跳下车后,匆匆往宫殿中去。 大殿中,规制恢宏,殿中多作金色,萧衍好佛,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仅仅短时,宫中装饰就为之一变,祥云瑞兽多以诸佛菩萨所替代,充斥宝相庄严之意,洛有之走进后,便见到萧衍脚下正踏着一张两丈长、一丈宽的堪舆图,手中则持着一根黄铜所制、镀以金粉的铜棍正指指点点。 萧衍见到洛有之走进,连忙招手道:“青云,且来,按照洛水大誓,我梁国要全力出手,你看该征集哪一郡的士卒,该征集多少人,又该征集多少粮草,待朕出征,这梁国后方,要交给你来稳定。” 如今的梁国中,萧衍负责征战,他是个威武的马上皇帝,统兵之能,冠盖南域,他所信任的便是洛有之,拜为丞相,统辖群臣。 洛有之走上前来踏着堪舆图,细细看去而后道:“如今我大梁,有四州之地,荆、扬、徐、交,交州路远,且交州孱弱,不足为凭,扬州乃是我江东根本,不可妄动,这里不能征发民兵,陛下携一万丹阳兵、五千解烦兵出征即可,徐州、荆州,皆是天下大州,人口极重,一部自南阳出,一部自彭城出。 如今我大梁有民户一百五十万,民七百万,此番大战,短时恐怕无法结束,民与军之比,最好是一百,能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绝不能低于五十,秦始皇时期就低于五十,如果走到那一步,大梁必将于百姓怒火中湮灭,一切成空。” 萧衍对洛有之的推算自然是无比相信,但,他皱着眉头踱步,而后问道:“但七万大军是不是太少?这七万人中,是否包含辅兵、民夫,若是有这些人,岂不是战兵不过一两万人,辅兵尚可作战,民夫岂不是……” 洛有之摇摇头道:“自然是不包括民夫,但辅兵是包含在其中的,不过陛下,臣刚才所言,乃是我大梁官户,在我江东之地,隐户之多,谁也不曾知晓,陛下对此难道不懂吗?” 萧衍闻言有些尴尬,他当皇帝前就是最大的门阀士族之一,怎么会不懂隐户,没有隐户他那么多的私军是怎么来的,攻破楚氏皇族的军队从何而来,数遍整个江东的大士族,大概只有洛氏没隐户,洛氏不玩这一套,他连忙打个哈哈问道:“青云不必羞朕,且直说吧,隐户虽众,国家却无法调动。” 洛有之眼中升起亮光寒声道:“陛下御驾亲征,诸臣难道能够不随行吗? 臣请陛下按照氏族志所载,从江东诸门阀士族中拣选人物随军出征,这世上哪里有能白白得到荣华富贵的呢? 先祖积福,后人享福,这是自然之理,诸家的富贵是应该的。 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自先祖豫章郡公坐江东以来,到现在这么多年,该是重新立下功劳,重新排定氏族志上诸家排序时了。” 萧衍闻言只觉眼前一亮,振奋道:“青云,好啊,洛水大誓下,谁都不能拒绝出征,而且只要重排氏族志的消息传出去,没有人会拒绝立功之事,只要他们随从出征,为了立下功劳,就一定会携带大量的部曲,这样朕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数万精锐之卒,待战后归来,朕还能借此战,来重新划分江东势力,提拔新贵家族,抑制老牌家族。” 洛有之所思可未曾结束,又言语道:“陛下,自江东往北疆而去,有万里之遥,若从此地运粮补给,如何能安,不若以南粮补北国之粮,以北国之粮供给军需,臣写下一条呈,交予联军军需之官,核对调整,可免百姓三成劳役之苦,可免钱粮靡费之耗。” 此番联军自然由洛氏从中调和,尤其是军需大事,俱有洛氏之人于旁监督,以防止出现意外,萧衍闻言大喜道:“妙啊,青云,你果真是王佐之才,是洛氏当今的冠冕人物,朕得到了伱,就如同汉高得到文献侯和英侯,这下朕彻底放心了。” 洛有之微微颔首笑着,逐渐形成门阀的士族,既是优势,也是劣势,能充分利用其优势,来达成一石三鸟的政治目的,这一手纵然是他常观史籍也不由自傲。 萧衍很快便于宫中,召集梁国群臣,敕令曰:“朕锐发大誓,天下尽举,梁国不可免也,朕今决意,发锐卒七万,皆为精锐,朕欲亲征,慨然诸家,俱为名门,值此之际,皆当随行,以功叩祖,以德见人,无功者下,无德者劣,品评人物,俱依此战,咸使闻之。” 江东一众士族暗地里有气急败坏者,有踌躇满志者,有一言不发者,有担忧前路者,熙熙攘攘,北上者极众,俱出于氏族志百二十家,有锐卒三万,梁国舟船千百,大军十万,过淮河往北行,渡黄河时,望着那滚滚波涛泛起黄泥,江东士族皆裹衣撇嘴道:“黄河之水浊兮,不可濯吾足,长江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长江水清澈的可以用来洗濯冠带,黄河水浑浊的就算是洗濯脚也不行,充分表达了江东士族对北方的不屑。 萧衍却从中听出了另外的味道,那是属于江东本土士族,和后来从中原迁徙过去的士族之间的一些矛盾,以及对未来的一些迷茫。 萧衍略一沉吟道:“黄河水浊,两岸却有千里沃野,百万生民,是我大梁不得不取的土地啊,自豫章郡公时,这便是我江东大愿,诸位爱卿觉得呢?” 江东士便不再多言,梁国和楚国终究不同,多说无益,且看日后风云。 梁国徐州大军北上过汉国境时,汉国亦征诸州诸郡,拣选良人,俱为青壮,汉国人口极多,发军二十万,浩浩汤汤,旌旗四溢,自黄河跨河而过,穿过冀州辽阔的平原和无数的城池,跨过数十年未曾越过的太行山,从太行井陉中穿过,一座座在并州盆地间矗立的城池,登上太行山后,望着冀州平坦而一望无际的平原,汉国将士只觉胆寒心颤,那居高临下、一马平川,将来燕国东出,该要如何阻挡? 此刻却不是思此之时,汉国将军遥遥望着那一座座矗立在要隘中的大城,而后是那无数黑甲披身的骑兵,燕国铁骑呼啸着从一座座城池中奔出,一辆辆大车紧随其后,上万并州骑兵齐齐聚合,为首将军奔上前来,高声吼道:“来将请通文书!” 汉国大将关辉将手中文书高高扬起大声道:“汉军调令于此,过太行陉,经盆地,如今过太原,皆在贵国皇帝所指路线,未曾偏离丝毫!” 经过别国国境,是位于诸夏腹心的楚汉二国所不能避免的,那自然不能乱走,早在之前,就已经设计规划好了行军路线,不能偏差,燕国大将检查后不再多言,放汉国大军过境,不多时,燕国大军同样出发,前往集合。 自天俯视而下,万里夏土上,处处皆是人影,正卒、辅兵,以及超过百万被征发的民夫,无数的粮草在江河上、直道上被转运,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战,有洛水之誓的约束,诸国君主都尽可能的出力,以防违反誓言。 中原诸国皆发大军,凛冬城中,此地虽极北,却非是终年冰雪之境,春日之时,亦有漫山遍野之芳华,亦有苍翠漫天之林。 凛冬城,险要夺尽山势,城墙光滑似碧玉,上有青苔,建城不过数十年,却颇有旧作之感。 城中洛宫,亦有往昔之意,宫中堂前,执掌洛氏军务的洛呈之与洛氏家主洛羲之对席而坐,兄弟二人间烧着一壶水,面前置着茶,有清香弥漫。 二人间气氛略有些凝滞,洛羲之一封封读着手中的文书,过了许久,洛呈之将手中茶水放下,洛羲之亦全部读罢,洛呈之便说道:“梁国发十万江东锐卒、汉国发二十万冀州青州锐士、燕国发十万胡汉铁骑、魏国发十五万步骑,五十余万大军,其余民夫无算。 自后汉末年以来,未曾有如此军势,几乎整座九州天下都被动员起来,这等战力,清扫胡人,定能功成。” 洛羲之不太懂军事,但他是家主,能感受到别样的东西,皱眉轻声问道:“草原之大,五十万于其间,不过沧海一粟,若胡人远遁又何如?” 洛呈之轻抿茶水一口斩钉截铁道:“胡人强势,不会远遁,阴山下,草根尖,精华膏腴在其间,胡人只会与我决战,且有我洛氏在,我们有无数的方法能够寻找到胡人迁徙藏身之所,这场仗唯有正面硬碰硬。” 洛羲之起身推开屋门,望着院中那颗高高的碧绿的阔叶树,低声问道:“此番诸国四路出击,曹魏一路从关中,汉国、梁国由并州出直取河套,燕国一面从并州出发,以骑兵为二国掩护,一面从幽州出击,断绝草原东归之路,看来我洛氏亦要出击了,兄长亲自领兵,此番要带多少族人?” 洛呈之站在洛羲之身侧,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道:“剩余的敢战士,我要全部带走,城中十二岁以上青壮以及战马,都要随我出发,洛氏嫡系子弟亦如此,除十二岁以下者,无论男女,全部要随军,大概三万人。” 自祖宗保佑消失后,洛氏女失去了天生八十的武力,但依旧有卓绝的才情,可以作为随军的参谋。 最重要的是,她们体内流着洛氏的血,她们眉心依旧篆刻着圣痕,正如持千里道剑的洛玉,受神临而持五雷正法的大祭司,崩摧胡人天命,催动神器,不弱于男子。 在牺牲这方面,洛氏女不会让洛氏子专美于前,青天洒血,仅此而已。 嗯? 洛羲之闻言后,瞬间转头望向洛呈之,眼中是满满的疑问,他没说话,洛呈之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整个凛冬城男女老幼不过十万人,十人抽一都无法长久坚持,基本上是你死我活的打法,其余四国都是百人口抽一。 当然,凛冬城现在不是国家形势,从实际上来说就是部落,不需要大量脱产的官吏,可以全民皆兵,可以女子从事生产,渔猎、种地。 但三人抽一,这依旧太过于过分了,几乎会将凛冬城抽空,这一战打完,凛冬城可以宣布直接毁灭,甚至就连延续都难以做到,寒冷之地,本就子嗣艰难,生育低下。 洛羲之是个优秀的医者,自然是个优秀的人口学家,他只略微盘算,便沉声道:“兄长,绝对不行。 如今凛冬城中,将老幼排除掉,即便日后渔猎种地都由女子来做,但还是不够,必须要有男子在,十二岁太过了。” 洛呈之拢在袖筒中的手一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未曾松口,而是咬着牙轻声道:“出征草原,人太少担心不够用,诸国五十万大军,能与草原交战者,有三十万人,就算是行军者有能,我洛氏出征,责任重大,要破胡人天命,若是付出无数的代价后,没能破碎胡人天命,那该怎么办? 十二岁以下的男子都留在凛冬城,最多六到十年,凛冬城年轻一代就能恢复,过上几十年,等如今这一批人都去世,也就好了。” 洛羲之摩挲着手掌,过了许久还是坚决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十五岁,这是家族以及所有人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见到洛羲之再一次否定了自己,洛呈之用力抓住洛羲之的手臂道:“羲之,你不要妇人之仁,生死存亡的关头,要有舍弃一切的念头,我才是军务主管,你要配合我!” 洛氏此番出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攻破胡人天命,天命不落,一切虚妄,洛呈之永远谨记着这一点。 洛羲之一指点出,洛呈之就感应到一件神器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四时之神。 洛羲之肃容道:“兄长,有些事的结果是不能预料的,那就不要去做,尤其是人口之事。 这件神器,名曰四时之神,这是家族目前所存留最强大的一件,能呼风唤雨、驱驰霜雪,是能够改变天象的神器,当年昭圣王用之于草原上召唤天灾,推迟了匈奴的国运和天命。 但兄长要谨记我们不是代素王意志行走人间的昭圣王,这件神器过于霸道,但凡发动就要洛氏之血且耗费家族底蕴极多极快。 昭圣王用之能让整个河套降下大雪,同样的底蕴消耗我们是做不到的,每一次使用都是家族所不能承受之痛,定要谨慎。 我会在凛冬城,时刻关注家族底蕴的变化,必要时刻会回收这件神器,人命珍贵,用神器和底蕴来消磨胡人天命,或许是更合适的。” 洛呈之手中握着四时之神欲言又止,他紧紧握住,而后踌躇道:“如今家族神器已不算多,底蕴亦不深厚,这个时候使用,是否不妥。” 在千里符和五雷正法使用后,洛氏已经基本上没有能够震慑的神器,唯有四时之神还比较有震慑力,但如果现在使用,一旦底蕴不足,四时之神的威慑将大打折扣。 武力衰微,神器无踪,洛氏还拿什么来抵抗未来的灾难。 洛羲之强行笑道:“先祖高瞻远瞩,迁徙辽东,家族如今待在这远离中原的辽东,没有人能威胁到凛冬城,至于些许胡族,此番诸国灭胡后,不值一提,大不了就是一百年、两百年后再出世,等现在所有的王朝国家全部落幕,我洛氏再临天下。” 一百年、两百年。 在遥远的三代时期,还不算是什么,但自秦朝开始,这是一个王朝存在的时间。 强如先汉,也不过是两百年,后汉甚至不过一百多年,若洛氏真的在辽东封城百年,两百年,出来的时候,如今的这些王朝,恐怕都已经化作尘土。 洛呈之闻言略微放下心来,洛羲之说的到也不算是有错,凛冬城很是安全,远远比曾经的昭城安全,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慨道:“羲之,我这便走了,若是素王垂怜,我们就在九天之上再见,若是素王依旧无踪,我们就在黄泉下相见,为兄将于彼岸,等着所有人。” 洛羲之把住洛呈之的手臂,他想说些什么,但却完全说不出话来,眼中聚满了泪水,洛呈之明白,没再说话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走出院门的那一刹那,屋中传来了洛羲之悲痛至极的恸哭声,洛呈之眼中满是坚定的望了望湛蓝的晴空。 屋中,洛羲之直接瘫靠在桌前,滚烫的茶水被撞得有水流出,他的妻子和女儿从里屋急匆匆走出,一人连忙找抹布擦拭,一人见将他揽在怀中急声问道:“夫君,这是如何了?” 洛羲之颤抖着说道:“兄长去赴死了,好多族人都要去了。” 他女儿擦拭水迹的手停下,张张嘴轻声道:“伯父……” “那本该是我的命数啊。 兄长本是伯父之子,当留于凛冬,坐镇家族,而我本该随军而行,去面对家族劫难,伯父将家主之位传于我,予我以大任,这是我之幸也,这是兄长之大不幸也。 及至此时,阖族而出,兄长奋先,再无回转之日,他的死,岂不是我的过错,这难道是命数若此,这……” 他的妻子这才知晓为何自己的夫君会恸哭,原来是认为洛呈之代自己而死,她连忙慰声道:“夫君,人生于世上各有其所任也,伯父使夫君为公,足可见夫君之能,于族中有大用。 兄长有征战之能,于是伯父使他为将,夫君有医者之能,于是伯父使夫君为家主,若是相换,于家族反而不利。” 这番话于洛羲之无用,因为身为家主,他是最清楚的,这次可不仅仅是兄长一人,打仗这种事,没有人知道结局,但此番所有人都知道结局, 洛呈之离开洛宫后,很快就开始召集整个凛冬城的儿郎,洛氏的,其他氏族的,望着那一张张或青涩,或成熟的面庞,刚刚还很坚强的洛呈之,只觉得手有些抖。 他自己是不怕死的,或者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这些人…… 洛呈之突然想到了一句老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因素王而兴盛的、因素王而得到的一切欢欣、喜悦,都在此刻化作锋锐的箭矢。 不知道有多少人围着他,大多数人的皮肤都有些粗粝,不是黝黑,而是风霜所致,带着粗糙的坚韧,洛呈之站在众人之间,想了许久,迎着一道道熠熠的目光高声道:“凛冬城的儿郎们,洛氏在这里向你们发出召唤,不再是敢战士,而是每个人。 我们现在要去迎战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有多强大呢? 我们每一个人,嫡系的,旁支的,洛氏的,非洛氏的,都可能会全部死在战场上。 十人去,一人回。 十人去,无人回。 我今日把你们带出凛冬城,却没有把握把你们带回来,害怕吗?” 害怕吗? 生死间有大恐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 但世上又有无数的人不怕死,当死亡不仅仅是死亡,而仅仅是一种代价的时候,人就会开始权衡,看看自己死的值不值,轻于鸿毛那就不值,重若泰山那就很值。 而现在呢? 没有人问值不值,在所有人的最中央,是洛氏子,加冠的,未加冠的,都在那里,除了那些婴孩和稚童,几乎所有能叫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洛氏子,都在这里。 在洛氏子中间,则是洛氏女,他们还有什么说的呢? “公子,这些话不必再问,正如当初迁徙来凛冬城时,我等先祖曾言的,受洛氏之恩千百年,此命此血,魂灵俱献,犹不足以还报,洛氏相召,我等欣喜,唯有高举刀剑,道一声,素王在上。” 这番言语使众人皆慨然,齐齐挥舞手中利刃,“素王在上!” 在这震天的呼唤声中,洛呈之缓缓露出笑意朗声道:“既然如此,此番我凛冬儿郎,俱出辽东,虽所为何事,诸儿郎当知晓,但吾再言一遍,今日说尽未来黄泉路上,不做枉死之人。 前时洛水之誓,诸国齐齐发下大誓,要共同征讨胡人,这是遵从素王的训诫,延续诸夏道统。 此任此责,自古以来便是我洛氏的使命,此番胡人勃然而兴,或许是得到了一些命运的指引,我有一问,我们能容忍胡人的兴盛吗?” 胡人兴盛? 那是做梦! 在洛氏中问出此言,便如冷水落入油锅之中,瞬间喧嚣沸腾,洛呈之话音未落,凛冬城中此起彼伏的大吼声,便响彻云霄,无数宛如山崩般的吼声中,唯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能!” “是啊,不能。 纵然是胡人所谓的长生天钟爱,纵然是胡人所谓的神灵真的在世,我洛氏亦要挥舞锋刃,将之斩落。 我洛氏在此,一千四百年来,所防止的便是此事,今日胡人想要兴盛,那是做梦。 拼尽全力,流干血液,遵从祖训,让胡人再衰落下去,正如那曾经无数次所发生的,正如那曾经无数次遵从素王训诫所做下的大功,正如那曾经在尊王攘夷之路上的道道身影。 这世上唯有素王垂眸之地,这世上唯有诸夏,方为唯一乐土!” 听着无尽的欢呼声,就连洛氏子和洛氏女也沉浸于其中,他们的目光落在洛呈之身上,洛呈之的目光则高高的望着青冥,“至高至圣的素王啊,先祖,您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应子孙的祈祷,家族现在所做的,我们现在所做的,是正确的吗?” 姬昭没有回应。 天界中,姬灵均坐在桃树下的玉石阶上,片片桃花落下,她手臂支在膝盖上扶着脸颊,百无聊赖的数着落下的花瓣,她也在等姬昭回来,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老祖宗没事的人,神。 万里桃花林深处,恢宏的英灵殿中,又是一片石质化开,化作光点消散,洛苏的雕像,已经有一整条手臂化开,甚至就连半个肩膀上的衣物都已经栩栩如生。 咔哒。 英灵殿中,每时每刻都在响着这个声音,片片玉石落下。 ———— 这是一次奇迹的联合,数个庞大的军事帝国,发下庄重的誓言,然后团结在一起应对可预知的灾难,在西方的历史上,我们不曾见到,这种莫名的向心力,或许就是我们的文明在面对草原后进入黑暗,而东方如同太阳般愈发闪耀的原因。——《全球通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古来征战几人回?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凉悠扬的歌声于辽阔苍莽的大地上响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间蜿蜒流淌着波光粼粼的河流,身侧是万千不断奔腾的铁骑,大地仿佛在颤抖。 慕容承光微微感叹道:“北国民歌,总是经由南国所作才更诗意瑰美,三百年前,那首匈奴人所唱的‘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亦是如此。” 洛呈之默默品味着这苍凉一曲,右手紧提缰绳道:“我还是更喜欢那上古的战曲。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中原大举往草原而来,数十万军队的调动,鲜卑诸部自然不是瞎子,虽震惊于为何突然有此行动,但所应付的举动却片息间就定下,中原来者不善,那唯有与之一战。 …… 咕噜咕噜噜~ 草原上水草丰茂,战马正大口大口吞吐着清冽的河水,洛呈之手中牵着战马缰绳,不住抚摸着带着疲惫的战马,缓解着它的不适。 一入草原,苍莽辽阔,自东而西一万里,自北而南七千里,数十上百万人在这里,就如同沧海一粟,只能见到巍峨群山,只能见到茫茫荒芜高原,即便是顺着河流而走,穿过密布在山间的林海,也见不到一个胡人。 在这里唯有无穷无尽的行军,然后直插那些胡人所难以放弃的所在,譬如阴山下的那片瑰美之地! 进入草原的中原大军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尤其是汉国和梁国大军,诸国军队在草原行军途中就开始大量伤亡、逃逸,自出塞进攻,千里远的路途上,到处都是联军尸体所烧成的灰烬。 草原上信息自然不畅,洛呈之手中得到了进入河套两国七日前所送来的战报,“汉国和梁国联军在黄河边与十万鲜卑铁骑大战一场,各自伤亡甚重,鲜卑铁骑退走,汉梁联军在黄河北岸休整。 燕国铁骑正攻鲜卑左翼的独孤部,位于阴山下的鲜卑王庭还没有动,不过七日过去,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何事,我军要迅速向前推进,奔袭鲜卑王庭所在。” 洛呈之绝不会想到,汉梁联军还在距离黄河不足十里的山丘驻扎,在黄河岸边是无数未曾收敛的尸骨,大多数都是汉梁联军的士卒。 任谁来都能看出,汉梁联军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痛的失败,惨痛到就连焚烧尸体防止瘟疫都不曾做。 在汉梁联军的先锋大军渡过黄河后,另外一支在黄河南岸的胡人烧毁了剩下的船只,冲天的火焰让汉梁联军胆寒。 最关键的是粮草运不过来,汉梁联军试图反扑南岸,但是却被射成了刺猬,烧成了灰,一部分冲过来的在南岸被埋伏的胡人杀败。 仅仅践踏而死的战兵、辅兵、民夫就有数万,剩下的大军在北岸且战且退,守在半山上休整。 胡人试图继续进攻歼灭守在山中的近万精锐,但在这种阵地中,汉梁联军的强弓劲弩使他们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胡人开始放出消息,试图围点打援,待先锋后的大军救援而来后,早就做好准备的胡人打了几个埋伏。 汉梁联军中,亦有猛将,最终还是冲出了胡人的埋伏包围,于黄河上搭建浮桥,勾连驻守在山上的先锋军。 树深林密的山上,无数士卒皆在此守卧,即便是睡觉手中也紧紧握着弓弩,这里林密,大大阻碍了胡人骑兵的进攻,玩步战自然是不如久在中原的汉国和梁国。 萧衍亲冒锋矢,胡人见占不到便宜,便直接撤走,望着满山遍野尸体,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起来。 稍一计算损失,萧衍只觉手都在颤抖道:“怪不得洛氏要纠集天下诸国一起来讨伐胡人,原来胡人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若是这般强大的胡人南下,覆灭魏国和燕国,不过是时间问题,胡人饮马黄河,汉国如何抵挡,饮马长江,我大梁如何抵挡?” 短短时间内,萧衍就意识到了整个诸夏世界的危机,在不知不觉间,胡人中已经有如此多的天骄出世,在此番大战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胡人军队的指挥官,都相当的不凡。 …… 夜幕笼下,明月高悬,照着天地间朦朦胧胧一片彩,在清澈映照月光的河流边,就着明亮的月光,洛呈之正率众与胡人所对峙。 在他面前的是慕容部首领,此刻鲜卑中最强的两大部落之一,对于能够将洛氏的军队堵在这里,鲜卑人亦是相当兴奋的,他们本来是准备去寻找燕国军队,绕后偷袭,万万没想到正遇到洛氏军队。 经过洛羲之的调整,凛冬城十五岁及以上出征,共两万余人,一路上虽然在急行军,但医者较为充足,因病因伤不能战者,只有十分之一,仍有两万人能战。 而洛氏所面对的是慕容部和一部分拓跋部的军队,鲜卑全民皆兵,其中最精锐的自然是各部的披甲人,其余轻骑兵和弓骑兵作为战术配合,围着洛氏的军队不下于十万,至于接收到消息后,又不断匆匆赶来的便不知道有多少了。 慕容贺策马上前,望着严阵以待的洛氏军队,高声道:“尊贵的洛氏家主,蒙素王上皇的恩典,见到了您,愿您万安万福,我大夏不曾寇略洛氏,贵人何以率军而来?” 洛呈之沉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提起素王,那便回答你的问题,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你们统一草原,侵入西域,烧毁神庙,是一定会进入中原的,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先来找伱们,将你们扼杀在萌芽中。” 慕容贺闻言朗声笑道:“我大夏不曾想要烧毁神庙,那是神庙大祭司自己所点燃的,所谓夏夷不两立,贵人可真是多忘之人。 我学经典时,曾闻贵洛氏之前身乃是周族,周族,西戎之人也,姜姓,羌人也,中山,白狄也,岭南交州,越夷也,燕国皇帝,我之同源也,俱为贵夏。 何以今日轻我北人,且君视我之衣冠,察我之言语,观我之所为,实贵夏而略无夷风,何以竟以夷鄙我哉?” 洛呈之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直接的战争,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鲜卑贵族貌似有些不服,讲出了一套一套的道理。 洛呈之相信慕容贺话中的言语是诚心的,他相信慕容贺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成为一个汉人,成为一个素王麾下的诸夏子民。 这是一种文化上的自信! 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瑰美,诸夏的文明就是如此的璀璨,诸夏的文明就是如同煌煌的大日,在吸引着整个四夷。 在大汉如日中天的那数百年中,太多的四夷来到长安和洛阳,乃至于昭城,然后就再也不想离开。 谁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文明的世界。 谁也不想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 蛮夷的本性就如同野兽,这是因为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野兽的弱肉强食,而不是基因骨血有什么问题。 只要现在洛呈之答应慕容贺,慕容贺甚至能立刻跪在凤凰王旗下,跪在素王神庙前,唱起那最古老的神圣颂曲,而且洛呈之确定慕容贺一定会唱。 这就是诸夏! 无论鲜卑现在再如何强大,文明的旗帜始终都在诸夏手中,他们以夏自居,绝不允许自己被称作蛮夷,那将是最莫大的羞耻。 但洛呈之环视了一周鲜卑之军,依旧是那副胡人习气,摇摇头开口道:“若是今日你愿意投降,我洛氏可为你冠诸夏冕,但这不可能,你不会愿意,鲜卑贵族都不会同意。 你说我为何将你们称之为夷狄,很简单,因为你麾下尽是夷狄,莫说你本就胡汉难言,纵然是个汉人君主,麾下尽是夷狄,他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要走向狄胡之状。 你现在喜爱汉的文化,但那是因为你现在不势单力孤,有朝一日你为了和麾下的士卒亲近,为了和你的子民亲近,着胡服、言胡语、行胡事,那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一人为夏不是夏,举国为夏才是夏,草原上不会有夏,强大的草原上也不会诞生夏的土壤,强大的军事帝国中不会诞生夏,不打断你们、不打死强大的鲜卑,夏就永远不会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洛呈之的声音并不如何激烈,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就这样如同温水般温润的将一番话讲给慕容贺听,但慕容贺却再也没有办法保持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如今鲜卑的强大有他的一份功劳,自然能够听得懂洛呈之的话。 洛氏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对鲜卑的现状,对汉人的现状,甚至认可鲜卑的这种汉化,并且愿意承认这种汉化,但不行! 洛氏认为只要鲜卑夏国这个强大的国家还在,鲜卑最底层的百姓就不可能汉化,上百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在草原上,用游牧的方式去生存,怎么可能汉化! 慕容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贵人是想要击溃整个大夏,而后将整个鲜卑的族名都彻底抹去,以达到汉化的目的,真是狠啊。” 洛呈之淡淡问道:“你很在乎鲜卑的族名?” 慕容贺摇摇头道:“自然不在乎,在我夏国中,甚至已经有一些贵族,准备主动改为汉姓,我慕容本就是汉姓,倒是不需要改,贵人难道看不出来,我大夏同样是积极汉化的,百多年后,无论草原中原,天下俱为汉人,为何就如此的针对我大夏,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洛呈之缓缓将手中头盔戴上,语气终于铿锵起来,“胡汉的融合或许是天意,正如在邦周时期,一千年的交融般,但你知道邦周死了多少人吗? 由你鲜卑夏国所主导的融合会死多少人,我不知道,但你麾下的这些杂胡,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我洛氏决不允许这些人进入中原。 如果融合是苍天的意志,如果天命是不可阻挡的,如果注定要血流满地,那血腥的代价还是由你们来承担吧,让胡人用自己的血,为他们的后裔求得进入文明的机会!” 这是最后宣言! 慕容贺沉默。 战争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矛盾,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就会发生战争,而洛呈之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了慕容贺,为什么即便鲜卑贵族也抱着汉化的心思,但这一场战争还是会发生。 因为任何的融合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秦国试图融合六国之人,没有成功,直接爆炸,汉朝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才成功。 如今的燕国刚刚从辽东归来时,从辽东迁徙来的百姓和本地的百姓之间,冲突有多少? 数也数不清。 死了多少人? 数也数不清。 这么多年才算是融合在一起,成为了燕国人,直到这种程度,慕容承光才能够率领着燕国大军东征西讨。 为了容纳新加入的胡人,慕容承光又花费了多少精力,燕国这么有经验,尚且如此艰难,鲜卑夏国? 整个洛氏都能够预见到那该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未来,那正是整个洛氏所极力避免的未来。 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融合可以,代价要由胡人来承受,那血腥的未来要让胡人去承担,中原将永远都是安详的乐土,而草原上,将遍地流血。 诸夏的战士或许将在草原上流尽自己的鲜血,洛氏或许将在草原上流尽自己的鲜血,但如果能够换取中原一百万,五百万,一千万,乃至于两千万百姓的生命。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值的伟业吗? 如果能够让中原的文明始终昌盛,巍峨的高楼,精美的建筑,精致华美的琴棋诗画,以及那瑰美的诗歌,只要这些东西能够继续攀升鼎盛,死在苍莽草原上又算是什么呢? 这些东西对许多人来说,或许太过遥远,大多数百姓都为了一日三餐而奋斗,为了活着而努力,这些东西太过于高高在上,但洛氏不这么认为。 这些东西是文明的精粹,一个农夫的儿子,不可能永远都是农夫,如果农夫的儿子有朝一日登上白玉殿,黄金堂,所见到的是满目疮痍,是一片空白,他如何能对诸夏发自内心的自傲呢? 就如同胡人部落般,做奴隶时吃羊奶块,做了部落酋长,吃羊肉,永远都是那一股羊膻味,做奴隶时,放一只羊,做部落酋长放一群羊,爬到最顶点还是如此,心态如何能不崩? 见到诸夏那无数看着就瑰美至极的东西,如何能不向往? 慕容贺在思考为什么洛呈之笃定自己不会答应? 然后他就知道了,原因很简单,很俗气,甚至让自认高洁的慕容贺,觉得有些应该唾弃,那就是权力。 掌控数十万大军的权力,掌控无数人生死的权力,任何一个鲜卑贵族,都不可能会为了所谓的诸夏大业,去牺牲自己的权力,战争正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牺牲才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基于自己所站的立场,认为自己是对的。 正如这世上有两种爱人的方式,一种是“放手为她好是爱”,一种是“得到对她好才是爱”,大多数人,尤其是他们这些权力者,几乎全部都是第二种。 不争取权力的人,权力就会离他而去。 想到这里,慕容贺算是全部明白了,对洛氏来说,这是不死不休的战争,唯有鲜卑的彻底失败,才能让战争停下,甚至不仅仅如此,而是大部分的胡人,至少是男子死去,这场战争才能够结束。 慕容贺扬起手中的马槊高声道:“洛氏的贵人,我彻底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用手中的刀枪来决定最后的胜利吧,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导,看看千百年后,是中原那几个皇族的姓氏更加尊贵,还是燕、慕容、拓跋、独孤更加尊贵! 只可惜啊,洛氏的贵人,你们汉人的英雄豪杰,似乎没有那么多,我夏国中的天骄之众,是远远胜过你们的,在这一百年中,苍天所钟爱的,是我大夏,这天下终究是要我大夏所主导。” 洛呈之轻蔑一笑,马槊向前一指吼道:“若非苍天有运,你以为鲜卑算是什么,我洛氏已于天下无敌,有素王上皇庇佑,我洛氏战的就是苍天!” 啊? 慕容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洛呈之说了什么?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敢于对苍天不敬,就算是那位素王的子孙也不应该说这种话,那可是执掌无数人命运的苍天啊!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无尽惨烈的厮杀于此地而生,却不于此地停止,没有人在这里计算伤亡,所计算的唯有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面对源源不断加入的军队,洛氏是不可能抵挡住的。 正如慕容贺所说的,胡人受到苍天所钟,杰出的人物有许多,尤其是冲阵的猛将,一茬一茬的出现。 虽然没有当日所杀的石闵那样的超级无敌猛将,但万人敌却着实不算是少,这些人各自领军冲阵,让人难以抵挡。 洛呈之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用两万人去和慕容贺十几万人换子,他所率领的军队最大的优势就是万众一心,就是能够耐苦战。 敢战士自然不必多说,其他士卒虽然不至于无法士气崩溃,但在意志方面,绝对是第一流的。 洛呈之手中握着四时之神,这件神器不能轻易动用,但现在似乎是时候了,这么多的军队,数员猛将,即便是大决战,也不过如此。 洛呈之身边围着一众披甲的洛氏女。 望着正在休息的洛氏军队,远远的则是追来的鲜卑军队,四面八方都有马蹄奔腾的声音。 最终这些军队聚在丘陵下。 这片丘陵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所在,但毕竟是一片高地,也算是能占上居高临下四个字,能使马匹的冲击降到最低。 以洛氏军队的精锐程度,突围是相当简单的事情,不要说十万大军,就算是二十万,凭借着敢战士的锋锐,洛呈之也能突围。 他之所以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还不愿意走,是因为想要做下更多的大事,以敢战士的能力,如果战况合适,甚至能够直接突袭斩首,这毫不夸张。 “放火烧掉这一片树林,在其中掺杂毒药,而后发动狂风将这些烟雾和毒药都吹向鲜卑军队,必然大乱,而后我军直冲而下,以大部队吸引鲜卑混乱的主力,而后我带着敢战士直冲慕容贺的大纛,若是能够斩首夺旗这一战就能大胜。” 在战争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尤其是风霜雨雪,一向是兵家所难以忽视的存在,四时之神纵然不能做到昭圣王那种程度,但只要能够在关键时刻,招来一股狂风,就能够改变战局。 多少战争都是因为没有这关键的一个天象,而最终饮恨败北洛呈之本来是不想用四时之神的,这件神器对底蕴的损耗实在是过于大。 除了昭圣王之外,其他人使用,投入和产出是完全不成正比的,但他在一路诱敌深入的过程中,已经挑好了几处适合突袭的地点,但经过夜观天象都没有合适的天象出击。 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么彻底离开,寻找下次机会,要么就自己制造天象,这正是洛呈之所犹疑的。 “兄长,不要再犹豫了,此番聚集而来的士卒超过了十五万,若非我洛氏做诱饵,这么多的胡人士卒是不可能追过来的,现在这个地形,一旦杀出,胡人将会损失惨重,就算是不能全军覆灭,能打崩几万,斩杀几万,那也是极好的。” 胡人人口少,对胡人实行斩杀战术,能够极快的打崩整个国家,就算鲜卑是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但依旧没有脱离这个范畴,尤其是作为基本盘的,那些从辽东大鲜卑山走出来的氏族,一旦降低之后,整座国家都会陷入动乱中,战斗力也一定会大大降低。 洛呈之突然感觉一只温润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他转头一看,是自己的妹妹,精致的容颜即便是经历风吹日晒也不曾有变化,比洛氏子的颜值坚挺的多,“兄长,让妹妹来用吧,你冲阵,我祭天,就像是小时候所做的游戏一样。” 洛呈之的眼睛几乎在瞬间湿润,思维不由自主的飘回那遥远的幼年时,洛呈之从小就擅长武事,想要做一个大将军,而洛氏女基本上都会扮作大祭司。 “兄长,以后等我做了大祭司,我挥舞着神杖,为你施加素王上皇的祝福,你一定会带着无所不能的刀剑,去夺取所有的胜利,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有妹妹在,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有兄长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洛氏。” “那是当然,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小的洛呈之,背着更加娇小的妹妹,在洛宫中持着木剑如同一位真正的大将军般,将木人砍得七零八落。 “兄长!兄长!” 一声大过一声的声音在洛呈之的耳边响起,洛呈之还想要说话,他的妹妹却径直摊开了手掌,俏生生道:“兄长,将神器给我吧。” 自己的妹妹在面前笑着,洛呈之却愈发难过,但还是将手中的四时之神放在了妹妹手中。 “是这个啊!” 当四时之神落在洛清灵手中时,无风自动,瞬间将洛清灵束起的头发披散开,在风中愈发凌乱。 洛清灵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抬眼望着洛呈之,笑道:“兄长,你准备率领儿郎们冲锋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幸,如果素王上皇还在,我们就在神国相见,如果不幸,我们就在黄泉相见。” 洛呈之深深望着洛清灵,低头望向丘陵下的胡人已经开始上山开道,要一举歼灭洛氏军队,他知道没有时间了,调头离开,去整肃军队。 洛氏军队的举动让慕容贺心中很不安,他不明白洛呈之为什么要将军队带到绝境中,他不认为洛呈之这么蠢,从大鲜卑山走出来的人,都对洛氏有充分的认识,但现在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忍不住回想起传言中死在洛氏一剑之下的前单于,中原的很多人都认为这是谣言,但是很多草原人都亲眼所见,可以确定这不是谣言。 难道洛氏又有这样的手段? 若是洛氏真的有无数这样的手段,为什么还要牺牲这么大,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夏国灭亡呢? 慕容贺疯狂的安慰着自己,但心中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氏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一定有什么安排,难道是埋伏吗? 慕容贺望着四周皆属于鲜卑的军队,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着火了!” 突然响起了大喊声吸引了慕容贺的注意力,在那密集的林间,有熊熊的火焰正在其间燃起!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四时之神,神庙! 伴着那熊熊而起的烈火,漆黑如墨的烟雾自林间而起,火红色上是黑色,仿若璀璨光明炽热中蒸腾着毁灭。 【四时之神发动中】 洛清灵手中握着四时之神,温热、炽热、清凉、严寒四种气息在她身上交替着。 天际一声轰鸣,宛如晴空炸雷,她只觉整个魂灵都开始向不可知的所在上浮。 在她的眼中,天地间出现了一条横直的白线,白线以上是数之不尽,望之无穷的风雨雷霆、冰霜雨雪,云由风漫卷而来,光由雷电而起,寒冷是白雪所造就,恍若九天之上的诸部神灵正驱策神力。 【气运点-123573,剩余气运点3094235】 数千里外的凛冬城,宗庙中木质檀香,青烟袅袅,神位林立,殿中略有些暗,洛羲之跪在蒲团上,满面郑重,在他的上首,是洛氏神器——医圣之心,一件位格极高的神器。 【地阶·医圣之心(救世者何?医圣也!):此道具仅洛氏嫡系可以使用,洛氏嫡系发动此道具,随着洛氏子弟的供奉以及医道的发展,圣心之上会沁出心血,服下心血,将获得医道灵光,获得医道灵光之人,会在特殊时刻进入医道的顿悟阶段,具体情况请自行探索。】 这件神器于洛氏而言,是生存所必须,护族之神物,洛羲之在叩拜后,小心翼翼的从医圣之心上将水滴状的心血取下,那滴心血通体赤红,在赤红中还夹杂着丝丝神圣的黄金色,发出一阵阵清香,洛羲之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在盘算着交予谁来使用。 咦? 突兀大幅减少的底蕴让洛羲之手抖了一下,他立刻就知道四时之神被发动了,仅仅是启动就耗费了这么多的气运点! 真不愧是昭圣王独有之神器,他们这些后辈子孙使用,实在难以承受。 洛清灵作为神器的发动者,更是清晰的感受到无比庞大的气运在往四时之神中灌输,她最能感受到这仅仅是启动! 【四时之神使用中,气运点-112436,剩余气运点2981799。】 隔着千万里,洛羲之和洛清灵同时露出骇然之色,洛清灵已经感受到了那冥冥中无穷的权能,她感觉自家仿佛化身至高的神明。 她能够看到空气中,每一丝气流的运动,那些透明的、白色的气流,都在无比活跃的围绕着她。 那些斑斑点点仿佛在赞美,仿佛在庆贺,仿佛在舞蹈,她举手投足都充斥着无穷的力量。 只要气运点依旧在灌输,她只要一声令下,自九天而来的狂风,将在瞬息间毁灭一切。 但她放弃了,那汹涌而来的底蕴让她感觉恐惧。 在她周围的所有人看来,洛清灵浑身上下兀的无风自动,庞大的气势宛如泰山压顶般袭来。 然后她睁开了眼。 她不曾说话,但几乎所有嫡系都明白了她说了什么,四时之神启动所消耗的底蕴就已经庞大到这种程度,若是全力使用,所消耗的底蕴将会是天文数字。 那将是家族不可承受之痛! 但如果不用家族底蕴,那就是换一种东西来驱动它,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呢? 洛氏嫡系的血和魂! 传承自素王上皇这位至高神的血脉,在第一个千年后,姬昭位格大大提升,在数百年后,姬昭开始合道代替苍天,这种血脉就愈发神圣,上可削天命,下可动神器,妙用无穷! 洛清灵是神器的发动者,她必死无疑,现在她需要更多的鲜血和魂灵,来驱策神器,于是她睁开了眼。 离开的洛呈之目眦欲裂,他远远的大声吼道:“妹妹,停下,没有狂风相助,我照样能歼灭胡人大军!” 洛清灵高声笑道:“兄长,别逞强了,与其如此,不若待我发动狂风之后,你能大杀四方,拉上足够的胡人为我等陪葬,我等嫡系至此,不就是为了这等大业吗?” “兄长,姐姐说的对,挥舞着你的剑,带着一切的愤怒和火焰,去抵达那终将抵达之地吧。” 洛呈之的目光落在说话的洛氏女身上,他的堂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他曾经猎杀过一只白色猛虎,最锋锐的那一颗牙齿送给了这个妹妹。 璀璨的光从洛清灵的手中发出,这个小姑娘毫无犹豫的踏进那光中,她身形向后一仰,面朝天空,浑身上下瞬间有十几处鲜血迸出,赤红的鲜血化作涓涓细流,她的身体渐渐虚幻起来,甚至透明起来! 呼~ 呼呼~~ 呼呼呼~~~ 青天白日,下一刻便是黑云压城。 惠风和畅,下一刻便是凛凛狂风。 “兄长,你该出发了!” 洛清灵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坚决,洛呈之满含泪水的将面甲扣下,一场战争,他失去了两个妹妹,他一定要杀的快一些,否则为了维持狂风,说不准就会有第三个人去赴死,他的姑姑、姐姐、妹妹、侄女,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简直要发狂了。 “素王上皇赐予我们神器,风神将助我们摧毁一切敌人,凛冬的儿郎啊,遵从素王的神谕,随我冲锋,将所有的胡人杂碎全部杀光!” 那滚滚黑烟以及火焰形成的热浪在狂风之下,疯狂的向着山丘下涌去,这种突兀极致的变化,不是人力,而是上天所致,这一幕就是神迹,那传说中的呼风唤雨。 与状态激昂的凛冬洛氏相比,胡人自然已经是一片混乱,那夹杂着毒烟的烟尘,刚刚冲下来,就有一片片士卒倒下。 洛氏研究了这么多年医术,对毒药的研究同样是极强的,只不过这种手段太过狠辣,而且极度不可控,容易伤人伤己,所以洛氏才不常使用罢了。 那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胡人士卒,吓坏了其余的士卒,任谁见到这未曾接触就死去,而且还极度痛苦扭曲死去的同袍,心理也挺不住,纷纷向后退去,想要避开这黑烟。 慕容贺心中那隐隐约约的不安终于落下,因为事实向他证明了,洛氏的确是有后手的,他的不安是相当合理的。 但现在的慕容贺,无论是面上还是眼中,满满都是惊恐,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这忽然掀起的狂风,让他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尤其是这狂风还断层吹! 这股狂风不是顺着吹起来的,从山丘上的林间就能看出来,相隔几米的树,树叶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风,而从大火烧起来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无尽的风。 任谁都能够看出来,这不正常! 至于那风中的烟尘,以及明显夹杂了毒性极烈毒药的风,更是让慕容贺恐惧至极。 毒烟这种东西,可不会管甲胄如何厚重,中了毒,扛得住就活,扛不住就死,至于能不能扛得住,看前锋军死伤的程度,恐怕不可能,在能够控制风向和风力的情况下,那一定是往死了加药量。 面对这种诡异至极的情况,慕容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他敢肯定。 只要自己头铁一点,那就必然是死! 咚咚咚! 咚咚咚! 这熟悉的战马奔腾的声音,从山丘上传来,慕容贺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就逃,什么胜负,什么擒杀洛氏,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只有保住性命才是真的。 团团包围山丘的整个胡人大军,几乎在短短时间内就崩溃,所有人都忙不迭的在逃命,自天空俯视而下,胡人在前面逃命,那被狂风裹挟而过的毒烟在后面不住吞噬着人的生命,在狂风后面,是策马而下的洛氏骑兵,最前排的骑兵不住挥洒着毒药,一阵阵风将其卷起,加在毒烟中。 一路而来,洛氏大军甚至都未曾出手,只能见到遍地都是垂死挣扎的胡人在地上哀嚎,数量有多少? 没有人能够数得清,但一定很恐怖! 两军对垒,战死的人通常不会特别多,打崩比全歼难太多了,但毒烟不一样,它是直接一片一片的吞噬! 只要毒烟漫过,那就没人能活下来,这种杀人方式,看着洛氏大军都头皮发麻,幸好这种手段对天时的要求太过于苛刻,基本上达不成,否则真的是太可怕了。 黑烟无穷,但洛氏的血却是有终结的,在胡人彻底大崩溃后,黑烟的范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稀释后,那阵阵狂风终于停了下来。 洛氏大军手中的刀剑和弓矢却未曾停下,一队队狂奔着杀戮,连发的弓弩在这种收割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重用,一具具尸体倒下,剑气长啸,人吼马嘶。 总说穷寇莫追。 但此刻的洛呈之却不曾喊过停下,胯下的马匹已经感觉到了疲累,他已经追杀出了上百里地,在苍莽的草原上,这一点距离或许不算是什么,但大多数的骑兵行军也不过就是百多里。 百里草原上,数不清的尸体伏在草原上,死状各异,大多数脸上都带着惊惧。 大多数的马匹已经难以行军,洛呈之麾下的战马是上等,他依旧在不住向前,纵然是漆黑夜空,也不能阻止他。 当曦光洒在山丘上,满面疲惫的洛呈之回到了这里,这里满是硝烟,半山的树林都被烧毁,石头化作黑色,满是苍凉孤寂,在这种大追杀中,洛氏大军自然不会有什么伤亡,最多的伤亡大概是追的太快,马匹绊倒摔下。 洛呈之匆匆走上山,守卫着洛氏女的士卒们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血丝,清晨的山丘上微微有些寒冷,他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在了洛清灵身上,他没有见到堂妹。 他的堂妹已经化作光,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洛清灵靠在大石旁,闭着眼,脸色苍白,洛呈之小心翼翼的走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很是柔软,很是冰冷。 他将洛清灵的尸身抱在怀中,用力抱紧,轻声压抑着道:“妹妹,胡人几乎被全歼了,我没有辜负伱的期望,我还会杀更多的胡人,把他们全部杀光。” 二十万人,在草原上被歼灭,宛如神话,鲜卑慕容部几乎被一战打空,退出历史舞台,拓跋部也损失惨重,等待他们的将是妇孺被其他部落吞并,慕容部可以宣告终结。 洛呈之只觉怀中一轻,那尸身竟然开始化作斑斑光点,用神器者,死后多化光而走,洛呈之望着洛清灵就这么渐渐消散在他的眼前,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啊啊啊!!!” “呈之,除了清灵和阿橙,阿玲也化光而去了。” 洛呈之的吼声一滞,他连忙转头往四周看去,却不曾见到那道身影他张了张嘴,想发泄一番,却只有两行清泪而下。 …… 遥远的西域,洛珈蓝和赵璎珞在天金城陷落后,一路带着仅剩的亲兵和灵兵往西逃去。 面对辽阔的西域之土,却前路迷茫,但洛珈蓝和赵璎珞二人都是心智坚毅之人,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本就在二人预料之中。 时间退回到司马懿还未曾违背洛水之誓时,洛珈蓝和赵璎珞寻到了一处略显破败的寺庙作为栖身之所。 至于庙中的僧侣则自愿追随佛祖菩萨转世的二人反抗鲜卑的暴政。 赵璎珞怀中抱着二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不曾随洛珈蓝姓,因为他在未来要继承赵氏的王位,虽然现在的王位在鲜卑人手中。 赵璎珞正温声哄着他入睡,洛珈蓝靠在床榻上随意曲着腿坐着,盘算了许久问道:“璎珞,你说我们之后是往大月氏曾经逃走的方向走,还是往安息的方向走,那里有着肥沃的土地,如果我们能够在那里复兴,可以得到和鲜卑一战的能力。” 赵璎珞闻言沉思片刻,正要说话,司马懿违反了洛水之誓,姬灵均开始发动那恐怖的惩罚。 二人一下子沉默了。 过了许久,洛珈蓝轻声笑道:“看来我们不需要再往西走了,家族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举世伐胡,恐怕很快就会开始,鲜卑在西域的势力将会迅速减弱,我们回到西域,联络那些对鲜卑人不满的国主,凭借我们的威望,拉起大军,去讨伐鲜卑胡人。” 在诸国皇帝于洛水畔开始共同起誓要讨伐胡人时,洛珈蓝和赵璎珞悄悄潜回了西域,开始收拢那些在西域诸国间游荡的马匪,以灵兵的能力,收拢这些人,简直轻而易举。 当举世伐胡的消息传来后,二人就知道机会来了,原本驻守在西域的鲜卑军队开始大量征调西域诸国的仆从军,进攻魏国边关,以及带回草原去参与最激烈的战争。 洛珈蓝和赵璎珞二人在鲜卑军队离开后,立刻开始在后方起事,鲜卑人进入西域后,自然是要带来属于他们的统治秩序,众所周知,即便是最温和的统治,也一定会造成利益的变动。 在鲜卑人进入西域后,自然有大量西域贵族的利益受到了硬性,除了那些早就投靠鲜卑人的西域贵族,其他的贵族,或多或少都被鲜卑人夺取了不少的财富和权力。 这些人自然对鲜卑人相当的不满,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情况下,不得不忍受,但现在诸夏和胡人大战,就是他们的机会。 洛珈蓝和赵璎珞在面见这些人后,所说的言语很简单,只是为他们简简单单的分析。 “在可见的历史中,你可曾见过中原的汉人经历过失败吗?在数千年的战争中你可曾见过素王的子民输过吗?在数千年的战争中,最后所消失的,都是谁呢? 难道现在就会有例外吗? 那曾经笼罩一切的雷霆,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 拥有神明的诸夏,怎么可能会输给胡人,在诸夏有一句话,叫做能够看清现实的人,才是真正的豪杰,你们都是西域的贵族,在数百年前就得到了汉朝孝武皇帝的册封,数百年来,已经是素王的子民,唯有继续遵从素王的神谕指导,才能够在死后得到素王的一切赏赐。” 威逼加上利诱,从现实的分析,到有关于信仰的许诺,基本上把所有能够使用的招数都使用了一遍。 姬昭的信仰在素王神庙被烧毁后,经历了沉重的打击,目前还没有找到新的信仰补丁来弥补,但诸夏造就的威名却不是短时间所能够消失的。 这数百年来,以汉朝为首的所有诸夏力量,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在是太过于离谱,尤其是汉朝,那曾经将整个西域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匈奴,被汉朝生生捅死在草原上,那可真是从辽东杀到康居,从河套杀到漠北,到处都是赤红的鲜血。 这一切西域贵族可都是亲历者,毕竟最后给匈奴一击的就是无双侯洛世所率领的西域神庙军,这些西域贵族的祖先,都是在匈奴棺材上,盖上最后一颗钉子的人。 这些人在无双侯的旗帜下数百年,和诸夏并肩作战数百年,和草原作对数百年,无论是从心理认同,还是血脉认同,还是其他任何方面,都天然亲近诸夏,面对洛珈蓝的游说,大多数贵族很快就答应了洛珈蓝的请求。 不仅仅是这些贵族,鲜卑人在进入西域后,早就说过,虽然上层的汉化程度很深,有了礼仪教化,但是底层的胡人还是那些丛林法则的习性,在打仗的时候能够有军法约束,在战争结束后,进入治理阶段,这些人就开始不住的惹是生非,让西域百姓苦不堪言。 可以说鲜卑人进入西域不久,就让西域百姓感觉苦鲜卑久矣,反抗的人层出不穷,鲜卑就连征调仆从军都需要强制征兵,而当初的素王神庙,只要发下一封《神庙告西域万民书》就召集了无数的军队,这就是双方威望的巨大差距。 在整座西域都开始起事后,洛珈蓝终于再次出现在台前,出现在鲜卑人的面前,他召集那些愿意参与反鲜卑联盟的贵族和义士。 “蒙素王上皇恩典,诸西域各城的贵族: 自素王上皇将西域从黑暗中释放,到如今已经三百余年了,西域自此有了光。 三百年来,万国万族在此合乐而生,人间膏腴沃土,难道还有胜过西域的吗? 匈奴人带着刀剑而来,最终被我等先祖所斩杀,那昭昭青史中,所记载的,诸位可知晓吗? ‘遂以神庙为旗,汉军为帜,携八十载血泪,驾四千里风霜,袭杀王庭,匈奴之命,结于一剑之上。’ 这是何等的壮烈啊! 这是何等的壮丽啊!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今日,鲜卑再度来袭,摧残我们的子民,毁坏我们的城池和庙宇,杀戮我们的家人,乃至于践踏我们的信仰,这难道是人所能够忍受的吗? 自素王垂眸以来,西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加灰暗了。 自素王垂眸以来,西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血腥落寞了。 自素王垂眸以来,西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如同人间炼狱了。 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这是诸位所不能容忍的。 这是所有的先祖和天上的神明所不能容忍的。 听啊。 道教的尊神在哀怜众生。 佛教的菩萨已经许下大慈大悲的宏愿。 天地都在唾弃着鲜卑,诸位现在不举起手中的刀剑,难道要死到临头的时候,才懂得反抗吗?” 洛珈蓝的声音极高,传的极远,所有的扩音设备都大大传播着,他的话富有感情,他的言语触人心弦,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无穷无尽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在应和着他。 赵璎珞笑着望着他,高声道:“夫君,你才是天生的王!” 洛珈蓝感受着周围所有的欢呼声,浑身的力量充斥着他,他同样笑着道:“璎珞,你会是西域最伟大的王,甚至成为万王之王,我会是为你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我期待着有朝一日,我能够用神庙大祭司的身份,为你冠上皇帝的冠冕。” 皇帝! 这个词语让赵璎珞有一瞬间的晃神,在过去的许多年中,皇帝曾经是等同于天子的尊贵,因为天下只有一个皇帝,现在不同了,天下有四个皇帝,但这依旧是一个尊贵的称呼。 赵璎珞实在是太聪明了,她立刻就知道了洛珈蓝说用神庙大祭司的身份为自己戴上皇帝冠冕是什么意思。 那是为了重塑神庙的威严,用西域之主的威望来为神庙冠上明珠。 但赵璎珞却眼中陡然亮起了光,她想到了更多的东西,若是皇帝和神庙大祭司绑定在一起,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 只是微微一想,赵璎珞就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她不相信自己的夫君会想不到这幅场景,她盯着洛珈蓝,却只能见到洛珈蓝温和的笑容。 “这是一个尝试。” 什么尝试? 赵璎珞感觉自己知道,但又有一些不太清楚,但现在二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洛珈蓝拉着赵璎珞的手,轻声道:“璎珞,时机已到,我要重建神庙军,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无敌于天下的神庙军就会出现。” 赵璎珞再次被震撼到了,重建神庙军,一个月的时间简直天方夜谭。 洛珈蓝微微笑着,“神庙军的关键就在于选人,现在有了西域贵族的支持,我们可以大规模的选人,不过以如今西域的情况,恐怕最多只能打造一千神庙军,相比最巅峰的三千人,自然是远远不足,但现在举世伐胡,我们所需要面对的,也不是全部的鲜卑人,八百人,一千人,大概也够用了。” 当然够用! 即便一千人凑不齐,只要有八百人,那就是最锋锐的战力,在鲜卑人大力征召西域青壮后,以及带走大批量仆从军后,现在的西域最缺少的就是大量即时战力,只要洛珈蓝真的能够将神庙军训练出来,就有一战之力! 赵璎珞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神庙军那种军队,不说要多年训练,怎么想也不可能一个月速成,但回想起自己夫君的种种神异,她还是选择相信。 她知道洛珈蓝肯定不会用正常的练兵之法,说不准就是如同召唤那些壮硕女子般,突然使用神力造就一支军队。 果然未曾出乎她的预料,下一刻洛珈蓝就从怀中取出了一面繁复至极的旗帜,在旗帜上面绣着神庙军的符号,以及整个西域的山川河流,望着倒颇像是西域堪舆图一般。 此刻这面旗帜就不断闪烁着光芒,有流光绕着旗帜周边在转,洛珈蓝手中持着这面旗帜,开始在脑海中勾勒自己所要达到的效果,以及发动这面旗帜。 【气运点-100000,剩余气运点2881799】 这突兀出现的庞大底蕴将洛珈蓝惊了一下,而后就是庆幸,幸好他只打算恢复一千人,否则肯定会使用更多的底蕴。 在这些底蕴充斥于旗帜中后,洛珈蓝知道剩下选人,那个曾经无双无敌的军队,就将会重新出现在西域的土地上。 赵璎珞满面惊骇,洛珈蓝摸了摸鼻子,有鲜血流下。 他微微一笑,温声道:“璎珞,不要担心,只是折寿,不会死的。” 赵璎珞轻轻为他擦拭,满面担忧,却无言。 ———— 坡俊山之战,慕容军二十万围之,洛氏军二万固守,洛氏一战,唤风伯鼓,风伯,轩辕皇帝臣,洛氏二战,唤瘟神鼓,瘟神,道佛尊神,慕容军乃败,俱死,百里皆白骨,为毒域,至今无人烟矣。——《广记异闻》 《大明:模拟人生,老朱心态崩了》 简介: 《史记·明本纪》:用兵如神,知人善用,开创盛世,远迈汉唐。千载以来可称圣人者,唯朱橚一人。 (本章完) ------------ 写不出来,晚上无更 惊天大碰撞不断地传来,轩辕青山不断地大口吐血,而姜华则是神色如常,龙族与凤凰族两大至尊一起出手,合力压制那道虚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唐健出了唐府,径直上了汽车,这次没有让陈楚生开车,唐健油门一踩就直接朝李爱妍的临时住所奔去。 柳卿的大婚,海蛇族却没有人来,所有人正要海蛇族的解释呢,所以当海蛇族使者来的时候,很多其他外族的宾客也都出现了。 “马上召集军中所有将领召开军事会议,远征西藏!”唐健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行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到处散发着炽热的铁匠铺,而那个神匠卡萨正在那个奇异的火炉旁边摆弄着不知名的矿石,扭曲的空气让人仿佛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杨妄现在还是隐身的状态,这个年轻人明显是看到不是柳卿说话,说话的人在他的左边,但是左边空荡荡的一片,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貌似自己并不是柳卿俘虏来的,是一股水一般的力量在左右着他的身体。 军营虽然没什么正规的防御工事,但是因为各种建筑比较多,也能有效的阻碍对方的进攻,看到战火用不了多久就会席卷到我们这,一直沉默观战的帕克队长开口了。 吕飞不用说一眼就看穿了这一点,这才说出只需要一个主办方而且只能是自己来主办的话来。 别看先锋军全是机械化部队,战斗力强大,可是国民政府的军队太多了,虽然腐败不堪,可是也被美帝武器给武装起来了,战斗力无疑又提升了一大截。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你们把丫头带回家我不管不管!!!”狼王开始满地打滚。 俞影也有些怒气,把工作人员叫了过来,说她都下注了,怎么突然取消比赛?那工作人员解释说第六场比赛的一个选手突然身体不适,主动退出比赛,那他们肯定只能取消了,所有下注的资金都会原数退还,一分不少。 “这样么?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我笑道,但并不打算解释我昨天去找了韩如楠的父亲。 “苏姐,至少为了钱我是不会乱来的。”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她要是不答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跑一次,也能跑第二次。 到五点半的时候,我们就到6楼的餐厅去吃饭,都是欧阳璐璐抢着付账的,她说如果我还坚持抢着买单的话,那她就把买裙子的钱转给我,我只能妥协。 这个我还真不会,难道杨大哥会?不过他来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话,应该也懂一些,那就只能他去了。 灿烂的烟花倒映在水中,映着水纹,依稀能看清楚我身后这个男人的身影。 “少爷出事了。”凡特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恸,也不知道这丝悲痛是真还是假,也就只有凡特自己心里清楚了。忽然之间,凡特感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房内涌出,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的被那股力量给抓了进去。 我懒得顾忌周围人是怎么议论她的,至少这一刻我所受到侮辱,我爸妈所受到的侮辱我一并讨了回来。 他抿了抿嘴唇,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把她从电梯里直接抱到了房间,丢在了床上。彼时,安念楚脑子里飞速的旋转,是不是因为她刚才的行为才导致了现在即将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离别时的温存,他会搂着她的腰肢,她会踮起她的脚尖,轻轻的与对方的唇相碰,再转身离开。 有人出声,顿时引得一众村民纷纷转身,热情地跟赵禹打着招呼。 苏青鸾却是不知道,在他看来,这些观点在她所处的世界,几乎可以算作是“常识”,站在历史长河的另一端回看封建王朝的种种,完全是一种超然者的心态和视角。 只要不用面对赵天的怒火,只要不用赔偿希天财团的天价违约金,只要他们李家能够永远坐稳新海市四大世家的龙头。 陆以尧没有说话,冷着脸看了他一会,而后抽出匕首,直接刺向他的膝盖处。 曹伟和王翠花在宾馆下的理发店,简单的修剪完头发,顺带给家里买了些礼品和水果,便急匆匆的朝车站奔去。 二元合体的『斗神』,甚至没有任何能对眼前魔神作出杀伤的有效手段。 男孩子本就爱冒险,魔域森林危机四伏妖兽众多,更是十分吸引他。 一声惊呼,这个村民立即从地里众多番薯中捡起了一个最大的番薯,挥舞了起来。 姜愿向往外面的世界,却甘愿做全职太太,只能偶尔跑跑兼职,裴建东实在不忍心。 “你这混蛋都这个时候了,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赶紧吞下去,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掉以轻心!”老黄虽然语气冰冷,但其中的关切,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毕竟两者生死同命,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等等,话说你们看到绮罗翼她们没?”你走到学院里才发现几人不在呀。 ------------ 暂时不用等,没写完 陆尘笙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西域诸国里头,还是有不少人不喜欢战争的,诸位没有抉择权,这没有什么关系,回去的时候与你们国君说说,就说停战了就相安无事。 谁知道一向见不到里面的总裁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原本一直坚信赵熙然跟总裁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无风不起浪。 宋天阳没有防备被青梅一脚踹到了地上,好不狼狈,听到她的后话时,宋天阳气得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不过,周围的人听到叶晓峰的话之后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有人笑着摇了摇头。 巘峰山也是因为有着这凝丹之法才能够一直传承数千年,虽一直只是三流宗门,但是比起那些被人取代的宗门已是好上太多了。 因为,在省里能同时拥有五个学科省队成员的学校简直是凤毛麟角,而无论怎么排也轮不到五中有这个殊荣。 声音越来越清楚,就算是再不甘花晨也知道自己错过这个好机会了。 却是看到了许敬宗在他边上,随后他感觉到一阵反胃,因为他想起了那天许敬宗对他做的事,让他无地自容。 “真结婚啦?”周月看了看李哲,没有想到湘筱筱是真的结婚了,她还以为是骗人的。 赵熙然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啥也没露,保守的很,哪里不对了。 那些雌性的魔兽们更是愿意亲近九幽,为九幽繁衍后代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九幽这种强大的恶兽是很受欢迎的。即便是在西方的人类中,也有不少疯狂的人类想要亲近九幽,甚至甘愿做九幽的奴隶。 唯恐天下不乱,必有阴谋!只要想到这点的人,都不会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惹麻烦上身。 直接动手的人是杨福,先前名义上被派来侍候范弘道,但却言行无礼的那个仆役,此时杨福手里正拿着收纳衣服的包袱。 面对凶猛的真元冲击,张凯枫内力再提,雄浑的内力没有莽撞的与之冲击,而是化作更绵柔的内劲任其冲击他的真元。 高罗终于将那他不敢相信的名字说出口,身为高级魔族,他当然明白段云的现在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金振军、阎烈、袁迟、白燕等人有些不悦,这个劳什子老古董是什么意思,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揭过去吗? 玄君不在,对猎王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让他垂涎的美人就在面前,怎能放过!? 被刑慧这么一说,刘萌萌反而更加明目张胆起来,不仅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更把脑袋直接搁在了她的腿上,一脸调皮的冲着她欢笑,好像在炫耀自己老公有多好一样。 刚一到了殿内,便看到了安平拿着一些东西,似乎是日常用的东西,正要递给忘忧。 没过三两下就将所有的‘抽’屉都打开了,可是打开以后却让皇甫贝儿完全傻眼了。 本来按照计划在道尊出来之后,武默也应该出现才对,然而在空间通道内,哪怕已经是尊境的武默,论速度又怎么比的上领悟了空间大道的道尊,等到武默要出来的时候,道尊已然转身盯着空间通道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次的结果更加一面倒,荒之分身的巨尾几乎势如破竹一般穿透无尽飞剑的迎击,重重抽打在周平身上。 社区早已荒废,到处都长满了杂草,有些角落里的杂草甚至已有半人之高,就在社区大门口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老式桑塔纳。 接下来,巫姑也不要齐麟背着,让他搀扶着自己前行,路上齐麟充分展示自己祖传下来摸金的天赋,根据风水吉凶,山水地势,齐麟一路避开了各种凶险机关,所走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巫姑都渐渐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么多人一起拼杀,林枫却是退出战圈,这样的血战对于许多弟子的成长有诸多好处,自己无需插手,只需与十大弟子只是在场外观察每一处拼杀,若是有弟子坚持不住,他们会第一时间给出营救,保住弟子性命即可。 就这样木梓飞躺在了地上,身上不断地往外冒血,刚才被封住的穴道在这一刻也就全部松开了,血就仿佛是不要钱的自来水一般的往外流。 没有说话,林枫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轻轻摇摇头,敢与对自己出手的,林枫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动机不良的人,就没必要放过。 商猛激动的走到商央君面前,他徘徊了好几年的天罡脉终于打通,心中激动可想而知。 “少几把废话,惹急了老子不给你开工资,让你装逼!”我笑骂道。 而此时的云梦之境的上空,李贺、王强、郑特加以及徐林四位镇守者皆是被庄不凡所说的秘闻震得不轻,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封印区上空黑色气团的动静。 ------------ 第三十三章:寒风凄雪众前行! 满目疮痍与荒芜,焦黄枯萎的草原,冰冷带着森黑的岩石,极北渐次吹拂而过的阵阵凉风,无不彰显着草原气候大变,要进入凛冽的寒冬。 荒凉的草原和高原上,是一片人间炼狱,何以可见? 潺潺流水旁,洛呈之率领着万余洛氏大军在河水边休整,口干舌燥的的战马自然要到河边饮水,但却被拉住,马蹄于空中打转着。 “全部煮沸,一种药草都不能少。” 士卒们用锅将水煮沸,加入草药,晾凉后再让马匹饮下,士卒更不必说,同样是加入草药的水,水呈墨绿色,带着难闻的气味。 但这是不得不喝的东西。 洛呈之同样端起药水饮下,在现在的草原上,任何一条河流中都可能有大量的瘟疫之毒。 自大战以来,洛氏损失尚且如此大,两万余人只剩下万余人,更不必说其余诸国和草原诸部,这些尸体难以处理,生出疫病,又大范围影响牛羊马匹,唯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踏踏踏。 一支约三万余的军队从丘陵之后绕出,驻扎在丘陵的北部,在河流的上游,高高飘起的旗帜,是燕国的军队。 洛呈之策马而来,见到燕军中有极多女人和稚童,立刻便知道这都是俘虏而来的胡人,燕国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给国中填充人口。 满脸髯须勃发的慕容承光,在大帐前望着洛呈之,颇觉亲切,第一句话便是——“许久未见,公子风采依旧。” 洛呈之摸了摸略显杂乱的胡须,只道一声:“还能活着相见,已幸甚至哉。” 待二人走进帐中,帐中只有一人,是个极美艳妖娆的女子,姿容绝艳,竟不似北国草原之人,慕容承光朗声笑道:“公子还请坐,洛氏前时打垮慕容部,慕容部便被其余部族所劫掠。 半个月前,我大燕军队袭击慕容部,杀掉那些趁火打劫的胡人后,便将慕容部所有全部纳入囊中,此番见到公子,公子想要什么尽管提,你是知道我的,我慕容承光绝不吝啬。 这女子,原先是慕容部的阏氏,姓高,据她自己说是祖籍冀州的汉人,若是公子想要,这便带走。” 洛呈之自然不要,他瞟了一眼,也不避开,直接便道:“这女子有孕,看情况一个月了,燕皇陛下注意一些。” 有孕?! 慕容承光和高氏皆是一惊,这定然是前慕容部单于的子嗣,高氏满脸惊恐,在草原上没有嫡长子继承制,在王族中甚至有杀死第一个孩子的习惯,主要就是经常有抢掠其他部落女子,不确定第一个孩子的血统。 现在自己腹中的孩子定然不是慕容承光的种,慕容承光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存在呢? 但令高氏和洛呈之都未曾想到的是,慕容承光竟然毫不在意。 燕国就连新皇帝都有了,在慕容承光看来,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他笑着说道:“我慕容承光子嗣艰难,现在上天凭空送我一个孩子,没有不要的道理。 这个孩子生下来,女子的话封我大燕公主。 男子的话,就当成我的儿子来养好了,多一个儿子是好事。 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名字,谁知生下来的是个丫头,没用上,就留给他吧。 女子就叫纯元,男子就叫恪,恭敬而谨慎,慕容恪。” 高氏神情狂喜,洛呈之则面色怪异,这位和洛氏三代相交的慕容承光,真的是一个奇人,总能有奇谈怪论和同样奇怪的行为出现。 但这是慕容承光的私事,洛呈之不在意。 不过这个孩子…… 洛呈之又望了两眼,冥冥中的直觉,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胡人大运在天,豪杰会层出不穷,慕容部自然是其中之一,眼前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胡人大运人物之一。 略思一下,他不再多想这些无用之事,使了个眼神,慕容承光便拍拍高氏,高氏离开营帐。 帐中只剩下二人,洛呈之问道:“燕皇陛下,不知燕军伤亡若何?” 慕容承光手一滞,眼睑略下闷声道:“数次于国中征发,又添奴隶,如今军中犹不足六万之数。” 洛呈之微吸一口凉气,死于草原之上者,怕是有十数万众,这还仅仅是燕国一家。 若是加上另外几家,须知汉梁联军刚进入草原,就死伤甚重,如今是何状,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慕容承光并未囿于这其中,而是立刻坚决的说道:“此番大战,我等与鲜卑,本是你死我活,连年以来,俱是硬碰硬的大战,鲜卑多有奇谋,我联军亦不曾无还手之力,不言昔日贵族坡俊山一战亡二十万鲜卑人,我燕国亦多有胜。” 一听慕容承光之言,洛呈之就知道诸国攻势果然和战报所言一致,不太顺畅。 这是自然之理,毕竟如今战场在鲜卑夏国的地盘草原。 自古以来,中原对草原的大胜多为守战,譬如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每每在匈奴寇略时多有斩获,乃至于秦时名将蒙恬,依托长城胜匈奴大军,汉淮阴武穆侯韩信,在匈奴入侵时,关门打狗,斩杀数万,是前所未有的野战大胜。 直到汉孝武皇帝时,有神将现世,加上国力丰盈,才扭转这种趋势,但大概许多人都不曾知道,即便是神将率军出击,死伤者亦有十之五六! 出征大军能够安全返回的不足一半,这就是远征的惨烈。 但明知如此,为何还有这一场战争? 因为这是灭亡草原帝国的唯一办法! 来到草原上,最重要的目的,其一是杀人,其二是夺取牛羊,牛羊于游牧而言,就是土地粮食,试想中原所有可以种粮食的土地全部大旱,且国中没有存粮,那该是一副什么场景,这就是如今鲜卑夏国所正在经历的。 只要草原不能一波打死中原,只要中原不是疯狂内战,只要中原能在将领上和草原有来有回,那最终获胜的就大概率是中原。 按照苍天所大运,如今本该是草原的时代。 草原一统,攻克西域,占据辽东,中原分裂,胡人豪杰层出不穷,汉人英雄渐次凋零。 姬昭合道,洛氏受到天谴压抑,天人相绝,子弟天赋未曾有卓然于天下者。 舞台已经建好,大幕拉起,一切都已就绪。 但最终出现了重大的纰漏。 洛氏决心之大,底蕴之厚,是独立于苍天之外的。 洛氏迁徙辽东,而后和燕国清剿辽东渐成气候的东胡,虽不能阻止鲜卑夺取西域,但洛珈蓝和赵璎珞在西域牵制了西域仆从军和大量资源。 最重要的是。 一场洛水之誓,使天下诸国联合,使鲜卑各个击破的谋划落空。 洛呈之闻言沉吟道:“洛氏损失亦极大,但如今或许是时候了,燕皇陛下,如今渐渐入冬,草原上即将迎来一年中最残酷的时期,这正是我们彻底击垮草原的机会,在苍莽的寒冬中,鲜卑避无可避,决战就在此时,若是让他们远遁漠北,那损失就太大了。” …… 决战? 再次聚在一起的诸国统帅都极度惊讶,慕容承光一言不发,极其擅长武事的萧衍惊道:“公子,昔年汉孝武皇帝时,与匈奴之战,绵延十数年,我军入草原不过两三载,如何能速胜之? 寒冬大危,不若依照往年之旧例,退至边境诸城修整,来年春暖花开日,草原雪融时,再来一战。” 萧衍之言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冬天的草原实在是过于危险,大军进入草原本就危险,行军中多有死伤,若是在冬季进入,冻死或者冻毙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若是保暖不及时,能大战的士卒,有三成都算是不错。 洛呈之环视帐中众人一周,而后缓缓道:“梁皇陛下所言,呈之自然知晓,但呈之有一言,还请诸位一听。 自我诸夏联军进入草原以来,尤以第一年损失为大,战兵、辅兵、民夫死者,超过了五十万人,这么大的损失,换来了胡人三十万的伤亡,其中有我洛氏所杀的将近二十万人。 第二年,我联军又伤亡了二十万余人,其中多数为辅兵和民夫,胡人所伤亡的也有十几万。 第三年,我联军在草原上,不是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就有数万,而胡人的损失却越发的少,因为他们开始躲着我们,而后偷袭我们。 为何如此? 我中原有数千万的人口,胡人伤亡不起,但我中原可以。 这三年的时间,胡人的强大,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 若不是我中原人口众多,是不可能撑得住如今这么大损失的。 若是之后胡人不断远遁,就在草原上与我军周旋,我们又该要如何做呢? 寒冬时出击,的确危险,但这正是胡人所想不到的。 在寒冬时,他们会将牲畜集合起来,只在那几个较为温暖的地方生活,我们只要选在降雪之日,奇袭而至,胡人必亡。 若是能一战功成,岂不是胜过往后数年之苦? 我认为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洛呈之的言语使众人皆沉思起来,慕容承光缓缓说道:“诸位,朕不知道你们国中如何,但这三年中,在中原没有那种波及天下十三州的大灾荒,这是不常见的,如果现在中原出现大灾,该要如何? 速战速决,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慕容承光的话瞬间击中了众人的死穴。 天灾! 一个王朝国家最害怕的东西,政治再清明,君臣再有能力,面对无解的天灾也没用。 如果中原真的有天灾,缺粮的话,那征讨胡人势必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但洛水之誓在前! 一念至此,众人皆立刻赞同冬季出兵。 洛呈之和慕容承光对视一眼,皆暗自点头,而后洛呈之又道:“诸位陛下,将军,我洛氏嫡子洛珈蓝及其妻子赵璎珞所率领的西域杀胡军,将会同步配合我们,如今西域中战火极盛,大部胡人都被拖在其间,杀胡军已经渐渐阻挡住胡人攻势,夺取了许多城池,若是胡人想要撤退入西域的话,他们会在西域阻击胡人军队。” 西域! 中原和草原大战的胜负手所在,双方都有大量的军队布置在西域。 既然如此,众人各自对视几眼,杀意逐渐于帐中弥漫,诸夏最顶级的贵族们,已经团结意志,要对胡人发动决死的进攻。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为了简简单单的突袭王庭得胜,若只是为了突袭王庭,只要拣选精锐就可以,此战之所以要率领这么多的大军前往,是为了要彻底将草原胡人超过车轮的全部灭掉,小孩和女人全部带走。 如同当年汉军灭匈奴一样,让鲜卑这个名字中代表胡人的那一部分彻底消失,以后只有燕国中有从大鲜卑山中走出的人。 燕国将成为大鲜卑山血脉的唯一继承人。 这是洛呈之和慕容承光商议后的结果,这是诸夏对胡人的宣言。 …… 西域之中,杀胡军的旗帜飘得到处都是,在如今的西域,杀胡军是所有反抗鲜卑人统治的旗帜所在。 洛珈蓝和赵璎珞依偎在一起,本该暧昧多情的场景,却因为二人的言语而被破坏殆尽,即便是在床上,二人所谈的也永远都是政治和军事。 “夫人,如今我大军规模愈发壮大,如今胡人大军的进攻愈发无力,为夫认为,应当是我军反攻之时,越过天山,将胡人赶回草原,然后和中原诸国的军队一起,在草原上歼灭他们!” 赵璎珞坐起身来,锦被滑落,露出她光洁的肌肤,白皙耀眼,在洛珈蓝疑惑的眼神中,赵璎珞振奋道:“夫君,中原要发动大决战,我西域也该决战了,重新发下告西域万民书,以神圣的名义将我杀胡军的名位抬起来。 做好准备只待胜利!” 洛珈蓝如何不知道赵璎珞话中所言,这是要将整个西域的所有武装力量,所有的义军以及诸国军队,都以大决战的名义整合起来,赵璎珞已经准备在战后登基为整个西域的女皇了。 …… 辽阔的草原上,鲜卑贵族几乎没有人是带着笑意的。 从辽东大鲜卑山西进以来,鲜卑贵族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重大的挫折,凭借着极其强大的族群战士和先进的文明体制,一路砍瓜切菜一般的统一了草原,而后又攻占了西域。 虽然单于死在了西域,但问题不大,在族中还有无数的英雄豪杰,代替单于不是难事。 但分裂的中原诸国,陡然团结在一起,进攻草原,原本以为是个笑话,但没想到啊,大夏竟然损失惨重! 虽然中原的损失更加严重,但中原家大业大,远胜大夏,同样的损失,中原能够承受得起,大夏却承受不起啊。 望着那渐渐寒冷的气候,原来应当忧虑的单于,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对左右的贵族道:“气候寒冷,这群发疯的汉人,该是时候退回中原了,战争又告一段落了。” 是的。 对鲜卑人来说,现在的汉人就是在发疯。 那么大的伤亡,那么大的战争抽调,现在的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人戴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承受沉重的兵役,若不是之前有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根本就撑不住这么庞大的战争支出。 为什么慕容承光一说大灾荒,众人立刻就同意了冬天进攻? 因为现在诸国中的粮食,都应付不了大灾荒的来临,越往后推,就越不可能应付。 二三十万的军队聚在草原上,每日的粮草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地狱一些,士卒来到战场,立刻和胡人同归于尽,或许是最经济的做法。 鲜卑贵族是一群汉化程度相当深的人,对中原的情况称得上了解,毕竟当初蒙骗魏国的时候,相当的顺畅,可想而知这些人对中原有多了解。 正是了解这种情况,他们才奇怪为什么中原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起义,这相当的不合理。 他们又如何知道。 洛水之誓虽然是几个皇帝所立誓,但征讨胡人是极其少见的齐齐上阵。 这是极少数的不为了所谓荣华富贵而发动的战争。 百姓在死难,但贵族同样在死去,传说中的洛氏嫡系,伤亡惨重,诸国都有不少皇族和顶级贵族死在战场上。 同仇敌忾! 这是天下间的风气,少数的起义或许有,但大规模的起义是不可能出现的。 在诸夏联军攻势越来越猛烈后,曾经有贵族提议撤到漠北,但却被直接拒绝了,一旦撤到漠北,那广袤的土地就相当于拱手让出。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们在草原上休养生息,维护西域的统治,那里是我们的粮仓,维护通往辽东的道路,那里是我们的祖地。 在草原上和汉人周旋,不再和他们强硬的战争,截杀他们的粮队,在所有的河流中,继续扔下生病的牛羊。 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本单于将会率领所有的儿郎,遵从苍天的意志,骑乘着高高的战马,挥舞最锋利的刀刃,击溃所有来犯的汉人。” 鲜卑单于向着所有贵族发出了对冬天的展望,那悠扬的民歌敕勒川再次响彻于草原上。 “风吹草低见牛羊~” 胡琴悠扬,胡笛嘹亮,伴着男男女女的声音,在阴山下响彻四方。 …… 草原之间,寒雪之日,真真是千里无人烟,万里无踪迹,凛凛大雪之遥远极北,伴着那寒风呼啸而至,刺的人脸生疼。 洛呈之率军前行,紧紧裹着棉袍,风雪吹在他的脸上,宛如刀割,寒风灌过,他只觉膝盖上隐隐作痛。 经过草原上的河流,在寒冬之日,大多河流近乎干涸,少数未曾干涸者也已经结冰,洛呈之率领军队小心翼翼经过,马蹄虽打滑,问题却不大。 数千精骑皆如同,沉默冷静至极,其中有一千多是剩下的敢战士,还有八百多是凛冬城的精锐士卒,其余皆是诸国最精锐的军队,数千人的军队,却几乎将整个联军的精锐都囊括在其中。 这支军队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交给洛呈之,洛呈之率领着这支军队,担负着最重要的责任,奔袭王庭,切断王庭和诸部联系。 乃至于斩首单于。 透过茫茫大雪,那万径人踪灭的白雪间,一队队联军士卒正在各自皇帝将军的率领下奔袭于诸部间,不时有士卒倒在行军途中,面上是冻伤,栽倒在雪中,衣裳沾上雪花,额头眉眼间到处都是挂白的霜雪,一时竟不知是雪更白,还是脸更白。 有士卒惊呼,想要将自己的同袍拉起来,却被人拉住道:“不必了,已经没救了,不要多耗费力气。” 有同乡好友见之,忍不住泣泪,却转瞬便睫毛上结满冰霜,甚至就连眼泪也冻在脸上,睁不开眼,“都不要哭眼泪会冻住的。” 所有呜咽都停了下来,大寒风雪间没有眼泪,唯有风声呼啸,立在其间。 面对这等情况,任谁来也无能为力,只能当作没有看见,向所有士卒言语,只要这一战能够彻底击溃胡人,所有人都能够回家,战争将会彻底结束。 这些士卒大多在外时间并不长,第一批参战的士卒已经死掉七八成,这些都是后来从国中征召而来。 面对皇帝所言,唯有相信。 就在青天之下,就在大日之下,一具具尸首倒在行军的路边,很快就有大雪漫过,从天上落下的不算多,大多是风吹过后,将尸体掩埋。 大军行过,那些踪迹早就被雪所掩埋,尸体亦不曾见到,天地间唯有苍莽一片白,不到冰雪皆消之日,谁知道那累累白雪之下,有无数汉人儿郎的尸骨呢? “我江东儿郎不耐严寒,如今有多少伤亡?” “回禀陛下,不下八千子弟。” 八千。 纵然绝大多数不是卫护极其严密的战兵,但依旧是莫大损失。 萧衍闻言沉默,望着那遥远带着虚影的阴山轮廓,走到那里,还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他不知道,回答他问题的江东臣子也不知道,伴在他身边的江东士族,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戴着冠冕,死去的人太多了。 数百里外,慕容承光狠狠将一口烈酒灌下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胃中升起,他骂骂咧咧道:“真是冻死老子了,这次要把单于的阏氏夺过来教训一番。” 他回想起高氏生下来的那个聪明的孩子,嘟囔道:“这女子会生,老子得活着回去,让她给老子再生一个。” 他已经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但却依旧强壮,燕国铁骑皆面带崇敬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天神一般,他在燕国中,的确是军队的传奇。 魏国军队是此番派往草原最少的,因为要面对西域鲜卑仆从军的进攻,不过魏国骑兵很多,率领大军的当然不是曹爽,在曹爽将数万比较精锐的大军葬送后,他就被剥夺了军权。 汉国军队在初期遭遇大难后,逐渐调整过来,此番进攻草原的军队中,就属汉国出人最多,不过汉国同样赚取极大,汉国占据着最好产粮的几块地,燕国等都和汉国购买粮草。 这二国所面临的问题,和梁国、燕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大量士卒冻毙于道途之间。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死亡气氛的蔓延将会毁灭一支军队,军心离散,精神疲惫,最终一哄而散。 但这世上从未曾有一定之事。 死亡同样是一种气势的累积。 当感同身受贯穿整支军队时,死亡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它带给所有人的悲伤,将会化作仇恨,埋在每一个人心中。 复仇。 春秋大义也! 哀兵必胜。 兵之圣道也! 那跨越万里的神剑,循着七十人的坟茔而至西域无双城,一剑杀死了鲜卑单于。 现在呢? 这一路上的所有亡者魂灵,这一路上所积累的一切愤怒,同样将汇聚在草原那万里所在。 或许这天地间不再有一把贯穿天地的神剑。 或许在这一场战争中,不再有神明划破天地。 或许在接下来的血与火中,唯有人所自强。 但,还请看吧那无尽的锋锐已经收敛在兵刃中! 但,还请听吧,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无穷无尽的纵横之气在淤积,每一个人的死去都在让那一道纵横之气愈发的锋锐。 但,还请闭上眼感觉,风雪中,除了凛冽的死亡,还有火热、炽热的心,无数颗心都在跳动,无数道声音就在其中迸发—— 杀胡! ———— 诸国举军三十万,欲尽亡其族,时冬月寒日,大雪迷蒙,森寒绝域,进百里而亡千人,人迹现而雪盖之,拣选诸国精骑八千,奔袭王庭,诸军四散清剿诸部,越风雪而至者,十八万,余者俱死于道,卧冰雪间。 无有此血泪哀亡,实无今日之诸夏昌盛,实无今日之万国宾服,诸夏衰微之日,以此血而兴,痛哉,哀哉。——《北史·鲜卑列传》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愿以我血荐诸夏 洛呈之循着夜色,驾着寒风,乘雪而来。 鼻息间呼出的白气是他灼热如岩浆般的心。 伴着胯下战马不住颠簸的身体,是难言克制的激动。 抬头望去不见曦月。 左右望去唯见寒雪映着锋锐刀光。 马蹄上裹着厚厚一层布帛,口中衔枚,轻轻腾挪着有些僵硬的身躯。 在山的那头有微亮的光,居高临下望一眼,是未曾熄灭的篝火,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极致的温暖。 洛呈之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真是冷啊。 洛呈之在眺望着那绵延的胡人毡帐,他身边围过来不少人,他指着目之所见的胡人王庭道:“我军雪夜奔袭至此地,胡人王庭不曾注意,其左右大卫,皆不能相顾,我军直插中帐,斩首单于,而后左右分开,屠灭王庭,只可惜下了雪,不能纵火。” 他说罢,另外几人便道:“公子,胡人王庭守卫严密,我军奔袭至此,士卒有所疲累,鲜卑王庭中有数名万人敌,纵然只与王庭金卫一战,不一定能顺利斩首啊,倘若陷入敌阵,如何作为?” 鲜卑是有史以来最强的胡人政权,在内部不曾出现纷争时,击垮它并不容易,雪夜奔袭至此,已经大大占据优势。 鲜卑王庭虽然不知道联军会来进攻,但吸收了匈奴曾经的教训,并非能一冲就垮的阵型,单于金帐是有时间能够反应过来的。 洛呈之闻言微微感慨道:“你们知道为何联军诸帝,齐推我来率军突袭王庭,因为这个大任,只有洛氏能确保一定完成。” 众人皆面面相觑,洛呈之已转头对洛豫之道:“豫之,你不是嫡系,好好活着,我之前所与你讲过的,伱好好记着,我死后,你来接管大军的指挥权,将战后未曾死去的儿郎们带回去。” 洛豫之早已知道,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低声呜咽着,寒风掠过,睫毛上凝着霜,他赶忙擦拭掉,闷着泣声道:“兄长,弟知道。” 洛呈之目光从一张张美丽至极的面庞上扫过,在这山丘之上,洛氏女个个如同天山雪莲般纯洁,如同耀耀皎月般娇美,这世上不曾有什么东西能夺去洛氏女这神赐的容颜。 “你们本该生在江东那瑰美之地,你们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我却将你们带到这里,去迎接死亡,唉。” “素王至高,光明永存,为此而死,死得其所。” 四时之神被几人握着,跃跃欲动。 洛呈之沉默一瞬,摸了摸自己小侄女的脑袋,不再说话,他抽出弯刀,策马从所有人中间穿过,慨然道:“来自凛冬城的儿郎们。 来自列国的骑士,素王的子民。 当初拣选勇士时,我曾经说,只有最无畏的勇士,才能够来到这里。 我们遭遇了多少呢? 一切的艰难都在你们心间,我就不再述说。 今夜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我不知道最后谁能够活下来,我不知道最后谁能够返回中原。 但其中一定不会有我。 我希望你们能带着无数的荣誉回到中原。 看那里! 亮着光的地方! 胡人就在山丘下,我们卧冰踏雪,星夜疾驰,路上死去了那么多同袍,心中难道没有汹涌的愤怒在淤积吗? 攻破胡人的王庭,斩下单于的脑袋,就在今日了。 翻过这座山,为所有死去的袍泽复仇,就在今日了。 为诸夏永存而献身,就在今日了。 遵从素王上皇的教导,遵从至高洛神的誓言,我们将循着光明而进。 让青史听到我们的名字,记录在竹简上。 让天下赞颂我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 让至高至圣的素王注视我们的名字。 全军冲锋,挥舞刀枪,不要停下,至死方休! 素王, 与我们同在!” 本该有齐声的高呼,本该有汹涌的欢呼,但所有人都紧紧闭着嘴,只是望着洛呈之,而后数千人,宛如磅礴洪流从他身边冲过。 汹涌的冲锋,马蹄踏在雪中,留下一个个蹄印,那些蹄印或轻或重,带着零乱,但马上的身影却坚决不曾返回。 正如洛呈之所言,在拣选勇士时,这些人就未曾想着能活着回来,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名录禁军的勇士,自先汉以来,自羽林孤儿以来,天下人便喜欢厚待战死烈士的亲属,这些人不曾有后顾之忧。 无非一死。 在这片战争中死去的人还少吗? 麻木。 或者说不在意,战争不结束,那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山丘之上有些高,风雪从战士们背后袭来,不曾迷蒙他们的眼,倒像是为他们增添助力。 洛呈之手中提着弯刀,身边已经没有洛氏子,在数千精骑前,是几道他很熟悉的身影,他一提缰绳,胯下战马便跃出。 刚才还布满人马的山丘上,陡然便人去楼空,除了那满地零乱的马蹄印,不曾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刚才的盛景,只剩下极少数灵兵高硕的身影,同样身姿高挑的洛氏女在这些灵兵面前,倒是颇显娇小。 远处仿佛有几声狼群的嚎叫。 回荡在山丘间,显得颇为寂寥和荒凉。 那四时之神缓缓漂浮在空中,发出湛湛的光,周围望着它的洛氏女都带着肃穆,就如同她们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于宗庙中祈祷。 雪夜奔袭王庭,斩首单于,这是整个大决战中,唯一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步骤。 如果单于出逃,付出了巨大牺牲的诸夏联军,将在短时间内,失去再次征讨草原的资本。 这是最后的战争,绝不是虚言! 雪夜袭击王庭,这是一场注定的胜利,谁也不能否认,鲜卑枢纽将会被一战而破,但能否斩首单于,这只能凭借运气。 在遥远的数百年前的汉匈战争中,直到最后的大战,匈奴几乎被歼灭殆尽时,洛无疾和霍去病才抓到了单于,这二位神将无法做到的事,放到现在又如何会简单。 如何能不出现任何意外呢? 只能动用天外的力量! 如果可以,洛呈之绝不愿意使用四时之神,动用神器去获得一场本就会大胜的战争,实在是浪费至极,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意外。 最终还是将四时之神留给了诸洛氏女。 望着湛湛光芒闪耀,气势磅礴宛如沉渊,其光神圣璀璨的四时之神。 “雪真大。” “让它更大一些。” “风真大。” “让它更大一些。” “让风穿过山谷,越过山巅,携着雪降临在胡人的营地。 让雪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凛冽,迷蒙每一个胡人的眼睛,摧毁他们的意志。” 雪,落下的声音,未曾听到。 血,流出的声音,带着沙沙摩擦。 【气运点-237364,气运点剩余2617234。】 …… 瑰美西域,在草原漫天大雪时,西域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天山以北同样是雾蒙蒙雪湛湛一片,天山以南则不曾见到什么雪的痕迹。 巍峨的天山,会挡住一切来自北方的寒流,这些寒流将会在天山之顶凝结,形成那巍峨的雪山,在雪山上,有举世闻名的雪莲,美丽圣洁,宛如神灵之花。 能够抵挡天地之流的天山,却不能抵挡人的刀枪,正如再是圣洁的雪莲,也终将被采莲人所摘取,研磨成最好的药材。 在洛珈蓝看来,西域最美的花,莫过于自己的妻子赵璎珞,不仅仅是他一人如此认为,无数人匍匐在赵璎珞面前。 其中有贵族,有僧侣,赵璎珞眉心点着红点,这不是在模仿圣痕,也可以说是在模仿圣痕。 洛氏圣痕的出现已经不可考证,在后世看来,从素王时代起,洛氏就有圣痕,这大大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审美。 洛氏的圣痕很美。 几乎所有的妆容中,都会在眉间有所装饰,这些装饰中,有花瓣,有红点,有各种美丽的图案。 佛教的神像亦受到影响,几乎每一尊金身所镀的神像都有红点,意为大智慧大光明之相。 璎珞。 从这个名字中,就能看出曾经的天金国,深受影响,赵璎珞喜欢在眉间点着红点,这让她有种自己是素王选民的感觉。 洛珈蓝身着神庙大祭司的服饰,手中持着神杖,坐在胡床上,赵璎珞则身着王服,共同望着匍匐在二人面前的西域贵族,“二位陛下,鲜卑胡人的军队正在试图跨越天山,我们布置在天山北麓的军队遭遇了失败,鲜卑军队正一路追着我杀胡军往天山南麓而来,还请二位陛下示下。” 这番话让场中出现了略微的骚动,不明白一直节节胜利的杀胡军为什么会突然遭遇失败。 洛珈蓝闻言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笑了起来,布置在天山北麓的军队本就是他留下的诱饵,他朗声道:“诸位不必担忧。 这本就是诱敌深入之计,至强的神庙军不曾参与战争,他们埋伏在天山南麓与北麓之间,等待着远道而来的胡人,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神庙军未曾动! 这几个字瞬间就安抚住了人心,神庙军不参与的战争,没有参考价值,在广袤的西域中,流传着一句话,神庙军还在,你怎么能说神庙败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新的战报来到了这座城池中,鲜卑留在西域最精锐的一支甲骑在天山山口全军覆灭! 洛珈蓝和赵璎珞再次联袂而来,这次不仅仅是一部分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赵璎珞扫视着所有人,缓缓道:“时机已到,收复天山以北,就在此时。 自匈奴崩摧以来,西域何时有过今日之苦难? 西域何时有过今日之破败? 西域膏腴之地,素王赞之曰诸夏圣土。 天山南北,百万生民,安居乐业,商道通畅,互通有无,其繁华盛景,纵然中原亦多有不及者。 我西域之民,敬拜神祇,有诸天神佛所襄助,有诸家尊灵庇佑,数遍天下何曾见这等信土? 及至豺狼当道,妄图毁我圣业,几近功成,幸有上皇所佑,我等重建神庙之军,我等联合在一起,胡人败亡,就在今日。 杀尽其人,使西域不曾有胡人,使西域不能见胡人!” 洛珈蓝高举神杖肃穆道:“上皇敕令, 诸西域贵族、僧侣、道士、西域诸民: 鲜卑胡人逆乱西域,毁坏神庙,攻我上皇,欺辱士民,不敬尊神,害我百姓,夺我宗庙,上皇有言,夏夷不两立,王道不偏安,我夏民生于天土,当有尊贵,今我率众欲诛胡人,匡扶诸夏基业,我与夫人不才,受命于上皇,特以此昭告西域万民,皆有杀胡之责,皆有杀胡之命遵从此令者,得享洪福,不遵从此令者,坠堕于无间地狱。” 洛珈蓝和赵璎珞语中带着凛凛杀机,这是一道针对西域鲜卑胡人的杀戮之令,这是来自西域的大反攻。 从所有的迹象都能够看出,鲜卑在西域的统治是失败的,没有时间让他们稳固的统治这里,洛珈蓝和赵璎珞顺从了西域反抗鲜卑的大势,并且在潮头引领着,鲜卑的统治随着军事上的失败,如同多米诺骨牌崩塌般,迅速垮台,洛珈蓝和赵璎珞则借由大势掌握了西域的权力。 当西域杀胡军昂扬着跨越天山后,西域的纷争已经结束了,鲜卑胡人在疯狂的逃窜着,进入西域的鲜卑胡人,没有家眷,所以都要死。 天山北麓很是寒冷,手握在刀把上,甚至就连张开都显得很是艰难,但这无法阻止将士们杀敌的热情,那一颗炽热的心,可以抵御世上最严寒的冰霜。 面容各异的神庙军将士虽然只剩下数百人,但集群凿击,摧敌破阵,依旧是无所不能,每一个见到神庙军冲阵的人都深深被震撼着。 血洒的到处都是。 “来年的牧草会很茂盛,西域的子民,将会迎来一个大丰之年。” …… 风狂雪骤! 当锋利的刀刃划破一个个胡人脖颈后,当一道道重物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后,纵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 无数胡人士卒慌乱的出现在营帐外,迎接他们的则是死亡。 抛射而至的箭矢,将人贯穿在地上,流出鲜血和脑浆,映在白雪中,愈发显得明显,异常的刺眼。 “敌袭!” 刺耳的乱声惊醒了鲜卑单于,他没时间去想为什么在雪夜时,汉人的士卒会来到这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里。 精锐的王庭禁卫迅速披甲,要保护着鲜卑单于离开,在这里是无法整理军队的。 他坚信汉人的军队不会特别多,否则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王庭之地,周围的部落都不曾有所反应。 只要等到太阳升起,自己就能够升起王旗,重新汇聚整个王庭最精锐的士卒,重新汇聚所有的牧民和奴隶,乃至于召集部落军队。 这般想着,他披上甲就想要离开,有王庭禁卫的保护,离开不会是特别难的事情。 洛呈之率领着敢战士径直往王庭金帐而来,这么明显的举动自然吸引了周围卫护单于的士卒注意,披上甲的已经上来阻挡,但零散的阻碍是没有用的,一冲就散。 直到一支百多人披甲士卒的出现,速度陡然慢了下来,这些披甲士卒带着明显的辽东胡人特征,他们的甲胄都是特制的,身上所携带的箭壶和弓矢也不同于普通的骑士。 洛呈之知道这些人是鲜卑王族从辽东带出来的披甲人,极其悍勇,能耐苦战,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这些人却没有很大的不适,这是常年在辽东渔猎所铸就的坚韧意志和习惯。 但。 谁不是从辽东那个冰天雪地中经历无数艰难困苦走出的披甲人呢? 经历辽东的锻造,如今的敢战士和凛冬城儿郎所组成的大军,已经无限接近神器所铸就的神庙军! 没有片刻的停顿,洛呈之向着披甲人发动了冲锋! 披甲人围成一圈,手中持着特制的弓弩,箭如雨下,外圈人抵挡敢战士进攻,内圈人则不断射箭,洛呈之从他们身侧掠过,这些披甲人只是按部就班的防守,虽然面带急色,却不曾去追击。 找到单于! 这是洛呈之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在鲜卑王庭中,单于的金帐有足足十座,其中只有一座是真正的单于金帐,或者说单于住在其中,洛呈之连续挑落三顶金帐都没有匈奴单于的身影。 手中握着的马槊愈发觉得阴寒刺骨,手已经冻的难以屈伸,但真正阴寒的却是心中,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马槊,“鲜卑单于何在?” 这一声在周围的厮杀中,显得并不如何高,但他所举起的马槊却是那样明显。 在雪中反射着殷殷的光。 风变大了! 每个人都感觉到如同针刺般的寒风突兀从自己耳边吹过,那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削般似乎要将每个人都吹成冰雕,将面目吹烂。 那风遍布整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风是无孔不入的,风是不曾有任何间隔的,风是公平的拂过每一个人,每一件物事的。 这世上又有什么是风所不知道的呢? 当那汹涌而过的狂风,自山巅吹下后,带起无穷的大雪,伴着那天空依旧不断飘落的雪花,所有正面对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在洛氏女所在的山丘顶上,两人倒在雪地中,肌肤晶莹剔透,苍白没有半丝血色,面色平和,嘴唇并不红润,亦是苍白的,那雪花落在她们的眉间,竟然说不出是雪花更白,还是肌肤更白。 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们宛如雕塑,一动不曾动吧。 躺在雪地里,不觉寒冷,因为她们的身体已经比雪还要冷。 她们死了。 身体留在这里,或许在下一刻,就会化光而去,伴着四时之神的神威而离开。 洛呈之的眼睛大大睁着,不仅仅是眼睛,他的圣痕在疯狂跳动着,他不曾哭泣,因为死去的人太多了,在坡俊山,他的泪就已经流尽了。 如今不过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无论是素王的天界,还是那九幽之下的黄泉,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再见到她们。 找到了! 洛呈之陡然调转身形,一路随行而来的敢战士同样调转,那漫天而至的狂风和大雪伴着他而行,那本出现在天地间的风雪已被盖过。 “鲜卑单于!” 洛呈之从未有如此愤怒过,他挥舞着手中的马槊,跨越无数的人影,然后死死的盯住了鲜卑单于的身影,那道身影很是低调,王庭禁卫很是低调,混在乱战的人群中要逃走。 鲜卑单于未曾料到洛呈之竟然能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中寻找到自己的身影,他还来不及思索,洛呈之就已经策马直冲而来,见到无数走脱的鲜卑单于立刻就决定反抗。 但他麾下的士卒刚刚列阵,就被汹涌而来的风雪灌了满头满脸,敢战士已经直冲过来,几乎在瞬间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周围的胡人士卒正在涌过来,最精锐的披甲人已经基本上整装。 在洛呈之携着风雪凿穿王庭禁卫的防线,正要直面鲜卑单于,那风雪陡然停下,洛呈之只一愣神,便觉心中一痛,强忍着揪心般的痛苦,凿阵而进,周围涌来的胡人士卒,都被他所无视。 四时之神滴溜溜的转着圈,散出莹莹的光彩,落在山丘顶上那几道身影上,洛氏女皆化光消散于空中,四时之神则依旧悬浮在山顶,等待着洛呈之的召唤。 但,不会再有人使用了。 洛呈之跃马扬枪,到了这个地步,不再会有意外发生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纵然鲜卑的王庭禁卫再精锐,也不可能从洛呈之手中救出鲜卑单于。 除非鲜卑单于有项王之勇,但即便是项王,面对一千多的敢战士,若是不能快速退走,也要饮恨,更不必说是鲜卑单于。 大雪落在满眼满脸,手中的弓刀上布满了寒霜,鲜卑的单于想要逃出,但来自诸夏的儿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有一位单于的死,才能够消弭一些儿郎们心中的愤怒,只有一位单于的死,乃至于整个胡人部落的败落,才能够让所有的死者安息。 …… 凛冬城中。 洛羲之感受那冥冥中的胡人气运天命,当底蕴突兀减少后,他就知道洛呈之再次发动了四时之神。 发动四时之神,气运点的消耗却这么少,那定然是有洛氏嫡系在用生命燃烧。 当胡人天命开始极速减少时,他跪在宗庙中,默默泣泪,他知道那是洛氏的儿郎在流血,那是洛氏子和洛氏女在流血。 他是个医者。 一个仁慈的医者。 但此刻却有无穷的戾气在胸中横生而出。 他站在宗庙中,望着无数祖先的神位,而后望向那青冥之上。 他突然狠狠地咒骂起来——“贼老天!”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何以天地不仁啊! 苍天! 我洛氏何罪? 竟要受此大难? 竟要流血至此? 我诸夏何罪? 竟要遭逢灾劫? 竟要大逢血腥?” 洛羲之所问,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无数洛氏所问,“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诸夏兴盛以来,文明昌盛,能知礼仪,这岂非天下之所望? 这难道不是天下所经之大道? 那胡人不过是茹毛饮血之辈,何以能与诸夏并论,使其入寇,不过血腥屠戮不过横生灾劫,不过是天下重来? 苍天! 你所为何? 这天下人,难道不是你的子民吗? 这天下人,难道就不能安生的活在这个世上吗? 这天下人,难道就不能向往更好的将来吗? 我洛氏一千四百年来,孜孜不倦所为,使天下人咸安。 尔为何要使之毁于一旦? 我诸夏之民,难道是生负罪孽于这世上吗? 天命,天命,什么狗屁天命! 天命不加于我诸夏,而加于蛮狄,这就是你所要的吗? 世上如何竟有如此之天。 世上如何竟有如此之神。 苍天! 你看着吧,待胡人天命绝灭,我洛氏总有一天,要让天下人只知有素王,而不知有苍天。 什么狗屁天命! 我会将今日之言记在我洛氏典籍中,不就是流血,有我洛氏在一日,你的天命就不要想着落在人间! 草原的崛起是你的意志,血腥的融合是你的意志,但我洛氏不认可。 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世世如此!” 洛羲之从未有过如此激动,但无穷的愤怒让他不能忍受。 洛氏对天命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诸夏得不到天命,狄胡却得到了天命,这个事实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洛氏每一个人的内心。 姬昭合道又何尝不是受到了这种影响呢? 天命这种东西,再也不应该出现了,胡人再也不应该有机会能够进入中原了。 洛羲之不知道姬昭合道解决了这个问题,但纵然是没有姬昭洛羲之以及往后的洛氏,也会用自己的血去堵住天命的降落。 天上的归于天上人间的归于人间,仅此而已。 诸夏的子民啊,愿以洛血,荐以诸夏,洛羲之跪在素王神位前,默默道。 ———— 阴山之雪,大漠之间,弓刀一振,胡马难逃,诸将巍巍如泰山哉,诸卒滔滔如江河哉,伟哉诸夏之人,伟哉素王之民,日月之耀,明明之光,有我诸烈,万世俱安。——《讨胡殉烈碑记》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卷终 无双城旧址,角落中还略有些破败,但城中已尽显繁华,接肩摩踵,到处都是人影。 宫城中,三百神庙军按次列在城墙下,黑色甲胄披持在身,背负弓矢,腰间佩着利刃,杀气凛然。 洛珈蓝立于宫殿之上首,其下有数十重台阶,三处平台,各立一群西域贵族。 他手中持着神杖,神杖上有不少缺损,皆由黄金与宝石、玉石所填充,被称之为“万宝神杖”。 他身上披着红色凤袍,凤凰之首于心口绽放,在袖口、领口处,皆由金丝所绣边,有若大日黯然时的那一圈璀璨轮边。 洛珈蓝身边站着赵璎珞。 她身着赤色冕服,冕服上绣着日月山川,每一道针脚都细密细致,出自西域最好的绣娘之手。 辉煌冠冕。 灿灿黄金铸造,各色宝石缀在其间,莹莹玉石点在尖顶之上,手中持着通体雪白之玉,雕成玺印之样, 杀戮战争,辗转千里,在她的手上留下了老茧,但未曾消磨她的美丽,她顾盼之间有莹莹神辉,脸颊坚硬的如同玉石铸就的神像。 夫妻二人站在最上首,俯视着所有的西域贵族,其中有传承数百年的老牌王族,有崛起数十年的新兴贵族,有在此番鲜卑乱西域时,崛起的军事贵族。 洛珈蓝和赵璎珞对视一眼,而后洛珈蓝重重用神杖敲击着地面,朗声道:“诸位西域贵族,在付出了无数的牺牲后,我们西域终于迎来了新生。 神庙将在西域重新建立,万千子民将重回素王荣光沐浴之下,现在,我以神庙大祭司的名义,宣读天山神女神谕,皆听敕令!” 神谕! 在这场反抗鲜卑统治的战争中,若说谁是最大的得利者,那非洛珈蓝和赵璎珞莫属,尤其是洛珈蓝,为了团结西域百姓和贵族,他彻底在西域释放了神权,在艰苦的斗争中,他建立了神庙祭祀体系,用来蚕食道佛逐渐膨胀的影响力。 天山神女,是姬灵均。 在洛氏的造神中,姬灵均的造神是最成功的,女性天生的柔和,在吸纳信仰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纵观民间神灵,信仰广大者,多为女神。 在西域,天山有崇高的地位,不吝于昆仑山,姬灵均是洛水之神,亦是天山神女。 在洛珈蓝释放出神权时,他就意识到要使素王至高,而至高就要远离人间,神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那曾经展露无尽神威的先祖灵均,就是代替素王代行神权最好的人选,只要使先祖灵均成为至高神的从神,乃至于成为女神之首,就可以在不将素王神位抬出时,依旧行使神权,甚至在关键时刻,还能将素王作为底牌,掀翻桌子。 在第一次假颁神谕时,洛珈蓝还有些心慌,但现在,他已经驾轻就熟,能面不改色的使用这一招。 他的话音刚落,从第一平台的西域诸王开始,成百上千乃至于上万人,都如同潮水一般,跪在他和赵璎珞的面前。 神谕至高! 这就是西域大势,甚至就连诸王中,都多有眼中显露出疯狂信仰之色,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后,神庙的影响力大大增加了。 洛珈蓝和赵璎珞已经习惯了无数人匍匐的景象,他高高举起神杖,恢宏的声音传在每个人的耳边,“西域,诸夏之所在,神女怜悯世人多遭战乱,怜悯世人流离失散,这不是素王神土所该有的景象,故发此神谕。 这世上的战争,多由人心中的贪婪而起,诸国间相互征伐,死伤无数,所为者,不过一城一地,国中王侯厮杀,所争者不过王位归属,乃至于列国间,商贾争利,百姓互斗,皆由此起。 神女怜悯世人苦难,欲于西域降下天生之王,统率诸王、诸侯、百姓、商贾、山川、万物万灵。 赵氏璎珞,生于天金王室,鲜卑逆乱以来,矢志不渝,振作圣道,有大功于西域诸民,当为万王之王,晓谕西域诸民,众皆来拜见。” 这同样是多神教的好处,若是素王所赐的冠冕,那就是天子了。 赵璎珞还到不了那样的地步,姬灵均为她所冠的,是类似于皇帝的冠冕,西域从来没有过皇帝,在这里,王上王的概念更加通俗。 如果成立,这将是第一个由非至高神所赐下的君王冠冕。 洛珈蓝之言,如同大石砸入湖面,激起无尽波澜,但却又很是安静,在杀胡军愈发强势的这些年中,作为政治领袖的赵璎珞,就几乎掌握了一切,成为万王之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但凡和中原联络稍多的人,都会知道,这就是事实上的皇帝。 “伟大的万王之王,西域的主宰,所有百姓的保护者,请允许我赞颂您的圣明天纵,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陛下啊,我服从您,就如同服从我的母亲,我敬爱您,就如同敬爱我的祖母。 万里的土地都由您掌控,至高至尊的西域万王之王!”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向赵璎珞行礼,赞颂她的至高和伟大,无量的智慧和圣明天纵。 无数人的声音在宫殿前响起,每一人都将自己此生最多的溢美之词付诸于赵璎珞的身上,他们的眼神真挚,他们的声音洪亮,他们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敬拜赵璎珞,和那降下神谕的天山神女。 赵璎珞见到了这一幕。 她突然有些感慨,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自西域破除黑暗,进入光明纪元以来,从未有过任何人有此刻的辉煌。 洛珈蓝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赵璎珞踏前一步高声道:“蒙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庇佑,蒙万福万安的神女恩典,今日赵璎珞加冕为西域的万王之王、皇帝。 朕将遵从神谕所言。 朕将倾听诸王所言。 朕将善待西域子民。 朕将建立地上神国。” 大日悠悠,青天蒙蒙,赵国于西域而立。 赵璎珞以“二圣”为年号,这个年号的意味很明显,赵璎珞和洛珈蓝并驾齐驱,凡西域百姓称神庙大祭司,冕下。 陛下、冕下,西域独二的尊称。 西域历史的新一页,至此掀开。 …… 燕国蓟城,慕容承光大马金刀的坐在皇宫中,他虽然是太上皇,但燕国中,还是他说了算,他的威望远远不是皇帝所能够比拟的,不过他如今对权力并不热衷。 慕容恪在慕容承光对面坐着,垂头丧气,认为自己这一次一定是要被骂了,毕竟他刚刚打了慕容承光的亲孙子。 望着面前俊秀非凡颇类他母亲的慕容恪,慕容承光笑着问道:“为什么打你的小侄儿?” 慕容恪当即说道:“父皇,他说孩儿不是父皇的儿子,说孩儿是草原人的杂种,让孩儿滚出燕国。” 高氏面色焦急,眼中带着泪,却只敢暗自抹泪,周围一众亲信大臣和宗室子弟,皆低下了头,没人说话。 慕容承光闻言用力一拍把手,周围众人更是噤若寒蝉,慕容恪同样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慕容承光的亲儿子,慕容承光从来就没有想着瞒他。 慕容承光摸了摸慕容恪的脑袋,轻声笑道:“看父皇给你做主,在我慕容氏中,不允许这么无礼的人存在。” 慕容恪震惊的抬起头,便见到慕容承光寒声道:“将辱骂恪儿的那个小混蛋,革除宗籍,晓谕全大燕国,胡人已灭,这世上唯有诸夏,再不曾有胡人,再有以胡辱人者,斩!” 革除宗籍! 这惩罚之严重,简直让所有人叹为观止,慕容承光对慕容恪的爱护,简直匪夷所思,一时间竟然让人怀疑,慕容恪会不会真的是慕容承光的儿子? 但这不可能。 慕容承光亲口说的,慕容恪不是他的亲儿子。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殿中只剩下了慕容承光和燕皇,慕容承光问道:“皇帝,你知道我为何要如此做?” 皇帝面上带着不解,但还是摇摇头道:“不知道,父皇,革除宗籍实在是太残酷了,纵然您宠爱阿恪,但这般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慕容承光闻言有些失望道:“伱竟然就连我的用意都看不出来,这几年的历练,难道是白做了,魏国不值一提,但那汉国的皇帝和楚国的皇帝,都不是常人,你若是就只有这种才能,如何能带领我大燕并吞天下?” 皇帝一惊,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会怀疑他做皇帝的能力,连忙道:“还请父皇示下!” 慕容承光冷哼一声道:“这世上的权力是不会空虚的,草原上现在没有胡人,以后会有,当然,这不是我燕国所需要担忧的事情。 在如今的天下诸国中,我燕国的胡人是最多的,这些胡人是我燕国军事力量重要的组成部分,没有那些胡人,我燕国凭什么能够拿下并州,凭什么能够在诸国中列为魁首? 如果你不能团结这些人,我大燕就会瞬间衰落下去,乃至于被汉国所攻败,甚至在国中引起内乱。 现在草原胡人大衰,我燕国依靠靠近草原的优势,收拢了大量胡人后裔和女人,这是我大燕未来二十年超越其余诸国的根本。 大燕未来的政治重心就是将这些胡人彻底化作诸夏! 彻彻底底的胡夏一家,记住,不仅仅是那些贵族,而是每一个胡人,当然,也没什么贵族,都被杀了,成年男子也不多,这会大大减轻我们的压力,等到融为一体后,大燕将会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一个需要一代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首要的就是不要让那些孩子因为胡人后裔的身份受到歧视,如果他们受到歧视,还怎么融合进我大燕中,等到他们在一个没有歧视的氛围中长大,周围又都是夏民,穿我们的服饰,说我们的雅语,那个时候也就不用在意了。 你明白了吗? 身为皇族子弟,竟然带头对恪儿歧视,这罪名大不大?该不该罚?” 皇帝闻言只觉冷汗涔涔,万万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竟然能引申出这么多政治意味,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真的有些幼稚。 刚想要说话,慕容承光就站起身,缓缓说道:“恪儿那个孩子,是个天才,他今年才几岁啊,就已经能背下那些艰涩的古书,还能举一反三,以后会是你的助力,我会和高氏再生一个孩子,他会和我皇族有割舍不断的血脉联系。 洛氏离开了这个世俗的世界,这是我未曾料到的。 接下来的世界该是我慕容氏的舞台了,你下去吧。” 燕皇离开殿中,慕容承光望着光照不进的大殿,沉默着,他又回想起了那一场死伤无数的战争,那个让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结局。 洛氏拼尽了全力。 洛氏绝灭胡人的意志,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坚决无数倍,在这场对胡人的战争中,大多数人的想法是能杀多少是多少,跑掉一些是不可避免的。 但洛氏不是这般想的,追亡逐北,死不休战,被他们贯彻的淋漓尽致。 “公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慕容承光的眼中有无限的迷茫,他自认自己政治手段高绝,军事才能出众,但对于洛呈之的举动,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洛氏残部封闭于凛冬城,苟延残喘,天下不见洛,这就是公子你所想要的吗?” 燕国蓟城人声鼎沸,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扫除了边境的强敌,有悲伤,亦有欢腾,燕国皇室发下了无数条宽松的政令,战后重建,总是欣欣向荣。 …… 魏国在大军得胜归来后,还没有时间去品味凯旋的喧嚣,整座长安就已经陷入了沉寂中,原因很是简单,魏国的皇帝曹芳,在经受洛水之誓的反噬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在拖了这么些年后,他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宫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了。 死一个皇帝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普遍短命的曹氏皇族来说。 但最可怕的是,曹芳也没有继承人。 他名义上的父亲曹睿因为纵欲过度,没有成活的子嗣,最后让曹芳继承皇位,曹芳则是遭受洛水反噬后,他本就正处于发育阶段的身体,彻底失去了作用,他还是个雏鸟,自然不会有子嗣。 偌大的魏国,竟然没有继承人,这岂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 曹芳躺在寝殿中,却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他,一个没有孩子,又快要死去的皇帝,一个还未曾亲政过的皇帝,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威望的皇帝,这是正确的结局。 所有人都在讨论,应当从宗室中挑选谁来入继大统,从近支的宗室中,挑选一个人来继承皇位。 挑选一个年幼的,懦弱的,容易被控制的? 还是挑选一个强有力的,有才能的? 大多数人都认可前一种,这时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被剥夺了军权的曹爽,他盯着所有人道:“燕国的皇帝、汉国的皇帝、梁国的皇帝,都是天纵之才,你们挑选皇帝,难道要置我大魏的社稷于不顾吗?” 所有人都惊奇的望着曹爽,不敢置信这番话竟然是从曹爽的嘴中说出。 在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曹爽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在洛水之誓完结后,剩下的就是谁能统一天下了。 若是魏国被灭,那魏国士族和宗室的地位自然就会被山东士族和江左士族所盖过,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选择一个可以挑起大梁的皇帝,迫在眉睫。 谁能担起这个重任? “曹髦!” 有人在殿中高声的喊出了这个名字,“他的文采不下于陈思王,武略不亚于武皇帝,是能够振作邦国的皇帝。” 一个新的皇帝将在魏国加冕,一个旧的皇帝死在了皇宫中。 …… 在征讨胡人的战争中,英侯一脉出了大力,在如今的汉国中,英侯一脉拥有尊崇的地位,所有人都记得宣烈皇帝的诺言,如果有朝一日,大汉再度一统天下,要为英侯一脉封一个真正的王。 纵然如今英侯一脉实力大损,但英侯一脉依旧是汉国的标杆,五姓七望都已经各自流散,萧氏做了梁国的皇帝,韩氏在梁国中兴盛,张氏沉迷道教,安阳韩氏已经败落,只剩下少数人迁徙到长安。 英侯洛氏还在大汉,就仿佛还能让人回想起那个四百年前刚刚建立的大汉,让人回想起那个时代,还有刘氏在世间。 虽然。 即便是汉国人也知道,经过这数十年,经过洛水之誓,实际上四皇并立的格局,已经是得到天下所公认,各有正统,各有脉络,再不能轻易斥责魏国为贼,再不能呵斥燕国为胡。 “大汉将要何去何从呢?” “上策为北上效仿袁绍攻败公孙瓒之举。 中策为南下夺取梁国之地。 下策为进攻魏国,夺取河洛之地。” 上中下三策,全部都是夺取别国的土地。 为何? 汉国不夺土,社稷将岌岌可危。 如今的繁华盛景,皆是烈火烹油之相,皆是虚幻一场,镜花水月。 …… 萧衍回到梁国时,洛有之带着梁国太子去迎接他,他见到洛有之的第一句话就是,“青云,大梁略有些破败啊,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否则大梁就不是破败,而是崩溃了。 洛有之知道萧衍想要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笑,而后道:“陛下经年未曾回国中,臣带着陛下四处走走,看看这几年梁国的变化,信中毕竟不能将所有东西都讲的清楚。” 萧衍点点头,边走边问道:“青云,将士们的抚恤,你可准备好了?” 这么多的将士死去,所需要的抚恤是一笔天文数字,这是萧衍最担心的事之一,洛有之脸色不变道:“若要全部供给财货自然是不够的,最多只能给出一半但陛下不必担心,臣已经将那些财货折算成未来的徭役、兵役,为他们免除这些,以及免除未来族中的赋税,甚至于优先将他们的子嗣选用为官吏。 为国战死的将士,为诸夏战死的将士,将会得到他们应当得到的东西,而且是得到更多。” 萧衍眼中一亮,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办法,将财货用这种方式补足,实在是太巧妙了,尤其是最后将这些将士的子嗣选用为官吏。 他和洛有之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洛有之果然是借着这个机会,要抬高庶族的地位,当大量的庶族得到了政治地位,而且忠于皇室后,那门阀士族的地位自然就会受到冲击。 萧衍拍了拍洛有之的肩膀,又回想起了什么,迟疑道:“青云,洛氏……” 洛有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很快收敛起来,沉默了一瞬后说道:“族人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我以生于洛氏为骄傲,唯望不要堕洛氏威名,仅此而已。” 江东洛氏要守住洛氏最后的荣耀,直到家族归来! …… 凛冬城前,零零散散有上千人,望着面前巍峨的凛冬城,几乎所有人都潸然泪下。 “回来了。” 洛豫之高声道,而后深深跪在地上,向着无数族人死去的方向叩首道:“伯父,我带着族人回家了。” 洛羲之踉跄着从城中奔出,在他的身后是不知多少妇孺、老人,在城外张望着,洛羲之要将洛豫之扶起。 洛豫之跪在地上,抓住洛羲之的手臂泣声道:“兄长,弟弟无能,弟弟无能,回返凛冬的族人亲戚,只有一千三百五十二人,都死了,都死了。” 两万余人出征,回返凛冬者,一千三百五十二人。 若非胡人天命落地,这些人恐怕也会死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上。 洛羲之只是不断重复着,“不怪你,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身为家主,安坐城中,才最该死。” 洛豫之站起后,洛羲之一个个的看过去,许多人身上都带着残疾,刀疤剑痕更是随处可见。 “好儿郎,都是我凛冬的好儿郎。” 当凛冬的城门关闭。 当夜色落下。 凛冬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寂静中。 洛羲之跪在宗庙中,洛氏那些年纪尚小的嫡系都在这里。 如今的凛冬城中,只有女人、孩子、老人,以及极少数的青年。 老祖不曾见。 有神威的神器近乎空置。 家族底蕴不能再随意消耗。 洛羲之所面临的洛氏境遇。 几乎是历代家主所最难的,这是洛氏第一次在姬昭不在的情况下,直面苍天之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算是获得了惨胜。 洛羲之望着那无数的神位,站起身,将一个个新制作的神位放上去,嫡系子弟带着哭腔在颂唱着圣曲,每一个神位都是他们的父亲、母亲、叔伯姑母、兄长、姐姐。 洛羲之的手都在抖,洛氏上一次同时制作这么多的神位是什么时候? 还是洛国破灭时。 但洛国破灭后的家主是昭圣王洛陵,洛氏有些以来最强大的家主,人间之神,而现在呢? 洛羲之心知自己是万万不能和昭圣王所相提并论的,他唯一所能够做的,就是将每一个凛冬城的孩子抚养长大,为家族积累一些底蕴,而后等待下一个能够兴盛家族的子弟出现。 洛氏会就此沉寂吗? 自然不会。 若非为了保存家族,现在的洛氏也可以在中原任何一个国家,成为最顶级的家族,甚至能够凭着巨大的威望,助力一国统一。 但洛氏绝不会那么做。 因为现在的洛氏没有底牌,没有那种抗衡皇权的底牌,如果遇到暴君,洛氏将会陷入死生之地,唯一的选择就是开启桃花源让嫡系逃走。 开启桃花源,以如今家族的底蕴,所能够坚持的时间,所能够容纳的人数,不会很长。 至于四时之神,付出了那么多嫡系的生命,还要花费二十多万的气运点,才能够催动短短时间,洛氏怎么能随意使用? 于洛氏而言,如果不能有万全的手段,使家族免受灾厄,那宁愿留在辽东。 在系统中,洛氏家族的存续判定是有阶层的,如果长时间成为平民百姓,那自然是大大有害,家族底蕴在这个时候就很有作用了,通过消耗气运点,能够使洛氏在系统中维持任务不失败。 而且洛氏还有另外一个后手,那就是留在中原的两个半支脉,这两个支脉将会给洛氏带来源源不断的声望,这些声望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效果,但却足以维持家族声名不堕。 这就足够了。 对于如今的洛氏而言,还有什么更值得追求的呢? 风萧萧,雨雪疏。 洛氏再临世间日,自当凌于众绝顶! ———— 这场足以载入世界史册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勇气、荣誉、信仰、热血,任何人类优秀的品质都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寻到,洛氏的牺牲是巨大而难以令人忘记的,我们不曾再见有另外一个家族,能为了理想而付出至此,这与一切的贵族都不相同,洛氏是这世上唯一的贵族,请允许笔者用贵族来形容这个伟大的家族和它的精神。——《贵族精神》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18.6万字,又一卷结束。 三国之后的第一卷,我认为很关键的一卷,写完了。 对这一卷,我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在深陷三国泥潭后,我只剩下一颗疲惫的心,以及萎靡的精神世界,我深深焦虑,最终我写出了这一卷。 这一卷,反响还是很不错的,评论数量、月票数量都有了明显的回升。 除了订阅。 尤其是这一卷的第三十三章和第三十四章,我觉得写的很不错,但没多少人订阅,我觉得有些可惜,精彩的内容不能被更多人看到,是创作者的遗憾。 展望一下未来。 之前说过会砍掉一个大时期,可能不太准确,这本书目前还剩下两个半副本,许多读者所担心的,唐、五代、宋、元、明、清、洛,认为节奏太长,属于是想多了,这里面我只主写两个,带过一個,其他的无了,而且接下来大概要魔改了。 期待一下吧。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质保量完成这本书。 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本书结束后,我们是后会有期,还是再也不见。 希望能不留遗憾。 以上。 ------------ 第一章:江东洛氏! 五月时,正值初夏,天渐热又未入暑时,夜间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将多日来的燥热刷洗一空,苍翠嫩绿,宛如碧玉,姿态各异的诸色繁花次第盛开。 姑苏城外寒山寺,乃是当朝皇帝萧衍特旨所建,表彰僧人寒山于草原建功,梁国皆知皇帝好弘扬佛学,梁国烟雨朦胧中,数百座寺庙立于秀丽山景间。 洛有之并未曾阻止萧衍所为。 只要萧衍不将国家大政寄托于鬼神之事,不给予这些僧侣特殊的社会地位和特权,那对洛有之而言,宗教不足挂齿,他只是默默的推出了《大梁佛律》,提高了成为僧侣的要求,将之作为一个百姓的身份而已。 大梁建国二十年,号称江东半壁的姑苏郡公洛有之薨逝两年,此刻的梁国中,风波渐又起。 依照洛有之所言“寺庙、道观,神灵之属,宜立于山”的思想,寒山寺也在山上。 雨后略有些光滑的石质阶梯,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间透过,斑斑点点,人影在闪烁斑驳的光影中穿过,山道上人不多,很是安静,来往者多是身着宽袍大袖的士人、女子以及前来拜佛求道的孩子。 在山道上,有一行人,男子皆着士人袍,几个女眷,如花娇媚,着仕女衣裳,江左这片土地,自豫章郡公洛楚坐断江东以来,便极重容貌品行以及风流气度。 要有不屈的风骨,要有高洁的品行,要有渊博的学识。 这一行人为首者,乃是洛有之的儿子,洛显之,当今的姑苏郡公。 洛显之一边下山,一边与身边人道:“陛下又召我入建业,此番,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与他同行者,有母亲,有胞妹,亦有兄弟。 他的胞妹洛有容好奇问道:“为何兄长不愿前往建业?陛下待我家甚厚啊。” 洛显之抬手挡住照过来略有些耀眼的光线,轻声道:“我洛氏号称江东半壁,乃是因为父亲的威名,父亲在时,乃是丞相,陛下又对父亲言听计从,名位俱全,才有我梁国和洛氏今日。 但父亲薨逝后,陛下只懂军事,不懂政务,梁国渐乱,朝中倾轧,为兄虽然能承袭郡公之位,但却不可能承袭丞相之位。 我梁国自有制度,父亲为相十八年,打压士族门阀,制定律法,不能令士族自白身卓然而起,得享高位,现在却连我洛氏也一并打压了。 我洛氏虽是氏族志最上一等,但入朝中,不过六品清流官位,面对倾轧,又有什么作用?” 洛有容又问道:“陛下既然召兄长入建业,应当是会重用兄长,妹妹觉得兄长不必担忧。” 洛显之却忧虑道:“这正是为兄最担忧之事,皇帝岂可为一人而败坏国家制度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此言一出,顿时沉静,再无一人说话,只剩下光斑悠悠,落在人身上,脸上。 …… 自姑苏出,乘船至建业,这条路洛显之走了无数次,但从未有哪一次,如同此次一般沉重。 建业经过洛有之十八年的治理,乃是当之无愧的江东第一城,其繁华程度以及几经扩建后,甚至不逊色于昔年的洛阳。 鳞次栉比的商货,摩肩接踵的百姓,这不仅仅是盛世景象,更体现着强大的赋税能力,梁国早就从征讨胡人的巨大创伤中恢复过来,有粮有钱有人。 洛显之并未乘坐洛氏的大船,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建业,他打算先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看看和家族情报中所了解到的是否一致。 在洛显之下船时,已经有不少人将消息传回了自己的主人那里。 在一个略显凉爽的午后,洛显之进入了梁国的皇宫,去面见这个庞大国度的主宰。 梁国皇宫金碧辉煌,黄金美玉数不胜数,无数精美的壁画描摹其上,这座皇宫同样是洛有之监制的。 洛有之城不在物质方面让萧衍节省,只要不是秦始皇阿旁宫以及汉戾帝长生宫那种离谱到极致的宫殿群即可。 在一座到处都描摹着佛教菩萨和金刚的宫殿中,洛显之再次见到了萧衍。 这位统治梁国已经二十年的皇帝,模样自然是极其威武的,年老并未消磨他的英雄气概,他依旧是那个敢带着十几万大军去草原上和胡人拼刀子的马上皇帝。 洛显之和萧衍自然不是第一次相见,在他年幼时,作为姑苏郡公世子,就已经多次接受萧衍的召见,并且多次得到萧衍的各项赏赐。 只差一点就为他指婚一位公主,不过因为洛显之已经有了未婚妻,此事便作罢,转而为洛显之的弟弟指婚了一位萧氏的公主。 萧衍大马金刀坐在上首,自北地流传而来的胡床已经逐渐风靡江东,这和洛有之的大力推广有极大关系。 洛氏向来的观点就是要舒服,跪坐不若臀坐舒适,那便舍弃跪坐,在如今的江东,除了大朝会等正式之地,大多已经不再跪坐。 “灵秀,请你来建业,可真是不容易啊。” 一见面,萧衍就向洛显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洛显之闻言并不慌张,而是肃穆道:“陛下息怒,臣每出行,多行占卜,有利则行,有凶则避。 大梁有今日,不易尔,若是因为臣而冲撞我大梁国运,臣万死难辞其咎,臣万死难见陛下,难见先考。” 萧衍崇信,闻言不再多言,转而道:“灵秀,此番邀你入建业,乃是欲以你为尚书令,接任尔父青云之位,为朕匡正社稷国家。” 果然! 洛显之就知道定然如此,虽然尚书令远远不如他父亲的丞相之位名正言顺,权势也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丞相之位可是位在三公之上的,在后汉一朝,担任丞相的要命是董卓,要么是曹操,洛显之是实权丞相,太子尚且要行礼,可想而知萧衍对洛显之的信任。 尚书令是实际上的丞相,三公只有录尚书事才有实权,就如同太尉这些官职要有都督军事才有权力一样。 萧衍给洛显之尚书令的职位,可谓是极大的重用,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位极人臣。 但! 这不行! 洛呈之却作揖躬身道:“陛下,尚书令,国朝重担,臣年不及加冠,不曾预国事,恐不能服众望,且我大梁自有制度,累功转进,四品以上者,详加考核方可进,如何能因臣一人而废弛国家之政?” 萧衍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还是坚决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有人才而不拔,国朝如何能安,若有人才而不选,国朝如何能盛,这是朕的意思,伱且退下,多做思量,朕意属尔。” 洛呈之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出皇宫,转过头又望了皇宫几眼,愈发疑惑,非常之时,现在是什么非常之时,难道是发生什么了? 他坐上马车后,马夫便静静等待着命令,洛氏自然在建业城中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但洛呈之却不准备立刻去那里。 他吩咐道:“去谢太傅府上,将自姑苏带来的礼品送到谢太傅府上。” 马夫得令,便驾驶着马车往谢府而去。 谢氏。 近二十年崛起最快的家族,在刚刚编氏族志时,谢氏还未曾进入最顶级的九大家族之列,作为中原迁徙而来的外来户,勉勉强强在氏族志的第二列站稳了脚跟。 但谢氏谢安,乃是江左大才,最风流的人物之一,是洛有之的左膀右臂,于是家族一跃而起,在重编氏族志时,如今的姑苏谢氏,位列第一等的高门大族。 实际上这正是作为士族的真相。 一百年前的四世三公汝南袁氏,真正从低级士族崛起为高门,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因为皇权而兴盛,又因为争夺皇权而败落。 皇权是世俗最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一个家族兴盛又灭绝,就算是傀儡皇帝,也能够用一身血,将一个顶级的家族拖下水。 这就是皇帝! 所有世家大族都有一颗化家为国的心。 因为只有化家为国,才能长久的保存富贵,否则一旦没有人才,几代人,不足百年就要衰落,甚至一旦沾染皇位继承之事,数十上百年的谋划,一瞬间就身死族灭。 洛氏不王是因为做王会死,也是因为即便是不王,洛氏也能长久的保存富贵,否则洛氏早就做皇帝了。 如今梁国萧氏的皇位比楚氏稳固的多,尤其是经过洛有之十八年孜孜不倦的治理,基本上在梁国中,形成了平衡,于洛有之而言,他固然不希望士族门阀垄断梁国官位,但他也没有彻底将士族门阀从道义上打垮。 洛有之认为士族门阀的存在,自有其意义所在,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坏处,他提拔寒门也不是认为寒门生来就该掌权,而是担心有人才遗失于荒野,最终造成社稷的震荡。 可谓是实用至极! 完全贯彻了洛氏一向的治政思想。 马车停下,洛显之自马车走下,谢氏的门庭很高,但府邸并不如何煊赫,充满书卷气,这恰恰是如今江左所流行的风气。 那就是素雅,多谈经义,儒家经义,以及佛教经义,道教经义,这些东西在此地融合,江左的风物以及自然风光,又与这些颇为相配,不似北方那般严寒,难以生存,于是愈发繁盛。 “洛氏洛显之来访,还请禀报。” 洛显之送上拜帖,而后静静等在府邸外,手中提着两件礼品,洛氏从不缺礼品,江东洛氏,得到了许多东西,作为传世之物。 门房一静,连忙往府中跑去,府中顿时有些鸡飞狗跳,府邸大门而开,一身宽袍大袖头戴冠巾的谢安走出,洛显之躬身作揖行礼道:“太傅,显之贸然来访,还请太傅恕罪。” 谢安脸上满是笑意抚须道:“贤侄来访,如何说不得冒昧,快快请进。” 二人相伴而行,行至中堂。 谢安屏退左右,而后有些紧张的问道:“贤侄如何突然到了建业城?” 洛显之苦笑道:“陛下多发书信,不得不来,侄儿刚刚从皇宫出来,陛下欲要使侄儿为尚书令,暂且拒绝,来到太傅府上,正是想要询问一番,为何陛下会突然这般反常?” 尚书令! 谢安立刻便是一惊,不过想到眼前这位可是故姑苏郡公之子,整个梁国中,除了太子之外,大概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身份上胜过眼前这位,也就觉得正常。 听到洛显之相问,谢安踌躇一瞬,想到两家关系,低声道:“贤侄,这是小道消息,是我侄儿所听言的,据说我梁国大军在豫州吃了一场败仗,粮草没能供应完全导致我军败绩。 这消息被陛下所掩盖,据说是有大臣在其中中饱私囊,陛下想必是对如今主政的大臣不满,所以想要撤换,毕竟军国大事为先。” 洛显之闻言一惊。 在讨灭胡人后数年,随着各国都大致上渐渐有了一些气力,永远不会停下的人类,自然开始了战争,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燕国和梁国联合征讨汉国,号称要瓜分汉国之土,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归燕国,黄河以北归梁国。 刘谌是个人杰,是个优秀的皇帝,但同时面对燕国和梁国,还是力有不逮。 尤其是数年前,燕国有个小将,名为慕容恪,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百战百胜尤其是大军团之战,还没有吃过亏,加上萧衍和梁国处于巅峰,国中名将同样层出不穷,一下子就让汉国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冀州北部的城池多被慕容恪所夺,豫州的土地也在不断被梁国蚕食。 汉国之所以还能够挺得过来,魏国伸出援手是极其关键的,因为魏国和燕国在河东有巨大的利益冲突,正如同战国时,秦国和魏国对河东河西的争夺一般。 魏国希望能够将燕国的兵力牵制到汉国一线,这样他们就能腾出手来夺取河东,进而得到进攻燕国的跳板。 萧衍最顺利的时候甚至快要攻下整个豫州,几乎整个淮泗都落入他的掌握,但关键的时候,洛有之突然薨逝,萧衍在前线粮草不济,只能匆匆退回。 没想到如今却吃到了败仗。 不过这败仗应当不大,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冲突,只不过这场冲突,让萧衍感受到了不妙,所以才会这般焦急的让自己接任父亲的职位,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先不言自己能不能比得上自己父亲的才能,就算是能比得上,但情势不同,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现在洛氏主支不显,已经消失在人间十几年了。 当世唯一一个有圣痕的洛氏子,据说还在西域,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所有人都知道在征讨胡人的战争中,洛氏嫡系死绝,遭遇了比洛国亡时还要重的灾祸。 现在据说所有的洛氏残余人都在遥远的辽东,但那里杂草丛生,道路隔绝,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就连当初洛氏大军出来的道路都已经被积雪所化的水冲垮,谁都找不到洛氏。 这世上已经没有洛氏嫡系,没有圣痕存在了。 江东洛氏,在许多人看来,的确是洛氏,但又不是洛氏,因为究其根本,世人对洛氏嫡系是带着天然畏惧的,那眉心上熠熠的圣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洛氏的确是不同的家族。 但江东洛氏眉心上没有圣痕,这威慑力就大打折扣。 江东洛氏行事与洛氏嫡系是完全不同的,他们要守住洛氏在中原的名号,需要通天的智慧和不菲的运气才行。 尤其是在汉国的英侯一脉愈发凋零之后,江东洛氏就更加的谨慎。 汉国英侯一脉所遭遇的是难以想象的,如今英侯一脉,只有一个男子,那就是当代英侯,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如果不能生下一个儿子,英侯一脉将会以绝嗣的结局退出历史舞台。 洛显之深深皱着眉头,面对谢安所讲,他的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恐怕就是皇帝所说的非常之时了。 过了许久,洛显之缓缓道:“太傅,如今四国争雄,燕梁二国对魏汉二国,正处于极其关键之时,若是能够瓜分汉国,再夺取蜀地,我大梁将有并吞天下之姿,陛下恐怕同样是有这样的心思。 但如果我现在答应陛下,那就会破坏父亲的制度,遗祸深远,您说我该如何做?” 答应皇帝去做尚书令,最简单的一个后果就是,洛有之之前所定下的累功转进的制度被破坏,即便是找再多的理由也没用,天下人不是瞎子。 如果洛氏能够做这件事,那其余的门阀世家都能够做这件事,我们就算是得不到皇帝那么大的信任直接做尚书令,那其他的官职,总应该让我们去做。 这世上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尤其是在江左。 尤其是在江左,这个世家大族盘踞的地方。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不喜欢到外地折腾。 于江东大族来说,他们是江东世家,只要能够保证在江东的利益就足够了,为什么要去外地卖命,不仅仅是士族这么想,普通百姓都这么想。 朝廷北伐,去外地流血卖命,凭什么? 征讨胡人,若不是洛神彰显神迹,若不是素王的潜移默化,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就在于这种思想。 这种思想根植在每一个人心中,不独独是江东,而是每一处,没有大义名分,任何人都不喜欢到外地去征战。 保家卫国才有士气。 自古以来概莫如是! 为了能够让江左世家支持朝廷北伐,洛有之答应在北伐后,在青州、兖州、豫州,划分大片的土地给他们,对普通的百姓同样承诺将军功折换成土地和更多的赏金。 在洛有之所设计的功勋体系中,去外地作战,比在本地作战,军功基本上是两倍,正是基于这种情况。 如果萧衍为了北伐破坏洛有之定下的制度,那就会将世家门阀再次彻底的释放出来,不能说洛有之十八年之功一朝尽丧。 毕竟现在寒门的确是有了稳定的晋升渠道,而且寒门并不在江左受到大的歧视,江东主要还是要看人本身是否有能的。 但洛有之在抑制门阀方面,起码一半的作为就付之东流了。 谢安当然知道洛显之所说的是什么,他常年跟在洛有之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洛有之所为何事,闻言沉吟道:“贤侄,先郡公所为,乃是大计,但当初在实行这一政策时,郡公曾经与我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的制度能够真正的阻止门阀世家的崛起。” 洛显之闻言一叹道:“自然如此,我洛氏精通史学,这一千四百年来的历史都在我洛氏心中。 一千四百年前,素王分封,那时的周天子权力何等广大,诸侯不朝贡,动辄废除封国,但随着时间推移,诸侯便逐渐坐大,天子的权威不存。 等到秦汉时,将诸侯贵族一网打尽,汉天子做了上百年无所不能的真正的君王,但最终的结局还是走向了地方作大的结局,等到了后汉就不必多说。 这世上,随着时间的发展,地方一定会渐渐作大,就算是洛氏主脉在的时候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父亲从未想过解决这个问题,从未想过彻底铲除门阀士族。 铲除了门阀士族,无非就是换一批人另外成为新的门阀士族罢了,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时常对我说,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如果一生都用在和这件事做斗争上,那就会一事无成。 所以只要江东的门阀士族听话,不要道德败坏,能够作为他施展的工具,能够成为他手下的一条狗,父亲就听之任之。” 对于把门阀士族比喻成狗,谢安闻言脸色却未曾变,洛有之这番话中的最后一句,可不仅仅是对洛显之一个人说过。 他不仅仅这么形容门阀士族,寒门庶族也被这么形容。 这句话相当的有名。 洛有之曾经在朝廷上,痛骂张氏的族长,说张氏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现在不听话,那就该死了,而后张氏就被洛有之贬斥,直到如今张氏都没有入流的官员入仕,氏族志重编时,也没有张氏的名字,再过几十年,如果张氏还没有起复,等到现在的姻亲等等全部去世,张氏基本上就从最顶级的门阀彻底落寞成寒门了。 洛显之接着说道:“但父亲也同样说过,虽然地方作大是不可避免的,但能够拖延,还是要拖延的控制不住的那天,就是王朝灭亡的时候了。” 谢安叹口气道:“但如今诸国相争,若是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我大梁恐怕就连败坏的那一天都撑不到,先郡公有大能,能够既压制国中的各种不满,还能够给前线源源不断的供给钱粮,但是现在的几位朝中重臣,恐怕没有这个才能,我也做不到,皇帝也不希望我能够做到。” 谢安的言语中带着萧瑟,他曾经也是朝廷的重臣,太傅,这可是三公之一的头衔,在整个梁国中,他的声望算是最高的一批。 但洛有之一死,他立刻就失去了皇帝对他的信任,或者说,皇帝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只不过因为洛有之的关系,对他爱屋及乌罢了。 现在梁国中,有才能的人不算是少,江东这块土地,一向是出人才的,尤其是能治理国政的人才和统帅大军的人才,层出不穷。 但这些人,皇帝不信任,这就很致命。 尤其是发生了疑似中饱私囊的事情后,皇帝就对臣子有了更大的怀疑,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状态。 君臣两不疑,毋庸置疑是一个国家最好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梁国在面对汉国时能节节胜利,和萧衍与洛有之君臣间的相互扶持是分不开的。 现在萧衍找不到信任的人,所以他召见洛显之,因为他信任洛显之,或者说是,他相信洛有之的儿子,不会让他失望。 洛显之闻言直接站起来,在庭中不住的踱步,眉头紧锁,不断的权衡利弊,这实在是一件大事,嘴中则不住喃喃道:“国朝不过二十年,如何就会遭遇这般问题呢?” 谢安同样不住摩挲着手中的杯盏,在等待着洛显之的回答,这是一个两难的决定,没有对错,只看他想要什么。 这时突然有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在庭中角落响起,“不争前世,不争来世,一切梦幻泡影,只争朝夕。 先郡公之策,解一时之急,或许已是行将朽木时,郡公何不再造新策? 先郡公功高江左,郡公或可亦为之,胜先父祖,当为丈夫!” 洛显之脚步一顿,循着声音来源而看去,只见在角落中站着一个约莫二八芳华的少女,素衣钗裙,小脸白皙柔美,眼睛明亮有神,似有无尽智慧的流光闪烁,浑身书卷气。 名门淑女,大家闺秀,蕙质兰心。 洛显之脑海中有无数的词语去赞美她,却无言。 ———— 公曰:“门阀,犬也,寒门,马也,皆吾门下行走犬狂吠之,马怒跃之,俱当死。” 江左讷讷,莫有敢言者。——《南史·姑苏郡公世家》 (本章完) ------------ 大家新年好,不用等了 思绪太繁杂了,写出来的质量不太行,不写了,明天继续 ------------ 第二章:谢氏有女初长成 堂外并不如何炽热的光,透过镂空雕装的丝木窗,斑斑点点落在室中。 堂中三人。 洛显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拳微屈,作沉思状,他攥着拳头极用力,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根根青筋暴起,其心中纠结,可见端倪。 谢安手中捧着茶杯,脸色带着错愕偏过头去,似是有些意外。 在他侧后不几步处,站着一个少女,眉目清秀、顾盼神飞,肌肤若雪,腰若纤素,慧黠秀丽如竹林空谷。 在少女身后的屏风后,几个少年探出首来,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谢安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却不曾说话。 洛显之一丝不苟的躬身作揖,轻声问道:“不知是哪位谢氏贵女当面?” 洛显之在问,却不是真的在问。 从年纪以及谢安的反应来看,定是自己的未婚妻,谢氏那位号称咏絮之才的谢道韫。 谢道韫温婉的回礼,“郡公万福万安。” 洛显之的父亲洛有之,之所以会为他定下和谢道韫的婚事,就是因为咏雪之事。 其时,洛有之于谢安府上做客,亲眼目睹年纪尚小的谢道韫才思敏捷,一时心喜,特意考校一番,谢道韫颇有辩才,思理清晰,于是愈发惊喜,又见谢道韫钟灵毓秀,其父母长辈,谢氏一门俱是雅致风流之辈,谢道韫长大后,定是个美人儿。 洛有之顿时洛氏传统本能发作,当场就与谢安和谢奕相约,给洛显之和谢道韫定下亲事。 谢氏门庭鼎盛,谢道韫受宠于谢氏,谢奕和谢安皆想要为谢道韫寻到一个如意郎君,若是他人求亲,谢道韫尚小,二人定然拒绝。 但求亲的是洛有之。 自邦周时代以来,洛氏出面结亲就几乎没有失败过。 概因天下人,总是喜欢要求门当户对,而这一条,于洛氏而言,便如同无物般。 谢氏身为江左第一流豪门,自然不会因为洛有之的权势而服从,但,那可是洛氏啊! 姑苏洛氏。 江左名门,不提洛这个字,自豫章郡公洛楚以来,便始终是江左前二的名门,在大梁,萧氏之下第一,盖亚诸家,在洛有之时代,几乎称得上萧洛共天下! 尤其是嫡系不显,英侯衰落的当今之世,姑苏洛氏毋庸置疑是天下门庭最高的那一个,而且洛氏对谢氏的提携之恩,实在是难以报答。 从二流士族卓然迁越为江左第一流,洛有之功不可没。 毕竟这位姑苏郡公一改自豫章郡公洛楚以来的随缘而治,洛有之性格之刚强,从他的言语中就能看出来,颇有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感觉。 和洛有之敌对的都被放逐,谢氏这种亲近洛氏的,则权力威势快速增长。 即便是不论这些,光是洛氏那比黄金还珍贵的名声,也让人心动。 洛显之望着谢道韫,谢道韫望着洛显之。 洛显之知道她是谁。 谢道韫知道洛显之知道她是谁。 谢安知道洛显之和谢道韫都知道对方是谁。 于是他缓缓轻声笑道:“贤侄,这是我大兄弈女,名韬元,字道韫,小字令姜,正是你的未婚妻。 本欲在你加冠后婚姻,但如果你要入朝为官,成家立业。 古言曰,不成家何以立业,若是无甚大事,那便择吉时婚姻吧。” 若是寻常女子,面对自己的未婚夫婿或许会有些羞涩,但谢道韫例外。 她除了长相极美外,性格实在不像是个女子,颇有江左士人的风流潇洒之气,是个极豁达之人。 初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她认真的仔仔细细打量着洛显之。 刚才在屏风后,她已经多次打量过洛显之,但之前都是侧颜,此刻正对着洛显之。 只觉近前的洛显之,很是儒雅,有种中原传统士大夫的味道,和崇尚道佛,寄情山水,肆意潇洒的江左士人很不同。 谢道韫所喜欢的从来都是英雄,那种能够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与她的生活环境有关。 谢氏一门,无论是她的父亲谢奕还是叔父谢安,或者同辈兄弟,都是颇有才华之人。 谢氏这两代人,人才辈出。 每一个家族在崛起的时候似乎都是如此,会出现诸如荀氏八龙这样的黄金一代。 谢道韫从小就生活在这种满是才华之士的环境中,于是对此极有要求。 谢安言罢,谢道韫又是福身行礼,洛显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回谢安道:“太傅所言有理,待离贵府后,小侄便修书一封至姑苏,央母亲准备。” 谢安将一众陪着谢道韫来看洛显之这位姐夫的谢氏子弟从屏风后驱散。 谢道韫则坐在洛显之对面。 洛显之举茶杯向谢道韫道:“道韫方才所言,颇有道理。 先前倒是我着相了。 方才我做沉思,应当迎难而上,不能眼睁睁看着先父十八年之功败坏。 翌日我便回告陛下,接受尚书令的职位。 只要陛下不加以三公高位,或者开府仪同三司,仅仅是尚书令的职位,还算是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洛显之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愿意。 堂中谢安举杯,只觉颇为无语。 那可是梁国尚书令啊,虽然从品级上,不如他的三公太傅,但是权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太傅不过是个虚衔。 唯一的好处是,有三公的头衔,皇帝可以给谢安加任何官职,而不引起官场震荡。 早在后汉时,不录尚书事的三公就已经不如尚书令了。 在如今整个梁国中,不加其他衔的尚书令,权力绝对能排的进前十。 如果有开府仪同三司,那地位将直接跃升至前三。 在完全由士族把持的楚国时代,对九大高门来说,只要时机合适,这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是梁国! 而且是洛有之整治了十八年的梁国! 纵然是士族高门的子弟,也不能一步登天,要担任一些低品级官位,他们和寒门的区别在于,这些清贵的职位,通常和文史或者军队相关,这种职位有关系的情况下,升迁很快。 洛显之刚刚出仕就一步登天。 可以预见的是,这不是萧衍对他宠信的结束,而是开始,他会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位极人臣,权倾梁国。 即便是江左第一流高门的谢氏,也万万达不到这种程度。 但是洛显之的话中,却颇显无奈。 任谁坐在谢安位置上,怕也难以平复这种复杂的心思。 更让谢安无言的是,他实际上能理解洛显之的心情。 因为先姑苏郡公洛有之也是这般,所作所为不独为一时,而是长观往后。 这似乎是出身洛氏的一种执政本能,极度的遵守约定俗成的政治规则,与此同时严酷的打击那些破坏规则的人。 极度守旧。 极度激进。 这两种矛盾的特质,集中在洛氏的身上,于是造就了洛氏很多独特的政治观。 谢道韫却从洛显之的言语中,听出了他的决心,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致。 谢安的夫人来到堂中,用借口将谢安叫走,堂中顿时只剩下洛显之和谢道韫二人。 若说姬昭之世最大的不同为何,大概就是女子的社会地位,虽然局限于社会生产力女子从属于男子,但因为董仲舒被洛氏狠狠打击,三纲五常并未统治当世。 又因为高皇后以及洛氏女和姬灵均的崇高地位,社会对女性是宽松的,起码不至于出现女子不能面见外客,还要隔帘对话之事。 谢安在时还好,待谢安一走,只剩两人,洛显之和谢道韫皆是第一次遭遇如今这种情况,都有些尴尬。 二人沉默一瞬,几乎同时伸手去端茶,试图缓解尴尬,眼角余光瞥到对方的举动后,更是尴尬,又齐齐缩回手。 谢道韫莞尔,掩嘴笑道:“郎君,可擅酒,擅诗赋否?” 江左最有名的曲水流觞,便是饮酒作诗赋,谢道韫于是有此问,话匣一开,尴尬气氛顿时消解。 洛显之笑道:“饮酒甚少,作诗亦少,我父承经世致用之术,我亦慨然有大志,欲清平天下,于诗酒辞赋之道,只略懂而已。” 谢道韫闻言眼睛亮起赞然道:“郎君所言极是,如今江左士人,尤其是诸门阀士族,皆好虚名,喜清贵之职,殊不知,不过是无根之萍而已。 郎君有大志,妾身甚喜也。 不过世道人情,倒也不能放下,郎君初登朝堂,江左诸门,定会专之,品察郎君。 郎君自姑苏而来,久不曾入建业,想必于诸家难见,妾身尝闻豫章郡公入江东时,时江东诸家以流觞曲水相待,如今郎君初入建业,妾身当广邀诸家,共贺郎君。 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谢道韫擅长如今门阀士族所品谈之术,但她却不崇尚这些,尤其是谢氏诸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有能上马治军者,有能下马安民者,皆不是夸夸其谈之辈。 她想要的夫君,自然亦要是这等英杰,她想要为洛显之在建业布下盛大的流觞曲水之宴,向整个建业宣告他的到来。 洛显之微微沉吟后问道:“这是道韫伱的意思,还是太傅的意思?” 二人的意思区别很大,如果是谢太傅的意思,那就说明,在洛显之的父亲洛有之去世后,以谢氏为首的一众洛有之旧部,也就是一众失去了皇帝信任的旧部,有重新起复的想法,他们要精诚团结在洛显之的身边,然后重新执掌梁国的大政。 如果是谢道韫的意思,那洛显之就要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单纯的欢迎,还不至于摆这么大的阵仗,尤其是洛显之一旦接受了尚书令的职位,很快就会成为梁国政坛的众矢之的。 谢道韫的眼睛很亮,她望着洛显之目光熠熠道:“妾身不曾与叔父商议此事,但此事是叔父想要做的,妾身觉得,人行于天上,众人方仰望之,人行于地上,众人将俯视之。 郎君想要做大事,那就要站的足够高,就如同先郡公般,若是郎君因为受尚书令职,而遭受非议,进而影响大业,岂不是过错? 立于万众之前,明明白白的告诉诸家,郎君你与诸人不同,使诸家服你之威,从你之势,及至朝中,当有盛名,有盛名者,当有盛业,有盛望,有高贵彰显。” 谢道韫的声音振聋发聩,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要让洛显之直接出名,不仅仅是洛氏,不仅仅是先郡公丞相的儿子,而是自己名动江左,让整个江左的士人,都认可他是天下第一。 这就是最直接的刷名望,而且是直接在江左一群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族面前刷,只要能成功刷过,那名望直接就蹭蹭的涨到顶点。 在汉末风气还没有彻底消失的当下,这种手段还是相当有用的,在这个极其看重名声的时代,声望是真的能当饭吃。 谢道韫又道:“既然郎君已经决定要接受尚书令之职,那使用这种手段,应当不算是什么。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手段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洛显之望着侃侃而谈的谢道韫,微微感慨着道:“小姐可真是女中豪杰啊,短短时间之内,就让我连续破掉几条规则。” 谢道韫微微捂嘴笑道:“妾身只是提出一些办法,郎君若是按照这个方法去做,那日后压力可就大了。” 是的。 这种养望的方法也是洛有之所排斥的,他喜欢的是,从基层历练起来的官员,而不是夸夸其谈之后,突然拔擢。 谢道韫提出这个办法,就是在赌洛显之能执掌很多年的政事,这样洛显之虽然通过这种旧时代的方法当了官,但可以反过来直接将其再堵住。 不让其他人走这条路。 过河拆桥。 洛显之如何能不感叹呢? ———— 谢韬元,字道韫,小字令姜,其先陈郡人,汉末时避乱,迁徙吴郡,后称姑苏,梁国大兴,父、叔父皆列高显,名动江左,道韫颇美,有文才,擅诗赋,以一女子而称君,佐公从事,堪为女中名士,江左翘楚也。——《南史·奇女子列传》 (本章完) ------------ 无更 下一秒,他的双手突然朝两边张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他的手中发出。 原来这个世界在缠布条的时候都是一圈一圈的瞎缠的,哪里像杜狄冬一样,仔仔细细缠好每一个关节,整个绷带打下来就好像规则的艺术品一样。 听了这话,程梁松了口气,按铃让助理进来,把那几个创意递给他,嘱咐一番。 “元气电光球,飞雷高级形式。”基础语的解释略显粗糙,可能这一招本来就不算很强吧。 这边,我与穆云泽还没说上两句,那边岳天与沐彬就匆匆跑来,先是朝我“敷衍”的行了个礼,随后,伏在穆云泽说了几句。 今天是三月的一个周日,不用上学。平常临近周末,在星期五的傍晚,爸爸就会骑着自行车载着王鹤回家,这周是因为爸爸有工作要做,下乡去了。 是以,那姓安的死太监来“好心探望”之时,躺在床上的慕云桐那气若游丝的状态、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呻吟,以及满腔的愤懑伤感,都不是假的。 “昨夜二更,城中一户人家,突然全部昏迷不醒,随后,附近的人也开始出现昏迷,到了刚才飞云铁骑来报,城内过半的人都已出现这种症状。”穆云泽回眸看着我,解释道。 “千万别,既然你拥有它了就别轻易送出去,这手套能帮你不少忙,只不过你现在不会用而已。”余长老一听白飞想送给别人,当场就说不要。 这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半开着的窗户,眼下天气闷热,哪来的风呢? 木易看着7人憋屈的表情心中暗暗笑着但是脸上却表现出一副不容抗拒的神色。 “你怎么样了?”罗绮没跟他计较对错,而是关心的询问他的情况。 林中鬼本来就令人感到诡异,此刻又来了一个并非人类的和尚,并且带来了三颗人头,又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原来的天狼不是这样子的,根源在于唐阳羽,唐阳羽要她做自己的,那她就做自己好了,唐阳羽必须自己承担这个后果。 不待空望神僧说完,千面狐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给空望神僧看了看。 随着这些嘈杂的声音,陌君漓慢慢的走下了楼梯,走到了大厅中。正好大厅里挤满了人,陌君漓从楼梯上走下,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话音既落,黑衣青年赵括身后的几名生死境强者目露异色,显然是对前者如此亲近叶刑的态度感到有些无法理解。这也难怪他们如此想,毕竟叶刑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修为境界只有破虚境圆满的武者而已。 叶凌正想着,忽觉有阵微风吹过,带起她轻薄如纱的裙子,飘逸的荡了起来,将她的裙摆吹得更高了,露出大半个圆润诱人的翘臀。 满意的点了点头,周无双飘身来到了那男子所致之地,一掌拍出就打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多吉斯将记忆中那些跪在神殿面前狂热的平民和眼前这个强大巫师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好。那就拜托你了。”杨盘挥拳兴奋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要是真用笨办法来找,最后肯定是浪费时间而一无所获。 她微微垂下了双眸,实在是,她想不出尹子谦所说的二十五年前究竟与她何干? 冯九看着吕合金的时候,眸子里面,全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沈真神一般的飞速,从沙发上抄起自己的外套,逃命似的,头也不回,冲出门口,步伐凌乱,直奔楼下而去。 夏日想上前仔细看看,可是她迈不开脚步,腿沉得好像绑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迈不开。 看这样子,起码几年之内,这地方恐怕都要被这种雾气所笼罩了。 一抬头,看见沈洪星光灿烂般的明朗笑容,那充满无尽魅力的面庞,深遂的眼瞳,朴惠贤迷失了方向。 那一刻,她想到了林子川,云夕,楚何,以及白衫之间的生死纠葛,楚何恨林子川,是因为林子川夺走了云夕,而白衫恨云夕,是因为云夕占据了楚何的心,他们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解除冰封后的梵雪依冻的瑟瑟发抖,兰熙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梵雪依的身上,自己也蹲下抱着梵雪依的身子为她取暖。 周博朗咒骂了一声下的车。下了车本來想指着沈心怡的鼻子数落两句。结果一看见沈心怡身上衣服都给人撕破了。什么话都憋了回去。 “那个事情你先放一放,回头让参谋部合计一下!”老魏看看大首领,在得到后者许可后才对老牛说道。 开世七神器究竟告诉了妖瞬怎样一个结果,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心疼,她恨,恨妖瞬只将她当作一个影子,恨自己为什么不记得那些往事。 胡顺唐刚说完,众人都听到了两声清楚的脚步声,随后脚步声消失,四周又变得一片死寂。 “!!!”你才长得跟个柴一样!今天看在你给自己夹排骨的份上放过你一马,不跟你计较了!苏瑾白了钟离洛一眼又继续跟碗里的排骨约会去了。 老头话落,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闪身进入了茅草屋内,待两人反应过来时,老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龙拳来到营地的时候,龙山刚从这里离开,因为已经决定准备去皇城面见明皇,来营地看了一下后他来到了张重家中。 ------------ 第三章:洛显之,三日三迁! 马车转动的隆隆声消失在街头转角,谢道韫倚在沉色门前眺望,一身素色衣裳,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在夕阳光照下,略泛粉红,晶莹剔透,腰肢纤细,有别致风流之意。 “小儿,回去吧。” 谢安唤着谢道韫,脸上满是笑容,谢道韫扬起脸,露出如娇沁兰花般的笑颜,摇曳动人,可惜洛显之未曾见到这幅美景。 洛显之坐在马车上,静静思索着明日陛见皇帝时的言语,人常言道,子常类母而不类父,但洛显之不是如此。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他和洛有之都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躲在姑苏不愿意来建业,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握和思路整治梁国。 但现在他决定将江东扛在肩上,就会让整个江左知道什么叫做老子英雄儿好汉,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太阳升起。 照在波光粼粼的长江上,照在人声鼎沸的建业城中,照在庄重肃穆的梁国皇宫中。 今日不上朝。 皇帝未曾召见臣子,于是皇宫中略有一些冷清。 洛显之在皇宫门前下车,在禁卫的带领下,往皇宫殿中匆匆步去。 短短三天,洛显之就已经两次来到皇宫。 在这个时代,不要说常人,纵然是京官都可能终生不曾真正见到皇帝一面。 皇宫巡逻的禁卫上前查验,洛显之取出牙牌,于是畅通无阻。 进到殿中,但见皇帝萧衍身上披着袈裟,左手中转着一串佛珠,右手则握着佛经,封面看去似乎是《菩提经》,殿中檀香冉冉,萧衍身侧的宦官以及宫女皆做金身状,同声念念有词。 洛显之见状不曾说话,只是安静的立身在顶柱下,萧衍主动将诵经声停下,围着他的宦官和宫女都很是惊讶,自先姑苏郡公洛有之薨逝后,还没有人能够让陛下主动结束诵经。 这些活在皇宫中的人精纷纷不着痕迹的偷瞥了一眼洛显之,暗暗将之记在心中,真不愧是故郡公之子,果然圣眷盛隆,远超常人。 洛显之上前躬身作揖拜道:“臣洛显之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萧衍笑着问道:“灵秀,平日里可读佛经,这里面有无穷的道理啊。” 洛显之恭谨回道:“回陛下,臣读过,但不多,平日常读先祖所著《王制》和《王道》,颇有常读常新之感。” 萧衍一滞无奈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当年你的父亲也是这般同朕说,说说吧,进宫有何事?” 萧衍是个聪明人,洛显之这么早就进宫找自己,他大致能猜出什么来,又笑着吩咐道:“给姑苏郡公搬椅子来,灵秀,且坐下言语。” 洛显之说道:“陛下,臣此番进宫,是前来禀告,臣愿意接受尚书令之责,陛下一番真诚,两代信重,臣不能不报。” 萧衍见果真如此,忍不住朗声大笑,笑罢摆摆手道:“好啊,有灵秀你来担任尚书令,朕就放心了,不过伱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朕知晓你先前是不愿意担任尚书令的。” 洛显之恭谨道:“臣先前不过是担心陛下因臣而破国家制度,招致不可预测的结局。 臣本欲在数年内通过立功,执掌大政,这样国中不会有所争论。 但昨日思索后,这等想法或许有些不妥。 如今天下汹汹,列国纷争,皆有并吞四海之心,尤其是强燕,悍勇难制,此时正是我大梁勃然兴发之时。 在这等关键之时,谨守规矩或许会错过更多的机会,奋勇向前时,不能顾忌太多。” 萧衍闻言站起身,将手中经书一丢,旁边的宦官连忙接住,萧衍又大笑道:“朕又给自己和子孙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民的宰相啊。” 说罢盯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堪舆图道:“灵秀,你觉得朕如果再北伐,还能得到上次的成果吗?” 洛显之闻言回道:“陛下,臣还未曾接手国政大事,不知道国中情况,但以天下大势来看,臣觉得短时间内,我大梁伐汉是没有机会的,因为燕国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南征,以我大梁一国之力,北伐甚难。” 萧衍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微微感叹道,“燕国,实在是我大梁一统山河最大的阻碍,前番又夺取了冀北,愈发势大,等燕国全夺黄河以北,我大梁再想要一统江山就难了。” 燕国之强,实在是诸国之最,若论人口自然不是最多,但燕国有山河形胜之利,又有天下最悍勇的骑兵。 在军队战斗力下降后,还能时不时从辽东的深山老林中,揪出那些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让他们成为披甲人。 这些披甲人的战斗力强悍到离谱的程度。 在进攻冀州城池时,披甲人每每先登,悍不畏死。 不过洛显之认为,“陛下,燕国虽强,却不是我大梁如今应当考虑的对手,中原四国中,唯有燕国和我大梁不接壤,所谓远交近攻,和燕国的联盟还要继续下去,否则无论是魏国,还是汉国,进攻我大梁,都不容易应对。” 萧衍有些凝重的点点头。 中原的四个国家,若是按照人口和粮草这种国力算,排序应当是汉魏燕梁,汉国最强,魏燕二国差不多,梁国最弱。 若是按照军事实力算,应当是燕汉魏梁,燕国独一档,毕竟在北方大平原作战,骑兵实在是太重要,燕国有最精锐的骑兵,在草原一空后,燕国得到了更多安全的养马地,一人三马已经是标配,汉国士卒更多却一直被压着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梁国基本上是最弱的,尤其是骑兵更是几乎没有,如今国中的骑兵都是萧衍当初去草原大战时,所得到和训练出来的,还有俘虏的胡人骑兵,用一点少一点。 凭借着最弱的国力,能打出夸张的战绩,可想而知萧衍和洛有之二人搭配起来有多夸张,增幅了多少国力,当然,汉国在最初那一批将领去世后,就没有特别杰出的将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汉军没有足够多的领军大将,同样是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 如今汉国正在发挥大汉的传统艺能—— 外戚掌军。 刘谌的皇后出身泰山羊氏,这是个极其老牌的士族,传承很久,羊徽瑜嫁给刘谌后,羊氏又兴盛起来,她的弟弟羊祜,在年幼时就很有名声,后来在汉国中平步青云,等到羊徽瑜被册封为后之后,再加上英侯一脉和吕氏在征讨胡人时,出力太多,羊氏就愈发兴盛,羊祜的仕途之路更加顺利,他文武双全,尤其是在军事方面有见地,于是得到刘谌重用。 在初期和燕国以及梁国的战争中,羊祜都立下功劳,尤其是面对梁国,萧衍也不能在他的手底下占到便宜,但燕国慕容恪横空出世,如同不世出的战神一般,打的汉国其他将领溃不成军,只能羊祜前往抵挡,于是萧衍又开始在汉国南面节节胜利。 这便是汉国的困境,它比梁国强,但北面有个燕国,于是它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来维持冀州防线。 这样梁国在面对汉国时,就有从容的裕度。 萧衍对如今诸国形势洞若观火,但他转头一看就发现洛显之面上并没有什么很担忧的表情,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灵秀可是有什么破敌良策?” 洛显之微微一笑道:“陛下,臣有一问,当年邦周末年,战国纷乱,为何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而不是其余山东诸国呢?” 秦国! 萧衍一惊,没想到洛显之会问到这个,略微沉吟后说道:“因为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历代国君都是英主,于是能一统寰宇。” 洛显之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陛下,您也是我江东英主,为何却囿于江东,不能北上呢?” 萧衍这下知道洛显之是有一番道理而来了,于是笑着问道:“灵秀,不能卖关子了,将你心中所思讲出来吧。” 洛显之微微笑道:“其中原因甚是简单,山东诸国有力与秦国抗衡的,国君都是昏君,这些昏君喜欢奸佞之臣,奸佞之臣将有能力又忠诚的臣子都杀死,卸下了自己的盾牌和盔甲,又怎么可能在大争之世中存活下来。 若是秦王将辅佐秦国兴盛的人才都杀死,若是秦始皇是个昏君,将王翦、李斯等人杀死,尤其是王翦,没了王翦,秦国就不可能那么快一统山东诸国。 赵国若是不杀廉颇和李牧,就不可能那么快崩溃,齐国若是没有昏君和满朝奸佞,就会给赵国供给粮草,长平如何会败的惨。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陛下您这样的英主绝不会做的蠢事,但列国君主都做了一个遍。 他们如何不败? 他们焉能不败? 若不败,那才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 在列国相持中,人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陛下已经是卓绝的英主,在这方面已经升无可升了,那毁坏敌国就是最关键的事。 一个奸臣所能发挥的作用,是胜过万千大军的。 秦国多用反间计来挑唆山东诸国,我们应当学习,比如那燕国慕容恪,他的确是文武全才,有盖世之才,但那又如何呢? 昔年山东诸国有多少人才最后都归顺了秦国,决定一切的是君王,而不是臣子,尤其是才能卓绝的臣子和多疑无用的君王,必有一死。” 嘶! 洛显之的话几乎在瞬间给萧衍好好的上了一课,这一瞬间他有一点意识到,洛显之和他的父亲洛有之是不一样的。 洛显之和洛有之的确是很不同。 洛有之是那种传统的丞相,通过治政和富国强军来让国力变得愈发强大,在政治斗争上,洛有之实际上并不特别擅长,毕竟他能跋扈的说出士族寒门都是他的门下犬马。 他凭借的是萧衍对他的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萧衍都站在他这一边,于是洛有之得以一直身居高位,然后施展政治抱负,在治政方面,他是顶级的,下面人想要搞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揪出来。 但洛显之不一样,他喜欢斗人。 萧衍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沉思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灵秀,但是朕看如今的列国君主,没有特别昏庸的,汉国皇帝刘谌朕是见过的,是个英主,魏国的那个皇帝,魏国人说他像魏武帝,这种皇帝反间计恐怕不是那么好用的。” 洛有之差点就脱口而出,谢安有能力也算是忠诚,你不是也因为不信任他而闲置。 但他强行克制住,而后缓缓道:“陛下还记得史书上曾经提过的先汉时期的靖难之役吗? 在靖难之役结束后,天下出现了靖难功臣和汉孝宣皇帝。 靖难功臣证明了自己对大汉的忠诚。 汉孝宣皇帝证明了自己是古之圣王一样的天子。 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如何呢? 汉孝宣皇帝给予了这些靖难功臣一切东西,荣华富贵以及世袭罔替,但最关键的东西没有。 汉孝宣皇帝尚且如此,又有谁能例外呢? 魏国皇帝曹髦像魏武帝? 若是他真的像魏武帝那事情就简单了,魏武帝的多疑可是世人皆知。 谁能忘记呢? 在那个雪夜,荀令君自杀,那可是陪着他一路走来的最大功臣,最后落得那么一个结局。 魏国政坛几经变幻,曹髦真的能信任那些臣子吗?” 一桩桩一件件举例和分析,让萧衍眼中的光愈发明亮起来,他在殿中踱步,而后振奋的和洛显之道:“灵秀,你真是个大才啊,这些事,朕如何就想不到呢?” 洛显之微微笑道:“陛下乃是皇帝,是君王,汉高祖治理国家不如萧何,奇谋不如张良,领兵打仗不如淮阴武穆侯,全能不如英文献侯,但成为皇帝的却是他,陛下几番征召将臣从姑苏召来建业,这就是陛下所擅长的啊,且陛下领兵之能,远胜过臣。” 萧衍听着这番话就只觉非常的舒服,这种话,洛有之就很少说,通常洛有之见到他就是讲收了多少税,花了多少钱,然后能供给多少粮草。 萧衍又兴致勃勃的问道:“灵秀,可还有其他的良策吗?朕发现你思路别具一格,若有其他之言,当多与朕说一番。” 洛显之略一沉吟,心中有些纠结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陛下,臣的确有一些话想要说,是关乎我大梁一统天下之事的,若是能做到,这天下就定然属于我大梁。” ? 洛显之这番夸口让萧衍直接震惊了,自古以来谁敢这么说,定然统一天下? 他立刻坐到洛显之对面急声问道:“灵秀,快说,什么办法能定然统一天下?” 洛显之抬眼望向殿中的屋顶,缓缓问道:“陛下,您认为一个王朝和国家会因为什么而灭亡呢?” 萧衍没想到洛显之一开口就是这么庞大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洛有之曾经也问过他,而且给出了答案,“曾经你的父亲也问过朕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答案是因为百姓没有安身立命的土地,最终交不起赋税,遭受了太多的徭役和兵役,最后这些人就会造反,然后国家就会更加收不上税,没有钱,就没有一切,最终灭亡。” 洛显之点点头,这番话一听就是自己那个擅长治国理政的父亲所说的,大多数的丞相,在任上的主要作用就是让国家的财政和用人制度,正确起来。 能达到的就是古代名相,达不到的就是废物点心。 但洛显之有自己的看法。 他缓缓道:“陛下,臣的看法和父亲大致相同,但臣想要问的是,为什么这些东西总是在王朝末年的时候出现呢? 因为朝政败坏,因为朝纲废弛,先汉和后汉都是如此。 创业的先辈总是筚路蓝缕,二代尚且还知道辛苦,但是三代就已经开始骄纵,先汉的靖难功臣,忠诚的确是忠诚,但能力,也只有吕氏和韩氏等少数几家还堪大任。 皇族子弟就更不必多说,各个声色犬马,在节俭的风气过去后,整个帝国王朝都陷入了追求浮华中,他们追求更华美的服饰,追求一切大而美的东西,一顿饭就能花掉一个普通百姓一生的积蓄。 天下有多少东西能够供得起这么多人的享受呢? 臣想说。 现在的列国,大多数都走到了这一步,魏国和汉国已经建国数十年,魏国换了五代君王,汉国换了三代君王,燕国两代君王,但燕国的历史要从燕氏主政的时候开始算,除了换皇帝,燕国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也是五代君王。 五代君王啊,纵然是邦周,也到了出周厉王的时候了,先汉出了汉戾帝,这已经是个相当危险的时期了。” 萧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他轻声问道:“灵秀,你独独不提我大梁,是不是我大梁,也是如此,一定是如此,慕容氏代燕氏,我萧氏代楚氏,是一样的道理。” 根本就不用洛显之说话,萧衍当然知道江左的风气,这里身处南国,本就有浮华之气,萧衍他自己也是个爱享受的,更不用说其他人,上行下效,当然奢靡。 在洛显之看来,这就是亡国之兆。 萧衍有些好奇的问道:“灵秀,为何你的父亲从来不曾和朕说这些呢?” 洛显之沉吟道:“可能是父亲不曾关注这方面,他有自己的执政思路,江左浮华能让他更多的从士族手中掠取钱财,供给国用,而且父亲一直支持陛下北伐,大概也是注意到这方面,要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 萧衍更是好奇,但如今回忆一番,貌似真的如此,洛有之在执政时,对于北伐有种迫切,基本上在不伤害梁国基本盘的情况下,竭尽全力的支持自己北伐,不断的北伐,这和大多数文臣是不同的。 洛显之点点头凝重道:“正是由于臣刚才所说,这世上没有不腐化堕落的王朝国家,如果不能在英主在位期间完成足够的功业,那未来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我们不能在国家大政难行之前完成大业,未来就更难以执行了,陛下,臣听北方回来的人说,有官员在军粮中,中饱私囊,导致我军败绩,您想过没有,如果日后这种官员越来越多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在先汉末年的时候,山东的义军为什么会势如破竹的攻下山东,那些官员上下其手,导致山东战备不利,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原因。 我大梁,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即便是经过父亲十八年的整治,还是没有抑制住这种倾向,父亲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压制士族权力上,精力有限,其他方面只能忽视了。 陛下。 臣想,在臣的父亲执政的时候,一定和您说过。 士族对国家的伤害当然是很大的,他们隐匿人口,导致我大梁不能全力出手北伐,所以他要全力打压士族, 但臣想要说,这世上并没有完全没用的阶层,包括士族。 士族自然有积极的意义在,比如树立起一种标杆,这些人对名声的追求,是陛下可以利用他们的工具。 而且大多数的士族因为追求名声,在很多方面都会规范自己的行为,这是一种‘富贵的傲慢’和‘富贵的善良’。 臣记得在臣的族中典籍里面,先汉百姓说过一句相当经典的话,叫做‘如果我拥有他的财富和地位,我会比他还要善良’。 这句话充分的说明了,这些传承时间久的士族阶层,只做大奸大恶之事,普通的小恶,一般是不做的,不是他们更善良,而是不值得,利益和付出不成正比。 寒门则不是如此,他们还处于原始积累的阶段,日后他们也会成为这些传承久远的贵族,成为体面人,但在原始积累阶段,他们的手段就不得不粗糙一些,而这些粗糙,通常会直接伤害到最底层的百姓。 底层百姓最恨的永远不是那些把持着国家的门阀士族,而是他们在村里以及乡中能够接触到的胥吏,正如两汉时期,死的大多数官吏,都是直接面对百姓的,那些高官通常是游历在世间的百家子弟以及我洛氏子弟所杀。” 萧衍皱眉道:“灵秀,你的意思是,放松对士族的压制,转而去压制寒门?” 洛显之立刻摇头道:“放松对士族的压制,那是亡国之道,就算是江左不亡,大梁也会被这些人直接改朝换代,压制士族是我大梁国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臣的意思是,士族和寒门一起压制,包括基层的胥吏,都要残酷的对待他们,要用远比父亲执政时的手段来整治这些人,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流的流,只要处理的人足够多,我大梁的吏治就能清平,我大梁的国势就能坚持。 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 秦国有无数的问题,国中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在最后刘邦攻入关中后,赳赳老秦,喜迎沛公,山东诸国都有复国的人,只有秦国没有,老秦人欢天喜地的改朝换代,但最后却是山东诸国灭亡。 唯一的原因就是山东诸国的上层和贵族阶层实在是太烂了,但凡齐国有几代英主,以齐国的底蕴和国策,也不至于最后让秦国得到天下。 我大梁想要得到天下,就要做到比另外几个国家好,在他们烂下去的时候,我们只要能坚持住政治清明,最后的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萧衍人已经有些懵了,今天洛显之给他讲的东西,是他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在史书上,所有的贤臣和皇帝说的都是什么? 陛下只要修持德行,任用贤臣,天下自然就会大治,陛下得到了天命,当然能够得到天下。 陛下只要讲究仁义,自然就会得到天下人的投效。 这就是儒家圣人孟子所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 几乎都是此类,就连他最信重的洛有之,也是这么说的,让他好好选择人才,任用人才,治理国家,自然就能够得到一切。 自古以来的王道都如此。 但现在洛显之所讲的,听起来就很…… 萧衍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听到的东西。 与其提高自己,不如诋毁别人。 与其费力选拔人才,不如用计毁掉敌国贤才。 不提为寒门上升开路,不提让士族主动的拱卫国家,而是严厉的打击其中不法。 尤其是最后这一条,不努力提高自己,而是等着敌国烂下去,这种办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真的好有道理。 萧衍感觉自己可能有些毛病,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洛显之了。 他目光很是复杂的望向面前言笑晏晏的洛显之。 洛显之的长相自然是很俊逸,身上满是儒雅的气质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肤色白皙,手指就连指甲都干干净净。 一看就是赤诚君子虽然年纪尚小,甚至未曾加冠,却没有丝毫的少年稚气,反倒有些名士风范。 但谁能知道笑盈盈的洛显之,会提出这一条条建议呢? 萧衍和洛氏关系好,他也不憋着,直接问道:“灵秀,你这些想法,是出于何等想法而来,朕对洛氏虽然不算是很了解,但大概传说中的洛氏,不都是尊重那些名门,而后名门拥护吗? 朕记得先汉时,洛氏就是许多名门的领袖,后汉时就更不必多说,天下楷模洛子川,乃是士族之首。” 这就是萧衍对洛氏不了解了,洛显之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洛氏中唯一一个这种,只不过之前的许多先祖都不说只做而已。 但自己和先祖所面临的处境不一样,只能说出来。 他缓缓收起笑容,心中则想着编一些理由,又觉得没必要完全编,他盯着萧衍,带着些感慨缓缓道:“是啊陛下,在曾经的确是如此。 但大梁的局势,若是想要夺取天下,却不能用纯粹的王道了,王道是以本伤人之道,如果现在我大梁有燕国的国势,臣会推荐陛下大兴仁义之道,宽容的对待国中每一个士族官吏以及百姓。 但我大梁不是。 如果燕国统一了北方,我大梁除非能够统治整个黄河以南,否则就连守住国土都很难,燕国能不能统一北方,臣不知道,但燕国统一的机会是比魏国大很多的。 等到燕国一两年消化了冀北之地,一定会发起河东之战,有那个慕容恪在,魏国大概率不会是对手,失去了河东,魏国面对燕国,迟早是死。 河洛之地,也难以保得住,那个时候,就算是再实行王道,也保不住大梁。 臣的祖先是洛国君主,洛国实行了那么多年的王道,最后还不是因为国力的巨大差距,而败于秦国,仅仅王道是不够的。 我大梁一定要抓住机会,拿到整个黄河以南,才有讲未来的资格,汉国和魏国,就是我们的主要对手,搞烂他们是长远的计划,包括搞烂燕国是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做的,虽然和燕国结盟,但细作现在就应当开始在燕国中释放谣言了,还有我梁国的各种奇珍异宝,香车美人,要多多的给列国君主以及贵族送去,让他们沉迷在声色犬马之中。 整肃国中更是重中之重,父亲之前的管理方式,已经快要到顶了,再想要通过现在的方式,继续提高国库的收入,很难,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维持,然后开始清查国中的不法之事,狠狠地用杀戮来震慑基层胥吏,不要让百姓陷入不能生存的境地。” 洛显之这番话就显得正常了许多,至少比先前正常了很多,萧衍大致知道了洛显之要做什么,他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灵秀,朕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父亲,留下了很多问题,朕要为你的父亲说一句,青云是朕此生见过最有才华之人,他是朕最好的丞相,没有青云给朕坐阵后方,朕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成就,朕甚至就连草原都不敢去。” 洛显之直接愣住了。 萧衍的神情很认真,他是真的很怀念和洛有之共事的时间,那个时候的萧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哪里像是现在,明明和此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被梁国的现状掣肘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于是他愈发的怀念洛有之。 洛有之就是那个能够兴旺自己的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陛下,您如何会这般想?那可是臣的父亲,是臣此生最崇拜的人,臣怎么会对父亲不满呢?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执政,邦周时齐国管仲,兴盛了齐国却导致齐国过于重商,晋国强大却导致卿族坐大,臣的先祖文公改革是最完美的,但依旧没能改掉根源,宣公的改革让诸侯进一步坐大,洛文王执政,民间豪强也在恢复,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臣现在相当于是第二阶段的执政,目标是处理臣父执政时的问题,让臣父的政策更加流畅的执行下去,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萧衍也反应过来了,洛氏这么看重孝道的家族,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他再次回想了一下此番洛显之进入宫中后所说的诸多言语,这些话单独听,感觉有些问题,但是合在一起,就能够感觉到,洛显之明显是有一套自己逻辑的,而且这套逻辑是他深思熟虑许久的。 萧衍的眼睛望向他在上首的桌案,那个上面放着洛有之留给他的遗言,两个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洛有之临终前写在纸上,其中一条就是,任用尚书令时,要选择能一以贯之的人,不要选择那些只能做副手去执行的人。 现在看来,洛显之就是这样的人。 “灵秀,你比朕想象中的还要优秀,真不愧是青云的儿子,有你这样的儿子,青云的确是九天之上,可以欣慰,不像是朕,那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唉。 你说得对,朕应当在朕还活着的时候,尽力去做到更多的事情,否则以后我大梁还不知道会如何。 灵秀,朕会尽快将尚书令的任命下发,你马上就会接任,对未来如何执政,你可有些想法了?” 洛显之深深躬身道:“陛下,臣已经大致有思路,这些年臣不仅仅在姑苏读书,还曾经在江东的各处都游历过,对如今国中情况,还算是了解,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得到洛显之的回答,萧衍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且回府中,接下来的几天,朕会将旨意下发到你府上。” 洛显之再次躬身作揖,而后离开了皇宫,走在皇宫中,望着那些巍峨的建筑,洛显之却觉得姑苏的山水更好,他曾经想一辈子生活在姑苏的山山水水中,但最后,洛这个姓氏还是让他离开了那里,走到了建业之中。 这巍峨的皇宫啊,下一次再来上朝,自己就不再是现在没有官职的赋闲之人,而是尚书令了。 从赋闲之人,摇身一变,成为尚书令,在如今的梁国中,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洛显之低着头,摊开双手,手指上的纹路都根根分明,骨节明显,自己能够将整个梁国都握在手中吗? 能够达到父亲曾经达到的成就吗? 洛显之在问着自己,没有人知道结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尽人事,知天命,如此而已。 …… 在洛显之来到建业第三天,这个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建业的权贵圈子,洛有之的儿子来到了建业,这绝对是超级大新闻。 谢氏还在等待着皇宫中的消息,根据消息和洛显之的意志,来决定如何向整个建业宣告他的到来。 建业城被这条消息刷屏,几乎每一场聚会都在思索,皇帝会给洛显之什么官职,少数人猜测是六品,最可能的是国史的编撰,这项工作清贵,又容易出成绩,而且还是洛氏的老本行,给楚国修史是现在的大工作,毕竟大多数人的祖先都在楚国当过官,这项工作可不算是容易。 但大多数认为以皇帝和先姑苏郡公的关系,一个六品绝对不可能,皇帝很可能会小小的破例,给予洛显之五品的官职,直接成为主管楚国史书修订的主要大员。 或者说是进入禁军,这样方便带着洛显之打仗的时候立功,然后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升官。 这些人的确是比较闲,不仅仅猜测官职,就连之后的升迁路径都想好了。 但还是猜错了。 如果没有兵败的那件事,或许萧衍的确是会给洛显之一个五品的官职,然后让他快速的立功升迁,一步步让他当上丞相,就算是当不上真正的丞相,那三公录尚书事也足够。 但兵败之事,刺激到了萧衍,最终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建业城的权贵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震撼,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门阀士族。 “敕令:洛氏显之,出身名门,忠正之后,爵列郡公,尊贵有神,朕往辰星,当得高显,当得其佐,赐其尚书台行走。” 这是萧衍赐下的第一条圣旨,进入尚书台是众人没想到的,尚书令在很多人看来是俗务,除非是尚书令和左右仆射这样的官职,才值得去做。 仅仅一天之后,就又有圣旨从宫中传出。 “尚书台行走洛显之,品行高洁,朕甚慰之,郡公高爵,多有牺牲,朕拔擢为尚书右仆射。” 大多数人已经蒙蔽了,怎么就直接尚书右仆射了,还不如直接把尚书令赏给他! 又是一天。 “尚书右仆射洛显之,允文允武,才智超群,所献之策,朕甚喜之,大梁有此大才,当兴,拔擢为尚书令,晓谕。” 轰! 令旨一下, 建业震动! ———— 洛显之字灵秀,年十七袭爵姑苏郡公,显类其父,颇作刚强,辄斥属僚,威盖群臣,有贵触法,时例能容,显曰:“贵者,多牺牲也,吾杀汝,非吾厌汝,乃正国法,乃告汝祖牺牲。” 遂杀,江左哗然无言,民谚曰:“江左灵秀,威显天正。” 显之铁面,由此而始。——《南史·姑苏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四章:洛氏在江东是什么? 建业震动,如山崩塌! 自大梁建立以来,朝廷中第一离谱的升迁之举出现了。 三日三迁,由一介闲散勋贵直入九重天阙,摇身一变,化作执掌中枢的高显,上一次有这么离谱的升迁,还是皇帝萧衍刚接受楚氏禅让,而后直接敕先姑苏郡公洛有之为丞相。 但洛有之受敕丞相的时代,是士族彻底掌握大权的时代,以姑苏洛氏的门第,升丞相有点过分,但还算是勉强能接受,诸门阀士族对洛氏的阀阅是认可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 洛有之自己直升后,士族们试图同样在梁国身居高位,洛有之和萧衍前期提拔了一些,但紧随其后的就是洛有之上楼抽梯。 他和洛显之真不愧是亲生的父子,在这方面简直一模一样。 洛有之在执政过程中,用了十几年时间,压制士族,提拔有才能的寒门庶族,对抗士族,在士族的势力减弱后,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剥夺了士族的许多经济政治特权,形成了现在的政治氛围。 然后。 洛显之出现了,皇帝没有给他直授天官,而是一个比较正常的尚书台行走。 但士族只想说一句话,彼其娘也。 这对君臣把我们当成朝三暮四的猴子吗? 直接给尚书令和三天分开给尚书令,有什么区别? 皇帝甚至不愿意带洛显之去打仗镀金一下再升官。 汉武皇帝提拔卫青、霍去病、洛无疾的时候,也是打了匈奴回来后才封侯升官的! 当即就有人不服,如同雪花般的奏章,淹没了萧衍的书房,全都是反对洛显之骤然被拔擢高位的。 洛显之当然知道这幅场面,他一时间觉得颇为有趣,对左右说道:“不算西域,如今中原四国中,以我大梁门阀士族最盛。 魏国重宗室,燕国重胡汉勋贵,汉国重元勋旧臣,士族虽然卓然而兴,但相比我大梁,还是远远不如。 门阀氏族志这种东西,也唯有我江东能出现了。 但现在四国中,只有我江东有规矩的选择官吏的条文,只有我江东有完整的考察官吏的制度,真是滑稽啊。” 洛显之左右都是他从族中带出来的子弟,这些人或许没有大才,但识文断字以及熟悉条文,已经颇为有用,一旦他开府治事,瞬间就能填充基层官吏,而不是空架子,无论洛氏愿不愿意承认,洛氏的经济基础的确是门阀大族。 洛有之和萧衍配合起来能盖亚江东的原因,也是因为萧氏和洛氏以及盟友的力量是江东最强。 现在的梁国有完整的选官制度,是察举制的进阶版本,那就是通过考察人才的品德和能力,进而授予官职,定下品级,在楚国时期,这种政策成为了门阀士族的工具。 但洛有之已经盖亚诸家之后,却没有废弃这种选官的方式,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这种选拔方式本质上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官吏的选拔,本就是品德和能力! 楚国时期的问题在于,它是从氏族志上选官,完全排除了寒门庶族,这才出现了大问题。 只要能尽力排除门阀士族的影响,这将是一种非常优秀的选官方式,于是洛有之将选官人群限制取消,于是寒门庶族的人才得以兴盛,进入高层。 有人说,再差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这句话不算是完全对。 许多混乱中蕴含着无穷的生机,宛如黎明前的黑暗,有无穷无尽的光明未来在等待着所有人,在这种时候,砸破那个旧秩序就是应当做的事,而不是永远在旧秩序中沉沦下去。 但这句话中的道理是通的。 选官制度就算是有各种缺点,但这的确是一种明确的规范,而不是自由心证,这种改造是洛有之和萧衍的重大贡献,洛有之的谥号“文穆”,文就由此而来。 洛显之的升迁,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洛显之和萧衍要做的本就是不守规矩的事,接下来有许多事都要二人去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且洛显之这个人,他和洛有之很不一样,和大多数的江东洛氏子弟也不一样,他属于异类,思想上的异类。 洛有之的执政手法,是典型的洛氏执政手法! 这种执政手法是从姬昭就开始一脉相承的,就是一种主人翁意识,是一种无所顾忌的心态,在周王朝时期,面对周天子是这样,汉王朝时面对汉天子也是这样。 无所畏惧。 大不了我就回封地,皇帝难道还会杀我不成? 洛显之是第一个从这种梦幻光环中清醒过来的人,大概是得益于他顶级的权谋天赋吧,他在年少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就是现在的洛氏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主支远在辽东,而且损失之惨重,只有族中才知道,至少百年内无法南顾以及回返中原。 江东洛氏相当于没了后路,如果还按照之前那种作风的话,一百年或者两百年的时间,都足够江东洛氏灭族几次了,家族延续不能一直期望着遇到萧衍这样的君主啊。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本就在这方面有天赋的洛显之,开始完美的将自己融合起来,开始重新寻找让家族长存的方法。 洛显之找到了吗? 他伸开手,望着白皙的手掌,他这么聪明,又怎么会找不到呢? 这世上所有的灭亡,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利令智昏! “一个顶级政治家族的覆灭,无论是两个原因而已,来自政治上的危险,来自民间的危险。 只要能够在政治上始终保持安全,也就是保证权势,一直在政治斗争中胜利,政治上的危险就会消失。 至于民间的危险,自然便是无法活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但这方面的问题,只要洛氏能解决这类社会矛盾,不让国中局势崩坏到那种境地,小范围内的造反不会波及到洛氏,而且洛氏只要能维持一个好名声,就算是面对造反的百姓,也能大多数得到一个好结局。” 这是洛显之在无数个夜晚所得出的结论,除了这些,其余的东西就不必多言,若真的局势崩坏,到了需要逃亡时再说。 …… 对于这些如同雪花般的上奏,皇宫里面很是安静,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都很是安静,二十年前群臣反对洛有之直接担任丞相的时候,萧衍可是狠狠地发泄一通,愤怒的声音简直要将屋顶都掀翻了。 但此次却这么安静。 这种很是奇怪的场景在不少人看来,就是皇帝的一种默许,这很奇怪,皇帝一方面给了洛显之荣耀,一方面又不禁止群臣的攻讦,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洛显之又进了皇宫! 皇帝现在的态度,很可能不是皇帝的态度,而是洛显之的态度,他要做什么? 巍峨皇宫,自宫门甬道一路往殿中而来,宫中的宦官以及宫娥总是低着头,而后匆匆走过,在帝国的中心,总是没人敢于犯错。 这里终年都是严肃的,只有在无人的角落,在皇帝不曾出现的地方,才会有片刻的笑声。 一入宫中深似海,绝不是虚言,这句话不仅仅是在说那些嫔妃,这些宦官和宫女同样如此。 但这世上总有例外。 青石所造的台阶,洛显之提着袍服小跑上去,他就是那个例外的人,即便是在皇宫中,在皇帝面前,他也可以放声大笑。 在殿中一角,堆着许多奏章,就如同一座纸山般,萧衍又翻开手中的一本奏章,然后顺手扔在其中,望着洛显之朗声笑道:“灵秀,看到这么多的奏章,心中可有什么感觉?” 洛显之脸上就连半点凝重都没有,反而微微笑道:“臣只觉得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导致建业纸的价格上涨,若是其余需要纸的士子得不到,那就不好了。” 洛显之的心态让萧衍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直接问道:“灵秀,你准备如何去处理这件事,需不需要朕直接发下圣旨帮你,当年朕和你的父亲就是这么处理此事的。 现在不过是重新来一次罢了。” 洛显之躬身,眼中微微亮起寒光,面上则带着温煦的笑容道:“陛下不必如此,君王和臣子对立起来,使臣子对君王产生抵触的情绪,这是不利于国家的,您应该以一个和善的形象出现在群臣的面前。 而且这些奏章……” 洛显之伸手将其中一份拿起来,展开望向奏章的落款,缓缓读道:“这上面的名字都很重要啊,臣记得当年有个人用过指鹿为马,现在这些奏章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东西有大用,臣倒是不急于一时,等臣梳理一番后,会在合适的场合去见见这些大臣,不仅仅是尚书令,而是更高的身份。” 指鹿为马! 秦国奸臣赵高的经典之举,这个政治举动的目的很是简单,就是分辨敌友,但是指鹿为马是一种比较粗糙的方式,而现在这种奏章就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 洛显之一份份打开这些奏章,然后看起其中的内容。 这里的奏章有九成都是反对洛显之成为尚书令的,但其中的内容却很是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其中包含了不同群体的不同述求。 这九成之中,有一半都是假反对,实际上是真赞成,这些人普遍以门阀士族为多,这些人希冀着借助洛显之的这件事,能够让他们的子弟,能够更快的身居高位。 还有一些反对的,大多数都是当初被洛有之狠狠打击过的家族,这些家族虽然不像是张氏那么惨,但相比巅峰时期也都不好过,谢氏这些二流家族能够崛起为江左第一等的豪门,自然是因为有其他家族退下去了。 在楚国刚刚建立时,氏族志上所记载的一等九大士族,不包括洛氏和已经成为皇族的萧氏,已经不多了,即便是还剩下的,依旧不好过,盯着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打击这些老贵族,怎么让新贵族上位,除非这些老贵族,主动的成为新贵族,那才能逃得过这些打击。 但这种的确是比较难,自古以来能一直转型成功的只有洛氏,其余家族转型,每次都是腥风血雨。 直到很多老牌门阀士族还活在楚国时期的幻想中,没有认清梁国是士族庶族并重的国家,洛显之上位,对这些人自然要继续狠狠打击。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因为习惯代表着时间,当世人习惯了某一件事,它就在人的心里拥有了重量,它会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 洛氏就是如此。 在洛氏刚刚迁徙走的那些年中,天下人的心里都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便是无人说,也有丝丝弥漫的恐慌在心中发酵。 从姬昭开始,洛氏对整个天下以及历史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将历史比作一条汹涌河流的话,那洛氏就是其中不断翻腾的浪花,而且这些浪花从始至终都未曾停止过。 翻开历史书,能够在每一页上找到洛氏的身影,几乎每一次的大事都和洛氏有关,这就是洛氏的历史地位。 这种历史地位造成了,世人习惯了洛氏的存在,在洛氏迁徙前,没人想过洛氏离开会是什么样。 在洛氏真的离开后,过了多少年呢? 发生了洛水之誓,这就是洛氏离开的结果,洛水之誓维持了许久,时间再次开始不断地向前滚动。 时间这种世间最伟大至高的力量,再次开始发挥它的伟力,天下的人有了新的习惯,洛氏不在的习惯。 这是洛氏最好奇的事情。 这也是姬昭最好奇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洛氏突然消失的话,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是个穿越者,原来的历史他是知道的,整部历史基本上就是皇帝的权力越来越大,然后道德的底线一崩再崩,曾经有过短暂的光明,但最终还是归于最终。 人类终究是人类。 姬昭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人类可以断言一件事,这世上除了人类外的任何族群,都不可能建立哪怕是奴隶制文明,更不必说封建制以及以后更先进的制度。 那些伟大的发明和制度都不可能出现在野兽中,出现在蚂蚁中。 在历史书上,有一个姬昭每次见到都会浑身冒冷汗,让人感觉不寒而栗的词语,那就是——历史局限性。 局限性! 这个词实在是总结的太好了。 人类不可能百米五秒,这就是局限性。 蚂蚁建立不了巍峨的文明,这也是局限性。 如果制度也是一种局限性呢? 人类真的能建立儒家典籍中说的大同社会吗? 如果做不到,那是不是局限性呢? 姬昭自己的存在以及洛氏的出现,让姬昭觉得大同社会是有希望,他欣喜的看着整个社会的改变。 践踏三晋法家,重塑道德,乃至于让整个社会都不敢大规模的屠城,一桩转一件件,都是曾经的历史上不曾出现的。 然后他冒出了上面的那个想法,洛氏消失之后,世界会走向何方呢? 是会变好? 还是会变差? 目前的所发生的事,都证明了,会变差,司马懿敢于违反洛水之誓,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洛氏离开中原许久,没有震慑的誓言,就如同虚幻的气泡,没有司马懿也会有其他人戳破它。 现在洛氏彻底从世间消失了,数遍世间甚至就连圣痕都见不到,那新的习惯就在这其中形成了。 其中一条就是那些门阀士族。 后汉时期汝南袁氏兴起不过几十年,竟然有那么大的名声,洛楚坐断江东以来,到现在一百年都不到,江东的门阀士族就已经到了天生高贵的地步。 不仅仅是门阀士族自己这么认为,就连普通的百姓也这么认为,许多立下功劳的寒门,都在努力让自己走进士族的圈子,当初说着要让士族好好看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新的士族,明明有高官显爵,但是却甘愿做一个二流士族,甚至三流士族。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这些习惯深深地扎根在每一个人心中,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学习。 从某种视角来看,洛显之还挺理解这些骤然兴起的新贵心态,毕竟那些顶级士族,读着书,品着茶,看起来风度翩翩,就得到了富贵,谁不想让自己的家族成为那样呢? 谁不想凭借知识去做官。 正如那些不读书的人得到了富贵,那些叫嚣着读书无用的人得到了富贵,那些叫嚣着学历无用的人得到了富贵后,转头就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 一件事,不要看它怎么说,要看它怎么做,这句话是永恒的真理。 读书到底有没有用,读书的人知道,不读书的人更知道。 读书如此,士族也如此。 毫不讳言,士族、勋贵,这二者就是当今天下百姓的追求,所谓的上升通道,其实就是让普通的百姓能有机会源源不断的成为这个阶层。 士族和勋贵是坏的,百姓是善良的,洛显之认为这种思维要不得。 士族勋贵是好的,百姓都奸诈,洛显之认为这种思维更是要不得。 因为数千年的历史证明了,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现在的士族和勋贵迟早是要被现在的百姓所取代的。 难道当老百姓的时候是好的,成了士族勋贵后就突然变了? 一个贵族坏的流脓,有朝一日他家破人亡,难道他就会好? 这不可能!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变得那么快?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本就是认可那些坏的东西,所以才会从屠龙者变成恶龙。 比如一个经典理论,屁股决定脑袋。 这个理论通常被许多人用在什么地方呢? 百姓批判那些贵族时,通常用到这个理论,这就是典型的不学无术,然后造成的滑稽现象。 善良的百姓批判那些作恶的贵族,这是天然正义的,是天然正确的,但偏偏要将这天然正义和正确的举动安上一个屁股论。 屁股论的本质就是没有对错,只有立场,谁的拳头大谁对。 如果屁股论是正确的,那岂不是说,贵族对百姓的压迫没错? 毕竟贵族的屁股就该是压迫百姓的。 毕竟独夫的屁股就该是祸乱天下的。 在洛氏看来,这就是天然削减下层造反的正义合法性! 洛氏始终坚持的其中一条就是,诛独夫的合法性和正义性,这是从邦周开国的时候就坚持的。 所以在洛氏中,这世上本就有对错,而不是纯粹的立场,这世上应该有一些皇帝、贵族、百姓都遵守的普世价值,在冥冥中结成契约,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门阀的存在成为了合理的,这是洛氏所不认可的,这是洛显之所要着重打击的,破除世人的这种习惯,改变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这是很艰难的事情。 但洛显之不怕。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志向,就从面前的这些人开始,就从这些反对自己的人开始,重新塑造整个江东人的精神世界。 洛显之在这里沉思,甚至就连萧衍喊他都未曾听到,直到萧衍又喊了他两声,才如梦初醒,躬身道:“陛下恕罪,臣在思索要怎么炮制,不是,交流,和这些对臣有误解的大臣交流。” 萧衍闻言重重在洛显之肩膀上拍了两下笑道:“灵秀,伱和你父亲在这方面很像,那就是恩怨分明,当年青云也是这样,在朕的面前也直接就说要把谁搞下去。” 萧衍正说话,便见到有一个中年宦官小跑着进来,虽然跑着,但却几乎没有什么脚步声出现,一看就是在宫中生存的高手,他跪在萧衍不远处汇报道:“陛下,太子求见。” 太子求见? 萧衍有些好奇,他和太子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在他的儿子里面,太子算是比较优秀的一个,但太子不太像他的儿子,两个人差别太大,他是个统帅,而且是敢直接带兵冲阵的统帅,而太子喜欢文辞,相比较他这个父亲,太子更亲近文人。 宦官离开殿中,很快梁国太子就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士人袍服,子不类父总是会让人不满,萧衍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萧统一走进就见到了洛显之,他是没见过洛显之的,但从洛显之的容貌上,他见到了洛有之的影子,洛显之直接躬身行礼道:“臣姑苏郡公尚书令洛显之,见过太子,太子万安。” 果真是这几日在建业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洛显之! 萧统回礼后就有些好奇的瞄了洛显之几眼,现在城中大多数的小道消息都是有关于这位的,却没想到这位竟然施施然站在皇宫中,看清楚还和自己的父皇言谈甚欢,又瞄了一眼堆在一起的那一堆奏章,瞬间就知道那些人的想法是要落空了。 眼前这位姑苏郡公,和先郡公一样,都被父皇所信任,当年姑苏文穆郡公有多被信任,萧统可是亲眼看在眼里的,无论有再多的规则,但这毕竟是皇权社会,只要父皇保洛显之,愿意扛下那些压力,洛显之的位置就稳妥至极。 洛显之还这么年轻,就算洛氏一向寿命短,但执掌三十年朝政应当没问题,想到这里,萧统露出向洛显之展露出善意的笑容,在太子还没有成为皇帝前,即便是不能和皇帝身边的近臣相交,但不得罪这些人是必须要做的。 洛显之感受到了太子的善意,略显矜持的回应,转头对萧衍道:“陛下,既然太子寻陛下有要事臣便先告退了。” 萧衍点点头,洛显之直起身,对殿中的几个宦官指挥道:“你们几个,将这些奏章全部收拢起来,给本公抬到殿外的车上,一本都不要落下,本公全部都要带走。” 话音落下,殿中的几个宦官立刻跑过来,开始一沓沓的将奏章往殿外抱去,这一幕看的太子瞠目结舌,这才想起进殿时在外面见到了一辆车,没想到竟然会是洛显之的,他在心里给洛显之的级别又提高了一些。 最关键的是! 洛显之竟然要将这些奏章都带走,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又不是个傻子,他只不过微微一看殿中的形势,就能够看得出来,摆在父皇桌案上的奏章一定是正常的军国大事,这些随意扔在这里的奏章,大概率就是那些反对洛显之担任尚书令的。 这些反对洛显之担任尚书令的奏章,上面都有那些人的名字,而现在这些奏章,竟然直接被洛显之带走了! 太子只觉汗毛直接竖起,这父皇也太狠了,这就相当于直接把这些人卖给洛显之了,君不密则失国的道理难道父皇他不知道吗? 难道传言中的那件事是真的? 据说在许多年前,那时还是洛有之的时代,姑苏郡公之所以能每每在政斗中占得先机,就是因为自己的父皇总是将这些弹劾的奏章和很多东西直接给了姑苏文穆郡公,这让姑苏文穆郡公轻而易举的就能击垮那些对手。 最后的结果呢? 太子思索了一下,梁国变得越来越强,各项政事很是顺畅,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因为有文穆郡公的事例在前,所以现在父皇又用了这一手? 太子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在这方面他还是很聪慧的,只是在心中,开始思索自己的东宫里面有没有和姑苏洛氏不对付的,如果有的话,要么剔除出去,要么让他们赶紧停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父皇对洛显之的信任,完全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撼动的,没有特殊的情况,冒然和洛显之作对,那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萧衍和洛显之恐怕都想不到就在这短短瞬间,太子就想了这么多的东西,洛显之看着宦官将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车上,然后同样乘车离开。 殿中皇帝萧衍和太子萧统间的对话,他听不到了。 但对洛显之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他坐在车上,一本本的翻阅着这些奏章,其中大多数的措辞并不算是非常的激烈。 这只是一份反对的奏章,言辞激烈,那就是自己找事,毕竟就算是当不了尚书令,也无非就是推迟几年而已,大家还保留着最基本的体面,还不到生死关头。 “有趣啊有趣。” 洛显之一本一本的读过去,从中感觉到了许多东西,他极其擅长和喜欢揣摩人心,所以在看这些奏章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去还原写下这些奏章的人当时的心理情绪,这对洛显之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在他读着这些奏章时,马车在皇宫中轰隆隆的走过,宫中的嫔妃以及宦官、宫娥都躲开这辆马车,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宫中当然是有马车的,尤其是那些出宫采买的东西,都是要用马车来运输的,还有贵人进出宫时,自然不可能走路。 但这辆马车一看就不是宫中的马车。 不是宫中的马车,却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行驶,真是让人惊骇。 洛显之不关注这些,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到尚书台去报道,该是时候让尚书令重新转起来了。 在洛显之来到建业前,自然是有尚书令的,但没有做多久就被萧衍撤掉,掌握尚书台的是左右仆射,这是尚书令的副官,品级同样不算是高,但权力很大,尤其是在没有尚书令的时候,这两个中层官职,几乎相当于一小部分的丞相,能够参与帝国最中枢的执行。 当然。 仅仅是参与。 在后汉朝,虽然摒弃了先汉那种实权三公九卿的制度,让权力渐渐归于台部,造成尚书台的权力大增。 但在三省六部制度没有彻底实行的当下。 尚书左右仆射的官职还是太低了,低到基本上见不到皇帝,而政治中有一条铁律,那就是权力的大小是根据是否靠近权力中心来决定的。 官职的大小只不过是权力的一部分,谁靠近权力的中心,谁就更有权力,这才是权力的本质,在某种程度上,皇帝身边的宦官,都比大多数的三公权力大,在后汉时期,这种情况就愈发的明显。 洛显之的马车停在尚书台外,来来往往的吏员都带着好奇的眼神望来,门口的卫士想要阻拦,洛显之的家臣取出旨意,“尚书令履职,何人敢拦?” 尚书令? 洛显之! 场中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而后便是嘈杂,几乎瞬间,就有数人满脸奉承笑意的迎上来,鞠躬作揖道:“洛令君,台中同僚,等您许久了。” “尚书令空置许久,现在终于迎来了能够镇守它的人,这是所有尚书台官吏的荣幸。” “郡公,今日卑职起床时,就听到有喜鹊在鸣叫,还不知道有何喜事,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您要来上任,果真是大喜事啊。” 一道道声音传入洛显之的耳朵,看的不少人瞠目结舌,这几天不是在建业城中,很多人都反对洛显之担任尚书令吗? 尚书台中明明多有不满之声,说洛显之是高门大阀的子弟,从来没有担任过什么官职,不去担任那些清贵的职务,不去编修史籍,竟然来尚书台,这里都是俗务,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一个初出茅庐还未曾加冠的权贵子弟,就算是洛氏,又怎么可能能做的好? 当时附和的人可实在是不少。 怎么现在竟然是这幅模样? 尤其是最后那个说喜鹊叫的,真是无耻现在这个季节哪里有喜鹊? 为了巴结这位,简直就连脸都不要了。 若是这些人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只怕要笑掉大牙,官场上不就是如此。 远的吕氏就不提了。 就说如今在江东位列第一等的谢氏,如果不是抱上了姑苏文穆郡公的大腿,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从二流士族跃迁到现在的地步。 要知道当初和谢氏差不多的士族,还都在二流里面挣扎呢。 现在洛显之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的来到了尚书台,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就是皇帝根本就不在乎反对,他就像是信任洛有之那样的信任洛显之,那洛显之迟早能位极人臣,这不赶紧抱大腿,难道还要对抗吗? 而且你们这些人就是嫉妒,嫉妒我们有资格能抱洛氏大腿,你们这些人怕是都心虚的要死吧! 洛氏挑下属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接受的,洛氏这种家族,对名声的要求很高,就算是各方面差点,但是不能犯下什么事,尤其是那种没品的欺男霸女,为祸乡里这种事是绝对不行的,洛氏可能会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洛显之望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笑着。 什么叫做大势,这就是大势,他只要站在这里,就能够汇聚许多人心,这种势,是自洛楚坐断江东以来,数十年间聚集起来的。 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有吴郡六姓,曾经有襄阳四姓,曾经有九大门阀。 这里曾经是吴国,曾经是楚国,现在是梁国。 但其中只有一家始终屹立在最顶端,那就是洛氏。 曾主政江东,成一时之雄。 曾名列氏族志江左第一,独列一页,盖亚诸家。 曾为相十八载,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执掌国朝,位列万人之上,人称洛半朝。 而现在,我只不过担任一个尚书令,过分吗? 人站在泰山前,才能见到泰山的巍峨。 人站在大海前,才能感受到大海的浩瀚。 人站在深渊前,才能知晓深渊的幽远。 他们见到洛显之,才感觉自己的想法或许有些不对,听说洛氏和亲眼见到是完全不同的。 听说时,有无数的言语慷慨激昂。 真正见到时,却只能感慨,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作为文穆郡公门下牛马走。 洛显之礼貌的向众人回礼,他虽然是个很怪异的人,但种种礼仪是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在众人簇拥下,他往尚书台而去,走进府衙内,更多的官员迎上来,门外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里面。 无论是在尚书台下的哪个部门做事,面对台中最高长官的上任都要来见过一面,这种时刻,来了没什么,或许记不住你的名字,但是如果没来,那定然就会被记住了。 洛显之笑意盈盈的来到堂中,施施然坐下,除了最基层的胥吏外,基本上能够到来的尚书台的官员都已经到来,作为权责最重的机构,这里的官员数量极多,抬头望去乌泱泱一群人。 洛显之清理一番喉咙后,朗声道:“诸位同僚,蒙皇帝陛下恩典,本公得以担任尚书令之职,本公诚惶诚恐,唯恐不能使陛下安心,唯恐不能使大梁兴盛,唯恐不能使百姓安康啊。 今日见得诸位同僚,本公很是欣喜,诸位同僚无甚疲态,看来是对尚书台事务熟悉,日后想必有诸位同僚帮衬,本公能顺利使之见世。 不知左右仆射何在?” “郡公,卑职在!” 左右仆射听到洛显之点名,连忙走到最前,洛显之微微眯眼,“二位,你们是尚书台的高官,本公初来乍到,日后还需要二位鼎力协助啊。” 在来尚书台前,谢安就已经将尚书台主要官员的资料都送到了洛显之的府上,其中着重记载了谁是寒门出门,谁是哪家子弟。 尚书台的门阀子弟不算特别多,因为尚书台的工作算是浊流,不符合很多士族清贵的思路,越是尚书台这种地方的工作,就越是容易出错误,对升迁不利。 尚书台左仆射是寒门出身,是乘着洛有之打压士族第一批乘势而起的寒门。 右仆射则是士族出身,而且还是大族,仅仅比谢氏差一些,此刻面对洛显之,心中不知道多紧张。 在面对上一任尚书令时,他相当的倨傲,现在却装作鹌鹑一般。 真可谓是一物降一物,洛氏降全部。 ———— 自氏族志颁行,江左渐兴阀阅。 所谓:计本世高爵显贵,数父祖风流有功,列先祖恢宏有德,以定阀阅高低。 江左人皆攀附,乃至有合谱之行。 公斥曰:“祖宗功业,使子孙富贵,天道也;祖宗恩德,使子孙万世不颓,邪道也;何以用邪而弃天乎?”——《南史·姑苏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五章:如何斩断所谓的千年世家? 洛显之坐于堂上,其下围着众多的人,他不是这许多人中身量最高的,但其他人都垂着头弓着腰,于是他看起来便是最高的那个人。 前来拜见他的人,如同溪流川流不息,一张张不同面孔带着各异的表情,洛显之大略记下,转过头又忘却,直到众人散去,只剩下不算很多的人。 洛显之揉揉头,所有人都望着他,目光中有讨好和探究,他们比大多数人更明白洛显之的分量。 洛显之为今日已经做了准备,缓缓道:“汉光武帝因王莽乱政,虚置三公,权归台省,后汉百年,尚书台权责欲重,列国以来,诸国俱以尚书台为重,诸位名列台省,想必知晓尚书台的重要。” 尚书台诸官都沉默,尚书台在某种意义上,是最高政务机构,唯一的问题就是,级别低,尚书令也不过三品,而且尚书台在宫外,中书省则在宫内,从职责上,尚书台是给中书省办事执行的机构。 洛显之也不在意这些人沉默,反正这些人大多数也待不了两年,尤其是不听话的,基本上都会被调走。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道:“当今天下列国分立,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一统天下,陛下将尚书台交到本公手中,这是对本公的信重,本公今日便给尚书台诸位同僚,立下一些规矩。 本公执法甚严,嫉恶如仇,眼里揉不了沙子,尚书台有六部二十四司,几乎整个大梁所有的事务,都由我尚书台官吏去执行。 本公知晓其中利害,知晓其中上下其手的空间,你们在往后,要盯紧自己的那一部、那一司,若是有什么事,落到本公耳中,那可就休怪本公无情了。” 这下尚书台众人终于互相对视想要说些什么了,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番话,这些人大概会认为这是新上任尚书令给他们这些下属的下马威,让这些官吏不要小看自己。 但这句话从姑苏洛氏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事实! 那就代表着洛显之真的要这么做。 洛氏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说留伱一命就留你一命。 现在洛显之说要从严整治尚书台,那就是要真的盯着所有的官吏。 只不过是一番话,殿中的二十多人就已经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即便是没有反过任何事的官吏也觉得一重沉沉的山,已经落到了头顶,颇有种回到了姑苏文穆郡公的时代。 姑苏文穆郡公执掌梁国大政的时候,尚书省的尚书令和中书省的中书令,都要向他汇报工作,尤其是在萧衍出外征战时,除了皇宫里面的事之外,整个梁国没有任何政务,是他不能管的。 洛有之的脾气又暴躁,那个时候的官员活的可真是战战兢兢,即便知道洛有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惩罚自己,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在官场上同理,面对强势的长官,大多数人总是会选择服从。 万万没想到啊,洛有之死了两年,刚过了两年好日子,他儿子就来了,从一番话中,脾气秉性简直和他的丞相父亲如出一辙。 一想到要在一个御下极严的长官下做事,几乎瞬间就让许多人感觉如坐针毡,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洛显之自然将这些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 这世上有蠢蛋就有聪明人,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的一番话,所给出的反应是不同的,洛显之粗略一瞧,就能判断出,这二十多人中,一半都是蠢蛋,另外一半是不是聪明人,还不确定。 这一半判定为蠢蛋的,都是对他刚才那一番话露出不太好神情的人,就算他们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依旧逃不过洛显之的眼睛。 若洛有之真的是只知道压榨下属、只知道对下严厉的上官,他怎么可能在丞相位上一坐就是十八年,而且还能把梁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谢氏又怎么可能会这么积极的拥护洛显之出山担任尚书令。 别的不说,单单说谢氏能从二流士族一跃而起,谢安的能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洛有之愿意用自己的声望和权力去助推谢氏一把,否则以谢氏的阀阅,想要名列上游,那还是有难度的。 须知士族阀阅不仅仅是看本世的官职高低,还要看父祖辈的功绩,和祖先的功德,讲究的是跟脚,不仅仅要你自己一个人有功劳,你的祖祖辈辈都要有功劳,至少查三代。 谢氏父祖辈有清名,但不够,如果没有洛有之推动,万万走不到现在的地步,毕竟在江东,到处都是高门大族。 远的不提,南渡江东的兰陵萧和淮阴韩两家,那可是四百年的大族,两汉的五姓七望,而且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衰落过,最落魄的时候,都有列侯爵位和两千石的官职,到了江东之后,依旧是最顶级的家族,甚至盖亚江东士族一头,萧氏成了皇族,韩氏可还在,数遍江东门阀士族,除了姑苏洛氏稳压韩氏一头,其余家族谁也不敢说这句话。 除了南渡的这些大族,还有曾经的江东六姓桥楚顾陆朱张和荆襄四氏黄庞蒯蔡,还有刘氏等,许多已经失势,但毕竟有姻亲故旧,依旧不能小觑,最差的也是二等士族。 至于当初跟随豫章郡公洛楚的那些高官,周氏、鲁氏、诸葛氏等,都依旧盘踞,太多了,这些人都是父祖辈,甚至太祖父辈就名动江左的,在氏族志上,占有无穷的优势。 谢氏崛起的虽然快,但如果没有洛有之抬举,想要战胜这些家族,可以说是做梦。 不独独一个谢氏,洛有之手下进入士族行列的不在少数,洛有之执法严格,但只是不让他们捞偏门,真正该给的东西一样不少。 洛有之知道的东西,洛显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在这里说自己执法甚严,就是告诉这些官吏,不要用手中的权力去以权谋私,但他没说要他们去过苦日子。 让手中掌握着权力的官吏去过百姓那样的苦日子,那是疯了,就连素王在世都做不到。 堂中那些对洛显之反应比较大的官吏,绝对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可能会失去现在的权位。 日过夕照,洛显之施施然离开府衙,留下一众或明或暗望向他的目光。 这一日中,洛显之并未如同大多数人所预想的那样,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开始干涉尚书台的事务,他只是听了一些左右仆射以及六部的大致汇报,基本上都是相当空乏的内容,但他却听的津津有味。 其余事就真的没有做。 到了傍晚毫不犹豫的离开,没有半点要加班加点继续整理事务的想法,这和传言中的姑苏文穆郡公完全不同,文穆郡公处理事务,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披肝沥胆。 洛显之坐在马车上,车中不需要再装出什么表情,他陷入了思索,回忆着一字字一句句,今日让尚书台官员给他汇报总结,当然不是无用功。 他能够从中听出谁是用心准备的,谁是真的想要让他知道一些事的,谁是完完全全的糊弄,甚至想要给他挖坑。 这些东西都隐藏在那些文字中,只有聪明人才能够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除了这个原因外,他不上任三把火,是因为没必要,现在的尚书台还不姓洛,他在尚书台还没有顺手的人去使用。 在洛显之的思维中,执政的基础是一支能贯彻自己意志的官吏队伍,以及一支能接收到最底层反馈的官吏队伍,有一支这样的官吏队伍,各种政策才能够推行下去,他才不会成为一个政令只在建业城的瘸腿尚书令。 在洛氏中,对这件事也有说法,执掌朝政,“少问为什么,多问凭什么”,完整的话叫做“少问那些官吏为什么不听从你,多问那些官吏凭什么听从你”,这是执掌大权所需要转变的第一条思维。 没有这种思维,执掌大政一定会以巨大的失败而告终,就算是侥幸得到了君王的信任得以出任卿相,最后还是不免黯然下台。 大多数的奸佞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沆瀣一体,小吏拿完郡丞拿,郡丞拿完郡守拿,郡守拿完州牧拿,州牧拿完九卿拿,九卿拿完三公拿,三公还不忘给皇帝准备一份,给皇帝修院子,修宫殿,收刮天下美女填充后宫,皇帝拿了这么多东西,就算是知道下面人在鱼肉百姓,也就不在意了,反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引起民愤,或者觉得奸佞太过于猖狂,那就借机打击他一波,如果没有引起民愤,那就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奸佞的上贡。 洛氏当然不能这么做,历代洛氏的执政,自然不敢说对百姓秋毫未犯,包括洛文王执政的时候,在治下也有百姓被欺压到活不下去的,人力有时穷尽,管不到就是管不到,不是秉持着一颗救世之心就行的。 关键的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不少见,就认为这些东西是对的,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无法制止,就让它从潜规则转变到明面上,这些东西只能永永远远的生活在黑暗中,一旦暴露在阳光下,洛氏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打击,让执行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洛氏在无法制止这些事时,只做两件事。 其一是给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官员,给那些心中还怀着理想的官员一个选择的机会,那就是洛氏,所以洛氏持身要正,要以身作则的告诉所有人,这天下还有光明,还有正义,而不是浑浊一片。 其二则是绝不让那些人真的能逍遥于世,小过小错尚且可免,那些大盗之人,一定要找机会让他们身败名裂,当世做不到也要在以后报应在他的后人身上,让他断子绝孙,让他臭名昭著。 第一条是给天下人看的,第二条则是洛氏自己在做的,在洛氏中有一个这样的名单,属于一定要搞死的人。 洛显之年纪虽然小,在某些经验上或许不足,但家学渊源这几个字真不是随便说说。 他本身也不需要谨小慎微的去揣摩皇帝心思,然后一点点政治斗争,去搞掉自己的对手,他有更加从容的裕度。 入掌尚书台后,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官吏,洛显之就在想,自己凭什么来驾驭这上百名官吏以及更多的吏员,尚书台下有六部,几乎整个梁国的大小事务,那是数万的官吏,自己又该如何去驾驭这些人呢? 思来想去,还是要进行一次对反对派的清洗,提拔一些人,贬斥一些人,还是要持续不断的对士族门阀放血,来释放出更多的官位、资源,对梁国进行更大范围的思想解禁。 门阀士族的力量还是太大了,经过楚国的大发展,区区洛有之十八年的打击,还远远不能撼动士族的基本盘,当然,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洛有之并没有真正的动用武力,而是通过政治手段来打压,这种比较温和的手段,见效的确是慢一点。 速度最快的就是直接按照族谱杀,杀个天翻地覆,比如每一次的大乱世,都会有很多的旧贵族直接人间蒸发,人的生命才是一切的根本,所谓的权势富贵,都是寄托在人的生命上的,没了生命,贵族也就消失了。 但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士族同样是一个王朝的统治基础之一,这些人在挖空这个王朝的同时,也在支撑着这个王朝的存在。 把这些人一股脑的全部打死,那就是在毁灭自己,无论是洛有之还是萧衍,都不会这么做。 而且。 洛显之明白自己的父亲,士族可以被杀,但原因绝对不能是因为士族身份所以被杀,可以死于贪污,可以死于犯法,可以死于任何理由,唯独不能死于士族这个身份。 就如同洛氏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大臣可以死于任何原因,却不应当死于功高盖主,君王忌惮功高盖主的臣子,这是正常的,这正是人心中的怀疑,但如果一个君王因为臣子功高盖主就杀掉他,那洛氏就会远离这个君王。 这两件事表面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但实际上却是一件事。 正如道教在追求长生久视,白日飞升,化虹成仙,天下的道士都以此为目标孜孜不倦,但如果现在所有道士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飞升是个骗局,所谓的仙界中到处都是邪魔,专门吃这些飞升的所谓神仙,那会是一副什么景象呢? 绝望! 只剩下绝望罢了。 官场上同理,这世上的人都有梦想,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一个普通的商人,一个普通的做活之人,一个贫寒的士子,谁没有一个荣华富贵的梦。 但如果现实告诉他们,得到荣华富贵就要死,想要保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永生永世的在底层待着,当然,在底层待着也保不了命,在下被胥吏逼迫,在上被皇帝逼迫,那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洛氏做事一向有底线,洛有之打击起来那么容易,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洛有之基本上很少杀人,除非身上本就背着大恶之人。 “清理士族,提拔寒门庶族,将更多的人口容纳到大梁的统治下。” 洛显之思索着,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 洛显之应邀到谢氏的一处庄园中,这处庄园是洛氏和谢氏定亲的时候,洛有之送给谢氏的,地契上是谢道韫父亲的名字,这处庄园极大,几乎能够容纳整个谢氏的族人在其中居住,依山傍水,风景极好,庄园外有良田,其中佃户不少,都是谢氏的部曲。 谢氏不是那些崇尚清谈的士族,从谢安这一代开始,谢氏的崛起就是依靠立功,先前跟着萧衍和洛有之立功,现在跟着洛显之立功,从来如此。 洛显之刚到,就有谢氏的小辈,谢道韫在谢氏中是长姐,这些小辈多是洛显之的小舅子,将洛显之迎进来,然后直接带着往一处单独的小院而去,四四方方,望着是一处连在一起的二层小楼,看着颇为雅致,在江东,这种二层的木质小楼颇多。 谢玄带着洛显之边走边道:“姐夫,叔父吩咐先将你带到阿姐这里,待晚饭时,再做言语。” 洛显之眉头一挑,倒也没说什么,除非洛显之和谢道韫有人死了,否则洛氏和谢氏的婚事是不可能出现意外的,院落的门半开着,有侍女望见了谢玄和洛显之,向着门内高声道:“小姐,郡公到了。” 天尚未晚,柔和的光照下,落在人的脸庞上,仿佛有轻风拂过,带着阵阵花香,院门大开,一道娴静如娇花照水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身着白衣,风下飘飘,高挑绰约的丽人,面上带着清甜笑意,有些瘦削的肩膀,白皙泛着透明的面庞。 谢玄见状笑道:“姐夫,我就先走了,待饭食备好,会有侍女过来喊你们入席。” 说罢就直接溜走,洛显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心中暗道谢玄懂事,以后可以多关照关照。 他快行几步走到谢道韫身侧,淡淡桂花香味从身侧传来,谢道韫也不说话,只是笑着一摊手,示意洛显之进院中。 谢道韫将温好的酒倒在酒杯中,然后递给洛显之,自己则捧着茶在喝,见到洛显之一饮而尽后,笑着调侃道:“这几日建业城中,到处都是郎君的消息。” 洛显之揉揉头笑道:“的确是很烦人,但风波比起预想中,少了很多。” 谢道韫闻言却意味深长的道:“郎君,风波一点都不小,只不过是从水面上,转移到了水面下,如今的建业城,堪称是暗流涌动,这几天来我谢氏府上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还都是悄悄递信件相约,这都是因为您啊。” 洛显之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意料之中,情理之中,自己和谢氏的婚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现在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在谢氏府上待了很久,谢安亲自将自己送出门外。 上次的交谈,洛显之就知道谢道韫的确是才女,有常人不具备的才能,于是便将自己所思索的问题大致讲了一下。 “士族的问题,的确是不容易处理,现在的士族有些过于庞大繁杂了。” 谢道韫沉吟着,“围绕着士族甚至产生了很多职业,从前修订贵族谱系的是史官,负责记录这些的是宗正,但现在,甚至还有专门的谱匠,为了一个血脉的分支,能记录无数的东西。” 诶? 洛显之突然反应了过来,谱匠! 说到谱匠就不得不提现在天下的士族有多复杂。 在遥远的邦周时期,有宗法制度,宗法制度极其的严格,谁大谁小,谁高谁低,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去计较的。 但是随着一千多年过去,宗法制度早就崩坏到极点了,从先汉中后期开始,就没几个嫡长子继位的皇帝开始,基本上宗法就没人在乎了。 门阀士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血统贵族的削弱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一定要争出一个高低上下,士族之间当然也是如此。 到底谁应当排在最上面,这都是有说法的,楚雄通过一本氏族志就成为了皇帝,就是因为他通过这本造册,厘清了这些家族的高低上下,而且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氏族志很快就传播到了另外几个国家中,虽然另外几个国家中的士族没有江东这么强大,但给自己排序还是一定要做的,而且这些东西,很快就由下往上的影响到了国家的选才。 士族依旧有宗法的残留,比如一部分主支和分支,但这不一定分支就肯定差,分支发展起来最后比主支还强的实在是太多了。 同样共享一个郡望的士族,要分高低上下,同一个家族中的不同支脉,同样要分个高低上下,士族间要排名,不是士族的想要成为士族。 楚国时期所定的氏族志只有几十个姓氏,总共一百多家,而到了现在,姓氏虽然只增加了十几个,但是士族的数量却增加了几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士族,几乎充斥在江东的每一处。 成为士族不是你自己说是士族那就是的,必须要官方认可才是,一个士族起码要知道自己的来源,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迹,然后经历了多少代,每一代都有什么比较大的事,获得了什么功绩,传承给了谁,一代代的都要记载下来。 这里面的很多东西,太复杂,没有点家学渊源是难以分清楚的,甚至同一个姓氏,可能完全是两个不同郡望出来的,如果搞错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诞生了一个专门的职业叫做谱匠,专门修订这些家谱之类,这些人在这方面的学识相当的渊博。 但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洛氏的家谱是不会错的。 不提绝对不会错的嫡系,就算是洛显之这样的分支,洛氏的家谱也极其的严密,而且保存完好。 但其余的家族不一样,家谱这个东西,很庞大,朝廷里面对这方面的记载甚至需要专门的守藏室去存放,兵乱等等都是将这些东西损坏。 很多的家谱都是补的谱匠的作用就在这里,给那些家谱损坏的家族去修补,对国家来说,这也是一件大事。 但。 问题来了。 这玩意能造假,毕竟本质上不过是一份记录罢了,真的出现了假的,也没人知道。 这种造假当然不是一个普通人给自己伪造煊赫的身份,进而得到政治上的优待,门阀士族又不傻,而且这是一个熟人社会,大多数的家族都有自己的姻亲故旧,根本就难以造假。 真正的造假是士族内部配合着造假。 有一些已经落寞的士族,为了重新返回巅峰,而一些崛起的强人为了给自己一个有光环的身份,就会装作是某一个士族的分支流落在外,现在发达了认祖归宗双方互惠互利,一方得到了身份,一方得到了利益,谱匠则能够给编的天衣无缝,就算是主支过来查,也不可能有什么发现。 大家族那么多人,谁能知道流落在外的一脉到底有没有人,这样得到的士族身份都是最基层的士族,但有了这个身份就不一样了,以后就更容易升迁,更容易被主流所接纳。 这其中未必没有洛有之的推动,打压士族的一个举措就是让士族这个身份变得不那么珍贵,你是个士族,我也是个士族,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这个办法取得了非常好的结果,大量披着士族身份的寒门庶族出现在梁国官场上。 但在洛显之看来,现在或许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那就是狠狠打击士族的声望,如果士族有假冒的那岂不是滑稽? 其中的关键点就在于找到那些假冒的。 洛显之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脸上满是振奋,望着谢道韫欣喜道:“道韫,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两次解决了我的问题,不过谢氏也是高门大阀,我现在思索要怎么打压士族门阀,难道你不担心吗?” 谢道韫闻言瞧了洛显之一眼,收回了倒酒的手,转而为洛显之倒了一杯茶,而后才柔声道:“妾身以后是要嫁于郎君的,自然要站在郎君一边思考,郎君要打压士族,那便打压,要抬举,那便抬举,妾身并不在意这些。 说到家族,郎君是天纵之才,又有什么值得妾身去教的呢? 先文穆郡公也曾经打压高门,但依旧有谢氏卓然于江左,妾身认为郎君不会让天下没有高门,既然会有高门,那为何不能是谢氏呢? 谢氏一代,皆是风流才能俱佳之人,能作为郎君的佐助,妾身从未担心过,谢氏会在这一代中衰落。 至于以后的事。 这世上哪里有家族能长盛不衰呢? 三王五帝的后裔都已经灭绝。 秦王朝的后裔不曾见到。 等到汉国一亡,刘氏也要泯然于众人矣。 就算是洛氏嫡系不也消失于世间吗? 区区谢氏,比起那些远古的王族和皇族,比起传承一千四百年的洛氏,又算得了什么呢? 郎君倒是比妾身还担心的远。 佛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老庄说清静无为,顺应天道,何必如此焦虑呢?” 谢道韫一番话说的很是轻松,面上也满是淡然,使洛显之知道她是发自真心。 她轻盈的将一丝落在额前的发丝拢在耳后,耳朵已经渐起红润,显然刚才说出那一番话,让她也感觉羞涩不已。 谢道韫用道佛说理,这也相当符合现在江左的风气,道经和佛经上的道理,听起来很玄,很有别样的哲理,用来治国不行,但是用来辩论,却相当的好用,这正是现在的风气。 由实向虚去变,能不能做事不重要,反正有尊贵的身份,但一定要能说会道,有了这个就能够装作有才能的人,而且用这样的言语来说话,真的会显得很有风范。 洛显之听着只觉很是舒畅,人常言女子嫁夫便如第二次投胎般,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女子几乎一生都要和丈夫绑定,更是如此。 但于男子而言,能够娶得一个贤妻又是何等的重要呢?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贤妻能够兴旺三代,经过和谢道韫的几次见面,洛显之知道自己可以将整个姑苏洛氏都交予到她手中了。 想到这里,洛显之举起手中的茶杯轻轻与正要饮茶的谢道韫碰撞,谢道韫有些愕然,红润的唇微张,很是可爱的呆住,洛显之轻声笑道:“道韫,我们会在姑苏成婚,就在今年,我想整个洛氏都会欢迎你的到来。” 谢道韫万万没想到洛显之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两人见面不过三次,相处的时间也很短,但洛显之的言语中,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欣赏和喜欢,这是谢道韫能够感受出来的。 谢道韫张张嘴,想着说些什么,但又低下了头,耳朵彻底通红起来,低声羞涩道:“要等洛氏提亲,要等叔父和父亲同意,我是个女子,唯有听从家族的安排。” 听从家族的安排。 这是实话,也不是实话,以谢道韫在家中受宠的程度,她还是有一定选择余地的,虽然嫁给寒门庶族不可能,但在高门中她可以挑选。 遇到满意的,自然听从家族的安排,古已有之。 洛显之还待再说,侍女已经走进唤道:“小姐、郡公,家主请你们到前庭去。” 天色自然未黑,洛显之望着那池塘中摇曳的荷花莲叶,笑道:“道韫,走吧,正好去见见谢氏的族人。” 这是一场家宴。 没有任何的外人,全部都是谢氏的族人,最长者自然是谢安以及谢安的夫人,而后便是谢道韫这一代的兄弟姐妹,谢氏不算是人口繁盛的大族,谢道韫的兄弟不多,但都是才学之士,都是谢氏的骄傲。 洛显之和谢道韫联袂而至后,谢安和夫人坐在主位上,洛显之见到谢安左手空着,便知道那是给自己留的位置,于是坐下,谢道韫在所有人有些促狭的目光中,坐到了叔母的右手。 自古以来,坐席的排次都是有讲究的,这是身份地位的一种体现,如果在这方面搞错,会造成人心浮动,甚至造成政治危机,会让人揣摩皇帝是不是要出手针对一些人。 国家是个大家,宗族则是个小家,在一个家庭中,同样如此。 洛显之和谢道韫坐在谢安旁边,这就代表着在谢氏族人的眼中,洛显之和谢道韫的地位是在座的这些人中,仅次于谢安的。 单纯的凭借谢道韫的地位,自然不行,谢道韫是长女,但她上面还有兄长,但女子本就不能单纯看自己,妻凭夫贵是相当合理的。 洛显之。 不要说在谢氏。 如果他是驸马的话,就算是皇室开家宴,他都要坐在那些未曾封王的皇室子弟之前,这就是身份地位。 如果谢氏让洛显之坐在谢氏子弟之后,那就是大大的失礼,无论是从阀阅上,还是从现在的官职,都是要得罪人的。 洛显之和谢道韫入座后,谢安夫人刘氏便握着谢道韫的手。 谢道韫在谢氏中是相当受宠的,否则也不会长时间的住在谢安府上,刘氏低声问着一些事,带着笑,而后道:“老身前次往建业外的寺庙中许愿,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倒是要挑个时间去还愿了。 郡公能来我谢氏做客,实在令我谢氏,蓬荜生辉。” 洛显之只轻声道:“都是一家人,叔母不必这般客气,小侄已经修书一封,使家族派人前来建业求娶道韫,应当不用多久就有人来了。” 谢安和刘氏对视一眼,眼中带笑,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烈了几分,外间的人对洛显之感兴趣,谢氏的这些年轻人对洛显之更是感兴趣。 毕竟一个基本上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人,竟然直接升为尚书令,这谁能不好奇呢? 谢玄最是活跃,当即问道:“姐夫,你做了尚书令,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不明确,又补充道:“比如和上次来府中时,有没有感觉不同。” 洛显之明白了谢玄想问的是,身份地位变了,有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变化,他略一沉吟便反问道:“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幼度可是想要做尚书令,等你做了尚书令,自然便知道有没有区别了,待我以后做了丞相,便让你做尚书令可好?” 啊? 桌上顿时爆发大笑,谢玄知道洛显之既是在开玩笑,又没有开玩笑,比如日后洛显之要做丞相,这就没开玩笑,让谢玄做尚书令,如果谢玄真有才能的话,也不是玩笑,但他还是连忙摆了摆手道:“劳烦姐夫关心了,玄比较喜欢军旅之事,日后想要成为一个统帅大军的将军,叔父也觉得玄擅长治军,尚书令还是算了。” 说罢连连摆手。 谢安适时道:“贤侄,这小儿还太小不成器,不过在军旅之事上,他的确是极其有天赋,年纪轻轻已经有名家风范,若是日后有北伐之日,可以用之,我曾经想要向陛下推荐他,可惜老夫自己尚且不为陛下所信重,自然没什么分量。” “哦?” 洛显之明白了笑意吟吟的望着谢玄,而后道:“那日后我可要见识见识幼度之能了,陛下一直都想着北伐,以后我大梁的战争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待陛下出征前,我找机会说一声即可。” 内举不避亲。 如果谢玄真的有才能,洛显之当然不介意推他一把,毕竟谢玄如果能够成长起来,那也是自己的巨大助力。 洛显之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庞大的盟友集团是做不下去的,谢氏这种本就是铁杆盟友的大族,必须要好好维护这份关系。 洛显之这话一说,谢氏中的氛围愈发热烈,举荐谢玄不算是一件大事,谢氏如果真的像谢安说的那么可怜,那就不配江左第一等高门的称呼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是,洛显之愿意为谢氏的事情出力,这说明他真的把谢氏当作自己人,这才是最关键的,毕竟谢氏要跟着洛氏一条道走到黑,又是联姻,又是在洛氏手下干活。 洛显之又思索了一下问道:“叔父,如今在建业中的士族有多少,前次道韫说要为我举办流觞曲水宴,耽搁了,我认为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该是时候广邀建业以及周围的士族前来,我正好想要认一认,将这些人和氏族志上的对一对,有没有多的,有没有少的。” 召集士族? 谢玄有些疑惑于洛显之的举动,但还是应下,“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办妥。” ———— 汉末列国时期是我国门阀士族政治大发展的时期,许多人将这个时期称之为历史的倒退,但笔者认为这个时期的出现,恰恰标志着上古贵族时代的彻底终结,经过两汉三百年的思想裂变,最保守复古的群体,也摒弃了血统贵族,历史是螺旋上升的,门阀士族上升的最顶点,依旧远远不如血统贵族,某种程度上,这是社会进步的证明。——《门阀贵族政治》 (本章完) ------------ 第六章:我洛氏要的东西很简单! 暮春时节,春雨淅淅,夜过罢,风雨落,又有片片星星花瓣落入尘泥中,洛显之凭栏远眺,建业乃是皇城,自然不如姑苏清寂。 姑苏乃是千湖之城,处处小桥流水,潺潺溪流,绕过道道弯,青石铺就的河堤,洛氏在姑苏数十年快要百年了,那庄园中的一步步亭台,一处处楼阁,宛如女子纤腰缦回的长廊,无不让洛显之沉迷,在他眼中远胜这庄重威严华丽的皇城气象。 好在洛有之在建业洛府中,种下了大片竹林,江左士子喜欢这种看起来就颇为风致的植物,洛显之扶着长廊的护栏,身着绯红官服,头上未带冠,只是简单的束发,腰间有一枚刻着洛字的白玉相配,瞳眸黑白分明,明亮有光。 时间不早,在管家将马车赶来后,他便前往谢氏府上,谢道韫等在谢府门前,极少见的穿着一身碧绿衫裙,她身量本就轻盈单薄,肤质白皙柔嫩,如同象牙般晶莹有光,在翠绿衣裳的衬托下,此刻看起来愈发的娇俏动人,这是洛显之不曾见过的谢道韫。 “道韫,上车,我们二人同去。” 谢道韫也不避讳,虽然还有些羞涩,但还是直接上了洛显之的马车,无论是洛氏众人还是谢氏众人,都认为正常。 之所以如此。 时间还要返回数日前。 洛显之进入建业后,第一时间就派了信使回姑苏报信要求亲。 江东之地,水道纵横,从建业到姑苏,更是速度极快,水路的速度可不是陆路所能够比拟的,纵然比不上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顺畅,但姑苏和建业本就不远,信使在第二日就到了姑苏。 姑苏洛氏中,洛显之的母亲收到消息后,立刻开始准备礼品。 洛氏对娶亲之事,有一套流程,在刚刚收到洛显之的信后,就直接挑选聘礼,派出了大量家臣前来建业。 洛显之来建业时很是低调,但姑苏洛氏来求亲,尤其是求娶的还是谢氏的嫡女,可谓是声势浩大,大船开路,上绑红绸,光是这红绸就不简单。 到了建业后,到谢氏府上,黄金珠玉这些东西都只是开胃菜而已。 江左士族门阀间联姻者颇多,其中豪富的人也颇多,谢氏当然是见过世面的,自认没什么能震撼到他们。 但洛氏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正所谓,江左豪门千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士族门阀所想要的不是一个豪字,而是一个贵字,为了这个贵字,他们甚至不愿意要那些繁杂但是权力却大的官职,转而喜欢那些清贵的官职。 但什么叫做贵? 别人不知道,但洛氏肯定是。 当今所有的世家豪门,都说自己是三皇五帝的后裔,一说起来就是传自哪位特别有名的人物,甚至能追溯到尧舜禹的时代。 但没有族谱,没有记录,是不能被承认的。 数遍如今的这个天下,只有洛氏有完整的谱系,洛氏不仅仅有谱系,还因为从来未曾真正衰落过,有各种证据,比如从周王朝建立开始,每一代天子的册封圣旨,每一代诸侯之间互相交流的信件,还有各种文字以及实物的存在。 洛氏主支带走了大多数东西,但同样留给了留在中原的两支很多东西。 不提久远的千年,即便是从汉初开始计算,四百年那也足以碾压现在这群兴盛不过几十年到百年的士族。 汉国英侯一脉就不说了,那个已经四百年的爵位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东的姑苏洛氏,是英侯嫡子坐断江东,以豫章郡公的半君之位登顶,一直到现在。 在天下间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洛氏送聘礼很简单,但回嫁妆的时候,那可就不简单了,嫁妆和彩礼的价值要差不多,但如何能差不多呢? 洛氏送来的东西,很多都根本拿不出相等的东西。 偏偏洛氏为了表达重视,往往取出那些珍贵的礼品,这算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在谢氏接受了聘礼后,这桩婚事只剩下最后的一步,那就是择一个吉日成婚,到了这一步,洛显之和谢道韫同进同出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闲话。 车厢中,谢道韫在出门前,仔仔细细的浴洗过,淡淡桂花的香气充盈在车厢中,洛氏可从来都不是古板的人,洛显之先是轻嗅几下,而后轻声道:“道韫,此番应邀而来的都有哪些人?” 谢道韫快速的将大多数人在脑海中过了一下。 曲水流觞宴。 这本是一种士人间娱乐的方式,就算是谢氏邀请诸家前来,但并不是谁都能进入的,基本上都是各家中的名士,若非此番只不过是假借曲水流觞来宴请诸家,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前来。 建业城外,草长莺飞的时节已经过去,此刻春意盎然,天气已经渐渐向着初夏而至,一群群士人正同关系较好的好友围在一起闲聊着。 至于聊的话题,并不会如何千奇百怪,无非便是一些生活意趣,以及对洛显之的议论,这位自姑苏来到建业后,就身处漩涡风暴中心的洛氏子弟。 在洛氏嫡系消失后,在英侯一脉愈发凋零后,江东洛氏就愈发的显眼。 “这位新任尚书令,可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幅心态实在是让老夫佩服至极。” “整个建业城都在议论他的任命,无数人反对,这位尚书令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前往尚书台点卯,据尚书台的官吏们说,这位尚书令好像不知道这些事一样。”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以洛氏的情报能力会不知道?就算是皇帝不知道,我也不相信洛氏会不知道。” 这话说的众人都心有戚戚,当年洛有之留给许多人的阴影实在是过于大了,就算是洛有之已经死了两年,还是有很多人都记得他当初活着的时候,梁国是什么样子。 “这些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事情该是那些最顶级的家族所需要思考的问题。” “不能这么说,总感觉洛氏上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若是能抱上洛氏的大腿,得到洛显之的赏识,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要靠近洛氏太难了,除非家中有那种天才,而且品行上还不能有问题,否则依旧入不了洛氏的眼。” 无数的窃窃私语在各处响起,谢安等人早就来到了这里,作为此番的东道主,谢安在为所有人按次就坐,以及招呼一些老友。 谢氏真正的发迹就是这二十年,所以谢氏有不少的还处于二流士族的世交,这些人颇为艳羡的望着谢安。 “安石,你们谢氏现在的声势,可真是不小,陆氏这等大族,都能应邀而来,真不是当年的谢氏了。” 姑苏郡就是当年的吴郡,陆氏是江东的大姓,出了陆逊这种大人物,为吴国立下了赫赫功劳,如今梁国面对北方汉国最重要的徐州,就是陆逊打下来的。 在吴国末年,差一点就被推举为帝的存在,在楚国时期,也是名列九大姓之一。 到了现在,依旧是江左名门,第一等的大族,即便是这样的大族,现在对谢氏也是平等相待,越是了解士族间的鄙视链,越是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谢安闻言自然不会说出炫耀的言语,只是微微笑着,谢氏的阀阅本就不差,唯一所欠缺的不过是本世的高显,这一步有洛有之抬举,自然顺利的拥有了现在的地位。 “安石,不知道你们谢氏这位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问,让众人都凑上前来,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谢安轻抚胡须道:“灵秀此人,心怀韬略,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于清谈一道不算是极其精通,诸位也都知道,洛氏一直都信奉经世致用之道,灵秀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他心中怀着整个江左的数千里山河,矢志北伐。” 谢安一说这些话,这几人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矢志北伐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这位依旧要贯彻洛有之的执政方针,唯有洛有之的执政方针,才能让梁国拥有北伐的能力。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算是利好的消息,但能够聊以慰藉的是,这同样是巨大的机会,跟着洛氏有肉吃,这已经是历史所证明的,不提那些过于久远的,近在眼前的谢安就是明证,洛有之的船没上去,洛显之的船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这几人当即说道:“安石,我等都是世交,若是有机会,可一定要在尚书令面前给我等美言啊,我等都是愿意北伐的。” 洛显之是尚书令,并不是前线领兵的人,谢安的愿望是将谢玄培养成自己的副手,以后由谢氏来对外领兵,此刻听到几人所言,当即笑着答应,这正是他和几人聊天的目的。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身不由己,就算是士族,也要为了维持家族富贵而不断奔波,正如邦周的贵族也不能醉生梦死,要为了维持国家的存续而不断努力,面对洛显之的出现,这些士族略微一盘算,就发现自己根本就反抗不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投敌。 待几人相伴离去后,谢安突然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正在马车上结伴而来的洛显之和谢道韫也感慨着。 “郎君你来担任尚书令,虽然许多人不满,但这种不满的程度之低,是不可想象的,上一任尚书令,才做了不过几日,就直接被喷的下台。” 洛显之知道上一任尚书令身份比较低微,自然不是庶族,庶族有担任高官的,尤其是武功方面的高官,但尚书令这种职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从士族崛起以来,从后汉开始,到列国时代,还没有任何一个庶族担任过尚书令。 莫说纯粹的庶族,就算是落魄的寒门也没有,这是一个士族的保留官位,列国皇帝在选择的时候也都比较谨慎,当初曹操让荀彧担任尚书令,刘备让英侯公子担任尚书令,燕国则是慕容氏担任尚书令。 上一任尚书令是士族,但阀阅比较差,这算是江东建立以来身份最低的一个尚书令,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皇帝萧衍最终退让了,若是洛有之在,一定会坚持下去,这件事也是萧衍想要让洛显之出任尚书令的原因之一。 这次又是无数人反对,但萧衍能坚持下去。 洛显之听到谢道韫言语,轻声道:“我一直都知道,每一代的洛氏都知道,洛氏做很多事情就是因为身份太高,无论其他人如何想,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打压门阀,但洛氏自己就是门阀,我们打压士族,但洛氏自己就是士族,正如洛氏毁灭了贵族,但洛氏就是贵族一样。 其实洛氏一直在改变,但又一直未曾改变,洛氏可以是任何形态,所以洛氏没有自己的利益,于是可以以天下人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 洛显之的这番话让谢道韫感觉有些震撼,她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天下为公,如果这世上有真正的天下为公,那就是洛氏了。 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是谢道韫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谢氏中的子弟,都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这一直都是谢道韫所知道的,但和洛显之一比较就仿佛差了几个档次。 正常的贵族,有所谓家国观念,家就是国,国就是家,维持家族富贵的同时,也不愿意国家衰落,这是从邦周时期就传承的精神,还有一个说法叫做有恒产者有恒心。 洛氏的精神是同样的道理,洛氏将天下等同于洛氏,于是就有守护天下的心。 洛显之见到震惊的谢道韫,便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悲声道:“只可惜这是主支才能够做到的,这是素王庇佑才能够做到的,江东洛氏的力量还不够,我只能尽力而为,许多事情已经做不到了,现在的洛氏,是独一档,却不够高。” 谢道韫能够感受到洛显之发自内心的悲伤,她明白洛显之在说什么,完成这样宏伟的大愿望,需要的力量太强大了,只有洛氏最巅峰的时候才能够做到,比如昭圣王时期,比如洛文王时期,比如昭武威公时期,比如在征讨胡人前。 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洛氏的衰落是谁都能看出来的,许多事情都插手不了,否则司马懿怎么可能敢违背洛水之誓,有洛水之誓在前面,世人都知道洛神是真的,但征讨胡人中,洛氏死伤那么惨烈,无数嫡系死在草原,以及族人都死在了草原。 洛神至高,但和当初的素王一样,是不关注人间事的,她是洛水之神,神域在洛水。 洛氏有多少人,中原各国都是知道的,昭城的户口人数本就是公开的,再加上当初往辽东迁徙的时候,物资还能够用戒指瞒得住,但人又不能往戒指里面放,洛氏迁徙了十万人去辽东,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死在草原上的几乎是整个凛冬城的青壮以及少年,任谁都知道那座在极寒之北的传说中的凛冬城里面,只剩下老人和妇孺,这些人能不能在冰天雪地里面活下来,所有人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在大多数人心里,传承了一千四百年的洛氏,这次算是彻底完蛋了,就算是真还能活下来,等那一年老的人死去,估计也就是一两万人,甚至几千人的小部落,在辽东艰难生存。 江东洛氏,则成为了很多人的心理寄托,但更多人知道,江东洛氏就是正常的门阀士族,唯一的区别是,江东洛氏比起其他门阀士族更加强大,从各方面都更加强大。 谢道韫迟疑了一下,而后缓缓抱住了洛显之,她的身子柔弱无骨,洛显之只觉温香软玉贴在自己身上,沁香满鼻,他将宽阔的手掌搭在谢道韫的柔荑上,缓缓道:“道韫,江东洛氏虽然是分支,但身上却有重任,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洛氏主支会在辽东灭绝,但伱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可以告诉你,主支现在在辽东虽然生存艰难,但却绝不会灭绝,素王会保佑每一个子孙,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家族就会重返中原,在昭城的旧地升起旗帜,那时我们这些流落在中原的子孙,就能够回归到家族的怀抱。 如果我们能创造出无与伦比的功绩,如果我们能够为家族奉献,在无数年后,我们将升入素王的天界,永享光明。” 谢道韫只觉洛显之紧紧抱着自己,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脖颈间,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但听到洛显之那认真的声音,她却只觉有一种肃穆的感觉,和洛显之相识以来,她就时常能够从洛显之的身上感受到那种充斥的厚重感和扑面而来的历史感。 这种感觉让她无比的着迷,有一种在颂唱圣曲的青史感,每当此时,她都有一种吟咏诗歌的冲动。 她相信洛显之的这番话,她相信洛氏会重返中原,到了那一日,现在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谢道韫有些明白从洛有之和洛显之都一定要造下功业的原因了,洛氏有难以言明的信仰,在心中支撑着他们。 “家主,夫人,到了。” 谢道韫和洛显之分开,整理了一番略有些凌乱的衣裳,而后便联袂而下,一下车便觉千百道灼热的视线传来,整个曲水流觞宴的所有人都望向了这里。 此刻出现在无数人心头的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洛显之啊! 真年轻,真俊美。 姑苏郡公,梁国三大外姓郡公之一。 未曾加冠就升任尚书令的高显。 最重要的,江左第一豪门,从氏族志诞生以来,就名列第一页最上等未曾变化过的顶级豪门。 再望向洛显之身边的谢道韫,身着白衣衫裙,如神如仙,望着有些娇柔,娴静如娇花照水,亭亭玉立,小时候就有咏絮之名的才女,这些年经由谢氏发扬,号称江左第一。 这样的神仙妃子,倒是和洛显之相配。 “此情此景,谁能不想起将近百年前的豫章郡公呢?” 豫章郡公啊。 这一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很多人对书籍的回忆,当年豫章郡公初次来到江东时,同样是曲水流觞宴,同样是洛氏和美人,有国色天香之称的二乔。 那一场盛会的图卷和文字记载,直到现在还在天下间流传,尤其是江东之地,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日又是这样的场景,画师已经盘坐在溪水的各处拐角处,这里又有这么多的文人墨客,又不知道有多少诗歌杂句以及文赋凭吊从此而出。 一念至此,来到此地的众人竟然颇有压力,一个不好,这可就是要在青史上留下笑名了。 洛显之和谢氏一众人走到属于他的位置所在,这里是整个宴中视野最好的一处,也是在所有人的正中。 洛显之等人坐下后,谢安和谢道韫开始指着来到这里的人给洛显之指认。 谢安指着一个有皇族冠盖的位置说道:“那个是会稽郡王萧云,他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皇族之人,灵秀你应当知道,这种大场合,没有皇族的人是不行的。” 洛显之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进入汉末列国以来,在爵位制度上发生的最大变化,就是有了亲王和郡王的区别。 亲王就是传统的诸侯王,通常是一个字,选取那些邦周时期的国家名字,当然,因为洛氏的存在,洛王还没有人封过。 在亲王之下的郡王就以郡为名,通常被皇帝封给不太受宠的皇子,或者宗室有功劳的臣子,或者是太子的儿子,这就是如今天下变化较大的爵位制度。 在郡王之下,倒是没有大的变化,在列侯之上有一个特殊的郡公爵位,通常都封给政治地位比较特殊的人,诸如魏国封给禅位汉朝皇帝的陇西郡公,燕国封给禅让燕氏的辽东郡公,萧衍封给楚氏的郡公,以及曾经主政江东的洛氏的郡公。 谢道韫指着几个人道:“那是姑苏陆氏的人,郎君应当不太陌生,洛氏和陆氏在同一个郡中,传承许久的江东士族,那个是淮阴韩氏,郎君就更不陌生了,传承四百年的大贵族。” 洛显之注意到谢道韫用了大贵族这个称呼,这就是一种细节,现在的淮阴韩氏,当初是一部分淮阴韩氏南下江东建立的,没想到啊,几十年后,江东反攻汉国成功,徐州重新落入了江东手中,当初南下的兰陵萧氏和淮阴韩氏,竟然回到了故土,回到了故郡中,重建了门庭。 萧氏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皇族,唯一可惜的是,淮阴韩氏没拿到淮阴侯的爵位,而且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就算是封个郡公出去,也不会封这个爵位给韩氏。 而当初留在汉国中的萧氏和韩氏主支,则随着汉国败退的大军北迁,现在在齐地青州生活,如今的青州,聚集了萧氏、韩氏、吕氏和洛氏这几家,五姓七望只剩下张氏了,张氏在哪里,张氏在修道,已经暂时不参与政治,甚至就连士族都算不上了。 淮阴韩氏和江左士族有种迥然不同的画风,又因为悠久的拥有封国的历史,用贵族来形容他们倒是非常合适。 “那边的是琅琊王氏战乱时迁徙而来的,在以前还比较兴盛,但现在族中没什么天纵之才,渐渐沦落到二等士族了,不过叔父的好友有一手上好的书法,可以作为今日的记录。” 琅琊王氏。 洛显之知道,在楚国时期还是比较兴盛的,曾经也有一段时间执掌朝政,但时间很短,楚国时期就是那种,城头变幻大王旗,各个家族轮流在最高峰和皇室一起执掌江东大政,最后萧衍不想这么玩了,又有了足够的实力,就直接换了皇帝。 当代的王氏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王羲之,号称江左书法第一。 洛显之点点头道:“我知道王羲之,见到他的书法,他的文字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数遍江东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我听闻酒后所能够写下的文字更加动人,叔父稍后可要多劝他酒,定要将今日所闻所景都记录下来,传到后世。” 谢道韫继续给洛显之介绍着一些比较有名的人,最后计算所有的人,来到这里的一等士族有四家,二等士族有十九家,三等士族二十四家,其余不入流的士族有上百家。 表面上看来,来的不算是多,但实际上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要知道梁国中,大多数的士族是不会出现在建业的,他们都在自己的家乡做官,只有成为京官后,才会来到建业,就比如洛显之,换句话说,很多在郡中有名的士族都没有出现在这里,即便是这样,还有这么多的士族来到了这里。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洛显之等人到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反而是开始了正常的筵席玩乐,在这个比较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这种呼朋唤友聚在一起是相当欢乐的。 毕竟众所周知,许多游戏只有人多才有意思,恰好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风儿轻轻地吹拂着,让人没有半分炎热,也丝毫不感觉寒冷,这本就是踏青的好季节,本就是男男女女出游的好时节,此刻聚在一起,一阵阵欢呼声和笑声在场中时不时响起。 洛显之这里并未闲着,一波波人前来拜见,虽然用拜见来形容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洛显之太年轻,而前来拜见他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比他的年龄更大,但双方的身份地位不同,还是要用这个词。 “道韫,江左爱慕你的士子可真是多。” 洛显之微微感慨着,虽然没人说,但洛显之能够看出来,前来随长辈拜见的很多士子都对谢道韫倾慕不已,谢道韫当然知道,闻言不甚在意道:“自然如此,正如倾慕郎君的女子亦数不胜数一般,卓然于人者,皆是如此。” 洛显之笑着摇摇头,谢道韫说的对,正是如此。 待一众人拜见后,气氛渐好,洛显之终于准备要向所有人宣布大事了,伴随着讯息的传开,流水两侧的欢笑之声渐渐消散,转而许多人都正襟危坐起来,无论先前再开心,但终究要意识到,这是一场为了洛显之召开的盛宴,而不是饮乐宴,现在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洛显之清了清喉咙,而后用一种带着回忆和感慨的语气说道:“诸位想必对本公还有些陌生,本公的父亲曾经在建业执掌大梁朝政十八年,但本公来到这里的次数却不算是多,本公一直都生活在姑苏中。 此番受到皇帝陛下的恩重,见到我大梁有些乱象,于是来到了建业,今日将诸位召集而来,是因为诸位都是士族,其中不少都是士族中的楷模,本公便有一问,我洛氏可是江东士族魁首吗?” 洛显之这一问,让人瞠目结舌,这就像是自卖自夸一般,自古以来,只有其他人称赞为楷模,还没有人自己说自己是楷模的,只有别人称赞为士人魁首,哪里有自己要士人魁首的道理。 但洛显之这么问,在场中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姑苏洛氏当然是江左士族魁首!” 无论是亲近洛氏的,还是排斥洛氏的,对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都不能否认,若洛氏不是江东士族魁首,那是谁呢? 谁若是敢说出来,洛氏会如何做不得而知,但那个被提的家族一定会拼尽一切把陷害他的人搞死。 洛显之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既然洛氏是士族魁首,那想必对士族应当是什么样子,该有发言权了。 士族和庶族,关键就在于士和庶字。 士,这个字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久远到那已经是一千四百年前,那时候还是在镐京,你们可知晓吗? 那是邦周兴盛之地,那是邦周最初的王都,在如今的关中之地,我洛氏的祖先,至高至圣的素王,在镐京分封诸侯,定下了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平民、奴隶这七个等级。” 溪水两侧的江东士人:“……” 这怎么直接扯到上古时期了,知道洛氏历史悠久,但是也不用动不动就拿出来显摆,真的好羡慕啊。 洛显之却觉得这么说话很爽,接着说道:“到了邦周中后期时,天下大才都在士中,于是诸子百家都以士来指代贤人,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我等便以士大夫称呼自己,还有道士、居士,名目不一。” 有人看不下去,又或者是故意要说,高声道:“郡公,这些事应当在蒙学时与蒙童们讲述,今日您到底有何事要与我等说呢?” 洛显之同样高声道:“本公所要做的,难道诸位不明白吗?士之一字,自古以来所代表的便是光明和美好,但如今呢? 自后汉末年以来,士族中败类何其如此之多也? 自我洛氏先祖豫章郡公坐断江东以来,士族坐法者又何其如此之多也? 到了现在,江东千百家士族,又有多少家是干干净净的,某些人披着士族的皮,做下的那些肮脏事,难道还要本公去说吗? 洛氏乃是江左士族之魁首,你们想必都知道,我洛氏最重名声,若是天下人提到士族便满脸嫌恶,那我洛氏将如何自处? 若是天下人提起士族便是一群只知道风花雪月的酒囊饭袋,我洛氏又如此自处? 若是天下人提到士族便是欺男霸女,便是横行乡里,便是横征暴敛,我洛氏又如何能顶着士族魁首之命,安然立在这世上吗? 既然洛氏是士族魁首,那就要做些其他人做不了,也不敢去做的事情。 自十年前重新修订氏族志后,整个江东都没有再重新给士族排序过了,本公翻看氏族志,觉得其中不少名不符实者,不少简直羞于与其同列此志者,本公以为,当重新修订氏族志,将那些害群之马全部排除出去,然后选择那些能够达到士标准的家族进入其中。” 洛显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席中就已经出现了阵阵的喧哗声,满满都是不敢置信的声音,修订氏族志,才十年就要修订氏族志,而且还是用不符合“士”标准来修订,那到底是什么标准不就是以洛显之的喜好甚至利益来制定了? 怪不得刚才洛显之要先问,洛氏是不是江左士族魁首。 魁首这个词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第一,还是标准,是榜样,其他人都要和他学习,达不到怎么办? 达不到就可以直接开除出士族籍了! 真是好狠的手段啊! 若是洛显之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怕是要大笑起来了,废掉士族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以洛氏的声望来做这件事,的确是能得到很多人的认可,毕竟士族门阀这种东西,就是洛氏从先汉的经学士族一步步放出来的。 但到了现在的地步,早就已经尾大不掉,利益纠葛起来,哪里是洛氏说废就能废掉的,主支在这里也做不到,触及利益比触及灵魂还要难。 最多只能利用这个方法打击一小部分士族,一旦大面积的打击,立刻就是“洛氏何故造反”的结局。 那不是洛显之想要做的,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部分人,瓜分他们的利益,再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部分人,再瓜分这些人的利益,在这个过程中,保证自己是得到最多利益的那个人,这就是改革的真谛所在。 这个道理出自一千三百年前由先祖洛文公所写的治政书,文公是洛氏有史以来在政务天赋上最高的人之一,在文一方面几乎拉满他的改革也几乎是最成功的改革之一,生前解决邦周的问题,死后没有迎来反对派系的反扑,在各方面都做到了极致的平衡,他的改革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此后历代家主都试图达成文公的治政成就,不过目前为止成功的不算多,文公的天赋实在是过于恐怖,之后的洛氏子孙依旧有巨大的成功,比如洛宣公,比如洛文王,但那是因为洛氏已经很强很强了,而不是通过巧妙的个人能力达成。 洛显之自认自己不可能比得上先祖文公,但以洛氏在江东的地位,他所要进行的这一场改革,只要他不急躁,只要皇帝支持,只要慢慢来,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郡公,皇帝陛下可知道这件事吗?” 又有人高声问道“修订氏族志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能自己决定呢?尤其是改变评选士族的标准,这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这句话让大多数人如梦初醒,是啊,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请求皇帝的同意,而是直接臣子决定呢? 氏族志是官方的,私人当然有修订,而且认可度颇高,但是官方不认可,那就得不到各种特权,排这个终究还是要为了各种特权的,所以私人修订的要重视,官方的也要重视,两手抓,家族才能硬。 会稽郡王有些错愕于洛显之的大胆,然后便听到洛显之高声道:“这些事情,本公自然已经和陛下讲述过,陛下很是认可本公的方案,甚至想要立刻执行,只不过被本公劝住了,这毕竟是大事,还是要通知诸位一声,这叫做礼数。” 我有了礼数,你们就要知道些礼节。 这是洛显之的意思。 会稽郡王刚刚想要说话的嘴闭上了,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皇帝没有和他说,但洛显之不可能说谎。 若是被萧衍知晓他心中想法的话,一定会送给他一句话,“你什么身份,灵秀什么地位,你和灵秀比?” 场中已经有人见到了会稽郡王的神情,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有些感觉摇摇欲坠,尤其是那些家风本就一般的士族,甚至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家族在之后的日子中一定不会好过,甚至会失去士族的身份。 皇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支持洛显之,皇帝和洛氏一起要做的事,还没有失败过的,这是在姑苏文穆郡公时期就已经无数次确定过的事情。 现在换了洛显之,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历史同样无数次的证明过,洛氏执政是有连续性的,尤其是这种父子相继,儿子通常会继承父亲的执政思路,进而继续扩大之前的成果。 如同现在梁国这种,在洛有之去世两年后,洛显之才从姑苏赶过来,已经是比较特殊的情况了,一方面是洛有之去世的时间确实早,洛显之还没有长大,一方面则是洛显之有过些许的犹疑。 但此刻的洛显之,排除掉了所有的犹豫。 虎视眈眈的望着所有人! ———— 南梁太武元年,由洛显之主导的太武改制开始实施,洛显之遵从他父亲的执政思想,依旧采取了打压士族的政策,《氏族志》这部本是维护士族利益的典籍,成为了洛显之手中打压士族的工具,这种方法被广泛效仿,一次次给予门阀士族以沉重打击,是太武改制的重大成果之一。——《南朝史·南梁篇》 (本章完) ------------ 第七章:《士族论》! “好!” “好啊!” 皇宫太武殿内,萧衍在殿中疾步的走来走去,大声叫好着,每个人都能够听到他从心中所显露出来的喜悦,他兀的转过头去和洛显之称赞道:“灵秀,你果真是大才,这是你的父亲也不曾想到过的惊天妙计,朕看你完全有能力可以成为伱父亲那样的人。” 洛显之嘴角勾起一道微微笑容,皇帝很喜欢用他父亲来和他进行对比,不过这是当世风气,尤其是父子相继为相,洛显之现在虽然还不是丞相,但所有人都知道,按照这种情况下去,他迟早是。 对皇帝的称赞他则照单全收,挥舞着氏族志,既作为大棒,又作为甜枣,这实在是他的得意之举,凭借这一手,他就足以在青史上留下声名。 萧衍还处于极度的喜悦中,他现在只感觉自己把洛显之从姑苏征召到建业,是一步最好的棋,“有了这一招,我们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掌握士族,只要士族的势力越发低落下去,我大梁朝廷的实力就会愈发的增强。” 洛显之对政治的敏感度瞬间让他抓住了萧衍话中非常不对劲的地方,他悚然一惊,明白这位皇帝已经开始要急功近利了。 这世上大多数的君王都有这种毛病,或者说是大多数人都有这种问题,那就是做事一定要短期内就见到效果,而不喜欢去做那些铺垫的工作,不愿意成为那种“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人。 当然,这与大多数人的短视也有关系,大多数人是见不到一些政策的遗祸无穷的,他们只能够见到现在的繁华,却见不到现在的繁华给以后留下了多少的雷。 大多数人只能够见到现在的贫困生活,却见不到这些都是曾经的那些被他们交相称赞的人所留下的,那些容易被改变的尚且无事,但是很多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是积重难返。 后人的智慧大多数不足以处理前人留下的坑,因为前人留下的坑,也是前人的智慧所创造出来的。 洛氏在修订历史的时候,就会注意这方面,比如在评价汉戾帝的时候,肯定了他前期开疆拓土的功业,而且也说了他造成的问题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汉鼎帝所留下的。 汉戾帝最重要的问题是,明明天下走不到那个地步,没钱打仗就暂时不要打,百姓困苦就让他们缓一缓,国库没钱就不要修宫殿,但他不愿意承认这些问题,并且变本加厉,于是造成了最后的结局,那他评一个恶谥和最后那种评价,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洛氏之所以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一定成功,是因为洛氏考虑事情总是长远,反正后世子孙一定会持之以恒的做下去,那就不必非常在自己这个时代成功。 洛有之在执政的时候,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大概就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洛显之终究还是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终究会将自己所遗留的问题都一一处理完毕,洛显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洛显之意识到问题之后,立刻就开始思索要怎么劝谏萧衍,劝谏皇帝是一门学问,如果是洛氏最巅峰的时期,比如邦周时期,洛宣公当初可是指着周幽王的鼻子阴阳怪气,最终的结果是王太后劝周幽王算了,都是一家人。 那个时代的君臣关系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诸侯和天子之间是讲道理的,只不过天子大多数的时间更有道理罢了。 但是进入秦汉之世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君王的地位大大增强了,本质上是因为皇帝能够动用更多的力量,但是在新的政治体制下,皇帝必须能够动用更多的力量,否则天下就不能归于一个大政府之下。 想要统治广袤的土地,必须要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在先汉时代,中央朝廷远胜地方,皇帝的权力很大,三公九卿的权力也很大,于是在朝廷里面相互制衡,但是进入后汉之后,在中央朝廷中,皇帝的权力增加了,三公九卿已经不能抗衡皇帝,但是整个中央对地方的权力却减少了。 这种趋势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现在朝廷中皇帝的权力很大,如果再打压成功士族,那中央对地方的权力也会增强,这对皇帝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但洛显之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感觉,这个世界贵在平衡,任何失去平衡的事情,都可以引发不可预知的结果,皇权独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皇子教育成问题的情况下。 但是现在要怎么劝谏萧衍呢? 洛显之可不会因为自己和萧衍关系好,就直截了当的去劝说,萧衍的那颗心是肉做的,是肉做的就会有怀疑,就会有其他问题,人心永远是这个世界最不值得试探的事情。 一念至此,洛显之便沉吟道:“陛下,打压士族是从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下来的政策,但臣以为,之所以要打压士族,是因为士族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且大多数的士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能力,比如琅琊王氏的许多人,的确是有才华,但那些才华都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是用来传承文化的,对于经世致用并没有大用。 让这些人身居高位,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让这些人坐大,对国家是不利的,所以我们要打击士族。 但士族并不是全无作用,大多数的士族的确有学识的,而且这些士族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他们坐起事情来,有底线,或者说是有顾虑,毕竟这些人家大业大,不愿意因为一些人都将整个家族都赌上去,他们只想要稳稳当当的荣华富贵。 如果您过于打压士族,导致大量的寒门庶族出现的话,先不说这些人的能力到底如何,最重要的是,要小心许多人走上来后,重走一遍士族之路,那造出的乱子可要比现在还大得多。 说句不太好听的,或许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国家需要人才,但人才太多了,而真正的天纵之才,是极少的。 汉高祖从沛县起事,于是沛县有大量的功臣出现,于是有人说,一个县的人才就足以治理一个国家,是如此,又不是如此。 舞台后樊哙这样的人,一个县里面的确是有不少,但他并不是什么人才,真正的大才是文成王,一个沛县里面,就只有一个文成王,只有一个汉高皇帝,二人能够相遇,于是才创立了大汉,其余的数百个县,没有文成王和汉高皇帝,于是不能创立王朝。 文成王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而樊哙这样的人,太多了,大量不需要太多樊哙这样的人,无论是士族还是庶族,这样的功狗之辈,都有许多人能够充实。” 文成王就是萧何,在萧氏成为皇帝后,自然要为先祖追封,本来想要追封皇帝,但最后被劝下来了。 萧何一辈子都是汉臣,而且是汉朝忠臣,他被追封为皇帝,那祖先就实在是太尴尬了。 萧衍思索了一下的确是如此,于是只追封为王,这个王不仅仅梁国承认,燕国和魏国都承认。 魏国皇帝甚至还亲自写信说,应当追封为皇帝,堂堂萧氏不能比刘氏差,萧衍收到这封信后,算是彻底歇了追封萧何为皇帝的心思。 汉国见到梁国只将萧何追封为王,就没有发表意见。 萧何的追封其他家族尚且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们就算是称帝,也最多是给父祖辈追封皇帝,至于更久远的祖先,谁还记得,但对于淮阴韩氏和吕氏等来说,就相当的眼热了,毕竟曾经都是一个水平的,但是子孙有出息的,于是追封为王,而号称功高无二,略不世出,不世兵仙,盖亚先秦,威压后世,一千年来谋战派第一的韩武穆,连个王爵都没有! 正处于极度兴奋中的萧衍听到洛显之所言,略微从狂热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从洛显之来到建业后,他就时常能够从洛显之嘴中听到惊世之语,这些话是洛有之从来都不会说的,洛有之和洛显之很像,但又迥然不同。 洛有之是传统的臣子,而洛显之就带着一股邪性,说话办事都是一种和传统完全不同的样子。 单单说刚才那句话,人才没必要那么多,这是一个大臣该说出来的话吗? 自古以来都听说因为贤才不够而求贤的,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贤才太多了,不必太在意的。 但萧衍又知道,洛显之的意思是,那种大才是不多见的,比如后汉末年的张角,因为没有收入朝廷中,最后汉朝那么快败亡了。 洛显之的意思就是,普通的人才,比如那种辅佐的官员,不用太过在意,这些官员无论是用士族,还是用庶族都可以,那就可以作为工具,去平衡士族和庶族的关系,不能太偏向于哪一方。 细细想来,这实际上是洛显之一以贯之的执政思想,其他人平衡,谁也做不了事,最后只能由他来主导,都要听话,不听话的就要狠狠打击。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纯正的帝王术,只不过对于大部分皇帝来说,这个帝王术的第一步,使朝堂平衡都做不好。 大多数的废物皇帝,为了让朝堂平衡,使用的都是什么人? 没有治国能力的宦官、满脑子都是贪财谋利的奸佞、完全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宗亲外戚,这些人的确是能够帮助皇帝搞平衡,但仅此而已,这些人在朝堂上,没有什么正向的价值,又缺乏治国的能力,甚至大多数还相当的贪婪,皇帝想要让他们搞平衡,他们自己则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横征暴敛,为自己谋利,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国家朝廷都陷入不可逆转的危机中。 这就是当年洛宣公和周懿王谈论上中下三种王者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瞧不起只会玩弄权术的君王的原因。 帝王终究是为了治理天下的百姓而出现的,这里的百姓包括普通的黔首黎民,包括那些贵族官吏,以及所有除了皇帝之外的人。 这才是帝王存在的价值,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维持自己的权位,那皇帝就该死了,就成为了天下的独夫和民贼。 能在朝廷上让臣子们斗而不破,争而不裂,这需要高超的权术能力,洛文公当年就能够做到,洛显之现在希望自己能够尽力做到。 萧衍转头望着面前的洛显之,脸上没有半分青涩,但他知道洛显之还没有加冠,就是这么一个完全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却老成的如同自己的老师,甚至每每让他产生一种,这是一个已经为官数十年,在宦海沉浮一生的人。 洛显之实在是不像个年轻人,在各方都如此,萧衍只能感慨这是天纵之才。 “灵秀,朕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在后汉发生了张角之事后,天下又有哪一个君王,能不担心有大才被遗落在荒野中呢? 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么一个文成武德的大才,竟然没有被后汉朝廷所征召,朕担心啊。 依照你的想法,什么时候开始重新排定氏族志,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做这件事了。” 洛显之微微沉吟后说道:“陛下,这件事是不能着急的,臣先前已经和陛下讲过,不仅仅是排定氏族志那么简单,我们现在需要等待一些事,任何的变革,如果没有杀鸡儆猴的话,就不能显示出威严,士族多有不法,现在就是等一个足够造成大影响的事情出现,而后让我们顺理成章的推行这些。” 萧衍闻言沉吟了一番,然后发现自己只能略懂,大多数是听不懂,正如当年洛有之每次在皇宫中向他汇报国朝的各种事时,他听不太懂一般,其他官员总是简明的将收入多少,花销多少明明白白的讲出来,但洛氏除了汇报这些东西之外,还会有很多其他东西。 这些东西感觉是很有用的,因为洛有之在汇报的时候总是很严肃,于是他也不得不正襟危坐的听着,没想到现在再次遇到了这种事情。 于是他用从来和洛有之说过的话,对洛显之说道:“灵秀,你只管去做,朕已经明白了,待有了成果后,便进宫来向朕汇报,如果有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来向朕说,朕来想办法解决。” 萧衍还是懂一些帝王心术的,皇帝可以要一些东西不太懂,毕竟术业有专攻,但不能在任何事上都表现出不懂,如果不懂的话,那就要表现出模棱两可,让下面的人去猜。 洛显之一听皇帝的话,立刻就确定,皇帝没听懂,那就好办了,臣子的权力想要得到彰显,就要欺上瞒下,皇帝不懂,那就不需要欺上了。 洛显之向萧衍告辞,而后一刻也不曾停留的离开了皇宫,尚书令的工作,很是繁忙,尤其是洛显之不是一个傀儡尚书令,他还负有改制的大任,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 那日流觞曲水宴中所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梁国,瞬间激起了轩然大波,在洛显之刚刚成为尚书令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猜测他一定会按照他父亲的执政思路继续下去,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 而且手段来的又快有狠,比文穆郡公狠的太多了,文穆郡公属于在治国的时候,顺手打压一番士族,达成的效果如何,他是不甚在意的,但洛显之不是,他完全就是冲着士族来的。 无论是当日参加了流觞曲水宴的士族,还是没有参加的人,皆对此有无穷的愤怒,尤其是在一些最传统的士族眼中,士庶之别,有若天堑,简直不是一个物种,他们以和庶族通婚为耻,以和庶族相交为耻。 在这种庞大的社会压力下,诞生了很多的类似于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悲剧。 若是其他人敢这么做,他们早就激情指着鼻子开喷,让提出这个主意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士族之贵。 当然,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阶级,都有不同之人,就算是门阀士族最强的楚国时期,也有不少不看重门户之见,愿意提拔寒门庶族的人。 这些人通常都会是推动历史潮流的人。 这种人是相当可贵的。 因为人性自私。 这世上的人总是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 这世上的人总是慨他人之慷时,义正辞严,要分润自己时,万般推脱。 富有的人不愿意散去黄金珠玉,因为富有的人真的有黄金珠玉,贫穷的人不愿意散去一餐饭食,因为贫穷的人真的有一餐饭食。 庶族们正义的要求以才选士,认为士族门阀挤占了他们的位置,是国家虫豸。 但据洛氏这么多年的观察,这些人身居高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亲戚安插,甚至就连一匹马都要吃皇粮,他们以前被权贵欺男霸女,自己富贵后,又开始这么对待不如他们的人。 他们的嘴脸一变,唯一不变的是那副“正义”的言辞。 正是知晓这些,所以洛氏只将这些人视作工具,庶族是用来打击士族的工具,士族是用来打击庶族的工具,用完了就要扔掉。 所以洛氏很注意去寻找那些不变的人,这些人是能够分辨出来的,那些不被屁股所控制脑袋的人,才是洛氏会重用的人,只有这些人才能完成未竟的大业。 变色龙。 不配。 许多士族因为洛显之而相聚,共同商议大事,对于洛显之所提出的修订氏族志的事情,他们强烈反对,但让他们觉得很难受的就是,找不到理由。 洛氏在处理这件事上,有天然的优势,什么臭鱼烂虾,也配和我洛氏同列士族,光是这一句话就能够搞死一个士族。 只不过洛氏不会用这句话,这属于最终底牌之一,这句话一说出去,基本上就算是用洛氏的声望去换。 “洛氏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这些门阀士族的存在,难道对洛氏不是一种保护吗?这世上哪里有自己毁灭自己的人?” 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眉头紧锁。 这永远都是所有人不能回答的问题,在当前的体制下,洛氏几乎是得利最大的一方之一,江东洛氏能富贵这么多年,能地位崇高这么多年,谁敢说和现在这种士族制度没有关系? 只要这种制度存在,以洛氏的特殊性,就能永远的在江左逍遥下去,而且是高高在上的逍遥下去,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 只要一想想,这些人就已经羡慕到了极点,这么好的事,如果让他们来选择,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数百年传承的不尊重,都是对光宗耀祖的不尊重。 这不是选择! “但洛氏就不这样选,他们偏偏要和皇室站在一起,偏偏要和庶族站在一起,真是疯子,疯子!” 在江东所有人的眼中,洛氏就是和庶族站在一起,整个江左七成的庶族官吏,都是洛氏提拔或者和洛氏有关系的,现在庶族寒门占据了这么多官位,也是因为洛氏一直都在提拔,这就是所有人的共识。 洛氏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士族太多了才提拔寒门庶族,但在其他人看来,洛氏这就是在为庶族开天门。 “洛氏不一直都这样吗?” 突然有人说道,所有人都望向他,那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见到所有人都望着他,沉声道:“从邦周时代,那个洛氏最高贵的时代开始,洛氏不一直都这样吗? 他们是礼制的维护者,但却从来不是守旧者,而且不断地变幻着礼制,就在我们梁国的荆州,曾经有过一个申国,你们都没有读过史书吗? 这个申国的国君,本来是个孽子,是没有资格继承君位的,但是洛文公最后册封他为诸侯。 有多少洛国国君的妻子都是普通人呢? 汉朝之时,这种事就更多了,多的甚至数不胜数,他们从来就是如此,从不在乎别人的血统,因为和洛氏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对一个传承了一千四百年的大家族来说,传承一百年、五十年和零年,有区别吗? 洛氏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家族的事情? 当年邦周的贵族大概也在这么想吧。 当年六国的贵族大概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事实上呢? 最后只剩下洛氏和一直跟着洛氏走的吕氏,其他的都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征讨胡人,洛氏死伤那么多,甚至几乎要将家族毁灭,但最后还是要去做,更何况现在呢?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心中突然有感而发,我们的想法和他们的,似乎很不同啊。”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感觉脸色大变,这番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 这是个非常令人感到绝望的事实,那就是洛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形同自杀的政治举动,不是第一次主动肢解自己的力量,但最终的结果是,洛氏好好的活着,而其他不愿意改变的,顽固对抗的都湮灭了。 而且在洛氏的心中,这世上是真正的存在一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去做的事情的,比如广开门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洛氏一直以来都反对这种世袭罔替,要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他们不愿意去承认。 他们只会抓住表面上的洛显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尚书令来辩解,却不去思考洛显之为什么需要如此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论洛氏如此,他们总是要有一个应对的方法,“皇帝肯定会支持他,即便是说再多,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世上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让人去放弃利益,不吝于杀死他们,尤其是让短视且贪婪的人去理性,那简直就是做梦。 这世上有理智的人,有理性的人并不多,权力和财富不会带来智商上的提升,他们愚蠢时,依旧愚蠢,一众人面无表情的商议,然后各自叹息着离开。 刚刚分别,就换了表情,有的人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情,有的人脸上则出现了明显的畏惧,还有人开始频频闪烁着眼神。 因为性格的不同,情势的不同,导致这些人面对洛显之的政策时,反应也不同。 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在等待着洛显之的具体政令出现,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消息,这让众人又惊疑起来,不知道洛显之要做什么。 直到在天光破晓时,数骑来自会稽的信使踏破了建业城的平静。 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洛显之到底是在等待着什么了。 这些信使带来了一个消息,是会稽郡守亲自汇报。 “郡公,根据排查,现在会稽郡中的的士族造假现象,竟然有惊人的四起! 而且这还是有确凿证据的,没有确凿证据的,还不知道有几个。” 洛府中,信使向洛显之汇报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士族造假! 纵然早就知道肯定有这种事出现,但事实真的出现在眼前,还是给了洛显之重大冲击,一个郡中就有四件士族造假的事情,那大梁几十个郡中,该有多少? 洛显之回过神来之后,摇摇头,明白不至于有那么多,会稽郡多是有客观原因的,其他许多州郡中,没有会稽郡的条件。 尤其是扬州其他各郡,几乎不可能有,倒是徐州和荆州各郡中,这种事恐怕不会少见。 会稽郡守自然是洛氏的人,洛显之选择会稽郡去查,不是随便选的,而是因为会稽郡中曾经爆发过一次大乱,许多家族的谱系都有丢失。 编造士族谱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正如在一个严密的系统中,任何的不恰当都非常容易被发现,而在一个已经半损的系统中,添加几笔,甚至能够成为新的底层架构。 实际上从后汉末年开始,各种大乱导致士族出逃,这种冒充士族的事情就屡见不鲜,但那个时候没有谱匠这种专业人士的帮助,可以说是错漏百出,毕竟士族是个集体,各种姻亲关系,以及族中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够冒充。 但是到了现在就不同了,有专业的谱匠给编造完美无缺的关系,甚至就连社会关系,都能够编出来。 但! 谱匠再强,难道还能强的过洛氏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士族诞生的那一刻,洛氏就知道最后士族一定会站在家族的对立面上,这是从久远的历史上所得到的经验,每一个渐渐走向巅峰的阶层,最后都会走向反面。 从先进走向落后。 从引领历史潮流的弄潮儿变成阻碍历史进步的河中磐石。 当年的邦周贵族何等伟大,为开拓诸夏做出了堪称卓绝的贡献,但是最后却成为了只知道醉生梦死之辈。 当年先祖历经千难万险,后辈子孙却连骨气都没有。 最后被从底层崛起的军功勋贵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军功勋贵也没有笑到最后,只知道打仗的一帮人,最后被经学士族取代,士人在曾经的岁月中,将知识向下层转移,让更多的人识字,能够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到了现在,却渐渐走回了贵族的道路,开始垄断这一切。 整个发展的过程,完全印证了洛氏对士族的一切猜测。 “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出乎意料一点。” 洛显之想起了自己所曾经读过的《士族论》,这是洛氏所著的书籍,只有少数的抄写版,不曾放出去,毕竟这本书足以让洛氏成为众矢之的,不过这本书在洛氏内部的流传却很广,基本上是必学的书籍,毕竟如此鞭辟入里分析的书籍,不多见。 士族造假这件事,洛显之暂时还不准备去通知其他人,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大地震,面对满脸惊骇之色的信使,洛显之认真的写下一封信,然后让信使带回去。 在信中,洛显之让会稽郡守继续关注这件事,并且收集更多的证据,他很快就会主持这件事,在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引爆,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 会稽郡中,会稽郡守摩挲着手中的物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从接到洛显之的信开始调查这件事,到真的调查出来这件事,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也万万想不到洛显之会知道这件事。 这两个事情无论哪一个都是毁灭性的。 如果出现了造假的士族,那其他士族首先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不是假的,其中有完整谱系的嫡系,一般来说是没事的,毕竟谁生了生,又有什么亲友,这都是骗不了人的,但是这依旧会造成人心惶惶。 至于洛显之知道了这件事,会稽郡守就算是用猪脑子去想也知道,洛显之一定会借题发挥,用这件事大大打击士族的声望。 从建业返回的信使给会稽郡守带来了洛显之的信件,他展开后读罢,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这封信件中的内容让他知道,他的猜测果然没错,洛显之要借题发挥。 他直接将这封信焚毁,以防止泄露。 他端坐在厅堂中,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告诉好友,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反正他的好友都是正经士族,就算是查也不惧。 会稽郡守能坐到现在的地位,同样是士族,不过他属于比较差的士族,在郡中没有什么名气,只在县里能够被尊敬,属于士族中最下层的,在氏族志上,属于三流之下的不入流中。 “这是一个机会,我是郡公的人,如果能够在这次立下大功的话,我或许能够进入建业为官,家族的阀阅能够升到三流,甚至二流,彻底摆脱现在这种不入流的身份。” 庶族被士族歧视,殊不知不同等级的士族之间,更加有门户之见,有更严重的鄙视链,会稽郡守如果不是父辈和洛氏结下善缘,现在是做不到郡守之位的,他的才能没有那么不可代替,达到让人啧啧称叹的地步。 抱住洛氏的大腿,让自己的家族完成阶级的跃迁,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就如同当初的谢氏一般,至于将洛显之的谋划悄悄告诉其他大士族,他还没有那么傻,他跟了洛氏这么多年对洛氏还算是有点了解,只能用仰之弥高来形容,其他家族不可能是洛氏的对手。 “郡公到底准备怎么做?” 这是会稽郡守现在最好奇的问题,他对洛显之不算是熟悉,他是洛有之的人,在洛有之薨逝后,他和洛显之只以书信联系过。 这份联系还是会稽郡守借着过年的时候,主动寄了书信去,这才让他进入了洛显之的眼中,若不是当初寄信的举动,现在他应当已经和洛氏只剩下一份不算深厚的香火情了。 洛氏一向如此,主打一个自愿给家族做事,如果会稽郡守当初不愿意继续跟随洛氏,现在洛显之也不可能将这件事交给他做。 会稽郡守一直在好奇的洛显之,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寻找其他家族一起,他准备多凑几家,对这些假冒士族的,他要将他们的名字全部暴露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 在任何人都不知道暗流涌动时,洛显之已经在暗中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这件事甚至就连谢氏都不知道,他数次和谢道韫相见都没有半点透露。 等到他将所有事都准备完毕后,立刻安排人前往会稽郡控制那些造假的士族,而后他匆匆带着这些文书去了皇宫,他是尚书令,权力虽然大,但抓捕士族这种事,还是要经过皇帝或者丞相的大印。 “什么?” “灵秀,你说的是真的?” 萧衍整个人都愣住了,即便是他手中就拿着证据他也不敢相信,国家一直倚重的士族,竟然有假的,那些专门赏给士族的官位,竟然是被欺骗的。 “千真万确,这些造假的士族,大多数的族人都是真实的,但其中最杰出的几脉,都是后来添上去的名字,是纯粹的造假。 他们互惠互利,利用国朝的政策,来为他们攫取利益,对国朝和士族的声望,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如果任由这些人胡乱搞下去,那未来真正的士族就会被怀疑。” 这不是洛显之的真心话,他根本就不在乎士族的名声会不会被影响,反正等到洛氏主脉回来的时候,那圣痕会证明一切,洛氏不会造假,到了那一日,如果江东洛氏还在的话应当会有嫡女嫁入,那子嗣出现圣痕依旧能够证明,而且洛显之知道家族有一件神奇的神器,能够查到人的跟脚。 他之所这么说,是因为萧衍很在乎这个,他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事是他化家为国,完成了门阀世家最终极的愿望,在家族历史上,有了无上的荣耀,族谱从他这一页重新开始写,他超越了所有的祖宗,包括文成王萧何。 第二件事就是他兰陵萧氏的身份,出身在这个传承了四百年的大家族中,这让他感觉无比的自豪,数遍天下,除了洛氏外,没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他知道萧氏总有一天会失去皇帝位置,但只要家族不灭就可以。 但现在突然有人说,家族也会被鸠占鹊巢! 这怎么能不感觉到恐怖呢? 萧衍暴怒道:“灵秀,这件事,一定要狠狠处理,朕马上就给你旨意,一定要杀,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 士族以知识为传承,这是士族区别于贵族的关键,但知识本质上依旧是一种资源的结果,书籍贵重,知识传播受限,知识成为做官必须后,以家族传承为主的士人必将走向垄断知识的道路。——《士族论【汉】》(白话本) ———— 公视士族愈虚,好玄恶劳,居高位而不为,得荣华而不作,遂欲整饬诸族,江左一时哗然,言曰:“清流激扬,何以浊流染之?” 公大怒,慨然曰:“浊流,水土也,生机之所在,清流,无土也,不可活,何以舍浊而独求清邪?”——《南史·姑苏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八章:手掌江左权! 五大三粗、凶悍至极的士卒踏破了县城的寂静,这些突如其来的外来人擎着朝廷的王旗,更是引来了无数的注目,从百姓到士人,皆是惊疑不定。 自古以来,越是小地方,越是熟人社会,在这个出行比较危险的时代,在这个出行价格比较昂贵的时代,大多数人都祖祖辈辈生活在一个县城中,除了那些行商之人,不曾离开。 建业朝廷,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一个传说中无比遥远的地方,甚至比抬头就能够看到的太阳还要远。 对百姓而言,建业朝廷使者和郡中使者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山阴县的士族来说,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实在是太大了。 在山阴县中,有五大士族,盘踞在这里的都是比较低等的士族,在建业高门的眼中,这种士族也就仅仅是有一个士族身份了。 但在山阴县里面,这些家族却仿佛皇帝一样,基本上大部分的官位都由这些人把持,朝廷派来的县令,也要和这些人合作才能够治理县中事务。 山阴县治,五大家族的家主被通知要一起迎接上官,包括山阴县令黄似,整个县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集中在衙门中。 这些人皆身着绫罗绸缎,神色焦急的张望着。 黄似有些坐不住了,故意压低声音问道:“诸位,你们说朝廷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而且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朝廷又要打仗,让我们筹集物资和民夫?” 朝廷里面的高显一般来说是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县城的,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人完全看不上这里。 那些高门士族的子弟除了自己生活的县里,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足其他的县,他们就算是出来做官,也不会做县令这种官,而是直接进入军队。 不进入军队的,就会担任修书、修史这种清贵的官职,而后飞速的升迁,进入最高的决策层,县令这种低品级的俗官,高门是不会做的。 历次朝廷派人前来,基本上都是让他们准备粮草和征夫,所以黄似猜测这次也是这样。 “准备粮草和征夫就简单了。” 现在列国并行,打仗是经常有的事情,基本上每次征发,这些士族都是重点,就算他们不想支持朝廷打仗,毕竟他们都是本地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打仗,花费钱粮和族人的性命,只要一想想就觉得很怪。 但生活在朝廷治下,就算消极怠工,终究还是得做做样子的,摸鱼也是要有态度的,可以不拼命往前冲,至少不能明着在后面拖后腿。 吴氏家主吴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诸位,你们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是要我们准备粮草和征夫,哪次打仗没有事先下发征召令,哪一次会直接来本地征召。 而且打仗征召,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一封诏书降下来,我们就照做,一个山阴县,哪里值得朝廷派出专人来盯着,最多也就是郡中有人来而已。” 听到吴勇的言语,刚刚平静下来的几人又平静不了了,“那这到底是为什么?郡中有没有什么消息,黄县令你在郡中不是消息灵通,难道就半点消息都未曾听到吗?” 黄县令的消息灵通很简单,他在会稽郡以及其他郡中,都有好友,消息这种东西,通常都会在这个圈子里面传得特别快。 郡中的士族那可就和县中完全不同了。 郡中士族是个非常广泛的群体,大部分的郡中士族都只在本郡中有威望,属于县中士族的上层,但仅仅是上层。 但有一些郡中士族,比如姑苏洛氏,姑苏陆氏,兰陵萧氏,淮阴韩氏,这些家族名满天下,通常被称作海内名门。 若是到达了这一步,就算是皇帝都要好好说话,只要不是那种不正常的皇帝,荣华富贵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黄县令有些人脉,但如果真的能交到那些顶级的人脉,他就不会在山阴县中蹉跎这么多年,没好气道:“若是有消息传来,难道我还会在这里和伱们等待吗? 整个圈子里面都风平浪静,姑苏郡公前些时日据说在建业举办了一场流觞曲水宴,在筵席上,据说说了一些有关于士族的事情,但你们这些小士族,不会进入姑苏郡公的眼,应当是没有什么事的。 况且姑苏郡公虽然身份极高,但他毕竟只是尚书令,在朝中还不算是最高的官员,此番应当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黄似话音刚落,便听到县衙的大门被狠狠踹开,两个身着甲胄,腰间挎着长剑的士卒冲进来,然后将县衙大门向两侧拉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颇为响亮的声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县衙大门为何要紧紧关闭,百姓若是有冤屈,要往何处去啊?” 这话一听就是来找事的,几人立刻就知道来者不善,黄似等人连忙从堂中走出,便见到十几人走进县衙中,都骑着马,进入县衙后,也没有下马,不仅仅骑着马,还都穿着甲胄,手中握着长枪,背后则是弓弩,这竟然是全副武装的士卒。 毫不夸张的说,这十几个士卒就能在山阴县中杀个来回,在十几个甲士之后,又有上百人冲进来,杀气腾腾。 这下是真的将堂中几人吓到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为首之人望了黄似等人几眼,张嘴念出几个名字,恰恰是这些人,待确认无误后,便一挥手,“将这些人全部拿下,送到建业。” ?? “上官,上官,这是为何啊,我等可都是名列氏族志的士族啊,如何能这般粗暴对待,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那为首信使闻言冷声笑道:“氏族志? 你们东窗事发了,此番就是上峰让我前来拿你们,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们,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整个氏族,但凡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的,全部都要接受惩处。 带走!” 士族造假之事,自然不是一拨人就能完成的,在家族内部同样有知道这件事的,甚至可以说,知道的人不少,尤其是族长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情。 …… 抓士族! 建业城以及整个江左都爆发了巨大的争论,洛显之先前所说的要调整士族的选取方法都没有这件事带给众人的震撼大。 “郡公,这件事是不是不妥,怎么能够这样抓士族呢?这简直是斯文扫地啊。” 尚书省的官府中,洛显之面前围着一群不速之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士人,对洛显之这件事,他们是万万不能接受。 “郡公,我们这些士人,是古之圣贤的精粹,是诸夏文华的结晶,这样对待士人,难道不是文明的终结吗? 您这样粗暴的对待士人,会令圣贤哭泣,会令野蛮滋生,难道不靠我们这些士人,反而去依靠那些五大三粗的军士来保存我们的文明吗?” 面对洛显之这种在他们看来极其过激的举动,这些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世上永远都有人去分层,这是客观存在的东西。 当初整个诸夏瞧不起胡人,认为胡人是野蛮的禽兽,是完全不懂得什么文明的野人,在胡人已经彻底势弱后,在诸夏内部开始了新一轮的歧视。 在洛氏内部,有一个被认为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先前这些士族说的当然很荒谬,他们不是诸夏文明的结晶,如果诸夏精粹就是这些人的话,那诸夏早就灭亡了。 但是他们说的有一个道理,那就是诸夏文明是一定需要文字来传承的,武力是保护这些东西的,但最核心的的确是文化,想要传承就要很多很多的读书人。 只能是读书人,无论是农夫、手艺人、商人、军士,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历史重任。 但读书人就有一个大问题,书籍代表着知识,而知识本身就是一种财富,无论一个人先前是做什么,有什么身份地位,一旦读了书,这些人从思想上就会发生质的改变。 这种改变是巨大的,而且是几乎不可逆的,在这无数年的实践中,洛氏几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例外。 只要人读了书,他立刻就脱离原来的阶层,开始主动的向贵族或者士这个阶层靠拢。 即便他还没有摆脱困境,但已经从思想上脱离,身上有了一层束缚,让一个读书人去做一些工作,他是绝对不会愿意的,即便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做,但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都别读书,但这不可能。 洛氏宁愿培养出一大群这种人,也不能让人不读书,书籍是让人变的更好的东西,人不读书,就算是再聪明,也会受到限制。 还是刚才那句话,读书人身上的确是带着传承重任的,这是只有读书人才能承担起来的,其他人都不行。 洛显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别无他法,于是冷冷的笑道:“本公实在是不知道诸位在说些什么,士人的确是文明的精粹,但不是每一个士人都配得上这个称呼。 在一千年前,我洛氏先祖洛圣、儒门先贤的孔圣和孟圣,就已经知道有教无类的道理,就已经知道广开门徒的道理,而大多数的士族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本公不知道你们传承的精粹到底是什么。 或许传承的就是如何去作假,如何去用士族这个身份欺骗更多的人,以图得到更多的利益吧,完完全全就是一群利益熏心之辈。” 洛显之尖锐的话语惊呆了众人,连忙急声问道:“郡公此言何意,我等为何完全听不懂。” 洛显之当然知道这些人听不懂,径直将那些证明甩出去,继续冷声道:“看看吧,这就是此番本公所抓的士族,为了荣华富贵,就连祖宗都能拿出来做交易,这就是现在的士族,如果本公再不整顿,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来? 仁义礼智信还能不能做到,忠孝还能不能保证,不,孝已经没有了,你们每一家士族都宣扬着高洁的名声,结果却连孝都做不到,还有脸来本公这里哭诉冤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公都替你们感到害臊。” 孝!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孝还要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阻碍臣子去尽孝,说一个人不孝,基本上就是要毁灭这个人。 所以对于任何有关于不孝的指控,都将被严肃处理,但现在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手中所握着的是什么,是士族伪造的证据。 那些逐渐破落的士族,竟然为了荣华富贵,将外人加进族谱里面,在他们的祖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多了一些子孙。 活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这种事,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操作,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高了,还没有经历过败落,所以才不会如此。 洛显之却知道,这种事自古以来就不少见,只不过以前是没有这种用族谱来假冒的,但那些李代桃僵的事情是不少的,就现在的各个家族中,或许就有就换掉血脉的,尤其是那些姬妾众多的,很可能主家养的就是侍卫的孩子,甚至是家奴的孩子,这都是存在的,也就只有洛氏能保证没这种事,毕竟洛氏是唯一能检测血脉的家族。 不说嫡系的圣痕,就算是旁系,那也是能测出来的,洛氏能查到跟脚,子嗣又少,对这方面一向查的紧。 “郡公,这会不会假的?” 有人不甘心的问道,洛显之嗤笑道:“这件事本公知道之后,震惊无比,就担心是虚假的,是有人在构陷,本公亲自派人去查,查了这么久,结果非但不是假的,证据越来越多,本公愤怒到了极点,直接将他们全部抓到建业。 本公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陛下暴怒到了极点,让本公狠狠地查这件事,所有和这件事有所关系的,全部都要处理,都要死。 本公上次在筵席时就说过,现在的士族有大问题,现在果真就出现了这样的事,这世上没有人会做这种无利可图的事情,发生了这种事,定然是我国朝的士族制度有大问题,定然是氏族志出现了大问题,本公将会严查,绝不能再让我大梁出现这一类事。 诸位可还有其他事吗? 若是没有的话,不如先离去,尚书台的事务颇为繁忙,本公还有诸多事务未曾处理,恐怕是没有时间陪着诸位在这里言语。” 洛显之下了逐客令,这些士族之长互相看了看,也只能悻悻离开,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呢? 洛显之盯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人开始急了,他一直都知道从那一日流觞曲水之后,就一直都有人在密谋反对自己的政策,要搞砸氏族志这件事。 他们不愿意将士族的评选标准收归官方。 在江左,上等的士族自然是支持门阀掌权的,但是次等的士族却反对门阀专权,因为这导致他们不能上升,但是他们是反对门阀专权,却不是反对士族掌权,这其中的力度把握,就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在这时其实还发生过一件事,那就是萧衍准备用行政命令,不让士族之间互相通婚,尤其是那几家最大的家族,这些士族之所以势力庞大,和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绝对是有很大关系的。 萧衍准备将那些一向自矜高贵的几个门阀全部列入禁婚的行列中,这种想法的出现就是因为洛显之提到自古以来,从邦周时期贵族们就喜欢联姻,几乎所有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团体,都是使用联姻来维持相互之间的关系。 于是萧衍产生了这种想法。 但是在洛显之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对萧衍说,“陛下颁发这样的政令,反而是证明了那些家族的强大,反而是证明了那些家族的高贵,这恰恰是在说明,所有人都想要和他们结亲,这不是禁止他们,而是为他们抬高地位。” 萧衍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于是这种想法就作罢。 回想着来到建业后所发生的一切,洛显之低声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呢?” 是的。 在洛显之看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在这一方面,他比他的父亲洛有之和萧衍都要乐观的多。 长江以北的三个国家不知道,但是在梁国,在洛显之看来,门阀士族已经是日暮西山,真正的门阀士族时代,其实只有楚国的数十年。 在萧衍起兵,并且在二十年的战争中,皇族以及皇族的盟友已经总揽了政治和军事上的权力,现在的门阀士族只在社会上和文化上还具有相当大的潜力和影响力,萧氏的本质上就是用军事力量在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无论是中枢还是地方,都在军事的掌控之下,又有洛氏在所谓的士族风流和风雅方面为萧氏站台。 洛显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因为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在楚国时期,楚国皇帝想要杀死一个大士族的领袖是不可能的,正如当初楚国皇帝说陆逊是奸佞,故意不率领大军前往征讨魏国,结果却被士族大臣针锋相对的说,皇帝没有这么说话的资格。 楚国的皇权是很低的,说是傀儡自然说不上,毕竟皇帝在很多方面说话还是算数的,但仅仅如此了,若是在更多的方面想要做一些事情,那就不可能了。 但是梁国不是这样,从萧衍登基开始,梁国皇帝的权力就是正常的,在初期门阀士族们还没有从楚国的现实中过来,于是有一些冲突,但是很快就迎来了洛有之的镇压,张氏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放逐的,于是各个士族很快就认识到了区别,等到萧衍从草原上回来,又向汉国发动进攻,结果就更不用说了。 洛显之觉得自己的父亲,最强的一点就在于,竟然能够让梁国没有二世而亡的迹象。 楚国时期虽然皇帝的权力不大,但是皇位却很稳,楚国末代皇帝那样的皇帝,尚且能够安稳的当几十年皇帝,就是因为各个门阀士族之间,彼此制约,要保留楚氏的皇位。 后来如果不是有洛有之作为内应,萧衍的起兵不一定能顺利拿下楚国,因为各个门阀士族不会那么快就投降,可能会经历一场残酷的战争,直到一方失败。 但皇帝换掉,排斥门阀士族的政治,皇权恢复的制度却没有那么容易稳定,这是从一个圈跳到另外一个圈,会让所有人都产生无所适从的想法,到底该要怎么走,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很重要,洛有之用他高超的手腕,压制了这个问题,让梁国的国祚正常平稳的过渡到了现在。 这些老贵族,通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越是衰落,越是要摆出门庭显赫,以显示自己依旧如同旧日,在当世其实就已经有人说过“衰至便骄”的道理,也就是说“一个家族衰败到了极点反而骄傲”。 洛显之说一切都过去了,就是因为这些士族开始了自我的骄傲,当年在楚国时期,他们可不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的门阀士族,根本就不主动去彰显自己的权力,只是在关键时刻,用一些简单的言语,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们的力量。 而现在呢? “发现自己不能再凌驾于皇帝之上,不能再和皇帝平起平坐,于是就只能摆出一副远离皇权的姿态,但是维持家族的富贵,又必须要成为官吏,那就必须要结交皇权才行,于是整个人就显得很是矫揉造作,这是应当引以为戒的,不仅仅是门阀士族,在往日的岁月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是如此,他们越是开始高傲,就越可以认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失去权力,这证明整个社会的底层都开始变化,后世子孙可以作为参考。” 洛显之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的随笔还处于不能成体系出现的思想,在之后他整理一番后,就会将这些东西,用更加简洁高效的文字,去记录在《士族论》的附页上。 随着士族论这部书一起传到后世,这些东西就是治政书,是可以让后世子孙从中学习的,洛显之能在刚刚加冠的年纪就有这么多深刻的知识,除了他自己是个天才之外,就是因为这些治政书的存在。 天才的特征就是举一反三,学习极快,洛显之读完这些东西,就能够在现实中真正的使用出来,祖先所经历过的,他不需要再去自己揣摩这些,而是天生就懂、就会。 写完这些之后,洛显之向后一躺,直接累的睡着了,这些时日他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尚书省的政务,还有查士族这件事,还要忙他的婚事,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 他又不是当初那些有祖宗保佑的嫡系子弟,没有那么强的身体素质,骑马射箭虽然不在话下,但仅此而已,和那些大老粗肯定是比不了的。 …… 洛显之在这里呼呼大睡,外间的风波却传得越来越大,渐渐有小道消息开始传播,在政治上,有一个铁律,通常小道消息是最准确的,因为这些消息,通常都是不好直说,但是又必须要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于是就会悄悄的光明正大传播。 现在就是这样,洛显之当然知道这个消息是盖不住的,他本质上也没有想着掩盖,因为没有必要,这件事传播的越广越好,就是要沸沸扬扬,等到各种谣言满天飞,等到其他的士族都扛不住各种越来越奇怪的谣言,求着他来处理的时候,他再开始处理。 至于洛显之为什么这么确定会有谣言,自然是因为这世上人的八卦之心是永远不会断绝的,这世上永远都不缺少那些会抓住机会的人。 尤其是那些聪明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这是一件真事,那这就是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在这场政治风暴中,定然有极多的人会受到牵连和惩处。 但危险中蕴含着机会,如果能够在这其中立下功劳,那得到的回报也很多,如果能够在这种混乱中浑水摸鱼,将自己的仇人搞下去,那岂不美哉? 这种事情古来不罕见,没有任何一次政治风暴能够完全的精准的去处置那些想要处置的人,几乎每一次都会有很多所谓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清理手段的高超与否,就是牵连的人多与少。 而且没有谣言,难道洛显之就不会让他有吗? 洛氏在江左混了这么多年,尤其是在洛氏主脉消失之后,还能够屹立不倒,难道是凭借所谓的运气吗? 洛氏可不是迂腐先生,虽然有不可动摇的底线,但佛祖也有金刚相,也有霹雳手段,更何况洛氏,权术不是不会,栽桩陷害不是不会,只是一般不用而已。 不过在对付那些本就无耻的人上,洛显之一向的看法就是,不用和他们讲什么政治道义,送他们去极乐世界才是最关键的。 在洛显之渐渐少见外客的时候,皇宫中也极度的安静,就仿佛皇帝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洛显之已经说过了,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就已经向皇帝汇报过,那现在皇帝的这种举动,就更加耐人寻味,就更加令人不安。 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所有的门阀士族都想要知道的事情。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如果皇帝不愿意见到他们的话,他们甚至就连进入皇宫,见到皇帝都做不到。 他们真的只是大梁装点门面的东西,真正的最核心的权力根本就不在他们的手中,在这种关系的时刻,他们只能徒劳无功的去奔走,然后等待着那个未知的结果。 城中有关于这件事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但那都是在水面之下,在水面之上,这件事却越来越安静,在等待了许久的大朝会被皇帝因为生病取消后,这件事就越来越安静,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是故意不见大臣,甚至不给臣子们见到他的机会,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官方层面上,现在整座建业城最火的事情,应当是洛显之和谢道韫的婚事,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主使者是一位皇族的郡王,是萧衍的长辈,是现在皇族中辈分最大的一个人。 这种程度的重视,这么说吧,当初太子结婚的时候,这位也是主使者,洛氏的聘礼在建业城中沸沸扬扬,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洛显之和谢道韫的婚姻,城中的士人已经开始准备为两人的婚姻去写下诗赋了。 洛显之和谢道韫的婚事,在他们自己看来,颇有一种,火山已经将要爆发,但是所有人都盯着手艺人在火山口雕刻冰花。 明明大多数人都知道即将有一场风暴席卷建业,甚至席卷整个梁国,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一桩婚事。 …… 谢氏府中,谢道韫静静地等待着婚期的到来,她的兄弟们经常来看她,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阿姐真是美丽,姐夫有福气。” 谢道韫却问道:“是不是最近又有不少家族来拜访,他们还是没有放弃?” 现在唯一能够和洛显之联系到的就是谢氏,甚至在很多人看来,现在之所以迟迟不发,就是因为洛显之不想在婚期前搞出血雨腥风,很多和谢氏有所交好的家族,都前来拜访想要试探一下口风。 谢玄闻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而后微微叹道:“他们又怎么知道呢?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都会觉得我们知道呢?不过姐夫现在不愿意发动,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在婚期前动手?” 谢道韫闻言垂下了眼睑,她是知道一些事的,毕竟很多事,还是她和洛显之一起出的主意,但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就算是自己家人,而且那些事本来也和谢氏没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要多嘴。 不过现在引而不发,或许还真的是不愿意在婚期前发动,洛显之虽然是个政治家,但洛氏的人,一向不是那种只知道治政的,这也是天下女子所向往洛氏的东西。 在无论是焦急等待结果的人,还是隔岸观火看热闹的人的注视下,洛显之和谢道韫的婚事终于如期降临,自太子大婚后,这应当是江左第一盛事,洛氏自己搞出了不小的排场,但并没有太过于煊赫,但是萧衍却主动给洛显之加了无数的东西,于是这场婚事虽然没有逾越制度,但几乎在所有方面,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建业城中,一片繁华景象,那滔滔的长江之上,波浪涛涛,也仿佛是在为洛显之和谢道韫而庆贺,太多的人聚集在建业的道路两侧,在这种日子,礼制是可以略微被放下的,于是在无数人的簇拥下,洛显之骑着高头大马,前往谢氏的府邸。 一切都很是顺利,装饰豪华的府邸,貌美的新娘,顺利的婚礼,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这在情理之中,谁这么不长眼,会在这种场合闹事,恐怕是不想在江左存在了。 在夜色降临后,宾客渐渐离去,带走了满城的繁华,洛显之和谢道韫坐在房中,谢道韫一直很美,今日更美,洛显之仿佛松了一口气,灯熄灭,被翻红浪。 “夫君要去处理那些事了吗?” 洛显之伴着清晨的光醒来,然后就见到谢道韫正端坐在琉璃镜前,装饰自己。 那些事? 洛显之很快就明白过来谢道韫在说什么,他摇摇头笑着说道:“已经推迟了这么多天,多一两天没有问题,先将我们的事情做完。” 果然。 谢道韫转过身去望着镜中如花娇艳的自己,洛显之果然是因为婚期而推迟了这件事。 …… 洛显之的休沐结束,重新回到了尚书台,在他出现之后,整个尚书台都为之一震,又因为洛显之刚刚出现就将负责处理刑狱之事的官吏全部叫了过去。 等到这些人出来之后,一个个都脸色凝重,没人敢上前问,但是刚刚靠近就被摇摇头,示意别问了,就是那件事。 果然! 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预料,现在洛显之真的开始处理这件事,很多人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不是直接处死,而是在不可能改变死亡结果的时候,那个等待死亡的过程。 这种明明知道有一把刀悬在头上,却不能解决掉,知道这把刀迟早会落下来,却不知道何时落下来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是死是活,立刻给一个说法,这就是许多人的心理。 现在洛显之就给了他们这个结果和说法。 “士人,传承圣贤之道,以作恢宏,士族乃是卓绝士人之后,因为祖先的恩德,得以被世人列为高显,其中所凭借的是祖先的恩德,而不是自己的能力,君子之泽,泽及后人,这是素王所定下的规矩,一千四百年来,没有人不去遵守它。 但先祖泽及后人,后人也需要拱卫先祖,立下功劳,使先祖愈发彰显,我朝陛下,进位皇帝,于是使先祖进位王爵,这便是自古以来最大的光宗耀祖。 但现在有些人在做什么呢? 先祖的恩泽已经不足以庇佑后人,后人竟然图谋先祖的那一身骨血皮肉,将之披在外人的身上。 现在有些人在做什么呢? 先祖不曾有过恩泽,竟然使用一些金银珠玉去加入别族的谱系,背弃自己的祖宗,选择他人的祖宗来祭拜,让自己的祖宗在荒野中不能受到血食的供奉,而去祭拜别人的祖宗。 本公实在是震撼啊。 皇帝陛下实在是无言啊。 这难道不是将圣道践踏在地上吗? 这难道不是将圣贤的教诲踩踏在地上吗? 这难道不是将一切的礼法道德都弃之不顾吗? 这样卑贱的人,难道会有人允许他们继续生存在素王上皇的苍穹之下吗? 这样无耻的人,难道能够允许他们继续活在世上吗?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用最严厉的手段去惩处,又怎么能够警示后来的人呢? 本公提报给了皇帝陛下,这些人无论是造假者,还是默认造假的人,都要全部处死,并且要以发覆面将他们抛尸在荒野中,这是为了惩罚他们的不孝之举。 本公对如今的士族极其担忧啊,本公甚至向陛下提议,将姑苏洛氏从氏族志中摘出吧,本公不想再和你们这些人同立在一片青天之下。 陛下劝慰了本公。 氏族志已经不能再使士族尊贵了。 本公将会纠结整个姑苏洛氏的力量,对氏族志重新排查重新厘定,重新排序。 本公将会使士族重新回到那个有卓然功绩的时代。 在本公还没有彻底将新的氏族志编撰出来前,大梁将会停止按照氏族志授予官职,以防止再有欺世盗名之辈,借着氏族志身居高位,那将是我整个大梁的耻辱。 本公用这封文书来告诉江左的士族,这是本公的意思,这是陛下同意的,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本公以为你们不应当说任何事了。 如果本公不能承担起这些责任,那,士族这个曾经有过无数功绩的群体,将会毁在你们的手中。 大梁的四州之地,在陛下的肩上担着,在本公的身上压着,不在你们的身上,你们听从陛下的命令,仅此而已了。” ———— “士族造假案”是南朝梁时期的三大案之一,这场案件的爆发前因不再多做赘述,但最终的结果是喜人的皇帝萧衍以及执政洛显之,借由这件震慑江左的大案,重重打击了本就走下坡路的门阀士族。 笔者认为这是南朝门阀政治的转折点之一,在洛有之时代的军事上失势、政治上失势之后,门阀士族们在社会上同样开始失势,唯一所保留的只剩下文化上的优势。 在文化这一点上,洛显之并未对其进入打击,而是予以保护,这是洛显之作为一个高明的政治家的本能。——《门阀贵族政治》 (本章完) ------------ 第九章:宫闱有乱怨何人? 尚书省的官邸在宫外的一座僻静处,概因这不是一个对外面见百姓的衙门。 全副武装的士卒们守在门前,还有两座大石狮子,威严耸立。 在大门上则是金刚之相,皇帝好佛,于是在所有官府的朱门上,都有狰狞的怒目金刚镇守。 洛显之平静地坐在上首,堂中人不少,却很是安静,各司的主管按照次序的向洛显之汇报近日事务。 按照常理来说,作为尚书令是不听这些司属工作的,因为尚书省的二十四司,级别太低,他只需要听尚书左右仆射的意见,最多再听六部尚书的汇报即可。 但洛显之认为,朝廷有三公九卿,有尚书、中书二省,尚且要召开大朝会,那尚书省同样应当如此,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倾听司属的意见,有利于掌控尚书省。 他在上面听着下面的司属汇报,殊不知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能够引起整个尚书省的惊恐,他皱皱眉,就会让人心惊胆战,他点点头则能够让人喜笑颜开。 在刚刚过去的士族造假案中,死在案中的人不算是多,洛氏从来都不是那种大肆株连的路子,当然不是因为不敢杀,主要是为了防止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成为别人清除政敌的工具人。 而且恰恰是这种在暴怒中还能够精准克制,才更加让人心生另外一种忌惮,那就是不好操纵,不能控制情绪的人,终将为人所用。 洛显之即便是不多杀,却依旧让众人感觉到胆寒,因为他虽然没有杀死那些人,但氏族志上被黜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种惩罚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尤其是洛氏最经典的流放,不仅仅流放主家,所有给主家做事的全部一起流放。 整个天下都知道洛氏最喜欢流放人,在这次的事件后,又有大批人被洛氏流放到了琼州,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开拓,以前是贵族,现在是士族。 而且直到现在,氏族志的授官之路,还被他堵着,这说明什么? 说明士族造假案还没有结束,他还挥舞着手中的刀,虎视眈眈的望着每一个人。 这如何让人不感到胆寒呢? 洛显之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处理着政务,身为尚书令,他有提拔官吏的权力,五品以下的官员,他都能一言而决。 这给他提供了很多便利,来建立一个听从他命令的基层官吏体系,为后续的继续改革做准备。 吏部尚书上前开始汇报这一期的官吏择选,其中大部分听籍贯和姓氏,洛显之就知道是出身某些低级别的士族,但是他没有说话,识字的大多数都是士族子弟,这是不争的事实,读书是个耗费金钱的事情,这不是推广书籍就能够改变的。 洛显之正要说,将这些士族都集中起来,进行一次基础的考评,不合格的全部筛下去。 没想到却见到自己的管家匆匆走进,左右一看,而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家主,北边有消息传来。” 北边? 燕、汉、魏,皆在梁国之北。 洛显之沉声道:“诸位且先退下,本公有要事相商。” …… 当今天下中原四国,西域一国,共有五国,其中西域赵国建国时间最短,是在征讨胡人后才建立,其次便是梁国,是在诸侯共发洛水之誓前所建立,再次是燕国,建立时间最久的便是魏国和汉国,诸帝时代便是由魏汉二国开启。 魏国已经经历了五代君王,汉国因为刘禅活得长,比魏国少,但也有足足三代君王,建国时间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上各种弊病都已经开始丛生,必须要开始一轮改革才行。 魏国中,这种问题尤其是严重,这个国家从建立开始,就基本上没有在政治力量上,保持过平衡,不是宗室过于强大,就是士族过于强大。 士族的代言人司马懿死后,魏国的士族遭遇了重大打击,失去了曹魏皇族的信任,几乎在任何关键的位置上,都见不到士族的影子。 或者不应当称之为士族,应当是外姓人,都不被信任。 实际上在曹操时代,曹魏就从不信任外姓武将,只要是外姓武将,战功再多也不可能成为方面军统帅,不可能统帅超过一万人的军队。 后来既是因为曹魏宗族的人才理所应当的凋零,又是要保持朝堂平衡,于是开始给士族加大权力。 真正给曹魏致命打击的实际上是燕国和汉国的存在。 为了应对这两个强大的国家,魏国不得不重用司马懿这些士族,而且不得不让士族不断立下战功,然后得以升迁,最后发生了那件事情。 现在魏国决不允许自己再在同样的问题上摔到两次。 但这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初之所以不用宗族武将,就是因为在初代的宗族武将去世后,曹魏已经没有可堪大用的宗族武将,就连曹爽这种人都能够身居高位,可想而知曹魏宗族的质量。 如今的魏国,宗族极重,宦官的权力也很大,甚至还有外戚,颇有一种回到后汉的味道,除了士族之外,谁掌权都可以。 曹髦上位之后,自然是有心改变现状,但一人之力是扭转不了乾坤的,人的行为是会受到认知束缚的,他天赋再高,不能用士族的情况下,也止不住魏国的坠落。 曹髦想要重新启用士族,但立刻就是一句话顶回来,“陛下难道忘记了我曹氏只差一点就要失国的前车之鉴吗? 如果现在重新启用士族,最后亡国的责任,又要由谁来背负呢?” 曹髦只能偃旗息鼓。 但宦官和宗亲外戚实在是过于横行不法,已经惹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曹髦无数次的想要安慰自己,虽然这些人不堪大用,但至少是忠心的,大魏的国祚还是安稳的,总比被士族篡位强的多。 但。 河东又一场战败,让曹髦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长安未央宫中。 望着殿中黑压压的臣子,纷纷低着头,不发一言,曹髦手中拿着战报,只觉手都在颤抖,他径直将战报扔到了群臣的脚下。 深吸几口气,还是没能压得住那汹涌而来的怒火,曹髦愤怒的吼道:“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答案?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结果。 河东又败? 河东已经失败多少次了? 难道大魏的血都要在河东流干的时候,你们才会认为大魏真正失败了吗? 难道守卫长安的军卒也覆灭后,伱们才会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吗? 曹林,你来说,这就是你给朕保证的绝对不会败?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立于众军之前的曹林悻悻走出,抱拳沉声道:“陛下,不是我大魏的将士有问题,是燕国的慕容恪实在是太强,臣等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慕容恪击败了。 不过臣此番已经对慕容恪有了了解,如果再遇到慕容恪,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殊不知曹髦脸上已经愤怒至极,曹髦怒极的声音打断了他,怒声吼道:“闭嘴! 慕容恪,慕容恪。 你们有多少人都说能够战胜他,结果呢? 朕等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失败,在邦周时期,魏国和秦国争夺河东之地,最终失败,甚至留下了那么多的笑柄。 现在我魏国和燕国争夺河东之地,如果还是失败,在千年以后,你们知道会有多少笑话贯在我大魏的头上吗? 朕已经不能再忍受你们这些蠢货了,朕要向整个大魏,乃至于汉国和梁国,征集才智之士,朕就不相信区区一个燕国的慕容恪,就能够让朕的大业,停缩不前。” 曹髦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就是一静,然后刚才还有些愧色的曹林,几乎瞬间收起了那一丝愧疚,脸上满是冷色,之后又换成了悲哀的脸色。 他直接跪在殿中,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整个殿中多半的人都哗啦啦的跪在地上。 这些人争先恐后的哀嚎道:“陛下,还请三思啊。 难道您忘记了先皇帝的遭遇了吗? 难道您忘记了曹氏差一点失去的皇位了吗? 您这样做,对得起我曹氏的列祖列宗吗? 您这样做,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陛下,还请您多多思量。 这是昏君所为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纷纷往耳朵里面、往头脑里面灌进去,就仿佛有个人拿着锯子在你的耳边不断锯木头一样,即便是用魔音贯耳也不能形容此刻曹髦的痛苦。 在经历了这种折磨后,殿中的声音渐渐齐整起来,“陛下三思! 陛下请三思!” 一声声,一道道,如同九天降下的瀑布,势不可挡的冲流下来,齐齐的往曹髦的耳中灌进去,这就是集体的力量,让曹髦都感觉心寒和恐慌,这谁能不恐慌呢? 尤其是当你知道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派系,拥有不同的诉求,但是面对一句可能是随意的言语,却能够完全站在一起的时候,曹髦怎么可能不心慌。 面对此情此景,曹髦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他手紧紧的攥着,起身直接离开了这里,带着满腔的怒气。 在他离开之后,殿中的臣子们才纷纷起身,他们的脸上没有喜悦,皇帝的反应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按照往常来说,面对这么蜂拥而来的反对,皇帝应当听从才是,但是这次却不是如此,这就说明皇帝的想法不是如此,至少他没有因为这么一点反对就屈服。 “大将军,现在怎么办,陛下好像还是要继续推行。” 曹林冷声道:“那绝对不行,这是我曹氏的江山,如果再发生一次高平陵之变,我们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完成逆风翻盘吗? 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们现在要拒绝一切可能造成失去皇位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责任,皇帝陛下如果要胡闹,我们还是要劝谏他。” 围着曹林的宗室大臣闻言都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们的心理状态,绝对不能让外姓再掌权,当然内心中有没有借题发挥,以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想法,那肯定是有的,甚至还能够占据大多数。 曹髦回到后宫后,一想起前朝之事,就越想越气,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让步,他可不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手中有实权的皇帝,他也有自己的亲信,能够保证权力的实施。 “陛下,太后来看望您。” 宦官匆匆跑进来,向曹髦汇报,曹髦满是疑惑,太后为什么会来这里,现在的太后不是曹髦的生母,毕竟他是过继而来继承皇位的,现在是大宗一脉。 太后进来后径直说道:“皇帝,予听闻你今日在殿中和群臣有了冲突,于是过来询问一下,你没什么事吧?” 曹髦脸上愤怒的神色稍缓,拜见太后,然后叹息着说道:“河东大败,我大魏军队又是丢盔弃甲,眼见河东就要全部失守。 儿子很是愤怒,朝臣过于无能,儿子准备招揽才智之士,仿效武皇帝招贤,以拱卫我大魏的江山,但是群臣都不同意。” 太后闻言微微叹息道:“皇帝也要多体谅朝臣,二十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如今我大魏可以说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没人敢去冒险。 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我是经历过的,那几日,是我这一生都不想再经历的,那种惶惶不安,那种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恐怖。” 曹髦的脸上有些微冷,又是这一套说辞,就算是太后也是这一套说辞,他强忍住愤然,压抑着平静道:“母后,儿臣知道,所以这些年儿臣一直都忍着。 但现在真的忍不了了,再这么下去,燕国真的要长驱直入攻灭我魏国了,一旦燕国夺取了河东,那燕国就拥有了当年鼎盛时期晋国的国力,甚至比晋国还要强得多。 邦周时期,秦晋二国的争锋,秦国有哪一次是胜利的吗? 如果不是晋国三分,秦国没有机会东出,现在呢? 如果我们面对一个强大的燕国,我们还有机会东出吗? 失去了河东之后,难道河洛还能够守得住吗? 失去了河东之后,若是燕国渡过黄河,直接攻取长安那该要怎么办呢? 母后,您害怕我魏国再次陷入篡位的危机之中,难道您就不担心我大魏陷入亡国的危险中吗? 儿子很是担心,儿子不愿意将祖宗的基业就这么败坏在自己的手中啊。 梁国的事情,母后您听闻了吗? 他们越来越强了,甚至皇帝都能够控制那些士族了,他们能够连续多年的和汉国开战,每次战争的规模甚至胜过我们的河东之战。 如果现在梁国不进攻汉国,而是进攻我魏国的河洛之地,我们又该要如何自处呢? 我们真的能够战胜现在这个越来越强大的梁国吗? 现在国家的制度一定要改,如果我们不能将国家的人才全部笼络到朝廷中,那这些人才就会离开我们。 我们的大魏就是变成曾经的那个魏国,那个有才不能用,最后全部输送到秦国的魏国,滑稽。” 在任何一个国家中,太后都是至关重大的力量,这个拥有着合法废立皇帝权力的女人,是几乎所有皇帝的命门。 曹髦对太后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她的支持,让她明白现在的情势有多么的危急。 “燕国里面有多少胡人呢? 他们就是一群蛮子啊。 母后,如果让燕国进入了长安,我们将会遭遇什么呢? 想必都要成为奴隶了。” 他的确很有才,轻而易举的就说动了太后,对太后这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她,现在不安全,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那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但是曹髦绝对不会想到,太后刚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就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朝堂中的大臣之所以能让曹髦无计可施,自然是因为太后同样站在朝臣那一边,同样不支持士族重新掌握权力。 现在曹髦突然有了这么激烈的情绪变化,这些人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进宫求助皇太后,让皇太后友好的劝说皇帝,放弃这种不现实的想法。 但这些人自然不知道皇太后已经被曹髦说服,现在皇太后是站在曹髦那一边的。 毕竟太后很清楚,就算是权臣篡位,估计她也见不到,毕竟权臣想要掌握权力,还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有前车之鉴的情况。 但燕国按照现在的态势,真的有可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打进来,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太后,不可能受得了那种成为俘虏的苦。 面对进宫来告状的人,皇太后的回答是,“皇帝有自己的考量,他说的没错,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大魏可能会亡于燕国人之手,现在抵御燕国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有能力的人,都应当受到提拔,而不仅仅是宗亲外戚,从这么小的范围里面选择,是挑选不出真正的人才的。” 这个回答从太后的嘴里说出来对许多人都是毁灭性的。 曹林终于感受到,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皇帝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曹林问出的问题,也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这个问题实质上是——“怎么才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 曹林的智囊思索后轻声道:“大将军,如今陛下想要改变,一是因为河东之战的失败,这一次的失败不同于往昔,往昔只不过是攻守战,这一次的野战实在是太惨,于是让陛下拿住了把柄。 第二则是因为梁国的改制大获成功,据说梁国整治士族增加了整整五万户,这代表了什么,我们都清楚,陛下定然是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不能接受,才一改往日作风。 皇太后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陛下不仅仅担心燕国,而且还担心梁国,毕竟我大魏的巴蜀就是从江东手中夺取,江东恐怕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来。 我们想要改变陛下的意志,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燕国和梁国是一定会进攻我魏国的,现在想要保住我们的荣华富贵,只有两种可能。” 两种? 这几乎毫无办法的局面,还能有两种办法? 曹林立刻说道:“哪两种办法,快快讲来,若是说的有道理,本公定然重重有赏。” 智囊沉吟道:“无外乎内外两种办法,内则是让皇帝自己放弃,外则是让大魏的威胁消失。 皇帝英明神武,他难道是自己想出来的这些主意吗? 肯定是有一些士族子弟在皇帝的耳边说话,蛊惑着皇帝去重用他们,这些奸臣,作为宗亲,难道大将军您能够视而不见吗? 只要没有了这些奸佞之臣,那皇帝定然就会回心转意了。 如果清除了奸佞之臣,皇帝还是不回心转意的话,那卑职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清君侧! 曹林差点就把手中的利剑抽出来了,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第一个主意就这么炸裂,这玩意不是他这个忠臣应该做的,而且这说是清君侧,不就是逼着皇帝去听话。 这个事情做完,以后还能和皇帝做臣子吗? 上一个这么做的是谁? 是先汉的靖难诸侯! 但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有鼎盛状态的洛氏保靖难诸侯的命。 那个时候有汉孝宣皇帝这个有史以来能排得上号的圣王给予他们富贵。 现在呢? 曹髦能比得上汉宣皇帝吗? 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现在还有洛氏吗? 世上已经没有圣痕洛了,魏国也不曾有过圣痕洛,圣痕洛现在或许已经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在寒冷的辽东自生自灭了。 王道的坚守者,已经不在了。 曹林眼中不断闪烁着,他沉声道:“本公是国家的忠臣,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对皇帝陛下如此大不敬,说出第二个方法。” 智囊眼中不断闪烁,缓缓说道:“第二个方法就比较麻烦,那就是离间慕容恪和燕国皇帝的关系,当初燕国皇帝死前让慕容恪辅佐幼主,但这些年燕国皇帝渐渐长大,定然和慕容恪有矛盾。 青年人最是叛逆,有血气冲劲,但是却没有脑子,只要我们派出细作,派出绝世的美女潜伏在皇帝的身边,再放出一些谶语,挑拨燕国皇帝和慕容恪的关系,一定能够成功。 慕容恪是胡人的子嗣,他虽然姓慕容,却不是燕国皇族,这就是我们所能够利用的关系啊。” 这番话让众人都沉思起来,幼主和辅政之间的关系,历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算是洛氏珠玉在前,但即便是在洛氏摄政的时候,依旧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从中可以看出这种关系有多么的不牢靠。 “梁国呢?” 曹林又问道,智囊哑然失笑,“大将军,卑职以为梁国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只要我们击败燕国,区区梁国难道还能够阻止我们吗? 益州在我大魏手中,我们能够在长江的上游操练水军,然后顺着长江,直接漂流而下,灭掉梁国,或者以后的任何一个江东国家。 这天下的王者,就在北方角逐而出,只要平定了北方,攻取南方就如同瀑布直流而下一样的简单,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卑职以为梁国根本就不必在意。 以南击北,就算是圣王在世,也不可能做得到! 皇帝陛下之所以会那么说,大概只是为了引起皇太后的恐慌罢了,否则皇太后又怎么会支持皇帝陛下呢?” 啊? 这颇为猖狂的一番话,却让众人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的确是因为皇帝说了那番话,导致他们竟然将梁国放在了同一个层面去思考问题。 若是让洛显之知晓这番话,定然要哑然失笑了,现在的梁国的确是如同他们所说,不可能抗衡的了北方政权,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变的事呢? 谁说北方政权在变化,梁国的土地和人口就不会发生变化呢? 如果梁国困守长江以南,那自然不能抵抗北朝,但如果梁国拥有整个黄河以南呢? 谁还能说梁国不能有问鼎天下的机会? 魏国中,这商议的一行人,自然是想不到这些,曹林思虑了一番智囊的话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的说道:“你说的很不错,本公赏赐给你五十金,再赐给你两个美人。 如果能够让燕国君臣真的反目的话,本公还重重有赏,等到本公将这个主意献给陛下,定然提一提你的名字。” 待一众外人离去后,只剩下曹林和他的儿子以及兄弟,他的儿子曹承嗣疑惑的问道:“父亲,你真的要将这个主意献给陛下吗? 儿子总觉得这个主意虽然有效,但是见效慢,就算是给陛下提了,也不一定能缓解现在的局势。” 曹林眼中不住的闪烁着,低声道:“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难道还真的用第一个方法吗?”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但几乎所有人眼中都在疯狂的闪烁着,一种异样的氛围在众人间飘摇着。 翌日。 曹林进宫求见皇帝,曹髦面无表情接见了他,曹林脸上都是惊喜笑意的躬身作揖道:“陛下,臣是来为陛下报喜的。” “哦?” 曹髦淡淡道:“不知道何喜之有啊?朕的大将军。” 似乎是没听到皇帝声音中的不满,曹林依旧满脸喜色道:“陛下,臣想到了能够让那燕国慕容恪死无葬身之地的办法!” 曹髦内心一声嗤笑,他根本就不信,曹林的脑子和当初的曹爽差不多,能有什么主意,而且要是真有主意,怎么可能被慕容恪几次三番的吊起来打,于是随意道:“既然有办法,那就讲一下,朕倒是好奇,大将军有什么惊天的谋划,能够让慕容恪这等战神,死无葬身之地。” 曹林当即将离间的谋划全盘托出,而后满脸期待的等皇帝说话,曹髦的脸色从漫不经心到深思熟虑,他没想到曹林居然能够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谋划。 谁给他想出来的? 曹髦是不相信曹林能想出来的,他知道曹林背后有智囊,这更让他生气,明明国家有大才,但是却不能进入朝堂,只能在大将军的幕府中。 曹髦当然知道曹林献计是为了什么,但这件事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必须把这些大才都笼络到朝廷中才行。 曹林若是知道皇帝的想法,他恐怕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见到曹林还等着自己说话,曹髦依旧淡淡道:“大将军你刚才所说的,有些道理,朕便将这件事交予你去做,若是能够让慕容恪死于非战,那可是大功一件。” 曹林见到皇帝装傻,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处理慕容恪的方法,那之前所说的是不是可以停一停,有些事一做,整个国家都会坠入深渊,我大魏的社稷,就真的不能稳固了。” 曹髦眉头一皱,寒声道:“大将军,朕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办法上,且不提这个办法成功的概率,以及能够成功的时间。 若是不改变现在的制度,难道燕国就只有一个慕容恪吗? 如果再出现下一个慕容恪,又怎么办呢? 如果离间计以后失败呢? 难道我们要将自己的全部安危都寄托在燕国的君王始终是个昏君吗? 简直可笑至极。 大将军,你退下吧! 朕要处理政务了。” 曹林颇有些狼狈不堪的从殿中走出,殿中的宦官和宫娥都有些噤若寒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皇帝这么严厉的训斥大将军。 曹林走出殿外后,温暖的阳光照下来,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驱逐了丝丝在殿中生出的寒意,在刚才面对着曹髦时,他只觉自己要死在殿中了,他相信曹髦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在皇帝看来本公已经是个跋扈的权臣了吗? 在皇帝看来,本公已经是阻碍他施展政策的奸臣了吗? 在皇帝看来,本公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是为了反对他了吗?” 曹林走在宫中,颇有些失魂落魄,他望着那庄严的红墙,望着那反射着光的琉璃瓦,那巍峨的建筑,连绵不绝。 非壮丽无以壮伟。 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好啊,曹林站在宫中,只觉自己真是渺小极了。 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恐惧,对权力即将失去的恐惧,对未来安危的恐惧,他哆哆嗦嗦走在宫中,然后越来越温暖,他强行让自己走路正常起来。 当他离开皇宫的那一刻,他望着身后缓缓闭合的宫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啊陛下,到底是谁蛊惑了你?” 这是曹林现在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哪一家的士族出现在了皇帝身边? 随着司马氏的族灭,以及许多和司马氏有牵连的人死去,魏国的士族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魏国建立开始,颍川士族当然是得利最大的,颍川荀氏、钟氏、陈氏、郭氏等等,但是司马懿牵连了不少人,毕竟以司马氏的地位,联姻的属实不少,这些人基本上被团灭,荀氏还算是鼎盛,陈氏衰落不小,但因为家大业大,也还在高位。 但紧接着就遭遇了曹氏排斥士族之事,这些士族在中央失去了势力,可以说是几十年谋划,一朝成空,又开始了后汉末年的状态,等待着曹魏朝廷解决不了大事,然后把他们请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曾经河北的那一批士人,在渐渐的回迁,关中和河洛本就不是他们的祖地,在这里他们都是二等人,当初袁绍麾下的那一批人,都不想在曹魏入仕受到的歧视太多。 在慕容恪上位后,开始笼络士族,于是这些人开始返回冀州。 现在魏国中的士族,主要以颍川旧士族和关中士族为主,还有不少攻下蜀地后,蜀地而来的士族,不过蜀地士族喜欢待在成都,基本上不出现关中,所以出现在皇帝身边的,大概率就是关中和颍川士族。 尤其是颍川士族! 这群人远离乡土,现在颍川还不在魏国手中,可以说这群人完全依赖于高官显爵,结果现在朝廷不给,他们和宗亲外戚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一定就是这些人在皇帝的耳边进献谗言! 曹林上了马车之后眼中的杀机已经凛然到完全掩盖不住的地步,“陛下,臣一定会好好规劝你的,我大魏的社稷,绝对不能败坏到你的手上。”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将自己也骗掉,曹林毋庸置疑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让士族掌权,大魏就会灭亡,只有自己掌握权力,魏国才能永远姓曹。 等到曹林回到了府上后,立刻就将自己的兄弟们都召集了过来,将自己在宫中所见到的,以及皇帝所说的,全盘道出,最后狠狠道:“陛下拒绝了我的提议,看来这奸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陛下现在竟然不相信自己的亲戚,反而去相信那些士族。” 众人纷纷痛骂这些该死的士族,离间他们宗亲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果真是祸乱国家的源泉,果真是一群不能被信任的小人。 唯有曹林的儿子曹承嗣有些疑惑的问道:“父亲,若是皇帝陛下的身边没有士族呢?万一真的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想法呢?” 曹林怒声道:“怎么可能,皇帝陛下这么多年都信任宗亲,难道会突然变化吗?” 曹承嗣嗫喏着没说话,但心中却在想,问题是这么多年,谁的耐心都会被消磨干净的,这些年实在是太过于不争气了,基本上在面对慕容恪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赢过。 皇帝就算是再信任宗亲,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再信任宗亲了,毕竟再信任宗亲,他就要被燕国人俘虏到蓟城去了。 曹林将曹承嗣的话打断,但是这种思绪却是不可能打的断的,或者说,这几个人自然是想过这种可能的,但是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可怕了。 越想越可怕,于是干脆就不去想,还不如将目标定在那些士族身上,只要将那些有声名的士族都搞死,皇帝从士族中找不到人才,自然就会继续重用他们。 这就是曹林他们的想法。 众人在这里商议了许久,却商议不出一个完美的主意,只能悻悻散去,望着走出府邸的众人,曹林突然问道:“承嗣,你说为什么想出一个主意来这么难?” 曹承嗣垂首回答道:“父亲,儿子认为是因为,你们心中都清楚,仅仅解决士族是不行的,于是在仅仅商议解决士族后,你们依旧不满意,这是因为心中有恐惧,不消除这种恐惧,就永远都找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 曹林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这个儿子,他认真的望着曹承嗣,又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曹承嗣和自己的父亲对视,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去解决最根本的问题,这是唯一的办法。” 曹林沉默了一瞬,又道:“什么是最根本的问题。” 曹承嗣闭眼又睁开,“谁提出来的问题,就去解决谁。” 曹林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低声压着声音,仿佛担心谁听到一般,说道:“但这是皇帝提出来的。” 曹承嗣的话石破天惊,宛如晴天霹雳,斩钉截铁道:“那就去解决皇帝!” ———— 有关于洛氏的书籍实在是过于多,笔者所见的,多着墨于洛氏的丰功伟绩,制度上、思想上、军事上、政治上、文化上,数不胜数,本书却与过往的那些书籍迥然不同,所选取的角度是前所未有的。 历史上最冷门的时期,莫过于东汉灭亡后的纷乱时期,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因为洛氏嫡系的缺席,它仿佛暗淡下来。 笔者写下本书,是希望从这个剧变的时代,所发生的一件件真实而鲜活的事例中,通过大量的对比,提取出那些洛氏弥足珍贵的东西。——《诸夏裂变:洛氏消失之后》【序言】 (本章完) ------------ 第十章:帝死! 中原四国中,若说皇宫之巍峨,那定然非魏国莫属,东都洛阳暂且不提,毕竟洛阳位于四国之中,不可能作为首都。 长安是仅次于洛阳的大城市。 沉沉夜色下,未央宫中灯火通明,曹髦在殿中望着那一副巨大的堪舆图,怔怔出神,魏国的土地从他登基开始,就是这么干,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增长。 武皇帝是创业的君主,文皇帝是守成的君王,都有开拓的功绩,甚至就连那个奸贼司马懿,都给魏国打下了益州,而自己登基这些年,不仅仅没有开拓,河东还快要丢掉了。 他微微自言自语道:“河东糜烂,魏国之血将要在此流尽,不改制不行,不变法不行啊,曹林啊曹林,如果你识趣的话,就乖乖的交权,朕会让你荣华富贵的。” 皇帝和大将军间有些不对的苗头,嗅觉比较灵敏的人,都能够嗅的出来,尤其是那些对政治极其敏感的士族,魏国的政局回到了他们喜闻乐见的政斗环节。 皇帝想要启用士族的风向刚刚放出去,就有士族开始向皇帝靠拢,这些士族虽然失去权力很长时间,但在海内却有名望,而名望就是做官的资本,尤其是士族只是在中央失去权力,在地方依旧是盘根错节,这些人一旦显贵,那可不是无根之萍。 在曹林觐见曹髦后的第三天,一封从禁中落在尚书省的旨意,点燃了整个魏国,旨意的内容大致如下—— “朕曾经读史书,知晓素王重用姬姓的宗亲,于是得以安定周室的天下,朕比之素王虽然渺小卑鄙,但同样愿意去遵从素王的道理,于是重用宗亲,魏国得以昌盛。 朕听闻素王不仅仅重用姬姓的宗亲,还广求天下的贤人,听到有贤人到来,甚至就连饭都来不及咽下去,就匆匆的去接见贤人,朕每次读到,都只觉,有素王这样的圣人,邦周的千年,难道是意外吗? 朕要效仿素王,不仅仅重用宗亲,还要任用天下的贤人,使大魏更加昌盛起来。 朕思忖大魏夺取现在广袤的土地是依靠什么呢? 是因为武皇帝英明神武,诸夏侯氏和曹氏的先祖用命,以及荀令君等一众海内名士的辅佐,现在朕只有宗亲外戚的辅佐,于是不能让魏国一统。 魏国中的士人离开魏国往关东去寻找他们的明主,魏国的士族舍弃了自己的祖地去遥远的关东寻求未来,这是朕的过失啊。 朕不能任用贤人,于是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这是朕所不愿意见到的,这是大魏所不能够承受的。 现在朕要改变这一切,于是下发这一道诏令。 晓谕郡守,从各个郡县中选拔当地的贤良方正,那些有才华却遗失在荒野的人,那些有崇高的名望,朝廷却不能以礼相待的人,那些忧国忧民却不能为国分忧的人,这些人,朕都愿意给予他们尊贵的位置。” 此令一下,瞬间激起了轩然大波,在遥远的后汉年间,汉灵帝下了最严厉的党锢令,不允许士人做官,但是这一次,皇帝却是下发了一道解开士人的旨意,让士人们重返朝堂。 自司马懿之祸后,这是皇室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大规模的释放出这么明确的信号。 皇帝曹髦直接下达了明旨,决心之大,可见一斑,此番是真正的君无戏言,如果曹髦收回这道旨意,那士族将会彻底放弃他。 一个朝令夕改的皇帝是不值得这些士族效忠的,他们会等待下一个皇帝的出现。 曹髦这封旨意下发后,很快就由朝廷使者向着各个郡县中去,而士人的反应则不一而足。 许多士人都开始往长安而来,尤其是那些急需高官显爵来装饰门面的士族,但同样有许多人不愿意前来,而是想要隐居。 魏国建立这些年来,不断的政治倾轧让许多人苦不堪言,不愿意踏进这趟浑水。 士人们成群结队的从各个田野间而来,呼朋唤友的前往朝见皇帝,此番曹髦的求贤令让许多大儒高士都现身关中,一时颇为热闹。 曹髦振奋的听着近臣的汇报,握拳道:“只要这些士人来到朝廷中,朕就有了另外一支可以使用的力量,可以在许多方面,排斥掉宗亲外戚的力量,自己去执行。 朕为何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该死的司马懿,若不是他祸乱大魏,太后如何会阻碍朕这么多年。” 只能说福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有司马懿的话,曹髦也不会成为皇帝,但有了司马懿,所造成的政治创伤却让魏国直到现在才略微缓和了过来。 这种缓和还不是魏国的政治创伤真的被弥合,而是因为慕容恪对魏国造成的伤害更大,让皇帝和太后不得不忘记曾经的隐隐作痛。 进入长安最快的自然就是关中的老士族,这些人回归到乡中,现在一接受到诏令,立刻就直奔长安,曹髦立刻接见了这些人。 长安城中的大将军府,从诏令下达开始,气氛就一直都特别凝重,就连仆人们说话都变得极其的小声,生怕招惹到了哪位大人物,可想而知现在府中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正堂之中,曹林以及他的党羽都沉着脸坐在其中,这封诏令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些士人进入朝廷是一定要当官的,而且还是大官,那官位就要从他们手中出。 即便是不从他们手中出,但朝廷的权力就那么多,任何官职的调整,都是他们所不能够接受的,自古以来有多少官职都是因为调整而最后渐渐废弃的。 三公九卿在先汉的时候多么辉煌,但是到了后汉,却随着尚书台的出现而渐渐没落下来,而权力的失去是曹林所不能够容忍的。 “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曹林的声音颇为沉闷,望着众人,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应对办法,而不是一堆对皇帝的牢骚,那种话他实在是听了太多,已经不太想听了。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臣子和皇帝的对抗,几乎就没有臣子能够胜利的,这让他们怎么去出主意。 曹承嗣从外走进,众人纷纷向着曹承嗣行礼,曹承嗣向曹林行礼道:“父亲就别再为难诸位了,皇帝是君父,是臣子天生的上位,如何能够有什么主意,只要诸位还秉持着这个念头,就只能任人宰割。 儿子知道父亲是忠臣,但儿子希望父亲不要做愚忠的人,当年先汉的时候,靖难诸侯起兵反抗汉戾帝,对汉戾帝来说,可以说是很不忠了,但又有谁能说靖难诸侯不是忠臣呢? 儿子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在蛊惑陛下,我们弹劾这些人,号召义士去诛杀这些人,只要能够将皇帝陛下身边的这些奸佞杀个干干净净,陛下自然就知道,只有您才是大魏的忠臣。” 曹林闻言忍不住扶额,堂中其他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曹林就知道曹承嗣会说这些,但他还是很犹豫,觉得不妥,或者说,他不敢。 这事情一旦失败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他和皇帝间的斗争还到不了现在的程度。 靖难诸侯。 曹林自然知道自己是远远不能和靖难诸侯比的。 曹林麾下的诸人都被曹承嗣的话惊呆了,他们都以为这是曹林的意思,没想到曹林竟然会有这么激烈的想法。 有人当即就想要劝说曹林,但有人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可以这样,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很强,为什么不能用强有力的力量去完成自己的目的呢? “承嗣,你的想法实在是太激进了,为父觉得还是要保守一点。” 曹承嗣微微笑道:“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儿子知道您一定会犹豫,儿子也知道您心里是赞同儿子的,所以儿子已经派人出去了。” ??? 曹林闻言直接目瞪口呆,甚至就连话都说不出来,瞠目结舌道:“承嗣,伱说派人出去是做什么?你做什么了?” 曹承嗣依旧是那副微微笑着的表情,但在曹林看起来却像是催命的恶鬼一般,曹承嗣道:“正如您所想的那样,那些士族早就和梁国以及燕国有勾结,故意传递消息,造成了河东兵败,在抓捕的时候,他们剧烈的反抗,妄图逃脱大魏律法的制裁,于是您只能将其就地正法,万箭穿心,而后从府中搜出了他们通敌的证据。”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常说美妙的歌喉可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但现在看来,震撼人心的话同样可以如此,曹承嗣说罢,整座厅堂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所有人都被曹承嗣惊呆了。 曹林的手都哆嗦着,他颤颤巍巍的指着曹承嗣,过了许久才低声吼道:“你完全不在乎家族的性命吗?别怪我不顾及父子之情,这件事我保不住你。” 曹林这话就是要放弃曹承嗣,要将曹承嗣扔出去,平息士族和皇帝的怒火。 曹承嗣闻言恭恭敬敬的行礼,没有半丝的害怕,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神情说道:“父亲,您想错了,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您怎么还能想退一步呢,您以为将我丢出去,那些士族和皇帝陛下就会放过您吗? 您占据了这么高的位置,即便是没有这回事,都有多少人想要对您杀之而后快呢? 现在留下了这样的把柄,杀掉您,可是大功一件呢。” 曹承嗣的言语是那么的恭敬,但是话中却充斥着淡淡的嘲讽,皇帝曹髦对曹林的评价是曹爽,曹承嗣对他父亲的评价也是曹爽。 若不是曹林过于优柔寡断,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现在就是要逼着曹承嗣去做这些事情,就是要逼着曹承嗣一条道走到黑。 他说的话几乎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击中了曹林的内心,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情绪就是怀疑,一旦怀疑升起来,那就一定会有一个人流血才能够停止。 曹承嗣又诱导性的告诉曹林,这个流血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是他曹林自己,这就在曹林内心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得不说,曹承嗣真是个玩弄人心的天才,只可惜不太擅长军事,面对慕容恪这种军事上的战神,政治上的高手,仅仅玩弄人心是不够的。 曹承嗣之所以要一直逼着曹林去做这些事,原因很简单,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曹氏的皇位从曹睿纵情声色开始,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父子传承的,这让曹承嗣看到了机会,只要机会合适,他未必不能南面称王。 最关键的是,曹承嗣认为自己是现在的武皇帝子孙中,最杰出的那一个,他认为曹髦没有资格当魏国的皇帝,如果他是曹髦,他早就把大将军这些人杀个底朝天了。 曹林当然不知道曹承嗣的这些心思,作为一个经典的优柔寡断的人,一个没有主见善于被引导的人,他成功的被曹承嗣逼上了梁山。 不得不成为了曹承嗣计划的一枚棋子,选择和曹承嗣一条道走到黑,开始调集军队,杀死那些士人,这件事就不能善了,只能直接调动大军,发动政变,先将皇帝控制起来。 曹承嗣没有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依旧是胸有成竹的微微笑意,但眼底却闪烁着锋锐的寒光。 这不过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还远远没有结束。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大将军的反击会这么迅速这么快,而且这么的不留活路,这不是正常人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他们想对了。 曹承嗣就是一个疯子。 …… 在太阳将要落下时,长安城中迎来了惨绝人寰的一幕,那些从皇宫中出来的士人回到自己的居所,然后就遭遇了来自大将军府的捕杀。 当那些凶恶的士卒冲进来的时候,士人们唯有惊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直接冲过去将这些人杀死,然后现场也不需要伪装,毕竟没有人会来查真正的原因,从这一刻开始,这已经不是一场政斗,而是生死相向,成王败寇。 城中的混乱很快就引起了皇宫的注意,然后皇宫立刻将所有的门都封闭住,全力警戒起来,但大将军府以有心算无心,效忠于皇帝的禁卫根本就没有机会调动,曹林在河东的战争虽然失败,但是他却有调动大军的资格,反而有数千人被他调入城中。 长安城中的力量已经陡然失衡。 这些事情都发生了电光火石之间,皇帝的力量当然是超过曹林的,但是政变从来都不是比拼双方的绝对实力,而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曹林不知道曹承嗣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但他知道一定很多很多,自己的这个儿子早就准备着这一天,自己这个大将军的身份,给了曹承嗣极大的掩饰。 长安城中已经开始陷入初步的混乱,但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已经被戒严,这些事情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关系。 其他的权贵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外面就乱了起来,这种突发状况,是在所有人预料之外的。 皇宫中,曹髦已经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外面出现了混乱,然后皇宫立刻警戒,直到现在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清楚。 曹林和曹承嗣等人都坐在军中,全副武装,曹林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真不愧是顶级的窝囊废,到现在都不能下定决心,全凭着曹承嗣一步步推着走。 曹承嗣脸上带着一块鬼怪的面甲将整张脸都蒙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道:“父亲,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和皇帝谈判了。 将这些士族的人头都交给皇帝,让皇帝下旨告诉天下人,这些人都是祸乱朝纲的奸佞,我们的确是清君侧,否则我们这一行的举动就不能在青史上得到昭示。 我们的正义之举,如何能够得到彰显?” 这一番话让军营中的众人都有些不适,有些人在外面的确是可以说,但在自己人面前也这么虚伪,实在是让人心里不适。 但对曹承嗣的这一番话,众人还是相当认同的,现在所能够做的也就是这番事了,总不能直接杀进皇宫去,把皇帝杀掉吧,弑君的罪名,谁敢来背? 除非能够把曹髦打成独夫,但是曹髦就算不是那种英明神武的君主,但独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史官绝对不可能违背原则去记载,况且就算是魏国的史官丢掉了风骨,但是另外几个国家的史官也会如实的记载这件事。 所以弑君那是绝对不行的,而且清君侧就是清君侧,诛独夫就是诛独夫,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政治旗帜。 曹林是个废物,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大将军,手把手教了之后,他还是知道该要怎么做的,于是当即下令道:“立刻将这些人头派人送到皇宫前,让人告知皇帝,我们已经诛杀了奸佞,现在只要陛下愿意降旨赦免我们的罪过,那一切就能够结束了。” 曹林的使者很快就来到了皇宫的宫墙之外,将那些士族的头颅全部排列开,送进去,然后将曹林的话复述一遍。 消息传进皇宫,曹髦终于知道了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整个人气的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稳下身形,还是不能相信曹林竟然会造反。 他还没有做什么,为什么曹林就已经造反了? 自古以来这种皇帝削弱权臣势力的事情数不胜数,基本上都是权臣主动退让,曹林应当是有心理准备的,他怎么敢造反的,他难道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控制魏国吗? 他难道以为今天控制了自己,就能够让天下人服从他吗? 那些盘踞在地方的士族,难道是那么好相与的? 简直滑稽! 望着那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曹髦又是一阵阵的晕眩,这些人他才刚刚见过不久,其中有些人还是自己觉得比较有才能的人,可以委以重任的人,结果现在竟然都变成了一具尸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去告诉曹林,朕绝对不会屈服于他,这个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大魏的皇帝,朕绝对不可能向一个臣子屈服,尤其是一个悖逆的臣子。” 曹髦这个人的性格自小就非常的刚烈,现在同样如此,面对曹林的胁迫,他选择了正面硬刚,而不是虚与委蛇。 当曹髦的话传到军营中时,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的反应出乎了曹林的预料,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皇帝的原话? 本公这里可是有这么大的大军,甚至足以攻进皇城,陛下难道不考虑吗? 本公现在约束士卒已经拼尽了力气,如果皇帝陛下不同意本公的意见,本公实在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曹林还在这里废话,蒙着面甲的曹承嗣却径直道:“父亲,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思索的呢? 陛下既然不愿意下旨,那定然是还有奸佞在身侧,这些卖国的士人已经被我们杀死,现在陛下身边肯定就是那些宦官,这些宦官灭亡了秦朝,后汉也因为宦官而灭亡,现在又来祸害我大魏,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就冲进皇宫去保护陛下,清除最后的奸佞!” 曹承嗣的这番话冠冕堂皇,但所说的却让人胆寒,进攻皇宫,这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从曹承嗣的嘴里说出来却这么的正常,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一样,他甚至能够说的正气凛然,仿佛真的是要为皇帝清除身边的奸佞一样。 不得不说,曹承嗣已经达到了骗人的最高境界,即,将自己也给骗了。 曹林还想要犹豫,曹承嗣又催促起来,曹林一咬牙决定干了,因为他总感觉自己再不下决心,自己的这个儿子就要自己去做了。 “诸位将士们,因为皇帝的身边有奸佞,国家社稷陷入了危急之中,于是我们相聚在这里,为了大魏而战斗,现在我们诛杀了奸佞但是皇帝却没有为我们下发赦免的旨意,这一定是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奸佞。 宦官,自古以来就是道德败坏的人,自古以来就是祸乱朝纲的人,自古以来就是导致国家灭亡的人,现在他们围绕在皇帝的身边,导致皇帝的耳朵被蒙蔽,导致皇帝的眼睛不能分辨忠奸,导致皇帝不能赦免我们,导致皇帝做下了昏庸的错事。 现在我们进攻皇宫,不是因为我们对皇帝不敬,而是因为我们要将皇帝从水火中救出来,我们要将皇帝从宦官奸佞的漩涡中拔出来。 忠臣总是要经历更多,忠正的义士总是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正如现在的我们,正如曾经的靖难诸侯,诸位将士啊,奋发的向前吧,我们集合在一起,为了大魏光明的未来,而一起奋斗。 杀进皇宫,这是最后的战斗,美好的未来将会向我们招手。” 曹林的确是无能,但在鼓舞士气方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他能够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雄伟的容貌和相当能忽悠的口才绝对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士卒一听完他的宣言,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完全相信自己就是在拯救皇帝,从曹林的角度来说,这也不算是错。 他目前为止都没有想过要弑君,他只想控制住皇帝,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现在他只想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权臣,尤其是他是宗亲,和外姓权臣还不一样,宗族不会过于反对。 受到鼓舞的士卒们汹涌着向着皇宫而去,皇城的宫墙本就不是为了战争而建立的,根本就不可能抵挡的住,很快就摇摇欲坠起来,曹承嗣离开了大营,去做其他的准备,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一步,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皇宫中,曹髦知道了曹林开始攻城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灰白起来,曹林果断的简直不像是他,曹髦甚至认为曹林以往都是在欺骗自己,他早就有不轨之心。 曹髦的近侍们惶惶不可终日,曹林的大军所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指名点姓的说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宦官都是奸佞,这是什么意思,等到曹林的大军冲进来之后,他们这些人那是必死的。 “陛下,曹林这个恶贼竟然真的敢进攻皇宫,他这是想要造反,想要当皇帝啊。” 如今唯一能够保得住他们性命的就是曹髦,却殊不知,曹髦自己都摇摇欲坠,更不要提他们这些人了。 曹髦听着那遥远的宫墙上传来的喊杀声,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的每一步,但还是找不到什么错漏,他没有做什么,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直接杀掉曹林。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曹林,他只想夺回权力。 “难道是因为朕太有底线了?但是千百来年,一直如此,为什么曹林会直接造反,难道他以为朕会杀他吗?” 这是曹髦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曹林为什么会造反。 不仅仅是他想不通,现在正在造反的曹林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走上造反的这条路。 因为儿子逼的吗? 但如果他真的是忠臣,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终究还是无数的贪念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皇城的防御摇摇欲坠,伴随着轰隆的声音,皇宫的大门瞬间洞开,宛如洪流的士卒冲进了皇宫内,这些人这一生或许只有这一次是能够进入皇宫的,高高的宫墙,宽阔的甬道,庄重肃穆,但是在这种庄重肃穆中,是无数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及无数插在地上的箭矢。 曹林骑着马披着甲胄走进了宫中,望着那些熟悉的建筑,他感慨万分,他曾经无数次的来到这里,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大军踏破这里,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对这座宫殿的主人挥剑相向。 就算是在梦里想到,也会突然惊醒。 但这一切就在今日发生了,他感觉到身侧出现了一个人,鬼怪面具,是自己的儿子,他感慨的说道:“承嗣,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我们该去见皇帝了。” 曹承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大军继续向前推进,将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士卒杀死。 今夜的皇宫,是血色的。 “皇帝来了,皇帝来了!” 曹林正跟着大军向前,突然听到了皇宫禁卫在大声喊着,灯火通明的皇宫中,曹髦手中持着剑,站在皇帝的车辇上。 他的身形极其挺拔,英武之气纵横,怒目圆睁,血气直冲而出。 他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出现在万军之前,刚刚出现,他就指着曹林大声道:“曹林,你这是要血洗皇宫吗? 谁给你的胆子,你现在造反,让我大魏陷入内乱之中,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曹髦那愤怒的声音任谁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战场上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双方的士卒都盯着皇帝,这就是大魏的君主。 曹林从马上走下来,高声道:“陛下,臣知道您现在被奸佞所裹挟,所以说出来的话不是出自您的本心,现在一定有暗箭在瞄准您吧,臣都知道,臣这就来救您。 您看看臣麾下的这些士卒,他们都是陛下的忠臣啊,他们都是我大魏的忠正之士啊。 此番定能彻底扫清盘踞在我大魏朗朗乾坤之上的些许黑暗乌云。” 原来如此听到曹林的话,士卒们顿时就明白了,原来陛下是不得不说那番话的。 “无耻!” 曹髦简直要被曹林气疯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关键是那些士卒还相信,这才是最气的。 他又如何知道,这世上的人,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 士卒们也是这样。 如果现在真的是大将军错了,那他们这些攻破皇城的人成了什么? 助纣为虐的人。 他们当然不能允许自己成为助纣为虐的人,那就只能是大将军没错了,若是平日的曹髦一定能够反应过来,但是大起大落,短短时间之内就几次三番被刺激后的曹髦,整个脑子已经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就不可能理智的去思考,现在完全凭借着一腔怒火。 王不可动怒而兴师! 现在的曹髦就是在动怒而兴师,在怒火之下,他做出了一系列错误的应对,最终造成了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结果。 曹林自然是不敢弑君的,他让十几个自己的亲兵去将皇帝“保护”下来,不要让皇帝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要刀剑相向,而后一路向着未央宫的前殿杀去。 一直进了殿中,曹林才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将皇帝身边的宦官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将十几个人头都放在曹髦身边,在曹髦的身边那十几个甲士还在“保护”着他。 曹林的士卒接管了皇宫的防务,这里已经彻底由他所控制,包括皇帝的印玺以及虎符等,有了这些,他就能彻底的控制整个长安城的军队。 曹林将这些收到怀中后,上前恭敬的跪拜道:“陛下,臣来迟了,让这些奸佞威胁了您这么长时间,这是臣的过错啊。” 彻底受制于人后,曹髦终于冷静下来,只觉一阵阵冷汗涔涔,局势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嘶哑着嗓子问道:“大将军,你为什么要清君侧,朕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朕对你有恩。” 曹林也有些唏嘘,沉声道:“陛下,您为什么要重用士族,臣也不明白这件事。” 到了这种境地,君臣之间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曹髦盯着曹林说道:“原因你很清楚,因为你打不过慕容恪,如果不启用士族,我大魏的国祚,就要亡在我曹髦的手中了。” 听到慕容恪的名字,曹林只觉自己的胸口都在隐隐作痛,仿佛那支箭矢的伤还没有好,对皇帝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的确是打不过慕容恪,甚至一听到慕容恪的名字都感觉到害怕。 见到曹林不说话,曹髦就知道曹林还是自己所认识到的那个曹林,那今天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故意沉声问道:“大将军,你要杀了朕吗?” 曹林脸色大变急声道:“陛下怎么会这么想,臣是清君侧,不是弑君夺位,臣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死您啊,您是皇帝,臣怎么能对您动手呢?” 曹髦闻言放下心来,果然是自己所熟悉的曹林,“大将军,朕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朕只想让你带着爵位和高官去养老,朕不会亏待你,但是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些事来,到底是谁这么让你做的,朕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说出来,你我君臣之间,以后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这些宦官,不过是一些家奴而已,不值一提,至于那些士族,死就死了,反正还有很多,朕不在意,你才是朕的宗亲,是自己人。” 曹髦对曹林背后的人很感兴趣,但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他说这番话的主要目的是让曹林放下心来,让曹林知道自己不会追究他兵变之事。 别看曹林现在占据了优势,甚至曹髦的生死都操持在他的手中,但这个世上从来都是刀剑为头脑所控制,曹髦依旧相信自己能够逆风翻盘。 只要自己保持冷静就可以。 曹林实在是不值一提。 曹林听着曹髦的温言细语,愈发的有些后悔自己做下了这些事,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当初他的儿子曹承嗣谋划的时候,只谋划到这里,后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皇帝所说,曹林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的儿子供出来,走到了这一步,他竟然有些打退堂鼓了。 真不愧是被称作曹爽二代的大将军! 曹髦的感觉相当敏锐,曹林的犹疑和犹豫都被他感知到,他脸上浮现出丝丝微笑,“大将军,朕……” “噗嗤!” 未曾着甲的身躯在利剑之下是如此的脆弱,滴着血的剑刃穿透胸膛而过,准确无误的刺破了曹髦的心脏,他的生机在一瞬间停止,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眼睛依旧大大的睁着,盯着曹林! 曹林的脸上溅满了曹髦的鲜血,他整个人都呆傻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咸咸的血液流尽他的嘴中,他没有反应。 脑海中仿佛有无穷的声音在轰鸣,宛如万钧雷霆。 皇帝死了? 皇帝死在他的面前? 自己没有下令,为什么士卒会杀掉皇帝? 动手的是谁? 曹林有些愣神的抬头,便见到那个杀死皇帝的士卒被其他人按在地上。 殿中的人并不多都是他的亲信,没有外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又提起了一口气。 亲信? 哪个亲信会这么做的? 那可是弑君啊,让自己的主君背上弑君的骂名,这是正常下属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曹承嗣! 曹林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好儿子,收买自己的亲信,乃至于杀死皇帝,这都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他在哪里? 曹林突然发觉曹承嗣竟然不在殿中。 那是什么? 在承柱之后,曹林见到了一块面具,是鬼怪面具! 曹承嗣所戴的那块鬼怪面具! 曹林又望向正在地上被按着的士卒,他的衣服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这个人就是自己先前所以为的曹承嗣。 曹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望着,自己的那个好儿子去哪里了? ———— 魏国中所发生的弑君事件,影响极其恶劣仅仅是一次正常的人事任命就引发了恶性的政变,大量的杀戮并发展到弑君的程度。 这种几乎肆无忌惮的弑君,完全破坏了诸夏一直以来的政治底线,且由于弑君者难以得到有效的制裁,对政治道德的破坏是难以估量的,古代史学家对魏国弑君之事的评价甚至超越了董卓弑杀汉愍帝,其破坏力可见一斑。 这是自洛氏消失之后的第一个恶性政治事件,这仅仅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诸夏裂变:洛氏消失之后》 (本章完) ------------ 第十一章:父慈子孝,壮哉大魏! “噔噔噔。” 曹林正茫然张望着,突然从殿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众身着绯色以及黑色衣裳的官员出现在殿外。 而后一眼便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皇帝,和满脸都是赤红的血,眼神迷茫的曹林。 不敢置信的神情几乎在瞬间袭上了所有人的面容。 弑君! 他们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那可是弑君啊。 在上古的邦周时代,有弑君的记录,但那是礼崩乐坏的时代,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时代。 即便是那个时代,但凡是弑君者,最终一定会受到天下的排斥,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天下义士所清算。 在大汉建立后,整个天下的道德和意识都被重新塑造,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便是忠义二字。 这是天下人皆遵守的东西。 靖难诸侯中,为什么只有无双武襄侯洛世,在靖难刚刚结束的时候就远走西域,为什么只有他汉宣皇帝忧虑他的封赏,因为在很多观念朴素的人看来,他有瑕疵,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这是洛氏对自己所宣扬的东西的坚持。 再上一次的弑君便是董卓,其实董卓弑君并未有人知晓,汉愍帝死于暗室,经手人全是董卓自己的人,只不过被无双忠武侯洛空知道了。 最后洛空在万众之前杀死董卓,维持了弑君者死的传统。 而现在呢? 曹林终于从迷茫中反应了过来,他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这些人以为自己杀死了皇帝,顿时心中大慌,就想要辩解道:“诸……” 一道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传来,打断了曹林想要说出口的言语,而后曹林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跪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曹承嗣! 他满脸都是泪水,仿佛极度的悲痛,带着极致的不敢置信,哀嚎道:“父亲,您难道是,您……” 一股从后背直升而起的凉意串上了曹林的后脑,他如同雷击般半边身子麻掉,望着周围众人的眼神,只觉如同掉进黄河般,浑身都是浑浊的沙子,洗也洗不清。 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儿子,他心中的寒意愈盛。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真是生了个不得了的儿子啊! 但弑君的锅,你爹我是真的背不动,儿子啊,这件事还是留给你吧。 曹林刚要说话,曹承嗣再次先他一步,他对自己的这个老爹实在是太清楚了,想要让他背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立刻抓住曹林的衣角泣声道:“父亲,您是大魏的忠臣,您是陛下的忠臣,绝不可能是您做的这件事,到底是谁杀了陛下,作为陛下最忠诚的臣子,我要为陛下复仇!” ? 曹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曹承嗣的情深意切让他哑然无声,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正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心中暗道:“这不是你找来的人吗?伱现在问我是谁杀的皇帝?” 曹承嗣已经暴起,大步走到那亲手杀死皇帝的人身边,恶狠狠的怒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死皇帝!” 那士卒眼神故意不由自主的瞟向曹林,这一幕被众人所察觉到,然后低沉着声音道:“皇帝杀了我的全家,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剑杀了他,已经是便宜了他。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承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依旧厉声道:“荒谬!简直荒谬! 将你背后的主使供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他刚刚话音落下,面前之人就已经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竟然直接服毒自尽了。 死士! 真正的死士,几乎所有人都骇然的向后退去。 唯有曹承嗣又向前一步,对着众人大声喝道:“人死了难道就找不到他的踪迹吗? 掀开他的面甲,向全大魏的人去征集他的消息,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的踪迹和幕后主使。” 这下就连曹林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真的不是曹承嗣杀的? 他的脑子的确是远远不如曹承嗣,他的思维已经开始给曹承嗣脱罪,而其余人对他的怀疑却愈发的大。 先前按着此人的士卒连忙将此人的面甲掀起来。 嚯! 就连久经战阵的士卒也吓得将面甲又扣了回去,出现在面甲之下的竟然是个完全毁容的面容,根本就不可能分辨的出来这到底是谁。 这是真正的死士,是有备而来的死士,就是为了完成弑君这个重大的任务。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殿中没有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愤然道:“弑君夺位,曹林,大将军,你到底要做什么?” 曹承嗣闻言不等曹林说话,立刻道:“诸位,我觉得弑君者绝对不可能是我的父亲,若是真的要弑君,为什么战阵中不让皇帝陛下死于流矢,为什么不在暗室中,用一条白绫,一杯毒酒,而是要在大殿中用刀剑加身呢? 这都是重大的疑点! 而且,诸位,你们真的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魏国发生了弑君之事吗? 你们都要在青史上,让天下人知道我大魏宗亲弑君吗? 家丑不可外扬啊! 现在知道这些事的只有我们这些人,现在知道这些事的只有我们曹氏自己人。 如果让天下人知道,那些士族会不会造反? 另外诸国会不会打着这样的旗号来联合起来讨伐我大魏? 我大魏的社稷会不会就在这其中覆灭呢? 我大魏的社稷会不会就因为这个而崩塌呢? 而且此人难道就不会是其他国家派过来的奸细吗? 这些年梁国和燕国的奸细,难道我们所见到的还少吗? 诸位,三思啊! 为了大魏的社稷! 这件事一定要掩盖下去!” 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曹氏的宗亲外戚,听到曹承嗣这一番话,顿时沉默下来,说一千道一万,魏国的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魏国,他们这是曹氏的权贵才是最惨的。 曹承嗣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让他们投鼠忌器,算计人心他是一流的。 “但是大军进攻皇城,皇帝陛下死在了皇宫中,这些该怎么办? 就算是我们不说,外面人又会怎么猜测呢?” 曹承嗣望着地上那些宦官的尸体指着道:“自然是这些宦官挟持了陛下,自然是这些人联合着别国的细作共同杀掉了陛下。 我们接收到了陛下的诏令,于是率领着大军前来解救陛下,诏书现在就可以开出来。 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史官也不会知道,我们可以看着那些颠倒是非黑白的士人,但凡有不遵从的,便杀掉他们。” 众人骇然道:“杀掉那些记录历史的人?这怎么可以,从来都没有先例啊。” 杀史官,就算是汉戾帝和汉灵帝这样的君主都没有杀过任何的史官,从汉朝建立到现在四百年,还没有过杀史官的先例。 曹承嗣脸上冰冷的说道:“如何没有呢? 在邦周时期就有人篡改史书,杀掉史官,只不过被洛氏灭国了,现在洛氏又在哪里呢? 没有了洛氏,谁会在乎史官呢? 而且我们并不是真的要杀史官,我们只是告诉史官真相。 我们杀掉的都是那些造谣的人,杀掉的都是那些故意抹黑大魏的人,杀掉的是那些诽谤朝廷的人。 谁会知道真相呢?” 曹承嗣的话如同一个个重锤敲击在众人脑中,洛氏不在了,史官的后台已经没了,原来是这样啊。 而且曹承嗣不是要杀史官,这让众人心中好受了很多,对那些造谣、污蔑、诽谤、抹黑朝廷的人,的确是应该狠狠地教训和打击。 无论能不能欺骗其他人,但至少先把自己骗掉。 话说到这个地步,曹承嗣知道自己已经将这些人劝住了,然后弑君的锅在表面上扣到了其他未知人身上,在这些人心里则扣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上。 大概这些宗亲现在都觉得自己是为了给父亲脱罪才说了这么多。 曹承嗣已经能想象的到未来场景,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是未知的人杀死了皇帝,在顶级的圈子里,则是自己父亲弑君。 无论哪方面,总之他是干净的。 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攫取最高的权力。 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他是为了皇位,为了成为整个魏国的至高统治者。 但他还是尽力克制住了这份心思,沉声道:“诸位,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陛下被奸人所害,我们应当拥立陛下的子嗣。 陛下的幼子,出生时有紫光满室,这是紫薇降世的征兆啊,我们应当拥立陛下的幼子,他定然能兴盛大魏。” 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疑,“皇帝的幼子才刚刚一岁,是不是过于小,而且废长立幼,这难道不是取祸之道吗? 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我大魏的内乱吗?” 曹承嗣挥挥手道:“盛世废长立幼的确是取祸之道,但乱世时,国家应当有贤人治世,陛下的长子,顽劣不堪,想必诸位都是知晓的。 陛下这么多年都未曾将他立为太子,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因为陛下对他不满意,我们都是陛下的忠臣,难道不应当遵从陛下的意志,去选择一个对大魏更好的君主吗? 现在国家走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再不能改变,就只能等着燕国或者梁国攻入我魏国,身死国灭了。” 身死国灭这一招可真是百试不爽,在魏国一直对外失败的情况下,慕容恪成了曹承嗣胁迫魏国曹氏宗亲最大的筹码。 果然曹承嗣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就又犹疑起来,曹承嗣趁机道:“大行皇帝幼子虽然尚小,但国家有重臣辅佐,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如同燕国,慕容恪不也是辅政,难道燕国有丝毫的变乱吗? 我魏国又有何不可呢? 现在我等应当联合起来,先将眼下的危机度过,要面对陛下刚刚去世的大问题,不能在别的方面节外生枝。” 曹承嗣口口声声都是国家大局,在众人眼中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表现,在这个所有人都慌乱无比,急需主心骨的情况下,他成为了那个支柱。 “就按照你说的做!” 纵然曹承嗣是个小辈,但他依旧得到了认可,这就是曹承嗣的第三步计划,通过扣黑锅的方式,将自己父亲的势力接收过来,身为能和皇帝短暂抗衡的大将军,曹林的势力是相当庞大的,曹承嗣早早的就开始夺取属于他父亲的权力,到这一步,彻底将这些宗亲的支持,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要直接一步上天,成为辅政的大臣! 他相信这不是他的最终点,而是另外一个起点,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皇帝,一个小皇帝,根本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曹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寥寥几句话,自己就成了一个局外人。 殊不知在众人眼中,他这个犯下了不赦之罪的弑君之人,已经被他的儿子所庇护起来,但敢于弑君的人,他们是不会和曹林为伍的,官方的史书能控制的住,但野史是控制不住的,他们可不想成为被千古唾骂的人。 曹承嗣的行动力很迅速,眼前自己的计划在今晚几乎大成功,他很是振奋,立刻让人去将皇帝的幼子带来,而后让人收拾皇帝的尸体,再命死士将先前进入殿中的士卒全部处理掉,以防止风言风语从这些人嘴中说出去。 最后他带着一行人,就在未央宫中,写下了一封又一封的诏书。 当那个小皇子被抱着出现在殿中时,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跪拜,魏国迎来了一个新的皇帝,至于曹髦的长子,或许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生病去世。 翌日。 当太阳升起照在长安城中,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些横陈在街上还未曾来得及收拾的痕迹证明着昨天的事情不是幻觉。 大臣们被要求进入皇宫。 整座长安城依旧处于戒严之中。 皇宫中已经被连夜处理干净,只有一些角落还有干涸的血迹,尸体已经被焚烧以及丢弃,一阵杀戮后,更加的清冷孤寂。 朝臣们走进皇宫,只觉一阵阵发凉。 当曹承嗣抱着皇帝出现在大殿中时,朝臣们再也忍不住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发出了质问。 曹承嗣用比较暧昧的语气将昨晚的细节讲述了一遍,最后还着重说道:“大将军未能及时救下陛下,最终陛下被奸人杀害,大将军羞愧万分,请辞尊位,准备告老还乡,我等宗亲思虑良久,此事虽然不能说是大将军的错误,但的确是保护陛下不利,于是尊允了大将军的请求。” 最后这一番话瞬间让殿中哗然,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荒谬,曹林怎么可能会主动的退让,这定然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曹林主动离开。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一个词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弑君! 定然是曹林弑君被这些宗亲发现,然后他被宗亲集体抛弃,才有了现在的事,曹林在朝廷中虽然势大,但是却并不是一手遮天,自然有反对他的人。 当即朗声问道:“曹林率领大军进攻皇宫,这是不赦之罪,皇帝陛下死在了宫中,难道不正是曹林弑君吗? 弑君之人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的存活在这个世上吗?” 曹承嗣打断着他的言语,寒声道:“你可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这样污蔑一个国家大臣,尤其是在这等国家生死存亡之时,你到底是何居心? 若是再多言一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律法如狱!” 曹承嗣这番赤裸裸的威胁一出,那清流大臣当即就再次回嘴,刚刚说出两个字,就直接被卫士打断拖下去,手起刀落,直接死在了殿外。 殿中其余人瞬间噤若寒蝉起来,有愤怒之人却不敢言语,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曹承嗣,盯着这个前往未有的跋扈之人,他比当年的曹爽还要跋扈! 曹承嗣却没有继续厉声说话,而是温声道:“诸位不要这般看本公,这难道是本公所希望的吗? 如今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大行皇帝刚刚宾天,陛下才刚刚继位,正是关键时刻,现在国家要做的就是万众一心,守好每一座城池,防备别国的进攻,防备国中的造反。 本公承诺,现在所有的一切疑问,都会在半年之后的大典上予以解答,现在还请诸位大臣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 莫要做出这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诸位大臣以为呢?” 曹承嗣的表态就是一个拖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而且这段时间,还有时间让他清除异己,那时还有谁会不长脑子的说一些话呢? 他是绝对不会和所有大臣都一起对立起来的。 在许多人心中,弑君的人是曹林,而不是曹承嗣,曹承嗣虽然的确是包庇了曹林,但他们是父子,这恰恰是曹承嗣对曹林的孝,而且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曹林弑君,于是曹承嗣得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上,还抱着皇帝,作为辅政。 群臣相互对视着,终究还是缓缓跪下,向着那个小皇帝行大礼,“蒙洛神恩典,大魏的皇帝,万岁万安,万年万福。” 太阳的光照的很高,却照不进殿中,这里是一片黑,长年无光。 …… 梁国,建业。 在魏国中有许多梁国细作,发生在魏国中的消息当然第一时间就传了回来,当然这些消息是混合着官方消息和小道消息的。 洛显之仔仔细细看着这些消息,开始疯狂的思索其中的逻辑,首先他能够确定的是,弑君的人就是魏国人,在官方中否认了小道消息中说的曹林弑君之事。 但政治其中的一个定律就是,官方否认的才更可能是真相,所以大概率就是曹林弑君,但洛显之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还没等他思考更多,皇宫中就有人来请他进宫,尚书省的官员有些艳羡的望着跟着宦官离开的洛显之。 什么叫做权力? 和皇帝离得近就是有权力,他们这位主官的权力,绝对是尚书令里面能排得上号的一位,三天两头的能够见到皇帝,这让尚书令这个官职的含金量都大大增加了。 洛显之进入宫中后,萧衍直接问道:“灵秀,发生在魏国的事你知道了吧,魏国突然换了一个皇帝,这是我们的机会吗? 你觉得魏国为什么会如此? 曹髦这个人,朕觉得不至于如此,他不应当突然遭遇这样的横祸。” 魏国为什么会如此? 洛显之沉吟道:“陛下,这世上的许多事,背后都有逻辑存在,比如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造反,活不下去的人太多,这个国家就会灭亡,这就是逻辑。 但这世上还有很多没有逻辑的事情。 陛下,如果您用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英明睿智来看待这个世界,那这世上就会有无数您不能理解的事物。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能够做到高官显爵的人,都应当是有自己能力的。 但想必您是很清楚的,肉食者鄙。 这个世界实际上就是一群没什么脑子的人,在统治大多数人。 发生在魏国的事,很可能是一场突发奇想的政变,很可能就是一群蠢货被人三言两语煽动,然后一路发展到不能控制。 比如魏国那个曾经的大将军,他在这一场政变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他恐怕一直到失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做的事没有逻辑,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世上的事,不能多问为什么,而是要问,可能什么,任用贤人可以避免这些,任用不贤的人则会遭遇这些。” 洛显之的话很简单,他也不知道魏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其中的原理他知道,无非就是蠢人太多,最后造成了不可预估的结果。 因为蠢人做起事来,是不顾及后果的,而聪明人则会思考,会思考就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萧衍对这个答案既满意,又不满意,弑君之事的发生,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这件事发生后,他已经没有做其他事情的心思。 甚至就连进攻魏国都不想,他沉吟后又问道:“灵秀,你认为我们梁国会不会发生这种事?会不会有哪个臣子,对朕不满,想要杀朕。” 洛显之立刻说道:“陛下,千万不要这般想,一旦开始怀疑,那国家就会走入下坡路了。” 萧衍在殿中踱步,“朕怀疑弑君的就是那个曹林,但他可是魏国的宗亲啊,宦官和外戚都不能信任,士族也不能信任,现在难道就连宗亲也不能信任了吗? 那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朕难道要自己去治理国家吗? 朕百年之后,难道不能给任何人去托付国家社稷吗?” 洛显之略微提高声音道:“陛下。 魏国之所以会发生现在的事,就是因为力量实在是过于失衡,臣现在所做的就是在避免这件事,况且臣在这里,臣会效忠陛下。 臣恰恰觉得,宦官可以托付,外戚可以托付,士族可以托付,宗亲也可以托付,只要您维持好平衡,选择合适的人选,这世上自然就有忠臣。 只要您建立良好的制度,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去钻空子,就足以维持皇位的稳定。 臣有一番关于此事的理论,您可要听一听吗?” 萧衍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安抚他的内心,立刻说道:“灵秀你说,朕想要听听。” 洛显之略作沉吟道:“陛下,刚才您说的宦官,外戚,士族,宗亲,这四者都不能被信任,臣便以这四者来为您讲述一番。 宦官的选择是最关键的,这些人大多数因为身体的残缺而导致他们的精神有些许问题,这是人之常情,所以陛下在选择宦官的时候,就要慎之又慎,要给这些宦官一些东西,能够让他们的魂灵都变得不同起来。 金银珠玉只会让他们变得堕落,除了这些之外,您要让他们感受到他们是真正的人,这样他们才会为您的命令而效死。 外戚和宗亲,这两者一定要放在一起,外戚想要篡夺皇位的难度是极难的,自古以来还没有外戚篡位的先例,而在邦周时期,宗亲篡位的例子是存在的。 这是因为在宗法制下,外戚没有资格夺取皇位,但随着曹操这样的权臣上位成功,实际上外戚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外戚和宗亲相互平衡。 千万不要用外戚来平衡其他的力量,而且也不是任何的外戚都能够使用。 首先要确保未来的太后不能偏向自己的母族,在这种情况下,重用外戚,也就是皇帝的亲舅舅来保证皇帝的位置,是可行的。 宗亲外戚都是皇室的力量,这二者之间才能够平衡,这是极其容易被人所忽略的一点。 最后则是士族。 这是力量最为强大的一派,无论是宗亲还是外戚,甚至就连宦官也是一样的道理,最后都会变成士族,所以对士族的制衡就尤其重要,所有的力量都要和士族对立。 但一定要确保士族不会寒心,这群人一旦寒心,所造成的破坏不是前几种所能够比的,国家的治理还是主要依靠士族。 对士族的束缚,不仅仅要依靠制衡,主要还是要依靠道德思想,这些读书人大多数都有一些理想,保存这些人的理想,这是不二的法门。 为道生,为道死。 这是许多读书人最内心深处的东西。 臣斗胆有两句话想要说。 道教和佛教的东西,只能作为玩乐之物,绝对不能用来治国,尤其是不能作为整合国家的思想,只会造成分散,这对于国家是不利的。 寒门庶族等同于士族,或许说这二者就是未来的士族,可以将之作为同一类看待。” 萧衍闻言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沉思良久后说道:“朕是不是也太过于倚重宗亲了?” 倚重宗亲是如今这个天下各个国家都在做的事情。 虽然常说人在历史中所学的唯一教训就是得不到任何教训。 但其实还是有变化的,从历史上来看,邦周之所以能维持那么多年,就是倚重宗亲和外戚汉朝能再次得到天命,是宗亲的缘故,甚至现在刘备的汉国在。 曹操的魏国能够建立,是曹氏和夏侯氏的宗亲出了很多力。 燕国燕氏失去皇位,是宗亲的力量不足,一桩桩一件件,世人都看在眼中,所以现在诸国普遍都倚重宗亲。 结果现在出现了魏国这件事,谁能不害怕? 萧衍自己能打仗,还有洛显之给他整理内政,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倚重宗亲,那其他几个国家自然同样如此。 面对皇帝的问题,洛显之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只能说是。 因为萧衍的确是倚重皇亲,在梁国中,皇亲出镇各个州和重要的郡,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萧衍觉得不正常了。 听到洛显之说是,萧衍越想越不安,“灵秀,如果朕现在开始调整这些宗亲的位置,会有什么结果? 朕认为你说的很对,朕应当将外戚皇亲放在一起,士族寒门也应当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力才是。” 洛显之一听就感觉不妙,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会造成轩然大波,尤其是削弱宗亲的力量,必然会引起反弹,魏国之事的导火索不就是皇帝下发了一封召集士族的圣旨。 他立刻说道:“陛下,臣不建议现在这么做,我们才刚刚打击过门阀士族,如果现在再打击宗亲的话,可能会引来不可预知的结果,万一真有某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宗亲和那些门阀士族联合起来,在江东掀起叛乱,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容易收场了。” 萧衍眼中迸射出杀人的寒光,他在战场上杀了无数人的威势完全展现出来,寒声道:“那就要问问是他们的脖颈硬,还是朕的刀剑硬了。” 洛显之劝谏道:“陛下不必如此,江东如果掀起兵变,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我大梁国,如果战争持续的时间略微长,岂不是给汉国机会吗? 无论是胜还是败,我大梁元气大伤都是注定的,这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给臣一些时间,臣可以兵不血刃的将宗亲手中的权力为您收回来,江左的局势要先稳定,而且现在是我大梁的好机会,陛下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机会。 一说到这个,萧衍当即问道:“灵秀,你说的机会是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道:“益州!” 益州一直都是梁国内心中的痛,只要一想到益州在魏国的手中,梁国就寝食难安,对于现在的梁国来说,北方三国中,唯一一个能够灭亡梁国的就是魏国。 燕国和汉国虽然强,但是这两个国家完全没有水军,也不能训练水军,汉国能够训练水军的地点已经全部被梁国夺走,这两个国家最多也就是在淮水边上,看着梁国无能为力。 但魏国不一样,魏国有益州,就能够在长江上游操练水军,就能够顺着长江而下进攻梁国,当年楚国面对秦国就是这样被动挨打。 所以收回益州一直都是梁国的大计之一,这个大计甚至还超过取得青州等地。 但益州,易守难攻,尤其是江东面对益州,更是以低打高,以下攻上,实在是难以攻克,但现在魏国的动乱给了梁国机会。 在军事上萧衍相当的有发言权,他叹息道:“即便是魏国有动乱,但益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这个机会可不容易啊。 即便是朕亲自领兵,也没有把握能够攻入益州,当初楚氏丢掉益州实在是太过于无能,导致我大梁现在如此艰难。” 洛显之闻言却认真道:“陛下,臣虽然对军事不是非常精通,但纵观史籍,有多少攻城的战争,是真正的攻下城池的呢? 上兵伐谋,中兵伐交。 最下策才是真正的攻城,现在魏国中有动乱,益州本来就是魏国的粮草之地,这里是曹髦的亲信在镇守,而且还有益州本地的士族。 现在曹髦在长安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朝廷还没有找到杀皇帝的凶手,这让曹髦的亲信如何去想,据说死在长安的士族也有不少,那这些士族又会想呢? 镇守益州的人会不会担心被现在主导长安的曹承嗣所报复呢? 臣以为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完全可以将益州直接策反过来,而不是死伤无数的军士,还不能顺利的攻下。” 萧衍闻言点点头道:“灵秀,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能如此收回益州,朕一定给你记大功一件,之后朕再给你加官进爵,就没有人能够说得出什么了。” 江东洛氏已经是公爵,在爵位上肯定是加不了,但食邑是可以加的,而且洛显之现在的官职还不算是高,如果能有收回益州的大功,那不仅仅萧衍直接任命他为尚书令的影响会全部消失,甚至就算是再往上加一点官,也是能够被接受的。 洛显之则不在意这些东西,于他而言,这些东西都是注定会得到的,那便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他所想的唯有自身功业的建立和梁国的兴盛,以及他所能给后世所留下的东西。 洛显之在萧衍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跪拜在地上。 这样的大礼是洛显之极少才会有的,这个时代君主和臣子的关系也没有这么差距大,尤其是洛氏和萧氏之间。 洛显之高声道:“陛下,魏国之事,臣深恨之,弑君之事,极恶。 臣出自洛氏,自幼便受族中教导,这等大事,将会使天下道德大坏。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臣敢肯定,现在的魏国小皇帝,绝对不可能长久的坐在这个位置上,魏国中的动乱就要从现在开始了。 臣很担心大梁也变成那副模样,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迷信军队的力量,都迷信士族的力量,但却不知道掌握这些东西的本质。 臣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能力,只希望陛下能保持现在的初心,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差,这世上的忠臣也没有那么少。 大梁的思想风气从现在开始改变,就能够成为诸国中的清流,只有文明才能够使一个国家长盛不衰,只有道德才能够使一个政权稳定不乱。 臣很担心陛下陷入那种一切都要使用权术的境地,这种东西,就由臣来用吧,陛下只要团结国中众人就可以了。” 萧衍从未见过洛显之这么认真的模样,从未见过洛显之说这些腐儒之言,在他的印象中,洛显之是个手段非常凌厉,天赋超绝的执政者,是洛有之最好的继承人。 但是现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洛显之就这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萧衍突然知道了什么叫做“我心光明”,这个词大概就是用来洛显之这样的人的。 他的手段那么凌厉,甚至称得上是狠厉,面对政敌基本上是砍瓜切菜一样的横推过去,毫不犹豫的让无数人或者死去,或者流放。 但他的心却这样的光明,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有理想在其中。 萧衍感慨道:“朕曾经有青云那样的臣子,现在有灵秀你这样的臣子,朕大概是最幸运的那个人了。 希望你我君臣能一直携手,就这样。” 就这样。 ———— 在南北朝时期,时人普遍认为是魏国大将军曹林弑杀了魏悼帝曹髦,我们知道并非如此,但曹林身为弑君者,却并未受到惩罚,甚至他的儿子还籍此位居辅政,这是一个极坏的榜样,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新一轮的道德崩坏从此而始了。 笔者所在意的点则是在一部当时的典籍中有一位亲历者记录了一段文字,“时曹承嗣曰:‘洛氏已没无为振作,青史变作,仅此而已’,吾哀叹而不能言。” 这样的感慨,证明这件恶性事件的发生,与洛氏消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敬畏已失,道德崩坏!——《诸夏裂变·洛氏消失之后》 (本章完) ------------ 第十二章:践踏庙号体系! 夜色朦朦天上带着一轮犹弯钩之月,长安延绵不绝的建筑在夜色下隐没,大半个长安城漆黑一片,皇城中处处大亮,贵人区域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大将军府中,灯火通明,夜晚时分,却有不少人聚在这里,众人围着曹承嗣而坐,都是曹承嗣的亲信,曹承嗣摩挲着手下的扶手,缓缓道:“如今国中初定,今日将诸位召集而来,是有一番话要交待。” 众人立刻都直起腰板,垂首听着曹承嗣言语,曹承嗣微微笑道:“皇帝年幼,需要贤臣辅佐,如今有几位大臣共同辅佐皇帝,然而人无首不能行。 自古以来,从未听过有几位臣子辅政而不分上下尊卑的。 现在这般,我认为是取乱之道,诸位以为呢?” 众人闻言当即应和,“卑职以为左将军所言有理,且国家有能者居之,左将军有匡扶天下的才能和志向,应当成为执大魏之牛耳者。” 虽然没人直接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曹承嗣这是发出了夺权宣言,要开始准备斗倒其余的辅政大臣,成为大权独揽的那个人了。 在魏国中,有这样的“优良”传统。 当年曹睿让曹爽和司马懿共同辅政,辅佐曹芳,最后的结果是曹爽和司马懿争斗激烈,甚至发展到生死相向,曹爽大权独揽,司马懿完全失去了权力。 有这样的优良传统在,曹承嗣又怎么会甘心和其他人一起辅政呢,况且权力这种东西,曹承嗣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必须要有一个领头之人。 曹承嗣的堂弟,也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河东王的三子曹成沉吟后抱拳问道:“兄长,现在朝廷初定,先帝的那些旧部该要如何去处理? 凉州和益州都有大行皇帝的人,尤其是益州,镇守益州的将军就是先帝的人,弟担心他会因为先帝的事,而背叛大魏,益州士族也都是首鼠两端之辈,只想在蜀中苟安,指望他们是不可能的。” 魏国重用宗亲在洛水之誓后是贯彻到方方面面的,不仅仅是朝中重用宗亲,各方面的镇守大将就更不必说。 镇守益州的将军自然依旧是宗亲,而且还是曹髦血缘上的近亲属,是曹髦未曾过继给曹睿前的叔父。 但正是宗亲,才更可能害怕被朝中弑君之人清算,人的利益是不因血缘身份而变化的,正如燕国慕容氏夺取燕氏皇位时,还有燕氏皇族站在慕容承光一边一样。 曹承嗣脸色微变,若是镇守益州的大将背叛,那魏国将遭遇重创,将会彻底变成中原四国中最弱的那个国家,而且仅仅凭借关中和凉州,真的能够扛得住燕国的继续进攻吗? 曹承嗣可不是为了做亡国之君的,他的目标是成为那个一统六合八荒的承天受命之人。 益州曹律会不会背叛? 曹承嗣扪心自问,如果不做什么补救,只要梁国愿意接纳,那曹律是一定会背叛的,这都不需要如何去思考。 必须拖住曹律,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让他投向梁国。 这个念头几乎在瞬间出现在曹承嗣脑海中,“诸位认为该要怎么办?” 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人提议道:“如果真的想要稳住曹律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将他召回朝中,暂时将他稳在蜀地,许诺在他生前不将他召回来,让他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这样他就能感受到朝廷的诚意。 等到国中的局势彻底稳定,之后再做什么,那就有裕度了。” 这番话和曹承嗣的想法不谋而合,就是一个字,拖字诀! 先把现在的魏国稳定住,至于以后的事情,一件件的解决,总有全部解决的一天,现在就是要控制着局势,不让它往更差的局面滑落。 至于将曹律封成封疆大吏会不会让他尾大不掉,那不是曹承嗣现在考虑的问题,只要梁国不变强即可。 “不仅仅是曹律的问题,还有其他人,或者说是整个大魏中,和先帝有关系的臣子,都有这种问题,如果不解决,大魏现在的政治危机就不能解决。 如果人心不能安定下来,我们大魏就会在诸国的竞争中落在后面,甚至陷入亡国的危机中。” 曹承嗣沉吟了一番,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东西,他将之讲出,满堂震惊,争论几番,渐渐归于平静。 翌日。 太阳照常升起,自政变后,大朝会的频率比过去那些年多了太多,这么高频率的大朝会,自然不是商量政务,而是给所有人一个沟通的场合。 太后抱着皇帝出现在大朝会上,四位辅政大臣站在所有人之前,这四人全部都是曹氏宗亲,以曹承嗣的威望,自然不可能全部继承曹林的政治遗产,他能一跃而起,已经是占据了身份和政变时的得利。 群臣站在殿上,曹承嗣上前,他要开始讲昨晚所商议的,当然他不可能说曹律可能会背叛,弑君这件事没有证据,在魏国官方层面上,这是梁国奸细以及被梁国收买的宦官一起做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曹承嗣高声开口道:“诸位同僚,近日在国中有一些流言在别有用心的人之间流传,本公很是心痛啊。 这些人难道是要毁了大魏的名声和社稷吗?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些话会成为敌国刺向我大魏的刀剑吗?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本公听到了列祖列宗在唾骂,本公听到了大魏的百姓在厌弃,本公见到了无穷的血泪,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先帝崩于奸人的手中,这是我们所一起确定的,青史上记载着,就算是山无棱也不能改变,就算是黄河消失也是真相,但是先帝的些许旧部,担心先帝是死于国中大臣之手。 本公深深的悲痛,我们本是袍泽,却落到了现在这种相互怀疑的境地,本公又深深的理解他们,因为他们对先帝的忠诚,就如同本公对陛下的忠诚一般。 本公在长安城,于是能够知道真相,他们都远在千里之外,不能知晓长安城的局势,于是被奸人和谎言所迷惑,这是合理的。 本公认为,为了不发生同室操戈之事,为了不让燕国和梁国能够趁此机会进攻我大魏,给予镇守益州的镇南将军曹律更大的恩典。 让他知道,朝廷对他的忠诚是万般认可的,本公建议,擢升曹律为征南将军,食邑增加一千三百户,再加使持节,让他世代镇守益州,有了这些,想必他能够知道朝廷的诚意了。” 哗! 曹承嗣此言一出,立刻就在宫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凡是对政治敏感的人都知道,曹承嗣这是在安抚先帝旧部的人心,然后就联想到益州可一直都是梁国和魏国交锋的重点,曹承嗣这是担心曹律直接投降梁国,才许下这样的重诺。 但这种直接分陕而治的赏赐,还是有些超过众人的心理底线,而且仅仅这些不一定能安抚住曹律的心,这种政治承诺,在魏国中早就没人相信了。 实在是魏国从建立的时候,就卸磨杀驴,而且短短几十年实在是太乱,让人心中都不安稳,越是现在给的多,曹律可能就更担心,这是缓兵之计。 虽然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是没错,这就是缓兵之计,等有机会,曹承嗣肯定要将曹律抓回长安生吞活剥的。 曹承嗣见到所有人都在沉思,没有什么人反对,于是又说道:“本公还有一个想法,现在就讲于诸位听,本公认为先帝于我大魏有大功德,应当给先帝上庙号,以向后世夸耀。” 庙号! 在曹承嗣说出这句话后,整座宫殿都安静了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曹承嗣,他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庙号? 给先帝曹髦上庙号,他配吗? 但曹承嗣神情肃穆,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那些心思活泛的人立刻就猜到,这还是在向曹髦的那些旧部示好,这是要彻底的盖棺定论,但用庙号来盖棺定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当即就有人高声问道:“左将军,庙号制度事关重大,先帝的确是有大功,但上庙号是不是有些不妥? 在汉朝时,只有汉太祖、汉仁宗、汉太宗、汉高宗、汉中宗、汉世祖这六个庙号,除了汉仁宗之外,另外五人都是能够竞争古之圣王的君王。 我大魏,是不是……” 他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没有直接说曹髦不配,况且就连曹操都没有庙号,曹髦怎么可能得到庙号这是众人普遍的心理。 曹承嗣内心中一阵嘲讽,这些人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什么传统,那有什么用,只有利用这些规则的人才能够得到更多。 他肃然道:“诸位,汉朝的君王的确是有大功德,但我魏国的君王并不比汉朝差,诸位不可厚彼薄此,如今之世,谁能比先帝更有资格取得庙号呢?” 这问题问的就让人很难回答,难道他们还真的能找到一个外国的君王去说,比曹髦更强吗? 曹承嗣环视一周后说道:“看来诸位同僚都是认可本公之言的,本公就知道,先帝乃是天纵之姿,得到一个庙号,岂不是轻而易举。” 曹承嗣实在是过于离谱,有些要脸的士人受不了了,直接出列大声问道:“左将军,下臣有一言想要问,就连武皇帝和文皇帝以及明皇帝都没有庙号,难道您认为先帝得到庙号是合适的吗? 武皇帝开创魏国都没有得到庙号,后世子孙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得到庙号呢?” 殿中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啊,说的对啊,就连打下现在魏国基业的武皇帝都没有庙号,文皇帝也没有庙号,曹髦有什么资格,就连天下都没有一统,上庙号实在是丢人。 曹承嗣却不这么觉得,曹髦会不会被笑,他不在意,但这能表现出自己对曹髦的忠诚,这就足够了,这么好的东西他都给曹髦上了,谁还能说自己对曹髦不忠心。 如果不是谥号这东西给姬昭看,曹承嗣还有一点点敬畏之心,当然也是因为魏国其他人也有敬畏之心,不让曹承嗣乱搞,曹承嗣一定给曹髦选一个上好的谥号。 听到士人的问话,曹承嗣仿佛恍然大悟的说道:“这是本公的疏忽啊,只想到了给刚刚崩逝的先帝上庙号,却忘记了列祖列宗也是可以追封的,本公认为应当给武皇帝上太祖庙号,给文皇帝上太宗庙号,给明皇帝上高宗庙号,有了这些庙号,想必列祖列宗在九天之上也能够显耀起来,这是作为子孙的一些孝心。” 静! 殿中又是一片寂静,曹承嗣是故意的,谁都能看的出来,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他早就准备着给曹操他们都一起发庙号,他就是故意等一个人提出来。 刚才说话的士人只觉摇摇欲坠,他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被曹承嗣气的晕倒在地,以前没发现曹承嗣是个这么无耻的人,现在才发觉他的本性,但已经有些晚了,而且说一千道一万,曹承嗣这真的算是孝心,无论如何给先祖加死后哀荣也不能算是不妥之事。 眼见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让曹承嗣做成了,又有人出列说道:“左将军,庙号所启用的商朝和汉朝,对庙号的授予都非常重视,如果我朝这么轻易的授予,难道不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而且左将军就不担心洛神的怪罪吗?” 曹承嗣闻言随意的摆摆手,而后感慨的说道:“在为先帝选择谥号时,本公就觉得谥号选择太过于差,先帝是能够配得上一个更好的谥号的,但是谥号要上报素王上皇,诸位都坚持要给一个悼字,那本公就只能接受。 现在选择庙号,这并不上呈任何神灵,和素王以及洛神也没有什么关系,本公终于可以稍微弥补对先帝的忠诚,汉朝和商朝授予的庙号少,是因为他们的皇帝能力不行,先帝的天赋之高,本公是清楚的,若不是为了孝心的话,本公甚至认为先帝可以授予祖的庙号。 在司马逆乱政之后,陛下能够稳固现在的魏国,这种功绩实在是太大,本公每每想起都心向往之,诸位以为呢?” 以为? 群臣互相对视几眼,彼其娘也! 胡说八道,臭不要脸! 这番话上了青史,我们都成了溜须拍马的奸佞之臣了,曹承嗣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对人性有更深的认识,他相信等到自己这么做之后,以后一定会有人效仿,效仿的人多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就没什么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在乎以后,只要这一辈子能有用,那就值了。 几条理由都被曹承嗣一一堵了回去,而最真实的理由是没人敢说的,现在魏国中的氛围是有些奇怪的,曹昂那种政治清明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魏国中甚至就连诤臣都几乎见不到,整个国家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 这种状况的出现是正常的,国势过了几十年后,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合理,但问题是,现在只有魏国最严重,究其根本就是魏国皇帝换的实在是太多,在其他国家普遍才两三代甚至一代的时候,魏国已经是第六代皇帝。 这种频繁的换皇帝导致四国中,只有魏国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改制行动,于是遭遇了现在的无数问题。 曹承嗣见到已经彻底没人说话,朗声大笑道:“看来诸位同僚是都同意了,先帝在天之灵想必会欣喜吧,翌日告祭宗庙时,便将此喜讯告祭先祖,再向大魏的每一个郡县都发下国书,使整个魏国官吏都知晓,日后在汇报的文书中,要使用庙号和谥号的合称,这是最大的问题,务必要遵守。” 有关于皇帝的称呼改变问题,从来都不简单,与之相对的是许多文书的格式都要改变,所以曹承嗣有此一说。 魏国不少臣子都如丧考妣的离开殿中,一群人结伴而行,回头望着那巍峨的宫殿,以及壮阔的廊柱,那宏大的苍莽仿佛一座山般淹没了他们,他们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斯文扫地。” “千古笑柄。” “怎么会走到现在的地步呢?” “我无能,我无能。” “又能如何做呢?他举着孝的大旗,难道我们能让他不孝吗?” “孝也不能践踏古已有之的规则啊!” “践踏的还少吗?” “古已有之的规则,到了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这天下怎么有些陌生呢?” “在以前这些事会如何做呢?” “洛氏不在了,于是洛氏所提出的东西,便不再被遵守。” 沉默。 一行人如同行尸走肉的走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再次深深打击了他们,一桩桩事情的发生,让他们目不暇接,但都是以前从未想过,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想乞骸骨了,我想去归隐山林。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诸位,今日回到家中,我便会递上请辞的折子,告老还乡,回乡中教书育人,这里可能不太适合我。” 又是沉默。 …… 魏国在大朝会上的消息,震惊到了各国的细作,这些细作立刻快马加鞭的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回了自己的母国。 所有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那就是震惊,不敢相信,尤其是汉国,完全傻眼。 刘谌望着手中传来的消息,翻来覆去不敢相信的问着一众重臣道:“诸位爱卿,这魏国是疯了吗? 曹贼怎么敢称太祖的? 我大汉高皇帝可是横推六合八荒的天子,昭圣王以素王上皇的名义,亲自为高皇帝加冕,普天之下,别无二人推翻暴秦,继承周祚天命,他一个国不过千里,还是篡位登基的人,如何敢称太祖?” 刘谌这番话深得其他人赞同,实在是太搞笑了,而且还有一个非常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曹操可以称祖,但汉国的皇帝是万万不能的。 汉国是刘氏后裔,想要给庙号,那是一定要考虑过往皇帝的,刘备有一些功业,但这份功业称祖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是称宗也不够。 因为在汉国的政治逻辑中,起码得是大一统的天子才有这个资格,哪里有不称天子就有庙号的,那简直荒谬。 刘谌将手中信件扔开,皱着眉头问道:“诸位爱卿,这件事我大汉需不需要反应,总觉得庙号如果被魏国这么搞,瞬间就没有含金量了,唉。” “陛下,此事应当向魏国发书,嘲讽魏国一番,主题可以围绕着‘什么垃圾也配和我大汉圣王先帝用一样的庙号’来写,让魏国这件事成为一个笑柄,就如同邦周时期写就的《滑稽集》一样,这大概是我等唯一所能够做的。 等到日后我大汉再次君临天下之时,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庙号全部取消掉,现在只能先忍了。” 刘谌沉吟了一番,满脸不爽道:“只能如此,找我大汉最好的文人,给朕多写一些诗赋,将此事写进去,还有魏国弑君之事,魏国遮遮掩掩,都写进去,朕看就是那个曹林弑君,记下来,不要让后世之人被魏国的小人所蒙骗。” “遵命!” …… 萧衍坐在殿中品茶,眼神则时不时瞟向殿中的角落,洛显之端坐在那里,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一段时间,萧衍非常能够理解洛显之的心情。 庙号体系虽然是周王朝的死敌商朝所建立,但现在的这个改良般庙号体系,却是洛氏的先祖在汉朝所建立的,这是洛氏留在这世上匡正帝王的又一道法宝,这是洛氏的政治遗产。 而现在洛氏所留下的东西,一件件被破坏,洛氏嫡系才消失几十年,就已经被破坏了这么多,洛显之现在肯定是很难受。 过了许久,洛显之终于站起身来,来到萧衍对面坐下,萧衍问道:“灵秀,不要太过在意,这是迟早的事,没有曹承嗣也会有另外一个人,魏国连弑君都能掩盖下去,更不要说这种事情。” 洛显之脸色复杂的说道:“臣只是觉得自己无能,不能为先祖守住天下的底线,庙号是为了匡正天子而设立的,庙号为天子歌功颂德,而不是为帝王贴金的工具,现在被魏国搞成了这个样子,臣实在是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陛下,您会想要一个庙号吗?” 萧衍闻言一怔,缓缓道:“哪个君王不想要一个庙号呢?若是没有青云和你,朕还真的很想要一个太祖或者高祖的庙号,但现在就算了。 若是朕能一统天下,那什么赞誉都是朕应当得到的,庙号自然就会冠在朕的头上。 若是不能那是朕和庙号无缘,是朕不配。” 萧衍倒是非常诚实,直言不讳的说自己的确是想要,甚至如果没有洛有之和洛显之辅佐他,他也会要一个庙号。 洛显之闻言眼神一暗,这就是现实,没有约束的皇权,会一项项的打破约定俗成的政治底线,皇权会将世上所有的权力都揽过去,然后将责任全部抛出去,这正是洛氏所一直在避免的东西。 洛显之知道那不是自己或者说江东洛氏所能够做到的,甚至现在嫡系回来也不行,如果嫡系真的还有这份能力,那就不会躲在辽东舔舐伤口了。 洛显之不知道嫡系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躬身向着萧衍作揖“臣多谢陛下厚爱,臣影响不了天下,能够影响江东一国,即可。 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凭借一身能力,辅佐您成为真正的太祖。” 萧衍微微感慨道:“不提这些事了,灵秀,此番魏国这番举动,可谓是又快又狠,我们策反益州之事,你觉得还有没有戏,朕觉得有些难了。 魏国给了益州曹律分陕而治的资格,这几乎就是让曹律当益州王,若是朕,朕也不会投降。” 洛显之闻言微微笑道:“陛下,先不提魏国是不是真的会给曹律分陕而治的资格,就算现在是真的,也不代表以后是真的,政治信任哪里是那么容易建立的,而且只要蜀地暂时能够在大梁和魏国之间中立,臣认为就足够了。 益州不急于一时,等到我们拿到魏国中央朝廷对益州真正的态度,再去策反曹律,臣相信并不算是很难,魏国中央曹承嗣绝不可能真的将益州交给曹律。 现在臣以为我大梁所需要的是,整肃国中,然后从南阳郡出发,进攻河洛,配合燕国在河东的攻势,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 实际上,庙号体系的崩坏,是意料之中的,正如笔者在前言中所写的,南北朝时期是旧秩序彻底崩塌的时代,曾经在洛氏维护下的道德体系,在某种程度上是独木所支的空中楼阁,在洛氏不再支撑后,这幢壮观的大厦便轰然倒塌,这是大裂变的时代。——《诸夏裂变:洛氏消失之后》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慕容恪和慕容垂 天渐渐有些冷了。 但没有往年冷。 如今天下的大城中,蓟城是最靠北的一座,背靠着燕山,带着荒芜的味道。 但没人能忽视这里,在数百年前,这里是姬姓燕氏的国都,在数百年后,这里先后是燕氏和慕容氏的国都,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叫做燕。 汉末燕国凭借这百多年来的悍勇为天下先,使燕国成为秦晋齐楚外的又一个天下人心中的顶级王号,超越了韩赵。 若论蓟城中的政治中心,表面上自然是皇宫,但实际上是太原王慕容恪的王府。 在刚刚新皇帝继位时,先帝留下的旨意是“司徒、司空、录尚书事”的辅政大臣,但是在继位后,铲除了另外一位阴谋作乱的辅政大臣后,慕容恪就总摄朝政了。 在对汉国、以及最重要的魏国河东战事频频立功后,现在的慕容恪是“太尉、大将军、司徒、司空、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 他基本上在官职方面已经走到了顶,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恭谨的对待小皇帝,这种态度在燕国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被燕国人甚至其他国家的人称为“小文王”。 这正是魏国准备用反间计的前提因素,慕容恪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微妙,连续不断的篡权夺位已经让如今这个天下的政治信任跌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程度。 汉朝三百年所建立的互信机制,基本上损失殆尽,洛氏离开中原之后,就连最后的保险丝也没有了,以前天下还有一个能被信任的人,那就是代代累计有一千四百年声望的昭公,但现在这个人也没了。 太原王府,装饰并不如何的豪华,就是非常正常的王府,尤其是和燕国其他的贵族相比,慕容恪这样位高权重的王,居住的在很多人来说,甚至有些寒酸。 慕容恪自己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条件已经非常好。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相当完美的人,打仗几乎无敌,至今为止除了小规模战斗有失败,大的战役还没有败绩,现在燕国能以一国之力威压魏汉两国就是他的功劳,如果按照系统评定,他绝对是军事三90以上的天才人物。 最强悍的是,他在文治方面也很强,在私德方面也基本上没有缺点,有这样的人统治燕国,燕国能蒸蒸日上也就不算是奇怪。 就连洛有之这种眼高过顶的人也对慕容恪评价很高,说他是上马为帅,下马为相的人杰。 不过洛有之认为慕容恪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下有些太过于宽容,这和洛有之的认知是不同的,他属于对下比较严厉的那种人。 纵然夜色渐渐笼罩,但慕容恪的书房中,依旧是灯火烛亮,他依旧在处理朝政,一直如此,尤其是发生了魏国之事后,他第一时间就将慕容垂召回来。 第二日,天亮后,慕容垂和他的亲信皆来到他的府上,这些人都是从太原王国而来,那里是慕容恪的封国,太原郡王则是慕容恪的完整封号。 慕容垂和慕容恪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高氏所生的儿子,慕容垂是燕国皇室中,唯一一个真正和慕容恪有血缘关系的人。 慕容恪对自己的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很是关注,但真正让他惊为天人的还是第三次河东之战,年仅十三岁的慕容垂,勇猛无比,而且小小年纪就能指挥一支千人的军队作战,对战场的嗅觉简直如同天生战神一般。 这让他起了重点培养慕容垂的心思,甚至是培养慕容垂做自己接班人,以便在自己死后,能够让燕国继续昌盛下去。 几人进了王府后,就按次坐下。 慕容恪先发问道:“七弟,晋阳如何?” 晋阳一直都是并州的关键城池,是太原郡的郡治,再往前,那里是邦周赵国等的起家之地,位于两个盆地之间,乃是位置要冲,左侧是太行山,右侧是吕梁山,还有汾河穿过,实在是上好的建都之处。 唯一的问题就是,河东不在燕国手中,这导致晋阳距离前线太近。 慕容垂抱拳道:“兄长,晋阳如今人口众多,前些年迁徙的人口已经逐渐让并州繁华起来,按照您的要求,在晋阳营造了一些行宫,还有官衙,不过兄长,您又不再晋阳主政,为什么要在晋阳做这些事呢?” 慕容恪解释道:“如今我大燕都蓟城,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这里实际上是不能作为一个大帝国都城的,位置实在是过于的偏远,土地也不是特别的肥沃,我大燕若是想要争雄天下,那就迟早要迁都,而晋阳就是为兄为我大燕选择的新国都之地。” 慕容垂闻言更是奇怪,他年纪小,对政治又不是特别懂,但耳濡目染还是知道一些事的,疑惑的问道:“若是想要迁都,那为什么进攻汉国,然后将国都迁徙到邺城或者邯郸呢? 弟弟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邺城和邯郸是河北大城,曾经都是大国的都城,在当今世上也是最繁华的城池之一。” 慕容恪望了慕容垂一眼,笑着道:“既然今日你问了,那为兄就给你好好讲一下,为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记住,迁都不仅仅是选择都城的问题,它实际上是伱选择了一种未来国家的发展方向。 我大燕当初从辽东迁都到蓟城,这是为了什么? 这是因为我大燕将目标从草原放到了中原,若是我大燕还在辽东,那我们现在就应该如同胡人那样往西去,争夺草原的霸权。 但是先祖们选择了回归中原,于是我们现在是中原国家,这就是选择蓟城作为都城的结果。 现在放弃蓟城是因为进入中原的目标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燕国有了新的目标,在攻下并州后,我燕国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是和魏国争雄,其二是和汉国争雄,乃至于攻破冀州,直接将汉国赶到黄河以北。 以我大燕的实力,如果全力进攻汉国,拥有太行地利的大燕,是汉国不能抵挡的,他们将失去整个冀州,失去整个黄河以北。” 慕容恪说罢此言,慕容垂等人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这都是燕国铁骑带给他们的自信,燕国已经太久都没有遭遇过失败,越打越强就是形容燕国的。 慕容恪自信的笑道:“那你们知道为什么为兄选择进攻魏国而不是汉国吗?” 慕容垂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试探着说道:“是因为魏国比汉国更好打?” 慕容恪摇摇头笑着道:“自然不是,是因为梁国,如果我燕国重创汉国,那就是将青州兖州等地拱手让给梁国,拥有了这些土地的梁国,若是再夺下司州,那将是我大燕的生死大敌。 用汉国来牵制梁国,这是我大燕的国策,在我大燕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前,这个国策都不能变化,联合梁国灭汉,这个计划只能说说,却不能真的去做,可以去表演的做,但不能真的把汉国灭掉。 如果汉国对我大燕有不轨之举,那就教训它一番,等到它明白大燕不可战胜,就让它去进攻梁国,削弱二国,仅此而已。 用冀州之南这条绳子来控制汉国,你们要记住这一点,七弟,你要记着。” 慕容恪这一番话让众人恍然大悟,慕容垂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容恪接着说道:“既然暂时不和汉国开战,也不准备进攻中原,那就不必在中原建立都城。 我的计划是先攻克河东,彻底将昔年晋国的土地收拢在手中,然后迁都晋阳,在河东将魏国的军队打空,然后直接进攻关中,夺取三秦之地,拥有了八百里秦川,再加上晋燕旧地,这天下还有能够阻挡我大燕的人吗? 到了那个时候,进攻冀州,将汉国赶到黄河以北,甚至渡过黄河将汉国赶尽杀绝,再和梁国会猎于河洛之地,战而胜之,天下便可大定,以北打南,胜势在我。 迁都晋阳是第一次迁都,却不是最后一次,长安乃至于洛阳,都会是我大燕日后的都城,这要看我大燕能走到哪一步,你们可知道了吗?” 慕容垂仅仅是听着,就感觉颇为震撼,满是崇拜的望着慕容恪。 自古以来,能够为一个大势力做顶层规划的人,是最杰出的人才,能够看到大势的人,是最强的谋主,而慕容恪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仅仅是个战神。 慕容垂重重点头道:“兄长,河东之战带着弟弟去吧,我要继续学习兵法,日后为我大燕冲锋陷阵,率领着大燕铁骑打了太阳下的所有疆域。” 听完了慕容恪先前的话,几人自然都知道慕容恪是要继续发动河东之战,击垮魏国。 慕容恪缓缓说道:“河东之战前前后后打了三次,其实在第二次的时候,我就能将河东全部攻下来,但是最后我却撤军,又打了第三次河东之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几人摇摇头,唯有慕容垂眼中发亮,朗声道:“兄长,我知道,您是为了将魏国士卒尽可能的杀伤在河东,因为河东距离我大燕的土地更近,粮草更加容易运输,在河东作战相当于本土作战。” 慕容恪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懂自己,而这些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将却没有反应过来。 他望着慕容垂愈发的满意道:“七弟,你真是个天才,以后的大燕或许就要靠你来支撑了。 没错。 我就是为了在河东尽可能的消耗魏国的实力,与其攻下河东后,在关中劳师远征,冒着被断粮的风险在关中作战,还不如就在河东大战。 魏国实力强大,他们是不害怕我燕国的,这三次河东之战,魏国一直在和我大燕野战,第二次河东之战,我认为魏国的实力削弱的还不够严重,魏国最精锐的禁卫以及虎豹骑,并没有受到重创,所以我撤军等待第三次大战。 第三次大战,魏国禁军死伤惨重,实力已经削弱了很多,现在我决定发动第四次河东之战,这一次魏国应当不会再和我军野战,他们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但即便是攻城战,也正在我们的目的中,依旧能够将魏国最后的精锐消耗在河东,这一战夺下河东,逼迫长安,迫使魏国西迁。” 几人都知道,魏国是不会和燕国再打野战的,肯定是据城而守,但即便是据城而守,对魏国来说守哪座城都一样,但对燕国来说不一样。 进攻河东对燕国的损耗相当的小,进攻关中损耗则相当的大,慕容恪的目标是尽量用小的代价,来对魏国造成大的损失。 “魏国中现在政治变乱,对我大燕来说也是一种重大的利好,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唯一所忧虑的就是梁国可能会乘此机会进攻蜀地,若仅仅是进攻蜀地倒也还好,就担心他们直接进攻河洛。 若是让梁国夺取了河洛,那我燕国就要提前和梁国接壤,那就不可避免的要敌对了,我担心影响冀州战事。 不过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魏国在河洛还是有庞大实力的,梁国不一定能够得手,我大燕先拿下河东再说。 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比较忧虑,那就是魏国宗亲弑君之事。” 慕容垂一惊问道:“兄长,已经确定是宗亲弑君了吗?” 慕容恪摇摇头道:“自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八九不离十,魏国一直在极力的否认,那肯定就是真相。 这件事传到了皇帝和太后的耳朵里,现在我大燕也是大封宗亲,这对我大燕不是好事,现在太后就准备大力启用外戚和那些士族,这明显是受到了魏国之事的影响。” 这世上没有孤立的系统和个人,任何人的举动都有可能会对千百里外的人和事产生影响。 人对命运和大势的影响是因为身份的不同而不同的。 皇帝明显就是这其中最大的一个。 曹髦的死,无论愿不愿意,他都会最大限度的去影响其他国家,梁国萧衍有洛显之在,都有些担忧宗亲权势过于大了,燕国中就更不用说,同样开始防备宗亲,这些人恐怕都要恨死曹承嗣和曹林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只能解决,问题就是现在慕容恪都没有找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他在燕国中的地位本就非常的暧昧,他是宗亲,但又不是宗亲。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慕容承光的儿子,但他本就姓慕容,又被慕容承光和先帝从小养大,又有慕容恪这个弟弟,所以才能够被封王爵。 慕容氏宗亲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的,但他自己心里给自己划着线,那就是做洛文王那样的臣子,一辈子鞠躬尽瘁就可以了,他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不好说话,否则就会被人攻讦,他虽然大权独揽,但在燕国中,还是有相当多反对派的。 慕容垂能感觉到慕容恪眼角余光一直望着自己,有些奇怪。 等到关于河东战事聊完之后,慕容恪便下了逐客令道:“时候不早了,诸位还请回府,待合适的时间,我会进宫让你们见皇帝和太后,然后带兵去河东,七弟留下,你嫂子给你做了一些家用的东西,中午吃完饭后,你都带回王府。” 几人告辞,慕容垂正要问,却见到慕容恪沉着脸道:“七弟,你知道抑制宗亲这件事,很大一部分就是冲着你来的吗?” “啊?” 慕容垂整个人都傻眼了,这关他什么事? 慕容恪微微叹道:“是因为我的缘故,你知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所以太后他们对我还算是放心,但是对你却不是如此,你是我的亲弟弟,又是父亲仅剩的三个亲生儿子之一。 我现在又掌握大权,他们都知道我不会篡位,但是却担心我给你铺路,担心你以后会抢夺皇位,尤其是发生了魏国这件事后,他们就愈发的担心,而且你知道的,我们的母亲进了高氏的族谱,有其他人一直在挑拨这件事。” 慕容垂对这方面是真的有些不敏感,有些愣的问道:“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慕容恪前面说的很清楚,他还是有些明白的,无非就是他的兄长权力太大,甚至都能够换皇帝,自己又是兄长的亲弟弟,于是有人担心。 但母亲这方面,他不懂。 慕容恪解释道:“我们母亲本就是渤海高氏的支系,这些年因为我们兄弟的显贵,于是渤海高氏就将母亲认了回去。 母亲为了让我们兄弟二人有母族的助力也非常乐意,这些年为兄麾下的那些士族都是和高氏有关系的,否则那些士族高门哪里有那么容易愿意奉为兄为主呢? 这些事情落在皇帝的眼里,就有些不太好了,我大燕一直以来对士族都带着排斥,直到现在还没有太多的高门大阀进入真正的高层。” 慕容垂有些疑惑道:“我大燕以弓马打天下,为什么要和那些士族合作,我们可以自己读书,让自己的子弟得到富贵啊。” 慕容恪闻言没好气道:“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大燕子弟自然是要读书的,但士族一定要用。 你记住想要夺取天下,最重要的就是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人,让自己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多,让敌人的朋友越来越少,这就是圣人说的得道者多助的道理,得道不重要,多助才重要,多助自然就得道。 现在我大燕只有幽州、并州、半个冀州,现在的官员还能够治理,如果我大燕吞并了河东以及关中后,难道还能够用刀子去每一个村子、每一个镇子里面逼着那些老百姓交税吗? 难道你要让那些只知道杀人的士卒去管理地方吗? 只有让士族去管理,我们才能够从每一个百姓身上把税收上来,不交税的百姓,那是我们的百姓吗? 一个王朝国家的强大,不是广袤的土地,不是那荒无人烟的土地,而是生存在土地上的一户户百姓,一户户能够交税的百姓,没有士族帮忙治理,那些百姓就不是百姓,而是会白白浪费钱粮的无底洞。 万万不可轻视士族,你记住了吗?” 慕容垂从来没有见过慕容恪这幅模样,连忙点头道:“兄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尊重读书人,要尊重士族。” 慕容恪拍拍他的肩膀道:“倒不是让你低声下气,这大燕终究是我慕容氏的,他们不过是给我们做事的,做得好了就赏赐,做的不好,无论是杀,还是惩罚,都由我们来决定,这是一种合作的关系,当然是由我们主导的合作。 只要给予这些士族想要的,就可以了。 这些士族威胁不到我们,真正会威胁到我们的还是皇室内部的倾轧,这才是要命的东西啊。 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去怀疑本来忠诚的宗亲,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但这就是皇帝的思维啊,无可奈何,你要小心一些,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遭受无妄之灾的。” 慕容垂只觉颇为晦气,自己还什么都没做,结果就被怀疑了,这让他立刻就明白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先贤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只是看什么时候能够遇到这些话的应用时刻。 慕容垂有些垂头丧气的问道:“兄长,那我还能和你去河东吗?若是我再在河东立下什么功劳,那可怎么办?太后会不会更加的怀疑我。” 慕容垂毕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这话自然是有些赌气的心理,若不是慕容恪在这里,他甚至都能直接去找太后对峙。 慕容恪沉声道:“自然是要去的,不仅仅要去,我还要你好好学习,以后成为我大燕的战神,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就绝对不会埋没你。 现在我活着还能庇护你,足够保护着你成长起来,我也不比你大几岁,只要有我在,我就能一直护着你以后我在朝中主持政务,你在外领兵打仗,我们兄弟二人,一起支撑燕国。” 慕容恪的这番话立刻让慕容垂又兴奋起来。 “是啊,兄长你就比我大几岁,有兄长在,没人能伤的了我,那我好好学,争取尽快能够代替兄长在外出征,替兄长分担一些压力。” 慕容恪的确是相当累治理政务本就是相当耗费精神的事情,他还要亲自主持战争,这又是一项颇为消耗人的事情,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慕容恪甚至有呕血的时候。 若是慕容垂成长起来,能替他分担对外征战的事情,他能轻松许多,或许就连寿命都能长一些。 …… 慕容恪进了燕国的皇宫,他自然是经常来这里的,皇帝今年已经十二岁,算是初步脱离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太后是个颇有些强势的女人,对慕容恪是有不满的,曾经有人想要挑拨她和慕容恪的关系,最后是皇帝相信慕容恪,才算是拦住了太后动手。 不过这些年随着慕容恪威势愈隆,太后对慕容恪的不满或许是消失了,在魏国这件事之前,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 慕容恪依旧恭恭敬敬的给皇帝和太后行礼。 皇帝依旧带着些许稚气略微有些尖的声音响起,“叔父,此番进宫可是有要事来禀报吗?” 太后在皇帝之后问道:“太原王,予前次所讲之事,为何不见前来禀报,魏国之事,太过恶劣,我大燕之中绝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要好好查探诸王以及宗亲,绝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身居高位,不要徇私,辜负陛下的信任。” 慕容恪先是向皇帝道:“陛下,臣此番进宫是为了向您汇报河东政事,在第三次河东之战结束后,臣就一直在准备第四次河东之战,如今各种准备都已经完成,只等一声令下,我大燕儿郎就会为陛下您夺取河东郡,进而攻进关中了。” 皇帝对此有什么意义自然是不懂的,但听到打仗还是知道这是大事,于是道:“那就全权交给叔父,朕就在宫中等到大军凯旋的消息。” 慕容恪又向太后施礼道:“太后,臣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开始排查宗亲,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或许是因为魏国曹氏本就有混乱之局,于是才有今日之祸,我慕容氏则多是优秀之人,所以不曾见,臣会继续查探,若是有什么发现,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太后知晓。” 太后当然知道这么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如此,于是紧接着说道:“天下之重,首在阴阳协和,朝廷之治,亦如此,宗亲过重,于国无利,魏国殷鉴不远,予以为,应当多拔擢亲近之人,共掌机要,太原王要用心啊,如此多的大才不能用,这是你的过错。” 这就是太后要让慕容恪提拔除了宗亲外的人才,只有慕容恪这种身份的人,才能做这件事,他闻言连忙下拜道:“臣遵命。” ———— 慕容氏自造极以来,称尊东夏,其子孙俱英朗雄杰,发在童孺,天之所兴,其谁废之!——《北史·燕本纪》 (本章完) ------------ 第十四章:洛氏如今若何! 对中原所发生的事,凛冬城的洛氏一无所知。 在广袤的江上,波光粼粼的河水蜿蜒着流向远方,道道白浪翻滚而起,两岸则是郁郁葱葱的丛林,杂草丛生,这里是荒无人烟之地,自然没有宽阔的直道相连。 数十个精壮的汉子正赤裸着上身手中持着渔网和刀叉架着船在河上、水中驰骋,水珠落在他们身上,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爆炸的线条让他们看起来充斥着力量感,几乎各个都在八尺,一人拽着船,迎着水浪扑击,口中则大声的吼着,宛如虎啸,震的山林震颤。 在凛冬城以北的山林中,又是数十个汉子,成群结队的在山间狂奔,他们的身姿矫健的宛如猿猴,手中持着猎矛和弓矢,几乎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只凶猛至极的狗,立起来足有一人高,这些狗在山间到处奔跑,将猎物一只只驱赶着,山林间到处都是狗的狂吠声以及这些汉子的大吼声,那些幼年的动物被放过,那些逐渐步入老年的猎物则纷纷倒在这些人手中。 “首领,山君出没的踪迹就是这里!” 这则消息让这行人顿时欢呼起来,山君的称呼,只有一种动物能够承受,那就是后世所谓的东北虎。 在这个时代,东北虎的数量是极多的,在广袤的山林中,到处都是东北虎。 任何单独的人进入丛林,面对东北虎都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但洛氏这么多人一起进山,而且带着弓箭和长矛,自然是不惧怕东北虎这种非群居动物。 而且。 领头的洛氏之人取出一支哨子,吹出一段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后,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道震天的吼声,在众人身前,便有一只足有半人高,快要一丈长的东北虎走出,它的嘴中还滴着血,明显是刚刚还在猎杀食物,带着满满的腥气。 但它出现后却没有任何攻击人的举动,反而迈着雄健的步伐来到那吹哨人的面前,而后缓缓趴在地上,那吹哨人摸了摸它的脑袋,将手中的泥土放在他的鼻子前,笑道:“有一个你的同族出现在这里,我们为了他而来,带我们去找他吧。” 东北虎低声嘶吼了几声,站起身来纵身向着山林而去,三十多条狼狗立刻跟上,一时之间山林中到处都是飞扬起的尘土,一行人纷纷跟上。 洛氏这些人来到山中,一是为了打猎,洛氏有大量的猎犬,打猎的效率很高。 二是为了清理周围山中的危险,老虎这种猛兽中的王自然是其中首当其冲的。 洛氏之所以能够降服老虎这种猛兽,自然不是依靠那些驯兽术,那种驯兽术成功率不高,而且在面对老虎这种野性难驯的野兽时,失败率是很高的。 洛氏从西施和王文君那里继承了和天上的飞鸟以及水中的鱼沟通的能力,唯一所欠缺的就是陆地上的能力。 攻灭胡人天命虽然洛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得到的好处也是有一些的,增加了皇道气运就不必多说,洛氏还得到了一件类似于医圣之心的神器,这件神器将西施和王文君的沉鱼落雁天赋抽取出来,又加以进化,化作了一件被叫做自然之心的神器。 【地阶·自然之心(自然之化身,万灵之主宰):执掌此神器者,每隔一段时间,可以给人赐福,使人得到和动物通灵的能力,成为真正的自然之子。】 这种通灵当然不是学会兽语,而是一种颇为奇特的能力,能够改变动物的那种野性难驯的思维,比起沉鱼落雁的天赋自然是差了很多,但这东西可以赐予很多人,这就比天赋强了很多。 在辽东渔猎,想要获得生存物资是比较难的,但洛氏有自然之心这件神器,于是能够在这里比较好的存活下来。 在神器的加持下,洛氏在慢慢的将周围山中的老虎都转化为洛氏的灵兽,有了这些灵兽老虎的保护,前来捕猎的猎人也安全了很多。 现在限制洛氏灵兽数量的,不是老虎的数量,而是洛氏得到赐福的人的数量,所以每当有一个人得到赐福,就会着手前往山中去寻找一只老虎之类的动物收服。 至于猎犬自然不必多说,本就是非常容易被驯服的动物,这些猎犬在出生的时候就在自然之心的照耀中睁开眼,是洛氏最忠诚的伙伴。 在辽东的洛氏,和大多数中原人所想的不一样,这里的条件的确是艰苦,但洛氏并不会陷入难以生存的境地,强大的身体素质、优越的文明制度、神威无穷的神器,让洛氏和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胡人有本质的区别。 从击破胡人天命到现在,洛氏的人在不断减少,但那是因为老年人在不断死去,还有死去断层的那三代人,从最年纪小的人口比例来看,是非常正常的。 根据洛氏的预估,最后凛冬城的人口应该会在五到六万的时候进入一个稳定期,不会明显减少,也不会明显增多。 在凛冬城外,水轮在河中不断抽着水,然后浇灌在地中,洛氏在凛冬城周围建造了大量水利设施,这些纵横的沟渠加上各种水车和碾磨构成了现在洛氏的土地。 在大量养殖和渔猎的背景下,洛氏并不需要特别多的土地就能够养活几万人,大量的东西被腌制后储存起来,可以说,即便是连续两年大旱没有任何的收成,洛氏也不会饿死任何一个人。 辽东这片土地的确是难以生存,但只要像洛氏这样解决了寒冷、生育、病痛的问题,这里的物产实在是过于富饶,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凛冬城中,当代洛氏家主,穿着有些陈旧的袍服,现在的洛氏没有制作丝绸的手段,主要是缺乏原料,和中原的道路已经断绝,在传承戒指中留下的袍服可以说是穿一件少一件,所以现在他身上的袍服很是陈旧了,他也不曾换掉。 如今的洛氏家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洛氏还处于攻破胡人天命的阵痛期,又失去了祖宗保佑,现在即便是嫡系子弟也出现了早夭和天赋平庸的人。 不过洛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彻彻底底的凝结成一体,嫡系子弟平庸并不算是什么,况且每一代总有两三个人的天赋还算是不错。 洛氏家主照常在宗庙中做着祈祷,就如同过去的那些年,然后默默感受着家族底蕴的增加和减少。 在他不曾见到的所在系统中的洛氏界面也在不断变化着。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显任(姬姓洛氏五十九世孙) 爵位:无(爵位过低,每年-10000气运点维护家族存续) 国家:无。 阵营:诸夏。 能力属性: 权斗:80;治国:82;御人:83;统率:80;武力:74;军略:78;狡言:84;学术:83;魅力:95 声望: 家族声望:国朝天柱(支:江东洛氏、英侯洛氏)(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家主声望:默默无闻(名满天下;声名远扬;崭露头角;初出茅庐;默默无闻) 气运点:2431527。 神器—— 地阶唯一·须弥芥子。 地阶·同心结。 地阶·英灵卡。 地阶唯一·医圣之心。 地阶唯一·神·桃花源。 地阶唯一·元鼎。 地阶唯一·人书。 地阶唯一·量天尺。 地阶唯一·定海神针。 地阶·自然之心。 玄阶·青史。 玄阶唯一·四时之神。 玄阶·风调雨顺。 玄阶·神打符。 玄阶·路人卡。 玄阶·神凰。 天赋:沉鱼、落雁、闭月、国色、天香、温柔乡、商运、文华、洛神。 天命之子(女):无。 六维天赋超90,祖宗保佑者:无。】 这便是如今的洛氏,可以说数据面板体现不出洛氏的虚弱,最大的问题就是失去爵位,天下没有天子,不仅仅对诸夏是一件坏事,对洛氏也是爵位这种东西,只有天子封的才算是做数,洛氏和天子之间可以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但如今洛氏却不能出山,洛显任跪在神像前,向着姬灵均叩首,无论是从现实,还是从未来,洛氏现在都必须在辽东待着,眼睁睁的看着气运点减少。 现在出山的话,洛氏就要在虚弱的情况下,去迎接一个未知的未来,没人会知道外面会遭遇什么不正常的皇帝。 洛氏如果要出山的话,那就要一路向上,去到达一个新的高峰,而不是陷入无尽的政治斗争中,将洛氏最后的底蕴都消磨干净。 洛氏从来都不会觉得能真正的吓住什么人,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人数足够多,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可能会出现。 在洛氏曾经在中原的时候,干掉的那些大言不惭想要娶洛氏女的人都数不清,其中甚至有王子皇孙,很多人在醉酒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出言不逊,这种事时常会发生,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洛氏对许多事有警惕的心思。 而且。 老祖宗们也不支持洛氏现在就出山。 在九天神界中,姬灵均时常醒来又沉睡,她是现在仅有的一个半能感应到姬昭并没有危险的人或者说是神。 另外半个自然就是正在缓慢苏醒的洛苏。 姬灵均认为现在还不是洛氏出山的好时机,现在还处于胡人天命对洛氏反噬的阶段,洛氏的子孙天赋也到不了搅动风云的地步。 而且她是能够看到地上的不少事的,尤其是魏国中的那些人在对着洛神祈祷的时候,她略微的了解到了发生在魏国的事情。 她对此冷漠的看待,不仅仅是姬昭,她也比较好奇,若是没有了洛氏,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产生的结果,让她有些不满意,但又在预料之中。 她依旧是黑色凤袍金丝凤凰的装束,衬得她肌肤雪白晶莹,就如同她曾经在洛国执掌大政时的模样,那漫天的桃花在她的指尖调动,而后缓缓落在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身形一动,就轻盈的飘起,向着那万千桃林的中心而去,那里有巍峨的群山,在山巅之上,则是一座巍峨的建筑,庄重大气,充满了肃穆的味道,自然便是英灵殿。 每次来到这里,姬灵均都有些感慨,若非邦周凤凰天命落下,她现在也应该在这座神殿中,在无穷的寂静中,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又哪里能有现在的自由呢? 她步入殿中,映入眼帘的自然便是殿中唯一一座活过来的雕像,她许多许多世前的先祖,洛文公洛苏。 她走上前去,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灵均拜见先祖。” 洛苏身上的石头已经脱落了许多,他的整个胸口以上都已经化为了真正的身躯,只剩下胸口以下还是石头。 从他的头颅彻底化开,他就经常望着这座神殿,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这座神殿中的一切都让他着迷,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祖父以及兄弟姐妹,他还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还有无数自己认识的,或许不认识的人,但他知道,那些都是洛氏的后代。 洛氏传承的可真是长啊他有些感慨。 他知道邦周已经灭亡了,当姬灵均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有些难过,但又很快就接受,这大概就是天地之理吧。 最后他开始学习,他想要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望着自己面前美丽到极致的少女,洛苏微微笑道:“灵均,你来了,这次为祖宗带来了什么书呢?” 洛苏喜欢读书,那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他此番转世,在治国天赋方面已经快要走到人间极致了,但他依旧不满足,想要学习更多,这大概就是聪明人所最不同的地方。 一向眼高过顶的姬灵均在面对自己这个极负盛名的老祖宗时,也不禁感受到了磅礴的压力,这是在面对老祖宗的时候都没有的,当然老祖宗一向对她比较宠溺,没压力是正常的。 如果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来形容的话。 正如她曾经说笨笨的阿直一般,在这位老祖宗面前,她感觉自己笨笨的。 姬灵均沉声说道:“老祖宗,此番并未有书籍带来,人间发生了几件事,我来说与您听。” 然后将发生在魏国中的事大致给洛苏讲了一遍,她的表情很是凝重但洛苏听罢却没有什么反应,这种反应就如同他之前听姬灵均讲述司马懿违反洛水之誓时一模一样。 他只是静静的听罢,然后淡淡的说道:“竟然有这等事。” 虽然从言语上,对这些事的发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说话的语气,就能够看得出来,他完全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或许是见到姬灵均有些凝重,洛苏沉吟了一下笑道:“灵均你年纪比较小,出生比较靠后,自然不知道当初邦周早期之事。 老祖宗或许没有告诉过伱,当初我大周为了消灭商朝的鬼神人祭文化,花费了多少力气,一直到了我那个时代,还在为了这种事而东征西讨。 最后天下还不是从血腥愚昧的商朝走到了我充满礼仪华服的大周。 这世上哪里有能按照我们意志去执行的天选之事呢? 就让他们闹吧。 就算是闹个天翻地覆又能如何呢? 现在束缚我的只剩下这些石头。 我重归天下之日,天下将圣光照耀,诸逆诸贼,将昭示青史,江河万古,如是而已。” 洛苏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随意的说着让他们闹吧,就像是在看着小孩子打闹一般,实际上却是这世上最有权力的那些人在肆意的践踏一条条道德的底线和政治的底线。 他对这些破坏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这些会是什么困难之事,他相信只要自己出世,就能收拾那残破的山河,就如同他当初将邦周从危机边缘重新扛起来一般。 现在的他更强大,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英灵殿中无时无刻都有微小的裂痕声响起,一片片微小的石头从洛苏的身上掉落,他的手中捧着书在读,他不曾动过身子,但整座英灵殿都仿佛在伴随着他的呼吸而动。 …… 发生在辽东的事,自然无人知晓,双方两不知,一方不知道中原已经进入如何境地,一方则不知道洛氏竟然在辽东活的好好的,并未陷入他们幻想中的生存艰难的境地。 燕国慕容恪在离开皇宫后,登上马车时,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宫中时,虽然太后和皇帝的态度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政治上,没有人会那么轻易的表露自己的态度,而敏锐的他自然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就是皇帝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慕容恪现在能够执政这么稳,和皇帝对他的信任是分不开的,皇帝虽然小,但他毕竟是皇帝,如果他公开反对慕容恪,那慕容恪就一定会下台,除非他愿意造反,这毋庸置疑。 魏国所发生的宗亲弑君之事,终究还是让皇帝产生了变化,但因为慕容恪的名声硬,而且皇帝对慕容恪的好感度还是极高,所以并非自毁长城剥夺慕容恪的权位,而是默许太后分割慕容恪的权力。 而后便是太后,对太后慕容恪的评价是,深宫妇人,只想为自己家谋取一些利益,没有长远的眼光,在之前,太后已经被慕容恪打压下去,不再提分割慕容恪的权力,而现在却再次开始。 她之所以让慕容恪和其他人共同掌权,是因为慕容恪的权力是难以剥夺的,分割权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太后没有指名点姓的让慕容恪去任用谁,但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外戚以及燕国老贵族,那些人很多都是太后的人,所以太后貌似公允的言语背后,全都是利益算计。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燕国的一个特有政治特色,那就是燕国强大的军功贵族,这些人都是跟着上一代皇族燕氏从辽东杀进中原的,慕容氏曾经也是这军功贵族中的一员,区别在于,慕容氏很强大。 在辽东时,燕氏就并不比慕容氏强大多少,二者之间的地位就没有那么悬殊,慕容氏篡夺燕氏的皇帝位,在很多老燕人看来,没什么,在过往的岁月中,也不是燕氏一直统领老燕人的,只不过是建国的时候分出了高低上下而已。 直到如今,以前的燕氏,后来被慕容承光改氏为代氏,依旧是燕国中,最强大的家族之一。 这些老燕人在燕国中有政治上的特权,而且很多都站在慕容恪对立面,也不算是彻底的对立面,只不过是因为慕容恪崛起太快,让很多人不爽而已,于是站在了太后的一侧,太后也出身这些老牌勋贵家族。 慕容恪的妻子却是出身汉人的世家大族,娶得是吕氏的贵女,这一支吕氏是当初被袁绍迁过来的,后来有一支被迁徙到幽州,在幽州境内扎根。 在如今的天下中,临淄吕氏和即墨吕氏在连续遭遇重创后,早就选择了合宗,选择了临淄这个老祖宗的发源之地作为郡望。 现在是山东最大的士族之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是江东洛氏等少数几家。 辽西吕氏虽然不如临淄吕氏,但在天下间,也算是一等一的大族,只不过在燕国中,世家大族不算是特别受重视,顶级的官职难以担任,所以才显得有些不足。 慕容恪的父族、母族、妻族,都不是燕国老牌贵族,这实际上是慕容承光和燕桓帝有意为之,甚至就连慕容承光也知道原因,无非就是燕国老贵族虽然给燕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国家想要正常运转下去,彻底成为王朝国家,就要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国家的治理之中。 如果仅仅是燕国老牌勋贵居于高位,那燕国是没有未来的,既然如此,那作为二人选择执政的慕容恪,就不能和这些人有太多的牵扯,所以为慕容恪选择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子才是最好的结果。 慕容恪一直以来都按照慕容承光和燕桓帝的意思在做事,到了现在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艰难,他的兄长娶回来的这个女子,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以后的大燕会是什么样子呢? 马车在蓟城中轰隆隆的走着,他闭上了眼,却不知道。 这世上有多少先辈奋斗了无数年,但是最后却被后代子孙一朝就败光的呢? 在这种诸国并立的大争之世,不进就是退啊。 创业的君王为什么永远都比守成的君王伟大呢? 为什么创业的被称为祖,而守成的只能称之为宗呢? 因为守成的君王是没有遇到竞争的,一个平庸的守成之君,只会让国家衰败一些,而在大争之世,一个平庸的君王,会让整个国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甚至直接覆灭。 慕容恪知道自己还算是年轻,他想要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统天下,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那是有可能的。 当他执掌燕国后,他就知道了汉高祖和汉光武帝,一个在几年内,另外一个在十年内,就能够一统天下,实在是强悍的太过于离谱。 几年的时间,他仅仅在河东就打了多少年啊! 慕容恪当然知道不能用这种类比法,毕竟汉高面对的情况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汉高面对的都是分散的诸侯,而他面对的则是完整的国家。 和他现在情形相同的,应该是战国时的局面,秦国用了百年才完成统一。 但慕容恪感觉自己等不了那么多年,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为燕国一统天下,否则就看现在太后的模样,他担心在他死后,这太后搞出什么幺蛾子,那他将会抱憾终生。 发生在宫中的事情渐渐传开,整座蓟城都在看着慕容恪,等待着慕容恪的反应。 而慕容恪则郑重的下发了征召令,向着整座蓟城的贵族宣告,一轮新的战争将要开始了。 “自古以来,受命苍天的君王,没有不夺取天下的,如今陛下占卜,显示我大燕将会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夺取胜利,在这时传来了魏国人弑君的消息,想必上天将会开始厌弃魏国了。 现在正是我大燕奋发向前的时候啊,我们已经在河东多次击败了魏国人,让他们在河东流尽了鲜血,燕人因此而得到荣耀,我以西征大元帅的名义,向着整个大燕的勇士发起号召。” 再次兴起的战争瞬间打断了燕国的一切暗流,对燕国这个依旧以军功为主的国家,没什么事情比打仗更加重要,政治的争夺也要放在之后再说。 慕容恪自己担任西征大元帅,统率所有的士卒进攻河东,他要暂时离开蓟城,在形势渐渐变化的当下,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构思,他要为燕国留下双重的保险。 以防止燕国因为突然出现的动乱而一蹶不振。 这其中自然也有他的些许私心,但那正是人之常情。 ———— 白山黑水间,有洛族焉,有胡人曰:其族善驭鹰驱虎,乃至蛇虺,皆身高三丈,青面獠牙,力能拔山,声若虎啸雷霆,居于凛冬。——《胡丛杂记》 (本章完) ------------ 第十五章:天下事在人心忠奸! 河东。 自西向东流的黄河,在此处拐了一个弯,于是万千历史因此而被创造。 河东河东,自然是以位于黄河以东而得名。 这里是春秋时晋国的精华之地所在,两汉并州孱弱就是因为失去了关键的河东之地。 三晋之地,可攻可守,地缘无双,合则天下无敌,是究极至臻版的关中,却秦败楚,不在话下,分则任人宰割,要么有沃土没有山川,要么有山川却没有耕地人口,最终只会被关中击败。 时隔数百年,冠以燕姓名的大国,要重新一统三晋,乃至于一统六合八荒。 慕容恪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燕国西征大元帅! 他此番所统率的军队不可谓不多,仅仅精锐就有足足三万,其中胡汉夹杂的黑甲骑军就有五千人。 黑甲军的编制是一万人,这一万人基本上是燕国最精锐的军队,其中三千多人都是从深山老林中抓来的那些懵懂的胡人,再加上燕国中那些自小就在厮杀中长大的族人,就这一万人,能压着汉国数万人打,称得上强悍绝伦。 另外五千人驻守在冀州,关注着汉国的行踪。 慕容恪将这五千人带出来是镇压大军的,他不会在攻城战中将黑甲军派上去,燕国不是游牧,自然有专门用于攻城的军队和器具,从辽东走出的燕国,对攻城器具的使用相当娴熟。 三万精锐基本上将燕国一多半的精锐掏了出来,这个级别的精锐,整个燕国也只能拉出来五万。 几百年前那种动不动几十万的军队,在甲胄再次进步的时代已经几乎见不到,即便是经过短暂训练的民兵面对精锐,也完全不是对手,一千精锐能追着几万民兵砍,这毫不夸张。 集结精锐作战,不仅战斗力高,而且对粮草的损耗也小的多,种种因素下,在中原地区,全民皆兵已经被淘汰了。 慕容恪隔着黄河眺望关中,而后对跟在他身边的慕容垂以及众人道:“你们看,那就是关中,万古帝王之基业,洛阳是圣城,但非圣王不能坐天下。 长安却能够保护每一个在那里建造基业的帝王,若说天下哪一个宅邸能称得上帝王之居,唯有关中。 七弟,若是能攻灭魏国,夺取关中,魏国一定会往西逃,我会请陛下改封你的王号,再给你加尚书仆射的官职,建立大行台,让伱出镇关中,处理关中事务。” 慕容垂满脸都是疑惑的问道:“大行台?” 周围的人也满是好奇,行台他们都知道,但是大行台是什么? 行台。 这是一个在前些年新出现的机构,它的本质上尚书台派出的执行机构,所以全民叫做行台尚书省,但其实这是一个典型的军事机构,行台的主官则是尚书左仆射或者尚书右仆射,可谓一句怪异。 慕容恪轻声道:“大行台尚书省,规格完全依照中央朝廷尚书省建立,大行台之首称尚书令,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直接将关中封给你肯定是不行的,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把关中给你。” 慕容恪为了慕容垂着想,也为了燕国,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慕容垂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的兄长这是要让自己和朝廷分陕而治啊,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恪轻声笑着说道:“若是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够将那些人解决掉,你的大行台我会撤掉,到时候你就安心做个王,我会把你封在凉州,你就和西域的赵璎珞和洛珈蓝作战去吧。 若是我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也要听从朝廷的命令,但要为大燕留下希望。” 慕容恪没说那些人是谁,但几人都知道,无非就是太后那些人,慕容垂低下了头缓缓道:“兄长,我知道了。” 聪明人是不需要再多说什么的,理想的情况又怎么会出现呢。 最终的结局或许慕容恪已经猜到了,他现在所做的全部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太过于久远的事情,他不去想,如果能够在他活着的时候将魏国和汉国攻灭,那就足够了。 燕国进攻河东的举动没有瞒任何人。 这不是一场奇谋的突袭,在现在的形势下,任何奇谋都不可能轻易的夺取广袤的土地,只有堂堂正正的大会战,只有将对方的统治秩序打崩,而后在其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统治秩序,才能够灭亡对方。 这就需要那些最基层的人认可王朝的统治,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谁,都要取得那些士族的支持,因为没有士族的支持,只有上层的国家那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一个不能收税、提供粮草的土地,怎么能说是自己的疆域;一群甚至不知道皇帝是谁、不能作为兵丁为国效力的百姓,如何能说是自己的子民? 燕国通过一次次的战争,实际上现在河东的士族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接受,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燕国的统治。 这就是文化上大一统的好处。 从最根本来说,燕国虽然一直被许多人诟病胡人太多,甚至被蔑称为蛮胡之国,但从内心最深处是被认可的。 从姬昭穿越而来,他对诸夏改造最大的一点就是思想。 在姬昭未曾穿越的那个世界,士人的首要目标是完成自己匡扶天下的大任,士族则家在国前,胡汉之辩也没有那么成体系。 但现在不一样,经过洛氏一千多年的宣传,现在虽然没有产生民族国家,但夏夷间的铁幕却横贯在中间,这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铁幕。 胡人可以进来转化为夏,但条件是比较苛刻的,是要从思想上完全入夏才可以的,而背弃这一点的,将会受到莫大的歧视。 燕国是诸夏之国,这是曾经的洛氏所认证的,投降给燕国,只要不是那种极度反复无常的无耻之徒,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当然,忠义这两个字肯定是落不到身上了。 …… 魏国东都洛阳,洛河之水依旧潺潺流淌,在洛河边上,可以看到数不清的人在朝拜,神威如狱真是名不虚传,如今洛神信仰遍布广大,立起了不知有多少庙宇,在每一座寺庙和道观中都能够见到洛神的神像,还有无数单独的庙宇,尤其是紧邻着洛水的洛阳。 洛阳即便只是东都,但依旧是天下最繁华的城池,相比较为偏远的长安,位于天下之中,又有无数冠冕明珠加在头上的洛阳,更像是诸夏的首都。 不过洛阳如今的军事作用的确是不大,河洛地区北部和燕国隔着黄河对望,东部则和汉国、梁国隔着虎牢荥阳对望,南部和梁国隔着数部关隘对望。 这种几乎是被包围的形势,若非有洛阳八关在手中,魏国关中也能给予助力,早就应该被攻克了。 但如今说能不能守住,谁都知道,河洛是守不住的,无论是谁,都一样。 逐鹿中原,在四国各占一边的情况下,变成了避开中原,以防止被三国围攻。 所以燕国要先进中原,再东出、南下双管齐下,先夺取崤山以西和黄河以北的土地,再图谋洛阳。 汉国要先北上灭掉燕国,或者南下灭掉梁国,而不是直接东进攻取河洛,若是汉国这么做,立刻迎接的就是三国群殴。 梁国是唯一一个能进攻河洛的,正如春秋时楚国向周天子问鼎一般,梁国可以将河洛和现在的土地融合,但最好的选择还是先北上青州,夺取青州后,再东进攻破虎牢荥阳,继而夺取洛阳。 只不过燕国不进攻汉国冀州的情况下,梁国没有能力北上灭掉盘踞青州等地的汉国,也难以攻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益州,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进攻河洛。 在燕国大军进攻河洛时,身在长安的魏国君臣还未曾知晓时,镇守洛阳的开府仪同三司、镇东将军曹修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他先是快马加鞭向长安汇报消息,而后则开始抽调河洛地区的兵力,魏国在这里的势力已经说不上很强,曾经的司隶有七个郡,除三辅外,还有三河与弘农,河内在黄河以北,早就沦陷,河东现在位于战场。 曹修所能够抽调的就是洛阳所在的州郡,现在被称作司州,在魏国建立后,就将荥阳以西,崤山以东,黄河以南的这一块土地建立了司州,司州下辖三个郡。 主要还是要依靠关中和蜀中的兵源。 曹修从河洛地区拼尽全力抽调出八千勇士,抽调再多的人,他担心影响洛阳八关的守卫。 待燕国进攻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整座长安城瞬间陷入了鸡飞狗跳中,尤其是听到此番燕国还是慕容恪亲自领兵后,畏慕容恪如虎的魏国人,更是惶恐起来。 大朝会上。 四个辅政大臣站在最前,望着嘈杂的群臣,燕国来进攻,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是打仗这种事,让谁去? 谁敢去和慕容恪对战? 魏国中人才凋零的实在是太厉害,尤其是和人才层出不穷的燕国比,差点实在是有点远,打胡人就属燕国占便宜,不仅仅有慕容恪一个人,还吸收了很多人才进来,这些人文化水平虽然差,但武德颇为充沛。 曹承嗣微微闭着眼,他可不会去主动揽这件事,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可能是慕容恪的对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在战场上胜过慕容恪。 杀死一个大将,并不需要在战场上。 见到没人说话,太后便将目光落到了隐隐为辅政大臣之首的曹承嗣身上,这自然不是曹承嗣的权力超过了另外几人,而是因为曹承嗣比较活跃。 “左将军可有什么妙计?” 听到太后询问,曹承嗣平静的说道:“启禀太后,臣不通军事,这件事应当询问几位精通战阵的大臣。” 一推二五六。 想要让他承担这个责任是不可能的,等到其他辅政大臣战败后清算,那倒是曹承嗣的长处。 或许是觉得这种回答实在是过于敷衍,曹承嗣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臣一直以来所说的都是,挑拨慕容恪君臣间的关系,臣了解到燕国太后和燕国中许多贵族都对慕容恪不满,这或许是我们所能够利用的点。 慕容恪在前面领兵作战,如果能让燕国后方断掉他的粮草,这场河东之战或许就不战而胜了。” 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慕容恪是燕国重臣,燕国太后怎么会断掉他的粮草呢?左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 曹承嗣抱拳回道:“启禀太后,您是女中豪杰,不弱于男子,燕国太后却不是,臣了解到燕国太后非常贪财,而且任人唯亲,她曾经想要让自己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弟弟担任三司的官职,被皇帝和慕容恪拒绝。 如果我们能够贿赂她身边的人,然后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去进慕容恪的谗言,那非常有可能达成目的。 燕国皇帝虽然信任慕容恪,但他却不信任慕容垂。 因为臣了解到慕容垂是慕容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而慕容垂是燕桓帝如今存世的三个弟弟之一。 如今的燕国皇帝年纪还小,没有子嗣,他的这个小叔父慕容垂是皇位的继承者之一。 如果我们收买燕国中的臣子和宦官,让皇帝怀疑慕容垂。 慕容恪面对皇帝和慕容垂,又会如何选择呢? 无论他怎么选择,他和燕国皇帝之间的关系都注定要出现裂痕,那个时候,面对太后的举动,只要燕国皇帝稍微放纵,就会有人自作主张的去针对慕容恪。 只要慕容恪和燕国皇帝翻脸,无论最后是谁赢谁输,都是我们魏国赢了。” 曹承嗣这个人别的能力暂且不提,阴谋诡计玩的是非常丝滑的,而且隐隐触及到了阳谋的领域,在他的计划中,就有不少哪怕知道是坑还是不得不跳的部分。 在说完这番话后,曹承嗣又说道:“这只不过是臣等商议到慕容恪时的些许想法罢了,太后可用可不用,这便是臣给予您和皇帝陛下的主意,至于如何在战场上战胜慕容恪,臣不知道,正如臣先前所言,臣不擅长那个。” 曹承嗣最后这段话,就算是彻底将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已经给出了主意,打仗的事情,你们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了,那些事就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殿中的群臣还在消化曹承嗣的计划,这个计划一听就非常有执行性,这其实就是反间计,这个计划自古以来就非常的经典,几乎在每一个国家和国家之间、组织和组织之间都有这个谋划的出现。 这个计划的难点就在于选择反间的人和如何去挑拨,这两者曹承嗣都已经确定了,一听就非常的有执行性。 魏国太后也不再问曹承嗣,转而开始问其他人,但所有人都低着头。 见到这种情况,小皇帝还在皇位上拍着手,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子,魏国太后已经气的不浅,曹承嗣走上前望着众人厉声道:“我大魏的诸位臣子,慕容恪就让你们畏惧到这种程度吗? 若是我有一身领兵的本事,现在立刻就请缨去和慕容恪作战,而不是在这里畏畏缩缩,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如果没有能力就不要占据着高位,等到慕容恪杀进关中后,还不必担心被燕人俘虏。 真是让人失望!” 说着他又点名两个辅政大臣,冷声道:“辅政大臣,这是何等尊贵的荣耀呢? 自古以来能够居于此位的都是国家的栋梁,要做对国家有益之事,你们二人都是武将出身,但是现在如此畏战,真是我大魏的耻辱,更是妄为我曹氏宗亲,和你们同立在朝堂之上,真是使本公感到耻辱。” 曹承嗣毫不留情的嘲讽和讽刺,震惊了所有人,万万没想到曹承嗣竟然直接贴脸做这种事,众人都以为曹承嗣是心中愤怒难以克制,所以在激愤之下说出了这番话。 殊不知曹承嗣却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要激怒这两人,要么这两人中了他的激将法去打仗,要么这两人懦弱无比,失尽朝望,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曹承嗣所能够接受的。 激将法这个东西非常古老,但这一招的确是好用,九成九的人都受不了激将法,这不仅仅是上头的原因,还是因为使用激将法的时候,被激将的人,从潜意识深处就知道不受激将会有另外不好的结果。 比如这一次,这两人都知道如果不答应这件事,那他们所面对的就是无数人鄙夷的眼神,身为辅政大臣,未战先却,足以将二人过去所积攒的名望,全部一扫而空。 “左将军,你不必说这种话,大魏中,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是忠臣吗?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谋定后动,我们二人都不蹭了了解慕容恪,所以不愿意擅长说大话,我们可不想和某个人一般,面对慕容恪屡战屡败,还腆着脸去邀功。” 这番话一出,殿中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程度,这二人在内涵谁,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曹承嗣的父亲曹林,大魏的常败将军,堪比当年武皇帝时期的夏侯惇。 曹承嗣闻言内心中却只想笑,这番话可激怒不了他这个大孝子,他自己也从心里看不上他的那个父亲,但面上还是装作怒意一闪而过。 那二人的嘴却没有停下,接着说道:“但既然今日你说出这种话来,若是朝中没有人愿意去迎战,那我二人自然愿意去和那慕容恪战一场,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战无不胜。” 说罢颇为不屑的望了曹承嗣一眼,曹承嗣却没有丝毫被挑衅生气的意思,反而皮笑肉不笑:“那倒是本公看错二公了,若是真的能击败慕容恪,本公一定给二位赔礼道歉,我大魏有二位在,又何惧那慕容恪呢?” 随着这一番满含着刀枪剑影的对话结束,朝堂中的氛围依旧带着争端的味道,大朝会散去后,一群人围在曹承嗣的身边。 他的堂弟问道:“兄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曹承嗣望着巍峨辉煌的皇宫,带着深深的痴迷,轻声道:“接下来就是等着他们失败,然后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他们胜利了呢?那该怎么办?” 曹承嗣猛然瞪大了眼,沉声道:“在战场上胜过慕容恪?那简直就是做梦,他们是必败的,根本就不可能胜利。 如果他们真的能胜利,那也要让他们失败,绝对不能有两个在战场上大胜的宗亲回到长安,绝对!” 曹承嗣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实在是太明白现在魏国中的政治平衡,任何事都可能打破现在的平衡,尤其是战场上的胜利,他要一一搞定这些辅政大臣,成为大权独揽的辅政大臣,乃至于摄政,就绝对不能允许这些大臣有功业超过自己。 就算是拼上一场大的战败,他也不会让这两个人带着胜利回到长安。 河东之战,这是一场只能输,不能胜的战争。 至于输掉了河东之战后,魏国怎么办? 先不说那还不在曹承嗣的考虑中。 即便是考虑,仅仅丢掉河东,魏国还不至于亡国,当年战国时期,魏国不仅仅有河东之地,甚至还夺取了河西之地,秦国也没有陷入灭国的危机,现在应当也是如此。 河东和关中之间有黄河天险,只要守好渡口,燕国大军绝对不可能飞过来。 而且河东对岸所面对的三辅,全部都是关中最精华的所在,魏国统治了这里将近百年,民心很是稳固燕国想要夺取可不容易。 围在曹承嗣身边的几人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他这番话有些让他的铁杆也接受不了,这毕竟是曹魏的基业,曹承嗣话刚出口就知道有些不妥。 他眼珠一转就立刻弥补说道:“本公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本公也是迫于无奈,弓箭想要力道大,就要用力向后拉动弓弦,向前行进费力不如先向后几步积蓄力量。 对国家来说也是如此啊。 若是为了一时的利益而放任他们这些虫豸身居高位,大魏的未来才是不可想象的,现在割肉疗伤,或许才是对大魏最好的结果。 而且自古以来一个国家败落最快的就是内斗,慕容恪和燕国太后间可不是我们魏国这种政治斗争,他们是可能爆发内战的。 慕容恪在太原另外建造了一个政治中心,这一定是隐患,等到晋阳和蓟城开战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到了那一天,就是我们收回河东等地的时候,甚至能够一战攻入并州,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曹承嗣避重就轻的言语,依旧极具蛊惑力,他总是能将这种话讲的非常有道理。 他的话总是七分真正的分析,三分改变底层逻辑,让人分辨不出其中不对的地方。 因为曹承嗣的话不是纯粹的胡编乱造,是有可能发生的,他只是通过上好的口才,将之分析到一定发生的程度,让人不得不信服。 但实际上就是歪曲道理,有时候退让的确是有道理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从来没听过能够把自己国家的大将甚至士卒的性命直接打包送给敌国的。 那些在河东郡举起武器的士卒,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在遥远的长安,那个他们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地方,有人已经准备出卖他们。 当然,长安的贵人们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河东郡的士卒,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投降燕国人。 慕容恪知不知道这些事呢? 很多事情都知道。 他在这个时候进攻河东,就是因为他知道以现在魏国的倾轧,更是难以抵挡大燕的进攻,事半功倍就是如此。 …… 梁国南阳。 这里是梁国最关键的郡之一,南阳郡连接着河洛地区和关中地区,从这里能够对魏国最关键的两块土地直接威胁,在南阳面前,关中和河洛只有几道关隘的阻隔而已。 梁国在洛有之时期,在这里反复的调整行政区划,就是担心这里出现问题,一是担心这里被魏国夺取,二是担心这里自立,南阳是非常容易自立的,尤其是夺取了襄阳的情况下,南阳有肥沃的土地和人口,还有险隘能够作为资本。 洛有之将这些分割,将一个郡分割成三个郡,保证了这里不会自立,但最后这种分割方式,证明太过于分散,于是又在这里设置州刺史,这里被称作南州,后来洛显之又在这里增设了南州行台。 一个南阳之地,有三个郡守,一个州刺史,一个尚书仆射,郡守主管地方政务,州刺史主管监察,行台尚书仆射则主管军事,可谓是高官云集,各司其职,这种频繁的变动,可想而知这里的重要性。 在燕国从太原往河东增兵时,梁国立刻就收到了消息,这条极其重要的军情向着建业而去,南阳高层尤其是洛显之派来的南阳行台尚书仆射,清楚的知道他来到这里就是要监察燕国的河东动向。 梁国中消息传递的特别快,毕竟梁国有这个时代速度最快的水运,信使从南阳出发,沿着汉水和长江一路顺流而下很快就到达了建业,这则消息很快就被递到了皇宫中。 洛显之匆匆进了皇宫,他倒是没猜测到什么事,毕竟萧衍实在是经常将他唤到宫中,在他刚刚走进殿中,就看到萧衍兴致勃勃的挥舞着手中宝剑,在堪舆图上比划着,他立刻就知道是关于军情方面的事务,再一联想,萧衍果然开口道:“灵秀,燕国已经集结大军进攻魏国河东了,我们之前所预料的果然成真。” 洛显之在具体的战争方面自然是远远不如萧衍,他走到萧衍身边望着堪舆图,振奋道:“那我大梁也可以开始进攻魏国了,陛下可有什么想法吗?” 萧衍本就是天才的军事统帅,不需要洛显之在这方面提供很多的帮助,他指着南阳说道:“按照我们先前的规划,从南阳出兵,直接叩关,若是能一战破关的话,就直接进攻洛阳。 但现在朕有一个其他的想法,那就是兵分两路,一路依旧从南阳进攻洛阳,一路则从南阳佯攻关中。” 洛显之对军事虽然不精通,但对大势的判断却是没问题的,他一听就知道萧衍想要做的事什么事,于是问道:“陛下,您是想要让进攻关中的这一支军队来牵制魏国的兵力? 关中是魏国的老巢,他们一定会守卫好武关,以便出现意外,这是您的目的?” 萧衍点点头道:“想要从南阳攻破关中,其实是非常难得,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一条道路上,有武关,有商於之地,还有最后的蓝田,突破重重阻碍之后,才能进入长安。 但用这些来恐吓长安的那些人却是可以的,那些魏国的贵人,即便是都是生长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又有几个人经历过战阵呢? 朕在这里摆开阵势,他们就要吓破胆了。” 洛显之点点头,对萧衍此言很是认可,现在诸国中,就属魏国差劲,这是天下有识之士都能够看的出来的,但洛显之却并不同意萧衍的做法,他沉吟了一番后说道:“陛下,臣有几个问题。” 萧衍知道这是洛显之有想法了,说道:“灵秀你说,朕听着。” 洛显之便环绕着堪舆图走着,同时缓缓开口问道:“臣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军进攻洛阳,从荆楚之地北上,是定然要经过伊阙的,陛下进攻这座关隘,魏国会不会有援军而来呢?” 萧衍闻言沉吟后说道:“应当不会,魏国在凉州有军队防备西域,还要在河东布置大军和燕国大军大战,河洛本就有相当强的力量,守卫伊阙关中不需要派兵。” 洛显之点点头接着道:“既然我军进攻伊阙关中不会派兵,那我们进攻商於之地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牵制魏国兵力的目的是什么?” 萧衍有些明白了,洛显之又道:“如此一来,我们就是在为燕国人牵制魏国人,那臣就有第三问,您觉得燕国人和魏国人在河东,谁会赢?” 萧衍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燕国人,慕容恪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是沙场宿将,魏国却人才凋零,无论是河东还是朝中,都没有什么能人,这场河东之战,除非能天降猛人,否则魏国必败。” 洛显之感慨道:“是啊,我们都觉得魏国必败,燕国必胜,那我们大梁付出牺牲和鲜血,给一个必胜的国家帮助,这又是为什么呢? 用大梁百姓的血给燕国人增加荣耀,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就让燕国人多流些血吧,就让我们大梁的百姓少流些血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 更何况燕国死不了,梁国自己还比较弱小,哪里有能力去帮助强大的燕国呢? 萧衍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发现了这是自己和洛显之的思维不同所导致的结果。 他是个优秀的统帅,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按照战争最佳的角度去思考,但洛显之思考问题则不同,洛显之才是真正将战争视作政治的延续而思考问题。 洛显之绕了一圈,又走到了萧衍的身边,紧接着说道:“现在燕国和我大梁配合的很是愉快,但等到魏国灭亡,我大梁和燕国之间就会是最大的对手。 况且燕国选择进攻魏国,而不是先进攻汉国黄河以北的冀州土地,难道不是因为包藏着祸心吗? 他们想要用汉国来束缚住我大梁,为了不让我大梁得到青州、兖州和完整的豫州,他们甚至选择了放弃夺取肥沃的冀州南部的计划。 臣的父亲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计划,但没办法,这就是实力不如人的结果,现在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扩展实力,如果能够夺取河洛我大梁的实力将大大增强。 对汉国就有了巨大的优势,攻破伊阙,攻克洛阳,这是此番战役的关键。” 萧衍缓缓点了点头,集中所有的兵力攻破横亘在梁国面前的伊阙关,这才是他所应该考虑的事情。 伊阙。 这处地点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在邦周时代,这里就已经极为重要,是秦国、楚国、魏国在这里争锋的主要地点,在伊阙关外,战死的士卒,不下百万。 如今又是一轮新的战争即将在这里开始,萧衍沉声问道:“灵秀,此番能出兵多少?” 洛显之对国中的钱粮自然是了然于胸,立刻说道:“精兵两万,辅兵五万,然后再从南阳以及荆州征发民夫十万,为这些人准备一年的粮草。 如果一年的时间还没能攻破伊阙关,那臣的建议是暂时后撤,因为那个时候,河东之战应当是结束了,而且持续一年的战争如果久攻不下,士卒也会很疲惫,说明我们已经失去了机会。” 为将近二十万人准备一年的粮草,这是一个极大的数目,若非这些年江东风调雨顺,在非彻底国战的情况下,他还真不一定能拿出来。 萧衍沉吟了一番沉声说道:“灵秀,这样不行。 朕还要五万军队,准备两年的粮草,一年的时间不一定够,此番出击,定要功成,河东之战胜利,我军只要能够切断从崤函而出的魏国军队,河洛就是我军囊中之物。 接管河洛后,就要顺势接手洛阳八关,否则刚刚到手的河洛,随时都会陷入危险,一个关隘五千人到六千人,才能勉强维持,现在的军队人数远远不够。 而且伊阙关是守卫洛阳最重要的关隘之一,人数太少是不可能攻克的,必须要昼夜不停地进攻,七万人肯定不够。” 洛显之差点没绷住,他想过萧衍会多和他要人、要钱,但万万没想到张口就是多一倍,他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父亲说过这件事,这位皇帝一遇到打仗方面,就会突发奇想,洛有之因为这个和皇帝没少争执,但基本上都是洛有之最后妥协,毕竟萧衍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人要钱。 洛显之是万万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 而且萧衍的确是有理有据,虽然现在还没有进攻伊阙关,但萧衍已经是考虑周全,战争中以及战争后,都妥当。 但五万人! 洛显之知道这五万人当然不可能是披甲的精锐,但即便如此,也不容易。 洛显之面露难色,他之所以不给,自然不是没人,偌大的一个梁国,还不至于这么点人都没有,但问题是,大量青壮被抽调走,肯定会影响国中来年的耕种,这些人一走这么久,生产就会耽误。 而且抽调这么多地方军队离开,洛显之担心地方上出乱子。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军队抽调走,他担心汉国趁机反攻徐州和梁国所占据的豫州部分,要知道一旦燕国、魏国、梁国三国开战,那汉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燕国和梁国中,汉国会选择谁进攻,洛显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梁国! 但沉思了一番后,洛显之还是缓缓点头道:“臣会给陛下准备好这些物资,士卒也会按照数量提供。” 萧衍有些惊讶于洛显之的痛快,忍不住说道:“灵秀,若是你的父亲在这里,一定会和朕争吵一番,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朕。” 洛显之无奈的说道:“那陛下觉得臣的父亲最后会答应您吗?” 萧衍朗声笑道:“待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青云就会同意朕的想法。” 洛显之一摊手道:“臣已经被陛下的道理说服了,于是直接同意,陛下若是不愿意,臣愿意同陛下争吵一番。” 萧衍没忍住笑,连忙摆摆手道:“那倒是不必了,这般就挺好,灵秀你去准备吧。” 洛显之躬身作揖,“臣告退。” ———— 余观南北诸朝之事,俱因奸而败,因忠而盛,作奸者不知其何,为忠者亦受迷障,人心迷乱,红尘万丈,身在局中矣。——《观世杂记》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君昏而臣贤者,何其多也? 河东之地,淡淡血腥之气,自四面八方而来,无数尸体横陈。 燕军大营中,慕容恪等一众军中高层围坐在一起,面上眼底满是笑意。 概因河东战事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顺利,颇有一种“我还没有用力,你怎么就倒下的感觉”。 魏军士卒的战斗力并不弱。 魏军士卒射出的箭矢很有力,那些守城的士卒扔出的石头同样势大力沉,盔甲也称得上精良,在小股军队相遇时,士卒的精锐程度也堪称骁勇,貌似一切都没有问题。 但一切正常的外表下,却是魏国的河东战事到如今,一战未胜! 这到底有多不对劲,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为何会如此,只有一句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慕容恪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营帐突然被掀起,慕容垂从帐外走进,龙行虎步。 十四岁的少年,身上却满是锋锐之气,见到他走进,营中慕容恪满面笑容,其余人则纷纷低下头,仿佛被那浑身凛冽的杀气刺的眼生疼。 在河东之战的数月中,慕容垂大放光彩,迅速从只能领一支偏师的小将,成长为燕军先锋。 众所周知,先锋通常都是一支军队中最强的,先锋官有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重责。 慕容垂能力压一众燕国胡汉大将,拿到这个殊荣,就是因为他战功卓著,让人不得不服。 不仅仅是擅长小规模军队的指挥,他还颇有大局观,能参赞军务。 几乎所有大战的谋划都有他的建言,这幅场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初慕容恪在燕国军的异军突起。 慕容恪短短数年就成为响彻天下的战神,于是慕容垂借着慕容恪珠玉在前的威势,愈发让人不敢直视。 之前慕容恪派慕容垂沿着汾水一路北上攻击河东的各县,他则一路南下进攻,既是补充军用,又是打击魏国军队的互相配合。 没想到慕容垂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见到慕容垂手中提着一个正在往外渗血的包裹,就知道慕容垂肯定是有惊喜在等着自己,于是给他垫话问道:“七弟,竟然这么快就返回?” 慕容垂走进营中,脸上带着振奋,直接单膝跪在地上,将手中用布包着的血淋淋的头颅直接扔在地上,抱拳行礼,而后直接说道:“兄长,弟弟给你送礼物来了,这是魏国来救援河东的大将,汾阳侯曹导,他是魏国的辅政大臣,带着三万大军而来,被弟弟知晓,而后在汾水西一战击溃,一路追杀八十多里,杀了个血流成河,斩首超过两万,取下了曹导的首级,我军伤亡,不过两千余人而已。” 慕容恪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仅仅是他,营中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表情,慕容垂带着五千骑兵、三千步卒北上,遭遇曹军三万人,竟然能取得这样的大胜。 慕容恪可是刚说过,魏国士卒的战斗力并不差,只是主帅无能而已,但这种无能是相对于慕容恪的,而且是大兵团上的无能,不是小规模战斗无能。 慕容恪在短暂的呆愣后,立刻昂首大笑起来,他上前将慕容垂拉起来,坐在上首位上,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慕容垂有没有受伤,见到没有什么伤痕,这才笑着问道:“好小子,兄长真是没有看错你,为兄这大燕战神的称号,看来以后就是伱小子的了。 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有这么大的战果,那关中来援的军队,你又是怎么交战起来的?” 慕容垂兴高采烈的说道:“兄长,弟弟按照你的命令,率领着八千儿郎一路往北走,所向睥睨,那些各个县城中试图向南去救援的军队都被击溃。 于是他们开始固守城池,我知道自己人少,不能强攻大城,于是绕过那些坚城,攻克那些小城,就食于敌,在河东北部一通大扰,又布下陷阱,让他们袭扰我的粮队,我则率领军队去攻击这些出城的军队。 在交战时,我抓住了一个魏国的细作,严刑逼供下,知道了魏国来援的军队将要经过的路线,又多方求证,证明是真的,而后我就在那里设伏。 我知道大军突袭不可能,于是将大部分军队都安置在撤退的道路上。 果然魏国军队出现,我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人困马乏,开始行军修整的时候,突然率领一千精骑杀出,魏军虽然三十倍于我,但不过是待宰的猪羊而已。” 听到这里,众人就已经震惊莫名了,一千人冲三万人的大营,单纯的劫营还算是正常,但真的想要打下来,最重要的不是晚上,而是白天,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慕容恪微微一笑,故意为其他人问道:“七弟,一千人敢冲三万人的大营,还不是夜间,你就不担心被反杀吗?” 慕容垂朗声一笑道:“若是夜间劫营,魏军定然防备森严,又有多少人能劫营成功,弟弟我不会去赌魏国将军是个完全不通军事的废物。 之所以敢选在白日,是因为弟弟早就考察过那一块的地形,西边是丘陵,东边是河流,在那个时间段经常会升起雾气,有这些雾气在,效果和晚上是差不多的,完全可以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最后果真不出我所料。” 慕容恪环视周围一圈笑道:“你们可明白了? 这就是普通将领和常胜将军的区别,我这七弟虽然还小,但已然成就大器,此番河东战罢,以后我大燕征战之事,就可以交予他了。 七弟,你继续说。” 众人对慕容恪的言语都很是信服,军中最是信服有实力的人,慕容垂的战绩就摆在那里,从第一次参加战争,无论是大战小战,就没有一场失败过。 这是一个就连慕容恪都没有达到过的成就,慕容恪是输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仗的。 慕容垂从小就崇拜慕容恪,现在得到慕容恪的认可,不知道有多振奋,又接着道:“我大燕儿郎神兵天降,魏军仓皇逃窜,我在后面一路追杀。 然后他们就钻进了我布置的陷阱中,我让军士在山中燃起大火,又让战马拖着树枝来回奔跑,扬起无数的尘土,伪造出大军无数的感觉,太阳也渐渐西垂。 魏军惊慌到了完全没有丝毫斗志的程度,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成批成批的死去。 兄长。 这些人中,至少有数千精锐甲兵,我事后在魏军营中见到,其中有魏国禁卫的大量标志,还有虎豹骑的一营,这一批军队是魏国精锐!” 禁卫、虎豹骑! 这两个词一出,营中又是一阵,魏国禁卫暂且不论,毕竟魏国皇帝已经许久不曾御驾亲征,但是虎豹骑从始至终都是魏国最精锐的军队。 在魏国在长安建都后,所选择的就是六郡良家子,完全按照先汉时的羽林卫规制所建立,虽然天楚和承洛这些大郡就已经被改名的改名,撤换的撤换,但传统的六郡范围还是存在的。 这下就连慕容恪也有些坐不住了,在又问了慕容垂几个问题,比如斩首的数量后,他猛然间意识到,这一战就算是不攻下河东,成果也远远超过想象。 他望向军法官沉声肃容道:“你立刻写一封战报到蓟城,向陛下和太后报喜,同时请下旨意,为慕容垂及其麾下封赏,振奋全军士气,为慕容垂请封河东王,速速去。” 军法官一振,见到慕容恪表情,连忙急匆匆离开,慕容垂有些愣神的问道:“兄长,怎么现在就?” 他还记得慕容恪说过,要在彻底击败魏国,打下关中后,给他封在关中,怎么现在就要先封在河东? 他的功劳虽然大,但提前封赏,以后肯定是有影响的,慕容恪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帐中都是慕容恪的亲信,都是太原王府的幕僚,以慕容恪的地位,当然是开府的,他也不避讳,直接对慕容垂说道:“你这一战,让为兄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首先就是你拿到的魏军消息这件事,很诡异,如果是一两个人知道大军行进,为兄认为是正常的,但你又抓了几个人,都知道,这不正常,这么重大的军机要事,怎么可能传得到处都是? 这只能说明,这是有人故意传给你的,这个人不是我们的细作,也不可能是其他国家的细作,最有可能就是魏国中的大人物。 为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曹承嗣!” 军事上慕容垂是个强者,但阴谋诡计上,他就有些转不过弯来了,疑惑问道:“兄长,魏国中的大人物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慕容恪轻声道:“好处就是能够除掉曹导这个政敌,至于亲者痛、仇者快这个俗语是怎么出现的? 就是因为这种事在历史上层出不穷,就是因为这种事屡见不鲜,太多了根本就数不过来,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都可以出卖,甚至就连国家都可以直接卖掉。 战国末年,齐国贵族直接投降秦国,这种事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七弟,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用自己这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这会对你形成束缚。 况且,主使者大概只是想要给曹导添堵,让他不要那么顺利的得到胜利,或者让他经历一些失败,但他万万没想到,曹导会遇到你这个天生的战神,直接一战打没了那么精锐的一支军队。 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误了国家大事。” 慕容垂闻言恍然,慕容恪又道:“从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到魏国中的倾轧的确是特别严重,这对我大燕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有机会能够挑起魏国中的内斗。 再加上魏国精锐刚刚遭遇了大损失,如果我们能够将魏国精锐全部覆灭在河东中,我大燕极有可能,可以直接越过黄河,进攻关中。 如果我们能够得到魏国贵族的带路,甚至于直接攻灭魏国,也不无可能,面对这种巨大的机会,为兄怎么能不改变计划呢? 将你封在河东,夺取河东后,这里就是我大燕进攻关中的根基之地所在,你就是攻取关中的主帅,你说这计划该不该改变?” 慕容恪这番话说的众人热血沸腾,那一副美妙的前景,简直让人心潮澎湃,更别说作为这个计划的主要成员,慕容垂。 他是这个计划的主角,天大的重担压在他的肩头,但是天大的荣耀也在等着他,他忍不住摩挲起腰间的利剑,一股凛然的杀气已经从他的身上升起。 “但是册封的圣旨必须要经过陛下和太后的同意,这很难通过,他们对殿下一向都有偏见。” 从帐中末尾传来了一道声音,那是一个文士,见到众人望过来,文士继续说道:“陛下和太后最可能做的,是改封大元帅您为河东郡王。” 帐中沉默,慕容垂握紧了剑柄,慕容恪捏住了慕容垂的手腕,而后摇了摇头,魏国中倾轧严重,燕国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是自己大权在握,而魏国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出现一个可以掌握一切的人而已。 …… 燕军趁着魏国首批援军大败,新的援军还没有到来的时间,猛攻河东诸县,各大县城都相继陷落,河东的失守在大部分人看来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魏国朝堂收到了曹导全军覆灭的消息,这个毁灭性的宛如最严寒的北风拂过只穿着单衣的人群,将魏国所有人都震惊的不浅。 包括始作俑者曹承嗣。 慕容恪的猜测没有错,这件事的确是曹承嗣做的没错,但他绝对不会想到,三万大军会全军覆灭,那其中可是有数千甲士的,那是魏国最精锐的军队。 居然就这么没了,曹承嗣也觉得有些慌张莫名了。 大朝会,朝廷之上,面对着满朝文武,曹承嗣大声道:“曹导无能,丧军败国! 真是我曹氏的耻辱,此战失败,就是那曹导刚愎自用,明明无甚能力,却自傲自大,结果导致了这一场大败,可怜我大魏的将士啊,白白死在了河东那片土地上。” 无论如何,先将这口锅甩出去再说,曹承嗣做的手脚很干净。 而且不得不说,曹导三万人没打过慕容垂一千人,还被追着杀,还逃到包围埋伏圈里面,一环接着一环的中计,这的确是曹导自己有问题,全军覆灭的锅他逃不了干系,和曹承嗣五五分锅没问题。 现在曹承嗣大义凛然的活着,曹导已经死了,说不了话,他的儿子和属下,要么死在了那一场大祸中,要么就被曹承嗣批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魏国太后等到曹承嗣说完后,还是稳不住心态,带着慌张的问道:“诸卿,如今我大军在河东覆灭,河洛守军正与梁国交战,河东大军节节败退,为之奈何啊?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燕国夺取我河东之地吗? 失去了河东,燕军岂不是就要隔着黄河与我三辅相望,那长安岂不是时刻处于燕人的铁蹄之下了?” 这倒是魏国太后有些杞人忧天了,就算是丢掉河东,关中还不至于那么简单就被攻陷,光是粮道的问题就不容易解决,在没有水路运输的情况下,粮草每向前运输百里,所需要耗费的资源就会翻几倍。 万里之遥的粮草供给,甚至可能十成的粮草在路上就被吃掉了九成九,汉武帝当初打匈奴,号称黄金铺路打赢的战争,绝不是一句虚言。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攻克关中,那慕容恪就不至于还要让慕容垂先镇守河东,再缓缓图之了,不过如果汾水之战这样的战争再来两三次,彻底打掉魏国所有的可战之力后,那即便是慕容恪这种求稳的人,恐怕也会寻求一战灭掉魏国了。 眼见朝堂上有些混乱,曹承嗣站出来朗声道:“太后不必太过担忧,曹导无能却不代表我大魏其他人都无能,他大军虽然全军覆灭,我大魏还有另外一支军队,幸好臣早就有担忧之心,没有将军队全部交予他一人。 现在还有我大魏还有另外一支主力,有将近一万披甲的精锐正前往河东,还有数万辅兵随同前往,这么强大的力量,一定能够守住河东,绝不会让燕国有进入关中的危险。 太后,我大魏关中天险,四塞之国,乃是天下最安稳的所在。 当初战国时,诸国一同进攻秦国尚且不能攻入,现在区区一个燕国,不必担忧,没人能攻进我大魏关中。” 魏国太后,一介深宫女流之辈,也不是吕后那种能执掌天下的政治家,在这个时候,只能相信曹承嗣,而且曹承嗣说的信誓旦旦,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不得不信服,另外一支军队的存在,也让不少人渐渐放下了心。 偌大一个魏国,的确是不至于因为一场战役的失败就分崩离析。 毕竟魏国已经建立数十近百年,经历六代君王,远远不是那种成立一代人的国家所能相比的,这种建国长久的国家,自然有正统的惯性所在,不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就算是出两个昏君,依旧是稳如泰山。 曹承嗣走出皇宫,这次他算是不敢搞什么小动作,生怕会再把一支军队坑死,不过他依旧会时刻关注着河东的战事,如果战事向好的方向变好,他就要搞些事了。 待他回到府中后,就得到了一道极其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关于慕容恪为慕容垂要封赏的事情,魏国细作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曹承嗣得知此事后,知道自己的机会表现得机会来了,“慕容恪啊慕容恪,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太过于忠诚于国事,让你忽略了自己吗? 那我可不会和你客气,这是你自己送过来的刀,不杀死你,又怎么能够对得起你呢?” …… 从河东离开的使者沿着并州一路向蓟城而去,一路上都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慕容恪在太原经历了数年,最大的功绩就是在并州修整道路,以及剿匪。 河东战事是现在燕国的头等大事,源源不断的战报都汇聚到蓟城中,任何有关于河东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被递到皇宫中,慕容恪离开朝廷后,留在这里的自然不可能是他的政敌,依旧是他的政治盟友。 通常有关于慕容恪的信件,很快就会有答复,但是这次的信件,却被积压了一下,慕容恪的政治盟友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 皇宫中,皇帝年纪还小,未曾亲政,太后看到这封信后,可谓是勃然大怒,完全不顾忌左右的宦官和宫娥道:“予要封赏兄长,慕容恪不允许,现在他却为自己的弟弟谋求这样的大位。 予的亲族对国家有功劳,慕容垂呢,凭借兄长的功劳,竟然要这么高的地位,慕容恪自己立下功劳,但却不要,反而要让给慕容垂,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国家的军功制度难道是能够这样去败坏的吗?” 皇帝在太后身边,将信件看了一遍,同样带着愠怒之色,罕见的对慕容恪表露出了不满道:“王叔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做,国家的军功制度不能随意的破坏,七王叔该自己去立功,他是祖父的亲儿子,如果真的有大功,就算是封赏一个亲王,也是应该的,但不能这样去做。” 殿中的官宦和宫娥面对暴怒的太后和愠怒的皇帝,早就都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觉一阵森寒的感觉遍布殿中,恐怕他们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待在这里。 燕国太后和皇帝,根本就不相信慕容垂立下的战功,都以为是慕容恪将自己的功劳让给了慕容垂,毕竟慕容垂现在才十四岁,谁能相信他能阵斩两万余魏军,还有数千精锐甲士。 太后根本就不想将河东这种重要的大郡封给慕容垂,更别说亲王,她从内心中,还是在记恨慕容恪当初阻碍她给自己亲族封赏。 皇帝倒是知道,慕容垂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不要说河东郡王,就算是亲王也没有丝毫问题,不过皇帝自己也不想给慕容垂封赏河东,让慕容垂领一个辽东差不多了。 燕国辽东早就是空架子而且现在的辽东也不可能同日而语。 或者说现在所有的州郡都不可同日而语,正如魏国将河洛那一块封为州,梁国将南阳那一块化为州。 州已经从曾经的十三州那种庞然大物,变得可大可小,有的州甚至没有一个郡大,因为那个州在以前就是一个郡。 现在许多的州郡比原来小了很多,其中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个原因和爵位有关于,从郡公和郡王这两个爵位开始普遍出现,就注定了郡一定会变小。 毕竟曾经的列侯只不过是一个县而已,现在怎么可能将王公的封地给到一个郡,那就只能变动郡的大小,将郡变成只能容纳两三个县的小郡,然后再封郡公和郡王,那就没事了。 正如汉朝时的楚王、梁王、赵王等王国,实际上只相当于一个郡,和邦周时期的王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同样的道理。 燕国太后发泄了一通后,又望向了手中的信件,有些迟疑起来,现在慕容恪领兵在外,而且他声望卓著,尤其是他不是给自己邀功,如果驳斥的话,那就实在是太难看了,燕国太后实际上对慕容恪是有些畏惧的。 慕容恪从来都非常恭谨,没有丝毫其他权臣的跋扈,但越是这样,太后越感觉害怕,她总觉得慕容恪是那种内心怀着奸险的人,平日里虽然是好好先生,但是一个变动就会率领着兵马冲进皇宫,将她和皇帝处死。 慕容恪这种地位的权臣,流言蜚语自然是不会少的,姬昭当年摄政的时候,也有流言蜚语,一直到他东征回来,证明了自己随时都可以推翻周康王的天子之位,这种流言蜚语才算是停下。 因为姬昭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天子之位,他是真的不想要,而不是不能要。 慕容恪并不在乎这些,他以洛文王为榜样,可谓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江河万古会证明他的赤诚之心。 燕国皇帝很聪明,他见到自己母后迟疑的样子,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母后,太原王的信件,还是应当回复的,就放在大朝会上讨论吧,这么大的事情,总要让朝臣们知晓。” 这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从内心深处,太后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绝的,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她不能拒绝,否则会迎来不幸之事。 此事暂且压下,等到大朝会再讨论,下一次的大朝会还在四天之后,太后在梳妆时依旧心绪不宁,于是召自己的族人进宫来,将此事说于他们听,想要得到一些意见。 太后兄长,在如今的燕国中也算是位高,但却没有什么权力,因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被慕容恪所不喜,曹承嗣重点攻略的人中就有他,对曹承嗣来说,这是个相当好操纵的人选。 太后兄长听罢就抱怨道:“慕容恪不过是个胡…,咳,他不是先祖爷亲生的皇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敢这么猖狂,此慕容可不是彼慕容,真是让人恼火。” 他本来想骂慕容恪是胡人的杂种,但好悬收了回去,在燕国中是不能说这话的,上一个说这话的皇孙现在还被贬为庶人呢,眼见是没有机会起复了。 而且他自己身上也有独孤氏的血脉,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太后沉声道:“我可不是来听你们来抱怨的,现在该怎么办,总要商量出个对策,我前些时日给慕容恪提了给你们官位之事,但是紧接着就爆发了河东之战,导致现在还没能落实,反倒他先和予来要位置了,真是让人愤慨。” 太后现在所言的就是她对慕容恪最大的不满,在她看来,偌大一个燕国,自己一个儿子做皇帝,另外的儿子封王不过分,再给亲族封一些公侯,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慕容恪却不同意还用那些大道理压她,说什么现在燕国疆域不够大,人口不够多,如果全部都封给诸王和诸公侯,再加上士族隐匿的户口,那朝廷可以使用的兵卒就会特别少,那样对国家社稷是不利的。 这就让她很是愤慨,自己不过是给儿子们要封地而已,这有什么不对的,而且偌大一个燕国,怎么可能封几个王就没有土地和人口了。 况且封了王之后,她的儿子们依旧可以率领大军给大燕作战,又不是封过去之后,就不算是大燕的子民了,现在早就不是邦周时期的那种裂土封疆了,就藩而已。 所以太后就觉得这是慕容恪故意针对她,尤其是发生了慕容垂这件事后,她就更愤怒了,原来你慕容恪不是不愿意封王,你是不愿意给外人封王,给你自己的弟弟封王的时候,非常舍得。 河东郡啊! 一个河东郡比一个并州还要富庶,比一个并州的人口还要多,地理条件也优越到了极点,这么好的地方一封,再加上慕容恪的太原郡王,慕容垂东可进并州成割据之势,西可进关中,成西秦之势,可谓是得天独厚,你慕容恪安的什么心? 虽然太后没有将这些话明着说出来,但她内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怀疑,深深的怀疑,对任何可能夺取皇位的人都抱有怀疑。 见到太后是真的愤怒,她的兄长拱火道:“太后,不如向河东传令,说是前些时日卜卦,说现在妄动刀兵,对我大燕的国势不利,甚至可能会影响我大燕的国运,然后将慕容恪召回来。 这样慕容恪不能继续在河东立功,慕容垂的功劳也可以分给几个人,或者将河东郡王的位置缩小一些,总之不能让他们占据河东郡。 现在魏国在河东郡苦苦支撑,不堪一击,谁去都能够获胜,等到将慕容恪叫回来,臣愿意率领大军去征讨河东郡,一定能够立下大功,到那个时候,倒要看看慕容恪还拿什么来阻碍我们。 而且太后你还能将皇次子和皇三子封在河东,一个封晋王,一个封河东王,再加上一个我家的郡公,倒要看看区区一个太原郡王,能够掀得起什么浪花来。 待过几日的大朝会,臣会找人反对这件事,太后不必担忧。” 不仅仅他一人,太后身边亲近的宦官也适时的助攻,慕容恪这个人在政坛上有些人品好,自然就会招惹一批人,这甚至都不由他自己能够决定。 燕国太后本就不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这种人实在是太过于多见。 很轻易的就能够相信谣言,很轻易的就会被调动情绪,很轻易的就会认定一个事实,很轻易的就会相信那些貌似有逻辑的话,这种人,在任何时候,就只会是那些聪明人的炮灰和工具,去完成一件又一件别人想要利用的事。 在这些声音中,燕国太后已经有些无法理智思考了,她最后的顾虑还是慕容恪的积威,让她最后迟疑的说道:“还是等朝会上看看其余大臣如何说,大战一起,不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精神早就已经动摇,这一点自然被其他人所掌握,奸计将要得逞的目光出现在所有人眼底,还带着一丝丝的阴狠,慕容恪啊慕容恪,你不是天下无敌吗? 你不是骄傲至极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吗? 等到你身陷囹圄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摆出你那副脸,用那些蔑视的眼神望着我。 阴影落在皇宫中的每一处,无论是魏国还是燕国,传说中皇宫是天下最辉煌的所在,但细细看去,却只能从这里看到无数的肮脏和阴谋。 …… 大朝会的时间终于到来了,本来群臣以为就是一次比较正常的大朝会,从河东战事开始,基本上大事都是围绕着这场战争,直到慕容恪的那封信在朝会上大白于天下。 群臣先是振奋于慕容恪又在河东取得了如此大捷,但紧接着就被慕容恪后面的封赏所震惊,如果这份功劳真的是慕容垂打出来的话,群臣认为这个封赏是很正常的。 慕容垂毕竟不是慕容恪这个伪宗亲,他是正儿八经的慕容燕国建立者燕武帝慕容承光的儿子,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皇帝的叔父,仅仅凭借这个身份封王就没有问题,立下战功封个大郡的王,也算是合理。 在燕国中,血脉和战功最关键,这本就是一直以来的规则。 但朝堂上一半臣子却低着头不说话,他们实在是太明白为什么太后和皇帝要将这件事拿到大朝会上商议,这分明就是不愿意给,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得有人给他们找理由,然后他们再以有人不同意为由拒绝。 但这件事谁敢接? 那些在太后和慕容恪之间中立的官员是万万不会趟这摊浑水的,无论是谁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还是看着双方斗法就好。 实际上这种朝会上的大事,也就是一次各派系力量的展示,慕容恪一方的官员当然是赞同这个提议,理由也很简单,先不说这本就是慕容垂应该得到的,就说这笔大封赏到了前线,可以大大鼓舞士气,对战事的进行是有极大好处的。 但这个时候,太后的人出列反对道:“陛下、太后,臣有一言,还请诸位静听。 自古以来,有论功行赏一说,但都是在战后进行封赏,又有多少是在战前就进行封赏的呢? 河东战事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就封赏辽东郡王,臣以为是不妥当的。 虽然这么说有长他人志气之嫌,但臣还是要说,如果后面我大燕遭遇失败,辽东郡王遭遇失败,那封赏给他的河东郡王,要不要收回? 堂堂郡王之位,在短短时间之内,封赏又收回,这难道不是对郡王之位的亵渎吗? 这难道不是视国家制度为儿戏吗? 臣以为,不能封赏,待战后再计算所有的功劳一同封赏,这是臣的一点浅薄之见,却满是拳拳之心,还请陛下、太后亲鉴。” 燕国太后眼中满是惊喜,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能找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这番话有理有据,真是个极好的台阶可以下。 慕容恪一方的官员见状自然不可能认输,况且这番话中当然是有极大破绽的,自古以来,在战时就封赏的比比皆是,尤其是为了激励士气,多的是直接在阵前发军饷,这根本就不能称为儿戏。 至于封王又夺爵,这种事难道还少吗? 有功赏,有过罚,这不仅仅不是儿戏,反而更能让人对国家制度产生敬畏之心,就算诸侯王都要遵从这个条例,更不必说其他人,可以有效震慑燕国中的其他权贵。 但他们刚想张口就被有备而来的另外一个人打断,是监天司监正道:“太后,臣夜观天象,有荧惑星西移,这是不祥之兆啊。” 太后心中暗道:“来了,来了。” 面上却装模作样的高声问道:“不祥之兆?可有解释?” 监天司监正躬身肃容道:“启禀太后,臣测算后,荧惑星往西移动,应在了此番和魏国的大战上,臣卜卦后,得到的卦象是,在河东的这一场战争,就算是最后胜利,对我大燕的坏处也极大,会给我大燕迎来灾祸,甚至会影响我大燕的国运。” “什么!” 殿中已经是一片哗然,太后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吗?真的会影响我大燕国运?” 监天司监正依旧是肃容道:“臣不能确定,但卦象上是这么显示的,臣只是因为,应当使太后和陛下知晓,于是告知。” 太后直接站起身,环视众人道:“卜卦事大,立刻向西征大元帅,太原王慕容恪发金令,率领大军,回返蓟城!” 回返蓟城! 殿中一时寂静! ———— 魏有承嗣,故有汾水之败,几至丧国;燕有奸后,故有金令催迫,未竟全功,自古君昏而臣贤者,何其多也,盖君者,国之大也。——《帝范》 (本章完) ------------ 第十七章:慕容恪! 金令送抵河东。 燕军大帐中,一片肃杀之气,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愤怒,眼神在朝廷使者身上游曳,杀机凛冽。 朝廷使者望着慕容恪有些畏惧的说道:“大元帅,太后下令,让你班师回京,这便收拾一番,随咱走吧。” 慕容恪眼神暗沉,坐在帐首头也不抬的说道:“使者先行回转禀告太后,战事紧急,不能回转,待打下河东后,本王会向太后请罪。” 使者不敢多言,赶忙离开。 使者刚刚离开营中,慕容恪的部将就忍不住了,咆哮着怒吼道:“奸后,昏君,大军在外,竟然以如此荒谬的理由让大军返回,大燕的朝政就败在他们的手中。 朝廷上的那群大臣是吃干饭的吗? 这样的乱命怎么能够送到前线,若是让士兵们知晓,立下大功不仅仅没有赏赐,还要直接班师,那些贵人就不担心哗变吗? 大王,这等乱命万万不可遵从啊。” 这番话说到了众人心里,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这是人心不公的最大问题。 尤其是燕国军队中有不少胡人,这些人作战是勇猛,但对赏赐也最看重,如果有功不赏,这群人是真的会哗变的。 慕容恪的性格,他们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行事过于光明正大,人品很好,是个恪行君子之道的人,正是因此,他才会越过那些真的慕容氏血亲,成为托孤之臣。 慕容恪越是不说话,他们就越害怕。 慕容恪这样的人,做他的属下当然是非常好的,毕竟他对下宽容,跟着慕容恪这些年,他们一个个不仅仅在官职上飞黄腾达,而且都富得流油。 但慕容恪对下宽容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重感情,面对皇帝的时候,他也重感情,这就很难搞。 作为一个派系的领袖,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忠臣。 在近百多年的天下中,非洛氏的上一个这种臣子,是汉国的诸葛亮,诸葛亮遇到的是刘禅,刘禅这个人的能力虽然一般,但他对诸葛亮是真的够意思,会让人产生一种君臣相得的欣慰感。 但慕容恪现在呢? 只让人感觉到不值! 慕容恪眼中满是挣扎,最终还是将金令收在一个盒子中,而后站起身,带起沉渊之势,环视众人沉声道:“传令全军,攻下河东,为我大燕夺取这片至关重要的土地!” 营中众人皆大声笑道:“遵命!” 慕容恪选择了硬顶着金令继续进军,势要攻下整座河东。 第三道金令传来。 慕容恪掂量着手中金令,慕容垂冲进大营中,沉声道:“兄长,翼城已经攻下,于高粱亭破魏军,杨县、霍县等地的魏军投降,东部已经平定。” 第五道金令传来。 使者已经换成了太后身边的内侍,高声尖叫声:“大元帅,违抗君命,这难道就是您给陛下的答案吗?” 慕容恪率领着军队越过绛县,驻扎在董池坡,挥了挥手,内侍便被直接带走,三日后,望着坡下的遍地尸身,内侍已经吓的哆哆嗦嗦不敢多言,慕容恪让他回蓟城去报信。 第七道金令到来时,慕容恪正率领的大军围困最大的城池之一,安邑,他还是没有对朝廷的使者发脾气,只是淡淡的说道:“诸位贵使,如今正是战事焦灼之时,不如几位贵使,也前往攻城一战吧。” “大元帅,七道金令不能让你回军,这军队到底是你的,还是大燕的?伱还是不是大燕的臣子?” 慕容恪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贵使还请回吧!” 使者冷哼一声,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有些事情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什么君臣之间的关系,都在这句话下,破裂。 当使者离开后,慕容恪第一次深深闭上了眼睛,眉心间出现了疲惫,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想要做个忠臣何其难啊。 营中众将望着慕容恪面上满是愤懑,却没有人说话,慕容垂暗自垂泪,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安慰他的兄长。 营中沉默了许久,慕容恪终于渐渐恢复过来,声音带着略微嘶哑道:“不要在意这些事,我等统率大军出征,就要为国家建功,攻下河东,回到蓟城后,本王会向陛下解释。” “是!” 声音有些沉闷。 士卒们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他们兴高采烈的随着慕容恪去赢得一个又一个胜利,跟着慕容恪去斩获数不清的军功。 战争是存在大势的。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慕容恪,可能是他最强的时候,燕军所向披靡,安邑根本就不能阻挡他。 安邑一战。 魏军最后的反攻力量被慕容恪歼灭殆尽,这是一场比汾水之战还要重大的军事胜利,在这场战争之后,魏国国中的可战之兵,已经十去七八。 两年之内,魏国都不可能恢复河东战前的军队配置,魏国从曹操时代传承下来的虎豹骑,全军覆灭,其惨烈可想而知。 燕军一路衔尾追杀。 风陵渡口,望着那滔滔的黄河之水,望着那巍巍的关中,那一千四百年的帝王之基,或许有机会能够直接夺取。 慕容恪面前是十二道金令,这一道又一道的金令,如同催命的旨意,连着出现在慕容恪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粮草断绝的通知。 还有那道圣旨,“辽东大寒,冀州大旱,这是上天已经开始警示我大燕,这都是因为慕容恪你不遵从上天的旨意,难道现在你还要执迷不悟,还要为了一个河东,置我大燕于不顾吗? 难道那功劳真的迷惑了你的心智,让你已经不将君父放在眼中了吗?” 慕容垂跃跃欲试道:“兄长,我们还追吗?现在可以从河东中筹集船只,可以直接冲过去,或者等冬天结冰的时候,从这些渡口过去。” 慕容恪摇摇头道:“没有机会了,我们没有粮草,总是要回蓟城一次的,陛下的旨意中,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回去的但大军不能走。 河东才刚刚军事平定,如果现在离开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即便现在有一些河东士族投诚,但至少需要两年,我们才能在这里建立起比较初步的统治,你们统帅着军队驻扎在各个县城中,盯着这些河东本地的士族,不要让他们趁着乱收拢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要让他们趁机侵占土地。 现在如果放松了,以后再想要拿回来就会千难万难了。” 慕容恪已经开始安排他离开河东之后的事务,几人都知道他这是真的准备回蓟城了,慕容垂顿时急了,直接道:“兄长,您违抗了太后和皇帝的命令,现在回到蓟城,他们肯定是对付您,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啊?” 慕容恪本来还在交待着,闻言立刻面色都变得凌厉起来,厉声道:“七弟,我和陛下之间的分歧,是因为国事,不是私人的恩怨,现在我回到蓟城,陛下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留在河东又能怎么样呢? 大军所需的粮草,谁来提供?难道要劫掠河东的百姓吗? 虽然现在河东的百姓还不是我大燕的子民,但未来一定是,劫掠了河东,我大燕还怎么统治这里? 如今我大燕走到现在这一步,维持国势稳定是最关键的一步,魏国因为内斗,结果让我大燕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甚至陷入了亡国的危机中,你要引以为戒,你们都要引以为戒。” 慕容恪的厉声呵斥让几人都低下了头,燕国能这么顺利的消灭魏国这么多军队,打下河东,和魏国混乱的政局不无关系。 待几个将军都各自率领军队离开后,只剩下慕容恪和慕容垂二人,慕容恪望着慕容垂道:“七弟,为兄知道你心中对皇帝不满,你很是像父亲,是个性情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但为兄在这里教导你一番道理。 此番大事,为兄心中自然也有苦闷,但不能让情绪左右头脑,这是一个政治家所应当做到的事,如果在第一道金令下来的时候,我就和太后以及陛下翻脸,那现在我们就不能攻克整个河东。 这就是妥协的艺术,这就是势弱的艺术。 现在形势到了现在的地步,已经是不得不回蓟城,否则大燕就会分裂,现在的大燕有分裂的条件吗? 没有! 我大燕现在天下最强,北据燕代、辽东,西跨并州,南据冀州半数土地,还能从草原上打秋风,补充军队,既有持续战力,又有最精锐最强悍的骑兵,这才夺得天下最强。 但一旦分裂,必然就是沿着太行山分裂,立刻就会两败。 那是我们所能够承受的结果吗?” 慕容恪所描绘的景象惊醒了沉醉在燕国无敌中的慕容垂,他明白了慕容恪的苦心,但还是担心道:“兄长,但我们就这么回到蓟城,还要在河东留下这么多军队,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慕容恪望着东面的蓟城,沉声道:“未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河东的战事看起来危险,其实很简单,但回到蓟城后,却很是危险了,但这正是我们所要面对的。 七弟,你放心吧,为兄会量力而行的,这燕国依靠太后那些人不会是其余国家的对手,如果真的事有不逮,我会安排人将你送走,我把河东这里留下人,就是为你准备的。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你还有一片能够栖身之地,到了那个时候,你记住,先进关中,不要留恋关东的繁华。” 这番话带着些许处理后事的意思。 慕容恪并未绝望到那种程度,他只是按照惯例去留后手而已。 兄弟二人并行,慕容恪又说道:“此番获利最大的不是我大燕,而是梁国,河洛之地,恐怕是要全部落到梁国手中了,江东洛氏两代执政真是不凡。 梁国竟然没有崩殂,反而还存活了下来,不过梁国先天的缺陷是难以弥补的。 如果以后你执掌燕国,你要注意一下,等梁国,或者另外一个南朝的国家乱起来的时候,再出手。” 慕容垂疑惑问道:“南朝会乱吗?” 慕容恪轻声道:“会乱的,梁国虽然强,但现在却只是第一代皇帝罢了,哪个国家的第一代皇帝不强呢? 如果现在是那种群雄逐鹿的乱世,一个英雄人物乘势而起,一统天下,那二代平庸一些,倒也没有什么。 但现在已经不是群雄逐鹿的乱世,现在是诸国并存之世。 需要的是长久的比拼,梁国还没有经历第二代皇帝,谁知道会发生呢? 吴国在豫章郡公薨逝后,化为了楚国,这实际上就是篡位,楚国在第二代皇帝死后,第三代皇帝在襁褓中,化作了梁国,梁国呢? 我很期待。” …… 魏国一败涂地,不仅在河东,还是在河洛,伊阙关的确是天下雄关,阻止了萧衍的推进,但仅凭一座关隘,就像是挽回大势的崩颓,那是不可能的。 在付出了不小的牺牲后,梁国大军攻进了河洛之中,洛阳八关,铁索连横,共同守卫着洛阳,但同样,一旦有一座关隘被攻破,其他的关隘就基本上失去了作用。 当萧衍率领着军队一路从伊阙直接北上前往洛阳时,他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从豫章郡公洛楚坐断江东以来,这是江东的王朝第一次触摸到二都之一。 圣城洛阳! 有了洛阳在手中,倒要看看还有谁能说南朝偏安一方,倒要看看谁还能说南朝不入大雅之堂。 萧衍率领着精兵前往洛阳,然后将其他的军队都派出去攻取其他的城池,魏国的不少城池都非常尴尬,在萧衍从南阳攻破河洛后,就在河洛的西边截断了洛阳和长安的联系。 魏国的军队要么被夹在梁国和燕国中间,要么就被夹在梁国和汉国中间,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场面非常的尴尬。 这些人要么死扛到底,要么就投降。 可谓是陷入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三国都在招揽这些人,尤其是汉国,为了拿到荥阳重镇,给荥阳守将和虎牢关的守将,许下了极重的好处。 萧衍当然知道这些事,但他又做不了什么,况且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放在洛阳上,魏国的主要抵抗力量就在洛阳,不攻下洛阳,他这一场战争就是白打。 …… 梁国军队在河洛攻城略地之际,汉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在燕国和梁国中,汉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梁国。 实在是进攻冀州,汉国没有许多骑兵,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燕国,进攻梁国则容易许多,尤其是夺回淮泗,彻底镇压梁国北上的意图,这是汉国的国策。 汉国的目标就是将汉国和梁国的战线推回到汉国刚刚建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汉国,能力扛三国的进攻,若不是人才不如三国合体,绝不会落到现在这幅模样。 此番汉国和梁国的战争也有优势,那就是燕国因为要进行河东战事,放松了对于汉国的军事压制,让汉国能够从北线抽调大量的军队到南线去。 汉国现在还拥有半个冀州,而且是人口最多的半个冀州,还有完整的青州和兖州还有少半个豫州和一丁点徐州淮水以北的土地,这些都是人口的稠密地带,战争潜力是不缺的。 汉国的大问题是地形太差,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山川阻隔。 燕国的骑兵能直接冲到帝都下面耀武扬威,甚至能在青州劫掠,黄河完全没有天堑的作用,梁国的军队也能在境内劫掠一番,魏国的军队就更提了,汉国不注意就出虎牢劫掠一番,汉国反击就躲回荥阳重镇,让汉国无计可施。 汉国如果要集中兵力去进攻其中一个国家,那另外两个国家就要乐开花了。 这种情况到了汉国被削弱后,魏国终于不参与对汉国的劫掠,和汉国联手,但汉国的实力已经只能应付南北两条线了。 以前有徐州的时候至少江东的兵过不来,只要应付北边的燕国就可以了。 现在对汉国是最好的机会,魏国大乱,汉国有机会拿下荥阳重镇,梁国和燕国都在征讨魏国,一个要夺取河东,一个要拿下河洛如果汉国能拿回淮泗。 那汉国在西面和南面就有了铁壁坚城,可以大大放松诸军压力,甚至能集中全国之兵,去和燕国在冀州决一高下。 汉国不一定会输,当年袁绍在冀州和占据幽州的公孙瓒决战就大胜,用步兵战胜了骑兵,汉国底蕴深厚,完全是有机会的。 这可谓是汉国在近五十年间,最好的机会,一直被群殴的汉国,第一次有了避开其他国家群殴,可以全力一战的机会。 …… 慕容恪带着慕容垂以及万余军队返回蓟城。 在邻近蓟城时,慕容恪让军队缓缓前行,然后派使者进城,他很担心蓟城中的权贵,对凯旋的大军冷遇,那将会直接激化矛盾。 在使者回来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后不想用盛大的仪式来欢迎这些凯旋的将士,一直都能够保持冷静的慕容恪,第一次脸上的神情绷不住了。 他将手中的佩剑和帅印交给慕容垂,决定亲自前往蓟城,去和皇帝以及太后谈一谈。 慕容垂没有拦他,慕容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没有人可以动摇。 慕容恪的出现对太后来说是惊人的,她万万没想到慕容恪竟然敢单枪匹马出现在蓟城中。 在燕国辉煌的皇宫中,两侧是持剑的卫士,在上首,太后和皇帝高高的坐着,殿中满是华丽的雕饰,慕容恪立身在殿中,昂然的望着太后。 太后为什么敢这样对待慕容恪呢? 因为慕容恪的忍让! 在下发第一道金令的时候,太后实际上是有些害怕的,但随着慕容恪的忍让,她就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这正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 慕容恪为了顾全大局,于是伏低做小,但是燕国太后却不这样认为,她反而认为慕容恪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慕容恪望着上首,皇帝又比自己离开前长大了几分,面部的线条有些硬朗起来,有些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燕国太后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原王,你竟然敢出现在这里,违抗朝廷的命令,予和陛下下发的十二道金令,你置若罔闻,现在竟然敢出现在这里,正是好胆!” 慕容恪平静的说道:“臣是大燕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在凯旋后,进宫面对臣所效忠的陛下,这又有什么不妥吗? 臣没有私心,又有什么不敢面见陛下的呢?”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远离了一点自己的母亲,而后继续望着太后和慕容恪。 太后没想到慕容恪竟然丝毫的慌张都没有,她最是讨厌慕容恪这幅波澜不惊的神情,厉声道:“你没有私心? 你因为先帝和先祖爷的信任,得以受封太原王,现在竟然还想要给自己的弟弟受封河东王,你说你没有私心?” 慕容恪的声音高昂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臣的弟弟,是先祖爷的亲生皇子,是慕容氏的正宗皇亲,他有卓绝的军事才能,甚至超过了我,是我大燕未来的长城铁壁。 我大燕的国策就是夺取河东,然后进攻关中,臣以后要留在蓟城不再出征,于是让辽东王出镇河东,是希望他能为大燕建立功勋,这又有什么私心? 太后,你对臣有这么大的误解,到底是哪个奸佞小人在你的耳边进献了谗言,臣要和他对峙,看看到底是谁的过错,到底是谁有私心。” 慕容恪的话掷地有声,在大殿上回响,让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抓住慕容恪不愿意受令回返这一点道:“予不知你心中到底是暗怀奸刻,还是真的忠心为国,但予从来没有听过,有受到君命而不从的大将军,还能自认忠臣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自古代就传下来的道理!” 太后的声音打断了慕容恪,高亢的尖声道:“不受命,但十二道金令,十二道! 不是一道! 太原王,你何等的狂悖啊! 直到现在都不认为你错了。” 皇帝突然出声道:“母后,好了,现在已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太原王既然愿意回返蓟城,那就是光明磊落,或许真的我们错怪了太原王。 现在还是问一下太原王孤身进入皇城的原因吧,总不是来这里和我们说这些事的。” 太后还想要说话,又被皇帝拉了一下,“母后,好了,难道您要在这里治太原王的罪吗?” 太后被噎了一下,她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也就是让慕容恪解甲归田,治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哪里敢做那种事,她的胆子还没有猖狂到那个程度。 慕容恪对太后实在是太了解的,她的确是比较蠢,但不是一个特别狠的人,只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太后是不会动他的,而且皇帝会拦着太后,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慕容恪躬身作揖道:“陛下,太后,现在蓟城之外数十里,回返蓟城的大军,需要一场欢迎仪式,来让所有的士卒都感受到胜利的喜悦,让所有的士卒都知道,陛下您将赏赐他们。” 太后立刻说道:“不可能!” 慕容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他抬起头寒声道:“太后,臣在这里说的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陛下,这是大燕的军队,是陛下的军队。 攻下河东,这么大的功劳,如果不赏,会有什么结果? 臣不知道。 臣也不想知道。 但那将是大燕所不能承受的痛,而且这支军队距离蓟城只有几十里,会造成什么结果?” 仅仅是随意说两句,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寒意,让太后和皇帝的鸡皮疙瘩都瞬间起来。 “太原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威胁予和陛下吗?” 慕容恪苦笑一声道:“威胁陛下?若是真的发生兵变,太后难道以为我就能幸免于难吗? 那些胡人第一个杀的就是我,我虽然不是先祖爷的亲子,但我就是大燕的宗亲,谁来也不会将我归到皇室之外,真有什么大乱,我又怎么能逃得了呢?” 慕容恪这一招以退为进使用的很是巧妙,立刻就将皇帝心中升起的抵触情绪消解的一干二净,而且从侧面表明了赏赐的必要性。 不再等太后说话,皇帝径直说道:“太原王你说的对,是朕先前受到奸臣的蒙蔽,不能看清国事,这是朕的过错啊,还请您回到军中,率领着大军前来吧,朕会率领着文武百官,在蓟城外的十里之地去迎接凯旋的大军。” 太后还想要说什么,再一次的被皇帝拉住,皇帝摇了摇头,带着祈求的望着太后,太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大殿角落中,史官默默记录着这一幕。 ———— 太后数诘难,恪据理而对,太后怒,恪无惧,帝秉理而持,恪终策定。——《北史·燕本纪》 诸葛丞相粉丝太多了,还没写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输出,左思右想,还是不写了,因为很难写好,或者说怎么写也超越不了历史上的丞相。 慕容恪从品德上是诸葛丞相翻版,能力上,治政不如丞相,军事胜过丞相,不过主要还是品德上匹配,所以多写一点,算是弥补一下没写丞相的遗憾。 (本章完) ------------ 第十八章:洛显之的粮食改制论 “魏正始三年,燕大成六年,魏燕战于河东,魏军败绩,燕据河东,以望关中。” “魏正始三年,梁天通四年,魏梁战于伊阙,梁破关入洛,天通四年秋,梁入洛,传檄四方郡县。魏守将降燕、汉、梁,河洛一时纷乱,梁不能制。” “梁天通四年,汉大正五年,汉攻徐、豫,持于淮泗,尸横塞水,汉军攻愈急,梁军数败绩,九月,汉帝崩,一时哗然,汉军乃退。” …… 淮泗之地,萧衍和洛显之二人巡视这片刚刚战罢的战场,萧衍脸上满是凝重。 望着那颇显残破的土地,萧衍沉声感慨道:“汉国可真是兵精将足,三州之地,精锐到了这样的地步。” 洛显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从汉国建立以来,这是汉国第一次集中所有力量针对一个国家发起战争,实力果真是强劲异常,有点出乎他们预料。 若非刘谌突然崩殂,汉国军心不稳,徐州将会迎来一场大败,好在老天站在梁国一边,萧衍很快就率军返回,汉军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兵,毕竟皇帝死了。 洛显之缓缓说道:“汉国如果放开手脚和燕国一战,胜负恐怕在五五之中,陛下下次绝不能再将大部军力都带走,一定要留下足够的军力守御淮泗。” 萧衍点点头道:“不过汉国没机会了,燕国夺取了河东,实力彻底形成了碾压,我本来以为燕国会顺势进攻关中,却没想到燕国会退兵,看来是要先夺取冀州了。 此番进攻河洛,慢了一步,未竟全功,夺取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否则将万劫不复。” 洛显之听闻萧衍的话后,却沉吟道:“陛下,前几日您说过,魏国在河东损失太过严重,甚至就连关中都有危险,慕容恪是当世名将,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快退兵? 说明细作传回来的那个消息,蓟城给慕容恪下金令,让他退兵是真的,这说明燕国中的矛盾有些大了。 我们的细作可以继续收买燕国中的权贵,将慕容恪害死,那时燕国定然要出事。” 阴谋家对慕容恪的应对,堪称如出一辙,对慕容恪这种战神,在战场上打仗击败他,太费力,还是在政治上,杀死他更容易,战场上再强的大将,面对背地里的冷箭,也防不胜防。 萧衍边走边问道:“灵秀,你说我大梁还能怎么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强?朕不想十年八年,最好两三年内就能见到成效。” 汉国这一次的进攻,让萧衍有了一种深刻的危机,梁国的实力相比较起来,还是比汉国弱几分,日后如果要进攻汉国本土,仅仅是粮道问题就很难。 洛显之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有。” 萧衍陡然望向洛显之,他本来就是随意一问,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办法? …… 一个国家的实力如何才算得上是强大呢? 在这个时代,其实标准很简单,拥有更多的粮草和调动更多的人口,仅此而已。 秦法家也就是商鞅走出来的道路,是什么办法呢? 那就是从基层彻底掌控每一个百姓,实行耕战体系,将所有组织打散,彻底原子化百姓,将其余的所有上升通道堵死,只留下战争一条路。 但军功爵位带有很多特权,特权给的太多,就不想拼命,这是人之常情。 上战场的人,死者十之八九。 能不上战场,就没人想去打仗,就算是种地也比上战场好得多。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会去战场上拼命,第一种是一无所有的人,第二种是有信仰的人。 有信仰的人太少,绝大多数都是第一种。 聪明至极的商鞅找到了军功爵位制度的补丁,那就是用繁复的律法,来剥夺这些爵位,秦人一边拿爵位,一边犯罪用军功抵消,这就维持住了军功爵位的数量。 打仗一生,归来依旧是白身,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简直是完美的制度。 现在已经没人会用这种制度。 进入专制帝制后,王朝帝国变成了一个系统,任何一处的变动都会波及到全国,农民起义这种东西走上了历史舞台,几乎每一次的大事都由这些农民所发动。 他们或许愚昧,或许有历史局限,或许不能完成历史交给他们的重担,但他们真的是旧世界的毁灭者,是砸碎旧世界锁链的人,是百姓的伟大体现,是汹涌的浪潮,是磅礴的大山。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不是一句谦辞,而是现实,不要说什么基层官吏的罪怪不到皇帝身上,当初是皇帝选的,凭什么不怪皇帝。 但洛显之身为一个顶级的政治家,他自然能够看到,商鞅的这一套,只不过是过于极端而已,但其本质是可用的。 强国的本质就在于国家控制更多的资源! 无论什么制度,控制更多的资源的那个国家就更强,能够动用更多资源的国家就会取得胜利。 这就有两种办法了。 其一自然是王道做法,就是按部就班的发展国家实力,让国家的人口增加,让国家的财富增加,这样国家的实力就会提高,但这种方法的时间通常都非常的长。 萧衍说想要在两三年中就让梁国的实力变强,这个办法肯定是用不了。 燕国那种从深山老林里面抓胡人的办法,也可以归类到这一类中,按照孟子的说法,这是典型的王道。 君王通过实行王道,然后吸引其他国家的百姓前来。 胡人虽然一开始不愿意到燕国,但进入燕国后,都不想走,这应该算是王道了。 这种耗时间比较长的办法用不了,那就必须使用第二种办法了。 实际上第二种办法,从洛有之开始,梁国就一直在实行,那就是打压世家大族。 一个国家的人口是有限的,世家大族手中多,那掌握在国家中的就少,国家所要承担的责任更多,如果不能掌握足够的资源,那自然是不公平的。 洛有之和洛显之一直以来都在打压世家大族,洛显之更是对世家大族重重出手,否则此番萧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队去出征。 但现在萧衍需要更多,但对世家大族的打压,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以后只能缓缓进行,否则就会激起大片的反对,甚至会出现动乱。 一旦出现动乱,无论谁输谁赢,那梁国作为一个整体,肯定是大败亏输的。 这些世家大族的反抗,可不是仅仅无用文人的反抗,他们甚至会直接带着一座县城的人掀起叛乱,梁国中很可能会遍地烽烟。 …… 洛显之知道自己必须要进行新一轮的改制了,这一次的改制不为了解决未来的问题,而是为了让梁国朝廷的实力增强。 皇宫中。 洛显之将一叠厚厚的文书交给萧衍,说道:“陛下,天下财富有总数,国家想要多,那民间就会少,所谓改制,无非就是掠夺民间的财富,来充盈国库。 这其中便是我大梁中财富比较多的群体,陛下选择一个,臣会制定政策,去掠夺他们的财富。” 洛显之的话非常的赤裸裸,完全没有丝毫的遮掩,听的萧衍都有些怀疑人生,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文书,而是一条条人命。 他忍不住问洛显之道:“灵秀,这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吗?你真会支持朕?” 萧衍对洛氏的行事法则还是知道的,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想想也知道不会干。 洛显之淡淡道:“陛下,这不是与民争利。 如果没有臣,想要达成陛下的目的,那就只有向百姓征税。” 萧衍打断了洛显之的话道:“青云曾经和朕讲过,我江左本就严酷,不能向百姓加税,朕一直谨记,绝不会向百姓加税,灵秀可以放心。” 洛显之点点头道:“臣知道陛下不会直接向百姓加税,但陛下向富户加税,最后还是向百姓加税,无论您向权贵加税,最后这些税都会加到百姓头上,这是不变的法则。 土地就只有那么多,土地中产出的粮草就只有那么多,人口就只有那么多,能够用来使用的百姓就只有那么多。 天下的钱是恒定的。 陛下想要多要一些,权贵不希望自己的少,那就只能是百姓少了,这就是道理。” 萧衍大惊道:“那如今岂不是百姓身处困顿中?” 洛显之摇头,而后骄傲道:“陛下不必担心,所谓古之名相,什么叫做名相,就是能最大限度在国家强大的情况下,能够让百姓的利益不受到更大的损失。 臣来给您举一个例子吧。 如果天下一共有一石粮食,国家有四斗,富户有三斗,百姓有三斗,那国家大概是可以维持的。 如果国家有两斗,富户有七斗,百姓有一斗,那国家就要败亡了,神仙也难救。 现在我大梁的国家是比较正常的。 改革,就是从富户手中拿走一斗粮食,按照正常的发展,富户会从百姓手中拿走一斗,甚至两斗粮食,百姓只剩下一斗。 情况就变成了国家五斗,富户四斗,百姓一斗,表面上国家变强了,但实际上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国家的五斗,如果再用来修宫殿,用来享受,那改革改的国库丰盈,却把国家改死了。 这种人是无能的。” 这个例子听的萧衍冷汗直冒,这种理论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觉到改革的危险,“这岂不是说明,如果没有名相主持,改革还不如不改?” 洛显之理所当然的点头认可道:“一个是慢性死亡一个是死的快点,庸才身在国家的最上层,很危险,而且臣认为没有任何王朝能凭借着改革一直存续,那是不可能的。 比如现在萧氏皇族中就有不少人圈地,臣和陛下说过,但陛下无动于衷。” 萧衍有些尴尬,讪讪的笑起来,洛显之和洛有之最像的一点就是,在面对国家时,有时候说话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 洛显之见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接着先前的话说道:“臣主持改革,同样无法避免富户对百姓的侵夺,那是不可能做的到的,除非臣坐在建业,就能够在短时间内知晓梁国的大小事务,否则臣只能尽力约束那些官吏。 但有了约束的这一步,就非常关键,臣先前清查吏治,得到了一批能干的官吏队伍,臣会向各个州、郡、县派出刺史和绣衣使者,监督各地改制的官吏。 等到国家国库丰盈后,还有很关键的一步,那就是要直接反哺到百姓中,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闭环,用权贵的钱和百姓的钱,再给百姓,能够给国家养望,能够增强国家对天下的掌控。 这种掌控就是陛下你想要的东西。 更多的粮食和更多可以掌握的人口。” 仅仅是听洛显之说,萧衍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美感。 是的。 听洛显之的改革政策让他感觉美,颇有一种道教太极的圆润美感,是一种对道的洞悉,洛显之年纪虽然不算是大,但在执政这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道。 洛显之则没有丝毫的得色,默默盘算着都需要做什么,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铺开到全国的改革,所需要耗费的精力都是难以想象的。 他有些期待的望着萧衍,在那封文书上,还有一个更容易被收拾的群体,如果萧衍选择那个群体,那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萧衍望着那封文书,一点点看下去,然后顿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两眼,他望着洛显之,哑着声音问道:“灵秀,这是伱写错了吗?” 洛显之平静的望过去,然后摇摇头道:“自然没错,皇族我都写在上面,这个又有什么不敢写的呢?” 萧衍欲言又止。 他望着手中的文书,只觉有千斤重。 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很简单,但对他来说却如同天雷滚滚,赫然是佛寺道观。 道观倒是无所谓。 但佛寺! 天下谁不知道他好佛,洛显之竟然要让他去打击佛教!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洛显之治佛! 洛显之静静等待着萧衍去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好以整暇,不慌不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萧衍出了一个大问题。 一个合格的君王应该如何去做? 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去选择打击宗教势力,从一个没有太大反抗能力的团体身上剥夺财富,当初洛有之放任的时候恐怕就想到了这一天。 如果萧衍不愿意,洛显之也无所谓,无非就是换一个群体去剥夺一番而已,那群和尚和道士,等着以后再整治。 萧衍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一直在外征战,洛显之估计他应该也走到生命的末尾了。 等萧衍一死,他就对梁国这些名为宗教,实际上是大地主的和尚道士动手。 萧衍犹疑了许久。 若是在年轻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打击宗教。 但现在他两鬓华发已生,皱纹也愈发的多起来。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和年老的时候,是两个人,上了年纪之后,性格会大变,会固执到执拗的地步,会从年轻时的锐意进取变成守旧顽固的人。 最可怕的是,人自己是认识不到这种变化的。 自己祖父辈和父辈曾经排斥自己的爱好时,他认为是祖父辈和父辈顽固。 到了自己排斥儿子辈和孙子辈的爱好时,他认为是后辈不懂什么叫做正确。 只以自己的喜爱为好、为美、为正、为对,这就是人所不愿意承认而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就是人终将走向反面,终将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终将成为权威,终将成为后人眼中保守派的原因。 只有少数的人可以保持自己的进步。 而很遗憾的一件事,政治家通常不是能随着思潮而变的人,政治家通常是这个世上最保守的那一批人,拒绝改变。 上了年纪后,还有一个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种恐惧在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中,更是可怕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对神佛的崇信,便是一种对死亡恐惧的具现化。 人只有遇到了在现实世界中无法解决的问题,才会去寻求那些神佛的帮助。 他最终缓缓道:“灵秀,你再给朕一些时间,朕还需要思考一下,事关重大,事关重大啊。” 洛显之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微微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先告退。” 说罢平静地离开宫殿。 在踏出宫殿大门的那一刻,洛显之微不可察的叹气,微微皱起了眉头。 皇帝对佛教的痴迷程度有些超过他的预料,这和他父亲洛有之留给他的信息不符,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老了。” …… 洛显之回到府中,已经身怀六甲的谢道韫依旧如同往日般迎上来,为他取下头冠,脱去外衣。 她依旧如旧日那般美丽,又多了一丝母性的光辉,便如同春水般,洛显之温柔的望着谢道韫,轻轻抚摸着谢道韫的孕肚。 谢道韫却感受到洛显之的丝丝忧愁,于是轻声问下,洛显之便将发生在宫中的事情说与谢道韫听,说完后他靠在床头搂着谢道韫柔弱无骨的身子低声道:“夫人,我很担心。” 谢道韫依偎在洛显之怀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知道洛显之所担心的点,安慰道:“夫君,皇帝陛下如果不愿意打击佛教,那便转而做其他,应当不影响大局。” 洛显之轻声叹道:“我所担心的不是陛下愿不愿意打击佛教,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我所担心的是陛下变了,他如果真的老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世上有什么衰败的东西是只坏一个方面的呢? 没有。 当一个东西开始衰败,它的一切都会衰败到不能直视的地步。 江左安危,系在皇帝一身,江左治乱,就在皇帝一念之间。 我们一家的安危,就在这其中,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如果江左动乱,我用什么来保住家族,让你平安,让我们的孩子平静的生活在这个世上?” 洛显之不是那种为了一身功业而愿意舍家的人,他之所以出现在建业,是因为这样才能保护家人的安危,仅此而已,至于他个人的些许抱负,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谢道韫能感受到洛显之内心的不安,这种不安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在这个纷乱的世上,在这个洛氏嫡系不存在的世上,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轻声安慰道:“夫君,姑苏洛氏乃是江左豪门,无论如何,我们的安全总是能够得到保证的,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洛显之却摇摇头,紧紧抱住谢道韫,嗅着淡淡清香,低声道:“夫人,伱想错了,我们这些豪门很危险,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世上,如果遇到暴君,或者遇到兵乱,甚至可能一朝尽丧。 无论我们有多少权力,说到底就是肉体凡胎,被刀剑加身就会死,这是不变的法则,你看着吧,这天下的豪门,会迎来洗牌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商朝末年旧贵族被邦周清洗,诸国混乱秦国一统旧贵族又被清洗,先汉末年又是一大批贵族被清洗,现在存留在世上的门阀士族,大多数都是后汉年间兴起的,你看着吧,肯定会被重重清洗一番,等到死的差不多,就会有一个新的天子统一天下。 这就是命运。 旧贵族的命运就是伴随着一个时代的变化,而成为新时代的养料。” 谢道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暴论,有些被惊住了,洛显之抚摸着她的后背道:“尤其是燕国中,门阀士族的力量最弱,军队的实力最强,这种国家是最容易出现军功勋贵的,而每一代的新贵族都是从军功勋贵而来。 这就是我一直都最重视燕国的原因,从燕国中,或许能够看到未来的天下应该走向何方。 我大梁,以现在的姿态,是不足以统一天下的,必须再进行几轮大的改制,还要夺取汉国黄河以南的土地,才有希望。” 谢道韫反而镇定下来,她用力的握住洛显之的手道:“夫君,你一定有办法。” 洛显之点点头道:“这世上新旧的交替虽然一直在进行,但从来不是彻底的割裂,总有我们的活路存在,如果天下在我这一代走向一统,那我有把握能够让洛氏平稳落地。 我只是担心子孙不肖,洛氏已经连续两代出现了大才,第三代如果平庸,第四代如果也平庸,那就危险了,这么大的家业,守不住没什么,只担心将家族赔进去。” 谢道韫抚摸着自己的孕肚喃喃自语道:“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撑得起家族,等他生下来之后,我会好好教导他,就算他不能名扬四海,我也要教会他明哲保身之术。” …… 萧衍这一思考就是七天,洛显之便正常在尚书省坐堂,直到萧衍再次将洛显之召进皇宫,见到萧衍后,洛显之知道萧衍这是下定决心了。 萧衍见到洛显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灵秀,你这个提议可真是让朕这些时日寝食难安啊,若非是你,其他人敢提出这件事,朕直接将其轰出去,但既然是你说的,朕知道,这一定对国家有利。” 洛显之躬身不说话,萧衍叹道:“朕决定对佛教动手,但朕不希望惊扰神佛,所以想要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洛显之心中的大石落地,站起身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对道佛一向都是崇敬的,怎么会惊扰神佛呢? 臣此番是为了神佛着想啊,若是僧人和道士过于脱离百姓,这难道不是违逆神佛救济世人的大道吗?” 虽然知道洛显之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萧衍还是比较高兴,这证明洛显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将眉间的愁绪盖下去,问道:“灵秀,你将大致的目标说于朕听一听,我们君臣二人在此合计确认一番。” 洛显之本来自然是准备把道教和佛教一网打尽,但既然皇帝这么说,那自然就不能干了,如果制定政策和执行政策的人产生了冲突,那这件事一定是干不成的。 自古以来的所有政策都要讲究君臣一致,让皇帝退步很难,洛显之适时的让步就可以让政策顺利推行下去,这正是他聪明的一个点。 洛显之边在心中将自己的政策一改,一边说道:“陛下,您不愿意惊扰神佛,这是臣知道的,所以臣的想法大致如下。 臣的父亲曾经将僧人和道士算作士农工商外的另外一类,让他们同样纳税但这个政策执行的却不好,很多官员都认为这些僧人和道士是化外之人,远离尘世,所谓出家人。 臣认为不对。 这些僧人和道士同样是肉体凡胎,那些得道的高僧和真人,可以获得一些优待,但那些不过刚刚遁入空门的沙弥和小道,未曾得道,又如何去获取这样的优待呢? 当初臣的先祖住在昭城中数百上千年,都未曾得道,何况一个普通的寺庙和道观呢? 难道是素王垂眸之地,还不如寺庙和道观吗? 陛下以为呢?” 洛显之这一问,萧衍能怎么回答,自然是说对,就算是他再崇信佛教,也不敢将诸佛、菩萨放在素王之上。 不仅仅是他,就算是问起那些僧人,也只能高呼素王上皇天世尊,至高至圣,至大光明。 洛显之振声道:“陛下,在我江左的烟雨中,有数百座寺庙,有数百道观,信众无数,但僧人和道士却良莠不齐,有的根本就不懂经典,却能够在寺庙中,招摇撞骗。 他们雇佣信徒去作为佃农,却借口那些产粮是上贡给神佛的而不向国家交税,实际上那些东西都进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臣听闻有的僧人和道士,左拥右抱,甚至将信众的妻女任意亵玩,简直斯文扫地,这简直就是神佛之耻,这简直就是神佛之泪。 臣以为,应当肃正这样的不正之风,排查梁国中的所有僧人和道士,允许百姓告官,只要有百姓告官,我们就按照大梁的律法去清查。 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给这些僧人和道士都有一份专门的律法。 我们向整个江左公布这些人的罪恶,然后取缔他们的资产,而后将那些愿意听从朝廷命令的僧人和道士,都下发来自陛下的证明。 比如寒山寺这种寺庙。 此举的主要目的就是将那些自己兴建的寺庙,以及地方所兴建的寺庙,全部打击至灭绝,以后只有朝廷所建立的寺庙才是正统。 这些朝廷所立的寺庙,自然要给朝廷交税,他们的土地状况都要接受朝廷的监管,这样不仅仅能夺取很多财富,还能以后源源不断的取得财富。” 洛显之心知想要消灭道佛是不可能的,只要道观和寺庙存在,百姓就一定会给这些东西花钱,他现在所想要的,就是把寺庙这种敛财机构暗地里化为朝廷所有。 以后寺庙敛财的钱,上贡国家。 萧衍沉吟了一下后问道:“灵秀,在我大梁民间,朕知道有不少卓有声名的道观和寺庙,这些不在我朝廷掌控中的寺庙该要如何做呢?” 洛显之毫不犹豫的说道:“愿意服从朝廷的,就将他们招安,不愿意服从的,便驱赶走,将那些愿意臣服的放过去,只要道观和寺庙在那里,谁会在乎僧人和道士换掉了。” 萧衍沉默着点了点头,又踱步思索着,虽然没有挑明,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次表面上是针对道教和佛教,但真正会遭重的就是佛教,道门只能说是顺手收拾。 这当然不是道教的教义就有多好,其实原因很简单,这恰恰是道教很失败的一个点。 道教的源头是道家这个可以用来治国的哲学,这就导致道教的很多思想都有现实的部分,道家在向道教转化的过程中,又吸收了很多佛教的东西。 结果造成了一个事实,儒释道三派。 道家是世俗不如儒家,宗教不如释家,在朝堂上被儒家打的满头包,在民间传播宗教上又被释家打的抬不头来。 可以说作为一个学派不合格,作为一个宗教也不合格,两不沾,这就是道教的尴尬场面。 好在对长生的追求一直刻在诸夏之民的骨子里面,而且道教的确是有哲学性的一面,尤其是老庄学派的逍遥,很是吸引那些向往自由的人,所以道教永远不会消亡。 不显山不露水,就不会如同释家这样被洛显之这样的政治家盯上,这倒也是好事。 比如给佛像塑造金身的释家这次就被洛显之盯上了,而用泥土身塑造神像的道教就没事,这不得不说是道教的智慧。 萧衍在殿中不断踱步终于深深叹口气道:“灵秀,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朕会下诏将此事全权交予你负责,记住,不要让朕背负践踏神佛的罪名啊。” 这就是让洛显之不要杀人,或者杀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不要将这件事情闹大,一定要妥善处理。 洛显之当初知道,他就算是要打压佛教,也不会特别粗暴的进行,尤其是那些佛经,他是一本都不会动的。 他也不虚伪寒暄了,直截了当的躬身道:“陛下还请放心,这不会是佛法的落寞,反而是佛法的兴盛,那些真正的高僧,会赞颂您的名字,甚至给您菩萨佛陀转世的美名。 佛门虽然是从番邦传来的,但两三百年,已经彻底融入我诸夏中,这是我诸夏瑰美的文化,臣会完整的保存每一部佛经,每一个佛教的器具,甚至包括那些寺庙,也都会完整的存留。” 听到洛显之将诸夏二字说出,萧衍就知道洛显之会认真了。 这番话的确是洛显之发自真心的,在洛显之心里,这些佛门的经文和法器以及其余物件,太珍贵了,甚至远远比人要珍贵,洛氏一向都非常珍惜这种能代表文化和历史的东西。 洛氏这么多年来,层出不穷的宝物,不就是因为自古传下来的喜欢收藏的嗜好。 王羲之曾经在会稽郡时的兰亭集序,还有在建业城外的曲水流觞序,都被他找机会弄走了,不仅仅如此,还有许多文化方面的字画等,都已经进入了洛氏的宝库。 洛显之已经想好了,此番整治佛门,要将那些孤本的佛经等等,全部都拿走,等以后主支回来,就将这些东西给主支一份,江东洛氏,也不算是辜负这个姓氏。 若是萧衍知道洛显之的这些想法,定然会笑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小心,洛显之比他有分寸的多。 要知道洛显之可是执行打击门阀的重任后,还能够让门阀一边骂一边合作的人。 门阀不是贱,他们是感觉,反抗不至于,不反抗又很难受,洛显之能卡在这个其间,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的举重若轻。 虽然这么做,必然导致改革不够彻底,留下了大量的残余,但彻底的改革在江左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将所有的门阀都连根拔起,否则做不到,但那么做,和毁灭梁国又有什么区别? 洛显之现在所做的,已经是当下对梁国来说,最好的选择。 …… 对于皇帝能够下定决心,洛显之自然还是欣喜的,这证明萧衍的确是老了,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还没有彻底沉迷在虚幻的宗教中。 只要如此,那就说明还有得救。 他回到尚书省,来来往往的官员对于洛显之的突然出现,已经见怪不怪,对于这位长官,现在所有官吏都等着他升官。 毕竟洛显之三天两头的进宫,皇帝陛下一有什么事情就找他商议,至于其他的三公,却得不到这样的殊荣,很多人只有大朝会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皇帝。 洛显之的权力是远远超过那些三公的,不仅仅是尚书省,主要就是他实际上执行着宰相的职能。 尚书省和中书省这两个部门,中书省是在宫中办公的,尚书省则是在宫外,所以洛显之要两头跑。 现在的洛显之最大的欠缺就是没有开府,尚书令这个官职还不够,洛显之一步升到三公当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皇帝给洛显之加开府仪同三司。 有了这个文散官的官职,再加上尚书令,或者是录尚书事,洛显之基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面再一步步成为真正的三公,乃至于重启丞相的官职,那就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尚书省和洛显之刚刚来此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左右仆射的人选都已经换掉,诸多司部的人选也已经换掉,现在的尚书省是洛显之的一言堂。 他对尚书省的调整,不仅仅是建业的人员,最重要的还是从尚书省所延伸出去的地方官员,那些人才是他执政的根基所在。 正如他一直所强调的一支能够贯彻意志的官吏队伍,这支经过了数年调整的官吏队伍就是他所发起士族造假案的底气。 而现在,对佛门的打击同样要依靠这支队伍。 洛显之执政不喜欢直接从朝廷下令,这和他的父亲洛有之完全不同,洛有之就喜欢直接以朝廷的煌煌大威压着官吏去执行政策,突出一个快速。 而洛显之则喜欢顺势而为,比如士族造假案,他先从一个小县的士族入手,掀起舆论的惊潮,然后再顺势开始清查这件事。 现在对付佛门同样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更要如此。 佛门在梁国有很深的根基。 那些高僧连皇帝都能影响到,更不要说那些权贵,很多权贵以及家人都喜欢礼佛,就连洛显之的母亲也有时候会礼佛。 不仅仅是权贵,普通的百姓同样如此,没有缘由的就整治佛门那就是给自己找事,光是各种麻烦就足以让政策执行不下去。 尤其是皇帝萧衍还明确说了,不能逼迫太过分,这就相当考验手段政策。 不过对洛显之而言,整治佛门比整治士族要容易得多。 毕竟士族手里面是有兵的,如果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那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而佛门则好欺负多了,就是一个待宰的肥羊。 尤其是佛门的破绽实在是太多。 洛显之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佛门中的藏污纳垢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些事情都会成为他刺向佛门的利剑。 尤其是他这个身份,江左洛氏! 当初用这个身份来整治士族的时候,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用清理门户的理由去清理士族,让几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再用洛氏这个身份去整治佛门中的败类,又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这种手段简直是百试不爽。 只能说感谢老祖宗,给了后世子孙太多的便利,这种拥有解释权,然后降维打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最后还是要落在实处,虽然同样要承担很多的责任,但相比得到的好处,这些代价都是值得承受的。 在建业城中,洛显之寻找到的告官之人,已经准备好了。 洛显之会安排一批人来揭露佛门的一些罪恶,而后顺理成章的开始干涉,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 洛显之将左右仆射叫来,直接安排道:“最近将手头上的公务都放一下,尤其是出巡州郡的使者,让他们都回建业来,本公有事安排。” 嘶! 洛显之这话一出口,左右仆射对视一眼,立刻就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了,将出巡州郡的使者唤来,这可是当初士族造假案的时候,才有的声势。 二人现在也算是洛显之的人,当即问道:“令秀公,这是发生什么我等不知道的大事了?” 尚书省的左右仆射,掌握着整个国家中的机密大事,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他们两个,但现在他们两个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相当的不合理。 洛显之扫视一眼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是陛下交待下来的事情,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甚至是关系着大梁国政的大事。” 洛显之说得这么严重,二人立刻就不再询问,而且立刻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是皇帝和洛显之商议的,就如同当初的士族造假案一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大爆发了。 现在这件事恐怕依旧是如此! 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洛显之的眼神晦暗下来,开始盘算即将治佛的规模。 ———— 洛显之毋庸置疑是南朝最杰出的宰相之一,唯一一位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是他的父亲洛有之,那个时代的人这样赞誉他们——“一门父子皇者客,江川千古名相家”。 洛有之和洛显之的一生是繁华而璀璨的,与绝大多数碌碌无为的执政不同,他们有为人称道的开创性政绩。 洛显之的一生带着奇异的色彩,三大案经由他而诞生,他对南朝中央集权的成就做出了突出贡献,打击妄图分裂的门阀士族,以及打击肆无忌惮野蛮发展的宗教势力,都是如此。——《南朝史》 (本章完) ------------ 第二十章:人心已乱1 魏国长安,阴沉凝聚,渭水滔滔,却带不走一丝的凝重。 整个关中都笼罩着低沉的气压。 河东大败。 河洛大败。 关陕以东,魏国已经尽皆失去,只留下关中、凉州、蜀中。 蜀中自立,与朝廷愈发离心,乃至于隔绝内外所通。 凉州偏远,多有异动。 魏国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中。 朝廷之上。 曹承嗣咆哮道:“果真无能到了极点,身为大将,却招致这等大败,几乎丧国亡族,不杀不足以定大魏人心。” 曹导死在了战场上,其余人却带着枷锁跪在殿中,这些人皆蓬头垢面,身上的囚衣破破烂烂,有的人嘴大大的长着,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着口水,这些昔日的贵人,如今却落到这幅田地,实在是败的太惨,必须要有人承担罪责。 若是有敢于担当的君王,自然能一力承担。 但如今的魏国,皇帝是个娃娃,太后是个深宫女流,曹承嗣巴不得他们死,其余群臣又没有资格。 这些出征的将军,唯一的结局就是死。 他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曹承嗣不确定燕国会不会直接进攻关中,现在慕容恪直接被金牌召回,身为阴谋家的曹承嗣立刻就知道是自己的反间计发挥作用了,他瞬间放开了手脚。 殿中只能听到曹承嗣义愤填膺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囚犯在来时的路上故意被塞上了嘴,导致现在基本上全都哑了,控制不住的流口水也是因为根本就合不住嘴。 只能听到嘶哑难听的吼声,以及张牙舞爪的想要爬到上首去述说自己的冤屈,见到这一幕,太后感觉有些害怕,皇帝更是直接被吓得哇哇哭起来,太后抱起皇帝,留下一句“此事便交予金城王处置,予先带皇帝离开,以免这些罪人冲撞了皇帝”,说罢就匆匆离开。 太后的离开仿佛是抽走了殿中人的最后一束光,他们的手依旧向前伸着,却不挪动,只是呆愣的看着太后匆匆逃之夭夭的背影,以及曹承嗣那强行克制也克制不住的愈发明显的笑容。 曹承嗣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拖下去,斩首!” 他话音刚落,殿中就有官员出列高声道:“金城王,这不符合我大魏律法,他们都是宗亲,首先要宗正定罪,而后也要经过我大魏的裁定,即便是判处斩首,也要等到秋后,最后还要再复核一遍,才能够执行。” 曹承嗣宛如虎狼的眼睛瞬间盯了过去,阴恻恻道:“你这番话还是去和那数万、十万的死难将士家属去说吧,本王现在就要将这些导致我大魏兵败的罪人,千刀万剐,谁赞成,谁反对?” 他的话宛如冰川笼罩而下,明明这些将士的死难他是头等恶人,但却如此的义正辞严,当真是无耻至极,殿中噤声,到了这个地步,谁能反抗曹承嗣? 立于殿外的卫士将这些人一个个拖走,无力的挣扎和满含血泪的怒吼,自然是不能触动曹承嗣这样的人,他冷笑着望着自己的政敌全部被拖走。 伴随着几道惨叫声。 两侧坐着的大臣皆不忍直视,曹承嗣踏着方步走在殿中,缓缓高举起双臂,环顾着群臣朗声大笑道:“奸佞既除,神圣的洛神,定会保佑我大魏,国祚绵延,诸卿,当进贺表,扬我大魏正气之风。” 他仰天大笑着离开了殿中,他的党羽自然快步跟上,皆是喜气洋洋。 经过此番之事,曹承嗣在魏国中,几乎是没有了什么对手,他们这些党羽自然水涨船高,荣华富贵和泼天权力就在眼前了。 殿中其余人则脚步沉重的离开,以后的魏国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知道。 斩首时洒下的热血很快就已经凉在地上,甚至渐渐凝成了霜,天气已经愈发的寒冷起来,却冷不过人心。 曹髦死后的辅政大臣,现在只剩下了曹承嗣一人。 他以二十多岁,近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成为了魏国的大将军,雍州牧,加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爵封金城郡王。 这幅场景颇有些类似于当年的曹爽,也是这样的独揽大权。 唯一所不同的便是,当年的曹爽还有司马懿这个对手,而曹承嗣没有对手。 曹爽的脑子有问题,而曹承嗣在政斗方面是没问题的。 回到金城王府,曹承嗣立刻召集自己的党羽,几乎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奇异的光,目光熠熠的盯着曹承嗣。 曹承嗣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诸位,如今奸佞已经全部伏诛,大魏社稷终于到了我们手中,该是我们匡扶社稷,扶保宗庙的时候了。 你们中有些人,本王准备将你们外放去做刺史,有些人则在朝廷里面加官进爵,将那些奸佞全部替换掉,以使我大魏,众正盈朝!” 众正盈朝这个词从曹承嗣嘴中说出来,他自己很是肃穆,但他的党羽中,有人脸皮不够厚,只能强忍着不笑出声。 曹承嗣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曹承嗣此举是为了让他的党羽能够掌控从朝廷到地方的权力,每一个大权在握的人都会这么做。 “大王,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曹承嗣的堂弟问出了这个问题,曹承嗣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明日随我进宫,先将皇宫中的侍卫全部换掉,然后伱们就开始前往我大魏各地,去巡抚那些士族。 务必使士族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虽然朝廷里面的权力不能给这些士族,但地方上还是需要这些士族帮助的。” 众人一凛,曹承嗣没有讲什么治国的良策,而是继续加强自己的权力,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开始架空皇帝和太后,以便夺权篡位,其他的事情都要为这个事让步。 翌日。 曹承嗣率领着一众亲信,将自己的私军调换成宫中侍卫,去觐见太后和皇帝。 小皇帝不懂这些,只是好奇的望着,太后却意识到了不对,她脸上神色大变,苍白一片,姣好的脸上花容失色,惊骇问道:“金城王,你带兵入宫,这是要做什么?” 曹承嗣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太后,臣得到消息,宫廷宿卫中,有少许人是那些奸人的同党,臣担心太后和皇帝陛下有危险,于是招募效忠于皇帝的勇士,将那些人替换掉,以保证陛下的安全。” 一行人在殿上,然后就听着外间传来一些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些拖动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曹承嗣笑道:“太后不必担心,这些奸人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现在禁卫已经安全了。 臣这便告退了。 太后在宫中安享富贵便是,臣还公务繁忙,这便离开。” 曹承嗣说罢就直接离开,太后望着曹承嗣离开的身影,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忠臣,自己之前可能是中计了。 她望了望殿中的小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大魏怎么会陷入这种变故呢? 从曹爽开始,竟然找不到一个忠正良直的臣子,只有无穷无尽的斗争,还有无穷无尽的野心家,到了现在,就连一个能够托付朝政的人都找不到。 她本以为曹承嗣会是那个能够托付的人,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曹承嗣的伪装而已,他同样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 曹承嗣离开皇宫后,只觉畅快至极,经过今日的清理,他对皇宫的控制程度陡然上升了不知多少个层次,虽然限于朝野声望,他还不能彻底的控制皇宫,但他认为暂时已经不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洗曾经的政敌党羽,那些不愿意投降的,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曹承嗣按部就班的安排任务,但听着听着有人觉得不对劲,于是问道:“大王,我们不准备收复河东和河洛吗?” 曹承嗣一顿,带着看傻子的表情望过去,那人自然知道说错话了,连忙低下了头,曹承嗣又望向其他人,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立刻就知道不少人都有疑问。 于是沉吟一下说道:“我军在河东和河洛大败,野战军损失惨重,至少数年之内,都没有进攻的能力,这应该是诸位都知道的,就算是我不太懂军事,也知道守城和攻城是不同的,诸位应该更清楚。” 众人齐齐点头,是这个道理,曹承嗣又道:“梁国占据河洛,但因此而和燕国以及汉国对上,我魏国只要守好崤函之关隘,坐视关东争斗即可。 至于河东之地,现在的燕国中,反间计刚刚见到成效,燕国太后和慕容恪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这个时候我们进攻河东,岂不是给慕容恪从蓟城中脱身的机会吗? 与其在战场上再和慕容恪一战,不如等慕容恪死在蓟城后,我们再出手,只要我们不进攻燕国,燕国太后就绝对不会放慕容恪过太行山,甚至我们很快就能够听到,太原王慕容恪的王国改封的消息。” 曹承嗣对燕国太后的心理把握的太好了。 曹承嗣的种种举动,自然瞒不过其他人,只不过一开始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曹承嗣先声夺人而已,待回到府邸后,许多反对曹承嗣的大臣,立刻就开始互相之间联络,要掀翻曹承嗣的统治。 曹承嗣和其他各派之间的斗争之激烈,已经完全将魏国中的国事置之脑后,到了必须分一个高低上下,乃至于生死的程度。 …… “凉州再次叛乱!” 曹承嗣的金城王府中,幕府成员都阴沉着脸,他用力的一拍怒声道:“区区一个凉州,竟然短短一年之内,就两次叛乱,这是在打我这个大将军的脸。 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本王的笑话。 上次平定凉州的叛乱还是太过于仁慈,这次必须重重的清洗凉州,让凉州彻底安分下来。” 曹旭硬着头皮说道:“王兄,上次凉州叛乱损失惨重,所以这次才会再次叛乱,如果这次再损失惨重的话,我们在长安的力量可能会受到影响。 这次平乱要小心谨慎,在凉州大开杀戒,恐怕是不行,会激起凉州士民的反抗,那个地方民风剽悍,一旦和朝廷离心离德,恐怕就是董卓旧事。” 西凉董卓。 这几个字一出现,曹承嗣立刻就冷静了下来,说的对啊,凉州那快土地那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不慎就是兵乱的结果,而且那些凉州人,都是天生的上好骑兵,骁勇善战,万一再开关把西域人放进来,那可就全完蛋了。 而且。 曹承嗣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凉州人虽然强,但我大魏禁军的实力更是强,但上次平乱的时候,竟然损失惨重,那些凉州人似乎总是能够料敌于先,这件事很不对劲啊。 会不会是朝中有人给凉州人送情报,故意将我大军的消息泄露给凉州人,结果才导致我大军遭遇这些惨烈?” 曹旭立刻疯狂点头道:“王兄,很有可能,其实弟弟在前往凉州叛乱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我天兵是大魏精锐,就算是凉州骁勇,但不可能是我大军的对手。 肯定就是朝中有内奸,他们虽然没有参与机要,但毕竟身居高位,粮草这些东西是避不开他们的,他们就是想要借着凉州叛乱削弱我们的实力,而后再在长安将我们击败。” 曹承嗣站起身踱步皱眉道:“没错,肯定就是如此,看来这次的凉州叛乱,我们不能这么快就去,先将消息压下去,我们先在长安中,把那些对我们怀有恶意的人找出来杀掉,凉州的叛乱不过是小事而已,只要守好关中,河西四郡不过是荒凉之地,进不来关中的膏腴所在,等我们腾出手来,只要一断粮,四郡士民就要自己来求着王军进入四郡。” 嘶。 真狠啊。 曹承嗣轻描淡写的断粮,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河西四郡一直以来都是不能做到自给自足的,那片土地上的人口被迁徙后,超出了能够容纳的人口上限,所以四郡一直以来都是关中的一个附属单元,就是因为四郡需要关中的粮食去维持生计。 如果关中断掉四郡的粮食,那不出几个月,四郡就是尸横遍野,这毫不夸张,死的人不会是一万两万,而是十万,二十万,乃至于更多。 如果这世上的粮食只够九个人吃饱,却有十个人,那结果会是什么呢? 会是每个人都少吃一点,让每个人都活下去吗? 不会。 结果会是疯狂的残杀,还能活下五个人算是好的。 曹承嗣只在轻描淡写间就让这么多死去,就算是他的党羽,也觉得一阵阵森寒传遍全身。 曹承嗣会是一个好的主君吗? 他们深深的怀疑着。 在这个洛氏留下无数烙印的世界上,所有的圣王都有同一个特质,那就是在个人品德上的卓绝,那就是仁,那就是以身作则。 从邦周开始,圣王都是那些能力极强,而又有情义的王者,因为那些使用帝王术的君王,都被洛氏带头针对的一事无成,比如当初那位造就了洛国百年不朝周的血色王畿的制造者周僖王。 他是有权术手段的,如果洛氏的道德水准不那么高,周僖王完全可以用好处,比如赐土、升爵、赐民,等等不容任何诸侯拒绝的好处,来将洛氏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洛氏,洛氏毫不犹豫的拒绝和这样一位天子合作。 于是他只能悲哀的成为一个邦周的昏君,受到后世的唾骂,直到现在。 再比如周懿王,他本来应该成为一个导致国家变混乱的角色,但因为他性格仁善,于是洛氏支持他,最终成就了一番功业,虽然他不是个圣王,但在邦周中,是不容忽视的角色。 一千年以来,洛氏在选择盟友时,总是首重那个人的品德而不是纯粹的看待利益,这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天下。 直到进入汉朝,实际上依旧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天下人对天子的要求是变高的,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好人做不了皇帝就能够概括。 皇帝可以杀伐果断,但很简单,公平,权贵们要一个公平,如果皇帝双标,那就是不尊重臣子,权贵们就敢向皇帝拔刀,而天下人支持这种行为。 汉文帝刘恒曾经的太子九江厉王刘启,就是因为这个而死,他杀死了齐公的公子,如果当时不贬斥刘启天下人都不服气,汉家的法度就会毁于一旦。 那些不愿意遵从这些准则的皇帝,那些自以为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帝,都成为了昏君,甚至被上一个恶谥,这就是天下人的选择。 换句话说,天下人不喜欢刻薄寡恩的皇帝。 这种风气之下,曹承嗣这样的人,自然就会被质疑,但这短短几十年之内,似乎曹承嗣这样的人已经不少见。 而且。 没有人再像洛氏那样旗帜鲜明的站出来反对这种人,于是天下人就默认了这一点。 曹承嗣自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在想什么,他已经开始思索怎么去整治自己的政敌,那些人就如同藏起来的虫豸一般,杀不尽斩不绝,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接受他的统治呢? …… 曹承嗣在短暂的调查后,就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查不下去,线索到了一定程度后,都会断掉,他立刻就知道这是有身份很高的人在阻碍。 但他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真的有人在和凉州的叛军暗通款曲,这个事实让他又惊又怒,这是一件完全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在某种程度上说,他甚至怀疑凉州叛军是不是听命于某一个势力,而这个势力正和他敌对,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势力到底是谁主导的。 当初的辅政大臣党羽,他认为自己已经清除干净了,剩下的明明都是自己人和自己的盟友,只有少数人不属于己方,但并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不正常!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曹旭给曹承嗣送来了一个很关键的消息,“太后召集了她的族人进京,还带来了族兵,现在已经进了皇宫,据说要给她的亲族封公侯,然后接管宫卫。” ??? 曹承嗣望着曹旭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问道:“让族兵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结果现在才知道?” 他整个人都是傻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对皇宫的掌控自然说不上是百分百,但怎么也不至于让一支军队进入皇宫而不知道吧。 不要说进入皇宫,一支军队刚刚进入长安地界,就应该被发现,然后被拿着魏军武器的山匪杀死在半路上。 曹旭苦笑道:“王兄,这支军队据说只有数百人,他们是装作老百姓分批进入的,太后毕竟才是皇宫的主宰,她下令让一些人进宫,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我们又没和太后撕破脸,这些不臣之举,自然是不敢做的。” 曹承嗣知道曹旭说的对,太后和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天然君主,就算是他的先祖曹操,也有差点就管不住刘协的时候,这就是皇帝天生的优势。 但他还是无法忍受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随本王进宫,本王倒要去问问太后,她召这么一支族兵过来,是要做什么,本王还要问问,她的族人真的要和本王为敌吗?” 进宫? 曹旭震惊的看着曹承嗣,在他看来曹承嗣这完全就是急昏头了,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他连忙劝道:“王兄,这个时候进宫,你是要去和太后撕破脸吗? 如果是的话,那弟弟认为直接派兵围攻即可,但如果不是,那就当作这件事不知道,稍后派人问询一下即可。 不过是数百人而已,我们手下的兵力远远不是数百人所能够比拟的,弟弟认为你不需要这么焦急啊。” 曹旭的这番话很是关键,成功的将愤怒上头的曹承嗣劝了回来,他连续深吸了几口气,转头望向曹旭道:“不能再等了,将名单上所有可能和凉州叛军暗通款曲的人全部拿下。 然后一手和凉州打仗,一手开始准备夺权。 让太后和皇帝还坐在位置上,实在是过于危险,必须要尽快让他们下台。” 曹旭欲言又止,曹承嗣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有何事就直接说。” 曹旭低头问道:“王兄,按照现在的惯例,通常都会给前朝君主一个郡公的爵位,我们……” 禅让都会给前朝皇族一个体面,魏国的陇西郡公以及燕国的辽西郡公,还有梁国的郡公,都是这种模式,但那是异姓夺位,让对方去奉承宗庙。 如果曹承嗣夺权的话,两人都是曹氏,那让小皇帝去奉承宗庙可就太可笑了,曹承嗣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小皇帝年纪还小,偶感风寒,崩逝。” 曹旭身体一颤,又是弑君,当初曹髦就是死在曹承嗣手中,没想到现在曹髦的儿子也要死在曹承嗣手中,“王兄,太后那里……” 皇帝年纪小可以直接让他早夭,其他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太后可是成年人,杀是不能轻易杀的,难以掩盖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弑君者登上君位,上一个这样的君王,还是在邦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而且最后的下场都不好。 曹承嗣不能背负一个这样的名声登基。 曹承嗣沉思片刻道:“太后这个女人,还要思索一下,一个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儿子的女人,总是好拿捏的,毕竟她是个蠢货。 你先去处理皇帝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尽快的见到结果,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登上那个位置了。” 他垂着头低声道:“王兄,弟弟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曹承嗣当然不会直接冲进皇宫中,手起刀落将皇帝杀死,那实在是太过粗暴,那么做的话,他做皇帝的那一天,恐怕就是遍地皆反。 他在宫中的眼线那么多,给皇帝下点药,或者制造一点意外不算是难,一个小孩子,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曹承嗣什么都不做,皇帝能不能活到十岁都是个大问题,根本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算是皇室,十个孩子能养活三四个就算是运气好的。 不过曹承嗣不准备去赌,他要皇帝稳妥的死去。 他的目标很是简单,那就是安安稳稳的登上皇帝位置,完成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为了这个目标他努力了太久,几乎舍弃了一切的东西,他绝不能失败! ———— 弑君夺位,阴谋政变,恍然间,天下仿佛回到了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一个人的死去,却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启。 魏殇帝的死,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但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于一场阴谋,这种怀疑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从心而生。 因为人们相信,在那个时代,弑君是一件极其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个时代人心的变乱,从中可以窥见。——《诸夏·南北朝》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人心已乱2 此时的魏国,正处于极度恐怖的政治氛围中。 为何这种氛围目前只在魏国中出现,这不是一个偶然的情况,自曹爽开始,魏国就进入了这种极端的政治氛围,到了司马懿那一波进入了高潮。 此刻没有多少人正大光明的反对曹承嗣,不代表他就真的得到了人心,在看不见的角落,还有无数的人在盯着曹承嗣的破绽。 皇帝年幼,这对政治斗争不利,许多人都在等着皇帝长大一点。 那个时候就会有无数人站在皇帝一面,去打垮曹承嗣,后汉以来的政治逻辑便是如此。 但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时代,曹承嗣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疯狂也是其他人所难以想象的。 任谁都想不到,只不过是太后的一点点异动,竟然直接就让他升起了弑君的想法。 这种疯狂,就算是把司马懿放过来都不至于。 …… 皇宫中,那巍峨华美的宫殿,依旧如同往日般沉凝,但殿中来回奔波的人却显出慌张和焦急。 殿中床榻上,小皇帝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太后一边垂泪一边握住他的小手,在床榻边跪着一群太医,皆是神色慌张。 又是一个太医摇着头跪在那里,束手无策。 孩子的身体太过于脆弱,就算是现代好的儿科医生也可遇不可求,就更不要说这个时代,当初洛氏在赴死时,独独留下医圣作为家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太后已经彻底绝望,她的一切都指望着儿子,但是现在却眼见着皇帝就要逝去,恨声道:“将那些看着皇帝的内侍宫娥,全部处死,连皇帝都看不好,活着有什么用。 你们若是能治好皇帝,予给你们封侯,若是治不好,全部都要死。” 此言一出,一众太医顿时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着头,祈求皇太后能够饶恕他们的性命。 太后的弟弟匆匆走进殿中,在太后耳边说着什么,太后一听面上的愤怒就更深,咬着牙恨声道:“曹承嗣,予和你不共戴天。” 她这话一说出口,殿中的宦官和宫娥立刻都低下了头,神色间满是惊慌。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宫娥惊声叫起来,连忙一看,皇帝竟然胸口已经没了起伏,直接殒命,她悲痛至极,嚎啕大哭道:“皇儿啊。” 一时之间竟然悲戚不能起身,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先是让她的弟弟将殿中之人全部处死,而后拉着她弟弟的手道:“要给皇帝报仇,将曹承嗣唤进宫来,然后将其乱刀砍死,才能消我心中之恨,杀了曹承嗣,我们就能另立新帝,否则他一定会登基,他的血统已经几乎是最近的。” 太后弟弟本就有这种心思,当即点点头,沉声道:“太后放心,臣一定将这件事办妥,让曹承嗣这个弑君的恶贼,血债血偿,他这种该上青史的奸臣,绝不能逍遥活在世上。” 略显平静的长安城,被皇帝突然的死去所震撼,太后在宫中下发旨意,让群臣进宫为皇帝哀悼,这属于正常操作,大部分人都没有多想就直接进宫。 但曹承嗣却不如此想,他知道皇帝肯定要死,皇帝崩逝的消息是真的,但作为一个擅长玩弄阴谋,他不喜欢让自己深陷险境,眼见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他不想出现任何的意外。 但不进宫是不行的,皇帝死了,身为臣子却不进宫,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曹承嗣虽然无耻到了极点,但他却想要得到一个尽可能的好名声,弑君这种事自然不能和他搭上什么关系。 他在府上左思右想,先是让人整肃皇宫的宫禁,将自己最精锐的死士都换上,而后在内衬中穿戴甲胄,再带上护卫一起前往,必须要把自己保护起来。 等到了皇宫后,其他人都是官服,而曹承嗣却是如此,自然引起了一众人侧目,当即就有人问道:“大将军,伱带护卫进宫,所为何事?” 曹承嗣冷冷回道:“太后亲族刚刚进宫,陛下就突然暴毙,本王认为其中定然有蹊跷,如今大魏曹氏皇族中,本王血统近、威望高、能力强,本王担心有人对本王不满,这有什么问题吗?” 曹承嗣开门见山,顿时让其他臣子有些哑口无言,他知道与其遮遮掩掩,不过直接将话说开,毫不掩饰对皇位的野心,身为武皇帝的后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说对皇位没有念想,那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有了这个借口,带一点点护卫进宫也就有了理由,如果不愿意,那他就不进宫了,那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指摘他。 一众人在卫士的指引下很快就进入了宫殿之前,上面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绸布,一片肃穆悲伤之感,众臣腰间皆系着白布向前而行。 曹承嗣确定皇帝是真的死了,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又左右望了望,他的死士也出现在这里,心中渐渐放下了心。 一行人走到宫殿中,皇帝的棺椁已经准备好,曹承嗣刚刚踏进殿门,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这相当的不合理,他可是太后一直都比较信任的人,在场的官员中,他也是最位高权重的那个人,太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忽视自己。 他借着殿外的光一看,便见到太后紧绷着脸,却时不时的视线游弋,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 这太后,没安好心啊! 曹承嗣以己度人,这个时候若是有神射手埋伏在屋顶上,或者棺椁后面,自己在棺椁前面磕头,立刻就是升天的结局。 想到这里,曹承嗣迈步不停,朗声问道:“太后,那屋梁上和棺椁之后的黑影,还有角落中的黑影,都是何物啊?” 他这一诈,本就心理紧张到极点的太后立刻就绷不住了,以为是被曹承嗣所识破,立刻尖声道:“杀了曹承嗣这个弑君的奸贼!” 这一声。 犹如来自极北的寒风,吹过凛冽的冰原,而后刮在此刻的皇宫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以为是听错了,他们只来得及转头望向太后。 曹承嗣只觉亡魂大冒,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就见到在棺椁之后猛然站起几道雄壮的身影,曹承嗣本能的退出殿中,便听到箭矢钉在地上,箭尾的羽毛甚至还在轻轻颤动。 一股死亡的气息直接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这陡然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就在皇帝的灵堂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太后要对大将军动手,毫不掩饰的杀机,若不是曹承嗣早就有防备,现在已经是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而且太后刚才说什么? 弑君? 皇帝的死是因为大将军? 这个听起来有些觉得颇为荒诞的事,现在一品,却觉得很是有可能,实在是曹承嗣在清除了其他的辅政大臣后,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忠臣。 见到曹承嗣躲开,太后又急又气,怒吼道:“都看着做什么,杀了曹承嗣,皇帝就是被他杀的,你们都要看着弑君者逍遥不成?” 曹承嗣躲在护卫之后,高声狡辩道:“太后,到底是谁在污蔑我,皇帝绝不是我杀的,我是国家的忠良啊,怎么能够这么污蔑我?” 但是太后根本就不给曹承嗣说话的机会,曹承嗣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单纯的狡辩没用,他眼中一发狠,立刻大吼道:“太后,你被奸人所蒙蔽,臣只能得罪了,若是日后有机会,臣再负荆请罪。 上,将这些蒙蔽太后的奸人全部杀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魏国中最神圣的所在,竟然直接开始了火并,箭矢在空中纷飞,传来一阵阵的惨叫,那些朝臣可算是惨了,他们都没有穿铠甲,无论是太后还是曹承嗣,都没有想着留手防止伤到他们,顿时就有数十人被流矢所射杀,简直死的冤枉到了极点。 其余人要么向着殿中跑去,要么向着两侧奔逃,都誓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曹承嗣的人手更多,渐渐占据了上风,这下太后的脸色更难看起来,她本以为今日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曹承嗣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在皇宫中自己竟然都不是曹承嗣的对手,曹承嗣藏身在军队中,见到局势渐渐偏向自己这一侧,不由心中大定,但他现在所顾虑的是要不要杀死太后,还有就是这些朝臣,如果杀了太后的话,那这些朝臣都得死。 从他一步步上位以来,那些反抗他的人,已经被杀了不少,现在杀掉他不畏惧,但真的全杀光,他都不知道谁来替他统治这偌大的魏国,最重要的是,杀了这些人,那弑君的罪名就真的要安在他的头上了。 随着太后麾下士卒的渐渐减少,太后从满腔的愤怒中清醒过来,脸色愈发的煞白,她开始感到畏惧了。 先前躲起来的臣子中,还是有些比较清正的臣子没有在之前被杀的,忍不住站出来道:“大将军,在皇宫中擅自动刀兵已经不对,难道还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杀死太后吗?” 曹承嗣闻言当即朗声道:“本王是国家的忠良,做出现在之事,都是太后所逼迫,如果太后愿意放下武器,将蛊惑她的奸佞交出来,本王是绝对不愿意见到血的。” 又有人站出来道:“大将军太后说你弑君,发生这件事,你应该出列和太后对峙,洗脱罪责,还一个清白,而不是在这里做这些悖逆之事。” 这些人表面上是在调和矛盾,实际上就是偏向太后,只不过在曹承嗣的淫威之下,不敢直接明说而已,在朝堂上敢明说的人,都已经被曹承嗣处理掉了。 洛氏影响了这个世界一千多年,所培养出的士人自然有许许多多,但那也经不住曹承嗣杀,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嘴上骂曹承嗣两句,但是最后迎来的却是曹承嗣的屠刀。 或者说,这种屠刀在魏国已经挥舞了很多很多年,不仅仅是曹承嗣一个人而已。 太后还在犹豫着怎么办,曹承嗣麾下的士卒已经杀进了大殿中,围在太后身边的只剩下数十人而已,曹承嗣同样进入殿中,高声道:“太后,臣想要和你谈一谈,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臣实在是不愿意让我魏国中,发生这样惨烈之事。” 眼见大势已去,尤其是一具具尸体倒在她的身边,那鲜红的鲜血,近在咫尺的死亡,让她的恐惧到达了巅峰,只能答应曹承嗣的要求。 曹承嗣和太后相谈,自然不会让其他臣子听到,他先是向角落望了一眼,而后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就在几个死士的保护下和太后往侧边走去。 角落中的史官只觉阴影袭来,将纸张往怀中一藏,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只见士卒直接挥剑捅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浸透了怀中记录下的文字,还未曾干掉的墨痕,和血混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士卒们从怀中将纸张抽出,他们并不认识上面的字,直接撕成了碎片,沾染着鲜血的文字被抛洒。 魏国太史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盯着那飘洒的纸张,眼中满是痛苦,“至高的素王啊,神圣的洛神,洛氏何时重临天下,神圣的青史被践踏,我恨啊! 昭昭青史,蒙尘了。” 发生在这一角的一件事,不曾引起曹承嗣的注意,在过去的许多年中,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这世上再也没有那群碍事的洛氏了。 死得好。 这就是曹承嗣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是真的讨厌洛氏,天天讲什么道德,就连堂堂的天子都要囿于限制,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这样的强者就该站在世界的最巅峰,其他人都要朝拜和臣服他。 曹承嗣和太后走到角落中,面对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的曹承嗣,太后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谈什么,她只是俏面含霜问道:“曹承嗣,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所想要的吧? 怪予眼瞎相信了你,走到这一步,对不起列祖列宗。” 曹承嗣嗤笑道:“太后,那是我曹承嗣的列祖列宗,你一个外姓人在这理说什么废话,真是惹人发笑。” 太后娇躯轻颤寒声道:“曹承嗣,你就是要来羞辱予的吗?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看看杀死太后的罪名,能不能让你也死在万人的唾骂中。” 曹承嗣轻声笑道:“太后,你不用吓本王,若是你真的有寻死的勇气,现在就不会和本王在这里废话,事实上,你就是不敢做这些事,于是才站在这里。 死亡,的确是这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事情。 你不想死,我可以不让你死,而且还给你荣华富贵,就这么简单。 而且,你有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在曹髦的妃子里面,你不算是受宠的,如果不是太子继位难道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更不要说是成为皇太后,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一个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的女人,才刚刚三十岁,又不能再嫁,你的后半生会是怎样的呢? 只要你支持我成为皇帝,将弑君那些话收回去,我会让你生活在皇宫中,还按照太后的所有供给给你,这可以说是极度的优待。” 太后的身影在不住颤动着,曹承嗣望着太后,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微笑,他相信太后一定会答应。 他对太后还算是了解,实际上今日太后竟然敢和自己兴兵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后懦弱的本性,一定会屈服。 …… 曹承嗣在还活着的臣子面前登基成为皇帝,但他或许是登基的时候,最不合法的一个皇帝,一个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皇帝,无论皇帝是不是他杀的,但无数的传言都足以让他成为一个笑柄,在史书上,他不会被记录为顺位继承的。 另外三国的史书一定会大书特书,将各种揣测都写上去,虽然不知道在魏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编。 曹承嗣的欲盖弥彰,不能让魏国人信服,那些官员不敢说话,但那些士子却是敢的,士族虽然进入了门阀的阶段,但无论是什么阶段,都有那些热血的士子。 前面几件事,之所以民间反对曹承嗣的人少,是因为曹承嗣做的手尾比较干净,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但这件事他再怎么处理,也不可能处理干净。 丑恶的嘴脸可谓是彻底的暴露了出来,那些心怀正义的士子爆发了,在长安的街头巷尾以及书院中大肆批评着曹承嗣。 刚刚成为皇帝的曹承嗣,坐在皇位上,他的脸上满满都是志得意满,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走到了人生巅峰,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在此刻,算是完结,竟然颇有一种死而无怨的感觉。 他很快就收敛心神,他不仅仅要成为魏国的皇帝,还要成为整个天下的皇帝,而后他就得知了正在长安街头巷尾所传来的消息,顿时暴怒。 一道旨意从皇宫中传出,这是曹承嗣的第一道旨意,却不是大赦的圣旨,而是一道杀戮的旨意。 “朕曾经听闻自古以来,臣民总是尊敬的对君王去言语,于是君王得以仁爱的对待他的子民。 但是现在朕所见到的却是什么呢? 臣民在批评他们的君王,用那尖酸刻薄的言语,这难道是人所能够忍受的吗? 朕想要成为一个仁慈的帝王,但是却有许多人的不愿意,他们逼迫着朕去发怒。 朕要在这里告诉魏国的臣民,朕不能忍受那些腐儒的言语,他们在那里造谣中伤朕的品德。 朕知道有人用孟子的话来批评朕,朕知道有人用墨子的话来指责朕,朕知道有人用洛孔二圣的言语来告诫朕。 用所谓圣人的言语来诋毁朕的圣明,这是苍天也不能忍受的,这是圣人的悲哀。 唯有用最严厉的惩罚去告诫这些人,就这样,晓谕所有的人。” 伴随着这道圣旨一起下发的,是无数的官差从皇宫以及官府中走出,然后将那些在街头巷尾谈论的士人抓起来。 如今天下的读书人是很多的,在先汉时期,太学中的读书人就已经过万,几乎每一个国家中,都有大量的读书人聚集在京城中,魏国也不例外,这些读书人一抓就是上千人。 这幅场景几乎瞬间就让人想到了秦朝时期的焚书坑儒,或者说焚书坑儒在这件事面前都是小事情,因为秦朝的孟儒并没有那么多。 在无数人的咒骂下,这些士人被抓,然后死在监牢之中,几乎每天都有人在监牢中死去,因为曹承嗣坚持认为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他的想法不算是错,但却不可能找得到真正的主使者,就如同那些曾经反对他的臣子,其中有许多的清正之臣,是因为心中的道义而出声的。 这天下有无数的士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心怀正义的人呢? 洛氏离开了数十上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对一个国家王朝来说,已经能够变化的很快,但对于一个学术思想来说,还产生不了很多变化。 学术思想的变化是缓慢的。 在洛氏离开后,整个社会在堕落,但是学术还未曾堕落,于是出现了很多不合时宜的人,这些人还停留在上个时代中。 那些直面曹承嗣的大臣死光了,现在轮到这些曾经见不到曹承嗣的魏国士子了。 那些出身孟儒的士子,那些仅存的最后的黄老学子,那些已经几乎不曾在政坛上发表意见的墨家学子,还有许多清正的儒生。 在这一轮的风暴中,几乎是首当其冲,直接面对了曹承嗣。 双方的对面,就仿佛像是两个时代的碰撞。 曾经出现过曹承嗣这样的帝王,但他们最后都很快就被轰下了台,比如汉戾帝,就连实行党锢之祸的汉灵帝,也没有敢于大规模的去杀士人,他所杀死的士人一共只有数百个。 而且那些人是出现在名单上的。 但曹承嗣不是如此,他完全是按照学派在杀,但凡是学习孟儒等几种经典的,又在长安城参加过集会,就全部都要杀死。 “魏国的国祚不会长久了。” “做下这种人神共愤之事魏国将要灭亡了。” “昏君啊昏君,我要看着你死去。” 无数的咒骂在长安城中响起,即便是听者也只感心有戚戚焉。 但长安城并没有陷入混乱中,因为曹承嗣严格的控制着街头巷尾,让这些哀嚎在牢狱中响起。 “将他们的舌头拔出来,将他们的牙齿打落,将他们的手脚砍下,这是诅咒一位皇者的代价。 无论发生什么,朕都将正面去面对,就算是狂风暴雨,你们这些悖逆之辈,绝不能动摇朕的坚持。” 曹承嗣冷酷的下令,向整座长安城宣告着自己的坚强意志,没有任何的言语能够动摇他坚强的内心。 这种毫不悔改的态度,让人只觉胆寒,谄媚的小人很快就围绕在曹承嗣身边,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拥有挺直的脊梁,曹承嗣选择将他们全部打断。 他读过许多的历史,那些皇帝总是放过那些敢于进谏的臣子,于是那些臣子得以扬名,而皇帝则成为反面的典型,他绝不让人借着自己成名,那些所谓劝谏的人,他会让他们都在凄惨中死去,等到那些人死完,也就不会再有人反对他了。 长安城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一具具被草席所裹的尸体从牢狱中被运出来,隐隐有血从推车上滴下,这些尸体全部被扔到长安城外二十里的乱葬岗上。 那里终日有豺狼野鼠出没,这些尸体终将会成为一具被啃噬殆尽的白骨。 一具又一具长安城的百姓从惊诧到麻木,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牢狱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无论生前如何,只不过是一具草席一裹,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罢了。 会不会有人后悔呢? 一定会有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是常人所敢踏入。 但会不会有人不后悔呢? 即便是重来一次,也依旧会如此呢? 会的。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心中怀着光,这些人单枪匹马自然是照不开那沉重的黑暗。 但当这些人聚合在一起时,就会将光播散在整个天下。 这些人在死前,许多人都在怀念洛氏吧,那个在过去一千四百年,始终带领着天下持光之人向前的家族。 回来吧。 ———— 曹承嗣阴使宦官鸩杀魏帝,又淫太后,杀朝臣数十,以夺大位,实奸人恶贼,人神所共愤也。——《魏国遗事(燕太史著)》 ———— 曹承嗣暗通宫闱,魏帝病笃,承嗣进药,致魏帝崩,承嗣迫太后屈,又杀忠正百有余人,魏人皆掩面泣。——《魏丑年宫变记(梁王献之记)》 ———— 承嗣阴鸷,颇肖其祖,魏武迫汉声,承嗣弑魏帝,屠戮长安,死伤数万,真承先之德也。——《魏贼列传(季汉实录)》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人心有是非善恶3死 九天之上,姬灵均望着这一幕幕,带着些许感慨。 她来到英灵殿中,将这件事,讲给洛苏听。 洛苏翻动手中的书籍,他的手指白皙到透明的程度,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光在指尖,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姬灵均颇为感慨的说道:“老祖宗,家族才离开中原连一百年都不到,为什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家族一千多年所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呢? 请您为灵均解惑。” 洛苏闻言合住手中的书,望着姬灵均轻声道:“灵均,以你的聪慧,何须我来解惑呢? 那些被杀的仁人志士,就是家族所存在的价值,不是一场空,有坚持正确的人在,就足够了。” 姬灵均沉默了一瞬后声音低沉道:“但他们失败了,为什么会失败呢?” 洛苏笑了起来,转瞬间又收敛起来,认真道:“因为正确的人,掌握真理的人,没有掌握权力。 家族在过去的一千四百年所讲的道理,并不是没人会讲,后人口中的诸子百家之圣,诸夏圣殿中的那些圣贤人物,都知道这些道理。 但只有家族有捍卫这些道理的力量,于是一切冠冕和荣耀都落在家族的头上。 现在没有人拥有力量,于是他们遭遇了巨大的挫折。 但失败? 呵,不会失败。 你以为那个什么曹承嗣能杀尽那些仁人志士吗? 你以为那个什么曹承嗣能得到最后的成功吗? 我看他已经危在旦夕,我看他已经离死不远。 有的人不为了正义,却也会执着正义的冠冕而行,去审判罪恶。 因为人心,有是非善恶。 这就是家族的价值。” …… 大肆杀戮士人。 上一个这么做的,是董卓。 反对从来不会因为杀戮而停止。 要么激烈的反抗,诸如政变、造反。 要么沉默的反抗,诸如摆烂。 如果在一个大一统王朝,杀一批,拉一批,国家不会走向衰亡,因为中央可以平定那些叛乱。 但在诸国并立的乱世中。 如今的魏国是一副什么样子呢? 魏国巅峰的时候,掌握着关中、河西四郡、草原以西、蜀地、河东、河洛,但随着曹承嗣开始在魏国中搞风搞雨,魏国相继失去了河洛、河东,蜀中已经割据,河西四郡正在叩关。 魏国已经只剩下了关中,不过是三辅和凉州四郡而已,即便是这七郡之地,也已经是暗潮汹涌,只等一个突然的机会,就会变天。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 魏国长安所发生的消息,如同暴风般席卷了整个魏国,长安距离蜀中那么近,自然很快就传了过去。 成都。 在蜀中割据之后,曹律就一直都关注着关中的消息,他最担心的就是关中振作,然后攻破蜀中,来清算他这个背叛者。 没想到啊,他左等右等,等到的竟然是曹承嗣登上皇帝位,还在长安大肆屠杀那些反对他的人。 他可真是又惊又喜,惊讶于曹承嗣的疯狂,欣喜于曹承嗣的疯狂。 他将信件翻来覆去的看,然后传给左右亲近的人,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不住的拍着地笑道:“我还以为曹承嗣是个不凡的人物,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蠢货,不,是个疯子。 他玩弄阴谋诡计是入了迷,于是就以为天下人都信奉那一套了。” 曹律左右的臣子见状问道:“大王,曹承嗣在关中倒行逆施,我们要承认他的皇位,还是要反对他? 他毕竟是合法的皇帝。” 嘎! 曹律的笑声戛然而止,颇为无语的说道:“伱怎么能说出承认他皇位的话来? 他是合法,但不合理。 道理比天大! 就算是不为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为了千秋青史,也要反对他,立刻向大魏的名士以及与我交好的官员发信,绝不能承认曹承嗣的皇位。 给孤打起旗号,孤从今日起,自立于蜀王,不再听从长安大魏皇帝的命令。” 自立! 彻彻底底的自立! 这和先前割据已经完全不同,这是彻彻底底的打曹承嗣的脸,按理来说,群臣应该是要劝一下这么重大的政治举措的,但蜀中的这些臣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齐刷刷跪在曹律面前,齐声道:“拜见大王。” 等到众人站起来之后,沉声问道:“大王,我蜀国可是要率兵讨伐长安吗?” 曹律思索了一下摆摆手道:“不行,长安的实力还是比较强大的,我蜀中士兵擅长山地作战,不擅长在平原上作战,尤其是没有骑兵,不能和长安硬碰硬。 先等河西四郡和关中消耗一波再说。” 虽然曹律没有直接进攻关中,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称王就是那个所有魏国人都在等待的导火索。 所谓星星之火,曹律的自立直接将这把火点燃到了熊熊之火的程度。 河西四郡的造反本来是一隅之地的反抗,结果在河东、河洛相继失去,蜀中自立的情况下,四郡打七郡,竟然变成了少半个魏国的烽火狼烟,性质立刻就变了。 曹承嗣人在长安坐,噩耗四处来,蜀中的自立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当消息传来时,他正在皇宫中,和手下的将领研究如何平定河西四郡,这片土地是他最有把握能够轻易取下的。 但蜀中的消息将他震得脑袋嗡嗡,“曹律身为宗亲,竟然背叛大魏,真是卑贱之,该杀!该杀!” 说这话时,他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为宗亲,却两次弑君。 他手中持着剑,在殿中乱劈乱砍,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喘着粗气,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面对暴怒的曹承嗣,有宫娥害怕的发出了一些异响,他直接冲过,一剑将宫娥捅了个对穿,鲜血直接狂飙到他的脸上。 “贱婢,该死!” 那宫娥满脸不敢置信的倒在地上,殿中其余人噤若寒蝉,有不少人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兔死狐悲的愤怒在这些人之中传递着。 …… 燕国中的政治局势同样相当的微妙,在皇帝暂时将太后和慕容恪之间的关系缓和后,燕国中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恪抓住机会,将慕容垂搞出了蓟城,让他前往距离蓟城最远的河东郡坐镇。 蓟城中,慕容恪给慕容垂送行,斟酒道:“七弟,此番去河东坐镇,为兄对你期望很高,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慕容垂苦笑道:“明明是发配,什么坐镇,我又能做什么呢?” 慕容垂这话倒也没有什么错,真正的坐镇是要拿着圣旨或者极高的官职去的,比如开府仪同三司、河东郡王、都督河东诸军事、河东行台尚书仆射,有这种官职才叫做坐镇。 慕容垂身上就连一个河东刺史的官职都没有,这算是什么坐镇,的确只能算是发配。 慕容恪却笑着说道:“七弟啊,为兄今日就交给你一个道理,人在外面,身份如何,都是自己给的。 你是父亲的儿子,是大燕的王爷,身体里面流着慕容氏的血,这就是你天然的优势。 而且在河东,我还有几个人,这些人都会听从你的命令,你只要真的有能力,为何不能在河东成就一番事业呢? 抓住一切机会。 你有这个天赋,我相信你。” 慕容垂带着疑惑和恍然离开了蓟城。 他来到河东后仅仅几个月,魏国就爆发了曹承嗣之事,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等到蜀中自立的消息传来后,他就知道这的确是上天所赐予的机会。 慕容垂自己本部的兵马只有一千人,这点兵力并不算是什么,这也是他说自己是被发配的原因,但这几个月,他在河东积极联络,只要能够说服和慕容恪交好的几个人,他所能控制的兵马,很可能膨胀到六千之众! 河东郡已经划成了两州之地,不过因为划分的时间比较短,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慕容垂将一向和自己所交好的几个人叫来,说起自己的计划。 “如今魏国中发生了混乱,三辅中有士族前来联络我燕国大军,希望我大燕能够率军平定乱局,他们愿意献上魏国土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本王准备响应关中的请愿,率领我大燕儿郎,渡过黄河,去夺取关中。” 慕容垂的计划几乎瞬间就吓到了几人,“大王,河东大部分的军队都不在我们手中,我们只有几千人,钱粮也不足够,前往关中那不是送死吗? 而且,太原王殿下说过,现在河东的局势,是因为蓟城的政治格局,在蓟城政治格局没有什么变化时,河东不会有什么变化的,这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这种稳重成熟之言,一向是最能得人心的,但慕容垂却压低声音断然道:“本王不知道什么政治格局,那些繁杂的政治本王不太懂,但对军事,本王再清楚不过,现在就是攻取关中最好的时机。 如果真的让长安把三辅举义的烽火熄灭,那我大燕夺取魏国的时间就要大大的往后推了,你们要知道,魏国的大乱是没有波及到民间普通百姓的,如果真的让曹承嗣将那些反对他的魏国权贵杀掉,我们是不可能攻取魏国的。” 慕容垂对军事太过敏锐,他看得很清楚,魏国曹承嗣虽然乱搞,但却没有波及普通的百姓,最根本的层面上,魏国没有乱。 魏国之所以现在显得这么乱,是因为魏国现在的民,已经降不到老百姓的头上,那些士人才是现在魏国的民。 官逼民反。 现在反的就是这些士人,如果让曹承嗣将民沉到更下层,那就要等待更下层的民造反才有机会了。 慕容垂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几人还是犹豫道:“大王,但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怎么可能攻下关中呢,数千大军的粮草,也不好准备。” 慕容垂一挥手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我军虽然少,却都是精兵,只要使用恰当,自然足够,况且关中有数百万子民,都是我们所能够利用的。 邀请我军前往关中的士族,会为我们提供军队和粮草,这就叫做王者之师,箪食壶浆以迎,史书上都是这般讲的。” 慕容垂还是相当有人格魅力的,他举手投足的强大自信加上过往的战绩,让人不仅信服。 只剩下一人略有些迟疑的问道:“大王,卑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关中士族和我大燕一向联系极少,甚至过往都是敌对。” 慕容垂笑着挥挥手道:“敌对才是好事,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是擅自行动,如果这些人和大燕有联系,那之后反而不容易掌控。” 慕容垂这番话透露出了一点别样的意思,“大王,我们擅自行动,太原王殿下在蓟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慕容垂拳头握紧了一点,咬牙道:“本王已经想清楚了,我们在关中越成功,兄长在蓟城就越安全,那个妖后在动兄长前,才会思考一下。 兄长实在是过于囿于那所谓的忠义,他被圈在了里面,为了保住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本王只能出此下策了,而且,这一定是兄长所愿意让我做的。” 他回想起在离开蓟城前时,慕容恪和他说过的话,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抓住机会,这就是最大的机会,能够摆脱燕国原有的力量,而直接拥有强大势力的机会。 若是真的能夺取关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挑的出毛病来,这可是为大燕开疆拓土,而且并没有花费什么代价。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再没有什么疑问了,几人对视一眼,慕容垂先伸出手,握拳,几人对拳一碰,齐声道:“素王庇佑!” …… 联络慕容垂等人的是左冯翊士族,这些人恰好在河东对面,慕容垂要出兵,不仅仅是要小心关中军队,还要避开河东郡其他人的耳目。 六千骑兵在夜色中渡过了黄河。 在清晨光线亮起的时候,慕容垂等人就已经出现在约定好的地带,斥候当然早就来到了这里探查,慕容垂做事相当的谨慎。 虽然这次进入关中相当的赌,但他实际上却是一个很谋定后动的人,打仗的时候并不喜欢冒险。 数千人高马大的骑兵出现是一件颇为震撼的事情,慕容垂在出现前,让所有人都将马匹和铠甲擦拭完,这支军队看着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任谁来看,都知道这是天下精锐。 总之那些迎接慕容垂等人的士族,眼中满满的都是亮光,满脸笑意的迎上来笑道:“大王真是神威天纵,老朽久仰大名啊。” 慕容垂在魏国中的名声可比燕国强多了,毕竟当初汾水之战,魏国人是知道输给谁的,在后续的战争中,慕容垂爆锤魏国各路大将,可以说是赫赫威名。 这就是左冯翊士族联络慕容垂,而不联络其他实力更强的燕国将领的缘故。 而且。 这些士族对燕国中的政治局势,是有了解的,知道慕容垂在燕国中被皇帝排斥,所以才想迎他入主关中。 是的。 这些士族就是想要给关中换一个主人,曹氏在关中乱政,他们已经受够了现在这种日子。 从后汉时起,本地的士族和军阀合作,就已经在每一个郡县中流传,刺史和别驾,郡守和佐吏,都是如此,到了汉末时到达了巅峰。 各地士族纷纷和军阀合作,乃至于支持军阀打天下,都是如此。 这种趋势从各国分别建立,渐渐出现了正统之后,才渐渐地消失,尤其是各国都重用宗亲,更是压制了士族。 但现在魏国再次兴起了这种潮流。 实在是曹氏连续的出事,让人心灰意冷,慕容垂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河东,又偏偏又大声望,真是时也命也,这个机会被他抓住。 慕容垂望着那些一车车运来的粮草,脸上忍不住露出真诚的笑意,朗声笑道:“令公实在是太客气了,曹承嗣倒行逆施,天下唾弃,垂能进入关中为关中父老平乱,这是垂的荣幸啊。” 一听慕容垂提起曹承嗣,一众老者立刻就是哗啦啦的眼泪流下,哭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边哭边唾骂道:“自汉戾帝以来,老朽未曾听闻过如同曹承嗣这样昏庸暴虐的君主,原来就这就是独夫吗? 关中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恳请大王救我等出水火,关中子民愿意奉献一切,和那曹承嗣同归于尽。 不仅仅是我左冯翊的百姓,京兆尹和右扶风的百姓同样如此,老朽的好友都来信说,愿意投入大王的麾下。” 慕容垂闻言思索一下后沉声说道:“诸位父老,垂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关中父老除掉曹承嗣这个祸乱的奸贼,垂决定沿着渭水一路杀进长安,一刻不停。” 啊? 哭声猛然一停,所有人都被慕容垂这番话震惊到了,要说渡过黄河之后,距离长安的确是不算是远,沿着渭水可以直接逼近长安。 尤其是对于骑兵来说,一片平原,根本就没有什么阻挡。 但众人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于冒险,哪里有什么都不查探,就直接冲到京城的? 慕容垂本来也没有这种想法,但待在渭水边,和这些士族交谈一番后,他突然发现曹承嗣的民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 而且。 慕容垂高高扬起马鞭朗声道:“曹承嗣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前往河西四郡平乱,留在郡中的军队,诸位父老暂时应当可以应对,也就是说现在长安只有万余军队。 这么一点军队是守不住长安那座大城的,他们只能出城和我野战,我麾下六千骑兵,数百甲骑,只要一战而胜,就能夺下关中。 若是让曹承嗣反应过来,他收拢长安附近的百姓,那反而可能会有意外。 所谓兵贵神速这就是战胜曹承嗣最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听到慕容垂说的斩钉截铁,这些士族却还是想要劝说一下,他们既是担心慕容垂会出现什么意外,那他们就要迎接来自曹承嗣的血腥报复,以曹承嗣的行事作风,就算是将他们这些家族全部屠戮干净,也不意外。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还担心慕容垂万一真的一战而胜,那在之后的分割利益中,他们就不能占据主导地位。 人心总是复杂的。 但慕容垂进关中可不是来做一条看门的狗,他是一只呼啸山林的山君! 在战场上,慕容垂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动摇,他望着那潺潺的渭水,蜿蜒着流向远方,就如同一条蛟龙般,滔滔的水声在耳边回响,他回身望去,已经看不清的黄河之水仿佛在翻腾,往南望去,秦岭在那里如同铁壁般,挡着试图走进关中的敌人。 就在这里! “诸位父老,速速跟上,若是能叫开长安城的城门,本王为你们记上大功一件。” 说罢这句话,慕容垂又是高声一笑,向着燕国骑兵大声吼道:“儿郎们,随本王冲锋,目标长安,魏国皇帝!” “喏!” 震天的齐声响动,六千人,一人三马顺着渭水直直的往长安冲去,马蹄声浪,地动山摇。 …… 来自蜀中的消息,让曹承嗣暴怒,来自长安城外的消息却让曹承嗣畏惧。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支骑兵出现在长安城外,甚至已经跨过了渭水,真正的逼近了长安。 他在无尽的畏惧和惶恐中将军队派出,怒吼道:“无论是谁背叛了朕,将这支燕国的军队放进来,等到朕灭掉这支军队,都一定会杀光他的全家,灭掉他的三族!” 在长安城外,慕容垂将军队列阵,无数的士卒按照队列站着,刀枪林立,甲胄齐全,这些骑兵都是精锐,每一个燕国的骑士手中都紧紧地拉着缰绳,控制着不住扬起前蹄的战马,这些战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战意甚至超过了士卒。 长安的士卒从各个城门中涌出,慕容垂走上前去,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本王遵从素王的教导,洛神的旨意,来到长安诛杀倒行逆施的魏国皇帝。 你们是要违逆洛神的旨意,和本王为敌吗? 你们是要违逆神圣的洛神,来为曹承嗣效忠吗?” 皇帝做了什么事,长安城里面的人最是清楚,杀士人对这些士卒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很多人恐怕还会直接笑出声来。 但杀士人在洛神那里,是不是一件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呢? 没有人知道。 慕容垂可不会迷茫,他毫不犹豫的下令,“杀进长安去,投降者免死!” 长安出来的军队,很是混乱,有的同情士人,完全不想和慕容垂作战,于是直接带着军队散开,有的则效忠曹承嗣,冲上来,但却被士气正旺的燕军直接冲开,不过短暂的乱杀,就直接崩开。 慕容垂所率领的燕军,从渡过黄河开始,就一直在行军,这本来应当已经是疲军,但人实际上是依靠那一口气,慕容垂在燕军还维持着那一口气,身体的疲累还没有影响到精神状态时,果断的发起进攻,那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将苍穹都给捅一个窟窿出来。 面对这样的燕军,这些本就处于混乱的魏军又如何能够抵挡,死的死,逃的逃,慕容垂在战场上纵横,眼见几乎就要控制全场,当即大声吼道:“愿意诛杀独夫的,露出左臂,一起进长安!” 他这是要让长安将士倒戈,跟着他一起杀进长安去,这些人只要做了这件事,就会对他形成一种依赖。 “举义!” “皇帝倒行逆施,该死!” “百姓已经痛恨他许久了!” “从愚昧中醒来!” “遵从洛神的教导!” 慕容垂听着一道道声音,他福至心灵的举起长剑大声吼道:“素王和洛神将庇佑我们!” “素王庇佑!” “洛神庇佑!” 无数的人高声呼着,而后汹涌着跟在慕容垂身后往皇宫中冲去。 曹承嗣绝对想不到,他派出去的军队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变成收割他性命的利刃。 慕容垂骑着马进了皇宫,望着那巍峨的宫殿,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感慨,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这么顺利的就杀进了长安,甚至即将要杀掉一个皇帝! 人生之际遇,实在是过于玄奇。 当慕容垂踏进皇宫时,曹承嗣已经被先行进入的士卒直接提着扔在了殿中,胯部流出几滴马尿,慕容垂等人走到曹承嗣身边,望着他那副丑态,慕容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曹承嗣,你杀戮士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吗?” 那些士人愤恨的指着曹承嗣怒道,曹承嗣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这个人只能生活在阴暗中,完全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慕容垂本以为他还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却只有杀人的勇气,却没有被杀的勇气,他彻底失去了兴趣,这种废物直接杀了即可。 ———— 厉帝妄造杀戮,其奸至重,其恶难言其行如虫,其人如豸,思之欲呕而望之如蛆也。——《北史·魏本纪》 (本章完) ------------ 今日无更 我只有一句话,你看书可以跳着看,我不可能跳着写,就这样。 ------------ 第二十三章:人心乱果有甜意4 在曹承嗣凄厉的声音中,慕容垂亲手了结了曹承嗣。 他手下的士卒本来准备替他动手,但慕容垂朗声笑道:“本王听兄长讲过武王伐纣的故事,在牧誓中有‘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的字句。 多么美好啊——‘今日我姬发,惟有恭敬的执行上天的惩罚’。 本王举着洛神的大旗走进魏国皇宫,现在唯有亲手斩杀魏帝,才是无上荣光,可有太史在? 当于青史上记下‘今予垂,惟恭行洛神之罚’,以昭后世。” 亲手杀死一个臭不可闻的皇帝,这对慕容垂来说,将是能够名留青史的辉煌之事,他当然不能错过。 太史? “大王,太史已经被曹承嗣杀死。” 慕容垂一愣,欲言又止,杀太史? 他低头望着横陈在殿中的曹承嗣,倒吸一口凉气,过了许久才说道:“那便请诸位将此事记下,日后再交给新的太史。” 于是众人不再劝,慕容垂亲手将曹承嗣杀死,结束了曹承嗣可笑的一生。 …… 在曹承嗣死后,无论上位的是谁,他必然会背上一个恶谥,这已经不值得讨论,宗庙也进不去,按照惯例,他这种君主都是要曝尸荒野的。 当然,曹氏宗庙已经倾覆,没人会将他葬入帝陵。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慕容垂的身份问题,以及关中该要如何去处置。 现在的关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曹承嗣所造成的问题还在不断伤害着关中的政治环境,他的暴死还会导致正处于河西四郡前线的魏国大军无所适从,以及关中各地大大小小的叛乱。 关中由谁来统治是个严肃的问题。 慕容垂亲手杀死曹承嗣,证明了他有动刀子的决心,他不仅仅敢杀一个所谓的皇帝,还敢杀更多的人。 在如今的关中,主要的势力有这么几方。 其一慕容垂所率领的数千骑兵,这个数字在全面国战时,自然是不够看,但实际上,在混乱的局面中,这数千人,已经足够纵横天下。 其二是关中大族,这些人深耕在底层,在过去的岁月中,不能在政治上施展抱负,但在地方盘踞很深,是魏国政治的最底层,再往下那就不是朝廷所能够接触到的。 其三是皇族,不仅仅是曹氏宗族,还包括宦官、外戚、勋贵等和皇族有姻亲故旧的人群,皇帝被慕容垂突袭杀死,但这些依附于皇帝的势力却还没有解决,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在前线的军队。 这些势力中,关中大族普遍对魏国的统治是怀有不满的,是慕容垂可以拉拢的,但曹氏皇族,这才是最关键的,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就非常考验慕容垂的手腕。 慕容垂略做沉思后,立刻说道:“魏国在前线还有三万大军,不容小觑,传我军令,先控制长安中的曹氏宗亲,而后前往招降,如果愿意投降的话,本王会上秉陛下,给他们加官授爵。 若是不愿意投降,本王将亲自率军击破他们,再诛杀他们的三族。 另外,尽快将那些出征在外的士卒家属全部找到,让他们给前线写信,早日一家团聚,才是正理。” 嘶。 慕容垂这办法可真是杀人诛心,军心动摇之下,还能有什么战力,但有不懂军事的人问道:“大王,恐怕那些曹氏的宗亲不会同意投降啊。” 当然不会投降,手中握着大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投降将自己的国家拱手让出,那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曹操的子孙还不至于那么没有骨气。 “军人,要有骨气!” 这是曹氏大军统帅曹建成的回应。 …… 河东。 慕容垂没有想过隐瞒,他是燕国的王,当然和燕国乃是一体,他在关中做下的大事,很快就传到了河东,那些河东诸侯知晓之后,瞠目结舌。 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来信,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慕容垂……” “怎敢直呼大王名讳?” “是,辽东王殿下不是镇守河东一县?” 下半句没有说出来,怎么突然就到了关中? 他们甚至不知道慕容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河东,结果突然就听到慕容垂已经控制了关中,甚至杀死了魏国的皇帝。 这是什么战绩啊? 河东诸侯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个消息压下来,这要是传回蓟城还得了? 太后和皇帝要是听到慕容垂立下这样的大功,皇帝或许还会欣喜一番,但太后大概要气死,他们这些太后派来的人,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又一想,这消息根本就不可能压得住! 慕容垂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领,他是燕国皇室大王之一,他的兄长是慕容恪啊,谁也不可能瞒得住。 “上报太后和陛下吧。” 几人无可奈何的说道,只能将这条消息交由信使送往蓟城,几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各怀心思,有人望着蓟城,有人却望向了关中。 …… 在慕容垂攻克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向慕容恪快马加鞭的送去了信件,所以在河东信使出发时,慕容恪已经先收到了慕容垂的来信。 在将慕容垂的信件读罢后,即便是慕容恪也有些震撼于慕容垂敏锐的眼光和军事才能。 慕容垂攻破长安说来简单,但在进入关中这种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之地之后,能抓住那一闪而逝的长安防御空窗期,果断发动奇袭这不是一般将领有勇气的。 而且能在燕国骑兵狂奔之后,不作停歇的进攻长安并且击败长安守军,这种兵贵神速的打法,极其优秀,要知道慕容垂还没有二十岁! 慕容恪读罢这封信就知道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好机会,或者说这是慕容垂的好机会,在河东的时候,他给慕容垂请封,就是为了关中,现在慕容垂直接将前置条件。 那接下来就是他在蓟城看能为慕容垂争取到什么了。 他沉思良久后,写了一封信交给慕容垂。 …… 慕容垂在攻破长安后,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关中的问题,他带来的都是武将和士卒,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他出主意,一个叫杨成,一个叫王猛。 杨成出身算是关中望族,弘农杨氏,在后汉末年的时候开始崛起,在魏国中一直都不温不火,不过正因为不太兴盛,所以没太遭到曹氏的打压。 在慕容垂进入关中的过程中,他是主谋者之一,他和大多数只想找一个保镖的士族不一样,他的目标是辅佐慕容垂,最终成就大业。 王猛就更简单,他本来是青州人,但燕汉间常有战争,燕国骑兵虽然攻不下城池,但却能纵横驰骋,南方往徐州同样是战乱,于是王猛就跟着家人颠沛流离,往比较安定的并州走。 王猛出身贫寒,所以经常接一下有工钱的活计,没想到慕容恪给慕容垂安排人时,将王猛安排到了慕容垂手下。 在慕容垂冲进长安后,一时陷入政治迷茫中时,王猛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猛和杨成出身不同,但却怀着同样的目的,在慕容垂控制了长安后,就向慕容垂进言道:“关中乃是周秦汉三朝兴盛之基,是王者之地,大王英姿盛容,何不以此为根基,笼络四方豪杰,成不世之功呢?” 慕容垂虽然是燕国臣子,但他知道自己被皇帝和太后所排斥,燕国中没有自己的位置,所以同样想要占据关中,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地位。 但他又不可能直接造燕国的反,而且现在他就连关中都没有拿下来,他对政治又没有什么主意,于是便问杨成和王猛道:“我军悍勇,但人数少,关中纷乱,需要监管,但军队分散那么力量就会变小,军队不分散则不能照应广大的关中,本王该要如何做呢?” 见到慕容垂在获得了这么大功劳后还是很清醒,二人先是同时松口气,而后对视一眼,颇有些争锋的味道,杨成说道:“大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大王认为什么叫做民心?” 慕容垂直接跳过自己猜测的那一步问道:“先生请直言。” 杨成斩钉截铁的说道:“所谓民心就是钱货、粮食、人口,能得到这些的就能够得到天下,失去这些的就会失去天下。 百姓喜欢仁慈的君王,仁慈的君王就能够得到这些,百姓喜欢英武的君王,英武的君王就能够得到这些。 大王想要拥有关中,就要得到关中的民心,就要让关中的百姓甘愿奉上钱粮和兵卒。” 谁是百姓? 当然是杨成他们这些人,王猛面无表情,虽然他秉持着打压豪强的策略,但他知道现在的关中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赞同了杨成的观点。 慕容垂闻言有些犹豫,因为杨成说的和他的兄长慕容恪说的有些不一样,他犹豫了一番后说道:“先生,待本王思索一番。” …… 在慕容垂有些犹豫的时候,他收到了慕容恪的回信,厚厚的一沓纸张,他立刻就知道兄长有许多话要和自己说,连忙拆开读了起来。 慕容恪在信中对慕容垂谆谆教导道:“七弟,你能在关中造下大业,为兄甚是欣慰,你果然是我慕容氏中的麒麟儿,数遍宗族也找不到你这样的大才。 为兄在思考,这世上有多少人的大业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又有多少人能够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成就一番不朽的功业呢? 思来想去,有一些话想要和伱说。 你进入关中时,兵微力寡,现在定然艰难。 但不要懈怠,当年汉光武帝孤身走五州,袁本初入河北,汉宣烈帝刘备走青州,乃至于刘表单骑定荆州,还有那豫章郡公洛子楚坐断东南,大多还不如你。 所以你不要有什么犹豫之心。 若是有绝强的武力,那自然是有宽松的余地可以转圜。 但没有绝强的武力,并不是一定不能辗转腾挪,为兄曾经和你说过,士族是开刃的利剑,是侵害国家之人。 但那只是对我大燕而言,因为我大燕是以军功勋贵起家,百姓头上已经有了一层不事生产的人,所以不能再负担士族。 但在没有这么多军功勋贵的地方,得到士族支持的人,就能够夺取天下,这是放置四海皆准的道理。 在你此番进入关中后,应当已经领教过士族的强大,他们襄助你很快掌握了局势。 接纳他们,这是你掌握关中的关键。 但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人天然就会效忠你,士族当然更是如此。 士族很强又很弱,朝廷没有多余的钱财去直接雇佣那些胥吏管理百姓,于是就要委托这些大族,那么这些大族就得到了基层的一切。 但仅仅是基层。 他们联合起来强大无比,但单独的个人却弱小无比,除非在梁国。 魏武帝当年能够轻而易举的逼死荀彧,曹爽那种废物能够逼的司马懿几乎命丧黄泉,这就是士族强大下的孱弱。 这是你不需要畏惧的原因。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联合关中的士族击败魏国残余的军队,将那些兵马吞并。 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解除除你之外的所有军队,让你自己成为整个关中,毫无争议的保护者。 就如同牧羊人保卫自己的羊圈一样,若是有哪只羊不听话,你可以直接杀掉它。 为兄相信你能够在战争方面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作为一个主君,要有足够的耐心。 钱粮暂时你插不了手,但军队要掌握在手中,和士族合作,等到确定了正统的地位,就能渐渐收拢权力。 虽然现在你受到排斥,但毕竟背后是大燕,关中士族对你的忍耐会更高。 为兄会给你争取一个权力足够的实权之位,保住你在关中的所有利益。 阿垂,望有朝一日,我们兄弟再相见时,能让母亲为我们骄傲,就这样。” 慕容垂合上信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暗自道:“兄长放心。” 慕容垂先是按照慕容恪的想法将曹承嗣的同党彻底翦除干净。 而后开始对曹氏宗族采取怀柔的方法,至于让谁去做这件怀柔之事,那自然是汉室之后陇西郡公。 这是一种暗示,告诉曹氏,只要乖乖听话,那就不会把你们赶尽杀绝,陇西郡公的待遇就是你们曹氏的待遇。 对曹氏的怀柔自然不是因为慕容垂要白白养这么多人吃干饭,他这样侧面安抚和震慑关中士族。 我们是文明人,就连曹氏都不杀,一切都会按照规矩来,你们谁和曹氏有仇,自己去报仇。 曹氏在各方面都是最好用的旗子。 而后他便将杨成唤来,沉声道:“本王思索一番,当招揽关中四方豪杰,先生在关中素有名声,当多多推举,本王知道曹氏的逆党不愿意臣服,既然如何,那便唯有击破一途。 若有关中豪勇者愿意追随本王,立下功劳,本王将不吝赏赐。 本王听闻那南朝梁国和汉国中,有所谓贵姓,国中士人常多夸耀,本王也想要抬举一些家族,先生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杨成眼中大发光亮,慕容垂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这是要抬举关中士族,所谓高姓,究其根本还是皇族抬举,那曾经的五姓七望,都是得幸于汉高皇帝,甚至洛氏也是因为周室后裔而尊贵。 杨成直接躬身下拜道:“大王,臣必将禅精竭虑,为大王奔走,关中儿郎,想必都愿意为大王奉献。” 慕容垂只有六千人,经过大战,只剩下五千人,这么点军队,如果不做好士族的统战工作,正如慕容恪所说的,那是做梦也不可能控制的住整个关中。 更明确的说,慕容垂现在只不过是个长安王而已,他只能控制长安和周围的镇村,至于其他的各个郡县,完全就是一片抹黑,没有士族的支持,他寸步难行。 在和杨成达成一致后,慕容垂很快就开始自行封赏,关中士族欢声雷动,自受到司马懿连累之后,时隔多少年啊,他们终于再次回到了关中的中心。 …… 在金城郡辽阔的土地上,慕容垂率领着六千步骑停驻在一座小山的临水之所在,山上有连绵的苍翠树林,他遥遥望着那绵延的山川,仿佛能够看到魏国军队。 王猛留在长安安抚百姓,杨成则跟着慕容垂出征,他有些担忧的问道:“大王,我军是否太少,魏军有足足三万余人,五倍于我军啊。” 慕容垂望着自己不算是很多的军队,却轻声笑道:“承德,本王打仗,从来都是以少胜多。 这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什么叫做精兵? 身强体壮、技战娴熟的就是精兵吗? 那只不过是最基础的,真正的精兵要有自己的战心,要有无坚不摧的意志。 魏国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没有战心。 他们不是军队而是一群急着回家的农夫而已。 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我来到这里,阻止他们回家,或者说想要回家,就要留下投名状。 比如魏国将军的头。” 杨成闻言大惊,万万没想到慕容垂打的是这个主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不通军事的人在胡闹,连忙道:“大王,岂不闻哀兵必胜的道理吗? 我军拦在这里,岂不是更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之心,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阻拦他们归乡的罪人啊,当年太平军举义时,五姓家麾下的士卒,面对阻拦他们的乱军,神挡杀神的场景犹在眼前,大王三思啊。” 慕容垂闻言朗声大笑起来道:“承德啊承德,你对打仗可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手中没有凭借和手中握着软肋所达成的效果如何会一致呢? 本王为何等在这里,因为那些士卒的家属就在本王身后,这些人是死是活,就凭本王一言而决。 数十年前诸国纷乱时,各国所持的办法,承德应当是知晓的。 我军在这山上让那些长安妇人唱一曲《长安思》,就胜过万千兵刃。” 数十年前,杨成立刻回忆起来,在曹操那个时代,士卒的家属都会被集中起来,如果谁投降的话,就杀死他的家属,各国都用这种办法来确保士卒的忠诚。 只有那些不在乎父母亲族的人,才不会在意,那毕竟是少数人。 后来这种方法被废止,是因为这种方法固然能够保证前线士卒的短暂忠诚,但长远来看却有大害,而且很容易被皇帝之外的人所掌控,毕竟一旦掌握了这些人,就相当于掌握了军队。 太过于危险。 于是这种方法就被废止。 慕容垂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要争取这些士卒的心,但他要达成同样的效果,再没有什么比一曲怀念亲人的长安思更合适的了。 杨成信服。 …… 苍翠群山,其间碧绿环绕,巨木成荫,潺潺山泉在石间流淌,隐隐有虎啸猿啼,以及群鸟高飞又落下,这往昔宁静的山间,今日却一改模样。 宽阔的山隘中,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有半截身子落在山泉中,使泉水染红的,有身上插着箭矢倒在马车旁边的,地上是断裂的刀剑,插在地上纷乱的箭矢,满地黑色干涸的鲜血,未曾停下冲杀的士卒,肃杀之意在山隘中蔓延。 那悲怆的歌曲还未曾落下,就又升了起来,为这些战死的士卒哀悼着,来自燕国的士卒尚且不太受影响,但那些出生关中的士卒,如何还能维持战意。 在苍莽山林间,摇摇欲坠的四散奔逃和投降,慕容垂的目标则只有大纛和那些绝不可能投降的亲兵,这些亲卫只有数百人,慕容垂亲自率领燕国铁骑上前围杀。 场中的局势,完全按照慕容垂的预料在走,于慕容垂而言,这一战和汾水之战不同,那一战他是正面将魏军击破,而这一战,智谋的效果更强。 他心中始终谨记着慕容恪所言,要做大军的统帅,不要做一个只能领一军的大将。 …… 在陇西之战得胜后,慕容垂率领大军返回长安,他收拢了一万余军队,实力有了极大的增长,他又果断出击,将那些小股叛乱的势力平定,最重要的是和凉州叛军打了一场小胜后,进行了和谈,承诺让他们自治。 军事胜利永远都是政局安稳的根基,尤其是越乱的情况下,军事胜利就愈发有效和能够增长威望。 慕容垂的这一系列军事胜利,短暂的让关中安定下来,包括税收等都开始渐渐恢复。 未央宫中。 慕容垂和一众组建起来的幕僚以及将佐,都颇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一行人的到来,这一行人便是大燕朝廷的使者。 慕容垂终究是大燕宗王,他不可能绕过大燕朝廷去独立,必须要接受皇帝的册封。 如果他在这里独立,那身在蓟城的慕容恪很可能会死,他是绝不能那么做的,所以慕容垂现在很是焦急,他不知道如果朝廷要打压他的话,他到底该不该疾言厉色的反对。 没有让慕容垂多等,燕国皇帝的使者很快就到了未央宫中,那宦官自然不敢在慕容垂面前摆谱,谄笑道:“大王,陛下使内臣带来了两道旨意。” 慕容垂跪在地上高声道:“臣慕容垂接旨。” 那宦官见状,便展开第一道旨意读了起来:“素王垂青,苍天有意,使我大燕得关中宝地,朕甚慰之。 改河西四郡为凉州刺史部,原凉州关中诸郡为秦州刺史部,原三辅为雍州刺史部。 辽东王慕容垂,器宇高功,智谋果敢,戎旅大英,功在九鼎,绩在社稷,其允文允武,邦国亲贤莫有及者,改封雍王。 加凉州刺史、秦州牧、雍州牧、太尉、骠骑大将军,都督内外诸州诸军事晓谕诸州郡县。” 听到这第一封圣旨,慕容垂就知道稳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蓟城做了什么,能够让皇帝下达这样一份圣旨,但他必须接受。 有了这封圣旨,他就是半个西北王。 跪在地上的其余官员则依旧在等着第二封圣旨,这一封不是他们要的,慕容垂一个人直升怎么能行? 使者没有敢让慕容垂等待,立刻宣读第二封圣旨,“治国兴邦,惟任勋德;分陕作伯,惟寄宗家。 太尉骠骑大将军凉州刺史秦州牧雍州牧雍王垂,使持节关西大行台,诸王、公侯、州牧、令守、将军,并受节度,尔其钦哉。” 很简短的一封圣旨,但却如同重雷,殿中沉寂了一秒钟,而后是宛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声。 大行台完全和尚书台的规制一样,燕国的尚书台是二品机构,他可以在关中任命三品官员,他可以再造另外一个政权。 慕容垂接过圣旨,站在殿中,两封圣旨而已,并不如何重,但他手中却仿佛握着沉重到极点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向远方。 是江山。 是关中的万里锦绣江山。 从这两封圣旨颁下开始,这里就是他的领土。 分陕关西人臣至极。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人心有疑誓洛水5黄河之盟 慕容垂被分陕关西的消息,不吝于甚至远远超过魏国一系列的大事件,燕国的皇权很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愿意让一个宗王去裂土分王,这么慷慨的行为,就算是邦周时期也不曾多见,更不要提现在。 慕容垂进攻关中,这本该成为燕国大裂,甚至爆发内战的节点大事,但为什么燕国竟然平稳的结束了这一切? 到了现在,燕国距离统一狭义的北方,即黄河以北,只剩下半个冀州和凉州河西四郡,一个庞然大物宛如天幕一般横贯,带给所有人无穷的压迫感。 燕国蓟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够让皇帝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燕国大臣想要知道,慕容垂想要知道,汉国想要知道,梁国想要知道,天下人都想要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和燕国太后这种不是特别优秀的人所关联的大事。 …… 建业。 萧衍和洛显之对向而坐,就连洛显之都带着些许迷茫,即便是他也有些看不懂局势的发展,再次将所有事盘桓了一遍,他再次摇摇头,不敢置信的说道:“不对,燕国太后和皇帝不可能付出这种代价,就算是慕容恪以身为质也不可能让他们二人放下对慕容垂的戒心。” 萧衍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就算是洛显之和洛有之一起给一个人担保,这事情也不能答应,人是会变得,不能以现在的人心去揣测未来的行为。 每一次的政治托付都是一次对宗庙社稷的赌博。 这就是洛文王洛新为世人所推崇的原因。 从高皇帝吕雉开始,到汉孝文皇帝刘恒结束,他执掌朝政四十年,所有人都知道,他篡夺皇帝位是轻而易举,但他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执政,没有半丝半毫的不轨之心。 慕容恪被称作小文王,但他终究不是文王,况且还有燕国太后搞风搞雨,他这些年的权力亦有被侵夺,从洛显之所掌握的资料中,以及他对燕国太后和燕国皇帝的了解,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萧衍叹息道:“事实胜于雄辩,这件事发生了,灵秀,我们必须重新考虑天下布局了,看来不能和燕国一起灭汉国了。 否则面对一统北方的燕国,我们在可预见的未来,没有骑兵,在广袤的北方不可能是燕国的对手。 如果黄河结冰,我们就要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去抵挡燕国的铁骑,陷入汉国现在的困境。” 洛显之沉思着,许久缓缓道:“陛下,臣虽然对军事不太精通,但大势却知晓,这世上所有不合理的事,都是要付出代价,臣派出的细作应当很快就能带回燕国中的小道消息。 那时再谈大势之论吧。” 话音落下不久,就有宦官匆匆步入殿中,说道:“陛下,宫外有尚书台的官吏送来信件。” 洛显之和萧衍神色一震,当即伸手取过信件,二人打开一瞧,顿时震惊在原地,带着恍然大悟的感觉,竟然如此? 洛显之眼中猛然爆发出大喜之色,而后望向皇帝,只见皇帝盯着那封信长久不语,顿时心中一个咯噔,故意沉声振奋道:“陛下,燕国自取灭亡,这是我大梁的好机会啊,先灭汉国,再夺蜀中,北上攻燕,西进灭关中,大业可期。” 啊? 萧衍抬起头,不知道洛显之为什么这么说? …… 正如洛显之所言,就算是慕容恪以身为质,也不可能让皇帝和太后答应这么离谱的条件。 慕容恪下了很大的功夫,先是给皇帝和太后讲道理,慕容垂夺取关中,是一件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大事,甚至可以说统一天下的时间向前推进了极大一步。 慕容垂几乎没有要朝廷的兵粮,现在和关中士族联合,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就算是朝廷不答应,他也会在关中称王称帝,朝廷不得不面对一个同姓皇亲的强大国家。 况且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这么厚赏,本就不能让天下的人心顺服,在这个世上,君臣之间是有一套准则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观点,不被大多数人所认可。 这是慕容恪对皇帝和太后所讲,但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从来不以“应该如何”而运行,而是以“想要如何”去运行,尤其是对那些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在慕容恪为慕容垂担保时,燕国太后抓住了一个机会,她让慕容恪对着洛水发下誓言,他会永远忠诚于皇帝,如果慕容垂妄图造反,他要率领大军平定慕容垂的叛乱。 而且慕容恪要率军攻取汉国,全夺黄河以北,甚至淮河以北,至死方休。 对燕国太后和皇帝来说,慕容垂的确是有卓绝的才能,但他们并不认为能比得上慕容恪,只要有慕容恪在,慕容垂就成不了气候。 但洛氏之誓,直到现在立誓者没有一个人有好结果,袁绍中年暴毙,司马懿违誓,四帝立誓有洛氏家主承担反噬,但曹芳还是没顶住。 让人立誓,基本上和要人自杀没区别,魏国中提出让曹承嗣立誓的都被他怼回去了。 但慕容恪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他立下誓言后,果真如遭雷击,皇帝有些后悔,太后却只觉快意。 这个条件不仅仅是慕容恪以身为质,还相当于拿太原换了关中,对皇帝和太后来说,如果能够拥有关东的土地,那没有河东、蜀中、凉州的慕容垂,面对朝廷是相对孱弱的。 于慕容恪而言,既能为大燕效力,攻取汉梁,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又能给慕容垂存身之地,免于太后的迫害,这已经是两全其美之举,至于以后,那已经不是他所能考虑到的。 …… 建业城中,萧衍对洛显之刚才所言的自取灭亡之事极其好奇,连忙问道:“灵秀,为何你会说燕国自取灭亡?朕只觉这慕容恪实在是诚臣君子,能人所不能。” 洛显之在回忆着什么,脸上带着感慨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哪里有算计神明而能得到善终的? 洛水之誓,关乎重大,能成凡人所能不能,能辩人心之混乱,其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昔年袁绍立誓,英年而逝,四帝举誓,魏帝早亡,当年洛水之誓,为了平抑胡人,反噬本就很小的,而且主要的反噬都被号召的洛氏主支所承担。 又都死在了草原上,于是才显得没人承担誓言,若是主支能活下来,你就会看到他们在中年时死去。 洛神有灵,既然能让人应誓,自然知道誓言内容。 慕容恪立誓,必受其噬不必多言,就看其气运多寡,寿数多寡,若本就是有早夭之相的人,死期不远。 燕国太后逼慕容恪立誓,这难道不是借洛神之神能,成自己的私欲吗? 这种人,所受反噬将会极重,纵然一时强横,两三年间,她必死无疑。 这岂不是燕国自乱之局? 在如今的大争之世,自废慕容恪这样文武双全的王佐之才,而且还搭上了太后,臣只想大笑,果真是我有圣主,不若敌有桀纣啊。 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联络燕国,对汉国进行灭国之战,魏国已亡,该轮到汉国了,瓜分汉国,与燕国隔黄河相望,这是我大梁之后所求。” 啊? 萧衍又是一愣,这说着洛水之誓,怎么突然就跳到要灭亡汉国身上了,而且刚刚自己还说要留下汉国的。 洛显之朗声笑道:“陛下,瓜分汉国后,天下表面上是二分天下,但实际上却是三分天下,慕容垂和燕国朝廷是不会一起进攻我大梁的。 等到慕容恪一死,那燕国恐怕就要分裂大乱,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大梁的机会。” 萧衍从洛显之的言语中,能够清楚的听出来,他对于慕容恪必定早死有极高的把握,要知道二人交谈的殿中可是有史官时刻记录的,他敢说这种打包票的话,足可见绝不会有意外。 这让萧衍有些慌,连忙问道:“灵秀,当年朕也立誓,若如此,岂不是朕亦……” 洛显之安抚道:“臣刚才说过了,陛下并未受到多少的反噬,那曹芳是个例外,燕帝慕容承光垂垂老矣还活了七八年,汉帝刘谌活了二十年,他们都没事,陛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萧衍安心了一些,但又没有完全放下心,即便是满殿的菩萨佛陀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心安,尤其是他还打压了佛教一波,只觉浑身到处都有些不舒服,他想要去诵经,于是将和燕国结盟之事交予洛显之去办,就结束了这场有些慌张的对话。 洛显之走出宫殿后,有些感慨,他看出了萧衍还是不放心,但他却毫无办法,这神神鬼鬼之事,起于人心,而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世人又信又不信,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刘邦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这里,他面对死亡的豁达,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对于一个拥有莫大权力的天子来说,他真是一个不逊色于古之圣王的伟大天子。 洛显之从未见过慕容恪,在他进入建业的时代,慕容恪已经在诸国间有战神的赞誉,就算是萧衍也不太想对上慕容恪。 但聪明人总是会有相同的见解,对局势有相同的判断,比如汉国已经没有存在必要这件事,慕容恪和洛显之达成了一致。 …… 洛府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廊腰缦回,池中荷叶片片,蜻蜓落在水面上,点起一圈圈波纹,洛显之和谢道韫躺靠在亭中的摇椅上。 谢道韫一手持书教女儿读书,一手摇着羽扇偶尔给洛显之扇风,洛显之手中则握着一封信在读,这封信来自燕国慕容恪。 这不是一封官方的信件而是一封来自慕容恪私人的信件,原因则很是简单,洛显之的官位并没有换,他依旧是尚书令,但他的官品却升级了。 梁国的尚书令现在已经对标燕国,从三品官升级到二品,有了更大的权限,尚书令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半丞相,甚至就连尚书左右仆射都权力变大了许多。 尚书台的权力在各个国家中都得到了增加,这恰恰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趋势,那就是朝廷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做大事,任何力量的分散都将带来失败的后果。 谢道韫将劝学篇读罢,让侍女将女儿带走后问道:“夫君,慕容恪在信中说什么?” 洛显之将信件递给谢道韫,而后道:“很有趣的一个人。” 慕容恪在信中并没有多说什么国事,反而是和洛显之说了一些以两个人的陌生关系不应该说的话,诸如邀请洛氏前往燕国,许诺愿意给洛氏封王之类的话。 这些话对洛氏来说,基本上是白说的,但慕容恪还是这么做了,洛显之轻声笑道:“这慕容恪是不是有什么谋划,他是要用这封信离间我和皇帝的关系吗? 那他可就想错了,我和皇帝虽然说不上是牢不可破,但也不是区区这一封信就能够离间的。” 谢道韫沉吟道:“他可能是真心的,读这段文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妾身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感觉到他似乎有焦虑和期盼。 夫君你不是说他可能随时会死吗? 或许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忧虑吧。” 洛显之一下子沉默了,这是他没有想过的角度,他将这封信取回来,再次读下去,果然发生了其间感情的不同。 “真是一个诚臣啊,只可惜这世上先有贤明的君王,才能够有肆意施展的贤臣。 他打错了主意,不该将目标放在我的身上,不该放在洛氏的身上,洛氏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事二主的,我纵然没有圣痕,但也不会堕了洛氏的声名。 他或许也看到了我写给他的信件吧,我倒是想要和他见一面了。” …… 这是洛显之和慕容恪的第一次会面。 在黄河之上,一叶扁舟随波而动,两个船夫一前一后的支着这艘船,船中洛显之和慕容恪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对方。 在过去的那些年中,梁国和燕国并没有接壤,所以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梁国夺取河洛后,梁国和燕国隔着黄河划界,于是有了今日的黄河之会。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恪先开口笑道:“当年没能和令尊会面,没想到今日能见到郡公,父子一门双相,可惜我大燕没有这样的盛族。” 洛显之道:“大王卓有盛名,是天下奇才,燕国有大王足矣。” 慕容恪轻咳一声道:“我从前也这样认为,我以为我能够独战天下,但后来却意识到,人有生老病死,国家总是因为人而兴盛,因为人而衰败,想要让国家长盛不衰,就要有源源不断的人才。 我本来以为我的七弟会是这样的人才。 郡公真的不愿意前来燕国吗? 梁国是南朝,郡公真的认为梁国能够一统四海吗? 如果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洛氏没有足够的功劳,甚至站在对立面上,最后还能够保得住家族的富贵吗?” 慕容恪还是没有放弃劝洛显之前往燕国。 洛显之却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说得准的事情呢? 如果仅仅依靠现在的大梁,自然是不能做到,这事在人为,谁说未来的大梁就不可能呢? 若是燕国真的稳操胜券,大王又何必在这里问我这些呢? 这世上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和一定如此啊!” 慕容恪被洛显之一句话沉默了,他又重重咳了两声,叹息道:“看来是不行了,那便商议正事吧,汉国该是时候结束了。” 他说的话很是轻描淡写,但却直接要给一个国家判死刑。 洛显之沉吟道:“汉国不好灭。” 慕容恪轻吐一口气,“灭亡一个国家从来都不简单,但现在大概是最好的时候了,刘谌死了,汉国的新皇帝,宠信宦官,不理朝政,贬斥重臣,汉国的政局一片乱糟糟。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对汉国这种没有山川之险的国家而言,若是失去了人和,那就离灭亡不远了。 从五年前起,汉国就已经不能和我大燕打野战,只能守城袭扰我大燕的粮道,依靠黄河天险来应对我大燕对奉高的攻击。 现在汉国就连众志成城都快要失去了,一个国家野战不行,只会陷入被动,如果人心混乱,就连守城都做不到,那就该亡国了。” 慕容恪对于战争的理解是很深的,在进攻中,进攻获得优势,防守保证不死,一个国家如果能一直保持进攻,那自然是没有覆灭的危险,但如果一个国家防守不行的话,那很容易就会陷入覆灭之中。 汉国的地形很差,是诸国中唯一一个没有山川之险的国家,能够面对三面进攻,依靠的就是强大的钱粮构建起来的城防体系,在这个时代,大量修建坞堡和瓮城,简直是按照长城的规模来修建,以对抗三国的进攻。 但人造的防御城,不可能拦得住数千里的国境线,汉国还是要分兵把守,现在汉国皇帝乱搞,宠信阉宦以及谄媚之臣,汉国中的臣子只能规劝,因为这是刘谌唯一的儿子,就连换一个人都做不到,汉国从刘备时代就开始的子嗣稀少问题,终究是影响到了现在。 汉国一代不如一代,要么是没有志向的纨绔子弟,要么是志大才疏的二代,很少有能文能武的人才就算是英侯也同样如此,现在没了祖宗保佑后,就连主支都不能确保一定可以出现托底的人才,就更别提英侯一系。 当代英侯是郡守之才,相比较洛显之和慕容恪这样的王佐之才,差的有点远。 慕容恪这番话的意思很简单,汉国的确是不好灭,但只要燕国和梁国一起,那汉国是撑不住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面对三线作战,还取得胜利的。 洛显之沉吟一番后说道:“贵国进攻冀州是必然的,接下来呢?” 慕容恪直到洛显之这是要开始分进攻之地了,也算是一种势力划分,既然要结盟瓜分汉国,那自然不能燕国和梁国先打起来,他早就有思虑过,径直说道:“今日在黄河之上相会,黄河以北,归我大燕,黄河以南,豫州归属梁国,青兖二地,先到先得。” 洛显之玩味的望着慕容恪,淡淡道:“黄河以北归燕国,黄河以南归我大梁,以黄河为界,永葆两国太平。” 慕容恪朗声大笑在黄河之上传得极远,说道:“郡公的玩笑开的太大了,这么大的土地,可不是梁国能够吃的下去的,我大燕铁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如此,那便各凭本事吧。” 在争夺青兖的过程中,梁国是占据优势的,因为梁国可以直接从河洛杀出来,而燕国却不得不从渤海渡过黄河之后,才能够进攻青州,除非在冬季的时候黄河枯水期时才能够让铁骑经过。 洛显之又和慕容恪商量了一番各国出兵的人数等,想要灭亡汉国,二国都要出大力,甚至可以说,都要倾国而出。 这场盟约虽然两国皇帝都不曾来,但二人却都带来了皇帝之宝,二人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玺,然后亲手写下盟约,将印玺盖在上面。 待一切结束后慕容恪和洛显之击掌为誓,慕容恪笑道:“希望能够在泰山奉高见到郡公。” 洛显之同样笑道:“那个时候,一定是燕国退却,而我大梁会将大纛插在汉国的皇宫中和城头上。” 说罢,二人分别从扁舟上了大船,慕容恪往北回,洛显之向南走,二人分道扬镳,怀中揣着盟约,这一份盟约时隔多少年,才又有了一份,可谓珍贵。 慕容恪上岸后,就让自己的亲信家臣往关中跑一趟,将这件事告知慕容垂,梁国和燕国将要联合起来进攻汉国,这是慕容垂的机会,凉州和蜀中都还处于独立割据状态,凉州是关中的后花园,若是不能清除凉州的威胁,那关中未来就不能东进,而蜀中是关中的血包和前进基地,没有蜀中仅凭关中,不能大量爆兵,而且未来就不能威胁南朝。 三国之间的战争一定是长久的战争,战端一旦开启,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即便是瞬间,恐怕也要三四年,尤其是攻城这种事,如果遇到一个守城大师,一座城可能都难以攻克,就会耗费无数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慕容垂展开对凉州以及蜀中的兼并战争了。 慕容恪为慕容垂可算是操碎了心,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都不忘了提点慕容垂,或许是他对皇帝以及太后有些绝望,进而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慕容垂身上。 洛显之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他是能猜到的。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梁国的实力必须在西线和东线选择一个。 燕国是一定会进攻冀州的,无论梁国答不答应一起进攻,都一定会如此,而汉国在黄河以北是难以阻挡的,除非梁国愿意支援汉国。 但这不可能。 梁国如果支援汉国,那慕容垂就一定会在西线给梁国压力,梁国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中。 等到燕国攻下冀州全境,开始马踏黄河以南的时候,梁国就要面对更大的争夺。 所以现在的形势对梁国是最好的选择,暂时让慕容垂将精力放在其他势力上,梁国争取将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部拿到手,而后等待燕国内部的裂变即可。 这是洛显之和萧衍分析了许久,综合了各种方案之后,得出来的最适合梁国的思路。 在洛显之和慕容恪相见的时候,在梁国和燕国结盟的时候,汉国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汉国的都城奉高中,登上皇位不久的皇帝,正在后宫中和嫔妃玩抓蝴蝶的游戏,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些文人在为他作一些文赋。 他喜欢附庸文雅,不喜欢听那些军国大事。 “陛下,英侯求见。” 皇帝正玩的开心,有宦官匆匆来到他的身边低声汇报,若是普通大臣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到皇帝这里来,但英侯的消息,他当然不敢拦。 英侯? 皇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他甚至都能够想得到英侯会说什么,他太清楚自己的这个老师了,见面之后肯定又是那些劝谏的言语。 皇帝搂着一个穿着略有些妖艳的妃子愁眉苦脸道:“就说朕累了,生病了,不能见,让老师回去吧。” 宦官闻言连忙往宫外跑去,将皇帝的话转告给当代英侯,英侯坐在马车上,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又望了一眼皇宫。 “命运或许就是如此。” 他离开这里。 ———— “黄河之盟”是自邦周时代结束之后,第一个正式的两国交换国书达成的军事同盟,燕国和梁国结为同盟肢解汉国,盟约的达成标志着诸夏的统一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一个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就在这谈笑之间。——《诸夏·南北朝》 (本章完) ------------ 来新加坡参加阅文年会了 咳咳咳,如果断更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我努力争取不断更。 ------------ 第二十五章:世上辉煌终落幕 战争的爆发从燕国皇帝的征召令开始! 慕容恪将燕国驻守河东、太原、辽东、草原的步骑几乎都召回蓟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到了城池前,呼啸的骑兵在河北纵横,燕国军队分三路同样进攻,目标直指汉国在河北的唯一重城,邺城。 汉国在河北所有的防御都是依托邺城而进行,攻下邺城,汉国军队的唯一结局就是去黄河中喂鱼,让来年的鱼虾更加肥美。 汉国和魏国不同,魏国的统治基础已经被败坏完,就如同一座沙堆起来的城堡,慕容垂用暴力一推就直接散掉,就算是还有力量,但再也凝聚不起来。 汉国则是一个比较稳固的国家,虽然现在有各种问题,但并不是一推就能倒的,当然,这都是理论情况下。 无能的君王能大大加速一个国家的灭亡,贤能的君王则能够延缓社稷的毁灭,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胜败最终还是要交给运气。 慕容垂一战克关中,和魏国大军在外有很大关系,这都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 燕国对完整的冀州已经垂涎太久,已经等待了太久,燕国虽然一直在这打野战,但攻城战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尤其是对邺城的攻防。 一场战争从一开始,燕国就几乎使出了全力,从辽东调来的披甲人,最精锐的燕国步甲,在数之不尽的攻城器械进攻下,摇摇欲坠。 慕容恪坐镇中军大营,指挥着进攻,他的命令很是简单,“一个月内攻破邺城,如果不能攻破,那就用水淹掉它,我们只能在这里耗费最多三个月的时间!” 慕容恪一开始是希望能够在之后将都城迁徙到晋阳的,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都晋阳有些不符合以后和梁国争锋的局势,反而和关中对上了。 那备选就是邺城,蓟城太偏,不能控扼黄河南北的大片土地,从这个角度来说,慕容恪是不愿意毁掉邺城的,一旦水淹,起码数年之内,邺城都不可能再做都城。 …… 燕国的攻势又急又猛,南朝的梁国也大军出击,使汉国腹背受敌,汉国群臣立刻就感觉到了二国的来者不善。 而汉国皇帝,自己阻断了自己的耳目,宦官和后妃等,都顺着他来,不与他讲这些军国之事,直到他不得不上朝的大朝会上。 邺城被燕国精锐大军围困,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正赶往邺城,可能会达到数万大军,邺城正危在旦夕的消息他才知晓。 汉帝难以置信的问道:“朕待在宫中不过半月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英侯洛振业当即站出来指着汉帝喝道:“上古的圣王披肝沥胆的治理天下,尚且担心自己不能让天下的万民安定,至高的素王为了听取贤人的意见,就连饭都来不及吃。 天下的事情难道仅仅是一件吗? 天下的君臣难道都每日无事可做吗? 十几日啊,一日有百事,累计便有千余事,一日有千事,累计便是万余事,这天下之大,又何止一日千事呢? 上古的圣王之所以能够治理天下,就是要主动的倾听四方的声音,以防止偏听偏信,这世上只听闻有奸臣堵塞皇帝的耳目,却未曾听闻过,竟然有皇帝自己堵塞自己的耳目。 何等的可笑啊。 你不思索你的错误,竟然还能在这里问出这番话,对得起宣烈皇帝的创业艰难吗?” 洛振业的声音在大殿中作响,皇帝有些生气又满脸羞愧,洛振业是他的老师,他只能白白挨骂,其余大臣有的同样愤怒,皇帝此事太过于离谱,有的人默不作声,只默默望着这一幕。 皇帝只能无奈的捂着脸说道:“英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现在邺城危在旦夕,梁国又两路兵锋直指我青兖之地,该要如何,诸卿可有什么计策?” 现在还有能什么计策,无非就是抽调援军去支援邺城,再抽调援军去抵御梁国的进攻。 皇帝满心慌张道:“诸卿,燕国和梁国一起来犯,我大汉可能破敌吗?” 谁又能知道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伱,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最后依旧是洛振业出声道:“燕国和梁国联合虽然强大,但他们是进攻一方,我大汉则是防守一方,他们的士卒损失倍于我大汉。 他们是劳师远征,我军则以逸待劳,他们要维持粮道,我军可以就地取食,这都是我军的胜理。 只要我大汉守将都能够坚守住城池,胜利会是我们的。” 洛振业虽然满心都是愤怒,但还是说了一堆废话来安抚皇帝,只要守住城池就能够获得胜利,相当正确的废话,但问题就是守不住。 守不住怎么办? …… 守不住就将失去整个冀州! 燕汉两国在冀州的长期对峙,渐渐地从势均力敌到燕强汉弱,燕国肆意的军事进攻,长期生活在燕国铁骑之下,整整一代人见识了燕国铁骑的战无不胜,这摧毁了冀州人对汉国胜利的信心。 这种信心的崩塌,在平常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在燕国决定对汉国发起全面进攻,而且的确势如破竹的席卷河北时,整个河北的民心一下子全崩了。 反抗是徒劳的,这种想法到处都是,所谓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固然有局限性,但深刻的提出了,人心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性因素。 河北只能用望风披靡来形容,燕国铁骑到达哪里,战线就推到哪里,汉军几乎是溃不成军,这不是一日之功,而是燕国对冀州长年累月的效应所致。 但这幅场景,吓坏了奉高中的汉国权贵,洛振业翻来覆去的看战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更是再次发生了,“为之奈何”的叹息。 就连主持梁国伐汉攻势的萧衍也被慕容恪打仗的速度吓了一跳,按照这种速度,河北很快就会彻底沦落到燕国手中,那个时候的燕国,定然会饮马黄河,再和梁国争夺青州和兖州的土地。 萧衍只能一方面加快进攻的速度,一方面让洛显之派遣更多的军队,以支援两线的进攻。 …… 以一国敌两国,尤其是燕国和梁国这样的大国,钱粮和军队以及大将,都不如二国,汉国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汉国军队在河北败退,在黄河边死去,在兖州败退,从荥阳冲出的军队,不再是盟友,而是催命的死神,在淮泗败退,汉国彻底失去了这里。 这一幕颇有些昔日邦周时,诸国合纵连横,任一国再强,面对诸国的联合,都要败下阵来。 汉国依靠着人口还能够死撑,但没有反制的手段,这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甚至如果发生了意外,被人如同魏国灭亡一样,直接斩首奉高,那就直接暴毙了。 事物之间是相互联系的,因果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但军事的成功和失败会反过来影响政治的走向。 如果汉国在和燕梁的战争中取得胜利,那现在奉高就不会陷入这种沉寂的境地,连续的军事失败让奉高中的政局处于失控状态。 现在的汉国已经不是刚刚建立的时候,刘备在的时候,他即便是有失败,但内部依旧能够维持稳定,但现在不一样,出现失败之后,没有人会去担责任,全部都是甩锅,互相的指责,以及暗地里的潮流。 皇帝哀叹着说道:“燕军势大,难以抵挡,现在可谓是我大汉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大汉的命运如此吗?” 洛振业面无表情道:“这世上哪里有命运能够决定一切的事情? 贤明的君主能够抓住那些一闪而逝的机会让陷入灭亡的邦国兴盛,让失去的礼仪制度恢复正常,而昏聩的君主呢? 他不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忽略古代圣王的美德,追求奢靡和华丽的宫殿服饰,不愿意倾听忠臣的劝谏,身边全部都是那些奸邪的小人。 沉迷于美色和肉欲之中,不能谨慎的克制自己,而且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这么做却还想要得到一个兴盛的国家,这是何等的可笑呢? 军队已经废弛了,人心已经溃散了,您不是遭遇了命运的厌弃,而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天降下的灾祸,尚且可以活命,人自己所造出的孽,却是不能弥补的。 臣曾经多次的劝谏陛下,在陛下学习的时候将这些道理说给你,但最后陛下都当作耳旁风,认为这些都是没有用的言语,怀着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得到好的结果呢? 结果等到敌军已经攻破了城池,降服了百姓和军队,兵锋已经指到了脖颈上,死亡就在眼前,社稷就要倾覆,宗庙就要损毁,你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了一丝的悔恨,可笑。” 洛振业在扎心这方面是顶级的,他这些话本该作为谏言去讲给皇帝的,但皇帝不接受他的劝谏,自古以来,先有贤明的君王,才有能劝谏的贤臣。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如果现在已经晚了,那朕就知道投降吧,这么打下去,又是在做什么呢?” 皇帝的言语瞬间吓住了一众大臣,汉国虽然危在旦夕,但还不至于已经彻底回天乏术,这么直接投降,那岂不是为天下笑。 洛振业眼中彻底失望,人在绝境的时候,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通常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就连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一个皇帝,最不能割舍的就应当是他的皇位,任何想要夺取他皇位的人,皇帝都应该有拔刀相向的勇气。 人的能力天生有高有低,但骨子里的这股气不能缺,但现在他听到的是什么? 投降? 话说到这个程度,洛振业已经认为汉国没有任何翻盘的点了。 人生在世上,总是要期待奇迹的。 人只有相信有奇迹才能创造无穷的未来,历史上多少以弱胜强的战役,都是处于劣势的人不放弃,拖到敌人自己出现了问题,才能够成就大业的。 但现在皇帝却放弃的这么干脆。 洛振业愤然道:“皇帝陛下,你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读史书,臣作为你的老师只觉得惭愧,我没能教出一个可以振兴邦国的君王来。 臣今日再最后教你一次,一个君主走到末路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史记上记载着,在邦周灭亡的时候,周天子说过‘宁愿在暴雨高歌中死去,也绝不在沉默中活着’,一个君王,走到末路的时候,就要记住一句话,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如果就这么投降了,你愧对宣烈皇帝,我愧对历代英侯。 我绝不投降。 若是有朝一日九天之上见到宣烈皇帝,你妄为刘氏子孙。 言尽于此。 皇帝想要投降就投降,我今日就会离开奉高到前线去,既然我劝谏不了你,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说罢这句话,洛振业转身就走,他不想再见到皇帝。 这世上哪里有不为国家社稷陪葬的君王呢? 他以为自己是禅让的君王吗? 洛振业对着皇帝的这一段狂喷,惊呆了殿中的臣子,殿中的侍卫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拦住了洛振业的去路,洛振业眉头一皱吼道:“你们要拦我吗?” 他虽然不再年轻,但却依旧声音洪亮,何况汉国中谁人不识英侯,那些侍卫对视几眼后,缓缓推开,洛振业正要离开,皇帝终于从被喷的呆愣中回过神来。 然后皇帝直接哭了。 哭的还相当的凄惨,边哭边道:“老师,这世上谁不怕死?为什么一定要死,汉声帝尚且活着。” 他说出这话时,殿中群臣中大多数人都眼光闪烁起来,能活着,还是不愿意死的,尤其是皇帝准备投降的话,那就更没必要了,但亦有一群人昂起头颅。 洛振业转过身来直直望着皇帝,又扫过殿中群臣,对着皇帝平静道:“如果我大汉能胜这一场,万事万安。 如果不能胜,只要陛下愿意死社稷,臣便愿意给陛下殉葬,让英侯爵位随着汉皇帝的消失而消失吧。” 说罢洛振业彻底不再回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有一些人跟着洛振业离开,皇帝张了张嘴想要将洛振业留下来,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死社稷哪里是说说那么简单呢? 皇帝如果真的有那么强的意志,他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只想享乐,舞文弄墨,沉湎于声色犬马之间,人生在世上,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洛振业走出大殿,望着湛蓝的青天,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草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走在皇宫中,这里的建筑并不如何的巍峨,在几个国家中,可能是比较差的皇宫,所以皇帝一直想要修建更好的宫殿。 先汉和后汉的所有皇帝都不曾临幸过这座城池,这里从不曾是大汉的任何一个中心。 但他踏在这一块块青石板上,望着那些岁月划过的痕迹,脚步却只觉愈发的沉重,汉朝最后的一点痕迹,就要随着这座城池而落幕了吗? 这里有三代皇帝的奋斗,有五代英侯在这里振作,这里终究也有一些光辉,就这样落幕,于心何忍呢? …… 关于英侯一系,在萧衍率领大军离开建业时,和洛显之开诚布公的谈过。 若是其他的家族,分家这么久,早就没有什么关系,萧衍也不在意,但他知道洛氏不一样,这个家族对于亲情的重视,是远超常人想象的。 萧衍曾经问洛显之,若是他率领大军攻破奉高,那该要怎么处理英侯。 洛显之当时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缓缓说道:“陛下,你不会在奉高见到一个活着的英侯,他身上背着的爵位,和汉这个名字绑定,汉国破,英侯亡,如此而已。” 洛显之的语气中带着深深地压抑,萧衍几乎没有见过洛显之的这幅表情,他又问道:“那你为何还要主持对汉国的攻伐呢?你明明可以选择进攻蜀中的。” 洛显之背负着手,思索了许久才说道:“臣只做正确的事,英侯的落寞是注定的,不过是迟一点,早一点而已。 进攻汉国对梁国来说是正确的事情,消灭割据对天下来说是正确的事情,我们既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那便可以秉持着内心旗帜向前。 如果真的能先攻进奉高,那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就能够保住英侯一系。 而不用担心他们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甚至遭遇不幸,一个不幸却会带来幸运,这便是祸兮福所倚的道理。 陛下,您会保护英侯一系的安全吧。” 萧衍朗声笑道:“当然会,那是你的族人,只要他们不对我大梁抱有敌意,朕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举世闻名的豪族去做专门的针对呢?” 洛显之躬身道:“臣多谢陛下。” 一次富有成果的谈话。 唯一的问题是,萧衍能不能先攻进奉高城呢? 进入奉高城后能不能维持住军队的军纪呢? 这个时代除了神庙军和敢战士之外,没有任何一支军队的军纪是称得上好的,区别只在于烂和更烂。 即便是萧衍能约束住,那,如果先进城的是燕国呢? 燕国和梁国谁更强? 这似乎不是个问题,因为谁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燕国,尤其是在进攻的速度方面,拥有大量骑兵的燕国,早就能够率领着大军在青州纵横驰骋。 …… 洛振业并不是那种非要让全家都跟着他去寻死的人,况且英侯一系本就子嗣不盛,洛振业在晚年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一个儿子,结果还在前年夭折。 之前生下的都是女儿,其中两个已经嫁人,还有一个没有嫁人,年纪也小,还没有及笄。 已经嫁人的两个女儿,他不能随意干涉,小女儿却不同,他给洛显之写了一封信,请洛显之派人前往将他的小女儿接到姑苏去。 至于英侯府中的家臣等,该解散的解散,不愿意离开的,就随着三个侯府小姐前往不同的去处。 无论未来如何英侯府是要散掉了。 当年煊赫门庭若市的英侯,两汉五姓七望第一家的英侯,最终竟然这样落幕,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大概就是新时代已经到来,明明能看到那新时代,甚至就在眼前,但不得不背负着旧时代的枷锁,那新时代不是能够追求的东西。 放在如今遍及诸夏的战争中,一个豪门贵族的衰落,却又不算是什么了,在这场十万计兵力的战争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家族兴起,又有无数的家族没落。 那些盘踞在地方的豪强大族,在兵锋之前,就如同是纸糊的一般,稍有不慎就是被推过去,尤其是城破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有许多大人物死于非命,其中甚至有许多是名动州党的清流名士。 …… 慕容恪统率的燕军和萧衍统率的梁军,将心气散掉的汉国吊起来打,这是大势如此,不是一个人所能够反抗,汉军的崩溃没有魏国那么夸张,但朝廷上的巨大裂痕,一定会影响国家的中下层。 守城的将领,如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城,就不会有一定要守住的精神意志,一座城,一场战争,胜利是这批人,失败也是这批人士气旺盛的时候就能胜利,士气衰败迷茫的时候就会失败,如果没有这种意志,城破就是注定的事情。 这就是汉国现在所遭遇的最大问题,那就是皇帝自己的抵抗心理都不强烈,这让其他各级的官吏将军都很是被动。 这世上只有极少数的官员有自己的思想,他们不效忠皇帝,而是效忠自己的思想,臣服于皇帝只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如果皇帝违逆了这些抱负,他们甚至会反对皇帝。 其余的官吏,都是墙头草,会跟着朝廷的变化而变化,这些人都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 远在关中的慕容垂收到慕容恪的信件后,读罢捏紧信件,而后将其点在烛火上,烧成灰烬,然后他的目光眺望着关中以及四周。 表面上他有蜀中和河西四郡两个选择,但实际上他只有一个,那就是河西四郡。 他刚刚统一关中,在这里的统治基础还相当的薄弱,现在的稳定完全是建立在军事胜利上的,这种统治是相当脆弱的,如果一个不慎,不说遭遇战争失败,即便是稍稍不顺,就有可能会造成崩盘。 战无不胜的形象对现在的慕容垂来说,是维持整个关中的关键。 所以他在挑选对手的时候,就不得不挑选那些更软柿子的一方。 蜀中无论战力如何,但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很可能会陷入长久的拉锯战中,在蜀中攻城,所要遭遇的实在是难以想象。 尤其是统治蜀中的还是曹氏,作为覆灭了魏国的人,曹律一定会和慕容垂死战到底,这种情况下,想要快速的攻下蜀中,就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既然如此,那慕容垂就不会选择蜀中作为对手。 而且对慕容垂这种名将来说,攻城战实在是不划算,野战和攻城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战争。 古之名将大多数都是野战的超级高手,因为只有野战才能体现一个名将的智谋和勇武,而攻城战和守城战,一座城池和险关的加成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函谷关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就算是古之名将去进攻,随便一个二流将领就能让其在城下喋血。 河西四郡就没有这个问题,那里一马平川,是骑兵纵横最适合的地点,而慕容垂麾下最强的就是燕国铁骑,而且河西四郡普遍没有坚城,甚至没有什么高山险阻。 在那里打仗,拼的完全就是将帅的内功,而这方面慕容垂不畏惧任何人,他坚信自己是天下最强的将帅。 昔年洛无疾从长安出发,奔袭千里进入河西走廊,现在慕容垂同样从长安出发,率领着万余骑兵,前往河西,而关中,他则留给王猛来治理,杨成则被他带着前往前线。 从这个安排里面,就能够看出来,慕容垂还是有一些政治能力的,王猛唯一的依仗就是他慕容垂,所以在二人中,慕容垂更重用王猛。 当然,王猛的确更优秀,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 这世上同时有两场战争发生。 慕容垂吞并凉州之战。 燕梁灭汉之战。 庞然大物愈发庞大,这就是分久必合的道理。 ———— 这世上总是旧的事物被新的事物取代,当汉末的时代彻底远去,当魏国和汉国先后死于并不光彩中时,我们都知道,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已经是雨打风吹去,我们用新的史书来命名这个时代,它被称之为南北朝,一个统一北方的政权,和一个统一南方的政权,告诉天下人,这是燕国和梁国的时代。——《诸夏·南北朝》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二朝鼎立 燕国正大元年。 梁国明元元年。 两个国家同时宣布改元,但原因不同。 燕国是因为从辽东建立国家以来,两百多年,燕国终于第一次踏过了黄河,在黄河以南拥有了属于燕人的土地,从辽东到河西,数千里长的疆域,都是燕人的国土,甚至就连长安也收了回去。 这群曾经被流放,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的人,可以回到他们的宗庙中,去告祭他们的先祖,自豪将现在燕国的辉煌述说。 这是压在燕国身上的历史包袱,当年被流放的事情对整个族群来说,都是一件想起来就会痛彻心扉的事情,如果不能弥补这件事的遗憾,那燕国人就永远心中都缺少一块。 当年返回中原就是如此,那是燕国国中情绪的一个高潮,那个时候的燕人众志成城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返回中原后,燕国就想要更多,慕容垂夺下了长安,对太后来说很晦气,但对大多数的燕人来说,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要知道当年被流放的时候,那汉朝的皇帝就在长安城中的下令,而现在呢? 汉朝的皇帝已经化成了尘土! 而当年被流放的子孙却从那遥远的荒芜之地,那荒无人烟,几乎难以生存的蛮荒之地,返回了长安,坐在了当年皇帝的未央宫和长乐宫中。 这岂不是这世上最痛快的事情吗? 现在燕国又冲过了黄河,锋锐的军威,几乎有横扫天下的态势,等到燕国将洛阳也收入囊中,那燕国将会何等骄傲,没有人能够想象。 但自邦周以来的各个王朝所重视的二京都在手中,谁才是正统? 不言而喻。 …… 梁国改元的直接原因是燕国的改元,燕国一统北方,而且还和梁国在青州争夺,不可一世,燕国改元,有一种新的气息勃发,那梁国自然要跟着改元,但改元不能随便改,总要有一个喜头,恰好在这时,蜀中传来了好消息。 燕国朝廷的主力在关东大获全胜,联合着梁国将汉国打灭国,在广袤的中原中,只剩下燕国和梁国这两个皇帝。 慕容垂在河西暴打河西义军,在野战方面比起慕容垂这种不世出的战神来说,那些义军实在是太差了,短短几个月的时候,慕容垂就再次将凉州彻底纳入了关中体系中,杨成随军而去,帮助慕容垂安抚河西的局势。 慕容垂打凉州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要知道魏国当年前前后后打了那么多次都没能平定。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首先慕容垂的能力就不是那些魏国的将军所能够比拟的。 其次慕容垂麾下的官僚体系没有魏国那么腐败,魏国是一个建立百年的政权,内部早就腐败丛生,而慕容垂换掉了那一批人,这些新上位的士族,还处在新生期。 仅仅这两条原因,就足以区分出天壤之别了。 打河西没有费慕容垂太多的力气,他当然就盯上了蜀中,从秦朝并有蜀中进而有了足够的力量去争夺天下开始,蜀中就被人所熟知。 秦国为了吞并蜀中修建了通往蜀中的蜀道,那个时候进攻蜀中还是比较难的,但现在已经有许多蜀道能够通往蜀中,慕容垂当然不会错误。 但慕容垂想要攻打蜀中,不仅仅他知道,割据蜀中的曹律也知道,关中和蜀中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一体的,拥有关中的势力就没有不夺取蜀中的。 就算是慕容垂赌咒发誓不攻打蜀中,曹律也不会相信。 之前慕容垂刚刚夺取长安的时候,曹律还不担心,因为在他看来,慕容垂想要将关中彻底的纳入统治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在关东还比较纷乱,凉州也有人作乱。 但天下的形势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梁国和燕国竟然一起进攻汉国,而且更离谱的是,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强大的汉国,竟然这么的不堪一击,很有一些虚胖的意味。 曹律知道慕容垂擅长打仗,从十三岁开始作战,这位还没有输过,但这么快就把关中大大小小的刺头都清理了一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攻进最遥远的敦煌郡,让整个凉州臣服在他的兵威之下。 曹律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和慕容垂之间的差距。 面对慕容垂,曹律根本就没有什么敢战的心思,面对几乎一统北方的燕国,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但投降慕容垂,那是万万不行的,他不仅仅要保住性命,他还要荣华富贵。 他是曹氏的宗亲,真要是投降了慕容垂,就算是慕容垂讲规矩不杀他,但之后肯定是圈禁起来,那他还不如就在蜀中享受几年再说。 思来想去,还是得和梁国联系,梁国一直以来都在和他谈,只不过世上的局势一日三变,导致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就难以达成条件。 而现在毋庸置疑是最好的时候,梁国担心蜀中被慕容垂夺取,那对于梁国来说,毋庸置疑是极大的地理层面的灾难,将始终有一把刀会悬在梁国的头上。 所以梁国即便是花费很大的代价,也必须要保证蜀中的安全。 而对于曹律来说,他本来是觉得,即便是自己不投降梁国,梁国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会给自己帮忙去抵御慕容垂的进攻,但汉国这么快就灭亡,再联想到魏国的突然灭亡。 他突然领会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子的道理。 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到底有多么的废物,到底有多么的无能,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一言以蔽之,肉食者鄙! 他们的所谓强大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和讯息,能够比普通人了解的更多,但因为太过无能,即便是了解了那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依旧无法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甚至在许多的方面连普通人都不如。 在汉国上千万的人口中,敢于赴死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但坐在皇位上的却不是这十万八万人,而是一个平日里只知道享乐,临到的时候连一死的勇气都没有的废物。 在汉国中,比皇帝更适合当皇帝的人有千千万万,但最终却是他当皇帝,而老百姓还以为皇帝有多么的了不起,这实在是太过于可笑。 只有读过书的人才能了解到皇帝是多么的无能,所以大多数的士人从内心深处是看不上皇帝的。 万一,梁国的统治者突然抽风,或者内部有什么分歧,不愿意支援蜀中,那他岂不是只能在这里等死? 思来想去,曹律觉得自己不能待在蜀中,这个面对慕容垂的前线实在是太过于危险,等到兵乱到了成都的时候,他这一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死。 自古以来避乱都是往南方避乱,尤其是古越地,现在的会稽郡,那里山多水多,风景好,兵乱基本上到不了那里。 就算是以后南朝梁国或者不知道未来哪个国家灭亡,基本上打下建业和姑苏,就停止了,剩下的地方传檄而定,曹氏藏在会稽很是安全。 这么一想,曹律觉得简直完美,于是连忙联系镇守建业的洛显之,从成都出发的船只,顺着长江而下,一日千里,那速度宛如离弦之箭,到达了建业,然后送来了这个消息。 洛显之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之前费尽心思想要做成的事情,现在竟然直接送了过来,这可实在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且曹律的归附是直接把蜀中献出来,他自己都不在蜀中待,即便是洛显之也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结果。 萧衍直接拍板,只要曹律真的愿意让出蜀中,那他就将曹律封为会稽郡公,让他在会稽享受山水之乐,荣华富贵。 慕容垂是绝对想不到,自己对蜀中的军事压力,竟然会让曹律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件蜀中归附的大事,震惊了整个梁国以及天下人,梁国顿时声威大振,萧衍借着这件事改元。 基本上有识之士都能够看得出来,梁国得到蜀中之后,北方的势力再想要攻取南方就很难了。 不是因为南朝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北方完全找不到训练水军的地方了,整条长江都被南朝夺取之后,北朝的骑兵就算是再强,也不可能在水道纵横的淮泗有什么作为。 即便是敢战士和神庙军这种强军,到了南方也得下马上船。 而且南方如果是一体的话,就如同一个难以下口的乌龟,蜀中有多么的易守难攻就不说了,一路向东而去,守住襄阳,这一座城就能够顶得上数十万大军。 可以说,如果南朝政局稳定的话,北朝想要攻破南朝,基本上就是做梦,南朝只要有十万军队,北朝就算是百万大军也只能徒呼奈何。 曹律的归属,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几乎是颠覆性的,直接奠定了南北二朝的鼎力之势,即南朝不可能攻破北朝,北朝也不可能攻破南朝,北方只能等南朝出错。 殊不知,梁国也是这么想的。 …… 慕容恪已经许久没有回到蓟城,在军队冲过黄河后,他的行辕同样到了黄河以南,他在这里指挥燕国和梁国碰撞,汉帝的摇摆的政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的软弱和犹豫,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选择投降,有的人则赴死。 愿意赴死的人渐渐死尽了,选择投降的人争先恐后,燕国和梁国在不断地兼并汉国的土地,甚至感觉这不算是战争,而是一个国家的崩溃。 从汉朝灭亡后,这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次数太过于多了,士族就像是逆来顺受的生物,无论是哪个军阀过来,他们都能够合作,进入诸国并立之后,改变了这种倒戈的风气,但没想到在现在的汉国中,竟然又见到了。 慕容恪打仗的这几年,一边打仗一边安抚新得到的城池,以及去安排那些新进入燕国统治范围的人口,他指挥作战的时间都短了很多,大多数的时间反而是在接见那些本地的士人。 洛显之同样如此,他虽然坐镇建业,但和萧衍之间的联系却没有一刻停止,南朝一直都在打压士族,但那是因为南朝的士族太过于强横,甚至已经影响到国家了。 北方士族没有南朝士族这么夸张,毕竟氏族志这种东西是从南朝传开来的,北朝从燕国进入中原以来,一直都有军事贵族的传统,这是和南朝截然不同的,汉国实际上也是如此,没有门阀的基础。 对南朝士族比较难以接受的点,对北朝士族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甚至北朝士族还反过来学习了南朝士族门阀的“先进”经验,这一波相互之间的融合,可以说是倒反天罡了。 …… “陛下,探子来报,慕容恪的身体出问题了,反噬已经显现,一年之内,他必死,这是我们的机会。” 这是洛显之送给萧衍的信件,无人知晓。 …… “咳。” 白布上鲜红的血迹,是那么的刺眼,慕容恪将手中的白布盖下,他时不时咳血,渐渐已经习惯。 慕容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之前披肝沥胆的工作,不算是什么,但从洛水之誓后,他就常常感觉到力不从心,在数月前,他第一次将血咳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了。 医者对他说需要休息,但燕国和梁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对汉国最后的收尾战争,以及对新夺取土地的安抚,让他根本就不可能休息。 况且慕容恪知道自己这是洛水之誓的反噬,他不觉得这能够治得好。 他望着北方的黄河,以及南方的梁国,决定去做自己最后几件事。 …… 这是洛显之和慕容恪的第二次见面。 慕容恪之所以不和萧衍见面,这自然是因为外交原则,南北二朝并立,慕容恪虽然身份高,但却不如萧衍,如果见到萧衍他就要行礼,对于谈判而言,这自然是不行的。 洛显之现在身份是三公,身份和慕容恪相匹配,最重要的是,两人都能够代表两国的意思。 此番已经不再是黄河之上,而是青兖之间。 洛显之笑着说道:“大王,许久未见,你风采依旧。” 慕容恪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将咳嗽的那股折磨人的痒意克制下去,他脸上带着一些胭脂,让自己看起来脸色红润正常一些,今天的他完全就像是个正常人,他轻声道:“郡公才是风采依旧,时间不曾在你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寒暄一番后,洛显之问道:“不知道大王此番邀请本公来此,商议停战是何意?” 慕容恪正色道:“汉国覆灭,现在我二国在青兖上乱战,贵国不是我大燕对手,再这么下去,贵国将会失去兖州,与其如此不如你我两国直接休战,就按照青兖划界,而后各自安定,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在青州和兖州这种大块大块的平原上,梁国当然不是燕国的对手,萧衍和慕容垂交过两次手,都是以萧衍的失败而告终,不过损失不太大。 慕容恪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很简单,他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其他人万一不是萧衍的对手,一旦将青州也失去,那可就不好了。 而且他还想要回一趟蓟城,不想直接死在这里,他还有很多话要和皇帝说,要对皇帝交待,马革裹尸虽然是最壮烈的,但他不能,他身上还背着极重的责任。 洛显之之所以会出现这里,是因为他也想要停战,现在看起来能把慕容恪拖死在这里,但等到慕容恪死了,再进攻也可以,没必要现在就和慕容恪在这里硬拼。 萧衍第一次被灰头土脸的打败还有几分不服,但第二次又被击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同意了洛显之说的,打不过慕容恪就熬死他。 但当然不能直接答应,虽然萧衍在野战上输了两次,但战线上还是梁国占据优势的,如果按照青兖划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泰山分给谁,现在泰山大部分都在梁国手中。 现在慕容恪想要泰山,就是要梁国割地给他。 洛显之是无所谓的,反正等慕容恪死了,梁国立刻就会发起战争,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泰山大部分在我梁国手中,乃是大梁儿郎浴血奋战所得,这样分给贵国,自然不行。 若是贵国愿意用洛阳以北的关隘来交换的话,我大梁愿意将手中的泰山交给贵国。” 洛阳有八关,守卫着洛阳的安全,但现在有的关隘在燕国手中,这就让梁国很难受,现在的洛阳就是一个漏子,到处都漏风。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将洛阳关隘拿回来,那可就太好了。 慕容恪思索了一下,拿下泰山,青州就稳妥了许多,而河洛虽然重要,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稳固,有河东在手,对河洛的威胁不会因为几座关隘而变化。 换句话说,那些黄河渡口对燕国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适合渡河的地点,还是直接从河东进攻的好。 二人一拍即合,再次达成一致。 慕容恪最后问了一次,“郡公真的不愿意前往我燕国吗?伱这样的英雄人物,应该策马驰骋,而不是在南国的烟雨江南中蹉跎。 梁国想要以南伐北,除非整个北方都裂成一块一块的,只要北方的国家不多于两个,梁国就不可能北伐成功,注定失败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呢?” 慕容恪的诚意很足,说的话也很对,只要北朝不乱,就算是仅仅凭借山东之力,南朝也北伐成功不了,洛显之却反问道:“这个问题应该问大王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会失败,却还是要做呢?” 说罢,洛显之也不等慕容恪反应,就笑着作揖离开,虽然是敌人,但他对慕容恪还是颇有好感的,可惜不能共事。 慕容恪有些怔愣不明白洛显之在说什么。 燕国和梁国的军队远远分开撤军,慕容恪先是在青州留下镇守的人,然后率领着大军返回黄河以北,将大军安顿在邺城,他带着亲兵先走,之后的大军满满行军,他则疾行先行赶往蓟城。 遥想上次抛下大军独自进蓟城,还是从河东返回,他着一身最重要的两次战役,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让慕容恪有些感慨。 …… 燕国的皇宫竟然这么多代帝王的修缮,已经渐渐有了一个皇宫的模样,虽然还远远不如洛阳和长安,但比之奉高倒是一点不差。 而且燕国的皇宫带着燕国所特有的那种粗粝,那是从辽东带回来的东西,这么多年来,虽然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辽东曾经的苦难,但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燕国的辽东胡人,还是能让燕人直到,当初的老祖宗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慕容恪在燕国有特殊的礼遇,皇帝曾经给了他可以在皇宫中乘坐车辇的待遇,但慕容恪从来都不使用,但此次他乘坐着车辇进了皇宫。 因为他愈发感觉无力,皇宫很大,台阶很多他不想倒在路上。 在他的前后左右都是抬着他的禁卫将士,这些在外人眼中都属于贵人级别的人,却如同牛马一样的抬举着他,心甘情愿。 慕容恪感觉自己许久都未曾见过皇帝了。 皇帝正处于长个子的年纪,和前些年已经很不同。 他的长相很是秀气,整个慕容氏的长相都带着些许的秀气,几乎个个都是美男子和美女,皇帝也不例外。 他对慕容恪的感情和态度一变再变,他时常在想,如果慕容恪是自己的父亲那该有多好,那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事。 皇帝还是迎上前来,带着怀念的感慨道:“王叔,朕时常想念你,这些年你在外征战辛苦,如今你回来,朕就放心了。” 太后自然在旁边她厌恶慕容恪,但每逢慕容恪出现的场合,她都几乎在场,总爱和慕容恪争锋相对,慕容恪想要说话,然后重重吐出一口血。 皇帝一下子惊住了,而后颤抖起来说道:“王叔,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快去叫太医!” 慕容恪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说道:“陛下,不必了,臣这不是病,而是命,臣这样的卑贱之人却发下洛水誓,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 臣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就是担心哪一天就直接一命呜呼,不能再见到陛下之颜。” 洛水誓! 没人注意到皇帝身边的太后同样在颤抖,恐惧,她没想到洛水誓的反噬竟然会这么严重,竟然直接把慕容恪搞成这个样子,正值壮年竟然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慕容恪怎么能死呢? 这是现在太后脑中的唯一想法,慕容恪死了,那之后谁来打仗,谁来压制慕容垂那只猛虎,她刚刚将慕容垂放归深山,还给了让他能够如虎添翼的东西,结果能够压制猛虎的慕容恪,竟然就这么快要死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都没有想过慕容恪会死,而且还是死于洛水之誓的反噬,这简直太过于荒谬。 太后还能够想这么多,皇帝已经如遭雷击,于他而言,虽然遗憾于慕容恪不能全心全意的辅佐自己,还有一部分心落在慕容垂身上,但他在历次太后和慕容恪的争端中,都站在了太后这一边,就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他知道慕容恪的重要性。 但现在,自己的王佐之才,能够辅佐自己定天下的重臣,没了,而且是因为洛水之誓。 他难以克制的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母亲,眼中则是满满的厌恶和痛恨,这些年他愈发的觉得自己的母后实在是太过于不懂事,一个完全不懂政治的女人,结果总是在插手这些事。 最终酿成了现在的苦果。 强行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他望着慕容恪只能无用的安慰道:“王叔不必这么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慕容恪却径直说道:“陛下,臣今日是最后一次来见陛下,出宫之后臣就会回到王府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臣有一些话想要说。 臣死后,您不要担心雍王会造反,要和关中积极联络,一定不要将有限的力量浪费在和同宗同族的亲人对抗上。 否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梁国是我大燕的劲敌,但萧衍,不用太过于担心,他这个人缺点很明显,最终一定会和洛显之出现矛盾。 而且梁国的土地分散,没有绝对的中心,一定会分裂,只要稳妥的保持现在的疆域,让人口繁盛起来,凭借这些肥沃的土地,梁国自然会败。” 慕容恪一字字一句句的讲给皇帝听,时不时有血丝呕出,让皇帝数次想要打断他,但望着慕容恪的表情,却还是继续听下去。 ———— 自诸国并立以来,燕所以能幼主在位,而并汉亡魏,盖慕容恪之功也,其功不在文之大,不在武之高,而在其忠,忠则国稳,国稳则强,强则能盛,恪卓然于世,故燕所以卓然于世矣。——《南北列国人物》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操蛋的草台班子世界 阳光照在燕国的皇宫中,却给皇帝带不来丝毫的温暖,他望着慕容恪被抬出去的身影,感觉离开自己的不仅仅是一个辅政的大臣,而是全部的东西。 他忍不住回想着,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的那位父皇将这位和自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王叔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告诉自己,以后要恭敬的对待这位王叔。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太懂这些东西,他只觉得这位王叔的容颜真是极其的俊美,后来是这位王叔带着自己上朝。 随着他渐渐长大,周围人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有的人称赞着慕容恪,说他是洛文王在世,说他是国家的希望。 有的人说他是权臣,夺取了自己的权力,这种声音越来越多,尤其是他的母后,经常说自己这位王叔的坏话。 皇帝有些庆幸自己的父皇给了自己一个比较聪明的脑子,他能够感觉到慕容恪对自己所散发的善意,于是他回应着这种善意,面对两难的结局,他还是很够做出比较公正的判断。 在皇权没有受到极大影响的情况下。 慕容垂的出现并崛起是他和慕容恪关系出现裂痕的根本原因,他不可避免的开始思考,自己和慕容垂,对于慕容恪而言,到底谁是更加重要的那个人。 皇帝很想自己是更重要的那个人,但无论是理智的思考,还是不理智的思考,这个答案,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慕容垂是慕容恪更亲近的人。 让慕容垂分陕关西就是这个原因。 于是他潜意识中没有阻止太后让慕容恪发下洛水之誓,但现在要自食恶果了。 伟大至高的洛神,公平的对待着每个人。 …… 暖暖的阳光洒在慕容恪的身上,他没有丝毫的感觉,这个被燕国所有人,以及其他所有国家的人,都给予高度评价的人,在现在这个时刻,眼中却满是迷茫。 刚才在宫中,皇帝对他的临终遗言听的很是认真,但这并未让慕容恪有什么欣喜,因为这世上的人,总是在明明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时候,却不去做。 皇帝和慕容垂之间,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会不会有一场惊天的战争,现在这个燕国会不会直接崩塌,慕容恪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会。 但他不希望皇帝和慕容垂之间发生惨烈的战争。 他希望关东和关西的胜负能够留在下一代,不要让燕国的基业毁于一旦,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他希望是在覆灭了其他所有的国家之后,只剩下燕国。 至于自己的死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世上谁又能不死呢? …… 宫殿中,皇帝见到慕容恪的声影彻底看不到了,才缓缓转身回到了殿中,然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母后,燕国太后。 燕国太后能感受到皇帝的情绪,正要说些什么,刚刚张了张嘴,却在皇帝的眼前直接倒了下去。 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嘴角有鲜血流出,甚是骇人。 对太后略有些不满的皇帝顿时被震惊在原地,这突然的变故,让大殿中所有宦官和宫娥都呆愣住,而后是皇帝的怒吼声,“快去叫太医!”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向外跑去,皇帝只觉浑身发寒,冷汗涔涔,望着倒在地上的太后冲过去扶起,燕国太后完全没有丝毫的知觉,脸色几乎在短短时间之内,就由红润变作苍白。 这种奇怪到极点的事情,让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传言,他愈发的恐惧,这难道是神明在惩罚他吗? …… 燕国太后在宫中昏倒,而后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不治身亡的消息,席卷了整座蓟城,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之前慕容恪回到蓟城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慕容恪和太后之间的斗争,恐怕是太后要胜利了。 政治斗争是相当朴素的,活到最后的人就会是胜利者,在没法肉体上毁灭对方的时候,寿命是最大的武器。 但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太后竟然会死在慕容恪前面。 慕容恪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太后在几天前还那么正常,在这个时候,谣言自然是满天飞。 其中一种谣言是最受到众人认可的,那就是洛水之誓实际上是两个人,太后逼迫慕容恪发下了这个誓言,那她自己也在这个誓言之中,她又不如慕容恪身体好和气运高,结果慕容恪还能够苟延残喘,而太后却直接暴毙而亡了。 这种猜测有鼻子有眼,也非常符合世人对于神明的想象,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真相。 许多蓟城的百姓都暗地里拍手称好,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慕容恪的党羽本来已经有些绝望,慕容恪一死,他们就算是有皇帝保着,但很多人恐怕都要被贬官,毕竟皇帝有时候还是不能违逆太后意思的。 但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太后这个老妖婆也死了,现在的燕国中,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皇帝,如果是单纯的皇帝掌权,那所有人就都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 …… 慕容恪躺在床榻上,听到了太后薨逝的消息,他有些遗憾的说道:“国家失去了一位贤后啊,还请陛下节哀顺变。” 等到使者离开,慕容恪这么虚弱的身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快意,太后死了,留下了慕容垂和皇帝两个都接受过他教导的人,只要两个人保持理智,还是能够让燕国不内斗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太后去引导皇帝和慕容垂的敌对,他心中有些愉快,甚至就连气色都好了很多,还能高声的让仆人给他准备一顿饱饭。 他的妻子端着吃食走了进来,唤着慕容恪的名字,却未曾得到回应,顿时呆立在原地,泪如雨下。 …… 慕容恪薨逝的消息传进了宫中,皇帝沉默着,在一天之中,他连续失去了母亲和如同父亲一样的慕容恪,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悲伤呢? 但人已经逝去,那身后事就要料理,尤其是慕容恪的谥号,这个相当的关键,关乎着慕容恪的身后名。 有素王上皇的监督,基本上谥号的评选相当公平,目前还没有人在这方面上出现问题,但基本是如此,谥号上依旧是有操作空间的。 一个人的功绩和错误,有时候不可能那么清清楚楚的表现出来,其中都有模棱两可的空间,谥号也是如此。 慕容恪对燕国的功绩是相当的大,可以给予任何的谥号,如果这个时候皇帝不给文武这种谥号的话,那就会在政治上形成一种思潮,皇帝对慕容恪不满意。 经过群臣的推举,皇帝最后批准,慕容恪得到了“文”的谥号,在史书上可以称作“太原文王”,这算是皇帝对慕容恪小文王的一种认可。 在评定谥号后,皇帝就命人将这个谥号送到关中去,“让整个燕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知道朕的肱骨大臣薨逝。” 送到关中,让慕容垂知道,他给慕容恪的身后名,这算是一种缓和关系的举动,他还记得慕容恪在临终前说的话。 只要他不逼反慕容垂,那慕容垂是不会造反的。 他相信慕容恪的判断,所以他做出了这个示好的举动。 …… 慕容垂收到来到蓟城的信件,浑身着孝服,几乎悲痛的要昏死过去。 他出生的时候,慕容承光没多久就驾崩了,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是慕容恪将他带大,而且还教他各种兵法等等,最后也是慕容恪带着他上战场。 他听说在先汉的时候,有冠军侯霍去病,得到了汉武帝的宠爱,于是在进攻匈奴的时候,汉武帝总是将那些最优秀的士卒都交给他,霍去病的功业中,有汉武帝很大的功劳。 在慕容恪麾下的时候,他同样如此,他能够那么顺利的立下各种功劳,慕容恪将各种问题都给他处理完毕,他只需要指挥打仗即可,起码有一半的功劳应该归属于慕容恪。 人常言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慕容恪对他,几乎是倾囊相授,而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帮助,慕容垂此人,不算是愚忠,但知恩图报,慕容恪这样对待他,那他就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面对皇帝的示好,他沉声道:“还请使者回禀陛下,臣将在关中,为大燕镇守西垂,若是陛下一声令下,臣愿意为陛下冲锋陷阵,无论是蜀中还是河洛,臣都愿意率众冲锋。” 这番话其实就非常的简单了。 关中和蜀中以及河洛接壤,这二者都是梁国的地盘,慕容垂本来就准备进攻这两块土地,以便让关西行台的实力愈发的强大起来,但他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不会独立,只要皇帝不做什么,他就永远都是大燕的臣子。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会遵从慕容恪的遗愿,不做那个分裂燕国的罪人。 慕容垂看不到他麾下的王猛、杨成等人都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回避着慕容垂的眼神,有些时候,属下是真的会推着自己的主君去走的。 皇帝得到了这个回复,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满,但这些东西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是皇帝,而且拥有整个黄河以东以北的土地,慕容垂不是他的对手,以后总有一天,等到将关东彻底统一,那个时候的慕容垂或者慕容垂的儿子,只能是来蓟城,真正的臣服于皇帝。 …… 燕国中所发生的事情,梁国一直都关注着,慕容恪果然按照预料死去,让萧衍大喜过望,那个能够战胜他的对手,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么死去了。 他一方面欣喜,想要再次开战,将青州和兖州彻底合为一体,一方面又心悸,看来以后洛水之誓完全不能碰,这个誓言的发动条件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几乎只有沾染上,就会折寿,不要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誓言绝对不能发。 洛显之得知慕容恪死去后,有些感慨,但梁国除去了一个大敌,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欣喜的事情。 他当然能够猜得到,慕容恪死之前,一定做过一些努力,去让燕国皇帝和慕容垂之间不要爆发战争。 但。 那简直如同没有一样。 在官场上有一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人在位子上,那是天王老子,一旦离开,瞬间就一文不值,还能够施加影响力,那也是其他方面还有凭仗。 一个官职尚且会如此,就更不要说生死。 所谓人走茶凉,这就是世界的真实。 慕容垂和皇帝之间短暂的和平,凭借着慕容恪去维持,但随着时间的增加,这种信任就会渐渐变淡,更不要说,洛显之还会主动用间。 对于一个擅长权斗的人来说,将慕容垂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挑拨到难以维系的程度,那简直是太简单了。 他脑海里面随随便便就有一万种办法,能够让慕容垂和燕国皇帝斗起来,然后让燕国内部彻底的分成两派,甚至爆发内战也说不准。 但无论是哪种结局,最后获利的都会是梁国,谁说南方伐北就一定会失败的。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一定强的东西? 强和弱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梁国虽然不能变强,但只要让其他的国家更乱,就相当于梁国变强,这就叫做国力相对论。 洛显之正在思索要怎么把燕国彻底撕裂的时候,突然有家臣匆匆跑进来,大声道:“家主,大事不好,陛下和太子出事了。” 皇帝,太子,出事? 这三个词一碰到一起,洛显之顿时就大感不妙,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家臣连忙说道:“听说是太子诅咒皇帝陛下,用那些巫蛊之类的手段,然后皇帝陛下去挖的时候,真的挖了出来。” 巫蛊? 洛显之整个人都懵了,他还以为会是那种政治上的不和,没想到却是这种厌胜之术。 他立刻就知道,这真的是非常大的一件事,而且很可能不等割裂燕国,梁国先自己裂开了,自己必须立刻赶回建业城去。 …… 建业城中,百姓还没有感觉到,但是那些贵族以及官员已经通过大量的小道消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衍和萧统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还是比较融洽的,萧统的太子地位相当的稳固,萧衍从来没有换过太子的想法,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还算满意,虽然对外的时候,他一直说自己没有优秀的儿子,但萧统虽然不擅长打仗,但文治还不错。 洛显之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从来没有去关注过有关于储位的事情,萧衍没有想过废长立幼,那就没什么问题。 但谁都没想到随着时间的变化,问题出现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萧衍老了,能够看淡生死的人,很少,就连那些雄才大略的帝王,也很担心自己会死,萧衍还不算是特别雄才大略的帝王,只能说是比较擅长打仗,能用人而已。 他当然怕死,尤其是他崇信佛教,随着年龄的增强,这些年就愈发的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萧衍有些宠妃去世,他让太子给宠妃找土地安葬,因为是萧衍派下来的事情,所以萧统很认真的去选择土地,后来经过一系列的交易,萧统得到了一块土地,但是有方士说这块土地对萧衍的大业不好,于是萧衍就换了一块土地。 但萧统认为花费那么多的金钱,去买一块差的土地,是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蒙骗皇帝,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听从萧衍的想法,萧衍知道萧统不高兴,他也有些不高兴,认为萧统这是不孝顺他。 事情本来到了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没有。 又有方士和萧统说,这块土地对他不利,必须要使用一些手段才能够阵封住这种不利,萧统于是听从方士的建议,用一些物件去镇压,殊不知这是一个陷阱。 只能说萧衍和萧统真不愧是父子,在相信神鬼这方面几乎是一致的,萧统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就算是不相信神神鬼鬼,但对于风水之说,以及气运之说,还是宁可信其有的。 但萧衍,他竟然相信这种东西是太子所为,这就很离谱。 …… 其中的细节洛显之当然不清楚,但他仅仅听罢大致的经过,他就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太子。 这种手法简直是太过于粗糙了。 他匆匆进了宫,然后见到了怒气冲冲的萧衍,萧衍见到洛显之出现后,没等说话,洛显之已经先说道:“臣还请陛下先息怒。” 萧衍愤怒道:“朕怎么息怒,朕未来会把皇位都给他,但是他却诅咒朕,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当然不应该。” 洛显之摇头道:“所以太子并没有诅咒您。” 萧衍愤然道:“灵秀,证据确凿,那些诡异的东西,就是那逆子亲手埋下去的,这是他自己都承认的,朕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 朕将你唤回来,就是因为其他人朕都不信任,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其他人,你帮朕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真的是什么逆贼的集团的话,一定要把他们全部连根拔起。” 萧衍所留下的最后的理智就是,没有直接把太子杀掉,而是等待他所信任的洛显之回来去查这件事,这让洛显之略微的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没有到达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杀掉一个太子,那对国家所造成的动荡是难以想象的,太子一死,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毋庸置疑! 当然是选择一个新的太子出来。 这个太子选谁,从哪里选,什么标准选,一下子就出现大问题了,而且萧衍剩下的儿子里面,本来也没有那种特别杰出的人才。 到了那个时候,梁国还想着往北边打? 还想着趁着燕国内乱的时候趁火打劫? 那个时候梁国能够保得住自己就算是不错了。 洛显之绝对不能允许这种能毁灭自己和父亲两代人努力的事情出现,所以他匆匆赶回来,听到萧衍所说,洛显之立刻说道:“陛下,您是太子的父亲,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太子在梁国的士人中有良好的声誉,他虽然不擅长武事但是文采出众,仁义善良,对于陛下一向是非常孝顺的,而且父子之间一向是比较和睦的,怎么可能太子突然就诅咒您呢? 臣曾经读历史,在历史上不仅仅一次发生过这种离间皇族父子的事情,就是为了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大多数的君主都会中计。 就是因为那些君主太过于担心自己的权力失去,但是陛下您不必担心啊,臣读千年的历史,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掌握兵权的君主被废黜的道理。 至于那厌胜之术? 难道您真的相信吗? 臣是出身于洛氏的,臣可以非常自信的告诉您,这世上或许有神灵,但神就是神,人就是人,身为君主,只有堂堂正正,就没有任何的厌胜之术能够伤的了您。 臣相信,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太子,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想要离间陛下和太子。” 洛显之这么一大段的劝谏,让萧衍有些踌躇,他对于洛显之的信任还是相当高的,“难道真的如同灵秀你所说的?但是那逆子为什么不说话呢? 他会不会真的有所不轨呢?” 洛显之知道萧衍已经有些动摇,从萧衍的本心来看他是万万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的,洛显之又说道:“陛下,您现在如果真的要将这个罪责怪罪到太子的头上,那梁国的社稷国本肯定是要动摇的。 到了那个时候,从臣的父亲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您还怎么去完成梁国统一天下的大业呢? 如果所谓的厌胜之术就能够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那可实在是太过于儿戏了。 每一位君主,都不是那区区厌胜而能够改变的,臣会去和太子谈一谈。 臣猜测是那些方士背后有人故意策划,陛下还请息怒吧。” 萧衍平静下来感慨道:“灵秀,这件事情就交给伱了,唉,如果不将你唤回来,朕可能就要铸下大错了。” 洛显之匆匆离开皇帝的宫殿,又往东宫而去,这里守卫极其的森严,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甲士,一看就是萧衍派人将萧统禁锢在这里。 对于这件事,萧衍能克制住没杀萧统,其实已经颇为不易,很多冷血的君王,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仅仅因为谗言就可以杀死自己的儿子。 洛显之进入皇宫之后,就见到脸色苍白的太子,太子萧统本来就是个文人,经历了这件事,只觉羞愤至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父皇之间的信任竟然会这么脆弱。 “太子殿下。” 见到洛显之走进,萧统还礼后惨然说道:“郡公,是父皇让您来杀孤的吗?” 洛显之摇摇头道:“殿下是陛下的亲子,陛下怎么会杀死您呢?” 亲子? 萧统惨然嗤笑,“因为奸人的谗言,孤就被禁锢在这里,生死不由人,这就是亲情吗?” 洛显之却认真的说道:“殿下难道不曾听闻过,天家无亲情吗?陛下却能够注意,这已经颇为不易,殿下要转变这种心态,见到陛下对您的关爱。 陛下让臣来,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臣相信殿下完全不知情,也没有想要害陛下,经过臣的劝说,现在陛下同样认为殿下是无辜的。 但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人是不无辜的,和陛下所言语的人,臣已经带走,那些指点殿下的人呢? 臣要带走这些人,然后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只能说其心可诛。” 听着洛显之的话,萧统大概知道了洛显之要做什么,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而是问道:“郡公,为什么您这么信任我,我记得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交情,不值得这么维护我,甚至还在父皇的面前维护,那时候的父皇肯定很生气。” 洛显之轻声说道:“臣总还是有几分识人之明的,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 而且。 就算臣看错了,但太子乃是国本,尤其是太子您,更是大梁不能或缺的人,您必须是无辜的,无论事实如何。” 这话如果洪钟大鼓般在萧统的耳边响彻,他感觉自己再次认识了眼前这位大梁第一重臣,这种臣子所带给他的震撼是难以言明的。 无论事实如何,有的事只有一个结果! 这和萧统所学的东西是相悖的,但这些东西听起来却是如此的正确,尤其是在萧统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 他就愈发的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观点,或许是不那么正确的,他的内心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深深地为这件事感觉到羞耻。 “郡公,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您果真是我大梁的定海神针,就像是先郡公一样,怪不得父皇会信任您。” 萧统深深的躬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礼节去拜洛显之。 洛显之站着。 ———— 肉食者鄙,不能远谋,诚然天地至理也,事君如事子,思人如思愚,为相若此,大业方成。——《治政随笔》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神通不敌天数大变故! 官衙堂中,威严肃穆,洛显之坐在上首。 堂下有几人被拿着,其中两人是方士,还有一个就是当初交易的商人,以及告发太子的宦官,皆满脸惶恐,边上有几人在看,洛显之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说说吧,你们为什么构陷太子?” 构陷太子! 这话一问出来,堂中几人就是一哆嗦,堂下四人更是颤颤巍巍的哀嚎道:“令君,冤枉啊,小人如何胆敢构陷太子?” 几人不住的磕头,如捣蒜一般,脸上皆是恐惧到极点的颜色。 洛显之对着记录的主簿平静的说道:“记下他们刚才的话,为了阴谋推翻太子东宫的地位才构陷太子。” ??? 地上的四人瞬间不嚎了,愣在原地,有人眼泪还在淌,鼻涕忽进忽出的,却说不出话来,有些迷茫,自己刚才说这话了? 堂中另外几名官员,包括主簿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才是构陷吧,有人试探着问道:“令君,这是不是有悖于国法?” 他的声音很轻。 洛显之好以整暇的看着众人问道:“诸位都是国家的重臣,都参加过无数各个级别的会议,有朝廷的、有部省的、有司衙的,想必最终都会有记录吧。” 几人都点点头,会议的结论当然要记录,尤其是朝廷的公论,那是要记在史书上的,君无戏言不是说皇帝真的金口玉言,而是盖上了皇帝印玺的诏书是不能变得,于是纷纷道:“自然如此,凡事有档,凡事必记,这是千年传承的要求。” 洛显之面无表情的又问道:“本公为尚书令,陛下又让本官执掌制敕诏书之事,诸位可知道这件工作所要做的是什么吗?” 洛显之一人肩挑尚书、中书二省,权势煊赫,几人回道:“是将陛下以及诸位重臣的所商议的结果记录下来,然后用官文写下。” 洛显之点点头道:“天下人都知道,但这件事最关键的点在于,陛下在阐述旨意的时候是不会用官文的,是不会逻辑严密的,是很可能前言不搭后语、来回犹疑,甚至有些话是陛下不好说的,要不然史书上不好看。 本公所要做的就是把陛下心里真正的想要做的写出来,这些记在文书上的就是决议,就是事实。 诸位以为然否?” 几人都没有接触过这种政务,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齐齐躬身作揖道:“郡公高见!” 洛显之盯住了堂下几人道:“如今同样如此,这几个罪人嘴上所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领会他们话中的意思,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你们要好好听。” 堂下四人已经被洛显之这无耻至极的话震惊到了,这如何能一样,揣摩上意是为了更好的做事,揣摩他们,不,那根本就不是揣摩,那是赤裸裸的构陷! 不等他们出声,洛显之又问道:“阴谋推翻太子东宫之位,这件事情对你们没有好处,说说吧,背后是谁指使伱们的?” 依旧是平淡至极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件事对这几个人没好处,那对谁有好处? 简直细思恐极,洛显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在梁国掀起一场大乱吗? 发生了刚才那件事,几人哪里还敢说话,皆沉默不言,洛显之挑挑眉,不说话? “记下,阴谋对抗朝廷调查,毫无悔改之意,有妄图毁损大梁之恶,应当诛灭三族。” 那个商人顿时急了,这里面就属他的家人最多,诛灭三族,全家数百口都要死,他大声吼道:“令君,您不能这么做,如何能无罪而诛?” 洛显之停顿了一下,讶然问道:“没了?记下他咆哮公堂,数罪并罚,千刀万剐。” 嘶! 堂下四人已经麻了,这位天下闻名的梁国宰相,出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根本不讲道理,洛显之脸色却冷肃起来厉声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但在本公看来,你们这四人,千刀万剐也不够,简直罪大恶极到了极点,骇人听闻,无法无天。 本公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不用装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你们自己在这件事里面干不干净,你们自己最是清楚。 把你们那黑掉的心,烂掉的场子,洗一洗,看一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恶毒的阴谋。 你们四人,必死无疑,现在把背后的人供出来,本公放过你们不知情的家人。 如果还做出这幅神情,那就全死,本公从来不手软,当初杀士族的时候,尚且人头滚滚,更不要提你们这四人卑贱之种!” 洛显之故意装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就是要从精神上打击这几个人,其他人不说,这四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冤枉的,在这件倒太子的事情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其中一个方士扑倒在地上,依旧嚎叫道:“令君,草民真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洛显之深深皱起眉头,而后对两侧的卫士扬起手中令旨,沉声说道:“本公有陛下的令旨,可以便宜行事,把他按在角落中,你去把他的家人全部收监,杀掉一半人,将头颅送过来。” 堂中再次陷入了寂静,洛显之干净利落的下令,这种果断让人惊骇,最关键的是,他真的有随便杀人的权力,而且愿意去做。 很多官员在当政的时候,是不愿意大开杀戒的,那样会让风评不太好,甚至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酷吏的名声,而且喜欢杀人的强人,通常会遭遇巨大的政治失败。 但洛显之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他就算是杀再多的人,也只会在史书上留下“显之威严沉重”、“显之执法甚重”、“显之性刚颇强”,这种最差也是中性的词,酷吏是和他沾不上边的。 当那卫士接令要离开的时候,那方士才感觉到洛显之的决意,有些惊慌,正想要说话,却被洛显之喝道:“堵住他的嘴。” 一块白布团塞在他的嘴中,堵住了他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但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呜咽呜咽的含糊不清的说这话,鼻涕眼泪都落下来。 洛显之不再问几人问题,不知过了多久,卫士带着十几个还滴着血的头颅走进,有老人,有女人,有年轻人。 有的人满脸狰狞的死去,有的人眼睛还大大的睁着,一看就是死不瞑目。 望着那熟悉的头颅,那方士直接瘫软在地上,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但是汹涌的眼泪,却让人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崩溃。 洛显之皱眉道:“一半人就这么点?他是不是在建业城外还有家眷,给本公查一下,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放过,去全部抓来。” 嘶! 众人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倒吸凉气了,但洛显之这赶尽杀绝架势,实在是太恐怖了,让人不由的升起凉气。 最关键的是,洛显之他毫不犹豫的动手,而且不给人反悔的机会,这就相当的恐怖,他们可是看到了,刚才那个方士是有点想要反悔的,但却被洛显之直接堵住了嘴。 这种事在北朝算是司空见惯,毕竟北朝是一群厮杀汉,燕国有大量的胡人,难以有一些野性,魏国那就更不用提了,至于汉国更是祖传的杀人。 但在南朝,从洛楚坐断江左之后,政治就非常的温和,毕竟这里是门阀世家的聚合地,这些人斗起来,主要夺得是官位,而不是夺命,失势了就去自己老家待着完事。 洛显之慢条斯理的从上首走下,在几人身边缓缓踱步,“本公说话算数,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你们这几个人,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背后的人和你们说过,只要硬扛着,只死你一个,能保住你的家人,如果说出些什么来,那家人就保不住了。 那些只会做些阴谋勾当的人,都用这可笑的一套。 是也不是?” 几人已经脸色发白,嘴唇满是干裂的缝隙,冷汗涔涔。 洛显之淡淡的说道:“本公对待你们这些人,从来不用大刑,不喜欢屈打成招,本公喜欢把你们所珍视的东西,全部毁掉,让你们的死,变成一件没有价值的事。 想要流芳百世的,本公要让他遗臭万年。 想要扬名力万,本公让他默默无闻的死去。 想要高官厚禄的,本公让他穷困潦倒,一生不能入仕。 你们这些想要保住家人的,本公就偏偏要杀光你们的家人。 本公不管是谁给你们许诺的,但在本公这里,他保不住你们的家人,就算你们给他们保守住秘密,但他们所给你们的许诺,都是一场空。 至于担心事后的报复,本公以为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把人供出来,本公会把他们杀尽,就算是皇族,无论是宗王,还是外戚,本公都会让他们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是让他们死,还是自己死,这是一个不值得选择的问题。 到底该要如此做,你们应该好好想一想。” 从进入这里开始,洛显之就一直在营造一种人设,那就是他这个人完全不讲道理,视国法于无物,视规矩于无物,而且狂傲到了极点,还极有权力,并且心狠手辣,真的能做出那些事,在心灵层面上,给予这几个人一个又一个打击。 那被堵嘴的方士终于被取出了布团,他高声的嚎哭着,爬着到自己家人身边,哇哇痛哭起来。 …… 洛显之手中掂着一份口供,那几人已经被拉下去,就算是交待了,几人也必死,不连累三族,但家族里面知道这些事的也得死,构陷太子这种罪名太大了,一个人的死不够的。 洛显之走到主簿身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份一开始记录的纸张拿起,端详着,而后轻轻撕碎,然后直接扔在了火盆中。 这个举动又让众人疑惑问道:“令君,这是何意?” 洛显之轻声笑道:“胡编乱造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留在世上。” ???刚才不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他们的心里话吗? 不需要几人说话,从几人的表情上,洛显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说道:“既然心中有疑惑,本公今日就再告诉诸位一个道理。 按照陛下真实的意图去写诏书是必要的,但这不代表能够胡乱写比如刚才我烧掉的东西,那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如果这种腹诽的东西真的出现在国家的制度中,那将极大的破坏政治,整个朝廷日后都将会受到这个东西的伤害。 按照真实的记录,这是案典的第一要求,诸位都是国家日后的重臣,乃至于三公九卿,切记,要依照大梁律来执行。” 见到洛显之,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做,正话反话都被一个人说完,而且都很有道理。 几人对视几眼,都有些迷茫,洛显之知道这是典型的见过的事情太少,于是出现的迷茫,只有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轻松自如的在各种规矩之中辗转腾挪。 “诸如慢慢思索,本公还有要事。” 洛显之告辞,几人连忙躬身将他送走,然后继续对视懵逼。 …… “陛下,这就是臣的结论,太子是无辜的,他的确是受到了奸人的构陷,起因是一个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一个相面的一句贵不可言,太子这个人又有些过于和陛下不像,他厌恶宦官和陛下的一些近臣,于是被暗地里针对。” 洛显之给萧衍汇报着最后的结果,他说一句,萧衍的脸就黑一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利用,这些人竟然利用他的信任,去让自己杀太子,他可是皇帝啊! “灵秀,朕是皇帝,有无穷无尽,难以想象的庞大权力,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他们吗?” 洛显之平静躬身道:“是的,正是因为您有庞大的权力,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这些贼人才会这么做。 您的一个不理智,一点点的恶意,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足以压垮他的阖族。 您的一点点施舍,就足以让一文不值的人卓然而起,让寒门成为士族,甚至最后成为门阀。 这就是皇帝,天下之最重的,所以优秀的皇帝,总是能保持自己的理智,让自己拥有上古圣王的德行,不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迁怒其他的人。 不能偏听偏信,要广泛的倾听意见,不随意的去下达命令,而要谨慎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 这就是圣主明君的道理所在了。” 在每一个合适的节点去劝谏君王,这也是一个臣子所应该做的,谏臣的价值是远远超过大多数人想象的,甚至发挥的作用不比那些经世治国的能臣差,一个让天下变好,一个规劝皇帝让天下不向下走。 比如魏征那种对局势本就洞若观火的臣子,他发挥的作用不比房杜差半分,但在很多人看来,谏臣没什么用,因为很多人认为皇帝总是英明的,总是对所有事都很明白,但实际上是,皇帝会犯很多错误,十件事能对五件,已经是颇为优秀的君王,君主一人独治的国家是注定崩溃的。 萧衍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叹了口气问道:“灵秀,朕要杀一些人来震慑这些有不轨之心的人,你说朕该怎么杀?” 洛显之眼中杀气纵横,他对这些构陷太子的人实在是大恨,如果真的让这些人得手,他们洛氏两代的成果,真的可能会毁于一旦,于是他当即寒声道:“臣的建议是大杀、多杀、特杀,不杀者流。 陛下应该借着这件事继续抬举太子,让所有人都看到您的决心,弥补先前之事,太子所损失的威望,否则就算是这件事消弭,太子不受到您信任的影响,也不好清除。” 抬举太子。 萧衍点点头道:“灵秀,还是你去处理这件事,太子那里你为朕再跑一趟,将宫中的赏赐给他,让他安心读书即可,他的太子之位,朕会一直给他留着,以后大梁会是他的。” 洛显之知道,这就是萧衍给太子的补偿了,父子之间因为这件事,终究是产生了一些嫌隙,太子知道皇帝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皇帝也知道太子肯定对自己有所不满,但这世上真的能父子相和的本就不多,只要政治上没有问题,洛显之也就不再多言。 …… “如果没有郡公,孤现在恐怕已经是阶下囚,甚至可能已经赴以黄泉了,郡公于孤有活命之恩啊,孤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您。 还请郡公受孤一拜。” 萧统是个君子,这些时日他饱受煎熬,沧桑到了极点,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对洛显之的感激已经难以言明,他在东宫设宴,太子妃等一众亲近都出席,所有人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望向洛显之。 而且这其中,定然还有想要拉拢洛显之的意思,或许会拉拢不合适,释放善意更加合适,所有人都知道洛显之是皇帝的近臣,皇帝最信任的就是洛显之。 但每发生一件大事,梁国权贵才会知道,他们想的还是太浅了,皇帝对洛显之的信任简直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心腹和头脑。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洛显之,还有谁能救了萧统? 众人根本就不敢想,只有洛显之! 洛显之抬起酒杯说道:“臣因为陛下的信重得以担任这样的高位,拥有这么重大的权力,于是竭诚的为国家所效力,于是竭诚的为陛下所尽忠。 殿下之事,是小人阴谋作乱,甚至累及了陛下,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受到奸人所蒙蔽,于是揭开此事,殿下不必感谢臣,臣不过是遵从陛下的命令行事,然后正直的去审判一切而已。 只要殿下持身够正,恭谨孝顺的对待陛下,又有谁能够伤害殿下呢?” 说罢他将酒水一口饮下,他这番话很是简单,他是皇帝的臣子,不能太过于靠近太子,渐渐年老的皇帝,有时候是个普通的老人,而老人是需要陪伴的老人是很害怕失去的。 洛显之靠近太子,会给萧衍一种,他抛弃皇帝转而去尊奉太子的感觉,这是洛显之所要竭力避免的事情。 只要太子安安分分,他会在朝廷上护着太子,一直到他顺利登基。 萧统一想起这件事,就感觉非常的羞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这件事,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自己,他还是不能忘记当日他和萧衍对峙时,所发生的那些言语交锋。 …… 巫蛊案最终以大批人被杀,以及更多的人被流放而告终,那一段时间中,整座建业城都仿佛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有十几家牵连到这件事中,至少都被夷三族。 其中包括萧氏的宗王以及一些外戚家族,还有一些参与在其中的士族,完全没有任何的手软。 这是洛显之先前所说过的,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这件事的发生让整座建业城都噤若寒蝉,在洛显之执政的这些年中,有的人竟然开始怀念起洛有之来,因为洛显之比洛有之手段更加凌厉。 洛有之虽然性格强硬,手段略显粗糙,但规模一般不大,但洛显之不一样,他的手段有些太过于丝滑,每次都是突然袭击,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制作好了陷阱,而后一网打尽,然后不给人机会,直接全部处理掉。 几乎每一次都牵连极广,这如何能不让人畏惧? …… 洛显之在梁国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取得了太子的示好后,他自忖自己下一朝就算是不如现在,但依旧掌控梁国大政,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给他几十年的时间,那梁国取得天下,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现在的梁国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单纯的南朝了。 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中,有一半都在梁国手中,梁国完全有足够的实力去北伐,现在唯一所欠缺的不过是上好的骑兵而已。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还能活多久,这是洛显之比较担心的,洛氏一直以来的寿命都不算是很长,他的父亲洛有之就去世比较早,往前也不少这个问题。 如果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死去的话,那可用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没有了自己仅仅凭借萧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吗? 自己的儿子还能承担起掌政一国的大任吗? 洛显之不确定毕竟连出两代王佐之才,已经是得天之幸,难道还真的能奢求三代王佐之才吗? “陛下,现在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离间燕国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离间成功,胜过百万雄兵。” 与其提高自己国家的实力,不如去搞乱其他的国家,这是洛显之所一直奉行的真理。 况且对于洛显之这种人来说,看到燕国那种局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插手一番,将自己的智慧尽情的挥洒呢? 对于一个智者来说,谁没有一言乱国的梦想? 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乏那些仅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达成那些兵锋所达不到的效果和功业。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太子萧统竟然病倒了,在巫蛊案渐渐平息后,他病倒在东宫中,惊动了无数的人,太医所言,他是郁气凝结,换句话说,这是心病,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抑郁症。 堂堂一国太子,而且是比较位置稳固的太子,竟然患上了这种心病,这如何去说理? 一开始萧衍没有当回事,人没有不生病的,他让人送了药过去,但等到十天半个月不见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在医者的观念中,生病是个相当损耗人体元气的事情,如果一个病一直不见好,即便是小病也定然会造成大问题。 洛显之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浑身有些发寒,有些怔愣。 他想起了族中典籍所记载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所讲的道理却让他记忆深刻。 这个世界上,总是在轮回着发生一些事,那些英明神武的君王,人数稀少,还总是天不假年,那些庸碌无能的君王,却总是会活的长长久久,于是这世上常见败,而不见盛。 太子或者皇帝的短命,这其实不是意外,自古以来长寿的皇帝本就很少,魏国那几个皇帝的寿命都很短,任何一场病都可能带走一些生命。 但洛显之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他解决掉巫蛊之事,就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而现在太子却出了这件事,梁国似乎不可避免的要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滑去。 这难道就是神通不敌天数,人算不如天算吗? 洛显之望着那湛蓝的青冥,他不服气,很不服气,他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就算是一个太子没了,他还能再扶持一个太子! ———— 在上天的苍莽前,个人的努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洛显之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悍然发动了历时六个月的“巫蛊案”,一粒叫做病痛的微尘落下来,却比泰山还要巍峨,这大概就是历史的遗憾吧。——《通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挥剑刺心,为我所控! 十月初九,建业城中落下了一场雨,带来些许阵阵沁人心骨的寒意,梁国太子萧统在床榻上安静的死去。 萧衍悲痛万分,罢朝十五日,几乎日日夜夜待在佛堂中,整个梁国数以千计的高僧以及道教真人前来建业,为太子萧统而行。 建业城中一时喧闹又死寂。 为了保护太子的巫蛊案,那充斥的血腥味道似乎还没有散去,太子就遭遇了不幸,这让人如何能不噤若寒蝉。 洛显之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美好的风景,建业不是寒风萧瑟的北方,他裹着一件厚衣,沉默着。 在屋中有两男一女三个小孩子在玩耍,谢道韫依偎在洛显之的身边,气氛很是温馨,平淡而幸福,她伸手抚平洛显之眉间的皱纹,却不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环抱着洛显之,阵阵沁香传到洛显之鼻中。 不知过了多久,洛显之终于出声道:“夫人,太子死了,你说接下来为夫应该先做什么,才能再培养一个太子。” 谢道韫沉吟一瞬后,柔声道:“夫君,如何去培养一个太子,妾身不懂,但我们的孩子,都是妾身一手带大、教养的。 无论学什么东西,聪儿都比远儿快,这就是二人的天赋差距所在。 聪儿可以做更大的功业远儿大概是需要更多学习的。 如果忽视这种区别,去强行让远儿做聪儿的事,事倍功半倒是小事,但可能会造成大错。 妾身曾经听夫君说过,陛下的几位皇子,只有故太子略有才能,其他诸子皆顽劣不堪,不能成以大业,圣人曰,朽木不可雕也。 若是强行造就,不过是朽木损毁的下场。 不若先放下培养太子的心思,再细细观察,故太子亦有子嗣,若是能在其中寻得良才,岂不是更好吗?” 洛显之心中有股执念,这是政治强人的共同点,那就是想要做成的事,一定要做成,甚至会强行去做,洛显之毋庸置疑是政治上的强人。 故太子的子嗣吗? 不过三人而已,其中能有足以作为君主,对抗慕容垂的人杰吗? 洛显之呢喃道:“看来是时候加快分裂燕国了。” 反间计。 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计策,所针对的是人心和人性,对那些昏庸愚蠢的君王异常好用,但并不是说对那些聪明的君主就没用,只要一个君王有异常的权力欲且心胸不够宽广,那反间计结果就是注定的。 燕国皇帝。 洛显之对他的评价是“中人之材”,不算是很杰出,也不算是很垃圾,如果慕容恪还在的话,这样的皇帝差不多能维持住疆域。 但没了慕容恪,他心中本就厌恶慕容垂,只是为了慕容恪所说的大业才强行压制而已。 洛显之所要做的就是将燕国皇帝心中对慕容垂的嫉恨勾出来,达成了这一步,那慕容恪所做的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慕容恪和洛显之在这方面差不多,但死慕容自然不是活显之的对手。 …… 在洛显之的谋划下,燕梁两国再次开战,梁国的江左军在东线和燕国朝廷的军队作战,荆楚军以及蜀中军队则在西线和慕容垂作战。 燕国朝廷的目标是夺取黄河以南、淮水以北的大片平原,慕容垂的目标则是夺取河洛的土地,相对于蜀中,河洛更好进攻,毕竟关中居高临下河洛,且河洛没有蜀中那么险要。 梁国的目标,则完全不同。 在战争进行了将近两个月之后,燕国朝廷军深陷在青兖的泥潭中,没有了慕容恪这个战神后,萧衍打的如鱼得水,反观慕容垂,在西线打的梁国只能龟缩,根本不敢露头。 洛显之认为时机已经到了,于是以皇帝萧衍的口吻,分别写了两封信给燕国皇帝和慕容垂。 写给燕国皇帝的信件,很不客气,“燕国的皇帝,你素来没有崇高的威望,也没有让人值得惊叹的品德,因为心中的怀疑而杀死了自己的重臣,现在率领军队侵犯我大梁,遭遇失败,难道不是注定的吗? 朕和你同为皇帝,这是朕的不幸,如果伱还有几分脸面,就应该立刻将自己头上的冠冕摘下来,恭恭敬敬的向天下人下跪,说自己不配成为皇帝。 就算是你不愿意舍弃慕容氏的基业,而将基业奉献给朕,那从慕容氏选择一个值得成为朕对手的人,也是你应该做的,朕的对手是你这样的废物,这是朕脸上无光之事。” 读完这份信,燕国皇帝气的几乎就要心梗,他恶狠狠的将信件扔在脚下,咆哮道:“萧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朕一定要杀了他。” 这封信可不仅仅是送到皇宫,还会传遍燕国,被敌国皇帝这般辱骂、羞辱,如果不能杀了萧衍,皇帝的脸面就丢尽了。 近侍皆噤若寒蝉,要是能杀了梁国皇帝,现在就该称呼燕国皇帝为诸夏天子了。 燕国皇帝气的团团转,他也知道暂时杀不了萧衍,于是又道:“所谓礼尚往来,给朕回信,将那萧衍也痛骂一遍。” 皇帝却没有反应过来,萧衍的信之所以能够触动他,让他暴怒,不在于其他,而在于燕国朝廷在萧衍手中吃瘪,换句话说,萧衍就是能鄙视他。 失败者要接受这些指指点点。 就算是燕国皇帝真的给萧衍送过去信,萧衍也只会洒然一笑,甚至还会给其他人看,然后嘲笑燕国皇帝,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这个时候被洛显之收买的皇帝近臣适时的打上了助攻,阴森森的说道:“陛下,萧衍给慕容垂也送了一封信,据说是求和信。” “求和信?什么求和信?” “回禀陛下,就是求和信。” “朕知道是求和信,朕问的是什么求和信。” 近臣有些懵,依旧复读道:“就是一封想要和慕容垂求和的信件。” 燕国皇帝愤然道:“朕知晓,朕知晓,内容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慕容垂!” 那近臣这才忙不迭的伸手从怀中取出,呈给皇帝道:“陛下,这封信本来是要送给慕容垂的,但信使送信的时候,将这一封信也不小心带来,掉在地上,臣是偶然看到的。” 皇帝已经打开了信件,这封信和先前给他的完全不一样。 “雍王神勇天成,数遍天下像是你这么杰出的人也见不到,虽然你只是燕国的臣子,但朕却愿意用君王的礼仪来对待你,这是朕对你的尊敬。 如果燕国的皇帝是你恐怕我大梁现在已经不是对手,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朕想要和雍王签订和议,许诺互不侵犯,朕攻取燕国的黄河以南的青州,而雍王则进攻河东,朕知道雍王和燕国皇帝之间一直不和。 即便是不为自己,雍王有没有和麾下的臣子们商议过,朕相信,那些臣子心中是没有燕国皇帝的,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只要你一声令下,就算是皇帝也为你杀掉。 朕很期待雍王成为燕国皇帝的那一天,和现在的燕国皇帝同列皇位,简直是朕的耻辱,如果能够和雍王同列皇帝位,朕愿与君会猎于中原,成千秋佳话。 南朝有朕,北朝有君!” 燕国皇帝咬着牙,手上青筋暴起,脸上涨得通红,心中的火焰简直要将所有东西都烧掉,这两封信的笔迹一致,一看就是萧衍写的。 呈上信件的近臣心中狂笑,这下看你慕容垂还能如何夺权。 但亦有人说道:“陛下,这明显就是梁国的反间计,就是为了离间您和雍王啊。” “够了!” 燕国皇帝一声怒喝道:“这信中有哪一句不对? 萧衍瞧不起朕,却瞧得起那慕容垂,这难道是假的吗? 关西行台的那些臣子心中不知道什么叫做君主,难道是假的吗? 慕容垂能控制住这些人吗? 慕容垂心中就真的没想到那些不该想的事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心中,没有人敢接话,殿中一片沉默。 萧衍在离间,皇帝又不傻,但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明明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却还是要中计顺着对方的节奏走下去,因为萧衍说的对,没有一句是错的。 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很多,如果单单如此,自然体现不出来洛显之的谋划,慕容恪在临终前,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也料到了这些理由。 他做的安排是以皇帝为主,慕容垂作为备选辅佐的形势,皇帝是太阳慕容垂则是月亮,主次有别,但缺一不可。 最关键的是,洛显之让萧衍说这些话的时间和形势。 梁国为了打击燕国皇帝的威望,在东线动用了七成的实力,于是造成了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的失衡。 或者说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慕容垂终于有了一些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威望,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加上萧衍的这些信件,一经宣传势力的翻转很可能就在瞬息之间。 有句老话叫做,今日不同往日。 当初关中的实力不如朝廷,慕容垂的正统不如皇帝,关中能接受慕容恪安排的秩序,等到慕容垂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就连朝廷都制不住他的时候,关中还会接受现在的秩序吗? 一个和皇帝平起平坐的臣子,而且先前还有仇,燕国皇帝只要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 洛显之从建业城刺出了一把剑,然后直接扎在了燕国皇帝的心上,这把剑的名字叫做皇帝的多疑。 …… 慕容垂自然也收到了这两封信,王猛和杨成等人自然知道这是反间计,明晃晃就连遮掩都不遮掩的反间计。 慕容垂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这两封信……” 王猛和杨成对视一眼,而后齐声道:“雍王,您该早做打算了。” 慕容垂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反间计啊,难道二位竟然不能看出来吗?若是本王明知是计,还中计的话,岂不是可笑?” 看慕容垂还在装,王猛直接刺破道:“反间计是作用于双方的,雍王您一个人不中计是不够的,皇帝也要不中计才行,皇帝会不中计吗?” 杨成接话道:“皇帝一定会中计的。 没有人皇帝能够容忍一个臣子凌驾在他的头上,尤其是往后大王您的威望会越来越高,而皇帝会越来越低,甚至就连宗族都会支持您。” 慕容垂又不是傻,当然知道,但他顾虑更多,沉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看着梁国分裂我大燕,若是我大燕分裂,难不成还要将这天下拱手而让出吗? 若是要以毁灭我大燕基业为代价,来取得我慕容垂的成功,那是本王所不愿意的,百年之前,本王如何有颜面去见父皇和兄长?” 王猛眼中精光闪烁慨然道:“大王,臣认为您实在是多虑了,梁国太子薨逝,现在梁国还没有定下新的太子,这皇位之争,重过一切。 皇帝和大王因为皇位而不睦,梁国难道就能够脱俗吗? 内部定然同样斗的不可开交。 大王只要谨守规矩,等待皇帝陛下犯下错误,离散人心就足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河东,乃至于夺取并州。 只要我军实力足够强,不将内战拖进坟墓,哪里会有什么毁灭大燕的危险?” 慕容垂听到不用自己主动造反,于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信件扔下,叹息一声,他只觉进退两难,不知该要如何去做。 …… 这两封信在燕国中所引起的风波极大,无数洛显之所放出的流言充斥在燕国的土地上。 诸如——“大燕兴,雍主王!” 这一类的言语层出不穷,让人心中惶惶。 大朝会上,大臣们已经开始弹劾慕容垂,要收回他的特权。 燕国皇帝最担心的不是慕容垂,而是其他的慕容氏宗王,他非常怀疑其他宗王会不会直接将慕容垂迎回来。 因为在青州的战争,燕国小败了两场,作为主力的宗王,自然对他有了一些不满。 ———— 公曰:君忧在内者攻强,以弱强臣;君忧在外者攻弱,以强君威;今燕帝内忧慕容垂,外忧大梁,是以吾以弱击垂,使燕臣愈强;以强击燕帝,使燕帝愈弱;主弱臣强,燕国之乱,可见矣。——《世说新语·谋略》 (本章完) ------------ 第三十章:燕国裂,梁国乱! 洛显之的反间当然不会就此停止,对于大多数的君王来说,仅仅让两人怀疑就足够了,但燕国毕竟曾经有慕容恪留下后手,所以怀疑加上功高盖主,燕国已经滑入不可逆转的深渊中,洛显之想要让这个进度加快,那就需要再给燕国皇帝添上一把火。 而添火的人实在是过于好找,在燕国中有多少支持慕容垂的人,就有多少对慕容垂嫉恨的人,这些人相当的好收买,只要他们在皇帝旁边说些话,就胜过千兵万马。 谢道韫是全程目睹了洛显之的举动,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夫君,你为何让人劝谏燕国皇帝,不要怀疑慕容垂的忠诚呢?这似乎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是啊。 不继续进谗言,而是费力的给慕容垂解释,这不是洛显之应该做的。 洛显之放下手中的书,沉吟了一下后问道:“夫人,想要毁掉一个人,最差的办法就是直接进献谗言,那是一种直接的对抗,所有人都知道你说了坏话,如果没能成功除掉自己的敌人,那接下来所迎来的就是最强烈的打击,其他人也会对伱升起警惕。 没有人喜欢一个背后说人坏话的人,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这是一种不够君子的行为,只有小人才会去做这种事。 如果皇帝足够英明的话,这种进献谗言的方法是不会有太大效果的,或者说会让皇帝潜意识产生一种轻微的抵抗心理,燕国皇帝虽然只是中人之资,但他本身不是滥杀的人,不是那种极度偏执的人,所以现在他和慕容垂之间还没有彻底的撕裂,这就是原因。 燕国皇帝对慕容垂已经非常的怀疑,但因为当初进言的人,实在是太过于赤裸裸的进献谗言,这让燕国皇帝潜意识中,产生了一点点的警惕,这其中会不会有一些误会。 那到了现在,该要怎么做呢? 既然正面对抗不够,那就要背后捅刀子了,想要背后捅刀子,就要得到皇帝潜意识的认可,这种认可是什么? 就是进献谗言的人,不能和慕容垂敌对,如果就连和慕容垂不是敌对的人都说出了同意的话,这种可信度就相当的高了。 可以说一个是小人的谗言,一个是忠正体国的谋国之言,你可以将之称之为一个忠臣用自己的信誉来诋毁慕容垂。” 谢道韫擅长的是文辞等物,对这种政斗当然是不太明白的,她听明白了一点,但更多的地方更加疑惑道:“既然最终还是要诋毁慕容垂,那为什么又要给他开脱呢?” 洛显之笑着说道:“开脱的原因当然很简单,给他开脱才能够证明是偏向慕容垂的,在燕国皇帝的心中留下了这个潜意识。 然后再盛赞慕容垂的优点,说他忠诚,说他有才能,说他简直就是王莽在世,说他有魏武帝的才能,总之说他所有让皇帝担心的点,将这些大加赞扬,说整个燕国的人都认可这些,然后对皇帝说不用担心,夫人认为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谢道韫再不懂现在也明白了,还能怎么样,如果燕国皇帝还能够忍受的话,那要么就是圣君,要么就是乌龟。 洛显之再次开始读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指节白皙,真不愧是江左人所称赞的君子,端正有仪。 …… 蓟城。 自那些传言愈演愈烈之后,燕国皇帝就一直都很是担忧。 他的近臣见状知道机会到了,于是便进言道:“陛下,臣以为您实在是不需要这般担心,雍王又怎么会造反呢?”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慕容垂不会造反,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慕容垂不会造反,是为什么?” 近臣便直接跪在地上道:“陛下,臣虽然对雍王的了解不够多,但也曾听闻过国中的百姓称赞他忠诚,在百姓的口中,他的名声很大,一个人可能会有偏见,但百姓众口多称赞的,应当是不会错的。 臣认为,国家不应该怀疑那些有才能的人,雍王有卓绝的才能,百姓和官员都认可,如果没有雍王的话,那国家可能不会是梁国的对手。” 燕国皇帝已经开始眉头大跳了,他怒喝道:“你说什么?百姓交相称赞?朕为什么不知道?都是刁民!” 近臣心知有效果,心中大喜,又煽风点火道:“陛下,百姓总是喜欢那些传奇的故事,雍王一人平定关中,所以国中的百姓称赞他,一个忠臣受到称赞,这正是我大燕的民风所在啊,这是陛下的丰功伟绩。” 燕帝咆哮道:“够了,什么忠诚,如果他真的忠诚,现在就不应该待在关中,而是应该来到蓟城,所谓忠诚,不过是因为他背叛的成本太高,而对朕手中的军队还存在着畏惧而已。 不行,朕绝对不能够坐以待毙。” 近臣仿佛被皇帝的言语所震惊,大惊失色道:“陛下,难道您真的怀疑一位宗王的忠诚吗? 雍王有高尚的品德,卓绝的才能,崇高的威望,以及传承自武皇帝高贵的血脉,这样高贵的人,难道您竟然怀疑他的忠诚吗?” 高尚的品德! 卓绝的才能! 崇高的威望! 高贵的血脉! 这些词语一字字一句句全部扎在了皇帝的心里,用这些词语形容的臣子,真的还能算作是臣子吗? 他才是慕容氏的大宗,他才应该去做皇帝,而不是朕! 燕国皇帝阴森森的问道:“雍王真是优秀到了极点啊,数遍整个宗室中,也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在宗室中,喜欢雍王的人应该不少吧,唉,这是朕的疏忽啊。” 近臣顺着皇帝的话说道:“是的,雍王是宗室的骄傲,臣知晓宗正曾经说过,如果慕容氏尽皆是雍王这样的人,那我大燕就可以统一天下,成为天族了。” 燕国皇帝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说道:“朕知道了,朕应该封赏雍王,遵从百姓的意志。” 他的声音就如同万年玄冰一样的寒冷,没有丝毫的温度。 …… 一封旨意从皇宫中发出,大批的禁卫冲出,他们所要做的事情非常的简单,那就是抓慕容垂的同党,皇帝已经确定有许多人在阴谋的反对他,其中尤其是以宗室最为严重,他们想要换一个皇帝上去。 皇帝还认为有渤海高氏这样的士族,也和慕容垂有所联络,他发动了一场清除反对势力的清查,在这些权贵的府中开始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和慕容垂之间的书信,以及那些可疑的物件。 还有那些能够证明,他们妄图对皇帝不利的东西,这些东西颇有些自由心证的意味,尤其是从那些记载中,皇帝只要看到批评自己的,就认为这是在配合梁国以及慕容垂打压自己的威望,但实际上,对皇帝的批评是非常正常的,自古以来就如此,只要那些暴君和昏君,才不允许臣子批评自己。 因为在古老的邦周时代,这个道理就已经被盘得很是清楚,身为君王,本来就会被蒙蔽,大多数的人都有求于君王,所以都会恭维着君王说好话,一个人如果只听好话,不去听那些逆耳的忠言,那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君王就更是如此,所以允许臣子的批评,就算是这种批评不对,或者充满私心,那也是应当是被允许的,因为如果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话,那么那些真的有诚挚言语的人,也就不能说话了。 而不让人说话的人,在邦周历史上有一个“道路以目”的典故,最终被洛宣公等人杀死,可谓是遗臭万年了。 但现在燕国皇帝就在做这件事,他虽然历史不太好,但道路以目这个典故他还是知道的,但洛显之一次次的击中他的内心,让他那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已经彻底折断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认为自己随时都会失去一切的君王,他这种心理状态,大概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但丢掉东西的感觉大部分应该可以理解,被扣钱的感觉大概能够理解,皇帝的状态比这还要严重一万倍。 …… 那些士族是最没有反抗能力的,以渤海高氏为首的士族被大肆屠戮,整个冀州的士族以及幽州的士族都经历了一场清洗,大约有三百多人死在这一场动乱中,尤其是主支,被杀的实在是不少。 燕国的中央集权化已经很深,那些曾经权力很高的宗王,已经渐渐变弱,在这一次的动乱中,那些和慕容垂关系比较近的宗亲都遭到了皇帝的诛杀,足足有十几人,包括依附于这些宗亲的权贵。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震惊了几乎所有人,没人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决定大开杀戒,强力的改变蓟城中的政治格局。 本来和梁国作战的士卒有许多斗撤回了黄河北岸,河东开始加大军力,以用来防备慕容垂,整个天下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个变化都是因为皇帝的一道命令。 发生在燕国中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关中以及梁国之中,当慕容垂看到发生在蓟城的事件后,简直如遭雷击,他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皇帝疯了?” 这是慕容垂所见到这些东西后第一句所说的话,他不明白皇帝威慑么敢做这些事情,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还在关中吗? 他为什么敢于把自己的母族屠戮殆尽呢? 他为什么敢于把自己的好友等等都杀死呢? 王猛和杨成对视一眼,立刻就知道在蓟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事情促使皇帝做出了现在的选择,很可能就是那位梁国洛显之的手笔。 但即便是能够猜到,两人只是默默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对洛显之多升起了几分警惕,而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慕容垂。 因为在二人看来,这分明是关中的好机会。 皇帝不仁就不能怪臣子不义。 这是孟圣曾经说过的,皇帝做下了这种事,就算是慕容垂造反,有没有人能够说出什么来,甚至慕容垂还能以为国家除害的名义直接讨伐皇帝。 无论是哪种结果,慕容垂都可以摆脱身上燕国的臣子的束缚,关中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向东而进,去做燕国的主了。 这一天,无论是王猛还是杨成,都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仅仅成为一个王府的臣子可不是这二人的志向,他们想要成为跟随着天子而建功立业的臣子。 慕容垂一直都不愿意和燕国闹翻,在王猛和杨成来看,都非常的迂腐。 虽然知道和朝廷的战争会让梁国得利,但在二人看来并不重要,南朝没有骑兵,那是万万不可能是夺取北朝的,最多只能在河洛和北朝一战,等到关中平定了关东,那个时候再平定南朝即可。 “大王,陛下已经将他手中的刀指在了您的额头前,那锋寒的刀刃已经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了,现在如果再不反抗的话,难道还能等到我们都死在皇帝的手中吗?” 慕容垂有些恍惚,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走到了这个程度,他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兄长所说的比较正常的皇帝,就突然发了疯,一定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慕容垂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尤其是一些人的出现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从冀州逃出来的人,有慕容氏中和他比较亲近的人,有高氏中和他比较亲近的人,这些人跪在慕容垂的面前,哭诉着皇帝的残暴,让慕容垂彻底下定了决心。 一封从关中发出的旨意振动了整个关中以及天下,慕容垂在旨意中讲述了皇帝的罪过,诸如诛杀宗亲,诸如滥杀无辜,诸如不仁不义,他身为慕容氏的子孙,将遵从天下的大义,平定国家的灾难。 奉天靖难! 他的檄文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关中,整个关中的士族以及军官都传诵着,慕容垂自立于燕国皇帝,废黜原先燕国皇帝的地位,一下子燕国有了两个皇帝,一场已经完全不可能再阻止的战争将会在黄河以北的东西之间爆发。 面对慕容垂的悍然反击,燕国皇帝在宫中用剑胡乱劈砍着,狂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是个忠臣,看看,现在不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现在不就暴露出了狼子野心,现在不就迫不及待的造反了吗? 朕就知道杀了那些人没错,现在就是平定他的叛乱了,区区一个王,难道能够和我大燕朝廷所抗衡吗?” 他的近臣都为他献上了称赞,不少人脸上都满是快意的笑容,终于可以将慕容垂弄死了。 慕容垂会不会是朝廷的对手? 在他们看来,当然不是,区区一个关中,怎么可能比得上河东加并州加幽州加冀州加半个草原,当初邦周的时候一个晋国就压着秦国打,现在的朝廷可是相当于起码两三个晋国的体量。 打一个关中岂不是手到擒来? …… 从萧统死后就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的萧衍,终于爆发出了大笑,他的左右都坐满了臣子,洛显之自然坐在左手第一,萧衍扬着手中的情报,大声欢笑道:“燕国内战,燕国内战,这是我大梁的幸运啊,这件事,多亏了尚书令,他一个人,就比千军万马还要重要。 灵秀担任尚书令这么多年,朕现在认为是时候让灵秀成为真正的丞相了。” 真正的丞相! 金印紫绶! 遥远的三公九卿制度,那个时候的丞相,是真的半个皇帝,有无穷的权力,甚至就连另外一个三公御史大夫,都是丞相的副手。 但是后来这些名称都被废除,只留下三司和太尉等少数几次,还要加录尚书事,还是不如当初的丞相,现在洛显之要成为真正的丞相了。 不再需要那些所谓的开府仪同三司之类的荣誉,因为三司也不如他,因为他本就可以开府,开一座丞相府,里面所有的官吏都为他而工作。 这就是丞相的权力! 洛显之实际上并不在意这些职位的晋升,他是尚书令、中书令、还有三司的衔,对于他统率百官已经足够,再往上加不过都是一些荣誉而已。 但所有的臣子都艳羡的望着他,在南朝有无数的门阀,但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他们是真正的世家,但在史书上却进不了《世家》一列。 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能够让自己的名字跻身史书那是极高的梦想,如果能够两人合传,那就相当的了不起,如果能够单人一部传记,那就需要时运,不仅仅需要能力,而且还要运气。 但那是对于寒门而言。 对于大多数的家族而言,让自己家的史书门楣成为世家,那才是终极的梦想。 在现在的南朝,只有极少数的家族能够符合,其中姑苏郡公世家就是其中一个,现在洛显之又成为了实权丞相,江左第一门,牢牢的贴在他们的身上,再也摘不下来。 洛显之出列拜谢皇帝的恩典,而后说道:“陛下,现在是时候去夺取青州的土地了,夺取了青州我大梁将全据黄河以南,接下来就可以乘着北朝内乱的时候,乘机北上夺取冀州以及幽州的土地。” 如果夺取了青州,那梁国的表面实力将会一跃成为第一,当然,仅仅是表面,短时间内,还不能理清现在梁国中的问题,无论是蜀中还是淮北,以及河洛和青州,都加入梁国不久,还没有彻底的归心,其中问题还是不少的。 萧衍闻言说道:“灵秀,现在还不能进攻,如果朕率领大军出击,那国中留下谁来镇守呢?” 谁来镇守? 这是个问题,以前的时候,虽然实际上是洛显之镇守,但名义上是太子监国的,如果皇帝真的在前线出现了意外,那就让太子继位,现在没有了太子,那让来监国呢? 如果萧衍在外面出现了意外,那该要怎么办呢? 殿中的氛围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这实际上是在问要立谁为太子的问题。 不过洛显之认为这不是个问题,他认为,“陛下,臣认为您不用再率兵出击了,派遣一员大将去夺取青州即可,现在的燕国皇帝,根本就没有守卫青州的心思,只要我们不冲过黄河,他只想和慕容垂在北方一决高下。” 只要皇帝不出去即可。 这就是洛显之的办法,让皇帝出去或者不出去,都由形势而决定。 萧衍迟疑了一下,让臣子们都离开,只留下洛显之一人,踌躇问道:“灵秀,朕想要立继承人了,从先太子的孩子中选一个立为太孙。” “可以。” 洛显之毫不犹豫的说道:“臣赞同。” 只要不立皇帝其他的蠢儿子就可以。 萧衍立萧统的孩子,是以为他知道自己其他儿子不太行,而且他对萧统有愧疚,他认为萧统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那件巫蛊案的话,萧统可能不会产生心病,所以他想要补偿萧统的孩子,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听到洛显之赞同,萧衍微微松了一口气,叹息道:“从太子去世,朕就时常做噩梦,只有聆听佛法才能够入眠,朕想要做一些事情,却发现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现在将太孙的位置给他的孩子,是朕唯一能够做的了。 但是现在唯一所疑虑的就是不知道给谁,朕打算先给二人都封王,对外告诉所有人,太孙将从他们二人中选择,不过朕其他的儿子,朕也不愿意亏待他们,就给他们封王,让他们各自离开建业,以免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洛显之一听直接麻了,本来萧衍想要确立太孙,是个好事,就算是确立一个不太出众的太孙,那以后换还是可以的,而且未必就会祸国殃民。 但按照萧衍这种办法,那梁国就真的完蛋了。 萧衍刚刚说完,洛显之就径直道:“陛下,臣认为您的这种想法可万万不能有,您向所有人宣告二人都有获得太孙的资格,这就是让二人斗,这与国不利。 您给其他的皇子封王,还要实封,这将是毁灭大量的做法,除非您愿意将皇子们封到交州去,封到夷洲去,封到琼州去,或者封到西南去,亦或者封到岭南。 那臣倒是没有意见。” 洛显之提的几个地方,岭南大概是最繁华的地方,至少经过几百年的开发,那里已经有了足够支持起一个大王国的子民,而且那里有真正的诸夏文化。 至于琼州和夷洲以及西南夷的十万大山中,里面还广布着大量的蛮夷,去那里简直就是开荒,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反正流放到琼州的人,基本上是十不存一。 十万大山就更不要说直到现在还是梁国中谈之色变的所在,就连朝廷的大军一般都绕道走,就可知那里的可怕了。 萧衍哑然道:“灵秀,你不要开玩笑。” 洛显之却认真道:“陛下,臣不是在开玩笑。” 萧衍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那里只有流放的人才会去,朕不可能把自己的儿子流放。” 洛显之感慨道:“分封本就是一场流放啊,在一千四百多年前,臣的先祖素王将无数的兄弟以及子侄,还是外戚和功臣,流放到了如今荒芜的关东。 筚路蓝缕,才有了现在的花花世界,既然陛下想要分封,自然如此。” 萧衍张了张嘴,而后沉闷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汉高帝分封功臣,不也不曾让他们儿子和功臣去那遥远的荒域,朕想要让儿子们富贵,难道有错吗?” 洛显之温声道:“陛下,臣是站在您这边的,如果您想要让皇子们富贵,那赏赐给他们财货就足够了。 汉高帝让宗王出镇,是因为天下刚刚平定,担心有人造反,给功臣们赐土,是为了酬谢他们开国的功劳。 陛下有这两方面的顾虑吗? 臣以为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分割中央的力量,朝廷中的内斗应该尽可能的小,而不是自己去让它争斗的愈发激烈,那不是英明的君王所会做的。” 一向对洛显之言听计从的萧衍,对这件事却有些固执道:“朕已经打击了那些宗王,现在让朕的儿子去出镇,以防止那些士族造作,这是相当合理的。 灵秀,你不用再劝朕了,朕相信这件事没有错,只要朝廷的实力足够强,就不会有人起不该有的心思。 灵秀,你一向和朕说,不应该用未来可能得事,来预防现在,为什么你现在反而会犯这个错误呢?” 洛显之一听就知道萧衍已经不可动摇,他只觉有些无奈,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有本质上的区别,但他没有再多言,而是叹息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臣只能遵从。” 心中则暗自想着,等萧衍驾崩,他就把这些藩王全都扬了,萧衍年纪这么大,还能护持几年? 萧衍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听很是欣喜,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伸手拍着洛显之肩膀道:“朕给你也加两千户的食邑,增添你的荣耀。”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人无再少年! 梁国当然不止洛显之一个能人,谢安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萧衍这件事不妥,不仅仅是对集权没好处,大多数的士族也不喜欢在自己的头上再多一个主君。 后汉开始的王基本上是不能主管封地内政务的,他们只是吃王国中的食邑。 掌握王国内政务的是国相,这是一个和郡守同级别的官员,这些国相不仅仅负责王国的政务,还要负责监管王。 但历史就是一个轮回。 后汉崩毁后,从曹魏开始,一直到曹魏发生宗亲弑君之事前,各国又开始重用宗亲。 这些分到各地的宗王所建立的王国和王国中的士人就不仅仅是之前那些疏远的关系了。 大多数的士人都有曾经在王府中任职的经历,然后被举荐到中央,这些士人和王之间,都有了一层君臣的关系。 这种君臣的关系自然是不如和皇帝之间的,但比当初后汉时的征辟制度却要更进一步。 这是一种比后汉二元君主还要强的二元君主。 因为征辟的主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事实上的君,即便他被人称作府君或者君侯。 而王。 这是真正建国的角色。 王国,即便大量的权力被剥夺,但这依旧是无可争议的君。 一旦宗王被封到地方,那就代表着在士族的头上除了有皇帝之外,还有另外一個君主。 分封制度是双刃剑。 这个制度能够低成本的保证地方依旧在统治秩序中,而且对地方势力的压制是相当管用的,能够保证皇族的统治。 在这个信息传递不够快捷的时代,从中央发出的命令和直接在地方就发出的命令,那反应速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当初秦国统一天下后,如果在广袤的关东地区,重新建立分封,就算是洛氏和项羽想要掀翻秦朝,那恐怕也不太容易。 士族当然不愿意让自己头上有一个皇族。 他们的理由也很是充足,皇帝你让皇族的王在地方,你就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我们这些士族虽然在关键时刻也会卖掉你,在世道大乱的时候也会割据,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会反对朝廷的,我们的忠诚在朝政正常的情况下,还是能够保证的,这些王到了地方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理由萧衍见到之后,就当作没看见。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年轻的时候,和年老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年轻的时候,几乎天不怕地不怕,只想创造那些古人所达不到的丰功伟业,但是到了年老的时候,却瞻前顾后,贪生怕死,只想着能够多活几年。 年轻的时候有冲劲,几乎对一切新的事务都有极强的接受能力,能够改变这个世界,而且心中基本上都有热血,但是年老之后,却会自动的转变为保守派,几乎所有不能理解的东西,都会打上一个离经叛道的标签,然后将之排斥。 在亲情方面也是,人越老就越是重视家庭中的和谐,越喜欢那些小的孩子,他们会变得不够理智,而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一件非常差的事情。 正如洛显之所说的,如果萧衍真的亏欠其他儿子,他可以给那些儿子荣华富贵,但却不应该给他们权力。 给了权力就是递给了他们刀子,那最后的结果就不由萧衍能够控制了。 最离谱的是,萧衍的儿子们手中本来是没有刀子的,本来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但萧衍却主动的将这种矛盾激化了。 这可谓是萧衍这几十年来,所做的最昏庸的一件事,他真的老了。 果然一个皇帝在最合适的时候死去,才是最好的,以免他做出一些祸国殃民,导致全天下人都要因为他的错误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最终这件事在洛显之没有强行劝谏的情况下,还是让萧衍做成了一个个宗王离开了建业,萧衍望着那些离开的儿子,在宫中也不禁露出笑容。 到了他这个年纪,眼见着统一天下遥遥无期,最希望见到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子孙能够和谐,然后就是佛祖能够赐予自己长生,其余的事情,也就都不重要了。 打了这么多年仗,基本上都没有停下来过,该是让他享受享受的时候了。 …… 在南梁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其他国家,王猛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狂喜道:“南梁这是取乱之道啊,虽然不知道姑苏郡公洛显之为什么没有阻止,但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我大燕的好机会乘着梁国内部有分歧的时候,立刻挥军东进,只要能够控制住吕梁山,我关中就有了天然的屏障,那才是真正的四塞之地。” 关中的地形一向是非常优越的,被群山环绕,只要守住几个关隘就能够高枕无忧,但关中东部的屏障,很多人都认为是黄河但其实不是。 黄河在天险上,从来都不能够和长江相提并论,长江比黄河的水流更加湍急,而且水面也要宽的多。 将河东和关中分割开来的黄河,一到了冬天的时候,就会结冰,从河东是能够直接冲到关中的,在遥远的邦周时期,之所以黄河不太好渡过,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是那个时候造船的技术比较差,所以渡河的船只在黄河上是容易发生倾覆,小股部队还行,但大军自然是不能冒这个风险。 第二则是那个时候的黄河水流比现在大得多,那个时候的气候非常温暖,中原地区甚至还有大象这种生物,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黄河是不容易结冰的。 但随着气候渐渐变冷,黄河的水流也渐渐变小,不仅仅让函谷关渐渐荒废,毕竟有河床已经暴露了出来,就连渡过黄河的难度也小了很多。 关中真正的屏障是吕梁山。 并州一向被称作表里山河,吕梁山和太行山之间夹着四五块盆地,天然的割据之地,易守难攻到了极点。 但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掌握着那几块盆地的国家,没有掌握吕梁山和太行山,那结果恐怕就只能学习当初的赵国,把都城从晋阳迁徙到邯郸了。 如果掌握关中的国家拥有河东,再掌握吕梁,那岂不是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包在由山所围成的地形中? 这才是王猛眼中西燕最完美的国势,如果拥有了这样的国势,无论是东进和朝廷争锋,还是和梁国争锋,他都有很大的把握。 夺取河东难吗? 对于梁国来说当然很难,毕竟这块土地从来都不曾属于过梁国,但对于慕容垂来说,却不算是特别难。 在之前,这片土地是属于魏国的,而慕容垂虽然是燕国的皇室,却几乎继承了整个魏国的地盘,以及魏国的士族等,其次现在统治河东的基本上都是燕国的高层,其中有不少都是皇帝的人,但这些人若是说多死忠,那的确是称不上,慕容垂的身份对于夺取皇位,实在是太过于便利了。 他在燕国中的威望,的确是威胁到了皇帝的存在,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有改朝换代的能力,慕容垂率领着关中的军队,其中有不少关中的士族等随军,大军耀武扬威的冲过了黄河,然后河东就有城池直接投降了。 那些忠诚于皇帝而抵抗的,面对慕容垂也不过是送死罢了,如果天下之间,能够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慕容垂的人,根本就没有,就算是慕容恪复活,单纯打仗也比不过慕容垂。 慕容垂在河东仅仅不足三个月就收下了整座河东,在这个时候,燕国朝廷从青州撤回来的大军,终于姗姗来迟。 燕国皇帝残暴吗? 在那些被杀的人眼中自然是残暴的,很多人都感觉完全是遭遇了无妄之灾,但实际上燕国皇帝的行动并没有波及太广。 他是正统的皇帝,自然是有死忠的,即便是在半个河东都投降的情况下,依旧有人愿意为了他而效死,这就足以看出来了。 燕国皇帝的这个举动,真正毁灭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燕国在他活着的时候,统一天下的可能。 一个分裂的燕国,自然是不可能统一天下的。 燕国朝廷从青州撤军,丢掉了当初灭亡汉国一半的好处,目的则是打一场内战。 这本来是一场中央和地方之间的战争,但真正打起来,却像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而原因则很是简单,因为双方之间的利益集团,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统治集团完全不同! 慕容垂率领了那么一点人进入关中,最终取得了现在的地位,他所能做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让关中接受他从燕国所带来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 他是弱势的那一方,他所能够做的只有接受关中的文化和政策,以及为关中人的利益而战! 即便他是一个河北人,即便他是出身河北的皇族,但无论他曾经的身份是什么,当他成为了关中人的领袖,这就是他的使命。 除非有朝一日,比如现在,他能够击败朝廷的大军,回到蓟城,那他将会成为整个燕国的皇帝,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有代表河北人的资格。 这不仅仅是慕容垂和皇帝之间的战争,还是关中和河北之间的战争,只不过现在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这种意识,大多数人还抱着跟随慕容垂成为开国功臣的想法,并没有从最深层次的考虑,因为这些事件的发生实在是过于的有迷惑性。 不仅仅是关中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河北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皇帝的举动很不对劲,他们对慕容垂的反应也不对,这更像是一场皇族内部的争权夺利。 现在的天下只有洛显之能够看透这一点,因为在史书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争斗,先祖已经记录了下来并且剖析了其中的原因。 慕容垂在未知中挥军东进,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彻底的击溃朝廷的大军,他要回到蓟城,将那个皇帝废黜,然后把他流放到辽东最深最远的丛林中。 至于杀掉皇帝,那就没必要了。 毕竟是慕容氏的皇帝,真的杀了对他也不是一件好事,这和杀死曹承嗣是完全不同的。 杀死一个外国搞得天怒人怨的君主,能够为他增添极大的威望,而杀死本国的君主,则只会削弱本国皇帝的尊贵,这对于未来将要成为皇帝的慕容垂,是不能接受的。 关中军队和朝廷军队相遇后,都按兵不动,朝廷军队面对慕容垂是有几分畏惧的,慕容垂则是单纯的谨慎,毕竟朝廷军队比他看起来更强。 朝廷拥有完整的冀州、幽州、并州以及半个草原,还能够从辽东拉那些生胡人出来打仗,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觑。 仅仅一个幽州和冀州就能够让整个关中都严阵以待,号称天下九州之首,那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慕容垂亲自统帅大军,和朝廷的军队在山川之间周旋,寻找着机会,而燕国皇帝自然不会亲自出动,他在蓟城中,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军在外的时候,岂不是内部正虚弱的时候? 皇帝杀掉的士族,大多数正是冀州的士族,毕竟燕国士族最强的地域,也就是冀州了。 就在前线正在对峙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燕国中同时爆发了三处叛乱! 这三处叛乱的来源还完全不同,冀州士族自然不用多说,除此之外,还有军队叛乱! ———— 在几乎同一个时期,燕国突然爆发了“二皇之战”,梁国则出现了“六王就藩”,这两个大件事极大的削弱了两个国家的组织动员能力以及对外的扩张能力,天下统一的脚步不得不再次向后延长。 如果我们深究其中的原因,这实际上与当时社会上极其纷乱的思潮是有极大关系的。 “南显之,北王猛”,这两个并列当世的王佐之才,都负有清平天下的治政能力,但对于这种思潮却不能改变,甚至难以意识。——《诸夏·南北朝》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尔朱荣,蓟城之变! 燕国军队发生叛乱,不是一处叛乱。 除去异军突起和燕国没有太大关系的关中慕容垂外,在燕国中,主要有这么几支军事力量。 其一自然是皇帝的禁卫军,这支军队最为精锐,和梁国覆灭汉国的军队就是这一支,如今和慕容垂对峙的也是这一支。 这一支军队最是忠诚于皇帝,其中胡汉夹杂,燕国有使用胡人作为禁卫统领的惯例,在禁卫军中,通常是宗亲、外戚和胡人三足鼎立,前两者自然不必多说,后者则在国中毫无根基,只能依附于皇帝,最容易掌控,和宦官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禁卫军外,便是各地方军队,比如当初慕容恪的太原军,但这些军队大多依赖于主君,比如自慕容恪去世后,太原王国撤销建制后,王国军队也就随之裁撤,和王国军队差不多的就是那些门阀士族手中的私兵,加起来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在燕国中还有一支很容易被忽略的军队,那就是燕国北境守卫边境的军队,这些军队有些类似于屯田兵。 这些军队诞生在慕容燕国之前,当年是燕国刚刚全部回迁到中原的时候,为了抵御胡人而建立的军事重镇。 后来草原胡人被平定,慕容承光将这些军事重镇向北移动至漠南草原,从西到东,一直到燕国曾经的辽东旧地,即后世的辽宁那一块,再往北就过于偏远了,至于洛氏所在的凛冬城,距离燕国辽东城尚且有千里之遥。 话说到这里,想必问题就很清楚了,这些人是被派去守边的,而守边,除了洛氏之外,历来是不愿意的。 毕竟燕国一路南归,就是为了离开那寒冷的北方,结果皇帝又把他们派回去了,从这里开始,这些人对南方那些贵族就有些不满。 这种不满随着时间的积累到达了巅峰,燕国在南方攻城略地,这些北方的老哥们早就被忘记了,在二皇之战爆发后,北方重镇的军民,终于找到了机会,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 这种问题实际上在梁国中也有,梁国的岭南以及西南等地,一向是被忽略的存在,但问题是,梁国的南方战斗力很弱,并不能对梁国造成威胁, 但是燕国的这些北境诸镇,战斗力强悍到了极点,这些常年在艰难环境中厮杀的军民,拥有着扬了皇帝的能力。 于是奇幻的一幕出现了。 在慕容垂还在和朝廷的禁军对峙的时候,这些军镇的军民已经呼啸着越过了那些关隘,攻陷了防卫比较空虚的蓟城。 主导这一切的人,叫做尔朱荣! …… 蓟城所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但有一件事让所有人为之震撼,那就是蓟城被屠。 从昭城公约之后,诸侯们都会遮掩,会用各种手段,比如不杀降这一条,就转变成了不要俘虏。 对于攻城来说,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向整个城池宣战,人为的将所有平民转化为敌人。 换句话说,就是不允许平民旱涝保收,而是一定要选一边战,否则就要迎接城破之后的结局,当然,妇孺是不在这个体系中的。 在这种情况下,守城方和攻城方,一定会有一方增加难度,通常是守城方,会被来自城中的百姓卖掉。 而且虽然在战前很凶狠,但顺利攻破城池后,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杀戮,一般是只抢东西和女人,不杀人。 抢东西这是难以避免的,士兵们需要这些东西,不能指望所有军队都爱民如子。 但发生在蓟城的这一次,就是赤裸裸的屠杀。 作为燕国的都城,蓟城虽然局限于位置,没有太过于繁盛,但人口依旧是幽州第一,直接死在屠刀下的人就超过了十万众。 最可怕的是,这场屠杀不是尔朱荣下的令,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人下令,尔朱荣还想要见见皇帝,结果直接控制不住这些士兵,甚至他的一个儿子仅仅阻拦了一下就直接就乱刀砍死。 发生了这件事,尔朱荣连個屁都没敢放,只能任由士兵们在蓟城中抢掠和杀戮。 等到士兵们渐渐停下来后,蓟城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人自然是没死完的,蓟城中到处都是大火烧尸体的动静。 尔朱荣所见到的,是那些劫后余生的权贵以及皇帝对他的怒目而视,面对这种目光,尔朱荣知道自己想要和这些人合作是不可能了。 他暗中指使人将皇帝杀死,而后拥立皇子继位。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尔朱荣把持朝政,又向南收取冀州的土地,并且堵住了朝廷禁军回返冀州的道路,朝廷军队被困在并州的盆地中,西边是慕容垂,东边是尔朱荣。 尔朱荣又让自己麾下的一众大将前往收降其余郡县,他则防止慕容垂接收那些朝廷的军队。 朝廷禁军从来没有遇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慕容垂投降,他们虽然效忠于大行皇帝,但现在朝廷把持在尔朱荣手中。 尔朱荣那些凶残,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也有一部分选择投降尔朱荣,因为很多人的家眷还都在蓟城中。 况且很多人都从心里瞧不起尔朱荣,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土包子罢了,就算是把持朝政,不过是一个董卓罢了,自己这些人手中可是有军队的,就算是尔朱荣,也只能乖乖的将他们奉为上宾。 于是这些人经过一场骚乱后,一部分投降尔朱荣,一部分则投降慕容垂。 对于燕国皇帝的突然死去,慕容垂的表情很是复杂,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尔朱荣已经危及了慕容氏的皇位,他必须尽快击败尔朱荣,将燕国整肃下来才是。 就在他向太行山进军的时候,再次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尔朱荣将慕容氏皇族和那些不愿意臣服于他的权贵大肆杀戮,有足足近千人被杀死,这还不包括这些人的家眷,慕容氏的皇位虽然才三代,但皇族却很是庞大,毕竟慕容氏已经发展了数百年。 在尔朱荣的杀戮中,几乎五代以内的皇室近支都被杀光了,慕容垂现在不仅仅没有父母,他的叔伯、兄弟、从兄弟、侄子等全部死光了。 至于其他的朝臣就更不必说,这一大场杀戮彻底让所有人都认清了尔朱荣,他不是董卓,他是个比董卓还要疯狂的人。 但很令人无奈的是,他这样的杀戮,短时间内对他的统治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的基本盘就是军镇,而这些人在这些杀戮中获利颇丰,燕国权贵百多年的财富积累,都变成了尔朱荣他们的资粮。 对这些军民来说,对尔朱荣麾下的将领来说,实在是一场天大的富贵,尔朱荣用这样的方式,争取到了属于他的民心。 慕容垂的进军遭遇了尔朱荣的阻止,他当然不是慕容垂的对手,但尔朱荣手下的将领,出彩者极多,慕容垂虽然不曾遭遇失败,但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主要原因还是慕容垂进军的道路太长,并州无法提供这么多的粮食,他需要从关中运粮,自然战线就拉长了。 现在的局面颇有些像是当年秦国和赵国的长平之战,但区别在于,当年秦国运粮是比赵国更加简单的,于是最后秦国可以战胜赵国。 但现在慕容垂还没有蜀中,本来在粮食上就有些难以为继,而尔朱荣的粮食则比赵国更多。 至于这些粮食怎么来的,那就很简单了,他夺取了燕国的粮仓,然后再去进攻那些郡县,愿意提供粮草的士族就留下,不愿意的那些,他就连皇帝都杀了,那么多的权贵都杀了,难道还怕这些人吗? 冀州大多数士族本就对慕容氏皇族不满,自然不会为他尽忠,于是纷纷倒戈尔朱荣,但这些人自然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靠尔朱荣,只不过是无可奈何,为了活命而已罢了,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让尔朱荣知道什么叫做正义之举。 尔朱荣用屠刀求得了暂时的和平,王猛等人便劝谏慕容垂,大军暂时可以不进攻,他们相信尔朱荣的统治是相当脆弱的,现在不断地进攻,反而是给了尔朱荣等人凝聚在一起的机会。 慕容垂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河东和并州大片的土地,他在等待着尔朱荣直接自爆。 …… 燕国中发生的事情,传到了梁国,让整个梁国都只觉瞠目结舌,实在是完全超越了这些人的想象,甚至有种不处于一片青天之下的感觉。 梁国就好像还处于礼法时代,而北朝已经开始乱杀模式。 燕国的乱象,尤其是皇族被屠戮的事情,让萧衍只觉恐惧,他对洛显之说道:“灵秀,朕所知道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惨剧,我大梁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 洛显之也有些恍惚,这种皇族被屠戮的事情,还要追溯到秦朝的时候了,但那是秦二世自己动的手,和外人没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规模的皇族被屠戮,政治的底线再一次的被破坏了。 最让洛显之觉得憋屈的是,尔朱荣他就是一个武夫,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尔朱荣他们这些只会用刀把子的人,哪里会去管你什么政治底线,他们的逻辑是,我先爽了再说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规矩的形成是一代代的,但规矩的破坏就是这些从蛮荒走出来的人,轻而易举的破坏掉。 面对萧衍的询问,洛显之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去讲呢? 他沉吟一番后说道:“陛下,臣先不回答您这个问题,臣想要问您一个问题,那就是您知道为什么素王讲礼仪,讲仁义,讲各种真善美的东西。 但面对蛮夷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杀。 面对那些践踏周礼的,只有一个杀。 面对不懂得周礼的人,则不让他们参与一切政治活动吗?” 萧衍摇摇头,洛显之缓缓道:“因为规矩是给讲规矩的人定下来的,规矩是保护所有人的,人之所以和野兽不同,就是因为我们有规矩,这些规矩可以使律法,可以是礼法,但本质上都是一种约束我们兽性的东西。 那些不懂得诸夏文化的蛮夷,那些没有文明的蛮夷,就是和野兽一样的东西,对这些东西,如果我们讲礼仪,就是在和野兽讲道理,只会迎来死亡,那叫做迂腐。 所以素王将那些愿意接受礼法的人接纳到人的社会中来,将那些不愿意接受礼法的蛮夷,全部杀掉,就像是杀掉野兽一样。 所以素王将那些践踏周礼的全部杀掉,即便他是一个国君,但当他不遵从周礼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野兽。 对于那些奴隶,素王也是一样的看法,学会礼法并且认同这些规矩的人,才有翻身的机会,才有进入政治的机会。 而现在那个燕国的尔朱荣,他就是背弃了这些东西的人,如果陛下和这样的人同处于一片青天之下,那最终的结局,恐怕就不会幸运了。 毕竟有底线的人,总是难以战胜那些没有底线的人,尔朱荣就是那个没有底线的人,将他扼杀在摇篮中,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是陛下您应当做的。” 萧衍听懂了,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践踏底线的人没有好下场,才能够制止住这种歪风邪气。 如果是其他事就算了,但屠杀皇族这件事,萧衍实在是没法忍,他将自己的儿子们分封到各地,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儿子有多重视,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们会死在屠刀之下,他就已经有些不寒而栗。 “灵秀,你说朕该怎么去做?” 萧衍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想要尔朱荣尽快去死,一想到这个人,他就已经有些浑身不适。 洛显之轻声道:“我大梁已经占据了青州,从青州直接北上,渡过黄河进攻冀州即可,那尔朱荣的统治脆弱无比,依靠杀戮所取得的成果,就像是在鸡蛋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鸡飞蛋打的结果。 另外则是发动整个江左的士人,对尔朱荣进行口诛笔伐,将他塑造成一个比董卓还要恶劣的形象,如果运用的好,这是比刀兵还要锐利的武器。” …… 洛显之走出殿中,在布下阶梯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梁国要派谁出征? 皇帝不出征的情况下,现在还有谁能用? 貌似只剩下谢玄,毕竟谢安已经年纪很大,只剩下等死,不可能再出征。 但谢玄能应付得了尔朱荣手下的那些人吗? 谢玄的战争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啊,尤其是南朝的战争和北朝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 就算是再好的大势分析,如果执行战术的人,不能取得胜利,那也是一场空。 洛显之在宫中缓缓走着,他开始回想自己执政以来的所有政策,以及对天下大势的判断,和最后取得的结果。 他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从他开始担任尚书令开始,对于列国中的大势还没有出现过错误,的确是出现过意外,比如他第一次想要收取蜀中的时候,最后并没有达到,但那是因为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还有一次就是慕容垂突袭魏国长安,导致魏国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之内就灭亡,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总体的趋势并没有错。 对内他这些年的成绩同样非常显著,萧衍几乎所有的战争他能够让大军的粮草没有短缺过,现在梁国中朝廷的权力已经比他刚刚上任时,强了非常多。 梁国中的矛盾降低了很多,士族的权力得到了抑制,但并没有被打倒,寒门有了更多的上升渠道,佛门的势力被打击,已经有些隐世的作风了,伸向政治的触手几乎全部都被斩断。 在对外战争不停地情况下,还能够让国内蒸蒸日上,这已经是非常的了不得,洛显之对自己还是非常满意的。 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有种凉飕飕的直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些事,但他仔细盘算,大多数事情都问题不大,大部分都是因为皇帝的原因不能再推进。 比如皇族的问题,比如佛教的问题,但这些他认为不着急,改革想要一次就完全成功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改革想要一次就解决所有问题也是不可能的。 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他还非常的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于何方呢? 洛显之百思不得其解! …… 梁国或者说萧衍,对尔朱荣大肆屠戮的这件事,反应之剧烈有些超出尔朱荣和慕容垂的预料。 几乎整个梁国的文人都在萧衍和洛显之的授意下,对着尔朱荣口诛笔伐,至于那些民间所记录的《蓟城死难记》、《祷燕人记》之类的文章和史书记载就更是层出不穷,这些言语向着河北汹涌传去。 许多根本就不知道蓟城所发生何事的地方也开始流传尔朱荣的残暴。 在蓟城杀戮后,尔朱荣当然不可能还待在蓟城,他搬迁到了邺城,自然是第一批知道这件事的,他万万想不到,萧衍的反应竟然比慕容垂还要大。 慕容垂骂的自然很难听,而且是不停的在谩骂,但也不像萧衍这样直接发动整个江左的文人一起骂,还在江左立下了石碑,来记录自己做下的那些事。 萧衍对尔朱荣的口诛笔伐给了慕容垂灵感,他同样开始让自己麾下的士人写这些文章,虽然暂时打不死尔朱荣,但至少要在口头上将尔朱荣喷死。 洛显之给萧衍提出这个主意,自然是非常有效,尤其是对尔朱荣这种本来就没有真正占据优势的角色,更是有效的多。 尔朱荣吞并了冀州许多军队之后,如果单纯论军队实力,他是相当强横的,但面对无论是慕容垂还是萧衍,都不占据优势,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固守本土,没有粮草的压力,而且内部还算是比较团结,毕竟都是从北境归来的一群人,在中原人生地不熟,只能团结在他的周围。 这就和当初的董卓是一样的道理,西凉诸将都团结在他的身边,就算是董卓做下那些多的事情,那些人还是追随着他。 这种统治集团内部的团结,对于一个集团的战斗力提升是非常显著的。 而且尔朱荣的政治手段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低,至少他比董卓强得多,他杀光了皇族和燕国权贵,控制了整个蓟城,但是他却不留在蓟城,而是让心腹控制蓟城,这就是一步妙棋。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军队同样如此如果他一直留在蓟城,那他到底有多少实力,就会为人所知,那就会有人升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但他离开了蓟城,到了非常安全的邺城,那蓟城的人就要想想,是不是要发动叛乱,发动之后,能不能承受来自邺城的反扑。 邺城的军队就像是一把剑一样,一直悬在所有蓟城人的脑袋上,那些心中有些不轨心思的人,也就不敢随意动弹。 但洛显之的这个计谋,是直接从非物理层面打击尔朱荣,这就非常可怕,尤其是对于尔朱荣手下的人来说,非常可怕。 当年董卓的西凉诸将最后都是什么结局? 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自然不知道,但那些士族谁不知道? 一旦尔朱荣真的背上这样的名声,那就没有人愿意和尔朱荣再站在一起,这就是一个现实,关键是尔朱荣有没有反击的能力? 没有! 现在天下的笔杆子全都在梁国和慕容垂手里,那些冀州的名士都藏匿起来,不愿意襄助尔朱荣,因为尔朱荣是真的残暴,谁会愿意襄助他? 那尔朱荣有没有用刀把子将梁国和慕容垂击败的可能呢? 毕竟批判的武器还是抵不过武器的批判,如果尔朱荣能够击败慕容垂和萧衍,那肯定还是有人会为他歌功颂德的,但很可惜,同样不能! 说句不好听的,尔朱荣现在能够活着耀武扬威,是因为慕容垂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关东,否则以现在慕容垂的实力,只要肯付出牺牲的代价,打败尔朱荣,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尔朱荣自然感受到了那飘荡弥漫在整个冀州的恶意,他有些感到畏惧了,甚至产生了退回到北境的心思,他相信在那里,他能够保证自己的平安。 但却被手下拦住,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里,现在就要回去,这岂不是在开玩笑,这花花世界,还没有享受过,他们是不愿意离开的。 面对这种思潮,尔朱荣自然不敢拂逆所有人的意思,只能留在邺城,开始试图巩固自己的统治,他将自己麾下的将军全部分出去,让他们各自征召率领军队镇守各处,而后开始试图在朝廷中,不断提升自己的声势。 他的目的很是简单,那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自己势力的构建,不是像现在这样依托于燕国朝廷,而是属于自己的朝廷。 换句话说,他想要当皇帝了。 只有当了皇帝,他的统治才能更加深入,对于手下的控制也才能更深一步。 对于他的心思,他麾下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尔朱荣以为他麾下众人是一定会同意他称帝的,但结果却不是如此。 有不少人都劝谏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甚至用上了迷信的手段来劝谏尔朱荣。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相当的复杂,但有一种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洛显之的手段让尔朱荣手下的人,产生了异样的心思。 有相当部分的人,都不愿意一直待在尔朱荣这艘船上了,尤其是那些颇有远见的人,越看越觉得尔朱荣不靠谱。 ……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在不同的阶段民心代表着不同的东西,但究其根本,民心就是那些能够带来力量的人群。 而这些人在这个时代被称作士族,这些士族大多数都非常在乎青史的评价,这些人也正是能登上青史的人。 就算是上不了青史,不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这些士族也非常在乎当世的名声,当初不愿意和董卓待在一起,现在自然同样不愿意和尔朱荣待在一起。 洛显之这一招,打击的就是这些人,而这些人将会给予尔朱荣致命的打击,尤其是在梁国和慕容垂决定进攻尔朱荣之后。 这种来自士族的不支持,就会让尔朱荣非常难受,甚至会让他在无形中就陷入失败的境地。 尔朱荣从遥远的北境而来,还没有见识过中原的战争形势,那是另外一种残酷! ———— 荣既戮众贵,又临朝廷,加太尉、大将军、丞相、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自号为王,俨然自立,妄立新廷,骄纵横生,雍王进逼,梁国日进,士民不振,荣颇惶恐,时三百日,荣欲挟帝而走,帝刺之于廷,荣死。——《北史·燕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洛显之薨,谢道韫死! 轰隆隆! 紫蓝色的雷霆划破暗沉的天际,乌云密布的苍穹之上,刺开一道耀眼的亮色,连绵不绝的雷声在耳边回荡。 “咔嚓!” 狂风在天地之间呼啸,脆弱的花草在瞬间就已经倒伏于地,碗口粗的树木飞在天上,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长江之浪翻滚汹涌,几乎所有的大河都在翻腾。 整座建业城都匍匐在这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之下。 洛显之所居住的屋舍,门未曾关,用木头别着下端的缝隙,在狂风中轻轻摇弄,瓢泼大雨被狂风卷进屋中,地面湿透。 洛显之躺在摇椅上,一言不发的望着外间,似乎在沉思,又好似走神,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苍白。 谢道韫担心的望着他,从这场暴雨还未曾落下时,洛显之就坐在这里怔愣出神。 “夫人,我可能做错了。” 洛显之突然开口,伴随轰隆作响的雷声以及哗啦啦的雨声,但谢道韫还是听的很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她疑惑问道:“夫君,什么错了?” 洛显之缓缓说道:“你知道,我要死了。” 谢道韫将头偏到一侧,只觉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写过许许多多的诗文,但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洛显之略有些枯瘦的手握住她的柔荑,感受到冷冰冰的水气扑在脸上,轻声道:“我并不在乎生死这种东西,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居然犯下这么大的一个错误,而且已经不能改正。 我洛显之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什么士族门阀,什么皇族外戚,什么世外高士,都得乖乖立正站好挨打。 我想要做的几乎就没有不成功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皇帝他竟然比我还活得久,他竟然直到现在还不死! 如果早就知道他能活这么久,许多问题我一定不会留到现在,我一定会拼着暂时混乱也要解决掉那些问题。” 洛显之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听的谢道韫甚至有些顾不得悲伤,满是惊慌之色道:“夫君,何出此言啊?这岂不是大不敬吗?” 洛显之却未曾停下自己的大不敬,呢喃道:“古语有言,老而不死谓之贼,人在合适的年纪死去是件好事,尤其是君王。 我们这位陛下,这十年来,已经比年轻的时候昏庸太多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卓绝王者的进取之心,只想礼佛。 他已经渐渐褪去了一个王者的理智,愈发的像是一个汲汲于天伦之乐的平民百姓。 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够撑得住梁国的社稷,我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梁国该怎么办呢? 大梁有今日,是我洛氏两代人的成果。 如果最后不能迎来一個好的结局,我如何能不遗憾呢? 如果日后梁国陷入混乱中,甚至刀锋再起,不,我已经可以预料到,一定会刀锋再起,洛氏会不会遭遇那兵锋战火呢? 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夫人,等到我死后,你就回姑苏去,我们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我这样的才能,担负不起社稷的重责。” 谢道韫浑身冰冷颤抖道:“夫君,何至于如今就说出这些话呢?” 洛显之却认真道:“待今日雨停歇后,就将孩子们叫来,我有些交待,待明日,请人将我抬进皇宫,我和陛下交待一些遗言。” 抬? 谢道韫立刻抓住了重点,也问了出来,洛显之苦笑着拍了拍腿道:“刚才发现的,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 …… 阳光洒落建业,再无昨日的深沉压抑,找到一扇扇朱门上,皆是沉凝的味道,甚至能嗅到那富贵的香味。 皇宫大门朱红色上染着金漆,八臂的菩萨雕在门上,庄重狰狞,一面带着普度众生之意,一面又似怒目而视。 此刻大门敞开着,显出其内长长的甬道,斑驳的旧迹刻在那墙壁上。 洛显之躺在辇上,脸色依旧苍白,甚是虚弱,卫士们高声喊着,“速速让开,丞相进宫面圣”。 卫士们高高的举着牙牌,守卫皇宫的禁卫皆单膝跪地垂首,面容肃穆,毫不顾忌地上还没有干的水迹。 正在皇宫中礼佛的萧衍听闻洛显之竟然进了宫,连忙脱去袈裟,将正装穿在身上,匆匆往殿外而去,他刚刚跨过门槛,就见到一行人正抬着洛显之而至。 这一幕让萧衍如遭雷击,他仿佛见到了几十年前,他的至交好友洛有之也是这么被人抬着,来见自己,那是自己和洛有之见的最后一面。 如今就仿佛是一个轮回,洛有之的儿子,自己另外一个最为信任的子侄辈大臣,洛显之,同样被人抬着进了宫。 这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萧衍不愿意相信! 他颤抖着走上前去,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连忙招呼道:“外间风大,快将灵秀抬进殿中。” 他的焦急不似作假,洛显之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这数十年来,起码皇帝对他是真的很够意思,君臣相宜,在如今这个时代,可谓是难得,尤其是和乱杀的北朝比起来,简直是幻想中一般。 洛显之被抬进殿中后,萧衍连忙让人去接水添茶,他则跪坐在洛显之身边,切声问道:“灵秀,你生病了,不在家中养病,刚刚下过雨,外间又凉还有风,若是遭受了风寒,你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了? 朕得到了一支千年人参,据说是商人从辽东挖出来的,稍后你将它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朕希望你能够快些好起来。” “陛下。” 洛显之轻声笑着。 “哎。” 萧衍应道。 望着萧衍,洛显之愈发有些难过了,陛下啊陛下,你为什么就不能在我前面离开呢? 他想着,而后轻声说道:“陛下,微臣以后就不能再为您尽忠了,希望陛下不要怪罪微臣。 臣有一些话,想着现在再不说,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于是进了宫。” 萧衍脸上满是悲痛之色,压抑着悲色道:“灵秀你说,朕都听着。” 洛显之抓住萧衍的手道:“陛下,臣唯一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梁。 经过这数十年的治理,国家的府库中有足够的钱粮,就算是打仗也不怕,但臣所担心的不是这些。 臣这一生杀戮流放最甚的是士族、佛门和巫蛊三案,士族现在已经基本上只剩下高贵门第。 但后两案的余毒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肃清。 宗教耗费甚广,修建寺庙不吝于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无论是秦朝的阿旁宫,还是先汉的长生宫,最后的结局,不用臣去多说。 这些年陛下礼佛,给了佛教徒很多特权,臣想要劝谏,但都被陛下挡回去,临死时,臣还想要劝谏一次,一定要让他们纳税和种地。 太子案后,陛下让宗王出镇,为此臣还和陛下争论过,如果陛下真的想要让大梁安定的话,只给他们富贵即可,不要让他们掌握权力。 在如今的天下弥漫着一股杀戮的味道,北朝的种种祸乱之举,已经渐渐风靡到南朝,世人为了权力已经开始不择手段。 陛下知道臣一向谨慎,这种疏不间亲的话本来不该由臣说出来,但臣实在是担心您,臣担心您到了晚年的时候,却见识到人间惨剧。 若是臣的儿子有臣一半的能力,臣也会将他举荐给您,为您扛起这些重担,但他们实在是无能,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 臣不得不亲自对您说这些了。 陛下,不要去考验人性,您既然有能力,就要尽自己的努力,去让子孙和平共处,这是臣所最后能说的。 只要这两个问题解决掉,就任由北朝来进攻吧,淮河天险和襄阳铁壁,将会让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洛显之的语气是如此的诚恳,萧衍也不禁热泪盈眶,正如洛显之所说的,他本来没有必要说这些,但最后还是凭借着一腔赤诚之心,想着报答萧衍的信重,于是将这些话和盘托出。 萧衍终于听进去了一次,感慨着说道:“灵秀,朕一定按照伱说的去做。” 洛显之被抬着离开殿中,萧衍站在殿前,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他有些无力的倚靠着门槛坐下,呆呆的坐着。 在宫中缓缓走着,宫娥和宦官皆单膝跪在墙边,洛显之缓缓闭上了眼,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当年慕容恪在临终前进宫的时候,想必也是如此吧,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就算是萧衍现在真的听了自己的,万一他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迟早会忘记的。 萧衍能不能再活十年八年? 他现在不敢肯定了,毕竟曾经有个叫做赵佗的异类,那位岭南武王活了一百多岁,谁知道萧衍会不会也这么能活呢? 暖和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刚刚下过雨的空气还带着清新之气,步辇晃晃悠悠的,就像是秋千一般,就像是婴儿的摇床般,真舒服啊,真困啊,真想要睡一觉啊。 洛显之只觉自己身处白茫茫一片空间中,在他不远处,有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他努力的睁开眼去看,原来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已经薨逝数十年的洛有之。 “父亲。” 洛显之惊喜的呼喊道,洛有之微微笑着望着他,“显之,你做的很好,你是为父的骄傲。” 洛显之手向着虚空抓去,然后手无力的搭下来,落在辇上,脸上依旧残留着笑容,未来如何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大概。 …… 梁国的大朝会已经好多年都未曾如同今日这般阴沉了,洛显之的薨逝对梁国来说是个大地震,在梁国这数十年的历史上,只有个两个丞相,洛有之和洛显之。 洛有之秉政十八载,洛显之的执政时间远比他的父亲长,对梁国的影响也比洛有之更深,萧衍送走洛显之颇有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 “商议一下姑苏郡公洛显之的谥号吧,朕的意思是‘文成’、‘文穆’、‘文明’,这其中三选一,诸卿以为呢?” 给洛显之“文”开头,这是注定的,后面就更不用说了,对于洛显之这种执政数十年的丞相,而且国泰民安的政绩,什么谥号都不过分。 “陛下圣明英断!” 这是殿中群臣的回答。 萧衍正色道:“那就以‘文成’作为谥号,世称‘姑苏文成郡王’,陪葬修陵,昔年青云陪葬在陵寝的右侧,现在将青云的坟墓迁徙到左侧,将灵秀葬在陵寝的右侧,配享太庙。” 修陵,自然就是萧衍给自己修的帝陵,这个帝陵修了整整四十年,从洛有之时代就开始修,一直修到了洛显之的时代,没想到最后先住进去的却是洛有之和洛显之父子两人。 殿中大臣自然知道洛显之肯定是要配享太庙以及陪葬帝陵的,但萧衍随意说出那句郡王…… “陛下,刚才臣等是听错了吗?您刚才说的可是郡王?” 当即就有大臣问起来,这些东西可是不能有丝毫含糊的,萧衍轻巧的点头说道:“没错,朕决定为灵秀加封为郡王,以回报姑苏洛氏两代人佐国的恩典。” 这下确定了,立刻就有一片人哗啦啦的跪下叩首道:“陛下,还请收回成命,文成公虽然功高劳苦,但我江左自豫章郡公坐断东南以来,就从来没有异姓封王的惯例。 况且您为文成公封王,难道是说文成公的功绩比他的父亲还要大吗? 臣以为大大的不妥啊。” 这的确是江左和北朝很大的一个不同点,从洛楚这里,他的爵位就一直都有问题,一直到楚国之后,才算是恢复一些,南朝对郡公爵位比北朝大方,但对王爵却更慎重,这都与当地的政治传统是有关系的。 萧衍知道自己想的有些浅薄了,但以郡公下葬,他实在是不愿意,正思索间,突然闪过的灵光让他眼睛亮起来。 “朕知道了,王爵中有一字王,有二字王,一字以国、地为号,二字王以郡为号,虽然不言高低,但在世人心中却有高低上下,大致上以一字为高,二字稍次。 如今公爵皆以郡为名称为郡公。 朕如今要重开一爵,为国公,朕追封青云为吴国公,追封灵秀为越国公,如此足矣。” 啊? 萧衍这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让人眼前一黑又一亮,随随便便就加爵,但起码没加到郡王上,而且众人越念叨越觉得合适。 国王和郡王,国公和郡公,颇有一种对称的美感。 “既然诸卿都不反对,那就按照朕的意思去做吧。” …… 任何一位大人物的死,就是一场大地震,更不要说洛显之,他政敌虽然多,但受过他恩惠的人,同样何其之多呢? 建业城中,为洛显之戴孝者不知凡几,彻夜嚎啕者,甚至颇有国丧之意味,前朝皇帝死时都没有洛显之今日的荣耀。 建业城中,到处白纸飘荡,便如同下灵钱一般,凄凄惨惨之象,数遍城中,没有一处带红,就连那些先前已经定好了日子的人家,也默契的主动推后。 “文成公大恩,不能报也,惟愿公一路走好,早日魂归素王神乡,享无边极乐大光明。” 这是建业百姓对洛显之最真诚的祝福。 常言道民心如水,殊不知那如水的民心也会有凝滞为冰的一刻,谁对他们好,他们是知晓的。 …… 姑苏洛氏派人前来建业,洛府上人流络绎不绝,无数姻亲故旧前来拜访,从洛有之开始算起,到洛显之,五十年据相位,所形成的影响力,有多么庞大,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门栏被踏破,不是一句夸张之言。 停灵七日,在皇室和洛氏的合力下,洛显之的灵柩被埋入修陵右侧的陪葬区域,在数十年前,这是他父亲的地盘,现在他父亲洛有之已经被迁徙到左侧去了。 一铲铲黄土将灵柩缓缓填埋,每一铲都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纵然生前曾经手掌整个江左的大权又如何呢? 到了现在,依旧是黄土一抔,带给子孙的依旧是悲伤和孤寂,洛氏的族人沉默着望着这位将洛氏再次带上一个新的巅峰的家主。 皇帝的圣旨已经颁下来了,洛氏新家主被任命为姑苏郡太守,这就是洛氏如今的地位,即便是不参与政事,在地方上也至少都是一方诸侯的地位。 天上的云层又渐渐有些厚重起来,江左每到这个季节,总是会有很多雨,而且说来就来,没有半点预兆。 就像是洛显之那一日所见到的那场雨一般。 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不和谐,比如刚刚填埋的洛显之的灵柩新土,在这一场大雨之下,那些浮土全部被冲散,和那些旧土完美的融合为一体。 建业城中的洛氏府邸人去楼空,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还守在这里,人气一旦抽空,瞬间满是荒凉,就如同这里从未有过人一般。 …… 洛显之薨逝,这道消息向着四面八方传去,梁国各个州郡县自然不必多说,几乎每一个刺史和郡守都送了吊唁信回来。 就连北朝听闻这道消息,也颇有人感觉悲痛,就连慕容垂也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欣喜还是其他情绪。 洛显之将南朝经营的如同铁桶,针插不进,水泼不透,这让慕容垂自然是很难受的,但他却并不讨厌洛显之。 因为慕容恪一直都和他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将洛氏接引到燕国来。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洛显之设计了燕国皇帝和他的反目,否则他恐怕会哀叹了。 …… 姑苏郡中,这种千湖之城,坐落在江左最肥沃的平原上,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娴静。 在城中城外,有无数小小的乌篷船,在河道中纵横来去,也有船夫慢悠悠的支着船桨,概因船上有士人在赏景饮酒。 一间间并不如何高大,甚至略显娟秀的屋舍列在两侧,上面充斥着青苔和水的痕迹,长年累月在水乡中浸泡,带着微微的潮湿感。 谢道韫自洛显之去世后,就一直待在姑苏城,整理着洛显之生前的那些策论以及诗词等,她纵然已经青春年华不在,但依旧温婉若水。 荷池碧波,娇花照水,莲花映人,亭台楼阁,转角处有处处青苔,谢道韫身周围着几人,皆侍立在侧,她端正坐着,手中握着毛笔,在封面上写下几个字。 《洛文成公论》! 谢道韫紧紧盯着这几个大字,仿佛突然卸去了一些力气,这世上若说谁对洛显之最了解,那定然就是她了,洛显之大多数事情都不曾瞒她,所以她现在能够写下这部书。 让世人以及往后的人,了解到洛显之为何能够取得这么大的功业,他有着堪称通天的智慧,而不仅仅是运气,也不仅仅是家世。 写完这部书,谢道韫只觉自己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她的心早就在洛显之去世的时候也跟着走了,从二人成婚以来,二人从未分别过如此长的时间。 她的泪水早就在得知洛显之死讯的时候哭干了,她的悲伤早就在洛显之下葬的时候干涸了。 现在留在世上的,无非就是一具躯干而已,为了完成一些事情而存在。 她将纸张拿起来,轻轻吹干那些墨迹,头也不回的缓缓说道:“你们都不曾有你们父亲以及祖父的才能,那就安心待在姑苏城。 凭借先辈的恩德,想必还是能够庇护你们一场。 这些书籍和曾经收集的那些古玩字画,都是家族最重要的财富,等到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族中,这些东西都是珍贵的财富。 至于那些黄金美玉等等,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能够保证家族存续,不用当守财奴,姑苏洛氏有八千户的食邑,总不至于饿到自己,善待那些为家族耕种的百姓,公正的对待那些家族的臣子。 这样家族就能够保证一直传承到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谢道韫说罢这些话,却猛然反应过来,这番话实在是太像洛显之会说出来的话,数十年的耳濡目染,耳鬓厮磨,已经让二人近乎化作一体。 现在就连说一些遗言都带着满满的洛显之的味道,她忍不住的回想自己年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她忍不住回想起来让她声名鹊起的那件事。 “大雪纷纷何所似?” “未若柳絮因风起。” 因为这一句,她进入了吴国公洛有之的眼中。 因为这一句,她得到了一份堪称整个江左最让人艳羡的婚约。 因为这一句,她得到了一个数遍江左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丈夫。 她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她回想着,然后想到了在那场雨中,她曾经问过洛显之的那个问题,“夫君,如果重活一世,你会怎么活呢?” 洛显之并没有沉吟很久,他只是望着雨,然后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说道:“重活一世,我还是会娶你,会出仕,会为了大梁鞠躬尽瘁,会为了讨你欢心在那场极其少见的雪中,给你堆那个雪人,会生下几个孩子,虽然他们都不聪明。 重活一世,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希望像现在这样,洛显之这一生并没有几件后悔的事情,所以他愿意重来一次。 谢道韫想着这些,她就知道了自己的答案,洛显之这一生大概还是有些遗憾的,比如没有料到皇帝能活这么久,比如没有让大梁一统天下。 但她,谢道韫。 这一生没有任何的遗憾,从少女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的遗憾。 她的父亲、叔父、兄弟、丈夫为她撑起了一片清朗的天,她的天空没有过乌云密布。 她有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会突然惊醒,她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见到洛显之那张沉稳的面孔,她就静下来心。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这是洛显之常说的一句话,他总是笑着说:“我就是个子最高的那个人,夫人只要在为夫的怀抱中,为夫就给夫人遮风挡雨。” 现在洛显之死了,没人给她遮风挡雨了。 谢道韫见到纸上的字迹已经干涸了,她轻轻笑了笑,其实她想说,她也能独自面对寒霜的。 她闭上眼。 没了声息。 ———— 洛显之者,姑苏郡人也,世居显豪,江左有书,曰《氏族志》,姑苏洛氏列江左第一,其贵可观其父拜丞相,及薨二年显之袭姑苏郡公爵,帝闻有能,诏入建业,宫中简谈,奇之,擢尚书令。 显之王佐才也,持先父之尊,其势凛凛,朝臣畏也,其行煌煌,悖逆惧也。 扼士族,开寒门,士族不忿则犬马贬之,寒门坐法则践踏其身。 及至帝沉佛法,显之谏之,帝遂改之。 明悼太子坐巫蛊,梁臣俱畏,讷讷不敢言,独显之慨然陈词,保太子不失,扶保社稷。 显之任相以来,皇帝赞其忠谨,贤臣赞其有能,百姓赞其至仁,南朝人物,俱称冠冕。 显之有机变之能,洞察人心,大业多起低微,勃然袭之,故以守身成业,生前身后,隆盛至达。——《南史·姑苏郡公世家》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不过笑谈中(卷末) 春去又秋来,几多年轮。 姑苏静谧,斑斑青痕小桥下,潺潺流水,碧波荡漾,少女撑着那船杆,抹去额头的汗珠。 “二姑娘,夫人唤你回家。” 那白皙少女一惊,连忙将手中船杆递给船上的船夫,匆匆离开。 姑苏郡公府。 极其墙高池后,说是府邸,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小城堡垒,门阀士族为何强大,就是因为拥有这种占地广袤,几乎能够自产自足的庄园,再配合上族兵,只要不是朝廷大军攻打,面对那些普通的盗匪,堪称牢不可破。 洛有之和洛显之打击门阀士族,打击的是政治特权以及把持上升渠道,对门阀士族的经济基础并没有直接下狠手,原因很简单,姑苏洛氏不能把自己的安全也交出去。 毕竟姑苏洛氏不像是曾经的主支一样,有超凡能力用来自保,坞堡这种东西,是洛氏所需要的。 否则万一碰到曹承嗣那种昏君,或者尔朱荣那种疯子,那可就全完蛋了。 此时的洛氏庄园中,气氛很是凝重,此时距离洛显之去世已经有十年之久,果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萧衍的雄心壮志没有持续多久,就进入了舒服至极的摆烂期。 他广召佛法高深的僧人进入皇宫宣讲,又广寻道门真人,求长生不老药,人活的越老,越怕死,在萧衍的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年朝廷和燕国的战争,输多胜少,燕国多大将,大梁却未曾有顶梁柱,黄河防线已经变成徐淮防线,大梁节节败退,还不知未来将会如何,我洛氏该何去何从?”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迷茫,所能够做的唯有劝谏皇帝,但那些劝谏的奏章,都犹如石沉大海,不见回信,梁国中劝谏萧衍的人何其多呢? 但对于萧衍而言,现在求得长生,或者死后能够享受极乐才是最关键的。 正应了洛显之对谢道韫所说的那句话——老而不死谓之贼。 …… 慕容垂终于在蓟城加冕成了真正的皇帝,在统一燕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都城迁徙到邺城,目的很简单,他要主持对梁战事。 河洛和青兖都是他的目标。 他要将梁国彻底赶到秦岭淮河以南去。 他真不愧是如今天下第一战神,再加上麾下有大量能征善战的将领,毫不客气的说,在收拢了关东以及尔朱荣的属下后,整个天下九成能打的将领,都在他的麾下。 如果不是因为随着他一路成长的关中派和关东派斗的实在是太过于厉害,甚至到了水火不相容、互相拖后腿的地步,他现在早就攻下河洛和青兖了。 这个问题他很难解决,因为他现在的处境有些类似于邦周时期的晋国,他的慕容氏近亲被尔朱荣杀掉,他的外戚和近臣都被前燕国皇帝杀掉,偌大一个燕国,他竟然找不到亲近之人。 …… 巍峨的洛阳,永远都像是炽热的太阳般,照耀着诸夏。 即便它在多年的兵锋下,显得有些破落,但从那不曾损毁的城墙上,依旧能够看到往昔的繁华。 慕容垂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这座圣城下,他听着耳边洛水滔滔,宛如银河般形成衣带,洛水灌溉进护城河中,宽阔的河流地步,还有蓝绿色的水草在飘摇。 跟随在他身边的杨成、高欢等人都眼神炽热的盯着洛阳。 独独王猛望向那些洛阳城下长起来的野草,感慨的说道:“现在洛阳已经有些残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到鼎盛之时,这里相比长安来说,虽然不是定都的好去处,但作为东都却是不二之选,重新营造洛阳,是当务之急。” 洛阳城是有些残破。 这是时间的伟力,在战火之时,洛阳城在梁国和燕国手中,来回交换,甚至还有一些土匪打秋风,就算是所有人都收着手,但战争就是战争,能不毁坏洛阳城已经很不容易。 战争带来的最大问题是让维持洛阳运转的那些公共设施年久失修,一个天下第一人口的大城,所需要的资源是天量的。 最简单的一点,粮草和水都不是凭空出现的,而且由周边提供。 很明显在战争期间不可能承担,于是大量百姓或主动或被动离开了洛阳去谋生。 那些富商权贵就更别提了,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大部分人都往蜀中跑路,蜀中已经成了江左会稽之外的第二個避难所在。 人口就是人气,没有了人气的洛阳随随便便长些杂草,再遇到一点火,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毁坏。 慕容垂所见到的洛阳,是第三次落在他的手中,这一次,他确信梁国已经没有能力再收回洛阳,因为梁国的野战军,在荥阳被他打了个全军覆灭,整整六万精锐埋骨虎牢关。 几乎一战将梁国的对慕容垂PTSD都打出来了,梁国将领听到慕容垂的名字,只觉肝胆俱颤,根本就不敢和他对上。 慕容垂骑着马走进洛阳时,突然向所有人问道:“自从后汉崩毁,朕是不是第一个同时拥有二京的君主?” …… 慕容垂在意气风发,萧衍则在深深地怀疑自己,梁国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挫折,淮河以北全部失去,南北力量直接失衡,除非现在草原上胡人崛起,牵制住燕国的精力,否则梁国真的就只能据城而守,沿着秦岭、襄阳、长江、淮河这一条线,抵御北朝的铁蹄。 他身处大殿中,四周满是朱红色以及金黄色,佛教有为佛像镀金的习俗,于是皇宫中也尽是金色,一尊尊姿态各异的菩萨以及金刚罗汉雕刻在殿中的廊柱上,那些顶部自然不必多说,在殿中有青烟袅袅,供奉着佛祖和菩萨的像,这些人皆用慈悲的眼神望着萧衍。 萧衍手中搓着佛珠,他自我怀疑了许久,不明白大梁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模样,他沉吟了很长时间,最后转着手中的佛珠,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朕还不够虔诚。 朕已经是佛子,慕容垂他敢冒险朕的国度,佛祖定然会降下惩罚。” 萧衍决定召集上千位高僧一起诅咒慕容垂,让他早死。 至于南朝有没有这么多高僧,那实在是太过于简单,南朝四百八十寺,不过一寺派两人而已。 萧衍组织的这场声势浩大的诅咒慕容垂的法会,有没有效果没人知道,但慕容垂的确是遇到了麻烦。 …… 燕国的土地在北边一直延伸到大漠,在北方的草原上,由山脉所分割开,一共有三处地域,恰好是当年匈奴王庭、左右贤王的地盘,无数年来,游牧民族就一直在这三块地域中繁衍生息。 游牧民族能不能消灭? 谁都知道不可能,在胡人遭遇了致命打击之后,会有其他地方的人来到草原上,中原人,西域人,以及辽东深山老林中的东胡。 燕国在剿灭胡人天命的时候,短暂的放弃过一段时间北方防务,但二十年过去,燕国就不得不再次拿起了北方防务。 不过现在的胡人还比较弱小,况且燕国中有大量的胡人,对草原实在是过于熟悉了,曾经汉朝找不到胡人的位置,但燕国却没有这种顾虑。 燕国中的胡人,每每挥舞着屠刀,去抢劫自己生活在草原上的亲戚,并且乐此不疲,但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 这一次燕国前往草原打劫的军队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的反抗,最终造成了将近两万人的巨大伤亡,可谓是一次将先前的优势全部吐了出来。 燕国高层立刻紧张起来。 慕容垂在洛阳还没有坐热屁股,听闻这件事就直接说道:“南朝事小,北境事大,朕立刻带兵回晋阳,这里由尚书令和车骑将军负责镇守。” 尚书令就是王猛,车骑将军则是慕容垂如今最为倚重的大将之一独孤城,在如今的燕国中,乃是最顶级的军方大佬。 对于慕容垂所说的南朝事小,北境事大,没有人有异议,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严肃。 数十年前的那场灭胡之战,不仅仅是让胡人付出了惨重代价,夏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那场战争之前,诸夏子民从来都不知道,胡人原来可以那么强? 如果不是灭亡了鲜卑夏国,那慕容恪就会是鲜卑夏国的下一代领袖,还有无数的人才,一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 一千多年来不断地胜利让诸夏被蒙蔽了双眼,那一场战争让整个诸夏世界醒了过来,对胡人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绝不能让他们死灰复燃。 如果再有下一次,就没有洛氏带领了。 至于南朝…… 现在的燕国普遍对南朝的战斗力有些轻视,尤其是在失去了河洛和青兖之后,如果不是依靠着山川天险,现在梁国就应该直接投降才是。 毕竟天下十分,已经有七分落到了燕国手中,梁国还有什么能够翻盘的点? 等到蜀中、襄阳、徐淮,这三个点有一个失守,梁国就可以宣告灭亡了,在王猛等一众人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南朝的灭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的燕国,为了南朝攻势,暂时的都城是邺城,但慕容垂基本上不在邺城办公,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晋阳,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晋阳比邺城安全的多,而且在晋阳可以遥控整个华北平原,对邺城也是一种威慑。 慕容垂的离开让梁国松了一口气,至少短时间之内不用再担心燕国进攻,等到慕容垂从北境返回再说,说不准那个时候,慕容垂已经死了。 毕竟慕容垂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个年纪还在战场上奔波,出现意外一点也不意外。 …… 王猛留在洛阳城,他几乎将整座城都转了一遍,而后陷入了沉默中,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经过他对洛阳的考察,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首先就是修缮和扩建的问题,还有需要疏通河道的问题。 仅仅恢复城中的供水,让这座城池能够容纳都城人口,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针对这种情况,王猛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果然还是长安更适合作为都城,那里不需要修缮,现在的宫殿和城池就可以使用,各种配套工程设施都没有问题。 洛阳暂时可以作为书院等朝拜的城池,承担一个类似于寺庙道观的功能,但都城功能还是算了,没必要。 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王猛只觉无比的遗憾,这可是洛阳啊。 天下人心中的圣城,谁不希望见到一个巍峨辉煌的洛阳城呢? 在古老的神话中,素王在这里营造神都,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在营造洛阳的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但王猛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而让本就不富裕的燕国雪上加霜,他会如实的向慕容垂汇报,然后给出自己的建议——“在天下没有恢复时,不要对洛阳城进行大规模的修缮。” …… 在慕容垂出征的第二年,镇守洛阳的王猛重病,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独孤城连忙将消息送到慕容垂军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慕容垂望着已经颇为疲惫的士卒,最终决定撤军,驱赶着十万计的牛羊返回中原,这一次前往草原依旧是收获颇丰,他之所以不愿意回来,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比较有潜力的对手,他想要一战将这些人解决掉。 但王猛的突然病重,让他知道这才是天意,坐镇后方的人出事,他必须撤退,回国中整肃。 谁知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得知了自己的长子,同样也是燕国太子的慕容令去世的消息,慕容令是在一个早晨突然暴毙而亡的,太医怀疑是中毒而死,但没有证据。 慕容垂如遭雷击,得胜的一点喜悦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骑在马上的身子都摇摇欲坠,他不敢相信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竟然会突然先他一步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仿佛阴霾般,笼罩在整个燕国头上,宫中的人战战兢兢,将军们窃窃私语,儒生们义愤填膺认为是有人谋害。 谁能忽视慕容令死去呢? 这是慕容垂最出色的儿子,能文能武,而且在朝野中都比较有威望,所有人都相信,就算是慕容垂不能统一天下,最多到慕容令时期,天下将会一统。 但慕容令现在却死了。 那接下来谁会继承慕容垂的皇位? 能力不说,单单是威望就没有一个足的,燕国这么一大堆骄兵悍将,未来的结果会是怎样,谁都不知道。 …… 慕容垂所遭遇的问题,萧衍已经遇到很多年了,而且他还做了自认为很完美周全的布置,那就是皇位留给一个孙子,其他人分封出去享受荣华富贵。 但他似乎是上了年纪,有些享受天伦之乐,于是又经常召他的儿子和孙子们,来到建业居住,面对繁华的建业,整个大梁的政治中心,那巍峨的宫殿,至高的皇权,这些本就身怀萧氏血统的宗王们,心中那颗种子不由自主的就升腾起来,那颗名为野心的种子生长起来。 北朝的那些故事在他们心中激荡着,这个天下似乎没有谁是一定能够成为皇帝的,这个天下似乎没有谁是一定要忠诚的。 毕竟就连父亲(祖父)也是造了楚氏的反,才有了今日的萧氏富贵,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效仿呢? 而且这些年皇帝愈发的昏庸,在朝野中都早就有人不满,我这也算是为大梁而做皇帝了。 萧衍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些对着他和善而笑的儿子和孙子们,有一些人心中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还沉浸在四海升平之中,还沉浸在安宁祥和之中。 …… 这世上从未有过不散的宴席。 这世上从未有过不败的国家。 这世上从未有过能够不死的人,无论他是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 慕容垂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慕容令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尤其是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做的。 这让他更是无法接受。 他实在不算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英主,他有卓绝的军事才能,但政治能力几乎完全依靠王猛,在王猛死后,他就陷入了混乱,他同样是个非常看重情谊的人,有些优柔寡断。 他暴怒的想要杀死那个犯下大罪的儿子,但最后还是下不去手。 风雨交加之夜,慕容垂躺在晋阳的宫殿之中,他有长安和洛阳二京,但他却不曾在那里长时间的居住。 如今感受着狂风吹来湿润的雨丝,殿中灯火通明,数十个宦官和侍女跪在地上,随时等待着慕容垂的命令。 帷幕的一角垂下来,半搭在慕容垂脚边,伴着吹进来的风缓缓抚动着。 慕容垂见到了慕容恪,以及那个在记忆中,从不曾见过的父皇慕容承光,两人都在对着他笑。 “我这一生,北却胡人,南胜萧梁,一生经历数百战,当世有名有姓的武将几乎全部打了一遍,没有过败绩,就连平手都鲜有,想必是做的还不错了。 如果太子还在就好了。” 慕容垂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默默想着。 如果不是连续碰到两代洛氏的王佐之才,现在燕国应该已经饮马长江,甚至越过长江进入建业了。 …… 萧衍又凭借着年纪熬走了一个对手,他实在是太能活了,他的同辈在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死光了。 要知道他可是曾经参加过灭胡之战的皇帝,当初一起参加那一场战役的魏国和汉国都已经灭亡了,燕国的慕容承光就不说了,就连慕容承光的儿子都死光了,但萧衍还活着。 他熬走了洛氏两代能臣,现在甚至看起来,还能继续熬着洛氏第三代,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如果他能够保持年轻时候的那种雄心壮志,以他的寿命,将会无敌于天下,甚至一统江山也说不定。 但实在是太过于可惜。 他年轻的时候遇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大,慕容承光、刘谌、慕容恪、慕容垂、王猛,就算是有洛显之的辅佐,梁国也不过是勉力维持而已。 最强势的时候就是趁着燕国内乱的时候夺取了青州,但很快自己内部就同样乱了起来,伴随着洛显之的薨逝,国中局势愈发的混乱。 听到慕容垂驾崩的消息,萧衍只觉一阵狂喜,然后就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燕国的铁蹄随时会踏破南国风光了。 他认为这是当初那一场大法会的成果,于是愈发的崇信佛法,他相信长生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 萧衍从未想到过,会在建业城外,见到一支不属于自己的军队。 不。 应该说是听到,应该他还没有出皇宫,这支军队就已经进入了建业,然后直接向着皇宫而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宫禁轻而易举的被攻破,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些地方官员和宗王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那些地方的宗王和官员,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军队招摇过境,没有反应,按兵不动。 其中的原因很是复杂,有祸水东引,有不愿意出头,有怀着别样的心思,还有就是故意放纵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最后都是萧衍眼前的结果。 “陛下,臣听闻有奸臣作祟,于是率领着军队前来护驾。” 这是前半句,后半句没有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敕: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都督内外诸军事。” 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萧衍成为了太上皇。 他现在可以每天都念经了。 太上皇的宫殿自然不如皇帝的宽敞,萧衍躺在床榻上,他盯着略有些破旧的帷帐,眼前却浮现出洛显之的面孔来。 他的耳边想起了那些洛显之曾经多次劝告他的话。 这些话如今听来,却比那些高僧口中的佛经还要让人清醒。 萧衍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他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喃喃道:“灵秀,灵秀,朕错了,朕错了啊。” “青云,你也来了,呜~ 当初我们一起立下的誓言,现在大梁的基业被我毁了,我把你们父子二人五十年的努力毁了,我真该死啊。 我是兰陵萧氏的耻辱。” 萧衍已经出现了极度严重的幻觉,洛显之和洛有之两个人交替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一遍遍的回想起曾经的那些事。 他甚至想要麻痹自己都不行,那些话实在是过于清晰,几乎每一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劝谏,而是对现在的预言。 他只能慌不迭的认错。 “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不会犯下这些错误。” 噩梦结束的时候萧衍浑身都浸透了冷汗,他现在只能期盼轮回转世是真的,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会一直是一个明君,直到生命的终结。 帷幕被萧衍拉下来,桌上的布被他扯下来,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那些东西,有盘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的声音,有食物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烛火被打翻时,发出的嗤嗤声。 那烛火几乎在瞬间就将桌布点燃起来。 在火光中,萧衍透过帷幕的缝隙,摇摇晃晃,隐隐约约,他再次见到了洛显之和洛有之,二人都面色肃穆。 直到现在这一刻,萧衍终于感觉自己有些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敢在战场上冲锋,斩将夺旗,陷阵先登,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将生死放在眼中,他就像是早晨初升的太阳,只有无尽的活力。 他越怕死,于是死亡就越逼近他。 死亡还将他变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他成为了现在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本来应该是武帝! 但现在或许拿不到这个谥号了,就算是能拿到恐怕也会是夸志多穷这样的解释,如果用这个来解释,他宁愿拿到一个庄或者桓的谥号。 到了生命的最后,他要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悔改,那就是用自杀来证明自己不再畏惧死亡! 汹涌的火焰从桌布烧到了床榻。 然后汹涌的密布了整个宫殿,直到那滚滚浓烟和冲天而起的火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时,那些看管萧衍的士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水火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事物。 这二者为人带来生命,同时也带来无尽的死亡和毁灭。 人干干净净的来,最终被火带走,不在世上留下任何的东西。 萧衍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悖逆去触碰自己的尸体,他只想在这场大火中,将自己彻彻底底的烧成灰烬! …… 一切都结束了。 ———— 在一统天下的进程中,最让人遗憾的,大概就是势均力敌豪杰的大业难成,英雄迟暮时的一声叹息,在千百年后,依旧让我们唏嘘不已,燕国和梁国就是如此,它们一同踏上巅峰,又一同向着深渊坠落,这是上天的玩笑,落在人的身上,落在青史上,只留下一行名姓,历史又翻开了新的篇章。——《诸夏·南北朝》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又是一卷结束,第一次写这种算是无主角的卷。 在写之前我就知道成绩不会好,但这一卷属于必须写,所以我拼着这本书成绩崩掉的风险,写了这一卷,没想到成绩居然比三国还好点,意外之喜。 写这一卷是为什么呢? 我就是想说一件事,这个世界的不同就是因为洛氏,没了洛氏,它该烂还是会烂,谁也改不了,我就是这么悲观,而且我一直在看评论,但我不回,因为没必要。 我相信对历史越是了解的人,对洛氏存在的认可就更高,因为历史实在是过于黑暗,我几乎见不到光,只能幻想出一束光。 我这本书写到现在,有时候卡文很抑郁,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我明明知道许多真实的历史,但我不能写,因为我知道在书里写负面的东西是不对的,我应该去写我们祖先的闪光点。 我还是会坚持写闪光点,其实很多东西不用提醒我的,我都知道,一个写历史的,而且是比较传统的历史,不翻史书不可能的,但不是什么都能写的,要照顾读者的感情,读者们花钱看书不是看自己偶像挨骂的。 而且我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一直用的都是横向对比法,即他和同时代的人比怎么样,因为历史人物的评价不能脱离时代。 我为什么对周公旦的评价那么高,因为在他那个时代,他真的伟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他生活在商鞅的时代,他依旧会推动历史进步,如果他出现在现代呢? 比如昭烈帝刘备,他在三国那么烂的时代,都能坚守仁义,如果他是一个现代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成为感动十大人物。 这是我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方法,所以我最烦那种说古代帝王将相没有好人的言论,我的评价是,把他扔回去,肯定不如刘备道德底线高。 顺便也说一下吵得比较厉害的“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这句话吧,毕竟我快要写隋炀帝了。 我认为这就是我真的有一头牛。 这句话肯定是不对的。 有些话我不敢说,毕竟太过于键政,但我只能说,一直以来闹得纷纷扬扬,几乎每个人都会讨论的那件事,还有最近特别大的这件事。 谁要是认可这句话,那就去“接盘”证明一下,要是连“接盘”都不愿意,就别说什么罪在当代了,毕竟古代老百姓能说出罪在当代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要死人的。 下一卷是隋文帝时期了,敬请期待。 ------------ 第一章:洛苏降世 却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州郡横刀兵,兵一窝,将一窝,也不知是军是匪,南北二朝立些许年月,南朝堕落奢靡,宗王互杀互博起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将个建业朝廷搅得乱糟糟。 北朝慕容垂薨逝后,新帝被弑杀亦是皇子争位,那关中群雄与那关东高门厮杀起来,直杀得个天昏地暗,天地人伦被弃之如履。 天下的高门战战兢兢,上朝时颤颤巍巍,这高层的争斗未曾波及百姓,民间人口恢复极快,九百万户的人口,几乎达到了汉朝孝文盛世的巅峰,有识之士皆猜测,诸夏将迎来新的盛世。 虚无天界中,时间是不知数的,桃花林在那一轮不知从何而来的太阳下茁然盛开,千万朵桃花,每一瓣都是无数年来,洛氏的气运积累,带着深沉的味道。 粉色的花朵,轻轻摇曳在微风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姬灵均行走在其中,花瓣如同蝴蝶般纷纷扬扬,飘舞在空中,仿佛在跳起古老邦周的曼妙舞姿。 神光透过桃树树梢,斑驳的光影洒落在树下,巍峨的英灵殿坐落在其中,高高飞起的屋檐,黑白相间的琉璃瓦,似石似玉又像是木质的建筑,殷殷神光从其中透出。 殿中更是恢弘神圣到了极点,洛苏身上的石质已经几乎全部褪去,只剩下脚面上还附着着一些,他浑身透出来的神光充斥着整座大殿。 姬灵均现在已经贵为洛神,但见到这一幕还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惊叹,她曾经因为接受邦周天命凤凰而被唤醒,但那时可没有先祖这份景象。 洛苏给过她答案,“老祖宗说过,我是天地间包括整个洛氏第一尊英灵,英灵殿因为我而存在,所以我在这里是特殊的。” 他的确是特殊的,一件一次性地阶神器所造就的天生圣灵,这所代表的东西,细思极恐。 姬灵均拖着红黑色的长裙走进殿中,纤腰勒的极细,漆黑如墨的柔顺长发披下来,瞳眸灿若琉璃,宛如白雪的肌肤,眉如远黛,她的气质如同少女般纯净,却有如同雪花沉甸甸压在梅花的枝头般。 她缓缓屈身福礼,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望向洛苏脚上的石质,宛如山泉叮咚作响道:“先祖,您终于要真正降临了。” 这一场降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竟然是以百年的时间作为单位来计算的,时间长的姬灵均就有些疲惫。 洛苏却好似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一般,他看也不曾看自己脚下,依旧站在那里,读着手中的书。 随着石质脱落,他身上的衣服古朴到了极点,那是一身通体的长袍,长袍甚至能够覆盖住脚面,在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着有云纹、龙纹或凤纹。 这些纹路都有些简朴,龙纹宛如蛇纹一般,最大的不同便是凤纹,和姬灵均凤袍上的图案精美程度,简直一个天上,一個地下。 这些纹路在遥远的邦周时代,寓意着吉祥与高贵,腰间束以宽带,既调节束腰的松紧,又是装饰,洛氏子几乎人人拥有的玉佩,自然落在腰间,他这一身服饰,只有最古老的邦周贵族才会穿戴。 对洛苏而言,解封或者不解封,那是天注定的,他的心境波动或者不波动,不影响结果,那他便不在意。 姬灵均今日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事,她直接问道:“先祖,您要如何降临人间呢?是否需要人体承接?” 洛苏降临在人间,需要一具血肉之躯,姬灵均在问他,要不要转生到某个子孙后代下,这是转生代价最小的办法。 听到这个问题,洛苏将手中书籍收起来,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穷远处,摇摇头道:“不用了,让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降生吧。 我是他们的祖宗,不是那域外的天魔。 用元鼎来承接我的降临吧,我将摘掉凤凰天命的一根羽毛,它代表着新生,会赐予我新的生命,以及凤羽圣痕。 告知洛氏的子孙,我将会在凛冬城降临,那时我应该三岁。” 姬灵均又问道:“先祖,降世之后您会做什么呢?会去辅佐天子吗?人间的战乱时间已经足够长,人心已经思静,大概是要有豪杰出世,平定天下了。” 洛苏却摇摇头道:“如果是当初的我,大概会直接去辅佐天子吧,最后成就一番功业,让诸夏进入一个新的盛世,就像是曾经出现过的那些盛世一样,就像是我第一世所做的那样。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 降世之后,我会在凛冬城待几年,而后开始游历天下,是真正的天下,我会从草原开始走,到诸夏走一圈,然后出嘉峪关,去那个西域看看,然后一路向西。 我要去寻找世间的终极真理,为诸夏开一条新的道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诸夏的书,我已经读尽了,没什么再值得读的,接下来该去行万里路了。” 这些话,让姬灵均也有些迷茫,她只能从中听出遥远苍莽,却不明白洛苏想要做什么,她只觉得这位洛氏传说中的第一天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 这是当然的,洛苏现在是真正的治国方面的六边形战士,他唯一的短板就是武三项,但即便是武三项,他也都有80,这么平衡的数值,非常不错。 又不知过了多久,姬灵均来的越来越频繁,洛苏解封的日子已经可以用年来计算,相比于先前的百年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这一日姬灵均为洛苏带来了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先祖,人间一统,新的诸夏天子已经加冕了,他以隋这个字作为他的国号,年号开皇,新的王朝在大地上诞生,一个不曾有洛氏参与的皇朝。” 洛苏抬起头来,望着只剩下一丁点的石质,洒然而笑,“给我讲讲这个新的王朝吧,它最终致胜的一场战争,它所建立的光辉,它艰难的过程,开国皇帝的辉煌历史,或者如同秦朝那样世世代代的努力,如何击败那些强大的敌人,我喜欢听这些将会在历史中熠熠生辉的东西。 我脚下的这个东西,大概还有一些年才能解开。” 姬灵均闻言沉吟道:“隋朝建立的时候,已经占据了天下八成的土地,关东、关中、凉州、蜀中都在隋朝的掌握中,和隋朝所对立的陈朝龟缩在长江以南,朝政混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从隋朝发起灭陈之战,仅仅一两年的时间就灭掉了陈国,完成了中原的一统。” 洛苏多聪明,仅仅这一段话,他就明白了许多事情,不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这大概就是运气了,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做天子的,有的人汲汲一生,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希望这将是一个鼎盛的王朝。、 有朝一日,我大概会去镐…长安去看看他。” 洛苏很平静,但对洛苏已经有几分了解的姬灵均,却能够听从洛苏的弦外之音。 …… 天下归于大隋一统,无论杨坚这个皇位来的正不正当,也不管他对待前朝皇族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但他本人的确是有能力,天下终于还是迎来了新的主人,一个至少现在称得上圣明的君主。 遥远的凛冬城,隐隐约约收到了来自中原的消息,知道中原终于拥有了一个新的天子,这个消息的传播充满了偶然,因为洛氏的凛冬城,实在是过于偏远。 凛冬城已经完全远离传统的汉人之地。 传统汉地核心是辽东城,这座城池距离凛冬城的直线距离有一千二百里,一千二百里没有路,就连车都走不了,堪称与世隔绝,更不要提在辽东城到凛冬城之间,有许多零散胡人部落,在辽东还有一个占据了广袤国土的大国,更是阻绝了来往的人。 这些和洛氏都没有什么关系,洛氏已经在凛冬城生活了一百多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以及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 在凛冬城周围数百里内,凛冬城是唯一的强权,周围没有任何的胡人部落耀武扬威。 就如同曾经周王朝的朝贡制度一样。 凛冬城坐落在这里,周围的胡人部落前来朝贡,进行交易,洛氏在技术、医疗、教育、农业、手工业等所有方面,都凌驾于所有胡人之上。 唯一进犯过凛冬城的就是辽东国,但最后主动断绝通路,就知道战争结果了。 凛冬城之巍峨,数遍整个天下也没有多少能够比得上,因为这是一座连接着山体的城池。 平时在山下生活,一旦有战事,就可以转移到山上去,山上有自己的供水系统以及农田,洛氏人不多,仅仅几万人,只要山城不破,可以让洛氏一直生活下去。 当年辽东国就在凛冬城下吃了瘪,整整围城三年,死伤无数,也没有半点作用,最后丢下数万尸体离开了这里,在路上的时候还被袭击,从此没再往北一步。 不仅仅吃了这个教训,辽东国一回去就开始大肆修建山城,辽东本就多山,上百座山城一修,得知这个消息的洛氏,也直呲牙,知道想要攻陷辽东国难了。 …… 凛冬城外,麦田滚滚,这些年气候渐渐好转,就连粮食都比往年出产的多,否则也撑不起辽东国那数百万的人口。 洛氏的儿郎们唱着豪迈的歌曲在凛冬城中出出进进。 在凛冬城的宗庙中,却正在开着一场颇为气氛紧张的内部会议,与会的都是洛氏的嫡系子弟,他们脱下了平日里的劲装,穿上最为正式的朝服,端庄坐着。 家主压下心中的激荡,径直开口道:“家族迁徙到凛冬城后,从灭胡之战后,已经许多年许多年都不曾有过这么重大的事情了。 今日将诸位都召集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昨日夜中,洛神冕下入梦传音,说先祖文公将重临世间,让我们做好迎接。”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件事,但听的人直接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先祖文公?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一千五、 百多年前的那位先祖啊。 而且重临人间是什么意思? 洛神冕下入梦又是什么意思? 洛呈先这一句话,就有无数让他们想要询问的点,而且是那种完全炸裂的要询问的地方。 洛呈先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太过于匪夷所思,若不是生在洛氏中,除了那些信神入了迷的,其余外人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他正声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我刚刚知道的时候,也非常的震惊,你们就一个个问吧,今天全部解决掉之后,以后就不要再有疑问,不要出现什么不敬的事情。” “伯父,洛神冕下又显灵了?” 这是第一个问题,洛呈先眼中带着无限的光,憧憬道:“是的,虽然还是感受不到素王的神辉,但洛神冕下的神辉再次照耀了下来,我们的等待没有错,坚持下去。” 洛神的出现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然后是第二个问题。 “您说的,先祖文公,是什么意思?” 问题的人说话有些紧张,整座静室中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几乎所有人都无比的紧张,因为先祖文公这几个字说出来,就代表着那一位,那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一位。 洛氏二代摄政! 周王朝大宗正! 洛氏天命之子! 陪葬素王第一人! 洛文公! 洛呈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错,就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一位,我洛氏最古老的那一位摄政先祖,大周王朝大宗正洛文公,洛神说先祖文公将要重新降生在我洛氏中,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怎么可能!” 众人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将心里话都蹦出来了,好悬才算是控制住后半句,但这句话却几乎在每一个人心中响起,“都一千五百年了,就连骨头恐怕都已经化成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洛呈先见到众人表情和刚刚得知消息的自己一模一样,顿时大感欣慰,沉声道:“洛神冕下绝对不可能有错,况且我们是洛氏,发生什么神异的事情都是可能的,难道不是吗? 先祖文公的降世,对我洛氏来说,有多么的重要,难道还需要我来说吗? 先祖降世绝对不可能是在凛冬城待着,这很可能就是我洛氏重返中原的开端了! 从现在开始挑选先祖降世之后的所有身边的人,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够得到这个机会。 然后就让我们静静等待吧。” …… 凛冬城的冬季总是极度的漫长,即便是这些年气候渐渐转暖,但身处极寒之地,簌簌的雪花依旧不时落下。 从山城眺望四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见不到任何生灵,只有无尽的死寂,这就是北境寒域! 只有运气最好体魄最为健壮的族群才能在这里生存。 洛氏宗庙中的雪在刚下完之后就开始清理,只有干枯的枝丫上,还挂着一些白,时不时会落下来一些,钻进人的脖颈中,带来彻骨的寒意。 在这个寒冷的清晨,宗庙中却已经站满了人,男男女女,有几十人,有的点着圣痕,有的没有,其中有几人容貌绝美,这些人基本上都牵着小孩子,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孩。 即便这寒冷的冬风刮的孩子脸生疼,但依旧没人离开,就这般立在寒风中,望着宗庙中那一口鼎。 一尊气息古朴,有无穷苍茫之感的大鼎出现在宗庙之中,这尊鼎之上有无数精美的花纹,上面篆刻着天地的至理,似乎是世界的源头。 这就是洛氏的神器元鼎! 在天阶神器被姬昭带走合道之后,这就是最至高的神器,只要气运点足够,就会有无穷的妙用。 虚无天界中。 洛苏右脚上最后一点石质缓缓脱落,整座英灵殿都在颤动,在天界中发出璀璨至极的光,仿佛太阳一般。 天界中有连绵起伏的山,山上种着无数的桃树,在此刻都集体迸发出神圣的光彩。 姬灵均高声祝贺道:“恭喜先祖重临世间。” 洛苏脸上带着笑意,他缓缓站直了身子,舒展一下筋骨,神器的力量充斥着他的全身,白茫茫的光从他的身上迸发而出,洛苏没有动,却仿佛在光的海洋中沉浮。 “原来是这种感觉。” 洛苏开口,却不像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无数的人在颂唱。 “人间的子孙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洛苏感慨一声道:“是啊,别让他们冻生病了,这些孩子有些太过于拘谨了,我走了灵均,等我死后,我们再见。” 姬灵均展颜笑道:“期待您走在人间,期待您回到天上。” 洛苏的眉心有一枚圣痕缓缓出现,如同凤羽,绚丽至极,高贵至极,他浑身贵气流转,就像是天生的王。 然后他便化成了光。 姬灵均眼中并没有什么艳羡,她对人间不感兴趣,如果有朝一日,老祖宗需要她临凡的话,那她倒是可以临凡一次。 洛苏在天界化成光的那一刻,宗庙中的元鼎发出无量光,那是一种白金色的光,化成了一道光柱从鼎口射出,贯到了宗庙顶上,几乎所有的神位都在震颤,除了最上首的姬昭神位。 这突然的变故让院中所有人都振奋起来,直直的盯着元鼎,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道光柱呈现出一种半虚幻半真实的状态,有斑斑的光点在其中浮沉,就像是光照进屋中,那些在光下纤毫毕现的灰尘一般。 那些光点聚合着,然后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孩子,一个三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在光柱的映衬下,显得俊美异常到了极点,他的皮肤白皙,精致的如同琉璃一般,但皮肤上所流转的辉光,又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出现在一个三岁小孩的身上就非常的别扭,但这就是事实,从这个孩子身上,只有完美两个字可以形容。 最让众人惊奇的莫过于那眉心的圣痕,那是迥异于洛氏其他人的圣痕,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这就是先祖文公吗? 无论是不是,仅仅这个诞生的方式,就让所有人都只想跪地叩拜。 “上天是我的父亲,大地是我的母亲,光明铸就了我的身躯。” 洛苏虽然现在只是个三岁小孩,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很是沉稳,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天太冷了,给你们暖和一下。” 包裹着他的白光瞬间横扫而过,略有些冻僵的洛氏众人,顿时如同身处屋中泡了一个热水澡一样,舒爽至极。 洛苏站在地上,来到最前面洛呈先面前站定,问道:“你就是当代的洛氏家主吗?” 洛呈先直接跪在地上,已经呆住的洛氏众人瞬间跪下了一大片,洛呈先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毕竟这位实在是过于久远了。 所谓祖宗十八代,又所谓天子七庙,就算是天子都不祭祀那么多祖宗,太祖也不过就是第七代祖宗,就算是最古老的鼻祖也就是第九代,但自己是洛氏第六十二代家主,比这位老祖宗少了五十多代。 要不干脆称呼老祖? 洛呈先快速闪过这些思虑道:“老祖,孙正是当代家主,是我洛氏第六十二代了。” 明明面前是个孩子,但那一身的贵气,让他们就如同是臣民见到皇帝一般,不得不俯首,主要还是身份差距太大,任谁也提不起底气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 洛苏有些感慨,“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此番我降世,是老祖宗素王所定下的,而且是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会让我在这个时候苏醒,但其中定然有深意。 我现在身体还没有彻底长成,便先在这里生活,你派人将这些年大致的事情给我讲一下。 小灵均给我讲了一些,给了我一些书,但还不够。 我降世的消息,可以告知凛冬城的子民,也可以转播出去,这个无所谓,让所有人都知道也可以,相信的自然会相信。” 小灵均? 众人将头低的更深了,不愧是洛氏最古老的几个祖宗之一,居然这么称呼洛神冕下,一个是一千五百年前的老祖宗,一个是一千年前的老祖宗,和他们这些后辈子孙,都差的太远了。 洛苏说话间,元鼎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完成了自己这一次的使命,洛苏眼睛望向了洛呈先戴在手上的家主传承戒指。 他走过去将戒指摘下来,洛呈先自然不会反抗,洛苏仔细端详了一下,轻声笑道:“果然是它,这件神器,老祖宗说过,是因为我摄政监国而得到的。 没想到竟然成了家族的传承戒指,我是家族第一个见到老祖宗的,想必千百年后,你们还都记着我。” 洛呈先连忙说道:“老祖宗,您的丰功伟业,家族哪一个子孙会忘记呢?您看,这就是我们洛氏的宗庙,您的神位几乎就是素王老祖之下最高的。” 洛苏转身望向宗庙上方的无数神位,那些神位在不断的变化,但最上面的姬昭是不变不动的,就如同巍峨永存的太阳一样。 在姬昭的下面,就是洛苏,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和祖父等人,这就是洛苏在洛氏中的地位。 洛苏还很小,但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是沉稳,走进殿中,向着上首的姬昭牌位跪下叩首道:“老祖宗,遵从您的旨意,我已经降生到了后世的洛氏中。 我曾经听灵均说您暂时消失了,不能给予家族前进的方向。 这些年我会好好思索一番要做些什么,绝对不会辜负您让我下界这件事。” 说罢磕了几个头,他站起身,来到众人之前,摸着那些小孩子,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但是做出这幅举动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洛苏转头望向洛呈先道:“都是好孩子啊,以后都是我洛氏的栋梁,我需要时间长大的这些年,就让这些孩子跟着我一起学习吧。” 洛呈先自然是洛苏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虽然是家主,但面对洛呈先,家主还算是什么,“老祖宗这家主之位可要?” 洛苏直接摆手道:“不必,我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做过,伱还是做你的家主好了,这世上从来没有长辈抢夺小辈位置的道理。 而且我就算不是家主,但家主所拥有的能力,我都能够调用,而且比你还要强得多。” 洛氏中,有两个职位是不同的,一个是家主,一个是大祭司,这种不同不仅仅是名字,还代表着一些超出其他人的能力。 大祭司不提,家主可以调动神器,还可以感知到气运点,而且在姬昭那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系统中,家主的名字是记在上面的。 不过洛苏降世,自然是相当的不同,他就是一个权限比洛呈先还要高的洛氏子,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直接把洛呈先这个家主的权限封掉,所以家主之位对他而言,属实是没有什么必要。 说完这些,也不等洛呈先反应,他便挥挥手道:“走吧,天气寒冷,让孩子们都回去,不要因为这个生病,生病可不好治。 你给我好好讲讲现在这些事,我需要了解的详细一些。” 姬灵均自然给洛苏讲了很多事,比如这些年的大致脉络,但有些事是姬灵均不能讲的,也不知道的,姬灵均知道许多洛氏不知道的事情,但同样有很多事情,她也不知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洛苏自忖自己日后要行万里路,那第一件事就是要先了解洛氏现在的情况,毕竟除了自己的能力之外,洛氏就是他最大的牌。 而且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感觉到洛氏的底蕴有点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强,当然,现在的底蕴比他当家主的时候,还是强的多的。 毕竟他那个时代太过于早了,整个洛氏还没有进入狂飙突进,邦周无敌的阶段,气运点还没有因为洛阳城等的建立开始狂涨。 如果洛氏有洛宣公时的实力,洛苏认为自己对邦周的改制会更加的彻底。 虽然听姬灵均说过现在的家族有点惨,毕竟就连爵位都丢了百年以上,这如果放在其他家族身上,基本上就可以说是查无此族了,就算是后来再兴起也可以说是假冒的。 但洛氏自然有自己的优势在,那就是圣痕和根本就断不掉的传承,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是当初洛氏迁徙辽东无所畏惧的底气。 现在洛苏还不知道素王让他这个时代降临的目的,那他就有了很高的自由度,既然如此,让洛氏重新以一种非常安全的姿态复兴,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之一。 洛呈先在前面给洛苏带路,他们早就给洛苏准备了一处小院,还有十几个侍女和数十个敢战士护卫。 当然,在凛冬城,这些基本上没什么大用处,但小心为上,洛呈先还是配备上了。 洛苏自然不会拒绝,他现在还太小,谨慎是第一位的。 洛苏以及整个洛氏的人都不会知道,在洛苏降世的那一瞬间,在诸夏各地都发生了一些异象。 这些异象又由当地的郡守、刺史和县令上报,最终汇聚到了隋帝国的中心——长安! 这座如今世界最大的都城,超越了洛阳的帝国首都,那位帝国的天子,见到了这所有的一切。 杨坚是不太相信这些的。 尤其是他成为天子的过程中,没有丝毫的这种助力,他就愈发的不相信。 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信,因为一个人可以说是妄图利用这些来得到些什么,但四面八方,纷纷传来这种消息,那就不是意外了! 杨坚用这件事去问皇后独孤伽罗,那可真是问对人了,独孤伽罗从名字上就能听出来,她信佛,信神,她坚信这是某种上天的启示。 这下杨坚不得不信了,随着这件事愈演愈烈,各种传闻都开始流传开来! (本章完) ------------ 第二章:洛苏入关 杨坚年少时,受大环境影响,很崇信佛教,他也相信神灵的存在,自古以来,史书上的帝王,总是生来不凡的。 五帝若神,多有种神龙、神灵而降者。 素王降时,有紫气东来三万里。 洛神母西子孕时,尝梦有凤入怀,及降,紫光满室。 秦皇有大日入怀。 汉高有龙诞之说。 自古以来的传说,层出不穷,谥号上呈皇天,洛水大誓灭司马阖族,他不由不信。 但一切直到他成为天子。 他是确信自己出生时没有什么异象的,他成为天子的过程中,也不曾有什么神异之象。 但天下人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或主动或被动的在向外传播一些言论。 于是在民间有了这样的声音—— “帝生于波若寺,生时紫气充庭。” “有高僧自西域来,谓曰:‘麟儿不凡,不当于俗世长’。” “皇妣尝抱帝,忽见头有角出,似鹿,又见鳞长,皇妣大骇,此龙之相也。” 如此这般的声音不绝于耳,于是他成为天子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杨坚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造出来的,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怀疑,那些历史上帝王生时的异象,也是假的。 直到这堪称峰集的异象滚滚而来,他上一份斥责的圣旨还没有落下,下一份异象就已经登上了他的案头,让他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拥有敏锐政治嗅觉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异象要充分利用起来,能够加强他的统治。 但民间多有传言,说是有圣人出世,于是上天降下异象。 杨坚执政比较严苛,税赋也比较重,对百姓的压榨比较厉害,民间一直都有经久不息的反抗,于是有人借用这些异象起兵造反。 这些造反就如同浪花般,根本到不了杨坚那里,就会被地方郡守扑灭,最后只不过是汇报工作时,随意的一句话而已。 但杨坚很在乎这些东西,他从中感觉到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 在无数的流言中,洛氏主动传播的那一条渐渐传到了中原,那是一句歌谣,洛氏要回来了。 当这条谶言传播到中原后,所引起的反响之大,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只能是地震! 普通百姓还好,那些权贵简直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洛氏是什么? 在世人的印象中,是姑苏洛氏,和那兰陵萧等士族并列的江南门阀士族,在如今的天下,算是一等的门阀,比起北朝那些从龙百年的门阀自然是差一些,但声望高、门第高、传承时间久,没有人会轻视。 凛冬城的洛氏主支,在大多人眼中,已经是一个湮灭于历史中的家族了。 毕竟凛冬城所在的地域,是人所不知的黑暗之地,诸夏的目光穿过辽西走廊后不过数百里而已,这已经是中原所投射最远的地带。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消失了将近两百年的家族,突然出现了活动的迹象,而且还是圣人降世这种大事,谁能不在意呢? 如果是其他家族,还有假冒的风险,但那可是洛氏主支,具有防伪圣痕的家族。 难道真的有洛氏嫡系还存在于世上? 难道洛氏真的要准备南归,从那座传说中的凛冬城,回返中原。 无论传出童谣的人到底是不是洛氏,无论传出童谣的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身为天子,杨坚都必须要查清楚。 否则他担心自己的皇位做的不踏实,他可是能为了皇位屠杀前代皇族的人,洛氏也不能影响他的皇位。 独孤伽罗更是崇信这些神异,她鼓动着杨坚去寻找洛氏存在的迹象。 于是杨坚向着传说中凛冬城的方向派出了人手去查探,“不得到洛氏的消息,不得归来中原。” 不仅仅是他一人,姑苏洛氏以及临淄吕氏以及兰陵萧、清河崔,这些家族听闻这个消息,都往凛冬城去寻找。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另外一個大人物,那就是晋王杨广! 他去寻找的目的可就不简单了,“孤为天子,需得洛氏增光添彩。” 至于人该往哪里走,除了姑苏洛氏外,基本上没人知道,只能根据传说中“凛冬居于白山黑水之间,群山聚合之地”,恰好对应谶言中的位置。 …… 凛冬城的洛氏自然不知道因为一句谶言就引来了天子以及众人的搜寻,自从洛苏降世后,如今的凛冬城气氛大变,虽然依旧是如同往日一般生活,但城中却充斥着一种燥热,俗称,心不静! 这种气氛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洛苏,但他自己倒是很沉稳,没有因为迟迟不能长大离开凛冬城而着急。 洛呈先给洛苏准备的小院在凛冬城洛宫的最中心,小院并不算是大,整座凛冬城也不曾有很大的院子。 院中铺着灰青的石板,有一棵颇为粗壮的柳树,柳树下放着一张四方石桌,石桌表面尽量被打磨平整,但在光线下还是能够看到一些凹凸不平以及坑坑洼洼。 建筑是石质与木质相结合的,石头上的岁月痕迹,有种颇为古老的味道。 洛苏已经比刚刚降世时长大了许多,他的长发不曾束起来,柔顺的披下去,穿着极其简单的服饰,就像是一块布将他包裹起来,腰间扎着束带,眉间的凤羽圣痕,让侍奉他的侍女呆呆的愣神。 洛苏手中捧着书坐在柳树下,感知到了这一幕,他食指中指一并,在眉心间一抹,凤羽圣痕便瞬间消失,白皙无物的额头却仿佛亮起了光。 “老祖宗。” 洛呈先在院门处躬身求见,洛苏应声,洛呈先亦步亦趋的走进,跪坐在洛苏面前,低声道:“老祖宗,您降世的消息已经渐渐传遍了中原,需要家族时刻关注吗?” 洛苏摇摇头道:“不必了,家族的力量要保存好,不用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现在只是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而已,我会亲自前往中原走一趟的。 去见见天下事和天下人,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这隋朝的数据有些不对劲,我要亲自前往其国中看一看。” 洛呈先以为洛苏这么快就已经考虑离开凛冬城的事情,连忙问道:“老祖宗,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洛苏轻声沉吟道:“十年后,我会离开凛冬城,先往黑水大鲜卑山去一趟,那时五十名灵兵与我同行,保护我的安全。” 洛呈先应是后离开。 院门被推开,一群孩子欢呼着跑了进来,都认真的对洛苏行礼,齐声稚声稚气的道:“老祖宗~” 这些孩子围在洛苏周围坐下,天气已经不冷,和煦的暖风吹过来,拂动柳枝轻盈摇摆,柳叶哗啦啦作响,洛苏脸上笑意盈盈,翻开书道:“今日给你们讲君民的关系。 君王是天下之首,万重之重,百姓,是天下之根基。 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洛苏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着,在他苏醒的这些日子中,这就是他的日常,吃饭睡觉,读书教书,印证变化。 他本就曾经是一个王朝的统治者,现在所需要做的,是将他那些已经过时的东西,从脑海中去除掉,只保留最根本的逻辑。 …… 洛苏准备离开凛冬城了,他要开始振兴洛氏之路,以及解决诸夏问题之路,如今的洛氏情况,大致如下——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 神·洛苏(英灵降世) 洛呈先(姬姓洛氏六十二世孙) 爵位:无(爵位过低,每年-10000气运点维护家族存续)(洛苏降世,气运点损耗停止) 国家:无。 阵营:诸夏。 能力属性: 神·洛苏—— 权斗:99;治国:99;御人:99;统率:80;武力:80;军略:80;狡言:99;学术:97;魅力:99 洛呈先—— 权斗:81;治国:84;御人:83;统率:86;武力:74;军略:78;狡言:76;学术:83;魅力:95 声望: 家族声望:州郡之贤(支:姑苏洛氏)(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家主声望: 神·洛苏:默默无闻。 洛呈先:默默无闻(名满天下;声名远扬;崭露头角;初出茅庐;默默无闻) 气运点:1431623。 天赋:沉鱼、落雁、闭月、国色、天香、温柔乡、商运、文华、洛神。 天命之子(女):神·洛苏。 六维天赋超90,祖宗保佑者:神·洛苏。】 其中大部分的信息即便是神洛苏也看不到,但家族底蕴即气运点他是能够知晓的,而家族声望和家主声望,他也知道太低,对于他而言,大概信息如下—— 【家族声望:默默无闻 家主声望:默默无闻 家族底蕴:极少。】 …… 江上波光粼粼,洛苏等人涉水而过,间或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夕阳洒在江面上,金色的光芒与碧绿的江水交相辉映,这里是人类的禁地,生灵的净土。 这里便是黑水! 因水质漆黑而得名,但在光照之下,洛苏所见到的,是折射出的五彩斑斓。 江边是无数的松柏高杨,金光下,层林尽染。 金黄的落叶飘落在江面上,渐渐变深变黑,而后沉尽水中,化作腐烂的淤泥,亦有无数的落叶随波逐流,随着奔腾的江水东流大海,芦苇亦在秋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这片本该没有什么生机的地域中,洛苏却见到了堪称蓬勃的生机,这里生活着无数的部族,其中许多都曾经前往凛冬城去做交易,但还有许多就连他也不能叫出名字。 他来到了大鲜卑山,来到了黑水之上。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意识到这里,就是一千多年以来,东胡系层出不穷的源头,他回望凛冬城,从凛冬城到这里,可以谓之遥远,大军是难以到来的,这里的部族,一旦离开,就难以回来建立统治。 因为没有任何的大帝国,会将政治中心建立在凛冬城,那统治这里就遥遥无期。 洛苏顺着黑水开始翻越大兴安岭,他所走的路径,是之前从未有人走过的,这里不能行车,于是他骑着马,走在森林间,青翠碧绿的森林,仿佛无边无际一般,不时有巨大的咆哮声自山间传来,每当此时,洛苏身侧的山君就会回应一声怒吼咆哮。 大兴安岭是辽东这片土地天然的屏障,这道横贯两千里的山岭,划开了游牧和渔猎的文明,同时也将那温暖的水气阻隔在外,让辽东变成了最冷的地带。 只有站在大兴安岭的最顶端,才能够看到凛冬城的位置有多好,那是一片平坦至极的土地,一点都不比中原的土地差,在凛冬城待过十年的洛苏,自然知道那土地之下的肥沃,只可惜难以开发。 站在大兴安岭的一侧尽头,洛苏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山君,轻声笑道:“好了,你该回去了山君可不要随意离开山,回到你的领地去吧。” 那身躯庞大的山君低沉的嘶吼着,条纹分明的皮毛光滑,宛如绸缎,它的脑袋在洛苏手中蹭着,它自然是不敢舔洛苏,毕竟它嘴中尽是倒刺。 山君一步一步离开,每走几步就会回头望向洛苏,眼中流出浓浓的不舍之情,洛苏笑着挥挥手,那山君终于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几个纵越就消失在洛苏的眼中。 烟尘落下,不见踪影,人再向西,越过大兴安岭再往西,便来到了洛苏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漠东草原,草原人对它的称呼是“呼伦贝尔”。 何谓漠东? 大漠之东也! 漠南与漠北不陌生,这二者一向是草原和中原争锋所在,这漠东草原,便是唯一连接漠南和漠北草原的所在,如果军队不想翻越那荒无人烟甚至没有植被生灵的大漠,那漠东草原就是必经之地。 如今这里是冬突厥的地盘。 洛苏在这里待了许久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冬突厥应该灭亡,这片漠东草原,要想办法拿下来。 他降临在世上,所要做的,便是解决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不是让一个王朝逞一时之凶。 如果单纯的在这里施加影响力的话,他相信那个新建立不久的隋朝,可以凭借强大的实力,降服冬突厥,乃至于整个草原世界,就如同汉朝曾经做到的那样。 但在洛苏看来,那并不能根本的解决问题,当年灭胡之战,可以说是集合诸夏之力,刨除洛氏要灭绝胡人天命,诸夏取得的成果只维持了一百年。 一旦中原衰退,周围的外藩就会卷土重来,至于杀光胡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东胡系,在广袤的大兴安岭中,这里会是任何征服者的噩梦。 就算是敢战士也不会想要在这里作战。 记录下漠东草原这个诸夏不能控制的顽疾后,他便想要去冬突厥境内看看,在他的时代,那些游牧民族和现在是不同的,当年的西戎和北狄,都在现在诸夏境内。 他想要亲眼看看那些纯粹的游牧民族,然后他就被数百骑冬突厥的骑兵围在了狼居胥山的一处山坳中,谁让他实在是太过于招摇呢? 一看就是贵人出行,毫不遮掩,于是自然就被人盯上,不等他说话,灵兵就已经呼啸着一拥而上,砍瓜切菜的将一众骑兵惊走,留下一地尸体,以及一些俘虏。 从这些俘虏口中,洛苏得知冬突厥和西突厥之间出现了剧烈的摩擦,西突厥进攻西域取得了一些成果后,实力大增,不愿意臣服于身为宗主的冬突厥汗国,于是爆发了战争。 “隋朝将要得到草原的臣服了。” 听罢这些话,洛苏便这样说着,草原部落内斗历来是中原王朝统治草原所不可或许的条件,现在两个突厥汗国内斗,势力弱的那一方,一定会依附中原,自古以来,从邦周时期就是如此。 杀掉这些突厥人后,洛苏沿着漠北一路往西而去,他要看遍那草原上的十八部,他要见识见识这些最底层的牧民,以及那些草原上的贵族。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洛苏见到一支部族正在迁徙,那些人说着中原的雅语,部落的首领穿着出产自凛冬城的服饰,洛苏从山后走出来,那部落首领眼见一支甲胄齐全的军队出现,正大骇之间,却见其中走出一人,形貌昳丽,恍如天神,二指并拢在眉心一划,竟然显出一道凤羽圣痕来。 那部族首领一见更是大惊失色,立即跪在地上高呼道:“天生的至尊,日月环绕着您。” 他的声音诚挚至极,还带着难以言明的激动。 洛苏径直问道:“阿其那,你要到哪里去?” 这阿其那不是突厥人,而是出身辽东的胡人,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些辽东胡人有许多都对洛氏嫡系敬若神明,更不用说洛苏。 阿其那跪在地上高声道:“至尊,冬突厥占领了我们的草原,族人们不能生存,我们不得不迁徙,听闻中原的天子,愿意接那我们,让我们到温暖的漠南去,我们想要去归附中原的天子,为他牧马求得生存。 至尊您曾经说过,南国可以让一万万人生存,我的部族只有四万人,想必是可以存活的。” 以胡制胡,以漠南控制遥远难以进攻的漠北,这是中原王朝的通用做法,不是没人看不出这个办法的坏处,但这个办法最省钱,可以有效的缓解财政压力,可以说,在进入帝国中期后,这是唯一还能够在草原上保持影响力的办法。 洛苏闻言点点头道:“我们夏人有句古话,第一个投效的总是可以得到更多的果实,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阿其那依旧跪着,“至尊,您这是要去哪里,我愿意追随您成为您的仆从。” 洛苏朗声笑着,“我要一路向西去,你的部族可难以活下来,你带着你的部族向南去吧,我要走了。” 阿其那有些遗憾的说道:“至尊,请您接受我为您奉上的良马,愿它能够随着您一路向西。” 说罢他起身将几匹一看就膘肥体壮的战马牵过来,这些马都是最烈的马,但阿其那知道,在这位至尊面前,没有什么马是烈马。 果然,洛苏手一抚弄,那战马就直接半跪在地上,让洛苏骑上去,洛苏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这几匹战马,日后如果再相见,我送伱一份礼。” 阿其那满是欣喜,二人分别,洛苏向西,阿其那向南,隐隐约约间,洛苏听到阿其那率领着儿郎们在高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盖穹庐,地笼四野。” 洛苏感受着胯下平稳的马匹,听着那苍莽的歌声,回想着自己这些时日所见到的那些草原部落,忍不住感慨道,“唱罢阴山敕勒歌,英雄涕泪儿郎高歌啊。” 洛苏能确定一件事,从来没有人,如同自己这样,在草原上以一种调研的心思待过这么久,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去深入了解草原的诸夏人。 在草原上待了这些时日,洛苏就知道为什么中原和草原之间,似乎有一道横贯的天幕了。 这不仅仅是生产方式的区别,同样也是思维的巨大区别,双方几乎是不能理解的,比如在冬突厥国中,有一种官职叫做达赤汗。 这不是可汗,而是可汗的仆从官,这个官职拥有什么权力,可以审判犯人,可以决断军机,可以管理政务,他甚至能直接杀人。 从汉人这里,是找不到和这种官职所相对应的官职的,汉人臣子最高就是丞相,但丞相也不可能这么权力大。 如果不能理解胡人的思维,粗暴的用统治汉人的方式去统治胡人,那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 汉朝的统治崩溃之后,魏国和燕国的统治也崩溃了,明明压着胡人打几百年,结果隋朝建立后,还需要重新整合草原。 洛苏甚至可以下一个定论,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那即便隋朝经略了草原,但等到隋朝陷入衰落这个体系立刻就会重新崩溃。 想到这里,洛苏摇了摇头,这不行,解决胡人的统治问题,这本就是他此行进入草原的目的之一。 中原将草原上的势力称之为草原十八部,但实际上存在的部族比这个多得多,这些人被中原人称作突厥人,但实际上内部都各有划分。 在这里,洛苏见到了完全迥异的胡人和夏人。 在草原上见到夏人并不奇怪,当年燕国崩溃的时候,有的跑回了辽东老家,有的往西跑,在河西以及西域那些建立国家,有的则往草原上跑。 这些汉人即便是过上了放牧的生活,但和其他游牧部族还是完全不同,比如他们读书,更加有组织,还比如首领的服饰,是汉人服饰,这些都是曾经在中原生活过的痕迹。 但洛苏对这些不在意,这些人在草原上生活久了,最后一定会屈服于另外一个强大的部落政权,这些东西是难以维持的。 他在草原上真正感兴趣的是,僧人! 草原上的民族有相当多信仰长生天,至于什么是长生天,只能说这是一种自然崇拜,就如同诸夏人信仰苍天一样。 这种自然崇拜拥有着原始的味道,也充斥着野性。 而出现在草原上的僧人,为草原带来了另外一种信仰,洛苏稍微一了解,就知道这些僧人都是来自西域,是西突厥带到草原上来的。 洛苏在凛冬城时就听过,西域和中原的佛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中原的佛门在不断的融合道教和儒门,越来越往哲学发展,而西域佛门则越来越往神秘发展。 在两百年前,区别就已经非常大,经过这混乱的年代后,还不知道西域佛教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至于以洛苏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僧人,西域佛教已经颇为邪性,至少在他这个只信素王的人来看,已经有些不可理喻的味道。 洛苏跟着这些僧人一段时间后,他的眼中光彩愈发的亮,长生天这种自然信仰,在西域佛教的面前,完全就是被动挨打,可以说毫无抵抗之力。 确认这个事实之后,洛苏就知道,西域这一趟,自己是非去不可了,果然行万里路是没错的,如果不曾出去见见世界,怎么能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些东西呢? 不过在去西域前,洛苏知道自己该结束这一趟草原之行了,历时两年半的草原之行,让他收获颇丰,同时也收获了两个问题。 如何低成本、稳定的统治草原胡人。 用什么方式控制漠东草原,保证它的稳定。 草原看完,接下来就该是中原。 洛苏从东到西经过草原,然后从草原南下,恰好可以直接进入关中。 这是他降临在世上,第一次回到中原,所以他要去关中看看。 不是看那座巍峨的长安城。 而是去看已经成为遗址早已经破落的镐京城! 他魂牵梦萦的那座镐京城! ———— 时异象大现,至民有谣曰:“凛冬极北,雪国天城,白山之间,黑水之上,圣人降生,洛氏南归!” 帝后惊惧!——《隋书·文帝本纪》 (本章完) ------------ 第三章:关中行! 在准备进入中原前,洛苏回顾着自己这一路。 在大兴安岭和狼居胥山(草原人称之为肯特山)之间,呼伦湖和贝尔湖以及众多河流所灌溉的漠东草原,在匈奴时代,这里是左贤王的地盘。 他现在所站立的,是冬突厥所在广袤地域,这里有一片肥美的草原,在狼居胥山(肯特山)和燕然山(草原人称之为杭爱山)间,由色楞格河灌溉,这片草原的最北端是北海,当年洛无疾和霍去病在这里杀死匈奴单于。 无双武襄侯洛世在这里斩杀末代匈奴单于,这片草原被称作漠北草原,是中原难以逾越的天堑。 只有最强盛的王朝,才能够穿越那茫茫的大漠,这里一向是草原游牧的核心所在,是几乎每一个草原汗廷所在。 在燕然山往西,还有一片草原,被称作漠西草原,在匈奴时代是右贤王的地盘,冬突厥和西突厥以阿尔泰山作为势力划分,那里是洛苏还未曾踏足的地域,待前往西域时,他再顺路经过西突厥即可。 洛苏一行人不多,尤其是灵兵,不算是人类,更像是兵器。 所以他所需要照料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给自己驾车的马夫,如今家主洛呈先的三儿子,洛玄夜,以及照料他起居的侍女,嫡女洛玄镜。 “老祖宗,我们从哪里走?” 洛苏略一沉吟,从冬突厥南下,自然是要翻越大漠,但即便是翻越大漠,也有近有远,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穿过大漠后,直接到达河套,但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已经不太方便,那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从到达河西四郡。 河西为什么被称作走廊,因为它的南面是高原,北面则是连绵的戈壁沙漠,只有这一条狭长的绿洲。 但在连绵的沙漠戈壁中,却有两個凸起的绿洲,一个叫做居延泽,一个叫做休屠泽,尤其是居延泽,几乎联通了河西走廊和草原。 “我们走休屠泽和猪野泽,然后从武威郡折向东进关中。” 洛苏指路后,便是漫长的赶路,但洛玄夜和洛玄镜都不感到有丝毫的疲累,正相反,他们只希望这样的路途能够再长一些。 伴在洛苏的身侧,让他们有种如沐光辉的感觉,如果说洛氏被其他人奉为神明,那洛苏就被洛氏奉为神明。 跟在洛苏身边言传身教,这是莫大的机缘,二人是幸运的,自然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不知走了多久,在炽热的沙漠戈壁中走的略有些晕头转向的洛玄夜微微喘了两口气,抹掉额头上冒出的汗,洛苏给他递过去水壶,让他痛饮,“读书不急在一时。” 洛玄镜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也微微沁汗,如玉光滑的小脸被晒得有些红,她手中挥舞着小扇子正给洛苏扇着风,洛苏让她停下休息,她扬起小脸展颜笑道:“老祖宗,我不累,天有些热,您凉快些就好。” 说着扇风的手又加快了些许,洛苏知道这小丫头有些执拗,自己劝不动她,于是取出手帕给她擦擦汗,收获了洛玄镜更卖力的挥舞羽扇。 他们一行人走的不快也不慢,用时四个月从冬突厥境内穿过两片绿洲,终于走进了传统意义上的关中。 从孤寂的大漠,到人声鼎沸的关中,洛玄镜和洛玄夜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他们对大城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凛冬城中,一幅幅图画和一行行文字。 洛玄镜和洛玄夜皆带上了斗笠,用来遮住自己的面容,最重要的是遮住眉心那无比明显的圣痕。 洛苏则直接双指一并在圣痕上一抹,独特的凤羽圣痕就直接消失不见。 这一幕看的身为洛氏嫡系的洛玄镜和洛玄夜也艳羡不已,洛玄镜更是仗着女子身份,满是星星眼道:“老祖宗真是太厉害了。” 进入关中后,人流顿时极具增加,大隋正处于鼎盛之时,东西突厥内乱,杨坚已经采用长孙晟的计策,分裂突厥,成效显著,依照洛苏的判断,隋朝很快就能够如同汉朝那样,得到一个守卫边疆的胡人汗国。 从长安出来的商旅极多,不少商队都带着兵刃,往西域而去,虽然现在前往西域的道路被西燕和西突厥阻断,但西燕国已经承认了隋朝的宗主国地位,接受了册封。 而西突厥汗国是不会拦截商队的,这些草原人最喜欢商队的到来,毕竟能收取大量的税金。 马车滚滚向前,进了关中后,正处于气候比较适宜的秋季,洛玄镜挽着一个淑女的发髻,如同两个小团,上面还挂着两个黄金铃铛,一走起来叮叮咚咚作响,她深知自己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洛苏解闷,所以都非常元气。 洛玄夜就沉稳许多,他年轻清隽的脸上,满是认真,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马鞭,而是将军手中杀敌的刀剑,大臣上朝的手中握着的笏板。 洛苏掀起马车的车帘,望着那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问洛玄夜和洛玄镜道:“这一路走来,你们有没有感觉隋朝的行政区划有些问题。” 这一路上,洛苏经常这样考校二人,一听这个问题,二人便开始回想这一路上所见到、听到的东西。 洛玄夜略有些迟疑道:“老祖宗,隋朝的州郡是不是太小太多了?关中的州郡比先汉时,几乎增加了一倍,官员数量自然要大增,这会极大的增加行政成本。” 洛玄镜跟着补充道:“隋朝的州郡已经完全一致,又没有在州郡上设置更高的行政机构,朝廷要管理将近两百个州郡,中央政府也需要大量增设官员。” 洛苏闻言颇为满意的颔首,经过他近三年的教导,这二人已经有了极其大的进步,思考问题不走表面,而是直接深入其中探究根本的原理。 一个官员只要有这种认知,执政能力就一定可以得到提高。 洛苏沉吟解释道:“隋朝天子即位的时候,天下州郡混乱,有的州还不如郡大,州郡混乱,甚至就连百姓都各自不能分领,这种情况必然造成官府大张,官多民少,于是他裁撤郡,使用州县制度。 而且这种方式还能够抑制地方官员的权力,传统的郡制,郡守是两千石的官员,在九品官人法中,也是上品官员,而州刺史,却是六百石的官员,在九品官人法中,是中下品的官员。 这就可以抑制地方官员的权力,不过正如你们二人刚才所说,他做的有些过了,地方上可不能仅仅分权,该要集权的时候也要集权才是,否则抗风险能力太低。” 得到洛苏认可,洛玄夜和洛玄镜更是神采飞扬起来,又听到洛苏一番教导,各自铭记于心。 洛玄夜一扬马鞭,朗声道:“老祖宗,我们已经走到岐州地界,再向前就是隋朝帝都长安所在的雍州了。” 岐州? 洛苏闻言连忙掀起车帘,向着远处张望,然后果然见到了那一座熟悉的山。 邦周的龙兴之地——岐山。 “一千五百余年前,有凤凰天命于岐山啼鸣,于是我邦周得以取代殷商,奄有天下,开创了千年王朝,我记忆中,这里每岁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来向上天祈祷。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已经荒凉至此。” 物是人非。 洛苏降世而来,他已经尽可能的剔除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从骨子里面,他是一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人,他所爱的、所在乎的东西,完全不同。 这种复杂的感情,即便是洛氏子孙也不能理解。 洛玄夜和洛玄镜二人感受到了洛苏的低沉,对视一眼,使使眼神,最终确定按兵不动,陪着洛苏在这里怀念。 洛苏并未过于沉于此,一行人很快就再次上路,岐州在帝都周围,直道修的又宽又平,极其适合马车行走。 又是一日赶路,路过客栈茶棚,洛苏让二人休息,顺着从来往的行客身上,得到些最新的长安城的消息,或许应该称作大兴城,不过世人已经习惯以长安称呼。 因为靠近都城的缘故,在这天子脚下,治安自然是极好的,隋朝不说民间税赋等方面,在杨坚的统治下,政府极其强力,那些在乱世时纵横关中的游侠以及浪荡子和流氓,大多不敢炸刺,平民百姓只需要担心权贵欺压即可。 良好的治安会催生商业的繁荣,此刻来往的商旅和差客极多,其中带兵器者极少,通常这些商旅会在进入陇州时,开始大量准备兵刃,而后便会一路向西。 洛苏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洛玄夜和洛玄镜在额头上蒙上一条黑色丝带,静静饮着茶,因为三人出众卓越的相貌,自然引来了不少注意。 洛玄夜不提,洛玄镜虽然只有95的魅力,但放在现实中,已经是堪称绝世的美女,她出现在行人面前自然是极其引人注意的。 洛苏就更不必多说,他的肌肤上几乎时时刻刻都流转着一层辉光,容貌到了他这种程度,是男女通杀的。 洛苏随意的和来往商旅闲聊着,他见识广阔,说话不疾不徐,双手修长没有半点老茧,皮肤润泽有光芒,任谁都能看出,他出身大富大贵之家。 忍不住有人笑着问道:“还不曾问贵人名姓,不知出自哪家阀阅? 今日得以同贵人当面,以后是我等的荣幸,有朝一日,贵人登临九重天阙,宰执天下时,我等还能笑谈一声,曾与贵人论道哉?” 话中满是恭维,三言两语就能得众人称赞,让聚在这客栈茶棚间的豪杰忍不住艳羡。 长安是天下豪杰士人追梦所在,任何有抱负的人,都梦想着能够在长安得到贵人赏识,进而朝登九重天。 洛苏笑笑,举起茶杯一抬,笑道:“白山黑水有吾名,世人长唤圣人门。” 嘶。 虽然听不太懂,但一听就很厉害,和圣人有关系,不知道是哪位圣人,现如今圣人门庭,最显赫的就是姑苏洛氏,先祖文圣人和武圣人都极多,要么就是临淄吕氏,有武圣人太公望,要么就是龙虎山张氏,算半个谋圣,要么就是淮阴韩氏,有兵仙战神的韩武穆。 这些都是在历史上,快要被封神的,不知道是哪家,但在众人心中已经相信洛苏一定是关东某门阀的子弟了。 洛苏隔着一个桌子上有几人,为首者是个中年男子,样貌颇为俊朗,双臂高鼓眼神锐利,看着就像是个神射手,即便是一身便服,也掩饰不住一身凌厉的气势,绝对是个不凡之人。 他侧手坐着的是他的妻子,此番是要随他去上任,中途在这里休息。 他先前听洛苏说话,就已经起了结交之心,他一看就知道洛苏出身高贵,如今听洛苏果真是出身高贵名门,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当即起身道:“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下姓李单字一个渊,字叔德,受天子诏命,受任岐州刺史,如今正要去赴任。 这是内子窦氏。 未曾想在这山野之地,得以见到小兄弟这样钟灵毓秀之人杰,欲引为友,还望小兄弟不要嫌弃在下。” 李渊这一报姓名,洛苏还不曾说话,周围人倒是先喧嚣起来,没成想竟然会遇到新上任的岐州父母官。 “可是唐国公李谯州李公当面?” 有人道出了李渊的身份,李渊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经极得意,这种不经意间显露,更能体现尊贵,李渊在如今的隋朝中,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皇帝是他的姨夫,皇后是他的姨娘,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还世袭唐国公的爵位,在他之上的仅有郡王和亲王二级。 洛苏的眼神仿佛要直直的刺入李渊内心,洛玄夜立即道:“李公见谅,家中长辈嘱咐,出行在外,不能暴露身份,这是我家老祖。” 洛苏将洛玄夜按住,止住他的话头,而后举起茶杯遥遥对着李渊一抬,又对众人道:“在下姓姬,单名一个苏字。” 洛玄夜和洛玄镜闻言眼中一亮,姓氏合流太久了,都忘记了用姬姓来行走世间了。 姬? 众人一下子有些懵,从来没有听说过,世上有这个姓氏的门阀啊。 不要说这个姓氏的门阀,就算是略微显赫一点的家族,都不曾有人听过有姓姬的,至于是不是化名,那更是没必要,就算是不说,也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难道真的是普通人家? 众人有些犯嘀咕,但又仔细看了看洛苏,还是觉得不可能,寒门有无数的人杰,但出身低微贫寒的人杰不是眼前这个人这样子的。 那浑身上下几乎就要溢出来的贵气,几乎掩盖都掩盖不住,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坐姿端庄,有人观察过,这么长时间,她几乎没有不雅的摆动过。 这绝对是长年累月学习礼仪,进而形成了肌肉记忆,就算是换上普通的钗裙也改不了的作派。 李渊心中更是犯嘀咕,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他这个人很优秀,能文能武,权谋精通但唯有一点不好,他喜欢结交那些权贵门阀的子弟,也喜欢任用这些人,折节下士在他这里几乎是不存在的。 窦氏,这个蕙质兰心,曾经引得满城男子争相求娶的女子,微微颦眉,而后附在李渊耳边道:“夫君,姬姓洛氏,天下间唯一还坚持姓氏别分的家族。” 李渊恍然,低声道:“夫人果然是为夫的贤内助。” 他正要欣然道出洛苏身份,却听到有锣鼓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句高声,“太子宫出行。” 李渊悚然一惊,所有人都往直道上看去,地位比较低的人已经伏在了地上,窦氏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她和隋朝皇室有大仇,只可惜为了家族却不能报仇。 来往的直道上,时不时有官府的差人经过,但众人万万想不到,今日会遇到太子宫中的宦官行走。 这些宦官最会体贴主人心思,然后通过逢迎来取得信任和宠爱,而这两点就代表着权力和金钱这两种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高程一见到洛玄镜,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当今的太子杨勇,容貌颇美,生性也好学有文采,擅长词赋,性格也宽和,各种优点都基本上能预示他至少会是个能守成的好皇帝,但唯有两个弱点,那就是好色,且喜爱奢侈。 他让宫人为他搜罗美人,甚至会因此而赐给宫人官位作为赏赐,如今他宫中的大太监,就是因为为他献上了云淑仪而得以显贵。 跟着这样的主人,又见到了洛玄镜这样的美人,试问高程怎么可能克制的住? 他几乎是立刻就贴了上来,但却被两个灵兵直接拦住,他有些愣住,不敢置信的指着那杏黄色的车辇道:“太子宫出行,何人敢拦路? 某是东宫宦官行走,小姐可愿意随某回东宫,太子定然欣喜啊,小姐亦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整个家族都将显贵。” 洛苏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灵兵只是将手中兵刃又向前一点,吓得高程连忙往后退去,他没想到东宫的名头竟然没能吓住眼前这些人。 李渊见到双方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立刻向高程说道:“高程公公,这三位是姑苏洛氏的贵人,不得无礼。” “姑苏洛氏?” “竟然是姑苏洛氏的人?” “怪不得,姬姓,就说这世上哪里有姬姓的门阀,原来是姬姓洛氏的姬姓,这就合理了。” “果真是出身大门阀,我就说不可能看错。” 李渊一言惊起千层浪,场中甚至无视了东宫行走开始议论纷纷,当然那些地位低微的人,依旧不敢多言,但来往的贵人亦有不少,还不至于这么害怕。 高程听到姑苏洛氏眼中闪过畏惧,他已经想要退让了,毕竟那可是久负盛名的大门阀,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姑苏洛氏好像是江南士族。 他的主人太子最讨厌江南士族,或者说江南士族是晋王杨广的人,杨广的王妃是兰陵萧氏嫡女,她的曾祖父就是梁朝三大案之一“巫蛊案”的主角成明太子萧统。 梁国覆灭之后,南朝还比较讲传统规矩,不像北朝杀的那么凶,所以兰陵萧氏没有经受大清算,虽然失去了皇位,但依旧是一等一的门阀。 晋王杨广不仅仅平定江南,还曾经在扬州镇守许久,他和江南士族之间的联系是极深的,再加上联姻,大部分的江南士族都站在杨广这边,太子自然就对江南士族不满。 高程已经开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如果自己能够将眼前这个洛氏的贵女带回东宫,那太子一定会兴奋。 毕竟晋王为了江南士族,选择了和江南士族联姻,如果太子娶一个洛氏的女儿,那岂不是能够分化江南士族? 一辈子都不曾用过那颗脑子的高程,今天突然决定要使用一下自己的这颗脑袋,这简直太过于荒谬。 洛苏通识人心,一见高程眼神变化,就知道他已经起了心思,脸上的随和笑容全部消失,而后轻声问道:“现在姑苏洛氏的名声已经这么弱了? 就连一个太子的家奴都已经敢当街抢掠姑苏洛氏的女子了?” 李渊整个人都是震惊的,他敢确信这不是太子的意思,除非太子疯了,否则谁会去这么得罪一个大门阀的子弟? 高程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惊喜道:“你们不是姑苏洛氏的?” 洛苏向李渊以及众人拱手道:“诸位,我们后会有期。” 而后对高程道:“东宫在何处,走吧。” 洛苏的举动让人大跌眼镜,竟然就连丝毫的反抗也没有,就直接跟着眼前的东宫宦官走了,李渊眼神有些复杂,他想阻止,但这是皇室之事,他不敢管,先前仗义执言一句,已经是极限。 高程没想到这么顺利,欣喜道:“公子和小姐,还请放心,小姐进了东宫,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能够和天家搭上,这是天大的富贵。 就算现在不如姑苏洛氏显赫,但只要日后成为外戚,胜过姑苏洛氏也是极可能的,现在的姑苏洛氏,连个宰相都不曾有,早就是瘦死的骆驼了。” 他在这里喋喋不休,却见不到洛苏平静的面容,凛冽的杀机。 车辇一路行走,拐过两三道弯,洛玄夜向后望去,沉声道:“老祖宗,那些人都见不到了。” 高程听到一些,疑惑问道:“什么见不到了?” 洛苏轻声道:“既然见不到了,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吧。”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在瞬间席卷了高程全身,他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洛苏身上凛冽的杀机,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那些并不如何强壮的仆人,娴熟的杀伤着东宫卫士,甚至还有弓弩和甲胄这种朝廷管制的武器,高程尖叫一声,他再傻也知道自己碰到了铁板。 “我是太子的人,他们是东宫卫士,您杀他们就如同造反,造反!” 洛苏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在声声惨烈的叫声中,高程所带出来的东宫卫士,就全部葬身在了这里。 高程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宛如一个傻子,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在天子脚下,东宫卫士全部死在了自己面前,“你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洛苏微微一笑,双指一并,轻轻在眉前划过。 闪烁着神圣光彩的凤羽圣痕出现在他的眉间。 “圣痕!” 高程惊骇的叫着。 没有诸夏人不认识这道圣痕,即便是千百年不曾见,只要出现在面前,就能够认出并确认真假! 他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后便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些谶言中的主角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皇帝以及无数贵人派出那么多人前往辽东凛冬城寻找的洛氏嫡系,竟然就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做了什么事呢? 在神圣的凤羽圣痕下,高程心中的畏惧几乎到达了极点,竟然直接惊惧而死! 洛玄夜在洛苏耳边低声道:“老祖宗,那位唐国公岐州刺史跟上来了,要不要处理掉他。” 李渊万万没想到自己跟上来会遇到这样的场景,那遍地横陈的尸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年轻人眉心熠熠生辉的凤羽圣痕。 的确是姬姓洛氏! 没错! 但这是洛氏主支啊! 两百年不曾在中原出现过的洛氏主支! 李渊现在有种看到神话人物的感觉,这种只在史书上和传说中出现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其震撼之大,简直难以述说。 而且洛苏旁边的年轻人要做什么? 那眼神中所闪烁的一定是杀意吧? 自己目睹了洛氏主支杀戮东宫侍卫,还带着等同造反的甲胄和弓弩。 李渊只觉彻骨生寒,他第一次有种自己难逃一劫的感觉。 现在怎么办? 李渊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冲着洛苏呲牙强行笑着,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本章完) ------------ 第四章:李渊 李渊感觉周遭的风突然变大了,吹的他都有些站不稳。 在这烈烈风中,他的腿不由自主的一直抖。 他心中暗骂,明明还未曾进入深秋,但这天气却已经严寒刺骨,宛如数九寒冬。 没错。 就是天气突然变冷了,他绝不承认是满心的恐惧。 只略带凉爽的风拂过洛苏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纷飞间照出他面如冠玉的神颜,尽显风流之姿,他身侧洛玄夜已手按剑上,他不是在开玩笑,只要洛苏表露出丝毫杀掉李渊的倾向,他就会挥剑出鞘,洛玄镜饶有趣味的望着李渊这一行不速之客。 李渊来此,自然不仅仅是他一人,他的妻子窦氏和他唯一的嫡女皆在,窦氏蕙质兰心,当然明白此刻局势之危急,脸色煞白,紧紧将女儿搂在怀中,强自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失礼叫出声。 此刻的窦氏唯有一点庆幸,那就是长子建成因为要在长安读书,没有跟着李渊赴任,只可惜了秀宁,小小年纪,竟然要殒身此处,她只有这一儿一女,将他们视作心肝。 李渊和窦氏心中百转千回,已经满是绝望,尤其是那数十灵兵皆面色漠然,高高骑在马上,刀钩上还挂着肉片和血迹,浑身洋溢着杀机无情的味道,让二人皆知绝无幸理,李渊甚至就连嘴角强行咧出的笑容,都已经维持不住。 “圣人,不要杀我爹爹和母亲!” 李秀宁突然挣脱开窦氏环抱的手,直接跪在地上叩首,扬起小脸,她继承了窦氏和李渊的美貌,面上颇有英气,又不缺柔美之感,虽不如洛玄镜,但亦是难得的美人,此刻这张小脸上因为叩首带着灰尘,眼中含泪却坚定的说道:“爹爹担心圣人安危,想来此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圣人出险境,于是有如今之势,圣人神威天成,英才俊哲,能辨是非,能知往来,定知晓此节,求圣人看在爹爹本心尚善,饶爹爹一命,秀宁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能看出形势不对,已经颇为难得,还能条理清晰的说出这么一番话,这不是个一般人。 窦氏和李渊简直疯了,没想到李秀宁竟然会冲出去,对女儿的爱让两人暂时摆脱了恐惧,将李秀宁一左一右抱住,哭诉道:“公子饶命,小女她不懂事。” 灭门惨案一下子变成了爱子情深,洛玄镜有些视线飘移起来,洛玄夜却一变不变,只要洛苏不发话,他就永远不会变,这正是他会被派出来跟随洛苏的原因,他是个直人,他的人生就像是他的剑一样直,他走在路上,会把所有的荆棘砍掉趟一条新路出来,即便旁边有一条堂皇大道。 洛苏已经笑出声,他喜欢这种每一件让他感觉到生活气息和真实气息的事情。 他走到李渊三人面前,望着李秀宁道:“小丫头,你为什么叫我圣人?如果我没有记住的话,隋朝的臣民用这个来称呼你们的皇帝。” 李秀宁清稚的声音响起,“母亲常说,假使天下昭城洛氏在,必不使舅家蒙难,每言皆涕泪齐下,能救人所急、救人所难,而天下称颂者,大概就是上古所言的圣人了。” 洛苏闻言顿时大笑起来,洛玄镜也捂嘴轻笑起来,唯有洛玄夜依旧面无表情,宛如冰块一般,让李秀宁感到一阵从他身上传出的寒意。 李渊和窦氏听到洛苏爽朗的大笑,心中一直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一些,洛苏笑着摸了摸李秀宁的小脑袋,“真是個孝顺的好孩子,周礼第一,忠孝为先。” 李秀宁只觉一阵温暖从洛苏手中传来,让她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洛苏看向李渊道:“唐国公,我洛氏行走世间,一向光明磊落,从来不搞那些阴谋诡计,你不曾抱着恶意而来,我自然不会滥杀无辜,所以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根本就不可能会杀你。 不过有一番话,今日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莫要叫他人知晓。” 李渊听到此言,如闻大赦,脸上的欣喜完全做不出假来,疯狂的颔首道:“还请公子言语,渊定谨记于心,绝不会外传。” 洛苏缓缓说道:“今日杀掉这些隋朝东宫卫士,于常人而言,当是死罪,我并不在意,但也不想平添麻烦,毕竟我还要在这天下间游历,若是每日和隋朝士兵厮杀,就要耽误我的大事。 唐国公乃是国朝贵胄,但我还是奉劝一句,不要将此事传出。 你看这苍莽江山,往西眺望是岐山,向东眺望是骊山,这八百里天府沃土,走过了多少王朝? 周秦汉隋,这世上又有多少国家旋起旋灭,那列国晋秦齐楚赵魏韩,如今还在哪里呢? 但唯有我洛氏,依旧存在于这世上,千秋功业由我评说,百世之后由我所掌,谋一时还是谋万世,是倾向于那隋朝皇族,还是倾向于我洛氏,唐国公心中应当有一把秤在。 我坐山河巅,观那春秋万国皆作土,仅此而已。” 这一番话,让李渊从洛苏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岁月感,他感觉自己面前所站立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从久远时代来此的古人,那种岁月的流逝所带来的沉重感,在洛苏身上几乎浓郁到极点。 他明明比旁边的男子大不了几岁,但二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隔了百年千年一样,如果让李渊形容一下,他会认为洛苏是从那些上古时代的壁画中走下来的人。 李渊被洛苏的言论所震撼,他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所谓唐国公的爵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国公。” 洛苏带着些许怀念,“唐虞之王者地,当年我在唐虞王者地,分封了晋侯,这大概也是我们的缘分。” 李渊脑袋已经有些混乱,他只能顺着说道:“公子放心,渊明白该要怎么做,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风声走漏。” 洛苏又望向李秀宁,想了想,伸手从腰间取下一块温润的玉佩,放在李秀宁手中,向李渊和窦氏道:“这个小丫头,我很喜欢,想给她一场富贵,以后嫁到洛氏吧,我会给她找一个人间上等的夫婿。” 什么叫峰回路转? 什么叫柳暗花明? 什么叫惊喜? 现在李渊就想立刻从路边拉一个人过来,问问他,什么叫做惊喜,什么叫做TMD的惊喜! 窦氏一个女子反应更快,立刻就按着李秀宁的头给洛苏磕头,要把这件事情定下。 洛玄镜倒是觉得很合理,这个小丫头很符合洛氏找媳妇的标准,最关键的是,老祖宗喜欢,那就是喜欢。 她察言观色没等窦氏说话,就抢先开口道:“不要称公子,这是我洛氏的老祖宗,跟着叫老祖宗即可。 唐国公和夫人的话,老祖宗年岁极大,你们叫一声老先生即可。” 老祖宗? 老先生? 这么年轻却被叫老祖宗? 如果是寻常家族辈分大也就罢了,但这可是洛氏。 据李渊和窦氏所知,嫡系最多不过三代,洛氏基本上没有那种年龄和辈分相差很大的情况发生。 但洛氏子弟自己都这么说,李渊和窦氏都知道其中必有缘由,李秀宁叩首在地上,口称老祖宗。 她还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自己就有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未婚夫,但聪明的她知道,这下父母一定是安全了,于是脸上也扬起明媚的笑容。 洛玄夜如冰雪消融,在李秀宁叩首的时候,将按在利剑上的手松开,脸上露出丝丝笑容,望向李渊三人的目光瞬间和善起来。 他变脸实在是过于明显,先前如同一个杀神,现在却温暖和煦如同阳春三月的风,压力一松,洛玄夜拱手道:“李公,夫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以后就是一家人,待贵女婚姻时,玄夜会携礼上门赔罪。” 李渊连忙说不必,洛玄夜不再说话,当洛苏一行人顺着大道施施然离开,李渊三人,依旧晕晕乎乎,如同在梦中一般。 刚才所遇到的一幕幕,对三人而言,就是如同梦境一般,风一吹,刚才的冷汗涔涔,更是浑身凉飕飕的,李渊和窦氏回过神来,又望向李秀宁手中的那块玉佩,一时恍然。 “我李氏,真的攀上了洛氏?不对,洛氏真的回中原了?” 李渊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他这个人最是看重门第和出身,而洛氏在他看来,那就是最高最高的出身,除非能做皇后,否则什么也比不上洛氏的婚姻。 “这可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啊,如此的峰回路转,就如同那些荒诞的传说故事一般,没想到竟然真的让我们遇到了,秀宁可真是有福气,从小相士就说秀宁不是寻常人,有大富贵,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窦氏嘴完全停不下来的说着,身为母亲,对自己家孩子的婚姻大事,自然是最是关注,尤其是他们这些权贵高门之家的婚姻,很多时候都难以做主,遇到洛氏就已经算是万幸。 微风拂过,卷起地上零落而下的几片枯黄的树叶,李秀宁紧紧握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如今秋高气爽,碧空万里如云,她小小的心里却有所有人都不曾知晓的碧海狂涛。 洛苏三人离开后,聊着刚才的笑谈,洛玄镜突然问道:“老祖宗,您刚才说绝对不会杀那位唐国公,您真的没有想过杀那位唐国公吗?或者说,无论当时是谁,您都不会杀他吗?” 洛苏脸上挂着笑轻声道:“李渊我是不会杀的我和他交谈不多,但我已经能够看出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如果遇到的是个不太聪明的人,那结果自然是不同的,我有慈悲心肠,亦有霹雳手段,在这个世上,手段越狠,才越能做个好人。” 洛玄镜闻言一笑,果然如此,又问道:“老祖宗,那位李氏的小姐,可要送信一封到凛冬城,让家族挑选合适的人选吗?” 洛苏闻言却直接将目光望向洛玄夜笑道:“镜儿,伱觉得阿夜怎么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出身高贵,岂不是上好的夫婿人选吗?” 洛玄夜这下直接没绷住,洛玄镜更是直接捂嘴笑起来,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赞同,“五哥的确是合适大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欣喜。” …… 这件事对洛苏三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小插曲,这一路走来万里之遥,遇到的突发状况不知道有多少,在草原上几十个人追着上千人砍杀的时候,那场面比现在可大多了。 这一路上,杀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几十人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接下来的路途上,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状况,洛苏顺利的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骊山。 一路上都在欢笑的三人到了这里,气氛陡然低沉下来,洛苏走下马车,望着那草木萧疏的骊山,感慨道:“你们知道吗? 当年我在这里陈兵三次,天下的诸侯都各自率领兵丁前来,受我检阅,镐京之令,诸侯莫敢不从,那凛凛威势,直到现在都还在我心中回荡。 没想到啊,仅仅一百多年后,这里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周天子的殒命之所。 那位死在这里的周天子,是周幽王吧,这个谥号给的好啊,无能的君王,祸乱邦周社稷的天子,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不能亲手把他祭祀给祖先,可恨。” 洛玄夜和洛玄镜都默默听着不说话,文公老祖平时都很是平和,只有在涉及邦周的时候,才会有比较大的情绪波动。 时间不能抹去他对邦周的感情,岁月不能消磨一点他对邦周的深爱,作为一直跟在老祖身边的人,他们当然是知道的,沉默不言就是现在最好的方式。 洛苏登上骊山,向着四方望去,他自然是见不到昔年的镐京城,这里只有萧疏的草木,当年壮丽的镐京城,已经就连断壁残垣也难以见到了,秦王朝的宫室也早就在大火中烧成了灰烬,一切的繁华都消失了。 只剩下并不如何壮阔的水和衰败的花草,还要那些弥漫着雾气的树林,隐隐约约有狐鼠窜出,当见到这一幕时,洛苏终于感觉到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时代过去了。 邦周和楚国都已经是过去。 镐京和丰城都已经是过去。 周厉王化作了土,周召王也化作了土。 他是那位旧时代唯一存留下来的人,苍莽而宏大的寂寥忽然席卷了他,仿佛宇宙深处万万年的孤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子孙福寿延!” 他旁若无人的在骊山上高歌,颂唱着最古老的圣曲,就仿佛回到了那个他担任大宗正的时代。 …… 长安。 洛阳是圣城,但长安却是公认的帝都,在这个人口大约五六千万的年代,关中的优势实在是过于明显,易守难攻,可谓金城之固。 经过隋朝在这里再次建都后,在大量资源的投入下,长安又有了几分汉朝时的鼎盛状况。 从渭水引出的一道道渠,绕过那些高低不平的山丘,最终汇聚在以长安为中心的雍州中,这些河流宛如玉带一般。 这便是八水绕长安的格局,虽然现在的关中已经不如汉朝时,这属于没办法的事情当初关中和关东争雄,为了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对关中进行了竭泽而渔的开发。 一直到了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而且这种无意识的恢复,尤其是时不时还有所破坏的情况下,生态环境的恶化是难以避免的。 对于洛苏而言,这里的变化就更是大,他当年那是什么时代,那时到处都是原始森林,那时关中的渭水比现在的渭水可要汹涌澎湃的多。 洛苏游历天下,自然要来都城看一看,这里理论上应该是全天下最平和的地方,如果就连首都都不能稳定的话,那这个王朝一定不会长久。 一个王朝国家的帝都,能很大程度代表整个国家的未来。 因为帝都是标杆,它所代表的是,告诉全天下的百姓,这就是未来发展的方向,现在达不到是因为客观原因,这相当于给天下的百姓画一个大饼,至于能不能实现,那就要看执政者去怎么做了。 但如果就连饼都不画,就如同南北朝时那样,帝都没有帝都的样子,和其他所有的地方一样,充斥着混乱和杀戮,那整个国家的意识都会陷入混乱中。 隋朝这座叫做大兴城的新长安城是非常繁华的。 这种繁华程度,是洛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现在完全不同,镐京城能有十万人口都已经强大的不可思议,但长安可远远不止十万。 洛苏来到长安城要做什么呢? 他来看看长安的制度和法律,以及这些制度和法律的施行情况,一方面是看一下隋朝那些智囊的水平,一方面是看隋朝对基层的掌控情况。 一行人找了一间客栈,洛玄夜和洛玄镜手脚颇为麻利的给洛苏收拾着,洛苏坐在桌边饮着茶感慨道:“这隋朝是一个和过往王朝极其不同的王朝,它的内在政治运行逻辑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种变化才行,看来我们要在长安多待几日了。” 这是洛苏经过这些时日的了解,对隋朝所下的定论,这让洛玄夜和洛玄镜有些疑惑,在他们看来,隋朝和典籍中所记载的汉朝也没有什么不同。 洛苏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于是便指着床榻,让二人坐下,他直接在屋中为二人讲起课来:“你们看东西不能看表面,就如同周天子、汉天子和隋天子,只是名称一致,但内在却完全不同。 你们或者说家族难道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邦周时代要经过数百年的兼并战争,最后才决出了一个胜利者,最终统一天下吗? 隋朝的建立是同理,汉朝的大崩溃,是因为社会底层的逻辑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多方面的,先是从经济方面开始改变。 家族的典籍中有大量关于邦周的研究,邦周因为井田制崩溃,又因为铁器的兴起,于是整个社会都出现了大变革,又因为邦周出现了大量平庸的君主,不能跟随这种潮流,礼崩乐坏加速了政治的崩塌,最终造成了邦周崩毁。 在秦汉以后的世界上,你们说谁是诸夏的根本?” 洛玄夜和洛玄镜毫不犹豫的说道:“自耕农和小地主!” 这是洛氏研究出的结果,兄妹二人自然是学过的,洛苏对洛氏之中的典籍,基本上读尽了,他沉声道:“但从后汉一朝开始,天下真正的力量是大地主,于是政治乱象频繁出现,再加上同样一系列践踏底线的事情发生,于是再次造就了一个大乱世,这是邦周之后的第二次礼崩乐坏。 而且程度一点都不比上一次低,新的王朝本该承担起重塑文明和价值观的重责,就如同汉朝所做的那样,将忠孝仁义提高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来应对周礼价值观的崩塌。 但隋朝有个先天不足,它是欺负孤儿寡母上位的,上位前后还残酷的清洗了皇族,这件事说不上对错,它维持了如今隋朝政治的稳定,但如果要做一些大事的话,就会有顾虑。 尤其是现在这个隋朝天子,相比那些最顶级的圣君来说,还是很有差距的,这些时日在关中游历,想必你们也清楚一些隋朝的弊病所在。 对于现在这位天子,到底能不能重塑天下的价值,将乱掉的人心重新收拾起来,让天下走到一个真正的昌盛大世,我抱有一丝的怀疑。” 一直冷面的洛玄夜有些没想到洛苏竟然会这么说,对当今天子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质疑,惊讶问道:“老祖宗,您不准备入朝去施展一番吗?” “入朝?” 洛苏轻声一笑道:“你觉得隋朝天子应该给我一个什么官职和什么爵位?” “呃……” 洛玄夜一下子被问住了,迟疑了许久道:“王爵?大丞相?” 这二者已经是臣子最高的待遇,数百年不曾出现过的大丞相,几乎没有生前赐予过外姓的王爵,这二者就算是给予洛氏家主,也是极高的礼遇。 但洛玄夜说完之后却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就算是这二者一起加给老祖宗,也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类似于,你也配给我封爵赐官? 这种话就算是一个洛氏的家主对天子说,也有些过于傲慢,毕竟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但这番话如果从洛苏的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丝毫的怪异。 洛文公是什么? 那是诸子百家典籍中的上古贤臣,他的时代过于久远,他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而是一种抽象化的符号。 就如同提起比干,就等于忠臣。 世人提起上古的君王,总是会想起那几个名字,而提起上古的贤臣,也永远都不可能避开洛文公。 他已经是神圣! “我是大周的臣子,我曾经效忠过大周的天子,现在就不效忠这隋朝的天子了。 如果能和他达成合作,一起振兴诸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以这位天子的经历,所导致的多疑和敏感,恐怕是有些难了。” 洛玄镜二人之前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那老祖宗你之后……” 洛苏降世是带着大业而来的,这是洛氏都知道的事情,现在不入朝为官,那要怎么成就大业? 洛苏自然知道两人在想什么,毫不在意的笑道:“我降世又不会娶妻生子百年之后还不是会离开人间,那时留在人间的不依旧是家族吗? 你们就是我的眼、我的手脚、我的头脑和所有的一切,洛氏回归之后,在隋朝居于高位,想必不算是一件难事,借由你们去做一些事情即可。” 洛玄镜和洛玄夜对视一眼,皆认真的点点头。 …… 在洛苏等人交谈时,一骑疾驰入东宫之中,满脸惊慌的快步走进,遇到卫士当即道:“太子殿下可在宫中?有大事汇报,先前出行的宫人都死在了驿道之上。” 什么? 宫中顿时陷入了鸡飞狗跳之中,东宫出行的宫人竟然死在驿道上,这可是大事件。 是谁做的? 对视之中,只觉胆寒! ———— 高祖在隋时,迁岐州刺史,道遇文公,文公至圣,帝甚异之,以为豪杰,遂生相结之心,文公观高祖面,雄伟貌略,有慨然人主相,甚奇之,相谈甚欢,时平阳召公主亦在侧,文公甚喜平阳,遂问高祖婚姻,高祖欣然。 及大朝立,颇有风言,语及高祖,高祖颇怒,谓左右曰:“朕与先生一见如故,乃君子之交也。” 文公亦谓左右:“高祖雅量宽宏,有汉高之风。” 风言遂止。——《旧唐书·高祖本纪》 (本章完) ------------ 新年快乐! 这本书现在有一个过年的拼团活动,在活动中心,点开龙年行大运,然后点开新春团购,历史奇幻里面有这本书,三人七折,五人五折,不知道啥时候会结束,大家可以去省点钱。 ------------ 第五章:洛苏为洛氏选择的道路! 太子宫中,寒意大炽,明明还未曾进入深秋,杨勇却只觉自己身处寒冬腊月之中。 自己的宫人被杀了! 这是谁做的? 若说如今朝堂上,最引人注目的暗流,那定然就是太子和晋王之争,皇帝和皇后不喜欢太子,而偏爱晋王,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杨勇这个太子之位,已经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很多臣子都已经开始转而投向杨广。 “殿下,如果我们能证明这是晋王做的,岂不是可以去陛下和皇后面前,告他一状,戳穿他伪装的一面!” 杨勇的眼睛亮了起来,杀东宫臣子,如果杨广真的做了这种事情,那他这种猖狂的性子,一定会让父皇和母后厌恶。 杨广敢对自己咄咄逼人,无非就是伪饰自己,依仗父皇和母后的宠爱。 只要他失宠,那自己岂不是就可以稳坐太子之位? 历史已经证明了,只要太子一日不被废,只要登上皇位,先前所有的争端都会消失。 再受宠的皇子也要接受君臣间的地位差距。 父皇和母后年纪已经越来越大,只要自己撑过这最艰难的几年,以后杨广就是他手中的一块肉,想杀就杀。 杨勇越想越兴奋道:“去查,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 有间客栈,后院小亭,大柳树下,布毯平铺,洛苏盘坐,凉风习习,玄夜舞剑,玄镜斟茶,四下之间,屋顶墙角,皆有灵兵,真惬然也。 他微微闭着眼,在凉爽的秋风中,感受着家族的变化。 从洛苏自凛冬城西行以来,已经许久不曾变化的声望系统,以及一直在下降中的气运点系统,就一直在变化。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州郡之贤(支:姑苏洛氏) 辽东:威震诸夏 草原:未开启 西域:国朝天柱(神庙) 高原:未开启 家主声望(神·洛苏):(名满天下;声名远扬;崭露头角;初出茅庐;默默无闻) 中原:初出茅庐 辽东:崭露头角 草原:声名远扬 西域:默默无闻 高原:默默无闻 气运点:1433527。】 气运点多了大概两千,是洛苏从草原上的那些草原王族身上得到的,声望系统有了新的进化,从笼统走向细致,似乎在预示什么什么。 家族声望是一种很虚的数据,这种数据大致可以理解为民心和服从度。 比如皇帝因为宠信的缘故骤然拔擢一个毫无声望的人,那这个人通常会被称作佞幸,其下的人也不会服气。 就算是洛氏也会遇到这个问题,不涉及政治的情况下,那自然满是敬仰,比如李渊遇到洛苏,就天然认为洛苏比自己门第高。 但一旦涉及到政治和权力这种真正的利益,那就不一样了。 不是说一亮圣痕,别人就要倒头就拜,没有特殊的机遇,洛氏最多只能得到一些正常的权贵家族的特殊照顾而已。 但如果一個人的声望已经高到一定程度,比如到了名满天下的地步,或者家族的声望已经到了天下无双的地步,那他就算是登上高位,也只有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众望所归! 比如当年试图挽救先汉大政的昭忠毅公,出山就直接担任大丞相,就是因为洛氏和汉朝绑定太深,声望在汉朝太高。 洛与刘,共天下! 从这句话中就能够听得出来洛氏的地位,所以昭忠毅公直接担任大丞相,没有引起什么不满。 但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大丞相,就算是尚书左仆射这种宰相也不可能给洛氏,洛氏和隋朝没什么深的关系。 洛氏在辽东胡人中的声望极高。 只不过因为凛冬城周围因为气候的原因还不适合开垦,即便是气候在这几百年中渐渐变暖,但凛冬城还是太靠北,辽东国所在的土地已经是最勉强耕种的土地。 而且洛氏不可能大规模的吸收胡人进入凛冬城周围。 所以许多胡人都南下到辽东国中讨生活,这些经过洛氏影响的胡人进入辽东国,让辽东国快速的膨胀起来,进而迅速的成为人口数百万,带甲上万的大国,威胁着中原王朝。 好处则是先前辽东国还进攻凛冬城,随着大量胡人的迁入,辽东国不再北望凛冬城,这就是影响力的体现。 气运点和家族声望都在稳步上涨中,洛苏很是满意,这正是他出世的目的,将疲敝的家族重新振兴起来。 洛玄镜穿着一身嫩红色的裙装,她年纪本就小,小脸粉嫩,纤腰勒的极细,显出曼妙的身姿,双手按着茶壶,将洛苏面前的茶杯斟满,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娇声问道:“老祖宗,您好像很重视这个太子和晋王争储之事?” 洛苏将茶杯端起,轻轻吹去茶杯表面上的细小碎叶,淡淡道:“我们杀了太子东宫的人。 总要关注一下太子的性格。 如果这个太子是个不太宽宏大量的人,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既然是敌人,当然要把他挫骨扬灰才行。” 正在舞剑的洛玄夜听闻此言,手中长剑微微向上一挑,将一片飘落的柳叶从中间划开,整整齐齐飘落为两半,落在地上。 他长身而立,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完全没有经历先前的激烈运动,这上山捕猎,潜江捕鱼锻炼出来的健硕身躯,完美发挥出了价值,他手中持着剑,寒声道:“老祖宗,请下令,我去杀了太子!” 他语中杀机大炽,锋芒毕露,周围的气温都似乎降低了几分,他说的太过于认真,让人完全听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洛苏忍不住回想起这一路上洛玄夜说过最多的话。 “老祖宗,还请下令,我去把他人头取来。” “老祖宗,我去杀了他!” “老祖宗,他胆敢冒犯您,该死!” 这些被杀的人中,有普通的商人,有草原上的贵族,也有隋朝的官员。 而现在,洛玄夜要说自己杀太子,洛玄夜能不能做到,洛苏相信他能,但洛玄夜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说不准了。 洛苏招招手笑道:“阿夜,坐下喝茶,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凡事要多动脑子。” 洛玄夜走过来将手中长剑插在旁边,他刚刚坐下,洛玄镜就笑着说道:“老祖宗,我猜五哥会说,把他们杀了,他们有脑子也用不了。” 洛玄夜脸一红,默默接过洛玄镜递过来的茶,没说话,显然这是被洛玄镜说中了,洛玄镜促狭成功,更是捂嘴轻笑起来。 三人坐在一起品茶,洛苏这才回答刚才洛玄镜所问的问题:“我研究太子和晋王,可不仅仅是因为区区一个隋朝太子。 他还不是天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所想得。 嗯…… 你们知道家族现在所遇到的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吗?” 二人皆望着洛苏,他缓缓说道:“家族从不担心官位有多低,只要有才能,抓住机遇,寒门出身尚且能出将入相,我们洛氏想要在官位上,重返巅峰,并不难。” 洛玄夜和洛玄镜都自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无人能够辩驳的事实。 对于洛氏这种拥有完全传承的家族,曾经出现过无数名人和不少圣人的家族。 现在天下儒门子弟有多少? 仅仅洛明公后裔这一点就足够出仕了。 从李渊的表现就能看出,只要洛氏南归,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有子弟身居高位,紧接着就是出将入相,爵封国公,最后成为最顶级的门阀。 洛氏在辽东,那是自己去的,而且也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愿意回来。 原因自然是洛氏要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回归。 否则回来之后,万一碰到昏君被灭族怎么办? 洛氏毕竟是肉体凡胎,没必要去冒那个风险。 洛苏将茶杯放在桌上,洛玄镜眼疾手快的再次给他斟茶,他便接着说道:“家族最大的危机,是家族底蕴、也就是家族气运太薄。 现在完全没有能够承担突发事件的能力。 我洛氏能取得成就,依靠的是子弟的能力。 但能传承这么久,还没有覆灭,靠的从来就不是人了。 而是震慑,来自于人间以外力量的震慑。 否则谁是皇族的对手? 没有人! 即便是家族巅峰的时候,也不可能和皇族在政治以及军事上硬碰硬。 我们敢在雍州附近杀太子东宫的人,不也是因为随时能用神器离开,到千里之外吗? 家族气运太低,导致有威能的神器几乎全部报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家族不愿意回归中原的主要原因。 所以我现在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家族气运的损耗,相比以前已经少了很多,但这是有巨大代价的,你们想必都能够感觉到,你们在各方面都不如那些典籍中的洛氏嫡系子弟。 凛冬城以及洛氏各方面,都在退化!” 洛苏的语气很是严肃,他虽然降世没多久,但是他在英灵殿中实际上已经醒来快要两百年了,而且他还读遍了典籍,对洛氏的问题认识很深刻。 一向笑意盈盈的洛玄镜也严肃起来,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 洛氏的神圣性,以及那些超脱世人的各种神异,仅仅依靠教育是不行的,如果教育真的能解决一切,那这世上就不会有败家子。 这些东西都是气运在无形中的滋养。 洛氏的特殊,就是姬昭带来的,没有姬昭,洛氏也不过就是一个走向巅峰,然后伴随着斗争和时间,天下的大势而衰落的旧贵族。 而现在,姬昭不出现,那保佑洛氏的就是气运、底蕴。 失去气运,失去一切。 洛氏最终将会泯然众人矣。 洛玄镜柔声问道:“老祖宗,问题该怎么解决,才能让家族气运蓬勃增长呢?” 说话中,又有一些枯黄的柳叶落在洛苏肩上,他取下一叶放在桌上,望着那些枯黄泛白的纹路沉声道:“解决问题,那首先就是确认问题出现在哪里。 我们首先回看家族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最壮烈的便是邦周时期,但邦周时期,如今看起来,却是家族愈发强大的那个时期。 家族史上经历过三个完整的王朝,周秦汉。 邦周时,是家族底蕴大增长阶段,在使用了许多底蕴后,还是给后代子孙留下了丰厚的遗产。 秦时没有进项,不提。 汉时实际上家族就有了巨大的入不敷出,如果不是素王老祖额外得到了大量气运,现在家族已经完全没有气运了。 那时的家族完全没有预料到,后面会遇到这么多的突发事故,逼的家族一次次的使用底蕴,而汉朝所提供的底蕴,就连维持日常损耗都勉勉强强。 这就是寅吃卯粮,是注定会出事的!” 洛玄镜和洛玄夜闻言脸有些白,这么说事情可就严重了。 洛玄镜更是忍不住问道:“老祖宗,难道是当初家族的策略有问题吗?” 洛苏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让二人愈发的疑惑不解,洛苏缓缓道:“从一整个家族的角度来说,的确是策略有问题,但从家族子弟来看,没有问题。 当初邦周的时候,为什么家族能获得那么多底蕴? 因为我洛氏是邦周的一份子,我们承担了无尽的责任,自然就会获得无数的回报。 上天压制邦周,要让它衰败灭亡,我洛氏偏偏不让,于是我洛氏的子弟流血,而家族的底蕴因为邦周的延续和强盛在不断的增长。 这种底蕴增长的速度,就是回报。 汉朝时我洛氏成了客人,和汉朝有些联系,但在阿陵、阿亦、阿新、无疾他们去世之后,这种联系立刻就减弱到极点,这就是本质的区别,于是汉朝的存在,给予我洛氏的底蕴就极少。 于是邦周灭亡的时候,我洛氏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有加冠的子弟全部都要死,活下来的子弟也要颠沛流离才行。 汉朝灭亡的时候,主支几乎没有损伤,阿空自愿为汉朝殉葬,英侯自愿跟着汉朝覆灭,这是个人的抉择,而不是上天的意志。 你们说。 哪一个是对的,哪一个是错的?” 洛苏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来,洛玄夜和洛玄镜面面相觑,果然如同老祖宗所说,这件事没有对错,只看从哪里来看。 洛玄夜没有再回答问题,而是径直道:“如果是我,我宁愿用死来换取家族底蕴的增加,生死事小,家族为大,我相信其他族人,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洛苏叹息道:“是啊,可惜当初的阿陵他们不知道家族有两条路可以走,我现在就是要带领家族走另外一条路。” 洛玄镜的反应很快,她在政治上的天赋比洛玄夜好得多,惊讶道:“老祖宗,您要家族和王朝深度绑定,所以才要考察太子和晋王,用来选择接下来那个可以给家族让渡权力的人?” 洛苏笑着拍拍洛玄镜的头笑道:“没错,让家族和王朝深度绑定,进而攫取大量的气运底蕴,这是将来家族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洛玄镜有些担忧的问道:“啊? 老祖宗,如果绑定太深的话,王朝灭亡了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家族,得到的底蕴还不如花销该怎么办。 那先汉一百年就有败亡的迹象,是靖难功臣续命,结果又一百年还是灭亡了,后汉建立,又是一百年就没了,这灭亡的速度实在是有些过于快。 家族真的能深度绑定吗?” 洛玄夜这时却明白过来,说道:“汉朝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家族不想过于参与,如果家族参与的话,汉朝维持五百年不成问题! 起码那些因为人而造成的事情,大部分都能够解决掉。” 洛玄镜恍然,她欣喜的拍掌道:“那便是了,真不愧是老祖宗,竟然能为家族想出这样的道路,隋朝可算是有福气了,如果隋朝的君王愿意的话,将有机会成为超越汉朝的王朝!” 洛苏摇摇头道:“那可说不定,要先看看那个晋王是什么人。” 洛玄镜冰雪聪明,立刻就听懂了洛苏的弦外之音,“老祖宗是觉得现在的隋朝天子不会和家族有深层关系,以及现在的太子可能不会继承皇位?” 洛苏站起身理所当然道:“阿夜,阿镜,我今天再教你们一件事,对于一个太子来说,有一件事是非常危险的,那就是子不类父。 对于任何一个儿子来说,和父亲不像,都注定不会受到父亲的喜爱。 而太子,则是这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天子那个位置,我虽然不曾做过,但我曾经是邦周的摄政,手揽天下大政,就连天子也要听从我的话,我最明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会产生什么变化。 天下所有人都要听从你的命令,会让一个人极速的膨胀起来,他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进而对世上的一切开始予取予夺,开始有一种强烈的控制欲。 这种控制欲,会蔓延到自己的至亲身上,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性格越是强势的人,所产生的控制欲就越大。 那些和自己不像的儿子,将会让君王产生一种不能控制的感觉,于是君王就会废黜这些人。 在我摄政的那些年中,有不少诸侯想要换掉自己的继承人,最终我惩罚了他们。 如今的这位隋朝天子,他性格很是多疑,从他的手段来看,是个相当狠辣的人,在这种君主之下当太子,如果不能顺从,那就有危险。 这位隋朝天子是出了名的节俭,但是太子却喜欢奢侈。 皇后善妒,堂堂天子竟然连个妃子都不敢多纳,太子却喜欢美色,不尊重他的妻子。 他不仅仅是不类父还不类母,父母都讨厌他,帝国最高的两个权力者都讨厌一个人。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完美符合天子和皇后喜好的晋王,那太子之位是不可能保得住的。 我断言,太子杨勇被废黜就在这几年中了。 一个十几二十年的太子被废,隋朝肯定要大震荡了。” 洛玄夜皱眉问道:“老祖宗,当年邦周的继承制度,现在基本上已经被破坏殆尽了,我们还要坚持嫡长子继承制度吗?” 洛苏摆摆手道:“阿夜,你错了,坚持嫡长子继承制度,从来都不是一定对的。 虽说有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之言,但那是为了搭配分封制度而实行的。 对现在来说,这是一套有些过时的理论。 分封制的邦周,对天子的能力要求不太高,对各国君主的要求都不高,只要按照周礼去运行,国家社稷就会稳固。 但我研究过现在的政治制度,中央的权力太大了,天子对天下的影响力太大了,长安天子的一句话,甚至能够影响到琼州上的一个小兵。 这种庞大的影响力,对君主的能力大大提高了。 我也研究过韩非子那些法家的书籍,有一句话他们说的很对,如今的君臣上下,是真正的一日百战,君主要对付的人数量是邦周时的百倍千倍。 一个平庸的君主,在这种政治制度下,只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因为平庸就意味着蠢,蠢就意味着会被欺骗,能够欺骗他们的人太多了,君主的权力就会在这其中被夺走。 权力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转移,如果该掌权的人不掌权,那不该掌权的人,比如那些宦官以及宫人都会掌权了。 天子位上,在大多数的时间,必须做一个有能力的人才行。 如果只想要勉强维持王朝的存续,那嫡长子的稳定是可以的。 但我洛氏所追求可不仅仅是稳定,而是更高,一个昂扬向上的王朝,所以贯彻嫡长子制度,这种思想要摒除掉。” 对于洛苏这些在常人看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洛玄夜和洛玄镜已经见怪不怪,这位降世的老祖宗脑子里,完全没有老一套的理论。 洛玄镜若有所思,问道:“既然杨勇的太子位是一定会被废黜的,那老祖宗您的意思是要选择晋王杨广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去接触他吗?” 洛苏摇摇头道:“不急,先看看这个杨广是个什么人,纸上得来终觉浅啊尤其是一个志在夺嫡的人,他所外在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不可信的。 人都是会伪装的,尤其是目的还没有达到的时候,要看看这个人本色到底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所需要的素质可不简单。 而且我手头上还有不少隋朝的数据,我感觉有些大问题,需要研究一下。 探查晋王府的事情,就交给阿夜你了,能探查的探查,探查不到的就记录好详细信息,我可以用青史来回溯,记住信息一定要尽量详细,否则气运消耗会不少。” 洛玄夜一听,立刻站起身抱拳道:“遵命,老祖宗,我这就去准备。” 洛玄镜也蹦起来,凑在洛苏身边,宛如一只小百灵鸟般,叽叽喳喳道:“老祖宗,我呢,我呢,我呢,我做什么?” 洛苏笑着往屋中走着说道:“伱会用算盘,给我算数吧,我念你算。” 洛玄镜裙摆飘摇,蹦蹦跶跶的背着手,跟在洛苏身边,扎起的两个小辫,一摇一摇的,看着很是活泼。 随着洛苏和洛玄镜进屋,院中那些仿佛雕塑般几乎一动不动的灵兵,忽的仿佛活过来一样,其中几人从墙根底离开,走到屋门前,继续当雕塑,还有几人爬到屋顶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 “你说可能是姑苏洛氏杀了孤的人?” 杨勇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殿下。 根据对那些旅人以及客栈老板的盘问,他们说的一致,我们去的很急,应该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是高程见到了几人姑苏洛氏出游的子弟,其中有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高程想要献给您,于是带走了那几人。 结果之后就发生了高程他们横死,而洛氏那几人和他们的护卫,都没有尸体留下。 应该是洛氏动手然后离开了。” 杨勇已经相信,他有些焦急的踱步自言自语道:“姑苏洛氏怎么会这样对待孤的宫人呢? 难道姑苏洛氏也站在晋王那一边了?” 江南士族大多是晋王杨广的人,杨勇是知道的。 但他还知道,姑苏洛氏不是杨广的人。 姑苏洛氏并没有在二人之间站队,他们甚至就连进入隋朝中央的意思都没有,除非朝廷征辟族人,否则只在江东安安稳稳的待着,突出一个谨慎。 “殿下,据说当时唐国公李渊也在场,而且这件事好像是走漏了风声,臣去查的时候,有其他人也去了。” “唐国公李渊?” 杨勇更是有些头疼起来,没想到这个颇为受宠的表弟也会掺和在这里面,走漏风声这件事,就更让他感觉寒意大炽,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他的威望将会大降,那些逆臣会更怀疑他这个太子的分量。 杨勇越想越有些急切,寒声道:“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立刻准备马车,孤要进宫去面见父皇和母后,杀孤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姑苏洛氏如果真的站在了晋王一边,孤就趁着这个机会斩断他!” (本章完) ------------ 第六章:见一见杨广 洛苏翻看着自己手中从各处拿来的资料图集,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越看越不吱声,一开始还念数字让洛玄镜算,后面直接刷刷刷开始翻。 他手里的这些东西,有一些是当初洛氏迁走的时候,带走的资料,其中有大量关于中原的田地户籍册,还有许多别人“主动”奉上的田地册。 最新的自然是隋朝度田出来的数据,全天下所有州县的没有,但关中的比较全,关中的官员比较懂事,没有多费力气就“主动”奉了上来。 选择关中来调查,一是关中顺路容易拿到调查,二是关中自秦朝以来,作为帝都所在,隐匿土地就少,不像关东和江南,有大量士族隐匿土地。 洛玄镜一见洛苏表情,就知道不对,眨巴眨巴大眼好奇问道:“老祖宗,这隋朝数据不对?是不是土地隐匿和人口隐藏很严重?” 洛苏面色凝重的摇摇头,沉重道:“情况比这更严重,隋朝土地太多了。” 啊? 洛玄镜满脸问号,土地多不是好事嘛,洛苏凝重道:“应该说是账面上的土地太多了。 假如说后汉时,关中有两百万顷土地,之后统治关中的各个国家都大致在一百八十万到两百五十万之间浮动。 结果现在隋朝统计关中有六百万顷土地,你觉得这有没有大问题?” 洛玄镜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没了半分笑容,只剩下瞠目结舌,她被洛苏所说的震惊到了。 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隋朝天子疯了?” 杨坚疯了! 这是洛玄镜和洛苏共同的想法。 世家大族以及那些大户富户隐匿土地,最多隐匿五分之一土地,就算是隋朝杨坚度田力度大,但就算是把天下所有世家大族都搞破产,也度不出这么多田。 八百里秦川,八百里秦川。 关中平原面积本就不大,有三百万顷农田,都要利用每一寸土地了。 怎么可能有六百万顷土地,如果说关东华北平原有这么多土地,那还是可信的。 这些土地可不是单纯记录在册,这些都是要收税的,土地面积增加了几倍,再收税,这不就是天然加了几倍的重税? 洛玄镜回过神来疑惑问道:“老祖宗,朝廷收这么重的税,再加上地方官吏注定会有的盘剥,以及那些大户的收割,按理说隋朝早就应该是遍地烽火,现在看起来,还比较平稳,这明显不对啊。” 洛苏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就不得不提天子杨坚和皇后独孤伽罗这两个帝国统治者了,他们崇尚节俭,所以一直没有大肆抽调民间的民力。 而且杨坚将税率下调了许多,这就导致隋朝的整体税率虽然高,但并没有真的增加几倍。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是王朝初期,政治还算是清明,杨坚和独孤伽罗,不是那种昏庸的君主,所以隋朝的局势还比较稳。” 洛玄镜松了一口气,略有些轻快的说道:“那还好,我还以为现在百姓已经这么能容忍了,几倍的重税都不造反,那我们洛氏可真的是白白宣传一千多年了。” 洛苏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依旧皱着眉道:“隋朝现在表面上平稳,内地里却蕴含着极其深重的危机,这种危机不亚于当初秦始皇执政的中期。 这超出实际几倍的度田数量,是个随时可能让隋朝倒塌的危机根源,现在的隋朝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鸡蛋上跳舞,万一下一個天子真的相信了这份数据。 他又有雄心壮志,想要真的按照这份数据来收税,那整个隋朝就会在短短几年中裂开,最后形成秦末时的局面,也说不定。 隋朝的第二个天子,太关键了,千万不能是胡亥那种人,就算是来个扶苏也可以,起码听劝。” 这是洛苏第一次感觉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他出山的时候,还琢磨着找到一个合适切入的角度,来和隋朝深入绑定一下,结果只略微一研究,就发现这隋朝刚开国,就有点亡国的样子。 这种开国君主给王朝挖坑,而且还是会在短短二三十年内就爆发的可能会动摇整个帝国统治的大坑,洛苏感觉自己可真是长见识了。 隋朝大有问题! 隋朝天子大有问题! 洛玄镜白嫩纤长如葱根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算盘的珠子,听罢洛苏的分析,皱着好看的眉头问道:“老祖宗,想要解决这些问题是不是很难?” 洛苏将手中账目合上缓缓沉吟道:“需要一个非常杰出的君王,他不仅能力要出众,关键还要有百折不挠的品质,一个遇到挫折只想退却的人,是不能成为一个优秀君王的。” 洛玄镜眼珠滴溜溜的一转,好奇问道:“老祖宗,如果是周懿王、汉仁宗孝惠皇帝这样的君主,大概也是可以的吧?” 洛苏一怔,洛玄镜所举例的两个君主,都是历史上极其富有盛名的,无为而治的君主,基本上一辈子没有真正的掌握过大权,周懿王有洛宣公摄政,汉仁宗孝惠皇帝,前有汉高皇后和洛文王,后面亦有洛文王辅佐他,他们只需要盖印即可。 洛苏明白洛玄镜是在说,如果让洛氏摄政,那这些问题同样可以解决,他摇摇头道:“很难,很难。 家族四次摄政,素王和我不提,我们摄政时间都不长,不过几年而已。 剩下的阿成和阿新,是因为遇到了周懿王和汉孝惠皇帝这样本就权力欲不大的君主,而且他们的关系情同父子。 那周懿王和汉孝惠皇帝,你不要以为他们平庸,他们都是很难得的那种君主。 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多疑,耳根子虽然软,但涉及到阿成和阿新,却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任。 君主最怕的就是耳根子又软,又没能力又多疑,再多的忠臣都得死。 我洛氏能力再强,遇到这种多疑的君主,也只能离开中枢。 而多疑的人,何其之多,或者说,这世上有几个人不多疑? 与其指望未来有那种不多疑的君主出现,不如指望那些杰出的君主出现,能看到我洛氏的价值,然后好好的加以合作,一起把王朝这艘大船开下去。” “咚咚咚。” 洛玄夜这么快竟然就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冰冷之色,“老祖宗。 太子进了皇宫,我们杀掉他宫人的事情他们已经得知。 我抓到一个太子的近臣,得知这件事被算到了姑苏洛氏头上,太子想要用这件事来栽赃晋王杨广。” 姑苏洛氏? 洛苏眉头一挑,揉了揉头,这姑苏洛氏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遇上了祸事。 洛玄夜冷声道:“老祖宗,隋朝太子有错在先,却还要借着这件事发作,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垃圾人,需不需要我去杀了他? 他从皇宫返回东宫的时候,护卫不会太过严密,给我一把强弩,定能一击必杀。” 洛苏摆摆手说道:“杀太子这种事,太大,改变的是一个王朝走向,而且直接便宜了晋王杨广,这可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再在这里待几天,显露一些行踪,我们就离开长安。 顺着汉水和长江,一路到江南去看看姑苏洛氏,之后就西行吧。” 洛玄镜听到西行,忍不住问道:“老祖宗,隋朝的问题那么大,我们不留在中原解决吗?” 洛苏无所谓道:“如果隋朝就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它就没有资格和我们洛氏合作。 西行是因为素王老祖说过,在极西之地亦有文明,我要去看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可以给我一些启发。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过我也不准备走太远,争取在十年内回到中原。” 洛玄夜没听懂,不知道隋朝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但还是和洛玄镜齐齐躬身。 …… 却说杨勇气冲冲的进了皇宫,真的走到了皇宫后,他又有些害怕,毕竟每次自己都被父母训斥,心理上都快有阴影了。 杨坚和独孤伽罗坐在上首,听着杨勇哭哭啼啼的将这件事讲出来,已经有些压抑不住怒气。 独孤伽罗直接厉声道:“天家的脸面真是让你丢尽了,强抢高门家的女子不成,还被人家杀了宫人,现在还来宫中啼哭,真是没出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杨勇噗通一声跪下泣声道:“母后,儿子怎么敢去强抢高门贵女呢? 那都是奴婢擅自做主! 儿子之所以进宫,是因为身为太子,脸面却被一个落魄世家随意凌虐,实在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我天家的威严,难道就这么不值得畏惧吗? 这些江南世家,本就是下国臣民,在我大隋天兵前,只能摇尾乞降,国朝给了这些世家极大的尊重,但现在看来,却是让这些老旧世族,有了一股傲然之气,或许是以为有人给他们撑腰,便无所畏惧了。 儿子现在是太子,一个小小世族却敢凌驾于儿子头上,这如何能不让人心寒啊。” 杨勇和洛氏无冤无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洛氏后面肯定还有人,江南士族嘛,那肯定就是我那个好弟弟,你们的好儿子晋王杨广了。 现在一个洛氏都骑在我这个太子头上,那晋王会怎么样? 你们是真的只要晋王杨广,不要我,不顾忌我的死活了吗? 杨勇知道自己在父母心里没什么地位,但他毕竟是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坚和独孤伽罗还是不愿意废掉他的。 “晋王殿下觐见!” 这个关键时候,杨广竟然来了! 杨坚让杨广进殿后,和杨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广身上的皇子服饰看着有些破旧,身上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杨勇和杨广一比,光鲜亮丽到极点,这对比颇为强烈的一幕,让杨坚和独孤伽罗微微皱起了眉头。 杨广模样很是俊美,或许说他们几兄弟都遗传了独孤家族的容貌,那可是一个能够靠脸吃饭的家族。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得色,略带轻蔑的望了杨勇一眼,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的给杨坚和独孤伽罗行礼,朗声道:“父皇、母后,近日有江南高僧前来长安讲经,王妃求得一佛宝,儿子记得明日便是先祖母诞辰,特奉献于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洪福齐天,万岁万安。” 杨坚和独孤伽罗一听是佛宝,皆笑道:“二郎,你有心了。” 杨广转头望着杨勇,语带好奇的问道:“皇兄也是为父皇母后献礼的吗?皇兄府中豪富,不似弟弟这般窘困,定是大礼,不似弟弟这般寒酸,可否让弟弟一观?” 嘶。 杨勇脸都要绿了,喘着粗气望着杨广那张俊美的面孔,他恨不得狠狠地揍杨广两拳,但他不敢,他担心自己现在揍了杨广,明天废太子的旨意就会下来。 杨广的挑事是专业的,杨坚和独孤伽罗本就积累了诸多不满,在杨广的挑拨下,直接爆发了。 杨坚冷声愤道:“这孽子的属下强抢姑苏洛氏的女子,结果反而被洛氏杀死了宫人,竟然还有脸面来朕的御前哭诉,真是丢尽了我大隋的脸面,太子之位竟然落在这样的人头上,朕的眼睛真是瞎了。” 独孤伽罗也愤然道:“身为太子,不能以身作则,竟然还做下这种丢尽颜面的错事,要他有何用?” 杨广闻言脸色大变望着杨勇道:“皇兄,伱真的强抢洛氏的贵女? 这…… 我大隋笼络四方豪杰,得以立朝,我在江都坐镇十年,才使江南士族归心我大隋,有今日之安宁,那洛氏最是重视这等颜面,你这般鲁莽,是要毁了我大隋的社稷吗? 天下女子何其多呢? 皇兄你好色也不能不顾忌国朝啊,若是府中缺少女子,弟弟在江南尚有一些人情,为你在江南择女子充入东宫。 只希望以后,万万不可再有这强抢士族贵女之事了!” 杨广这明里暗里的一番软刀子说的杨勇脸涨得通红,理智的那根弦直接崩断了,他再也忍不住,大声怒吼道:“晋王,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强抢洛氏的女子! 是不是你在背后给洛氏撑腰,所以他们才敢杀我的宫人! 是不是你想要夺取我的太子之位,才这样陷害我?” 嘶~ 杨广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望着杨勇,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杨勇疯了,第二个想法就是,他竟然这么蠢,比预料中的还要蠢无数倍! 杨勇说完这番话后,理智回归,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上,冷汗涔涔,心中满是绝望。 杨广也噗通跪在他旁边,脸上满是慌张和委屈。 殿中很安静,寂静,即便是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够清晰的听到声音,即便是大声的呼吸,也能够感受到呼吸的频率。 空气仿佛不再流动,那空气中浮沉的灰尘仿佛也静止在原地。 宦官和宫娥跪趴着,战战兢兢,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极度的恐惧中,颤抖。 杨坚和独孤伽罗坐在上首,一动不动,宛如两尊雕塑一般,面无表情,沉静威严,凛然的气势迸发而出。 “狂悖!” 一道凌厉宛如飞刀的声音从独孤伽罗口中激射而出,她的声音高亢的仿佛要将宫殿的顶掀翻起来,“悖逆!” 仅仅四个字。 殿中的温度就仿佛下降到冰点,这是皇后第一次这么严厉的批评甚至指责太子,是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指责杨勇,杨勇脸色煞白,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完这四个字,独孤伽罗仿佛已经词穷了,杨坚怒喝一声,“逆子,滚出去,滚回你的东宫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句话却让杨勇如蒙大赦,连忙往殿外跑去,狼狈到了极点,就像是一条落荒而逃的狗,杨坚和独孤伽罗望着离去的杨勇,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明显是气的不轻。 杨广有些觉得可惜,明白父皇母后对杨勇还是有些期待,现在还不是废掉杨勇的机会,他眼角带泪道:“父皇母后,皇兄他刚才应该误会儿子,焦急之下,才会有些口不择言,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仇恨呢,儿子不会在意这件事的,父皇母后也不要太在意,待有时间,儿子和皇兄解释一下就可以。” 独孤伽罗从上首走下,抚摸着杨广头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啊,如果你是我的长子该多好呢? 你来做太子,一定比你的大哥要好很多。” 杨广按耐住心中的狂喜,依旧表演着那副孝子的模样,皇宫中,一时母慈子孝,大隋这轮正冉冉升起的太阳,都仿佛更亮了几分。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在皇宫中的事情,瞒不住那些有心探查的人,尤其是杨勇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更让人对这些事好奇。 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的洛苏,立刻就明白,在宫中发生了一些事,太子又遭遇了大溃败,那位晋王距离太子之位已经更近一步了,“太子已经基本上可以放弃掉了,这的确是个很没用的人,去接触一下那位晋王吧。” 洛玄夜适时道:“老祖宗,那位晋王杨广喜爱佛法,喜爱诗词,在长安郊外有一场他主持的诗会,来宴请那些文士,我们可以去观察一下他。 如果您想的话,甚至可以‘偶遇’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七妹可以去‘偶遇’一下那位晋王妃。 据说那位晋王妃婉顺聪慧,知书达礼,精通医术,擅长占卜,而且还精通音律和诗词,因为出身江南,崇尚佛学,这些恰好都是七妹所擅长的。” 洛玄夜为人是比较执拗,但洛苏能把监视杨广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当然不会是个没脑子的武夫,这番安排就足以证明,他粗中还是有一些细的。 …… 长安城的男男女女,通常在春天时踏青,那时万物更新,天地间生机勃勃。 秋天的长安亦很美,千山未曾肃然,飞鸟未曾断绝,凉风习习,落叶片片,颇有一种诗意,比起炽热的夏日以及森寒的冬日,秋季实在是适宜出行的季节。 杨广和晋王妃分头出行,晋王妃要去联络那些女子以及那些贵妇人,事情甚至比杨广还要繁忙。 她的确是杨广的贤内助,杨广夺嫡能这么顺利,有她一半功劳。 洛玄镜混进晋王妃的席中很简单,她一看就是那种贵族女子,皮肤白皙柔美,举止有礼,还有家丁(灵兵)的保护,她一个在院中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去和晋王妃结识。 如果比较顺利的话,那自然不必说,如果不顺利的话,洛苏说了,她可以直接露圣痕,如今天下皆传有洛氏嫡系出现在世间,真的给世人显露一下,也不错。 而且如果皇帝比较聪明的话,应该就会知道,杀太子东宫的人是他们。 本来洛苏是不愿意把这份助力给杨广的,不过现在杨广既然已经基本上大获全胜,那也就无所谓了。 洛玄镜身处院中,院中到处都是菊花,在这个季节,其他的花朵都已经渐渐凋零,只剩下这种在秋天盛开的花朵。 所以虽然处于秋季,但院中依旧非常的美丽。 洛玄镜轻嗅着花朵,她即便是戴着斗笠,但那曼妙的身姿,也能看出,绝对是个绝色的女子,她出现在院中后,就已经有许多人注意到了她。 她掀开斗笠面纱的下端轻嗅着菊花的沁香,那显露出的白皙的下颌,红润的樱唇,竟不知是花美,还是她美。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洛玄镜念出这一句诗,身后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好美的诗句,吟诵菊花的诗词,许久未曾见过这般美的句子了,可是小姐亲自做的吗?” 洛玄镜转过身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晋王妃萧氏,这是一个温婉如水的女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眉心点着红妆,这是从江南流行开的妆容,是从圣痕开始,又因为佛教的盛行,而在仕女中,愈发的流行起来。 洛玄镜微微屈身行礼,她的理解古典优美,让萧氏又是眼前一亮,“见过晋王妃,祝愿您万岁万安,平安喜乐。” 萧氏很开心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 杨广出行并不煊赫,除了足够的护卫外,他一直贯彻着节俭的对外形象,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为了皇位,他还能忍更久,一直到他得到那个位置为止。 他正在马车中盘算着接下来该做什么,突然听到一道颇为充满辽阔意味的歌声,词颇为不凡,他侧耳倾听,唱的竟然是秋日,这种新的曲调,让他颇为新奇,掀开车帘问道:“歌声从哪里来?” 护卫闻言眺望道:“殿下,是个垂钓人。” 垂钓? 杨广闻言眼中一亮,他自己也颇为喜爱垂钓,而且垂钓在历史上有其他意思,建立邦周的重臣,太公望,就是垂钓人。 杨广认为这是个好兆头,于是当即道:“过去。” 护卫于是将马车赶过去,杨广下车后,但见面前有一条潺潺的小河,那河水很是清澈,甚至能够看到河底的石子,在河边有一棵棵柳树,如今这柳树上,已经是光溜溜的,颇有一种萧瑟之气。 在河边坐着一个人,带着斗笠,身上则是素色的衣裳,仅仅看着那垂钓人的背影,杨广就觉得颇为不凡,有股贵气。 他立刻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 护卫正要说话,杨广制止住他,自己走到洛苏身边,面向河水方向笑着问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么清的河水,可有鱼吗? 且是直钩。” 洛苏淡淡道:“愿者上钩。” 杨广低头望向洛苏,他终于看到了洛苏的模样,很年轻,不,并不年轻。 杨广皱起了眉头,他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花了眼,否则为什么就连眼前人的年纪都看不出来呢? 他似乎是年轻人,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年轻人,而是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一个老古董,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杨广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畏惧。 没有人能够在岁月面前保持镇定。 而洛苏。 就是岁月在人间的具现! 杨广不知道自己该要问什么,于是问道:“先前那渔歌,可是先生所唱?” “正是。” 杨广终于感觉节奏正常了一些,再次让自己笑起来,“秋季时,天下万物衰落,将要归于沉寂,于是自古以来,秋季的诗歌,总是悲怆居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欢快之诗曲,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先生不一般,可能将此诗教我。” 洛苏淡淡道:“不过一诗而已。 君且记。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杨广忍不住拍掌叫好道:“真是好诗,在下姓杨,名广,得天之幸,为当今晋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 高祖有天下,将取隋版图、典籍,文公止,肃然曰:“不若取乱世文书,隋甚夸大,得隋文书,将陷亡国,此取乱之物也。” 隋所极盛,盖民脂民膏,生民之血矣,唐弃,故有大兴。——《通鉴·唐纪》 (本章完) ------------ 第七章:拂衣飘然去。 萧氏约莫三十余岁,洛玄镜的年龄,倒颇有些和她的孩子类似,见得这钟灵毓秀的女儿家,萧氏忍不住欣喜,她柔声问着洛玄镜。 洛玄镜眼珠一转,俏皮道:“神水东畔,诸姬之上,族名显耀。” 她的回答明显让萧氏有些怔愣,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洛玄镜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谜语。 诸夏的水有许多,伊水、洛水、渭水,但神水只有一条,那就是洛水,正如河便是黄河,江便是长江一般。 神水东畔,这说的却不是单纯的洛水之东,而是一个记录在几乎所有典籍中的历史典故。 周武王授命素王摄政前,说过将洛水东侧的一块土地封给素王,所以洛水东畔就代指洛国。 有了这个认知,那诸姬之上,就很好理解了,大宗正当然是诸姬之上。 萧氏在江南待字闺中时,就以博闻有名,她略一思索,就得出了洛氏的结果。 她眼中亮起光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是洛氏的贵女吗?” 洛玄镜知道萧氏将自己认成姑苏洛氏了,但她自忖,萧氏也没问是不是姑苏洛氏,那—— 洛玄镜颔首承认,萧氏脸上绽开笑意,秋日中,她的笑意却如春日般温暖,牵着洛玄镜的手温声道:“随我来。” 萧氏为何没有丝毫怀疑洛玄镜在说谎呢? 这是她出身兰陵萧氏的眼力所在,杰出的男子和女子,自然不仅仅是世家贵族才有,但二者间的气质和作风是不同的。 洛玄镜皮肤白皙,而且肌肤细腻,这一看就是世家贵女才能养出来的,气质典雅贵重,有浓浓的书卷气,这又不是普通人所能养出来的。 她穿着的衣裳看似普通,但那密织的针脚,却是顶级的绣工,腰间佩戴的玉佩,价值千金,头上随意挽着的钗,能在长安最繁华的坊市,买下一座商铺。 她的品味和气质无可挑剔,那些隐藏在细节中的贵不可言,只有同样出身江南世族的萧氏才能看懂,所以对洛玄镜的身份,萧氏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怀疑。 洛玄镜在洛苏面前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在萧氏这些外人面前却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秉持着古老而优美的礼仪,跟在萧氏身后。 …… 河畔垂柳下,杨广彬彬有礼的笑问洛苏,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洛苏手中鱼竿轻轻一甩,依旧是先前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哦,晋王当面,失敬,称草民‘苏’即可。” 杨广本以为自己爆出身份,洛苏便会倒头就拜,一個草民就算是有些才华,但和贵为亲王的自己,其差距也是不可以道理计的。 他可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之人,从内心深处来说,他相当的刚愎自用,自负到了极点,目空一切到了极点,只不过装了太长时间相,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一点性格。 毕竟结交杨坚的亲信大臣,才能在夺嫡中,占据有利地位,而想要结交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自然就要有古代圣王礼贤下士的风范。 他觉得洛苏有些不凡,不是个普通人,所以现在态度还比较好,却没想到洛苏对他的高贵身份,竟然表现出了一种无视的态度。 顿时声音就冷了一分,但还是强忍着笑道:“苏先生言愿者上钩,却不知什么鱼才会上钩呢?苏先生又想要钓什么鱼呢?” 洛苏自然能听出杨广这极其细微的变化,心中默默给杨广扣了大分,语气有些更加随意道:“大概是钓一条名为天下的鱼吧。” 嘶~ 跟着杨广而来的侍卫们,都被洛苏说的话震惊,这个渔夫疯了? 在晋王的面前谈钓天下之鱼? 杨广脸色几乎瞬间暗下来,寒声道:“苏先生,你越界了。 这天下是我杨氏的,不在你的鱼竿中,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将会死在这河畔边,你钓不到天下,反倒要做那些鱼虾充饥的食物了。” 洛苏却依旧望着河面淡淡道:“这天下过去是禹王夏后的,在之后是子姓殷商的,在之后是姬姓邦周,嬴姓秦氏的天下,刘氏的汉朝,现在是杨氏,未来谁能说得准呢?” “噌!” 凌厉的剑刃出鞘声,气势凛冽,那些侍卫已经满眼杀机,盯着洛苏,他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杨广怒极反笑,洛苏惊人之言越说越多,他反而想听听这个貌似有些才华的疯子要说什么,听完再杀也不迟。 “苏先生,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王在这里听着。” 杨广的语气已经非常不好,洛苏心中默默对杨广再次扣了一波大分,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那些不中听的话。 这非常正常,但放在一个未来可能要成为整个帝国统治者的身上,就非常的不对。 一个王朝的君王,必须要有接受这些不中听意见的能力,他要面不改色的去听那些似乎有些激进的想法,即便这些言语看起来、听起来很不中听。 一个帝国的维持是不可能完美的,它时时刻刻都会产生新的,可能会造成整个帝国崩毁的缺陷,如果看着帝国繁花似锦,就沉醉在其中,那王朝帝国的衰败就不可避免了。 洛苏望着愤怒的杨广,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晋王不明白什么叫做祸患常积于忽微吗?一个君王不明白居安思危的道理,他的天下又怎么会长久呢?” 如同冰冷彻骨的山泉从头而浇下,将杨广浇了个透心凉。 他现在还仅仅是个晋王,没有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没有那许多的功业,还能够听劝。 洛苏仅仅用一句话,便将自己从一个诅咒杨氏江山的负面角色中挣脱出来,变成了一个知晓大道的奇人。 而且杨广还从洛苏的言语中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洛苏是按照君王来和他讲话的,这说明洛苏认为他会成为未来大隋的天子,仅仅这一点,就让杨广,感觉到洛苏果真是不凡之人。 他出言试探道:“苏先生,还请原谅孤刚才的无礼,先生刚才说君王要明白居安思危的道理,可否需要孤来为先生上书孤的父皇呢?” 洛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杨广浑身都有些刺痒,就是这种眼神。 从自他和这位苏先生相遇以来,无论是侍卫的恐吓,还是抽剑出鞘的杀机,亦或者自己的不满,他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变过。 平静,极度的平静,就像是山,巍峨屹立的高山,就像是水,古井不波的池水。 杨广只觉自己内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全部被揭穿,暴露在青天白日下,他有种被揭秘的恐慌,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想要夺嫡的事情。 他的喉咙有些干痒,低沉着声音道:“苏先生?” 洛苏这才收回了那种审视的眼神,淡淡道:“即便是秦朝也有三位君王,大隋难道会连第二位君王都没有吗?” 杨广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位苏先生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压力太大了,无论是什么心思都被观察的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太过于糟糕。 他现在还没有落荒而逃,还没有暴起发难,完全是凭借着一腔好奇,自古以来史书上就不乏那种,路遇奇人异士、得授天书这类种种奇遇之事,最终故事的主角总是能成就大业。 这位苏先生是个奇人,这是洛苏通过短短几句交流,在杨广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在自己面前,平静若此,不卑不亢的平民。 “苏先生既然说要居安思危,可否告知孤,我大隋有何危机,苏先生竟然用亡国来警示呢? 我隋朝建立至今,不过短短岁月,四夷宾服,海内清平,疆域之盛,远超前古,人口之盛,亘古未有,孤实在是看不出来,我大隋有什么危机。” 杨广所说的疆域不是指土地面积,对于诸夏来说,没有后世那种国界线的意识,讲究的是势力范围,这是由传统的朝贡体系所决定的。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遥远地区只是暂时还没有臣服的土地,所以疆域,是指国中的可利用土地,这就有许多解释了。 有的解释中,山川湖泊都属于疆域,那些可以牧马的草原,也都属于疆域, 那些沙漠戈壁以及无用的山,很多人都不在意,因为既没有军事价值,又没有经济价值。 疆域最狭义的解释就是耕种土地,隋朝的耕种土地,很多,杨广很自信,自信的简直要把无形的尾巴翘起来。 隋朝的人口也极多,远远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这二者让杨广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这位苏先生的审视。 洛苏说话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径直说道:“晋王有没有想过,大隋的这些土地和人口都是造假的呢?” 杨广闻言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稍等片刻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愤然道:“苏先生,你不曾在我大隋做官,怎么敢对国政大策出言? 孤本以为你是什么……” 洛苏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又说了一遍,“土地和人口是假的,土地没有那么多,人口也没有那么多。” 说完,洛苏将手中鱼竿一收,站起身就要离开这里,头也不曾看杨广一眼。 “你不能走!” 他走了几步,那侍卫自然不能让他随意离开,持刃拦住他。 洛玄夜适时出现,手持利剑,面色冷酷,他仅仅用剑鞘就轻而易举的将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打倒在地,来到洛苏身边,低声道:“老祖宗。” 洛苏把住洛玄夜手臂,低声道:“去接阿镜,我们去关东,长安不用待了。” 杨广回过神来,望着洛苏身边面如冠玉、威风凛凛的洛玄夜,顿时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苏先生,这可不是一个“草民”。 杨广是个典型的贵族,和李渊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他们这些高门大阀的想法都是相通的,因为多年来无数次的权力争夺以及改朝换代,都是发生在上层贵族之间。 所以杨广和李渊这些人,都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政治只在少数贵族手中,那些普通的百姓则是棋子,并不能成什么气候。 因此洛苏以平民身份接触杨广的时候,杨广心中还是有些不重视,但现在洛苏只略微彰显身份,杨广就改变了态度。 但一切已经晚了,洛苏毫不迟疑的坐进马车上,在最后车帘落下的那一刻,在洛玄夜头上黑色系带翻飞间,杨广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些东西。 圣痕? 洛氏的圣痕? 杨广惊骇! …… 洛玄镜一出现在众女眷之前,便是卓然于群的那一位,她的仪态无可挑剔,言谈举止都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比在场所有的贵族,还要尊贵。 她偶尔有些言辞不符合时下,她便笑着说道:“家中长辈教导,这是上古邦周的礼仪,昔年乃是卿大夫之妻觐见王后之礼。 如今天下废王立皇帝,倒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施礼了。” 于是便引来一众女眷的追捧,直到有来自江南的女眷好奇问道:“不知小姐是姑苏洛氏哪一房,洛氏可真是底蕴深厚,你这样钟灵毓秀之人,竟然藏的这么深,纵然做个王妃也是绰绰有余啊。” 洛玄镜这才施施然道:“诸位何以认为我是姑苏洛氏呢?我虽氏洛,却不是姑苏洛氏之女。” 啊? 洛玄镜此言,让场中一片哗然,众人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不是姑苏洛氏的女子,这世上只有一个洛氏,但凡是洛氏,那就肯定是素王血裔,血脉传承和族谱都清清楚楚。 “不是姑苏洛氏?这天下还有另外一支洛氏吗?” 这不是一人在问,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就连晋王妃也满脸震惊,瞠目结舌的望着洛玄镜。 “难道是当年汉朝的英侯一脉?” “不可能,英侯一脉早就跟着汉朝覆灭了,只有女眷到了姑苏洛氏。” 这些贵妇人在这里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洛玄镜到底是哪里的出身,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她出身平民,这便是洛玄镜的魅力。 洛玄镜笑意盈盈的望着这一幕,萧氏经过初期的震撼径直向洛玄镜问道:“玄镜小姐,我等看来是猜不出,还是伱自己来说吧。” 恰好在这时,一声嘹亮至极的哨声响起,洛玄镜眼中一亮,一辆马车出现在园外,洛玄镜捂嘴轻声笑起来,指着外面的马车道:“诸位,我的兄长来接我了这便告辞了。 晋王妃,你真的很美,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那时你大概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应该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罢,她便提起裙摆,朝着马车跑去,即便是在小跑中,她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美丽,宛如在林间草坪上跃动的小鹿,充满了活力和生命力。 她停在洛玄夜面前,众贵妇人这才看清洛玄夜的脸,一身劲装,额头上扎着系带,英姿飒爽,引得一众贵妇羞红了脸。 “那就是玄镜小姐的兄长吗?果真是洛氏贵子,不知道是否有婚配啊。” “玄镜小姐绝色倾城,兄长也是这般美男子,真是让人艳羡。” 洛玄镜大致能猜到那些贵妇人说什么,洛玄夜冷脸略微缓和道:“阿镜,快上车吧,我们这便离开关中,前往关东,老祖宗就在车中。” 洛玄镜举起双手拍掌道:“好耶,去关东!” 车帘掀开又落下。 这短短的几秒时间,却让一直盯着这里看的众贵妇、女眷,有些瞠目结舌,她们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众人脸皆涨得通红。 “那真的是人所能拥有的容颜吗?” 在洛苏旁边,就连洛玄镜和洛玄夜都黯然失色,他们二人在洛氏中,本就不以容貌见长,尤其是洛玄夜只有九十多的保底魅力值,而洛苏可是极限的99。 就连那些有夫之妇都心神摇曳,不能自已,如果洛苏走的慢些,她们定然要将手中的菊花和瓜果都投掷到洛苏车上,以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 洛苏三人挥一挥衣袖离开,只留下一地碎掉的单相思。 …… 马车的速度很快,随着走在直道上,灵兵也渐渐出现,以各种方式保护着洛苏几人,两侧的景色不住向后退去。 洛苏面带笑意的望着洛玄镜道:“看来你和那位晋王妃的相处很是愉快,应该不是因为她温婉美丽,你才喜欢她的吧?” 洛玄镜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老祖宗不要打趣我这位晋王妃的确是个相当贤惠的女子,而且心地比较善良,有自己的主见,见识不凡,未来晋王真的做了皇帝,她一定会是一个上好的皇后,足以母仪天下。 她和晋王的感情很是深厚,我们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入手。” 洛苏闻言却带着些许惋惜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晋王妃即便是再优秀,晋王不行,那也没有什么用处。” 洛玄夜沉默着驾车,听闻此言虽然不曾说话,但是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认真的听着洛苏说的每一句话,视线则依旧放在前方,他的驾车技术很高,尽力将颠簸降到最低。 洛玄镜好奇的问道:“老祖宗,那位晋王,没能入您的眼吗?” 洛苏回忆着自己和杨广的见面,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说。 “这位晋王杨广,比他的哥哥杨勇强,至少杨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皇位,于是装成了这么一副贤王的模样,甚至就连自己都骗到了,竟然能够在我故意挑衅下,拥有一定的理智。 但装模作样就是装模作样,一旦没有人或者事能够压制,立刻就会暴露本性,这就是许多人在继位前后表现极其不同的原因。 这种表现本质上,是没有强大的内心力量,没有自制的能力,只能借助外界的压制,但皇权制度,君主上面没有可以压制的人和物。” 洛玄镜皱了皱眉头,没有强大的内心力量,这可是个大问题,几乎会影响到性格的方方面面,她又问道:“那他本性如何?” 洛苏沉吟了一番,用了一个很准确的词语——“一个标准的肉食者。” 这下就连洛玄夜都忍不住挑眉,老祖宗甚至就连一个“贵族”的评价都不给,而是用了“肉食者”这个词语,“贵族”这个词语是一个中性的,有贬义也褒义,但“肉食者”这个词语,现在已经彻底和没有远见这一类贬义的含义联系了起来。 可想而知,老祖宗对这位晋王的评价是偏负面的。 洛玄镜有些惊讶的问道:“竟然这么差吗?能和晋王妃琴瑟和谐的晋王,居然是个这样的人,难道是我对晋王妃的观察有误?” 她自然是相信老祖宗的眼光,洛苏笑着摇摇头,带着些许莫名的语气道:“其实这位晋王杨广,他不仅仅不差,他甚至能够称得上某些方面很优秀。 他身上有股强烈的诗人气息,有股浪漫主义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很恢宏,对天下有自己的看法,对功业很执着,他的志向是很远大的。 如果让我选择一个人来形容他的气质的话,大概是秦始皇和汉武皇帝。” 秦始皇和汉武皇帝? 洛玄镜和洛玄夜已经迷茫了,这两位在史书上的评价和口碑完全不同的皇帝,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很像,区别在于,秦始皇没有那么厚的家底,没有洛氏拼命,最后大秦崩了,但秦始皇的志向基本上完成了。 比如北征匈奴,南征南越,统一天下。 汉武帝有洛氏以及前面积累的盛世底蕴,完成了自己的志向,国家还没有问题。 这两个人都有雄才大略,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打崩了秦朝的诸侯,也都认可秦始皇的不一般。 骂秦始皇的人,大多数只是骂他使用民力太严重,不让百姓休息,没人喷他的国家设计规划。 现在洛苏用这两个人来形容杨广,这让二人有些迷茫,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听着像是好话,但又感觉不是。 洛玄夜给了马匹一鞭子,然后第一次开口问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晋王杨广当皇帝,可能会把隋朝搞崩溃?” 洛苏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洛玄镜拄着脸颊道:“那您是认为晋王杨广会创造汉孝武皇帝那样的功业,最终成为一代圣王?” 洛苏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开什么玩笑,杨广拿什么区碰瓷汉武帝刘彻? 洛玄镜见状抱住洛苏的手臂摇着撒娇道:“老祖宗,我们两个比较笨蛋,您就直接说出来吧。” 洛苏沉吟良久后说出了一个让洛玄镜和洛玄夜有些不敢置信的答案——“运气。” 这是洛苏的答案——“杨广能创造什么样的功业,要看他的运气。 他是一定会大肆使用民力的,但隋朝的底子太厚,那些精良的军队、各地充满的粮仓、支撑着隋朝的那些军事贵族、刚刚开国的那些极其优秀的文臣武将。 这些东西都是隋朝的底蕴,远远比秦朝崩溃前深厚无数倍的底蕴,从理论上来说,隋朝是不会陷入二世而亡的。 有这些底蕴在,秦末那种中央难以抵抗的局面是不会出现的。 以隋朝的实力,足以让四夷宾服,只要杨广能够顺利完成他可见视线内的功业,然后安稳待在中原。 这么庞大的中央军力和实力,镇压地方的叛乱,很简单。 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他要顺利把周围的国家打服,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可就要出事了。” 一个庞大帝国的命运交给运气,这未免有些儿戏,洛玄镜和洛玄夜不禁面面相觑。 洛苏却认为很正常,“这世上任何国家以及个人,固然个人要努力奋斗,但主要还是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人算不如天算。 我就算是能力再强,如果天下大旱十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相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下人死尽。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每一件突发的天灾人祸,都是在损耗自己的国运和寿命,如果命不好,遇到天灾加昏君,那王朝顷刻覆灭,难道不是相当合理的事情吗?” 洛玄镜抿着嘴,深吸口气道:“老祖宗,我们要做些什么吗?去改变一下。” 洛苏望着两侧不住向后退去的满山萧瑟,指着那些不断飘落的树叶道:“阿镜,阿夜,你们看,今秋这些树叶落尽,明春就会有新的树叶生出,王朝也是如此,衰亡和新生,都由上天来决定。 不要因为隋朝这个注定会灭亡的王朝,而阻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一切都等我们的游历结束再说,它总不会像秦朝那样,十几年就灭亡吧。 往关东去! 去看看那广袤的豪杰之乡,而后往江南去!” ———— 古之暴君之为君也,借刑罚之盛,金刃之利,而欲传之万叶,及至败亡,是何也,谅其穷奢极欲,逆人害命,是以天下不可以持,惟当存善,江山永固。——《贞观政要》 (本章完) ------------ 第八章:洛氏女子! 当疾驰的车架从潼关走出,洛苏登上麒麟趾,北眺波涛滚滚的黄河,南观峰峦如聚的秦岭,他回首望向那繁华犹在耳边的长安,迤逦的骊山依旧高耸。 “山河表里潼关路。” 洛苏轻声呢喃道:“雄关之所,天下之险,翌日又为谁家之所在呢?” 洛苏等人离开长安后,关于那些事情的各种传言,突然爆发的到处都是。 太子宫人被姑苏洛氏所杀。 太子被皇帝斥责,晋王杨广可能要被立为太子。 最震撼的自然是洛玄镜的出现,她几乎是不遮掩身份的,她在贵妇圈中传出来,让所有人都在猜测,姑苏洛氏外的洛氏贵女,到底是什么人。 洛玄镜和洛玄夜额头上都系着丝带,更是增添了几分怀疑。 杨广和萧氏互相交流之后,更是迷茫。 这些传言夹杂在一起,一个最难以令人置信的答案出现在市井以及权贵圈子中。 即,那是洛氏嫡系。 传言中圣人降世的洛氏嫡系! 谶言中说白山之间,黑水之上,洛氏南归,可能是真的,当年迁往极北凛冬的洛氏没有灭绝,真的还有后人在世上。 现在这些人回来了,已经开始试图接触皇族以及权贵,这是明显的要重返政坛! 杨广回想自己和那位苏先生的对话,脸上满是懊悔,那位极其有可能就是两百年不曾现世的洛氏子。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杨坚和独孤伽罗,但终归是没有证据,传言愈演愈烈,但翻遍长安城也找不到洛苏一行人。 杨坚直接下圣旨,无数的使者奔往各个州县,让当地的刺史以及县令注意洛苏等人的行踪,如果发现,要及时上报长安。 对洛氏出现,大多数人报着怀疑的态度,不知道到底出没出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传言。 万一又是一场惊天的骗局,那该怎么办呢? 现在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人真的见到圣痕,尤其是洛苏没有遮掩的眉间没有圣痕。 本来市井中还认为是谣言,但杨坚的举动让人有些不确定了,这就是皇权的力量,很容易让人多想。 洛苏三人本来是准备顺着汉水以及长江直接南下的,但最后却选择了改变路线,准备前往洛阳一遭,之后再往江南去。 …… 一进入关东,氛围立刻就与关中有了些许不同。 隋朝是典型的关中本位,所谓天下四极拱卫关中。 帝都需要大量资源的供养,天然虹吸其他州县。 在如今这个时代,关中门阀是天下最强大的一股政治势力,这些人运气好,跟着慕容垂进攻东燕崛起,姻亲故旧,遍布朝野,威势盛隆。 作为政治上失败者的关东,则居于次位。 杨坚倚重的大臣高熲,他是渤海高氏出身,慕容垂的母族,在袁绍时代就有高览这种河北四庭柱,是典型的关东名门,但世人将渤海高氏列为关陇高姓之一。 从这里也能看出,关陇不是一个单纯的地域集团,而是一个以地域为根基,但主要还是依靠血缘的姻亲集团。 洛苏一行人穿过崤函古道,从因为黄河改道以及水位下降而日渐荒废的旧函谷关经过,然后进入了河洛,直行往洛阳而去。 隋朝的东都,天下人的圣城,关东毫无争议的中心,唯一可以和长安并重的古帝都。 对于洛氏来说,这里就更是有别样的意味,所有和素王有关系的,都是洛氏的圣地。 洛苏望着眼前的洛阳城,都陷入了沉默。 洛阳依旧人流许多,这里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在和平年代不可能荒无人烟。 但这绝不是洛苏三人印象中的洛阳。 它遭遇了和古长安城同样的问题,年久失修,城中非常的脏乱差,那些城池周围的水道没有清理,已经堆积了大量的淤泥。 杨坚因为旧长安城的败落,于是在旧长安城旁边又修建了新的长安城,就是那座叫做大兴的城池,整齐规划,有皇城气象。 但在洛阳,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重新翻修,于是出现在洛苏等人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座破落的洛阳城。 洛苏第一次催促着洛玄夜上前,他下车后,摸着那已经颇为陈旧的城墙,上面是斑驳的旧迹,脚下是有些湿滑的青苔,岁月陈腐的味道从中传来。 【洛苏到达洛阳城,两百年的尘封,辉煌的洛阳已经日暮西山,但它注定将会再次闪耀于诸夏之间,静静等待那一日吧。】 洛苏能够感觉到气运点的颤动,当他的手触摸在城墙上时,底蕴厚了一丝。 【气运点+1000,当下气运点1432623。】 洛玄镜上前来轻声问道:“老祖宗,我们要进城吗?” 洛苏望着略有些嘈杂的洛阳城门,来来往往的人群,城门前有些脏乱,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摇摇头道:“走吧,走吧,以后再来。” 洛玄镜和洛玄夜对视一眼,洛玄镜挽扶着洛苏重新上了马车,洛苏最后望了一眼洛阳,眼中有一丝遗憾。 一行人再次向东而去,关东的直道修的又直又宽,土地也平坦,马车更是平稳,洛玄夜轻声问道:“老祖宗,洛阳还会这样衰败下去吗?” 听到洛玄夜发问,洛苏回答道:“不会的,以后洛阳城会回到它该有的崇高地位!”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位晋王杨广的模样。 那位晋王杨广,和杨坚不一样,他喜欢功业,而且倚重江南士族,那重修洛阳城,就是大概率的事件。 或许不需要洛氏出手,杨广就会将洛阳翻修一遍。 洛苏等人行进的速度很快,许多旅人不敢走的道路,他们都毫不顾忌的走。 通常都是灵兵在前面杀,洛苏等人驾驶着马车从那些山贼匪徒尸体的旁边经过。 时日渐渐转入晌午,洛玄夜是神射手,眼神极好,远远就看到有袅袅炊烟升起,“老祖宗,前面应该是个小镇,或许会有客栈,您想吃些正经的饭食吗?” 洛苏颔首。 洛玄夜驾车便顺着那人来人往所压出的道路而去,但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妥,洛玄夜低头望着那些道路两侧的痕迹,低声道:“老祖宗,这似乎是有大股人马经过,但痕迹有些杂乱,看着不像是正经的军队,可能是下山劫掠的强盗。” 洛苏向前一指,洛玄夜便知晓了,驱车而前,更有二十余骑灵兵策马而前,袍服下披上了盔甲,从马后将那弓弩取出,每人二十支箭矢,马槊背负,马刀横插在身侧,这些灵兵超过了马车,径直先往前去。 走了不多久,便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以及哭喊惨叫声,洛玄镜眼神一凝。 守在镇外的强盗面对神兵天降的灵兵,根本就连反应都没有,直接就被飞驰而来的箭矢命中喉咙,一箭毙命。 灵兵们轻巧的越过这些尸身,后面的灵兵们深出马槊将地上的尸体向两侧扯动,留出马车进入的道路。 洛玄夜驾驶着马车,轰隆隆冲了进来,这是小镇通外县城的路口,上面有一块木牌,写着“刘家镇”几个大字。 镇中到处都是烟尘,杀人和放火,总是联系在一起。 通常强盗在初期的疯狂后,都会将剩下的镇民集中起来,来勒索钱财以及抢掠女人,而不是直接抢掠,那种效率太低。 洛苏一行人听着声音从街道上驶过,在道上,横陈着一些女人的尸体,衣不蔽体,很明显在死前遭受过侮辱。 还有直接被杀死在门前的汉子,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半分神采,脸上是愤怒和恐惧,死不瞑目。 “什么人?” 洛苏等人毫不隐藏自己行踪,自然很快就被那些强盗发现,这群强盗的势力不小,有足足数百人,在帝国统治还比较稳固的当下,这个级别的强盗,已经不弱了。 突然出现的洛苏等人,对这些强盗可谓不速之客。 那些正处于屠刀下的镇民,本以为是来了救兵,却没想到仅仅只有几十人。 强盗首领本来还以为是官兵围剿,却没想到是公子哥出行,顿时狞笑起来,身为强盗,他是脱离政治范畴的人,那时豪门公子和普通人,在他这里没有区别。 洛苏掀开车帘,面无表情的对洛玄夜吩咐道:“全部杀掉,任何人都不能走脱。” 他掀开车帘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车中的洛苏和洛玄镜,顿时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洛苏和洛玄镜的绝世容颜前震撼。 那些强盗更是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哪里见过洛玄镜这样的美人,脸上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洛玄夜长身而立,站在马车上,自然见到了这些目光,他将头上的斗笠取下,右手持着大弓,左手将额间的丝带解开,那熠熠的圣痕便落在所有人眼中。 他声音冰冷,宛如千万年的冰川一般,寒声道:“老祖宗有令,杀光这些强盗!” “圣痕!” “是圣痕!” 这些普通的百姓和强盗,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做洛氏呢? 两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共同的回忆都忘记,但圣痕是神圣的,只要见到它,就会知道它是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齐声惊叫着圣痕二字。 读过书的已经跪在了地上,满脸震撼,大多数人都惶恐的望着左右,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有关于圣痕的信息。 “素王!” 当第一个人喊出这个神圣字眼的时候,这些已经濒临绝望的镇民,就如同突然有了希望一般,“素王上皇,救苦救难!” 信仰这种东西,总是从苦难中发源,今日若是洛苏等人能救出这些人,他们这一生都会是素王和洛氏最忠实的信徒。 灵兵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杀戮,将外间的罩袍一脱,那甲胄直接露出来,还骑着上好的战马,每一个武力都高达80,在草原上追着上千突厥骑兵砍,更不必说这些区区强盗。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马槊以及马刀挥舞间,没有人任何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想要逃走的,则被弓箭直接射杀。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这些刚才耀武扬威的强盗惨叫和求饶了。 灵兵都是最精锐最精准的杀人机器,只要洛氏嫡系不下令停止,他们就会永不停歇的杀戮下去。 这些人只听从命令,不会有丝毫的感情。 不要说这些强盗,即便是襁褓中的婴儿,身怀六甲的孕妇,以及垂垂老矣的老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动屠刀。 只能说最幸运的是,这些人掌握在洛氏手中。 这些灵兵的杀戮没有丝毫的停止,每当箭矢用尽的时候,就会有一箭筒新的箭矢被从马上中抛出来,有须弥芥子在,仅仅供应这些灵兵的箭矢,相当于带了一座武库。 在所有刘家镇民震惊的目光中,在那些强盗绝望的目光中,马车静静停在场中,数百强盗已经被杀戮殆尽。 听着后续渐渐停歇的惨叫声,数十骑灵兵沉默无声的跟上来,刀剑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拭干净,带着鲜血的味道,洛玄镜回首望向那数百具横陈的尸体,说道:“老祖宗,关东比关中乱了不少啊。” 洛玄夜望着那些正不住望过来的镇民,正想要说话,目光突然凝视到一行人身上,那几人虽然藏身在镇民中,衣裳也是寻常百姓打扮,但洛玄夜却一眼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 他在凛冬城是洛氏最好的猎人之一,在群狼之中、猛兽之间转圜,那种对危险的极度敏感,以及对风吹草动的敏锐,是许多正常人类所不能及的。 “老祖宗,这些人里面,可不仅仅是有镇民,还有一些不凡之人。” 洛苏走出来,对着众镇民道:“诸位父老乡亲,吾乃洛苏,今日途径宝地,见得强盗为祸,于是出手,如今这些强盗皆以伏诛,诸位尽可离开。” “恩公,你救了我们全刘家镇的性命,这种大恩大德,还请允许我等报答。” 洛苏摆摆手道:“我们着急赶路,不必,诸位还请离去吧。” 镇民们面面相觑,在洛玄夜的再次催促下,才三三两两的离开,但有几人想要离开,却被手中兵刃还滴着血的灵兵拦了下来。 这一行人一共有五人,为首者是个略显寒酸的中年汉子。 洛苏上下一打量,果真是气势不凡,见到这个男子,就如同先前见到李渊时,有种冥冥中的预感,于是径直问道:“你是谁?” 那汉子恭敬的抱拳躬身作揖道:“在下李靖,表字药师,见过洛公。” “你要往长安去?” 李靖悚然一惊,自己的确是要往长安去,从他的舅舅去世后,他的仕途就颇为不顺,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丝毫进展,他想要去长安求一份前程。 “今日伱见到了我三人,这恐怕就是你的晋身之事了。” 洛苏这是典型的诛心之言,今日洛苏从强盗手中救下李靖,但是却因此可能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遇中。 如果这是在邦周时期,李靖现在就应该直接自杀,以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让恩人陷入危险中,以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李靖恐惧到了极点,再让洛苏这么说下去,他就该或主动或被动以死谢罪了。 为什么洛苏只关注李靖,而不关注其他镇民呢? 因为其他镇民一辈子都可能不会离开刘家镇,等到他们将消息传出去,早就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时候了。 但李靖不一样,他很快就能够传到长安去,洛苏不是不让人传,正相反,洛氏已经南归的消息要放出去,但这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李靖屈身高声道:“洛公,乌鸦知晓反哺,羊羔知晓跪乳,禽兽尚且如此,又何况人呢? 今日洛公救我性命,我又怎么会恩将仇报,使恩公陷入不利的境地呢? 我曾听闻洛氏以振兴天下为己任,最是珍惜人才。 我现在虽然其貌不扬,但自认有一身军略胆识,翌日可为国家造福,洛公难道要因此而杀死壮士吗?” 洛苏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军略这方面他不是顶级的,只能说是不错,但识人没问题,眼前之人,未曾说谎,这的确是个壮士。 洛玄镜突然出声问了李靖几个族中军事课时经常讲的问题,是关于孙武以及淮阴兵法上的解释。 李靖先是一愣,接着对答如流,颇有一种天马行空的味道,他言语中,有一丝灵性,这是为将和为帅最大的区别。 “果真是壮士啊,有治军战胜的才能。” 洛苏坐回马车中,一道声音传出,“阿夜,给这位壮士一些盘缠,让他不要这么寒酸的前往长安。 李靖。 你是个人才,所以今日放过你的性命。 但你要记住你的诺言。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欺骗洛氏,如果有朝一日我发现你用我们作为晋身之阶,你会死。 阿夜,走!” 洛玄夜应了一声“是”,然后从腰间将盘缠抛给李靖,戴上斗笠便直接离去,灵兵们已经甩干净了兵刃上的血迹,依旧前后左右的跟在马车后。 李靖掂着手中的盘缠,有些怔愣,他浑身冷汗涔涔,已经颇入深秋的凉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寒战。 今日的一切都仿佛是像是做梦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强盗,除非落草为寇,否则他时刻处于生死边缘,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从长安出来的洛氏嫡系! 这是什么际遇? 这简直是传说故事中的“淮阴侯遇洛女”,只可惜自己是个中年人,不似淮阴侯那样年少。 “老爷,那真的是洛氏嫡系?” 比李靖更不堪的是跟随他的家仆,直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李靖深深感慨道:“圣痕还能有假吗? 这天下可真是不一样了,洛氏嫡系竟然真的出现了,以后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会不会是这数百年来的模样? 今日和洛氏嫡系相识,他们对我有恩,对我也算是赞赏,这是一份联系,日后或许有机会能够搭上线。 那可是洛氏啊。 注定会成为最顶级权贵的家族!” 洛苏几人和李靖的相遇,对于李靖来说是一件相当震撼的事情。 但对洛苏等人而来,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就是位势的区别,洛苏虽然夸了李靖一句,但那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仅仅一两句交谈,即便是洛苏也不可能知道李靖有多优秀,所以洛苏只是按照洛氏传统,随手埋下种子而已。 来自洛氏的称赞,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份荣誉。 ……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沼泽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泽中却与其他大泽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树木,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更是遍地都是,树影在水中摇曳生姿,有着一种死寂和虚无的美感。 一丛丛的芦苇荡,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已经彻底进入深秋时节,满是枯黄零乱乃至于折断的芦苇杆。 在水面上,处处是泥泞和不至于是浮在水面上,还是落在泥面上的碧绿色物体,绿油油的,却没有半分生机。 在两百多年前,这里是昭城所在! 那场连绵不绝的大雨毁灭了一切,那座城池就这样淹没在这里,只能在那连绵不绝的雨林中,隐隐预约见到昔年那座巍峨城池的一角。 那是一点断壁残垣。 那是唯一剩下的曾经的证明。 洛苏三人就站在大泽外,向着里面眺望,三人都摘去了斗笠,洛玄镜和洛玄夜解开了系带,恭恭敬敬的向着昭城所在行礼。 【洛苏来到了昭城遗址,昔日天下文华首重之地,如今却只剩下草萧疏,水萦纡。 叹一曲物是人非,唱一曲人终离散,洛氏的儿郎啊,莫要在悲伤中沉沦,高举光明,昭城终将重新升起。】 【气运点+1000,当前气运点1433623。】 洛玄镜带着些许哭腔的说道:“老祖宗,当年那场雨下了几年,然后整座昭城的所在都变成了这幅模样,大概有半个城池都直接陷进了那些淤泥和水中,只剩下那些比较高的城墙和建筑物,还有一些露在地面上。 我们所见到的那些破旧的飞檐,还有那些探出的墙体,就是当年昭城的残余。” 对洛苏来说,即便是这些飞檐也极为的陌生,实际上这一路上的所有他都很陌生,即便是洛阳城。 在他的时代,建筑都是用土堆起来的,区别只在于规制的恢宏,但材料自然是没有现在这么好。 但他依旧能够对那些失落去感同身受。 因为他所失落的东西更多,他是真正的独孤一人,惟有念天地之悠悠,所以他很喜欢洛玄镜这些后辈和他娇声说话,让他有种还像是人的感觉。 洛苏大手按在洛玄镜因为抽泣而不住颤抖的肩膀上,安慰道:“阿镜,你放心吧,昭城会回来的,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待有朝一日,时机成熟,昭城一定会自大泽中升出,重新绽放出无尽的光彩。 你只要做好你这一代人的事情就好了。” 洛玄镜没有说话,默默擦拭着泪水,又向昭城行礼,洛苏见到昭城这片大泽边,有不少诗人所题的诗词,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昭城怀古。 仅仅他所见到的就有不下数百首,似乎诗人都喜欢来到这里题诗,吊唁一番昔日的那个辉煌时代。 就在洛苏几人正凭怀昭城时,又有游人来此,这里虽然是大泽,但多年来人却并不稀少,从那林间缝隙所见到的昭城旧景,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来到洛阳和昭城都得到了一点点气运底蕴。 虽然只是一丝丝,但洛苏很满意,气运底蕴这种东西,亦是积少成多,不能想着一蹴而就,这种没有副作用的气运底蕴增加,就算是100、200也极好。 洛苏三人踏上了此行的最后一程,前往江南。 随着往关东走,隋帝国的基层就愈发的混乱,这种混乱不是表现在隋帝国的城池被夺走,而是压迫比较严重,有不少人落草为寇。 洛苏早就断定过,隋帝国的官府极强,无论是钱粮,都极盛,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短时间内所能够反抗的。 除非隋帝国放任国中造反的百姓,否则平定国中的叛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以隋帝国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造反成功。 洛苏为洛玄镜和洛玄夜讲解道:“那些揭竿而起的百姓,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待隋帝国陷入一场长久的对外战争,比如汉匈大战那种级别的战争。 内外不能俱安。 强盛的王朝也禁不起内外两线作战,尤其是内战会毁灭生产,遭致外战失败,损兵折将,进而导致内战也失败,这是唯一的机会。” 洛玄夜听的很是认真,洛苏老祖宗的每一句话都是非常珍贵的,日后他注定是要成为一方大员的,现在自然要多学习一些。 洛玄镜同样听的很认真,灵均老祖说过,接下来的时代,可能要让洛氏嫡女开始大规模的参与政治。 这是素王老祖早就定下来的,当一个叫做隋的国家出现后,就是时机已经成熟时。 ———— 盖文公临世,洛神降旨,洛氏诸女子择能大启,旧俗尽除,洛氏恢宏,革新定鼎,此空前之世也!——《洛氏大观》 (本章完) ------------ 第九章:江南洛氏! 自西子于吴越出,江南出美女便广为流传,和江淮以北不同,江南历来所经历的战事都极少。 自大隋以北定南,夺取天下,江南在时局中,便退居次席,诸多江南士人颇为不忿。 所以江南士族积极参与杨广的夺嫡之事,希望可以在政治上翻身,但唯有姑苏洛氏,封闭山门,只在本地为官,多婚姻故旧,不做夺嫡之举。 开皇初年,杨坚废除天下郡这一级别的建制,彻底改为州县制,姑苏郡取苏字,改为苏州,不过对于这种累世门阀,天下人依旧以旧郡之名称之。 苏州千年似不曾变过,洛苏三人经过扬州,又乘船渡过长江,径直穿过建业,便仿佛进入了一幅细腻的画卷之中。 尤其是出身于凛冬极北的洛玄夜和洛玄镜,这里的每一处小桥流水都深深吸引着二人。 三人下了马,乘上轻小的舟船,在狭窄的巷子里,望着那些粉墙黛瓦的建筑。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洛玄镜纤纤细手在水中拨弄着,仿佛在指间有鱼儿在穿行。 她轻声哼唱着流传在汉朝时的乐府诗歌,即便是洛玄夜这种冰冷至极的人,也忍不住动容道:“不到江南,永远都不知道这字里行间的好风光,竟然真真如此。” 江南带给二人的震撼极大,但对于洛苏来说,更是让他感怀深刻。 此番降世,对他而言,最震撼的就是看到那些当年荒无人烟,根本就不适合生存的土地上,种满了累累的粮草。 那些曾经崎岖难行的道路,被平整的可以通行几辆马车。 长江以南,这曾经是流放都嫌弃太远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繁华的鱼米之乡。 生活在当世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一点一点的变化的。 只有洛苏这种曾经在两个时代都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到底有多么震撼。 那是改天换地,那是换了人间! 苏州,江南的中心大城之一,这里很是平和,这里虽然有朝廷的官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洛氏! 作为盘踞在这里数百年的家族,洛氏的树大根深是几乎所有人都难以想象和估量的。 但洛氏并不如何浮华,在苏州城中,洛氏有不少府邸,或者说,有一整座坊市都居住着洛氏的族人以及家仆。 这里是洛氏经营的商铺和对外的窗口。 “大多数的洛氏族人都生活在苏州城外的庄园中,那里洛氏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苏州两成的土地都在洛氏名下,那可真是显赫到极点。” 苏州的百姓热情的给洛苏几人介绍着洛氏,听到两成的土地时,洛苏几人脸上都满是惊讶。 这也太恐怖了! 洛苏一使眼神,洛玄镜就问道:“老伯,洛氏占据了这么多土地,难道就不会导致其他百姓无地可种吗?” 那老者闻言却笑着摆手道:“给洛氏种地可是个抢不来的好差事,洛氏并不如何盘剥,听说是商铺赚钱的很,不在乎这些黄土中的产出,只存着做粮食。” 典型的洛氏作派! 洛苏三人一路到了洛氏庄园前。 那是一座有些煊赫的门庭,通体由石质以及圆木交杂而成,尽显庄重。 庄园的大门顶端的牌匾上写着仁义传家。 大门两侧靠墙的位置,列着一块块石碑,石碑上有许多文字,上面有人名,以及对所列人名的功绩说明。 这是江南的一种风气。 江南士族尚人物,所以会将自己家杰出的人物列出来,以品评阀阅高低。 此刻门前很是热闹,洛氏的主人将一行人送出来,那些人从服饰以及配饰上,大概是朝廷派来的监察使、刺史之类的官员。 苏州四成的赋税都由洛氏缴纳,几乎每一个前来苏州任职的官员,都会前来拜访洛氏家主。 即便洛氏受到打压,没有爵位,没有勋位,文散官和武散官都没有,但实力并不是完全依靠官职的。 不要说从三品的上州刺史,就算是拥有正二品开国郡公爵位的萧氏,也不会在洛氏面前托大。 即便如今洛氏的家主不过是個官职从四品下的苏州别驾,即便他是个刚刚加冠的年轻人。 这就是洛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江南洛氏的底蕴,只要不得罪皇室,再消耗一百年没问题。 门前一行人的寒暄大约到了结束时,苏州刺史上了马车离开,洛氏家主微微叹口气,有传言洛氏主支返回中原,这些人都来探口风,但自己也不知道啊。 他正准备返回府中,随意一瞥,却直接愣住了。 在不远处的墙角,长身而立着三人,一个看不懂年龄的男子,一对钟灵毓秀的少年少女。 这三人微笑望着自己。 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这是他从三人眼神中看出来的。 这三人的样貌各个都是一等一的优秀,洛氏家主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三人,否则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他正想上前询问一番。 却见那三人齐齐抬手,那对少年少女伸手到脑后将那缠绕在额头上的丝带解落,那中间的男子伸出双指在额头前一划。 下一刻。 三道圣痕便齐齐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三道圣痕,熠熠生辉,充满着神圣的意味。 篆刻在眉心间,时时闪耀着光,圣痕蜿蜒间,似乎有古朴的文字在流动,蕴含着天地至高的大道。 非如此神圣之物,又如何能有那许多种神能呢?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洛苏三人感受着那些目不转睛的视线注目,泰然自若。 洛氏家主终于动了,他缓缓一步步挪到洛苏三人面前,又看了一遍圣痕。 他的身体僵硬无比,无法言语,浑身仿佛在数九寒天的雪夜中独卧一夜,心却像滚烫的岩浆般火热,将他整个人都烧的通红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如遭雷击并没有丝毫的夸张。 他抬头望向湛湛青冥,那天依旧是湛蓝澄澈,如同往日一般,在这晴空万里中,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天真蓝。” 他艰难的将目光从青天落回到三人身上,落在那三道圣痕上。 “天真蓝,真美,圣痕更美,是吗?” 洛玄镜向前一步,站在他的身侧,偏头带笑的望着他,然后便见到他哭了,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就如同那潺潺的溪流般,不见停下。 “欢迎南归中原。 江南洛氏,洛景成,字伯礼。” 洛景成止住泪水,用最古老的邦周礼节,向三人行礼作揖。 “洛玄夜!” “洛玄镜!” 二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样恭谨的向洛景成行礼作揖,洛景成将目光投向洛苏,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 眉间是圣痕没错,但这是从未见过的圣痕,而且刚才亲眼所见,他的圣痕是可以隐蔽的,比洛玄镜和洛玄夜的圣痕更加高级。 这是谁? 嫡系发生了什么? 洛玄镜正色道:“伯礼,流传在世上的谶言你可知道? 洛神降旨,文公降世。 这便是我洛氏一千五百年前的老祖宗,先祖文公!” 洛景成只觉今天一天所遭遇到的比过去二十年还要多,即便是接任江南洛氏家主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懵过,但今天可真是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洛氏嫡系没有一点点准备的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本以为这就是最震撼的事情了,现在洛氏嫡系的洛玄镜,告诉自己,一位活祖宗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那种要往上数几十代,就连称呼都找不到的老祖宗。 他几乎在瞬间就跪下了,哐哐哐就是三个响头,“后世子孙洛景成,给老祖宗磕头,愿老祖宗千年万岁,万世万安。” 洛玄镜见状直接噗嗤笑出声来,她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到洛苏时,和洛景成现在差不多,浑身都在发软,就连站着都有些做不到。 洛苏将洛景成扶起来,他的额头已经通红一片,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我们进里面说吧。” “老祖宗请!” 洛景成可不敢有丝毫的逾矩,让洛苏先走,他则陪在身边指路。 走进庄园后,豁然开朗,这座庄园的占地面积极大,甚至连着一座小山丘,还包纳着千湖中的不少湖泊,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两侧绿树成荫,花草纷飞。 院中甚至有苏州城中所见的小桥流水,处处真山、假山搭配,婉转千回,洛苏三人只觉自己在欣赏一幅古典的画卷。 洛景成为三人介绍道:“老祖宗,家族坐断江南,潜心研究文化以及文学,如今江南文辞,卓然为天下之冠,这些景致多往北境所传,所谓一步一景,一步一画,以有限之空间,揽无限之美景。” 湖光山色,错落有致,让洛玄镜沉迷其间,简直流连忘返,那些造作假山的奇峰异石,更是块块都独具匠心,让人感叹于大自然的神奇。 “经过家族数代的努力,如今的苏州,乃是江南之明珠,卓然为江南诸州之冠,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大概唯有江北的扬州,那里是晋王杨广所兴建,昔年诸朝古都的建业,经过战火的摧残,已经不如苏州以及扬州多矣。” 洛景成的语中满是自豪,能够在洛氏嫡系不在中原的这些年中,谨守洛氏的各种规矩,将家族发展到现在,这是江南洛氏的功劳。 洛苏望向洛景成,微微颔首道:“很辛苦啊。” 洛景成闻言沉默一瞬低声回道:“不辛苦,因为家族曾经的名声,才能够有今日,又有什么辛苦的呢?” 洛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行人绕过一条回廊,这才走进正堂中,洛景成将洛苏奉上主位,然后他和洛玄镜以及洛玄夜坐在另外的椅子上,洛景成问道:“老祖宗,需要我现在就将家族其他人都喊来吗? 您降世是件大事,值得整个家族为之庆贺,我们沉寂实在是太久了,当风驰江左!” 洛苏伸手制止道:“不急。 此番我们三人前来江南,是看看家族留在世上的后裔,过得如何。 有没有变化。 你们不容易啊,在纷乱的局势中,存续到现在,使世人还知道洛氏之名。 现在见到你们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番话,洛景成已经心生不妙,果不其然洛苏紧接着就说道:“之后我还要离开中原,至少数年,甚至于十年后返回,消息广布,就不必了,只不过是徒增一些不妥的言辞而已。 江南洛氏历代神位,日后待家族全面南归后,将全部送往凛冬城,随同其他的神位一并迁徙,在凛冬城中有洛楚的神位,你们这一脉会按次排列。 两百年不曾变,人心如同泰山巍峨、如同黄河长流,这是你们该得到的殊荣。” 洛苏对江南洛氏的评价极高,人心易变洛氏能坚守本心,这是极难的事情,仅仅看现在洛氏的处境就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 洛景成放在椅子上的手握住又松开,他欣喜中又带着悲伤道:“老祖宗,江南洛氏这些年所想的,就是等待家族南归后,回归家族,为此家族做了许多准备。 纵然老祖宗将要再次远行,还请让我为您介绍一番吧。 传说中,在嫡系手中有一件神器,有须弥芥子之能,若是为真,就请老祖宗将那些储藏不便的东西收走。 这些东西留在家族中,实在是难以存之,这些年已经颇有丢失以及损坏。” 江南洛氏这些年所收集到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尤其是在梁朝时期,那个时候的洛氏疯狂收罗字画以及器具,还有那些古籍。 这些带着文化价值的物件,简直可以堆满一整个仓库。 洛玄夜和洛玄镜都被江南洛氏的收藏所震惊,这当然不是说主支不如这里,这不同,那是主支收集了无数年的东西,而这里却是江南洛苏独自收集到的。 有了江南洛氏的收藏,几乎弥补了洛氏主支在两百年中的空白,这两百年间发生的历史,等到气运底蕴宽裕后可以用青史一点点照出来,但那些文物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旦损坏,就回天无力了。 “老祖宗,当年英侯一脉覆灭的时候,将他们的收藏都带到了江南。 那些东西,我们都仔仔细细的收藏起来了,这些东西,也有英侯一脉的功劳。” 洛景成指着其中一部分对洛苏说道,他语气中带着怀念,江南洛氏的命运至少是比英侯一脉好的,英侯一脉注定伴随着汉朝的灭亡而灭亡。 洛苏曾经了解过洛氏在往后千年的历史,明白英侯的崇高地位,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摸去,书架前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经常擦拭,“都是洛氏的荣耀,都是应该记载在史书上的好儿郎。” 洛苏将视线扫过整间静室,他缓缓抬起手,向着四周一扫,那些一件件放置在书架上的东西,就一件件消失在洛景成眼前,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幕,心中剧震,传言果然不是假的,家族中真的有一件这样的神器,一件叫做须弥芥子的神器。 当最后一件字画将要被收进戒指时,洛苏停了下来,他走过去取下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洛景成自豪的说道:“老祖宗,这是号称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天下无数人都想要这幅字,即便是晋王来要的时候,我都不曾给。” 洛苏望着那龙飞凤舞的文字,几乎能够见到那个写下这些字的人,该是何等的潇洒肆意,“果然是好字,先收入家族,日后你的孩子出生,再将这幅文字送给他,收了你们几代人的宝藏,该要做些什么,才能够回报你们的功劳呢?” 洛景成闻言有些急,立刻说道:“老祖宗,这都是我们自愿做的,不是为了家族的奖赏,江南洛氏本就是洛氏一支,我们始终明白什么才是根。” 洛苏闻言却笑道:“既然伱说自己是洛氏,那你就应该知道,家族对于有功的族人,一向是不吝啬赏赐的,在历史上,甚至不止一次的有非家主的儿子继承家主之位。 你真的不要奖赏吗? 也不听听我要给你什么?” 洛景成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能够回归家族,这就是最好的奖赏,真的不用其他东西。” 洛苏闻言却玩味的自顾自说道:“刚才你好像说没有娶妻,我记得族中适龄的女儿不少,玄夜,你的姐妹是不是有几人皆在适婚年龄? 我想给伯礼指婚一个,可行吗?” 洛玄夜这种冷面的人,嘴角也不由强忍笑意颤动起来道:“回禀老祖宗,族内婚这是我洛氏传统,伯礼兄早就出了五服,自然可以婚配嫡女,他的子嗣将拥有圣痕,彻底回到素王的怀抱。” 啊? 洛景成顿时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他的确是不需要什么奖赏,什么荣华富贵,如果他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去隋朝当官,以洛氏的名望,很快就能够声名鹊起。 但他对那些东西都不在意。 但这不代表他对圣痕不在意! 那可是圣痕啊! 即便他不能拥有圣痕,但如果成为洛氏嫡女的丈夫,生下拥有圣痕的子嗣,他在洛氏的地位就和拥有圣痕的人几乎是一样的,传说中,甚至能够升上天界去面见素王。 几乎一瞬间,他就急的有些抓耳挠腮,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刚才话说的太满。 洛玄镜见状忍不住想笑,她陪在洛苏这位老祖宗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明白老祖宗的为人了。 他就像是每一个洛氏的长辈一样,在外人面前很高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家人面前,却很是和善,甚至有些老顽童的感觉。 在这一路上,老祖宗时不时就会逗自己和五哥,当初在李渊那里,老祖宗就突然调侃洛玄夜,现在又开始逗洛景成,这是老祖宗将洛景成当成自己人的表现。 她捂嘴轻笑,挽着洛苏的手臂道:“老祖宗,伯礼兄长已经要急的头顶冒烟了,您就别逗他了,伯礼兄长理应娶一个姐姐,我看三姐就很不错,知书达礼。” 洛玄夜冷着脸,嘴中却吐槽道:“阿镜,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我洛氏女子,哪一个不知书达礼一样。” 没有了祖宗保佑,洛氏嫡系没有了保底的天赋,这的确对家族有很大的影响,这也是洛苏出现后,急着为洛氏寻找一个靠谱的王朝去绑定,以获取大量底蕴的原因。 他要重启祖宗保佑! 即便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祖宗保佑,但他知道有一个消耗底蕴极多的保底机制消失了,这导致了洛氏的人才凋零。 不过就算是人才凋零,但有教育托底,总不至于太差,尤其是要求不太高的女子,知书达礼一项就足以胜过大多数人。 洛玄镜望向洛景成笑道:“伯礼兄长,我有三个姐姐,三个姑姑,各个都知书达礼,容貌更是不用说,不比我差,到时候我回到凛冬城,为你说亲,一定把你说的天上地下第一好。 你以后成了亲,一定要对她们好啊。 你知道的,若非你是洛氏的人,想要娶到洛氏女,几乎是不可能的。” 洛景成当然知道,从霍去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外姓娶到过洛氏女,要么不嫁人,要么就是族内婚,身为天生近神的洛氏女,在这方面是和洛氏子完全不同的。 洛苏望着洛玄镜侃侃而谈,乃至于拍着胸脯给洛景成保证,一副交给我的神情,便笑着悠悠道:“我看阿镜你就很好,和伯礼很相配,不如今日我就给你们二人定下婚姻? 然后往凛冬城去信一封让灵兵带回去,告知你的父母。” 啊? 洛玄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洛玄夜依旧是冷面,但眼睛却微微眯起,他回想起当初李秀宁的时候,洛玄镜还笑着和自己说,要多一个嫂子了。 古话说,苍天饶过谁? 这可真是,老祖宗饶过谁? ———— 洛氏婚姻有二奇,一曰族内婚,盖取五服之族,合而纯血;二曰一妻婚,盖不纳妾,无嫡庶之别。——《洛氏大观》 (本章完) ------------ 第十章:素王信仰! 洛苏走的毫不留恋。 就如同天上的云,飘摇随性,林间的风,穿堂而过,却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老祖宗,不为天下造些功业吗? 这样一直走在路上,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是只有洛景成在问,即便是洛玄镜和洛玄夜曾经也有些不理解。 于所有人而言,尽可能的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天下近乎繁杂无限的事务中,在史书上留下生前身后名,进而名满天下,这都是最正的道路。 洛苏负手站在船头,眺望惊涛拍岸,仰观山崖险峰,声音在山间不住回荡。 “造些什么功业呢? 为隋朝澄清吏治? 打压门阀? 重新清丈土地? 创造康召那样的清明政治? 重现汉代的高惠文武盛世?” 他的声音中满是不在意,他降世时就曾经说过,那不是他所要的做的,或者说,那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而是随手而为的事情。 正如对于洛氏来说,他并不是仅仅让洛氏回归,然后得到些官爵,重新回到汉朝时,他要让洛氏回到周朝时的巅峰状态。 他和洛氏其他人的思维是迥异的。 因为他不是人! …… 从凉州开始,一路往西,其间风貌已经和中原大为不同。 隋朝的确是大一统的国家。 从周王朝建立朝贡制度开始,即便是进入秦汉第一帝国后,这种包括内外服的朝贡制度,一直都被继承下来。 隋朝的州县所包含的范围是从凉州开始。 在隋朝西北方向,有两个面积较大的国家,其一便是西燕国,这是慕容燕国崩溃后,慕容皇族迁徙到这里所建立的,占据了一部分原先凉州的土地,以及一部分高原。 西燕国是隋朝和西突厥的缓冲,同样也是隋朝和那些源流羌族的部落的缓冲,在臣服于隋朝后,西燕国给隋朝挡了不少麻烦,当然,西燕国自己给隋朝造成了不少麻烦。 慕容氏虽然出自东夏,但在西北的威望却高的离谱,尤其是慕容垂三平凉州叛乱,简直让人敬之如神。 洛苏行走时,不是粗略的观察,而是从其中的细节,找到那些常人所不能观察到的东西。 比如他从凉州通往西燕国繁荣的商业中,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高原将有大国现!” 洛氏有天生敏锐的商道天赋,洛苏这么一说,本就天赋卓绝的洛玄镜立刻就反应过来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高原人口变多了?” 洛苏点点头道:“没错,这些年天下的气候转暖,我就知道许多不适宜生存的地方都会变得适宜生存。 但从商业的爆发繁荣来看,那片曾经荒芜的高原上,极可能有数百万口生存。” 洛玄夜嘴角微微扯动道:“隋朝的处境可真是不好,东北有辽东国,是数百万口的大国。 西北有西燕国,慕容氏树大根深,不容易攻取。 西燕国是诸夏国度,还算是听从,辽东国胡汉夹杂,变幻不明,是隋朝的隐患。 现在西南又可能会出现一个大帝国,而且还是没有诸夏文明传播到的国度。 隋朝想要成为诸夏当之无愧的领袖,还有许多路要走啊。” 洛苏细细感受着身体中的变化,微微凝重道:“最重要的是,这里太高了,北方的骑兵到了南方,通常就会生出疫病。 水土不服导致兵败的事例数不胜数,而这片高原,简直如同施加了诅咒一般,你们两人的身体还正常吗?” 洛玄夜稍微握了握拳,凝重道:“起码削弱了三成的实力,手脚有明显的酸软,如果是普通士卒来到这里,受到的影响可能更大,想要在这种地方作战,需要最顶级的精兵才行。” 洛玄镜小脸更是苍白,洛苏听到洛玄夜所说,摇了摇头道:“阿夜,你错了,这种异常的反应,不是身体好就能扛得住的,甚至有时候身体太好,反而会造成更重的负担。” 洛玄镜微微喘两口气问道:“老祖宗,神庙军能不能在这里作战?” 洛玄夜眼前一亮,洛苏脑海中迅速闪过神庙军的信息,脸上展露出笑容,“阿镜,你说的没错,神庙军应当是可以在这里生存的,看来更要到西域好好看看了。” 重建神庙军,首先就要收回西域,从西域拣选兵源,然后需要大量的底蕴,最后的问题又回到了底蕴上,底蕴短缺,这简直就是洛氏现在的命门。 …… 现在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就是西突厥,基本上传统的西域东部,除了少部分在西燕国手中,大部分都在西突厥手中。 西突厥的王庭就设立在伊犁河下游,天山北麓的山脚,这里草原肥沃,适宜耕种,距离长安有足足六千里,距离DTZ王庭有七千里,距离凛冬城有一万里。 没有任何中原军队能劳师远征到这里,还击败强大的西突厥,所以隋朝一直以来所对抗的都是DTZ,根本就没对西突厥起过心思。 西突厥选择这里作为王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是西域圣地无双城所在,当然,这里早就不叫这個名字了,这里现在被称作“神临城”,是西域信仰的源泉。 …… 当洛苏进入西域境内,甚至还没到西突厥国中的时候,那种风貌就已经和中原迥异,这里充斥着各种传统塞人,以及这两百年来,迁徙而来的各种人,比如回鹘等,但即便是那些明显汉人样貌的,也和中原人不一样。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佩戴着类似于佛珠的东西,但那绝对不是中原佛教的那种佛珠,因为上面明晃晃的用文字写着“素王上皇,万岁平安”,这一类的字词,几乎在每一个珠子上充斥着。 洛苏没有经历过洛氏逐渐神话的过程,他看所有东西都是新奇的,但洛玄镜和洛玄夜就感觉很难评,他们两人有些传统中原视角。 “在中原退出的这些年里,从赵国崩溃后,西域发生了什么?” 这是充斥在洛玄夜和洛玄镜脑海中的问题,现在的西域和当初洛氏离开的时候,又很不同了。 …… 洛苏三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洛氏留在西域最后一位嫡子是洛珈蓝,他继任了神庙大祭司的职位,然后和赵璎珞成婚,在灭胡后建立了赵国。 洛珈蓝为赵璎珞加冕,成为了西域第一个称皇帝的君主,同时也是诸夏历史中,第一个称皇帝的女人,西域人称呼皇帝为万王之王。 他们的儿子继承赵国的皇位,氏赵,女儿继承神庙大祭司职位,赵国正式进入二元君主制,一个信仰上的君主,一个政治上的君主。 这种制度是注定要出大乱子的,这一套制度运行了七十年的时候,赵国出现了政治危机。 在这种政治危机出现的时候,神庙也出现了观念上的冲突,保守派认为神庙应该独善其身,就像是过去数百年所做的那样,以保持素王信仰的纯洁。 但激进派认为神庙应该主动攫取西域的统治权,成为君主之上的无冕之王,这样才能够捍卫素王的信仰,不至于被佛教和道教的教义彻底占据西域,而素王只作为一块牌位存在。 赵国在内忧外患中,走向了崩溃。 西域因为地理的原因,再次成为一盘散沙的小国,在这个过程中,神庙的冲突渐渐平息,保守派被激进派所击败。 毕竟激进的教义总是能够吸引更多的信徒,尤其是播撒素王的荣光。 …… 洛玄夜和洛玄镜了解到这些之后,都有些目瞪口呆,洛氏虽然一直在推动素王的神化,但这种神化是偏向于哲理性的,这也是符合中原人自古以来奋斗不息的习惯的。 但西域的素王,竟然真的成神了。 这其中的区别大概就是,中原的素王是不需要信仰的,是一种概念化的神,就像是百姓会随口说出老天爷一样,他们也会在各种场合说素王保佑,素王在上。 而西域的素王则成为了具象化的存在,就连形象都发生了改变,素王以前的形象,无论是文臣还是武臣形象,都是标准的贵族,有一些上面还有代表天子的冕琉,但都能看出来是人。 洛苏等人所见到的西域素王形象却不是如此,那是一个威严至极的形象,极其高大,是人所想象中的神灵的样子。 “这……” 就连洛玄夜都没有绷得住,有些说不出话来,洛玄镜更是直接说道:“怎么能……” 洛苏却饶有趣味的听着这些,见到洛玄夜和洛玄镜的表现后,笑着说道:“自古以来的神话人物,以及传说人物,不都是如此吗? 百姓总是会在口口相传中,为神灵赋予他们所想要的神威,于是一个个有无穷威能的神灵就这样出现了。 只要不故意丑化,有些许改变又如何呢? 正如素王的神化,不也是后世子孙擅作主张嘛,素王从来都没有为此说过任何一句话。” 洛苏的话让两人平静下来,洛苏略带着感慨的说道:“之前在草原上,在冬突厥时,我们见到了一些僧人,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洛玄镜俏声道:“记得,老祖宗您对那些僧人很感兴趣,还询问他们的教义那大和尚还想要向您传教呢。” 洛苏点点头道:“是啊,那时我只是觉得他们和中原的僧人真是迥异,但现在看起来,怪不得会如此,原来是西域的缘故。 这里的佛法被大肆改造,变成了一种颇具战斗力的佛法,当然,变化最大的可能是道教,这种完全没有一点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道教,还算是道教吗?” 对于洛苏的问题,洛玄镜和洛玄夜自然不能回答,他们之前改道进入敦煌时,就见到了无数的佛洞,一路向前行进入西域后,就发现有两个迥异于中原的特点。 在中原道教三清大多是泥塑的,在泥塑外面涂抹上鲜艳的色彩,佛教的神灵大多是塑造金身的,以显得威严,但在西域就不是这样,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神灵,金身以及鲜艳的色彩,全部齐全。 通常在殿中还有无数的壁画,上面飞仙纵横,光芒普照,突出一个威严神圣,三人一路向西而行,在西突厥国中,根本就感觉不到这里是西突厥国,到处都是大同小异的佛道寺庙和道观。 洛玄镜颇有些疑惑的问洛苏道:“老祖宗,为何这西突厥和冬突厥同出一源,在几十年前甚至还是同一个国家,但是区别却这么大呢? 我们行了数百上千里,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突厥化,就连突厥人戴的帽子以及衣裳,这里也一点见不到,这是为何呢?” 洛苏略一沉吟道:“这个问题很是复杂,如果简单说一下的话,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 突厥本身的文明程度就很低,不仅仅是语言文字等方面,还包括文明的组织度。 从邦周开始我们诸夏的文明大步向前,一直到现在一千五百多年,我们都是这片土地上,当之无愧的文明核心,我们的文明不断地向周围扩张。 那些周围的部族或主动,或被动的接受着我们的文明,尤其是对于统治者来说,对于诸夏文明的需求是极高的。 他们从内心深处来说,对我们充满了仰慕,即便是那些武力强大的部族,依旧抬着头在仰视我们。 他们对于自己那种完全不能称之为文明的文明,是不在乎是否消亡的,这是一切的前提。 西突厥进入西域,想要维持统治,就势必要和西域的贵族合作,仅仅凭借武力,永远都不能稳定的统治,在这种情况下,融入当地的文化,就很容易被当地所接受。 面对肥沃的西域,面对这片素王称赞的土地,抛弃所谓的长生天,选择和西域的信仰合流,这就是一个很容易做出来的选择。 西突厥在西域的统治比较稳定,我看不仅仅是彻底融入西域,一定是还接受了神庙的加冕。” 对于洛苏前面所说的,洛玄镜和洛玄夜都相当能理解,当初诸夏开拓的时候,也是融入当地比如吴国当初断发文身,比如齐国当初在东夷顺从很多当地的规则,再比如赵国曾经有一段时间改革,胡服骑射,这就是为了吸引胡人加入,最经典的就是楚国,和当地融合还造就了独特的楚国神话和文化。 有强大文明支撑的诸夏尚且如此,西突厥为了稳固统治地位,选择皈依素王,貌似也是非常合理的。 但…… 洛玄镜有些迟疑的说道:“神庙真的会给西突厥这种没有诸夏化的胡人加冕吗?” 洛苏淡淡道:“为什么不会呢? 西域的这个素王神庙,可是很不一般的。 在西域这种四通八达的所在,见过的东西太多了,我来到西域才多久,就已经有无数的想法。 神庙在西域待了这么久,思想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尤其是现在的神庙,没有真正的神庙军,也没有洛氏主持,变质不是正常的吗? 况且神庙就算是给西突厥加冕,但结果的确是不错,我看西突厥的高层虽然没有汉化,但已经诸夏化了。 再过几十年,这些突厥人就只知道素王,不知道长生天,说着雅语,读着经书,敬拜着素王,和这些已经诸夏化数百年的西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诸夏化和汉化,还不能彻底的化为等号,如果单纯汉化的话,实际上就连洛氏也没有做到,毕竟洛氏还有不少上古残留的习惯。 西域这里的文化更是和中原多有不同,可以说是另外一个走向的诸夏。 洛玄夜则冷声问道:“老祖宗,如果这些突厥人不愿意改变呢?他们手里毕竟握着刀剑,谁能逼迫他们改变呢?仅仅依靠神庙的加冕吗?” 洛苏闻言大笑出声道:“阿夜,谁告诉你突厥人手里的刀剑更加锋利了? 仅仅进入西域短短时间,我就知道,那个神庙的号召力极强,甚至能发动圣战,之所以没有发动,不过是因为和突厥人达成了合作。 否则西域就要血流成河,没人愿意去拼,神庙和突厥王庭之间,一定是合作关系,神庙借着突厥王庭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猜测是神庙想要整合西域信仰,将那些杂乱的信仰都消灭掉,不过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到神临城看一下。” 神临城本就是三人这一次的目的地之一。 “老祖宗,要去和神庙的高层见面吗?” 洛苏沉吟道:“神庙和江南洛氏不同,作为西域的联合统治者,其中的利益纠葛一定是极深的。 如果神庙大祭司不靠谱的话,我们就不见,如果神庙大祭司是可以信任的话,我们再考虑一见。 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内外一起使力,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神庙军,如果有中原王朝配合压迫西域,这种情况下,再从西域神庙内部施力,就能够顺利平稳接收整个神庙。 这似乎是个相当庞大的体系,如果我们去重建的话,费时费力。” 神庙当然是个相当庞大的体系,为了攫取权力,神庙的组织度远远比以前更强。 摆在洛苏三人面前的便是神庙的具体情况,这些情况都是公开的,只不过神临城中更清楚。 神庙最高统治者是大祭司,这个职位把持在三大家族手中,这三大家族是当初洛珈蓝的女儿的三个孩子,有洛氏的血统。 大祭司之位就在这三个家族中选择。 在大祭司之下权力最高的就是神庙军统领,现在的神庙军自然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庙军,而是一种类似于禁卫军的军队。 再之下的就是洛神大祭司,是神庙大祭司的副手。 再之下就是五大祭司,分别负责西域一部分,这八个人就是神庙最高层,大部分神庙事务都由他们来决定。 这种体制就已经颇有政治制度的意味,从中也可以看出神庙现在的本质。 洛玄镜和洛玄夜看罢之后,颇为感慨,“神庙的变化之大,简直有些不敢相认,这……” 洛苏却感慨道:“当初保守派所担心的果然成真,素王神庙的信仰不再纯洁,不仅仅在教义上大量吸收了道佛的思想,在行事上也改变了当初的作风。 但激进派恐怕也没有想到,矢志开拓的素王信仰,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人是不能孤立于世界而存在,只要存在交流,就一定存在改变,就算是有祖宗保佑的洛氏,尚且如此,又何况一个远离家族两百年的神庙呢? 这难道也是素王老祖宗的意思吗? 在我降世之后,竟然将这么一个素王神庙送到我的面前。” 洛玄镜和洛玄夜感觉自己似乎从老祖宗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兴奋和开心,他们同时认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抬头望向洛苏,便见到洛苏脸上竟然真的露出了笑容。 似乎是对现在的素王神庙情况很满意! 洛玄镜迟疑问道:“老祖宗,您似乎很是开心?” 洛苏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说道:“在我准备大刀阔斧的时候,一把只需要稍微磋磨就会变得极其锋利的刀,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我不应该开心吗? 阿镜、阿夜,我感觉你们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会。 我很好奇,在历史上,在你们的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人没想到洛苏竟然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不及思考前面洛苏说的话。 洛玄镜直接说道:“您是素王老祖宗周礼的捍卫者,您是邦周的保护者,您是古之贤臣的化身,无论是能力还是品德,都是上上之选。” 洛玄夜接话道:“您是忠诚的典范,仁义的化身。” 洛玄夜和洛玄镜有说不尽的溢美之词,但即便是这些溢美之词,也丝毫不能说出他们心中的万一,素王之后第一臣,就是先祖文公。 洛苏听着这些话,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他负手望着青天,神情平淡道:“你们可还记得,我是家族第一个非嫡长子继位的家主。 我捍卫礼法,因为礼法有利于天下,我保护邦周,因为邦周对家族有益,我忠诚、仁义、有崇高的品德,因为我是素王的子孙。 但我从不曾因为这些而束缚我自己,我是究极的实用主义。 我曾经在邦周时期就准备大刀阔斧的改革周礼制度,因为我已经看到了那些制度的弊端,数百年后的弊端。 但最终我发现不可能。 于是我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去加强捍卫它,这就叫做因势而变。 在汉朝洛氏坚持嫡长子继承制度,是因为汉朝需要这个来稳定。 但我认为新朝不需要,因为新朝不需要稳定,因为我不需要一个稳定的、死气沉沉的、只能不断内卷的帝国。 所以我说要废除嫡长子继承制度。 礼法? 周礼? 规矩? 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如果它不符合我,那它就该结束掉。” 这些颇为霸道的言语让两人再次震惊,越和这位老祖宗接触,就越觉得文公能取得那些成就,和运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文公个人能力过于逆天。 洛玄镜震惊的说道:“但是老祖宗,族中有一句古话叫做,规矩是保护我们的,当践踏规矩的时候,我们就岌岌可危了。 这…… 这真的可以大肆改变吗?” 洛苏望向两人,朗声笑道:“还记得我在洛阳的时候和伱们说过的话吗? 规矩的改变,不是让你直接破坏它,除非你能力代表新的势力,就比如那些士人取代卿大夫。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要去发展它,然后让它走向反面,这就是正确的改革! 我一直都在说一件事。 我降世而来,不是为了再创造一个汉朝那样的盛世,我所要做的,是打破从前的一切,从秦汉那种模式的帝国中,挣脱出来。 所以我不急着入仕,我不急着去改变隋朝的那些弊病。 我游历四方,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无穷远处。 我在草原有了一些感悟,我在西域有了极大的收获,这些都将会化作我的资粮。 我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残缺蓝图,我已经大概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了。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继续去填充我这个蓝图,不仅仅诸夏要随着我的想法而改变,洛氏也要随着我的想法而改变。” 洛苏的声音很高,很坚决。 他是洛氏最高的那个人,他的话对洛氏来说就是旨意。 他是唯一能够挽救洛氏逐渐走向衰败的那个人。 而且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方法! ———— 从东汉崩裂到隋朝建立的这一段大分裂时间中,诸夏内部的文化迎来了蓬勃的发展和融合,宗教势力迎来了黄金期,尤其是在宗教氛围本就浓厚的西域,各种思想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但所有宗教思想的最顶端,是素王神庙这颗明珠。 直到洛氏重返西域前,所有人都未曾知晓,在往后的岁月中,它将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玄门”。——《玄门史略》 (本章完) ------------ 第十一章:黑暗之地!新的地图!桎梏破解! 世界的进程是由天下人所推动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在时代的浪潮前,人力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 只能随波逐流,只能看着事物的兴盛,而后走向极致的巅峰后,骤然衰败,天下就在这种治乱中。 因人而兴,因人而败。 洛氏曾经有三千年延续的任务,为了姬昭的最终大业。 但姬昭在度过第一个千年后,已经知悉了系统的一些根本。 在数百年前,他到达了天柱,他见到了世界的真相,于是选择了合道,一旦成功,将会带来改天换地的变化。 洛氏在最开始有四百年的皇道气运,而后经历了几件事后,现在拥有五百年的皇道气运。 即便是姬昭短时间不能合道成功,洛氏只要再度过最后的九百多年岁月,姬昭的主线任务就会完成。 九百多年难吗? 在中央集权模式下,想要保证嫡系传承富贵九百多年,对于其他任何家族都是不可能的,能随着王朝一起覆灭就已经是得天之幸。 但对于洛氏来说,只要气运底蕴足够,九百年不算是难。 洛氏不知道家族只需要存活九百多年,以为要延续千年万年乃至于十万年,才过得那么艰难。 但洛苏隐隐约约是知道的,所以他的家族政策和动作就非常的激进。 …… 洛苏三人一路行到西突厥的汗庭,才算是见到了一点突厥人的文化,那些虎豹的纹饰,以及有一些戴着突厥样式毡帽的奴隶。 只有奴隶。 大多数突厥人,无论是偏向西域人长相的突厥人,还是偏向汉人长相的突厥人,还是偏向东胡长相的突厥人,都穿着和中原样式差异不大的服饰。 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那些贵族身上的服饰有大量蓝紫色以及金银的花纹,看着很是肃穆庄重,喜欢金色和紫色,这是西域的一个特征。 仅仅刚刚靠近神临城,就已经让洛苏三人颇觉惊奇,这是一座洛玄镜和洛玄夜从未见过样式的城池,它是迥异于中原的。 它的城墙望着似乎是用石头造成的,在城门上有一座座雕像,在城墙外,则垂挂着无数壁画,用绚烂的颜色描摹着,那些壁画上面全部都是人,样貌大多差不多,都是威严持着神杖或者持着剑,骑着天马的身影。 在进城的直道上,有许多容貌各异的百姓,恭谨的垂首进入城中,戴着斗笠的洛苏几人并不起眼,这里有几乎这个世界上,所能够见到的所有人种,黑发的,黄发的,棕发的,直发的,卷发的,鼻梁高的、低的。 当洛苏见到这一幕时,心中充斥着兴奋,果然老祖宗没有骗人,行万里路的道理,永远都没错。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固步自封。 当初洛苏放过楚子熊顿,让他往南去开拓,只要不回中原,他就饶恕楚国,从那个时候,洛苏就知道,在诸夏内部卷没什么出息。 现在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三人进城后,轻轻踩着脚下的石板,石板中间还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粘合在一起。 仅仅这一条街道,就胜过不知道多少中原城池,即便是长安城,也不过是夯土铺成的道路。 在这個时代只有皇城这种地方,才会用大理石铺地。 洛玄镜细细望着城中的建筑,越看越觉得有东西,“老祖宗,这城中的建筑相当不一般,许多技术中原没有。 家族当年在中原传播各种理论,结果数术最后还是被抛弃了,现在这些建筑,没有良好的数术,是不可能建造出来的。” 洛苏的时代数术还没有什么发展,在他降世了解数术后,就知道这是能够改变天下的东西,里面有世界至高的道理。 但。 洛苏沉吟道:“数术有大用,但就算是学到无人可及的程度,依旧是受制于人,指望那些想要做官的人去学习是不可能的。 而且数术需要的天赋太高,投入大,产出低,注定会是一个极其小众的类别,这是不可改变的。” 洛玄镜脑子灵活,问道:“老祖宗,隋朝天子不是开了一个科举制?如果将数术放进科目中呢?” 洛苏便走便说道:“那该选哪些数术类型呢? 你该知道,数术科目类型有许多,有没有老师的教导,学习速度是完全不同的,就拿那一道对于我洛氏最简单的鸡兔同笼问题,放在外界,大多数人都不会。 大多数的寒门学子,能比得过那些门阀士族吗? 这科举制是个好东西,但也没那么稀奇。 除了世卿世禄的时代,自古以来各种举荐的官员都是有考核的。 杨坚的这个科举制,其实还是察举制,只不过将察举的权力下放到更低级的官员手中。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有一个评判标准,以后待我研究一番古来的举士制度,再推行一套完备的制度,来选拔士人。 选士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没有那么简单,既要选出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又不能让制度变成某一部分人的工具,需要综合考量很多。 那些需要大量财富才能够学会的东西,第一个就要排除在选士的道路上。 阿镜,你明白了吗?” 洛玄镜恍然,“老祖宗,我明白了,只有让所有人都能够参与的制度才是有价值的,至少是那些有富裕可以供养一个读书人的家庭。” 洛苏微微笑道:“明白就好,在隋朝游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话,叫做穷文富武,这个简简单单的词语,让我感触很深啊。 在一千五百多年前,我在素王老祖之后,再次大开启了分封,最后大混乱有我一分。 现在我面前摆着两条路,我可能又有选择那条注定会走向自毁的道路了。” 啊? 洛玄镜和洛玄夜闻言都很是惊讶,不知道老祖宗是做了什么决定,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洛苏望着两人的表情,却带着轻松的语气说道:“但没关系,有你们在,有洛氏在,可以给我的选择来托底,我会将解决的办法,留在家族中。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就由当代的洛氏启动,来终结我造就的乱世。” 洛玄镜和洛玄夜听着更害怕,文公老祖宗说话也太吓人了,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后世子孙真的能解决吗? 但文公老祖宗喜欢当谜语人,很多事情都不说个明白清楚,他们两人只能惴惴不安,别无他法。 三人找到一间上好的客栈居住,洛玄镜收拾一番后,便到里屋帮洛苏收拾,便收拾便问道:“老祖宗,我们要和神庙接触吗?” 洛苏摇头,沉默了一瞬后说道:“不必,这里太过于繁华了,待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找机会见一面吧。” 洛玄镜冰雪聪明,一听洛苏所言,立刻就问道:“老祖宗,我们还要再往西走吗?” 洛苏笑道:“当然要再往西走,西域是东西南北的枢纽所在,从这里就能看出,在极西之地,还有文明。 仅仅来一趟西域,算什么行万里路,我们还有数年的时间可以用来游历。” 洛玄镜收拾的手都缓慢起来,一股沉重的负担压在了她的心头,同样有一股激动的思绪涌出。 西域甚至中原不乏前往西域更西的人。 在西域极西,传说中有强大的国家。 但对于洛氏而言,那里是老祖宗口中的黑暗之地,洛氏族人一旦走出,就会迷失在其间。 这是素王老祖宗的告诫。 洛玄镜小心翼翼的伸手食指,指了指天上,她不说话,洛苏却知道她在问什么,笑着颔首。 洛玄镜脸上猛然绽放出惊喜的神情,眼中迸发出无量的光,她忍不住的问道:“老祖宗,真的吗?真的吗? 我们的限制真的解除了吗?” 洛苏再次点点头,望着如同蝴蝶般在屋中欣喜转圈的洛玄镜,这是自由的欣喜,这是打开枷锁的快乐。 从此洛氏的族人可以往西域更西而去。 …… 自葱岭以西,风貌殊俗。 当洛苏三人踏出那一步时,天空中猛然炸响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这道雷仿若庆贺着什么,撕裂苍穹。 在系统的地图中,西域之外的所有土地都是黑暗的,这是姬昭将这些土地称之为黑暗之地的原因。 在过去的时代,这些土地,洛氏子弟不能踏足,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尊贵的主人,您的子孙踏上了中亚的土地,新的世界地图,向您开放,在这个辉煌时代的前奏中,愿您的家族能唱响最壮丽的一曲。 这是天下最瑰美的土地之一,愿它成为您家族冠冕上的明珠,让这片土地,从此光耀于历史长河中吧,带着洛氏的名字。】 【气运点+1000,当前气运点1434623。】 驼铃悠悠,洛苏三人顺着无数商人曾经走过的道路向着极西而去。 在这条道路上,到处都是行商之人,来自隋朝的丝绸和瓷器,以及来自极西的商品,这些商人为了利润,行走在这条危险重重的道路上。 洛苏时不时找这些商人聊天,他很快就学会了那些异国的语言,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啧啧称奇。 洛玄夜依旧在为洛苏赶车,洛苏掀起车帘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黄沙戈壁,轻声道:“无商不通,无商不富。 中原王朝压制商人太多年,该是改变这种态势的时候了,重农抑商的局面必须消除。 但想要发展商业,首先就要农业大发展,现在即便是家族也难以让粮食产量发展,除非能够得到一种更加高产的粮食品种才行。” 洛苏那个时代,种植的谷物是一种产量很低的,而现在不仅仅是有铁器作为农作物,小麦的出现也是极大的进步。 但小麦的问题也大,它废水,会造成土地肥力下降,除非一年耕种,一年休息才行,但这显然不现实,所以土地肥力下降很严重。 许多地都变成了盐碱地,最终造成大量土地歉收,解决办法就是修建水利设施,依旧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粮食不好那就去寻找更好的粮食,从诸夏出现到现在,主食已经换了好几茬,每一种主食都比前一种更加产量大,更加容易耕种。 …… 当太阳升起,月亮落下。 洛苏三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沿途经过了一些颇为强大的国家,那些国家有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有强大的军队,辉煌的宫殿,无数的财富。 有大河流淌,让洛苏也为之惊叹的平原,那肥沃的土地,就算是中原也不曾见,让洛玄夜这冷面的人,也忍不住说出,“此地当为我诸夏所有”的话。 他们见到了迥异于诸夏的文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里有异样的风采,最让洛苏感到惊讶的是,这些沿途的国家,对学者的追捧是远远胜过中原的。 他之所以用学者这个词,而不是读书人,是因为在他看来,学者和读书人完全不同。 中原同样崇尚文化,但崇尚的都是传承圣人之道的读书人,即那些由伟大的圣人所传承下来的经学,儒、道、佛、黄老等治国之道。 墨家中那些掌握技术的,是不入流的,即便是洛氏也不能改变这种观念,而在这里,却不是这样。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很多操持着和治国之道完全无关的学者,获得超乎寻常的身份,他们是权贵的座上宾。 这洛苏第一次感到胆寒! 他过去从不畏惧,但第一次感到畏惧! 因为他太清楚这种被人所忽视的东西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洛氏能在辽东立足,就是因为洛氏掌握着先进的东西。 专项研究和自由发展的速度是不一样的,现在洛氏的冶铁技术就比中原强两个档次,还有其他一些短时间没有大用的技术,洛氏都比中原强。 中原王朝属于拿来主义。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体量太大,即便是用低一个时代的武器,依旧能够打赢战争。 即便是周围有更好的武器,但没等拉开差距,就被中原一波打没了。 但洛苏看到的是什么? 人口体量这么大的国家,竟然对技术的革新依旧有日新月异的要求,对数术、天文、地理这些很多人看来没什么大用的理论学科,也大力发展。 洛苏三人现在已经熟练的读这些异域的文字,现在三人就盯着手中的一本书,神情很是凝重。 这是一本讲述逻辑的书籍。 “我以为只会在家族中看到这种书籍。” 洛玄夜的逻辑学的不太好,他在文尤其是学术这方面的天赋不太好,但他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逻辑和思辨。 在秦朝前,是蓬勃发展的,无论是墨家还是名家,都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不过都被治国理论掩盖过去。 诸子百家,无论什么理论,最后都要绕到治国上,这是个很大的缺陷,很容易让人忽略那些圣人的文字中,所蕴含的其他智慧。 洛氏几乎完整的继承了老子和墨子的理论,从中提取出来了那些有关于逻辑的内容,编撰成了一部书,供家族子弟学习。 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中原之外,见到了这样一本书。 洛苏的脸上已经没有轻松之色了,他缓缓说道:“那些商人说在极西之地,曾经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叫做罗马,那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在那里,一定有许多珍贵的书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或许就是我要找的他山之石。” 洛玄夜疑惑问道:“老祖宗,那些商人不是说,那个罗马的首都已经被蛮族攻陷了吗? 现在最强大的国家据说叫做波斯,就拦在我们西行的路上。” 洛苏摇摇头道:“从那些商人说话时的语气以及描述来看,那个罗马曾经是个无比伟大与辉煌的国家,恐怕不会比汉朝差。 这样的国家,不,文明,哪里是那么好灭绝的,一定有无数人想要复兴它,而且即便是国家毁灭了,那些文化又不一定消失,我们可以去了解了解,他们是怎么运行一个国家的。 他们的国家有什么优点。 素王老祖宗所建立的诸夏体制,一定是最伟大的,但其他文明一定有可取之处,这一趟出来后,想必你们已经深有感悟。 其他不论,仅仅商业规则这方面,中原是不如这些国家的,我们的商人,不是商人,而是官员。” …… 唏律律。 剑气长啸马长嘶,残阳如血,却比不过地上的血更鲜艳,还腾腾的冒着热气,灵兵们披着甲胄,一队持着弓矢在后掩护,一队手持着马槊和横刀在前冲锋,疯狂的杀戮着。 洛玄夜一马当先,他手中的马槊几乎挥舞成影,只要踏上战场,他就像是一个战神般勇猛。 不多时,这一支小队跑的跑,死的死,洛玄夜才返回洛苏身边,他身上还沾染着许多鲜血,脸上也有汗水落下。 很明显刚才耗费了不少的体力。 回到洛苏身边后,洛玄夜便直接说道:“老祖宗,越往前越混乱,波斯的士兵和罗马的士卒都非常的混乱,我们这样前行,恐怕是不太行。 就连灵兵都开始出现伤痕,如果死了灵兵,那就不妙了。” 波斯和罗马的战争有些烈度太大,即便是许多商队都不能通行,据说罗马的皇帝给波斯求和,称呼自己为“顺从的儿子”,愿意成为波斯的附属国,但波斯没有答应,依旧要吞并整个罗马。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罗马是顶不住波斯的进攻了,曾经煊赫的罗马很可能就要彻底灭亡,这些时日洛苏已经了解到了罗马和波斯的很多制度以及文化。 这两个文明都相当的璀璨,无论是波斯,还是罗马,都相当值得称道,就算是洛苏这种从遥远邦周时期降世的人,也说不出这两个国家是蛮夷的话。 他要脸。 这两个国家有文明,有制度,有自己的道德,某些方面比中原还要先进,说他们是蛮夷,不仅仅是骂他们,也是在骂自己。 相比于波斯,洛苏对罗马的政治制度更加感兴趣,他从罗马的制度中,感觉到了自己当初执政的那种味道。 他是邦周摄政会议的首倡者。 限制君权也是洛氏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但最后随着国土面积的增加,人口的增多,不得不一步步的加强中央集权,有没有一种完整的理论,能够将皇权和中央集权区别开来,于是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国家疆域越大,就更要保证中央的权威,以防止分裂,中央权威越高,君主的权力就越大,就连洛氏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在这个时刻,洛苏见到了罗马这种贵族共和的政体,给了他一些收获,但仅仅只有一点点收获,因为这种贵族共和太失败了。 洛苏的评价是还不如独夫政治。 当初摄政会议也算是一种贵族共和,比罗马的这个贵族共和,不知道胜过多少。 尤其是洛苏了解到罗马那频繁的内战,立刻就知道罗马这是典型的继承制度有问题,皇权完全没有神圣性,完全依靠武力的皇位,当然不稳定。 而诸夏。 早在远古时代就已经解决了受命于天的问题,到了素王降世,更是彻底将天的崇高地位固定下来,再配合嫡长子继承制度,才有了数百年的王朝,而罗马的王朝,就连超过一百年都没有。 回想着这些东西,洛苏愈发感觉到了诸夏的优越,在政治制度这个国家最关键的东西上,诸夏的王朝超越了他们千年。 其余的那些不如之处,短时间内,并不会导致力量的失衡,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脑海中的蓝图已经彻底描摹完毕。 该是时候回到中原,去让洛氏返回中原了。 出来了几年的时间,恐怕洛氏嫡系行走人间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不知道那位晋王杨广成为太子没有。 不知道隋朝现在击败那几个强敌没有,辽东国肯定是不可能击败的,那里地形不好攻取,但西燕国以及冬突厥,很有机会。 想到这里,洛苏沉吟一下后笑着问道:“阿夜、阿镜,你们想不想回中原?” 想不想回中原? 当然是想的。 在传统的观念中,中原四周都是苦寒之地,那些蛮夷都生活的很苦,最好的土地已经被诸夏所占据,走了万里后,他们知道这当然不对,起码波斯和罗马都有相当繁华的城市。 这里有丝绸,有茶叶,有黄金,有宝石,有美人,有美酒,有文明所需要的一切。 但这里不是家。 这里没有素王,没有雅语,没有洛氏,这里让人感觉陌生。 “回老祖宗,想!” 洛玄镜和洛玄夜也不矫情,直接就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那我们回家吧,回中原去,现在距离我们从中原出来,过去多少年了?” “老祖宗,大概六年左右。” 六年。 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洛苏盘算了一下,“我们回到西域,大约三四年,有朝一日,一定要给这里都修建上驰道,从君士坦丁堡到长安,一路畅通无阻才是。” 洛玄镜和洛玄夜一怔,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诸夏的土地该有多大呢? 只是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没有任何一个都城,可以支撑这么庞大面积的帝国。 中原王朝的国土,能够到达葱岭,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即便是葱岭,也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去维持。 至少以洛玄夜的政治水平来看,他认为不值得。 但他面前的是洛文公,或许老祖宗能够有办法? …… 又是日升月落春去秋来,从天空向着地上望去,那蜿蜒的道路,跨越无数的大河,穿过草原以及沙漠和戈壁,经历纵横在这一万多里路途上的强盗以及乱兵。 这是一条沾满了鲜血的回归之路。 洛苏三人在这条路上走走停停,时间是何等伟大的力量,仅仅数年的时间,在这条道路上的国家就为之一变。 有的国家强大起来,有的国家衰败乃至于灭亡,在平原上建立的国家,是没有抵御外敌能力的,唯有天险才能庇佑一个国家在艰难时存在。 三人跋涉万里,还没有进入西域,迎面而来的商队就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杨坚已经驾崩许久了。 在他们走后没两年,杨坚就废掉了杨勇的太子位,改立杨广为太子,同时将年号改为仁寿。 在他们还没有到达罗马的时候,杨坚就已经死去,太子杨广成为了新的大隋天子,改年号为大业,他成为了天子后,立刻开始东征西讨。 果然如同洛苏所预料到的那样,西燕国很轻易的就被杨广所灭亡,西燕国的王俯首称臣,他还派兵到冬突厥炫耀武力,击破东北部的那些跳梁的小国。 在隋朝的文治到达巅峰之后,隋朝的武功,也逐渐走向了巅峰。 洛苏三人听到了一些传言。 沉默许久后,洛苏伸手一招,神器青史便出现在他的手中,湛湛神光绽放,本来在气运点这么短缺的时候,是不该使用的,但现在却不得不用。 ———— 文公西行,辗转两万里,见天地众人,乃得大道,故能恢宏诸夏,成古今未有之大业。——《洛氏大观》 (本章完) ------------ 第十二章:苍生之血,洛苏愤言!(感觉写的有点好,兄弟们求月票!) 洛苏脸上的神情很不对,他对杨广的评价不算高,但他从来没想过杨广可能会如此奇形怪状。 他手掌平摊,一册玉质的竹简现在他白皙如玉的手中,湛湛青光从竹简的边缘以及间隙中盈盈透出。 那一条条竹简之上则充斥着流光溢彩,映照着整个房间都满是碧玉色的莹莹辉光。 一股仿佛从上古传来的古老神圣气息突然充斥了天地之间,时光仿佛在上面流淌。 手中握着这卷竹简,洛苏则像是传说中的古之圣贤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洛苏手中握着青史,脸色带着些许凝重,轻轻一点。 杨坚,杨广,仁寿四年七月丁未日,仁寿宫。 几道信息输入后,青史竹简开始不断闪烁着光芒,青黑交替,青色带着破妄的意味,黑色则为墨水。 青光越来越盛,黑光也越来越亮,化作点点星光状。 时间并不长,竹简之上开始有道道黑色的纹路纠缠,在如玉的青色竹简上异常的明显。 那些黑色的纹路就是那点点星光状的墨水组成,形成一个个字迹,列在一片片竹简之上。 【气运点-4000,当前气运点1430623。】 虚无天界之中,一颗桃花树上的花瓣扑簌扑簌的落下,落到地上,然后融进了地面之中,片片桃花飞舞,有种毁灭般的如梦似幻感。 一看那青史上的字迹,洛苏立刻挥手将青史散去,洛玄夜已经极其愤然道:“所为,非人哉!” 那青史上几行字——“太子广胁帝妃,阴谋败,天子坚勃然,广遂弑君于仁寿宫。” 一桩弑君弑父的丑闻! 洛玄镜一向挂着可爱笑容的脸上,此刻也愤怒道:“天子坚对杨广可谓厚爱,杨广却做下这等恶事,可见其豺狼本性,旧日一切的贤良,都是装出来欺骗世人的。” 在洛氏记载的历史中,曾经有过不少儿子杀死父亲的事情。 周桀王就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但洛氏并没有责怪那位天子,在史书上,使用了诛杀的词语来定性。 从洛玄夜和洛玄镜的言语能看出来,杨广弑杀杨坚这件事,不能让人接受。 杨坚对杨广是真的厚爱。 杨广在幼年时,就有名声,他平定江南,又击退突厥,在一众兄弟中,功绩卓然,有极高的文学才华,即便不做皇帝,也是一个上等的诗人,他在道德上毫无瑕疵,他是杨坚和独孤伽罗心中最优秀的儿子。 结果杨坚死在了杨广手中,一個疼爱儿子的父亲死在了儿子手中,杨坚做错了什么呢? 这实在是挑战洛氏的道德底线,不,是在践踏洛氏的道德底线! 这不是那些好色之类的私德,这是对天下道德秩序的践踏,这样的天子,不去讨伐他,已经不对了,怎么还能去辅佐他呢? 怎么还能去和他合作,和他绑定呢? 但…… 难道又要等待许多年吗? 洛玄夜和洛玄镜脸上满是不甘,洛氏已经不能再等了。 洛苏抬头望着青冥道:“杨坚因为篡夺了孤儿寡母的江山,得国不正,于是在晚年的时候愈发多疑。 那些跟随他的大臣,为他立下功劳的臣子,多有因为此而含冤而死的。 杨广弑君上位,得位不正到了极点,这种君王的心理负担极重,再加上他志大才疏。 看吧。 让隋朝灭亡!” 他的声音并不高,数十米外就听不见,他的声音比高山,向着天下传去。 …… 虽然隋朝在政策上有大问题,但这依旧不能遮盖它的光辉,这是一个相当繁荣富庶的大帝国。 杨坚在位二十四年,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社会相当稳定,无论是门阀士族,还是寒门庶族,皆心向大隋。 人口稳步增长,国势日渐盛隆。 改革了政治制度,三省六部制正式成为国家制度,开启了科举制,虽然这个科举制还有相当大的局限性。 即便是以洛苏的挑剔眼光来看,隋朝这也是妥妥的起码百年王朝的美妙开局。 杨坚得国虽然不正,但看在他功业相当突出的份上,灵活的洛苏可以略过那些些许缺点,让洛氏和隋朝深度合作。 但杨广,不行。 在任何人看来,杨广都相当的优秀,能文能武,有恢宏的大志,还有一副清晰的蓝图。 洛苏和杨广聊了许多,他同样不觉得杨广无能。 但在洛苏看来,杨广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自负了。 他的确是有相当优秀的能力,但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以为大隋无所不能,于是他的一切优秀瞬间就变成了帝国的催命符。 他继承了杨坚丰富的遗产,雄浑至极的国力,就如同汉孝文皇帝留给汉孝武皇帝的遗产后,汉孝武皇帝创造了不世的功业。 他要成为超越杨坚的圣王,他要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圣王,完成所有人都不曾达成的功业,他相信隋朝的国力足以支撑他做这些事。 大业元年刚刚即位,他就开始了强势的四方扩张道路。 大隋天兵于突厥陈兵,曾经强大的突厥汗国在大隋天子的面前俯首。 大隋勇士在西海建功,征服了西燕国,他将西燕国的土地化作郡县,中原王朝的触角再次延伸到西域。 仅仅数年的时间,就连东南亚的许多国家以及东瀛都称臣进贡,遣使入朝,为杨广的大业蓝图添上最美的一笔。 这当然得益于南方尤其是扬州、苏州等地以及岭南的发展,让帝国能够向东南亚投送影响力,当然,中原军队进军目前是不现实的。 整个诸夏都在颂唱着天子广的至高,他现在几乎是天下的主人,从东瀛岛国,到葱岭之西,从瀚海大漠,到赤土岛国,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隋的勇士们高唱着古老的战歌,昂首挺胸,从四方返回帝国,大隋总是胜利,大隋永远胜利,未曾失败,荣耀和奖赏,都归于大隋的勇士。 杨广在宗庙中祭祀,他得意洋洋的和自己的父亲讲述着自己辉煌的功业。 “我将成为史上最伟大的圣王!” …… “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君王,大隋将要在他手中灭亡了。” 过西域,入凉州,洛苏三人所得到的关于杨广的消息越来越多,越听越感觉心惊胆寒。 从大业元年开始,杨广同时开启了营建东都洛阳、开凿运河、修建驰道、修筑长城、各地大建行宫、修建皇陵等这一系列土木工程。 同时在服徭役的人,有多少? 超过两百万! 当年秦始皇和汉戾帝都没用同时用这么多人来服徭役! 当洛苏看到就连关中的村镇都有些疲敝的时候,他就知道隋朝已经在连番大兴土木以及盲目的对外扩张中,精疲力竭,耗尽精血,堪称民生凋敝。 洛苏三人一路疾驰到杨广所营造的东都洛阳,这座城池已经和上次来时完全不同,一切的破败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恢宏。 整座城池的范围扩大了三倍以上,城墙的高度超越往昔,一部分洛水支流从城中穿过。 城池的修建完全秉持着坐北朝南,东西对称的格局,道路极其的宽敞,可以同时容纳几辆车并行。 杨广还在洛阳兴建了规制恢宏的皇宫,比长安的宫殿还要恢宏,他实在是太爱这座圣城,他认为圣王就该在圣城坐观天下。 他充斥着浪漫主义的情怀,将自己的所有艺术细胞都灌注在这座新的洛阳城中。 当洛苏出现在这里时,他立刻感觉到家族底蕴在蹭蹭上涨。 【洛阳城再次向天下绽放出属于它的光辉,气运点+2000,当下气运点1426623。】 看起来不多,这是因为洛氏和隋朝没什么关系,如果洛氏和隋朝深度绑定的话,就这一笔,拿个两万气运点不成问题。 而且不仅仅是这一笔气运点,随着杨广将帝国重心渐渐挪到洛阳,洛阳还能持续不断地为洛氏提供气运底蕴。 如果是平日里,洛苏定然欣喜,但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他匆匆看了一遍那重归辉煌的洛阳城,就带着洛玄镜和洛玄夜以及那些灵兵,来到洛阳城外,无数骨瘦如柴、面容麻木的百姓,依旧在不断挖着那条沟通南北的运河。 “下水!” 随着洛苏一句话,几个灵兵立刻跳入水中,往水底而去,洛苏盘坐在岸边,闭着眼,却看见了一切。 在水底,有无数具尸骨,有许多已经掩埋在泥沙中,那些白骨垒在一起重叠着,杂乱无序,抬眼一看,密密麻麻,有多少? 一万?五万?还是十万? 数不清,洛苏根本就数不清! 灵兵猛然从水中跃出,洛苏脸上已经满是愤然,洛苏站起身,他望着那滚滚河水,又用脚踏了踏脚下,他不敢想象在自己脚下,又有多少百姓的尸骨。 一条运河死了这么多人,那那座恢宏的洛阳城呢? 他望着那座宛如神圣之都的城池,只觉浑身寒意大炽,在那座城池之下,有多少生民之血? 这座重建的圣城,埋葬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在地基之下,是石头、木头,还是百姓的骨血? 洛玄镜二人跟在洛苏身后,沉默不言,该说些什么呢? 洛苏望着洛阳城,突然高声问道:“史记中,对汉戾帝是如何评价的?” 洛玄镜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越,如同金石碰撞之音,她高声诵道:“戾帝不仁,天性暴虐,傲狠阴鸷,内怀险恶。 杀高士以绝圣道,除谏言以掩己过,逼王侯无辜伦德,为戮者不知何罪。” 洛玄夜眼中杀机迸发,洛苏击掌,高声重复道:“不仁!” 洛玄镜的声音仿若在洛水上回荡,伴着那浪花之声,经久不绝,“负其武功之盛,肆其无厌之欲,征税百端,纵容奸吏,人不堪命,反作盛乐。 疲敝之众不见,土木之功不息,建作长生,犹过阿房,取生民之脂血,穷独夫之贼望。” 洛苏再次击掌,“好,吾降世而临,戾帝亦转世为帝也!” 他声音高亢,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如同幽冥降临,如同万年玄冰般,使人只觉森寒。 洛玄镜不曾停下,“及至终末,普天之下,左右之人,尽为敌国,海内骚乱,社稷几覆,犹不自知,令暴法以制,严刑以临。 山川泣血,黎民作难,元勋振臂,天下景从,遂以万乘之尊,死于暗室,亡魂游曳,帝陵空置,为天下笑!” 洛苏最后一击,慨然道:“独夫民贼,当有此祸,汉室元勋,黎民百姓,有此振作,功莫大焉,杨广,他是独夫吗?” “是!” 洛玄夜咬牙道。 “是啊,一桩桩一件件,他和汉戾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洛苏随意的坐在岸边,望着那滔滔的洛水,感慨道:“汉戾帝社稷几乎倾覆,最终死于暗室,为天下笑,这才该是独夫民贼的下场。 如果让杨广安稳的统治着天下,我的降世,岂不是成为了一个笑话? 曾经和他见了一面,却未曾料到,他会变成如此,何以君王竟能暴虐至此呢? 我看,是家族太多年不曾履足中原,这天下贵族,只以贵族为贵,而不知民贵君轻,天下遂安的大道。 隋朝,真是不可救药啊。” 洛玄夜闻言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立刻问道:“老祖宗,我们该如何做? 隋朝实力极强,要不要让家族即刻南归? 或许可号召天下群雄起兵反隋!” 洛苏闻言却朗声大笑道:“振臂一呼? 哪里还需要我洛氏振臂一呼,天下的百姓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隋朝这样的暴政中,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举义! 现在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了,你看吧,杨广即将征讨辽东国了!” 辽东国? 洛玄夜闻言颇为震惊,洛苏冷笑道:“辽东国表面上臣服隋朝,但实际上一直对隋朝野心勃勃,还联系冬突厥其余诸国。 杨坚时期就出动三十万大军出征辽东国,结果遭遇了瘟疫、洪水和风暴,几乎全军覆灭,辽东国是隋朝的心病。 现在杨广几乎征服了周围所有的地区,他自认为国势达到了极盛,国中的大量工程渐渐竣工,数遍天下,只剩下辽东国王不仅仅不臣服,还出言不逊。 他狂妄自大,难道会放过辽东国吗? 隋朝进攻辽东国是定局!” 嘶~ 洛玄夜和洛玄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进攻辽东国,这不是啃一个武装到极致的刺猬吗? 对辽东国的情况,再没有比洛氏更了解的。 那辽东国中,有一百多座山城,几乎每一座都易守难攻到极点,不付出几倍伤亡的代价,根本就不要想攻破。 而且辽东国是口数百万的大国。 战争就是以强凌弱,隋朝整体实力自然远胜辽东国,但是劳师远征,真的能在千里之外,投入比辽东国更强的军力吗? 洛玄夜忍不住问道:“以隋朝现在的情况,能攻下辽东国吗?” 洛苏面无表情道:“可以。” 即便是对杨广不爽,但洛苏依旧实话实说,“只要战争顺利,不发生那些风暴之类的特殊状况,将士决策正确,隋朝有攻下辽东国的实力。 隋朝兵锋之盛,的确是天下独一档,面对这样的隋朝,无论是谁举义都难以成功。 但正如我十年前所讲过的。 当隋朝陷入两线作战时它就距离死亡不远了。 它的国库已经陷入疲敝,国力陷入衰退,百姓被徭役征发搞得不堪重负,常年数百万人的徭役,导致土地荒芜,饥荒四起。 社会中早已经到处都是危机,他应该感谢这些年气候良好,没有大灾荒,否则天下早就爆发大起义了。 如果他真的敢自负到这种情况发动征伐辽东的战争,将整个帝国都绑在战车上,我会告诉他,一场错误的战争,将会是身死国灭的无底深渊!” …… 杨广的动作远远比洛苏预料的要快。 洛苏没想到的是,杨广征讨辽东的第一个诱因就是洛氏。 洛氏嫡系的出现,这些年越传越广,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洛氏嫡系真的没有灭亡在冰天雪地中。 在辽东国北,有一座凛冬城,洛氏嫡系就生活在那里。 那些从辽东国来到隋朝的人,证实了这一点,洛氏虽然在中原已经消失,但是辽东的胡人都知道那座城池。 洛阳城。 杨广在这里办公,从他登基后,就不太喜欢待在长安,一年中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待在洛阳,尤其是修建好运河后,这里沟通江淮,还能北通幽蓟,交通极其便利。 面对杨广要再次开启战端,那些忠诚的臣子自然是苦苦劝告,国库没钱,百姓疲敝,大隋的忠臣很多,但是杨广根本就不听。 他身着黄色的冕服,头戴天子的十二旒冕旒,意气风发的说道:“朕乃是至高无上的诸夏天子,这世上所有的诸夏之人,都应当臣服于朕。 而现在呢? 辽东国,甘愿做那蛮夷,和那些胡人搅合在一起,不来朝拜朕,如果朕不讨伐他,如何能彰显天子的威仪? 洛氏呢? 诸夏源泉之一却如此的不识天数,明明出现在天下间却直到此时,依旧不来拜见朕。 朕乃是至高无上的天子,难道洛氏也要脱离诸夏,不与诸夏亲昵,而与夷狄相交吗? 朕遣使前往凛冬城求娶洛女,竟然被拒绝,这难道不是朕的耻辱吗? 朕因为崇敬素王以及洛神,才想要给洛氏一份尊贵,这样的好意,如何能被这般玷污?” 是的。 在洛苏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杨广已经派人前往凛冬城,想要娶洛氏女。 当然,使者没走到就半路回来了,毕竟去凛冬城太过于危险,这些使者又不敢说,于是就对杨广说,洛氏拒绝了他的求亲,语气非常不客气,总之将锅都推到了洛氏头上。 当然。 这倒也不算是错,就算是这些使者真的到了凛冬城,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杨广想娶洛氏女,就是做梦。 听到杨广所言,老臣苏威只觉痛心疾首,他跪在殿上疾呼道:“陛下,您贵为天下至尊,为何要为了一个女子,而置天下于不顾,劳师远征呢? 即便那女子出身洛氏,也不值得啊。 况且那洛氏自周王朝亡国后,奉行一妻制,不要说做妾,丈夫就连纳妾都不行,所以洛氏女是从不嫁皇帝的,拒绝是正常之事。 陛下,臣谏言,请让天下缓缓吧,这些年国家已经疲敝不堪了。” 说着苏威竟然直接在殿上哭泣起来,使人只觉心有戚戚然。 这苏威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前朝时,就是公爵,妻子是前朝公主,杨坚即位之后,他一路升到尚书右仆射,货真价实的宰相,杨广继位后,他成为左仆射,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他是典型的隋朝大门阀士族。 但现在这样的大人物却在这里劝阻他征伐辽东,杨广颇为不满,愤怒道:“纵然不为了洛女,难道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吗? 辽东国有口数百万,于我大隋虎视眈眈,时常寇略我大隋边境,于我大隋不臣服,朕不平定辽东,难道要等辽东来进攻我大隋吗?” 苏威闻言又硬顶着说道:“陛下,臣并非阻止您进攻辽东,实在是国中如今不能再战,进攻辽东,非是一日能成,不若待我大隋休养生息后,再兴征讨。 陛下莫要忘记汉戾之祸啊!” “狂悖!” 这下杨广是彻底愤怒了,苏威竟然用汉戾帝来形容他,“苏威,你结党营私被先帝所废,如果不是朕起复,你现在还在封地里无所事事,你不为朕尽忠,竟然敢诽谤君父,你是何居心?” 苏威再次跪在地上泣声道:“陛下,老臣正是怀着拳拳忠正之心,才再次劝谏陛下,为大隋江山社稷计啊。” 杨广已经不想再听,他面向所有臣子朗声道:“朕贵为诸夏天子,当于天下至高,区区辽东撮尔小邦,竟然敢冒犯我大隋天威,竟然敢冒犯朕之天颜,若是不能使辽东贼王跪在朕的面前痛哭流涕,若是不能使辽东臣服于朕。 朕还如何能面对天下臣民? 朕还如何能安坐在此? 朕还如何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洛氏定下的规矩,朕不遵从,朕才是天子,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朕的言语就是天宪,朕要娶的女子,没人可以拒绝。 这天下有哪个累世高门胆敢说一个不字?” 杨广的视线环视而过,满是自信和意气风发。 正如他所说的,天底下没有人敢拒绝他,他的皇后来自萧氏,他的妃子中,来自关中高门、山东高门的不知道有多少,他要谁,谁就得送来,敢拒绝的大概是不想在大隋混了。 面对大隋的皇权区区门阀士族,算得了什么东西? 只要杨广愿意,就算是如今天下最顶级的高门之一,临淄吕氏和姑苏洛氏,也要乖乖把嫡女献进宫中。 皇权畏惧的是一整个门阀阶层,从来不是某一个家族,这些家族从来都不可能联合起来,杨广最了解这一点。 …… 当洛苏三人得知发生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后。 洛玄镜最是生气,鼓着嘴骂道:“真是可笑,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如此高贵? 他这是将我洛氏女,当作装饰他荣耀的物品了?” 洛玄夜没说话,只是不住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想说,他只想一剑把杨广的狗头砍下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匹夫之怒。 洛苏轻抚着洛玄镜,淡淡道:“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那就该死了。 山东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该是爆发的时候了。” 在广袤的山东,从战争的动员令下达后,作为距离辽东最近的河北以及山东,自然而然成为了战区。 饲养战马,征调民夫,抽调粮食,这些都是山东以及河北的百姓所需要做的。 这么遥远的距离,牛马在路途上自然是大批死亡,于是就需要更多。 山东在修建大运河以及营建东都上,本就已经付出太多的伤亡,现在这汹涌的战争压力而来。 再也不能忍受的百姓,终于爆发了! 暴政让人无法生存,那就掀翻这个暴政! 洛玄镜轻声哼唱着在广袤山东大地上流传的歌谣——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洛玄镜的声音柔美中却有刚强,洛苏为她拍着拍子,一曲唱罢,洛苏望着车外的景象,呢喃道:“真好啊,这样的英雄豪杰,该让他于青史上,留有姓名。” 歌于天地间,著于青史上。 ———— 炀帝欲求洛女而不得,臣辽东而不能,遂生愤志,剑指北望。 左仆射威进曰:“大隋连年征伐,土木大兴,士民疲敝,国事不行,海内异样横生,耗费糜多,臣请陛下三思。” 炀帝不允,斥之,乃诏山东、河北诸郡县备发征戎,群臣下吏,迫之愈急,民不堪命,尤甚往昔,天下汹汹,已难自持。 王氏薄郎,奋先振臂,曰《无向辽东浪死歌》,其言其情,足为时史!——《隋书·诸义军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洛苏看见了窦建德 洛苏望着车外的景象,颇有些感慨,当年陈涉从一个百姓,仅仅几个月就一跃成为陈王。 “所谓的王,不过是被百姓高举而起的人!” 洛苏望着那贫苦的百姓如同朝拜、宛如潮水般涌向了长白山,这座长白山不是辽东的那座,而是在齐地。 齐地自古义军蜂蛹,王薄率领着部众在齐郡等地纵横,攻击隋朝的官军。 洛玄镜握着小拳,给洛苏久坐有些酸麻的腿捶着,边问道:“老祖宗,我们要去齐郡见见这位知世郎吗? 如果反隋是大势,那真龙想必在这其中,不若将那天下有名的义军首领都见识一番。” 马车一路向东,洛苏道:“隋朝的实力还极强,现在就掀起反旗,杨广稍微下旨,大概就是陈涉的下场。 不过山东多豪杰,齐地多为乱,日后争雄天下的豪杰中,定有齐人,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豪杰之士,看看谁有一些王者之相。” 洛苏自忖以现在隋朝的实力,剿灭叛乱,简直易如反掌。 但一路东行,却未曾见到中央朝廷大规模剿匪,杨广根本就没把这些叛乱放在眼里,他依旧在准备着东征辽东的大业! 对造反的人不管不顾,这让洛玄夜很是震惊的问洛苏道:“老祖宗,这是为何啊? 民变大炽,犹如釜底烈火添柴,烧的是大隋江山,这杨广为何没有丝毫反应? 他难道不担心江山社稷倾覆吗?” 洛苏只见过杨广一次,却明白杨广为何如此,他带着淡淡的嘲讽道:“因为从汉末崩塌到隋朝建立的这段时间,天下分裂。 没有大规模的、席卷天下的农民起义。 上一次农民起义还是太平军,但太平军太过于特殊了,贵族将之归咎为阿霄过于强大,并不认为是汉廷的问题。 在分裂的天下诸国中,朝廷应对叛乱的速度极快,天下实际上是权贵的游戏。 杨广,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以及见识过的经历,都是贵族政治。 比如杨坚,就是贵族篡权夺位。 所以只有贵族才会引起他的注意,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叛乱,是不会被他放在眼里的。 这些人啊,无知不是毁灭的原因,但傲慢一定是。 不仅仅是杨广一人,我们曾经见过的李渊,也是这般认为。 这是时代所导致的局限性。 只有一场风起云涌的,让整个天下都为之色变的农民大起义,才能让天下人见到百姓的力量。 这股力量,会成为新朝的底色。” 洛玄镜听到洛苏说李渊,便说道:“老祖宗,李家那个女子,算算年纪,已经及笄几年了,是不是该让五哥去成婚了? 但当时许下婚姻时,未曾料到会和隋朝变成如今这种关系,五哥这么一個洛氏嫡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唐国公家,还娶了嫡女,似乎……” 毁约自然是不行的。 洛氏一诺千金,在婚约这方面,更是从来不曾毁约。 洛玄夜听着洛苏和洛玄镜在议论自己的婚事,有些不自然,而后便听到洛苏唤自己的名字。 他转过头来,便见车帘掀起,老祖宗文公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圣痕上。 青光湛湛,圣痕隐退! 洛玄镜有些惊喜的望着圣痕消失的洛玄夜道:“五哥,圣痕真的消失了,老祖宗,既然能让圣痕消失,为什么之前我们要用布带遮掩呢?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有代价的!” 洛玄镜比洛玄夜脑子转的快得多,又问道:“老祖宗,万一这李渊是个大隋忠臣怎么办?” 洛苏和洛玄夜同时嗤笑一声,就连洛玄夜都能看出来,李渊是个屁的忠臣,他要是忠臣,杨广能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李渊遇到过洛氏嫡系? 洛玄镜这才图穷匕见,“那老祖宗你觉得李渊如果举义的话,有没有什么优势?” 洛苏一愣,轻轻用指关节敲了洛玄镜额头一下,笑道:“你可真是好妹妹,倒是时时刻刻记得你五哥。” 洛玄镜眨巴着大眼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洛苏直接给李渊判了死刑道:“李渊他不行,如果条件适合,他出身高贵,割据一方或许有机会,统一天下他差远了。 仅仅没有容人之量这一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开国之君。 现在已经不是大周开国的时候了,不能光用亲族,况且就连大邦周,也有太公望为首的姜姓势力。 开国君主的模板是汉高皇帝,要广纳天下贤才。 隋朝那个科举制度,我准备把它改造一下,发扬光大。 李渊那个只看重阀阅和亲族的性格,如果真的走上争夺天下的道路,失败就是他大概率的结局。 除非他的亲族,也像是我大邦周建立时,天纵之姿层出不穷,有名相、有神将,那还有希望,与其关注李渊,不如关注如今山东风起云涌的义军。 这些人里面,出真龙的概率还是相当高的。 尤其是那些破落贵族出身或者帝国中下层军官出身的豪杰,这些人更容易起势。” 洛玄夜和洛玄镜受教,对他们而言,洛苏的话就是真理。 山东大地上,风起云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王薄的现状让山东各地豪杰都不再忍受,实在是《无向辽东浪死歌》中那一句“与其死在辽东,砍头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太过于有煽动力,在河北以及荥阳以东,即汉代的关东土地上,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已经有不下十支义军崛起。 朝廷在涿郡聚集大军,结果就在河北地界上,却有义军呼啸山林,时常下山劫掠。 各地官府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能力剿灭,朝廷又忙着辽东战事,无暇顾及。 于是这些义军竟然活的相当滋润,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如此强大的王朝内部造反。 …… 因为朝廷在涿郡聚集大军,所以洛苏一路往河北走,道路两旁有白骨森森,有尸首倒伏,无人清理,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押送着粮草赶路。 在非大灾荒的年份中,生活在帝国境内的百姓,竟然能惨到这种地步,杨广的剥削和压迫可真是让人胆寒。 “老祖宗,杨广此番集结了一百多万军队,他真的是……” 洛玄夜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杨广。 这应该是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百万大军! 杨广征召了左右各十二军军,合计二十四军,每军四千骑兵,八千步兵,这些是精锐部分。 那些普通的步卒没有计算在其中。 那些最精锐的攻城部队等也没有计算在其中,这支军队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能够踏平世上一切平原上以及草原上的国家。 但山地中的国家,不在此列,杨广的军队再强大,又不能移山填海。 一座险峻的山川就可以顶得上十万乃至于百万大军,这支让杨广自信满满的军队,在辽东那种地形中,不一定能占据优势。 洛苏的车轮滚滚,外间的百姓间嘟囔着去投奔孙安祖,那是河北之上,如今最有盛名的义军领袖之一,在沼泽湖泊中和官府对抗,时常出来劫掠,让当地官府苦不堪言。 洛苏一行人到了漳南县的地界,却见到这里不曾遭遇这些义军的抢掠,颇为整肃,洛玄镜还以为是当地的隋朝县衙治政有能。 洛苏却直接说道:“这里有人和义军有勾结,所以他们不来劫掠,官府将会察觉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几道惨叫声,而后是几个官差从一户人家中走出,对着周围所有人厉声道:“这就是勾结盗匪的下场!” 洛苏几人跟在那几个官差之后,待周围无甚人,洛玄夜便直接上前将几人擒下来,稍一问话,这惊骇莫名的几人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原委讲出。 “我们杀的是窦建德的家人,他是乡中的勇士,管理着两百人。 如今盘踞郡县中的大盗孙安祖,因为不愿意响应朝廷的号召,不愿意前往辽东,县令惩罚了他,于是他暴怒杀死了县令,落草为寇。 有传言说窦建德曾经收留他,孙安祖落草为寇的人也是窦建德为他招募。 而且每次那些义军下山来劫掠的时候,总是避开窦建德的家乡。 所以县令认为他和孙安祖有勾结,让我们来抓捕他,他的家人想要通风报信,于是我们杀死了他的家人。” 听罢这番讲述后,洛苏知道这个窦建德,肯定是和那些义军有勾结的,朝廷的二百人长,这下是不得不落草为寇了。 一个帝国的覆灭,首先就是从人心开始,当帝国的各个阶层的人都抛弃了这个帝国的时候,那就是这个帝国灭亡的时候。 现在的隋朝,因为杨广的残暴,已经失去了最基层的民心,那些数以百万计的百姓都期盼着隋朝的灭亡。 现在是窦建德这些低级的小吏开始崩溃。 那些放下手中锄头,拿起刀剑的农夫,以及窦建德这些小吏,战斗力比较低,比起强悍的隋朝军队,更是不可以道理计,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求得自己的生存而已,没有更高的志向。 不会想着和杨广争夺帝国的统治权。 但百姓的叛乱却代表着隋朝经济的逐渐崩塌,小吏的崩塌则代表着政治秩序也开始失控了。 当收不上税、征不了兵的时候,那就是帝国真正崩塌的时候了。 洛苏在天下游历,自然不是瞎转,他是要掌握第一手资料,盘算隋朝的天下局势细微变化。 洛玄夜附耳过来道:“老祖宗,有人鬼鬼祟祟的望着我们这里。” “带过来。” 洛玄夜得令之后,直接策马而过,手中瞬间就拔出了马槊。 那中年汉子没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观望,都会被发现,想要逃走发现不可能,于是持刀就想要反抗,仅仅几招就在骇然中被洛玄夜擒下。 洛玄夜提着不住扭动的他回到洛苏身边,直接按在地上,大概知道反抗不了,于是不再扭动,算是认命了。 “窦建德!” 那跪下地上的几个官差看了那汉子一眼后,惊声叫起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此行的目标,洛苏也没忍住看了窦建德两眼,这么巧合的吗? 惊叫出窦建德的名字后,几个官差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毕竟自己几人可是刚刚杀了窦建德的家人。 窦建德见到几人表情,盯着这几个官差,心已经沉了下去。 洛苏直接指着几人道:“窦建德是吧,刚才这几个官差去你家中抓你,你不在,你的家人都已经被杀了。” 洛苏的直接让几人都有些震惊。 窦建德脸色几乎瞬间涨红,疯狂的在洛玄夜手下挣脱着,洛苏一个眼神,洛玄夜手一松,窦建德直接冲了过去,手起刀落将先捅死一个。 另外几人立刻反抗起来。 窦建德怒吼着,完全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他成为两百人长是以骁勇著名的,打不过洛玄夜,难道还打不过这几个只知道横行乡里的官吏吗? 洛苏三人就站在旁边看戏,亲眼看着窦建德一人独战五人,仅仅受了一点伤就将五人全部手刃,鲜血流了遍地,那些官差临死前,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不甘之色。 杀死这五人后,窦建德直接跪在洛苏身前,痛哭失声道:“窦建德多谢公大恩大德,让我能手刃仇人,若公有所驰驱,建德万死不辞。” 窦建德长相颇为英武,洛苏随意问道:“你杀了官差,想必之后是不会再在隋朝做官了,听说孙安祖是伱的友人,想必你是要去投奔他了。” 窦建德眼中有些灰败的点点头。 洛苏饶有兴致的问道:“当初你劝孙安祖上山时,是如何劝他的?” 窦建德低下头道:“当初我劝他,天子不体恤民情,天下几年来损耗过度,他却依旧执意要征讨辽东,这天下将要大乱,大丈夫生在世上,应该立下功业,不应该东躲西藏不如举事,等待天下的大变。” 洛苏问道:“你说的道理是很正确的,为什么却自己不执行呢?最终酿成了今天的祸患,唉。” 窦建德闻言再次哽咽起来,心中有无数的悔恨。 实际上在这之前,孙安祖就一直叫他去上山,但他之前不愿意落草为寇,是因为在隋朝官场中还能混,现在大隋却帮他做出了决定,除了落草为寇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洛苏又问道:“你不是普通的百姓,从你的言语中,能看出你有远见卓识,那你觉得孙安祖以及纵横在河北的高士达、张金称等义军都如何呢?” 窦建德抬起头望着洛苏正色道:“说是义军,又哪里能承担的起一个义字呢? 我之所以不愿意落草为寇,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够成就大业的人。 这一年来,他们捉到隋朝的官吏和士人后,总是毫不犹豫的杀死,然后夺走那些金银布帛,这是不对的。 我读书虽然不算多,但也知道,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多招揽有才能的人。 而这些人却都被他们推向了隋朝。 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出身贫苦,不能和手下的士卒同甘共苦,在山上就已经穿上了绫罗绸缎,开始高高在上,就像官军对待百姓一样的对待百姓。 唉。 皇帝因为残暴的对待百姓,而让天下大乱,他们却学习皇帝的做法,不用仁义去对待百姓,不为百姓所谋利,不让百姓能够安稳的生活。 这哪里是取得民心的道路呢? 这哪里是成就大业的迹象呢? 只不过是真龙出世前猖狂的盗匪罢了,但我现在不得不托庇于他们,否则就连活下去都很是艰难。 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随着窦建德的言语,洛玄夜和洛玄镜望着窦建德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窦建德只不过是隋帝国的一个小军官而已,竟然有这样的见识,这就是老祖宗说的,那些有真龙存在的阶层吗? 洛苏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就找到一个颇有见识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懂得仁义的道理,这可有些不多见。 杨广若是懂一些仁义的道理,天下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窦建德,伸手从腰间一摸,实际上却是从戒指中取出一块玉,这种玉和洛氏嫡系刻着名字的玉佩不一样,但依旧是价值不菲的宝玉。 他将玉递给窦建德,“你是个英雄豪杰,记住你今天说的,要仁义的对待百姓,这块玉赠予你,望你未来如同此玉,永远此心光明,温润光洁。 这天下的确是要乱起来了,你这样懂得仁义的人多一些,百姓大概会好过一些,有缘再见吧。” 窦建德有些愣神、呆呆的接过那枚玉,只见玉上有一只腾飞的凤凰,在背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字体似乎写着一个字。 这似乎是“洛”? 洛! 窦建德这才回过神来,他宛如被雷所劈中一般,呆呆的望着洛苏的马车远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洛氏。 还得到了洛氏的赠玉! 这就像是传说故事突然降临现实,下一刻,他心中就充斥着欣喜若狂。 …… 那一路远走的马车中,洛玄镜拄着脸颊问道:“老祖宗,您似乎很是看重那个窦建德?” 洛苏反问道:“你觉得窦建德不行?除了身世背景,他可比李渊强多了,如果说谁能创造更高的功业,我认为窦建德可以。” 洛玄镜娇嗔道:“人家当然能看出来窦建德比李渊强,至少在仁这方面,以及对待人才这方面,就比李渊强。 但他出身这么差,现在投奔那些弱小的义军,真的能在之后的大乱中活下来吗? 自古以来的义军,大多数都见不到胜利的曙光,就会倒在黎明的黑暗中,您既然看重窦建德,为什么不推他一把呢? 至少让他保住命。” 洛苏闻言却笑道:“阿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一个要成就大业的人,一定要有强大的抗挫折能力,要能坦然的接受失败才行,我为什么看重窦建德,就是因为他出身底层,一定会遭遇失败和挫折。 这很好能在日后的大业中,让他有坚韧不拔的意志。 况且,窦建德会遇上我,你以为这仅仅是巧合吗? 这也许是天意。 他是个有大气运在身的人,否则是不会遇到我的,这样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他一定会在天下取得一些功业。” 洛苏的语气很是平淡,但话中所透出的信息,却让洛玄夜和洛玄镜也不由悸动,即便身为洛氏子,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 只能说,和洛·天命之子·素王老祖最爱的崽·英灵转世·苏比起来,他们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老祖宗,我们去哪里?” 洛苏一指北方,“去看看这前所未有的百万大军到底有多么雄壮,去看看杨广能不能攻下辽东。” …… 杨广的大军在各种风波下,终于还是在涿郡集结完毕了。 他望着那完全看不到尽头的大军,眼中满是意气风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抵抗这样的大军呢? 杨广在蓟城让大军开拔,这支军队到底有多少呢? 他每日派遣一军出发,两支军队相距数十里,依此出发,如同长蛇般鱼贯前进,因为军队太多了,如果不这样走,根本就走不了。 仅仅旌旗就有千里! 从长安到洛阳的距离也不过千里啊,军队的行军长度,竟然从洛阳排到长安,这只要想想,就是脑子正常的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杨广御驾亲征,自然有大量的随军官员,整个朝廷都被他搬过来,三省六部全部都在,仅仅朝廷官员的队伍就有将近百里。 当洛苏三人来到涿郡后,知晓了这些事,就算是不太懂军事的洛玄镜,也忍不住说道:“杨广这是在找死吗? 这么长的行军队伍,如果遇到埋伏,会死多少?” 她的话没人回答她,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可能会全军覆灭,这毫不夸张,因为从蓟城进入辽东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穿过山脉,卢龙平冈那条道路,但是穿过大山很明显的一个问题,就是水源不好找,很可能走着走着,大军就没水了,到时候还需要就地挖井,万一找不到,那就基本上要全军覆灭死在山里了。 燕国当年就经常小规模军队走这条路去辽东。 另外一条则可以容纳大量的军队出入,那就是辽西走廊。 但这条路现在还没有完全通畅,在正常时节它是可以通过的,但如果下大雨或者涨潮,那辽西走廊就会被淹没。 如果军队在辽东遭遇了失败,一场大雨就会断绝通往辽东的道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攻击辽东国还有一条路就是水路,不过以现在的造船技术,在长江上和黄河上,还能够航行,进入了海洋,那出事就是大概率事件。 就这种情况,杨广竟然敢派遣这么多的大军去征讨辽东国,妄图用绝对的兵力去战胜辽东国,这岂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杨广当年平定江南,那是必胜的局面。 因为隋朝大军的后勤,能够源源不断的攻击,而且不可能被截断,那就是一场纯粹的拼国力的战争。 而现在,洛苏几乎可以断定,隋朝大军的粮草,一定会出问题。 洛苏来到涿郡,是想看看杨广有没有可能打下辽东。 毕竟这百万大军,是前所未有的军容,或许辽东国直接畏惧军威投降。 但杨广一个接着一个的骚操作,让洛苏几乎能够确定,隋朝真的要大败了。 “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近古大军惨烈,未之有也。” 这两句史书上才会记载的言语,让洛玄夜和洛玄镜听的脊背发寒,就像是传说中判官的判词一样。 “老祖宗,隋朝真的就没机会了吗?那些大将军或许英勇善战,能够大破辽东国。” 洛苏却冷着脸摇头,他回忆起了当初周厉王南征楚国的事迹,那个时候周厉王身边难道没有忠臣吗? 自己能看透一切不还是因为周厉王不听从,而不得不离开吗? 在征讨楚国时,难道就没有人劝谏过周厉王吗? 但最后周厉王还是死在了乱军,包括邦周最精锐的天子六军。 杨广,这个愚蠢而好大喜功的天子,他会听从那些随军的臣子们的劝谏吗? 他不会! ———— 人从不从历史中得到好的教训,汉戾帝的好大喜功并未给隋炀帝带来丝毫的警示。 隋炀帝完全不顾忌隋帝国丛生的社会危机以及已经处处烽火的天下,极度自负、傲慢自大、好大喜功的隋炀帝,以他强有力的权力,操纵着隋帝国这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车,冲上了辽东战争的轨道。 他如何会知道,这将是他帝国灭亡的前奏,汉帝国拥有着靖难诸侯,而隋帝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隋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被审核了 “那好,几位稍等,我即刻去做饭。”仆人笑着点了个头,然后径直走出去了。 他以为,随着他修为的提升,和林姿雅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将来终究会成为路人。 我看着那张记录我身份的纸上写着:“龙飞,京城人士,任开封府,捕头。”上面还盖着大红印鉴。 龙飞未睁开眼睛,好像没听见,我生气的把他抛上四号赛台。靠,还在睡。我爬上去用木棍把他只在台上,看起来姿势很怪异,不过好在不算倒下。比赛的规矩是倒在台上十秒不起或者掉落台外的都算输。 我示意李帅去喂给狐妖大王吃,没想到狐妖大王竟然把头扭到一边闭起眼睛,是无言的抗议吗?李帅没说话,他把龙肝放在地上,看那狐妖大王已经是勉强支撑身体,为什么不吃呢? 他喜欢她们,想得到她们,有着凡人的爱与欲,而现在,终于把话说清,让凡人洛南那颗心终于能妥善安放,不必再念念不忘。 林泰连声质问,嘴里又是不停地责骂,直把宝二娘说得连半句都不敢回嘴。 众人举剑刺向刑珏,刑珏扇子一转,金‘色’的粉末飞扬到空中,又缓缓落到举剑向他刺过来的众人,只要是被粉末碰到过的芯伊山庄的人,只觉得身上如被火灼一般的痛。 源源不断的能量倒是让严雄大吃一惊,也让他感觉缪可蒂刚才的表现完全就是在耍他,心情越加不满了。 缪可蒂的声音渐渐被传送阵的光芒吞噬,郑容和最后的声音也被光芒掩盖。 她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他觉得害怕,让他觉得恐惧。他更宁愿她哭,她闹,她发脾气,至少还有哭闹的力气,现在的她,像是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都被夺走了一样,她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而且轻轻一碰,就会碎。 萧洛凡异常地悲痛,没有哭,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神情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杨峰就是一惊,杭州府原来的守城官兵也就罢了,经过了跟流寇的一场大战,杭州府原有的五千官兵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而且这些人的装备和战斗力都比较差,可以说不足为虑,但那些抚标营就不同了。 一声重型枪械沉闷的激发声,程立看向了那边的结果如何,只不过入眼的确实五河士道倒地身影。 “当然听到了,怎么了琴里?”夜刀神十香点点头,声音顺着通讯传到了大厅。 “程立,结果出来了,是二,去服装店!”五河琴里在程立的脑海中说道。 他所要求的那款发型,华丽而优雅,雍容而华贵,这源自古罗瑟时代,名为公主髻,只有罗瑟帝国的公主们才允许梳理的代表着尊贵身份的特别发型。 不等他们回去叫人,余生已经走出来,巨人的嗓门大得很,他在后院听的清清楚楚。 “唔”,外焦里嫩的鸡块让他们的舌头为之跳舞。辣椒更是把他们的味蕾打开和唤醒,让它活跃起来,从而深切的感受到鸡块的焦香。 而就在他吃惊的时候,那些身影还是渐渐的消失了,弥漫在天空之上的黑云也在一点点散去。 韦昊无语以对,妖皇的算盘实在是精妙,恐怕三十六巨城的人族强者,都不知道妖皇的打算,还以为是妖皇想要灭掉人族统治真龙大陆的吧?换成是韦昊自己,要不是妖皇亲口说出来,都不会朝着那个方面想的。 所谓混沌分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化万物,由此可见,混沌的高贵不凡之处。 等到孩子们放假咯,孩子就可以给亲家们接手,毕竟上学的时候是我跟他带,放假了总要放到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里,给他们解解馋,这样的话,我跟他就可以放松咯。 镇压是要靠吨位的,只有不断充实自己,才能压得住场。未完待续。 “昨天真是对不起,今天我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聊表歉意。”徐若昭言辞恳切。 说到关上羽三个字,白起加重了语气,杀气又爆涌了出来,看来他对关上羽的恨意,已经深入了骨髓里。 高西先上了车子,不过没有进驾驶室。而是坐在了皮卡车的车厢里头,冲着刘老汉等人挥手告别。 “嗖”的一声,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大蟒蛇居然直接朝着一名军士飞窜过去,巷长的身子,直接将那军士拦腰盘起。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弟弟的依靠,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弟弟的身板儿也许很弱,但是他却同样是她坚持下去的心理依靠。 而陈元庆是最没争议的人,不管谁提出,他都会同意,事实,他自己也有可能会举荐陈元庆。 蒋晶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表情很是泫然欲泣,随即抬手捂了捂眼眶才没真的落下泪来,这一回,陈竹坐到了她身边,安抚性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直升机可是一个稀缺货物,和平时期就算是一般的团级部队都不一定有一架,更别说这些和平时期只是上班族亦或者普通经营商的首领了。 秦宜若睫毛一颤,细细想来,云激扬大部分事情不都是秦家的吗?敢情他是绕着弯儿说,他甘心情愿接受,自己就是他非常喜欢的人? 瘟疫,这于宋云谦来说,又是一记狠狠的心之穿刺,痛得他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 秦宜若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云激扬面对着她,看得清清楚楚,她是欲言又止,于是不再进逼,愤而离去。 他不断地擦拭她嘴角的血,双手发抖,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他好恨,恨她也恨自己,在这一刻,他知道她确实是自残身体,但是,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医治他的腿。而他,在她伤重的时候,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 第十四章:洛苏为家族定调! 大业八年! 日月寒微,苍天倾覆,无尽的黑暗笼罩在辽东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却红不过鲜艳的血,高举旌旗,手持战戈,却抵不过那天子声声催逼。 山城之前,横尸遍野,山道之上,血肉成泥,破碎的甲胄和兵戈零落,生不能见路,死不能瞑目,唯有怨、唯有恨、唯有怒、唯有绝望。 辽东的风吹不散征人血泪,却吹得散那些精锐的战意,在荒无人烟的黑暗中,数十万人的尸骨,横陈,高聚! 涿郡。 杨广失去了往昔所有的骄傲,他如同焉掉的茄子,出征时的一切豪言壮志都在此刻化为乌有,他乘着华丽壮美到极致的车辇,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从涿郡返回洛阳。 那座他最爱的诸夏神圣之城。 他的脸上满是疑惑,他深深地不解。 他想起了他出征时所说的那些话,“百万大军,齐齐挥动刀剑就足以铲平大山,投下稻草就足以填平大海,区区弹丸之地,辽东撮尔小邦,岂能敌我大隋百万天兵哉?” 面对群臣的劝慰,他一言不发,面对群臣的指责,他一言不发。 他毫无活力。 带着悲戚的神色。 不是为那些战死的将士而哀悼,他在哀悼自己的功业难成,惨烈的失败,让他的名字将会钉在耻辱柱上? 对于杨广的失败,洛苏已经早有预料。 洛玄镜带着悲伤道:“于出征的将士,于天下斯民而言,使人痛惜。 于杨广而言,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经历此番大败,他该醒来,该正视自己的弊病了。 天下那蜂起的寇盗、义军和群雄,大概到了检验谁才是真龙的时候了。” 这世上谁不能不失败呢? 在无数年中,有无数强调苦难对人重要的言语,那不是真的在教育人苦难的必要性,而是智者在阅尽千帆后,发现苦难、挫折、失败是人生所不可避免的,上到天子诸侯,下到黎民黔首,皆是如此,人所能做的,唯有在苦难、挫折、失败中,愈挫愈勇,攀登更高的山峰。 杨广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他的一生都太过于顺遂。 他是个充满着浪漫主义的诗人,他的心中只有飘在天上的云、站在山巅的风、海中高涌的浪,以及那些史书上所记载的帝王大业。 《汉书·孝文本纪》所记——“孝文少而灵睿,长而英断,据天下四十载,致志之美,庶几康、召,盖三代以还,中国未有若此盛者。” 《汉书·孝武本纪》所记——“孝武才质高妙,以汉盖夏,混一天下,功莫盛矣,所征者服,定万世之基。” 《汉书·孝宣本纪》所记——“孝宣英明天纵,此汉运皎皎,天授圣君矣,功光祖宗,盛业泽嗣,殷宗周宣,未足比也,可谓中兴。”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何能不被杨广所向往,他想要创造一个超越古往今来的盛世。 哪個帝王,又不想在身后名中,记下一句“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呢? 数遍汉朝的帝王,只有孝文、孝武、孝宣、光武四人的本纪中,有这一句,在天下人心中,这一句都拥有至高的地位。 一个诗人是不能成为一个帝国主宰的! 一生顺遂的杨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失败的来源是他不能正确的看待这个庞大帝国,天下的臣民都期盼着杨广能够成熟起来。 如果他能够发下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认自己征讨辽东的错误,以大隋深厚的底子,他有无数次机会,来拯救这个充斥着危机的帝国,让天下重新回到正轨。 诸如窦建德这一类造反的义军以及盗匪,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打击,然后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迎来死亡。 洛玄夜静静地驾着车,洛玄镜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洛苏望着车窗外的青山碧水,在那苍翠的青山中,有多少尸骨埋葬呢? 在那碧水中,又有多少鲜血流淌呢? 他数不清,他不愿意去数,谁能让天下大同呢? 素王老祖都不曾做到。 凭白去想那些,只能让这一颗清白的良心放在碳火上不断炽烤罢了。 洛苏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生在人世间,身居最高层,拥有一颗清白的良心,可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他回想起杨广的过去,淡淡道:“阿镜,你知道,道理为何是道理? 因为它是人所需要、大多数人却又没有的珍贵东西。 遇到挫折,从苦难中升华,承认失败,寻找原因,改正它,超越它,这是一项极其罕见的品质和能力,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杨广,我对他大部分的低评价,便来自于,他没有这种面对挫折的能力,否则仅仅是残暴,可亡不了国。” 洛苏的话让洛玄夜和洛玄镜皆是悚然一惊。 洛苏靠在柔软的垫子中,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睡中,车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静的可怕,气氛凝重。 …… 大业八年末,沉寂了几个月的杨广,在朝堂上向着帝国中枢的官吏发出了战争前奏。 大业九年正月初二,杨广的征兵政令向着天下一百九十多个郡县发出。 圣旨诏令中,杨广再次恢复了大业七年的意气。 他向着天下的臣民发出战争宣言——“天子受四海之图,六合之尊。 接受天下的朝拜,于内使诸夏列邦臣服,于外使四夷进贡,这是天子遵从上苍之令所应该拥有的浩瀚。 圣人如何说呢? 天下有大道时,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如今天下有道,辽东国,不能品察上天的旨意,不由天子授予征伐的权力,不曾进入天子的统治。 甘愿作为蛮夷停留在四夷中,傲慢的对待天朝上国,这是不尊上天的表现。 朕立志,纵然拔起群山,填平大海,也要平定辽东国。 这是天下的大事,这是万古的大业,混元为一,六合八荒,惟有天子独尊。 朕调集天下的子民,使群臣、诸吏、万民,皆能共享天下万古大业之辉,尔其钦哉。” 洛阳宫中。 皎洁的明月落在殿前,遥遥的,有清冷的月光潵进殿中,伴着风,月光照出的树影在摇曳,宛如紧勒着纤腰的美人。 殿中的宫女静静跪在两侧。 杨广不在皇位上,他望着自己手中的圣旨,那一字字一句句,都不是宰相所制,而是他自己写下。 文字华美,明明是寒冷的诏令,却有文赋的美感。 他手中提着剑,四周是明明耀耀的装饰,瑞兽上镶嵌着黄金和珠玉,一根根廊柱上,无数菩萨佛祖面带慈悲的望着他,仿佛在可怜他一般。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噙着泪水,他在宫殿中,舞着剑。 他在高歌,在饮酒,在作诗,他浑身散发着阴郁,一剑剑,那些阴郁渐渐散去。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攻败西燕国时,所写下的这首诗,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岩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他颂唱着,萧皇后在为他应和,乐师在奏着弦乐,以及咚咚作响激昂的鼓声,杨广将手中酒壶径直抛下,发出铛铛的声音,他摇摇晃晃的来到萧皇后身边,直接向怀中依偎,半醒半醉问道:“皇后,你说朕此番能不能大胜,攻败辽东国?” 萧皇后轻抚杨广面颊,强笑道:“陛下万岁万安,定能一战功成,辽东撮尔小邦,定败无疑。” 杨广闻言哈哈大笑,“说得好。 此番朕由诸军大将各自节制,定能一战而下,辽东不足为惧,朕会在辽东城写下此生最好的诗篇,用辽东人的头颅铸就最好的冠冕。 朕……” 他睡着了,睡在温香软玉中。 天下人却睡不着。 这天下官民间,有一条宛如天堑的鸿沟,昏君在祸乱天下时,百姓自然是极其惨的,但官吏则不一定。 正如那大运河以及各项土木的修建,死的大多是百姓,官吏不过是监管者而已。 但从洛阳而来的征兵令,却让天下的官吏以及百姓,几乎站在了一条阵线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念头。 大业七年那场几乎倾尽了大隋国力的战争,那场几乎让大隋粮仓为之枯竭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没多久,数十万将士的尸骨还埋在辽东的山川中,数十万英魂尸骨未寒。 天下为之震撼,天下为之侧目,天下为之泣泪。 数百万的百姓为亲人逝去而悲伤不已,无数濒临破产的百姓,还没有从失去劳力的痛苦中缓和,失去丈夫的寡妇正带着婴儿艰难求生,失去供养的老人饿死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中,相伴他们的惟有寒风凄雨,以及冰霜冷冬。 旧日的伤痛还没有抹平,现在,帝国的皇帝,诸夏的天子最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就要再次征发他的子民,这个皇帝难道是疯了吗? 他难道要让所有的悲剧重现,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丧失亲人的痛苦,君臣父子,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君王和父亲呢? 官府派下来征发兵役和徭役的官吏被杀死在山村中,在广袤的河北以及山东大地上,那些隐藏在山中的村庄,几乎成为了官府的禁区,没有任何官吏敢于踏进其中。 愤怒的百姓撕下了隋朝的衣裳,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造反的行列中,面对河北以及山东的乱象,杨广依旧是那副不曾在意的表现。 他从不曾将这些放下锄头的农民放在眼中。 数百人就能追着数万农民军杀,这是杨广所知晓的,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 面对杨广的诏令,因为洛苏的分析,洛玄夜和洛玄镜早就有预料,但真正看到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老祖宗,这次杨广能胜利吗?” 洛苏望着窗外淡淡道:“谁能言明一场战争的胜利呢? 上一次失败就非常不可思议,却合情合理。 这次依旧是隋朝占据优势,但有杨广在,一切便是未知的。” “老祖宗,天下首重在君王,但若是君王不肖,我们又该如何呢? 那些逆天残害生民的自然可以诛杀他。 但若是未曾到那等可以诛杀的程度,又该如何做呢?” 洛玄镜望着洛苏,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洛苏闻言陷入了沉默中,他在思索该要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在政治中,想要保持一颗清白的良心有多难呢? 那几乎是做不到的。 因为那需要做到公平,公平的做事,那产出的结果就是符合良心的。 但公平。 这两个字说说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人与人实在是过于不同,面对一个问题,十个人中有两个人怀着不同意见,那便按照八个人去做,这似乎是公平的。 但真的公平吗? 两个人的意见被剥夺了,如果被剥夺的是生命呢? 剩下八个人,有五个人意见相同,剩下三个人便要去死。 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分出高下与生死,世上一人独尊的时候,大概就有公平存在了。 在治理一个国家的过程中,什么才是公平呢? 即便是姬昭和洛苏也找不到答案。 在两个人手下有没有无辜人的性命,那一定是有的,有没有冤屈的鲜血,那一定是有的。 统治一个广袤的王朝,每一道政令都会影响无数的人,想要尽善尽美不可能。 那该怎么办呢? 这是洛玄镜问过洛苏的所有问题中,最难以回答的一个。 这是理想和现实的界限,该要划在哪里的大事。 这是未来洛氏和皇朝绑定时,要以何等态度对待皇族的大事。 沉吟了许久,洛苏缓缓说道:“不以私人道德去要求君王,不为私仇而审判君王,只关注会影响天下的大事,只关注会影响历史人心的大事。 在能够做到的情况下,尽力规劝君王的品德,使君王持身以正,如果君王犯下过错,不影响天下,那就是君王和臣民的私仇,我们不关注。 正如周桀王和他的儿子间,周桀王破坏了作为君王和父亲该做的,那他的儿子杀死他,史书不应该贬斥他,这件事影响很坏,所以史书还要贬斥周桀王,来匡正人心,告诉世人谁是对的。 如果周桀王的儿子不能杀死周桀王,史书依旧要记载周桀王是错误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不要因为对错而影响国家的运转。 如果现在君王杀死了一个直言进谏的大臣,那大臣的儿子便是君王的仇人。 如果杀死君王,会让天下动乱,那我们洛氏就不要去主持这场复仇,这将是私仇。 大臣的儿子能杀死君王,我们赞扬他的行为。 如果君王像是如今的杨广,他让天下无数人都陷入苦难和死亡的边缘,他的死对天下好处太大,那就要毫不犹豫的去推翻他。” 洛玄镜和洛玄夜听的很是认真。 洛苏讲的也很清楚,听罢之后,洛玄夜没什么感觉,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洛玄镜却有些欲言又止,洛苏微微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太偏向君王了?” 洛玄镜忙不迭的点点头,洛苏第一句就是天下君王首重,这世上有弑君之罪,却没有人说弑杀臣子的。 按照洛苏所讲的,影响天下的大事,那自然几乎都集中在君王身上。 洛苏抚摸着洛玄镜的小脑袋轻声道:“因为这是如今天下皇帝专制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啊。 如果想要改变,那就要找到更好统治帝国的方法。 但没有。 尤其是我将要做的事情,需要一个绝对强有力的中央政府,需要一个绝对强有力的皇权,在我的时代,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未来改变这些事,就交给你们了。” 洛苏对洛氏族人说话,一向是温声细语的,现在也同样如此,但洛玄镜和洛玄夜却从洛苏刚才的言语中,听出了铁血冰冷的味道。 这一瞬间,洛玄镜就明白了为什么老祖宗能成为洛氏第一人,为什么素王老祖会选择老祖宗转世来拯救家族。 因为老祖宗心中虽然有大爱,却不受到任何的道德指责,没有任何的道德负担。 他是真正践行着洛氏灵活底线的人,或者说,他是洛氏这一道的开创者。 他根本就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有丝毫的犹豫。 洛玄镜带着嗫喏低声道:“老祖宗,我明白了。” 洛苏又摸摸她的头,轻声道:“明白就好。 你们这些孩子,没有素王庇佑,能理解也算是不易。” …… 正如洛苏所说,隋朝的国力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即便是远征辽东,但十倍人口,失败依旧极难。 大军分成数路,一路进攻平N,海陆数面夹击,主力则猛攻辽东城这座辽东国第一城。 隋朝各种攻城器具都上阵,辽东城看着虽然固若金汤,但只要杨广不计代价的攻下去,辽东城一定会出问题。 在陆地上,隋朝也取得了不少的进展,辽东国能在隋朝的进攻下维持这么久,就是因为山城难以进攻,在野战方面,自然是不如隋朝军队的。 隋朝大将也多有人才,来护儿等人皆是猛将,相比第一次进攻辽东,这一次虽然依旧陷入了僵持,但有远见卓识的人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这世上没有孤立的事情,皇帝的几乎每一件事,都会对未来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 有的事情影响很小,比如今日杨广吃了一颗青菜,但有的事情则很大,比如杨广发布了一道诏令。 杨广有一个和杨坚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多疑。 在法家看来,这是优秀君王的品质,但实际上达成的效果是破坏性的。 他破坏的是政治氛围。 会让朝堂陷入一种大逃杀的境地中,在君王多疑的情况下,臣子首先所要做的,是保证自己不被怀疑。 而已经怀疑自己被皇帝所忌惮的臣子,则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有能力,造反,要么没能力,等死。 杨玄感。 隋朝最顶级的贵胄之后,杨素之子,声望卓著,他毋庸置疑是有能力造杨广反的那个人,在他怀疑杨广忌惮自己时,他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杨广还为杨玄感送去了一个大才,叫做李密。 李密的出身并不比隋朝皇族差,但后来的境遇却完全不同。 杨氏化家为国成为了皇帝,真正的走上了人生巅峰。 而李密却只能成为杨广的宫廷侍卫,甚至因为杨广随意的一句话,就丢掉了这个官职。 杨氏可预见的将要辉煌百年、数百年,而李氏却将要在短短数十年中就败落下去。 这就是化家为国的魅力。 当杨玄感举起反对杨广的大旗的时候,天下俱静! …… 在杨广一次次的折腾下,天下义军的烽火,早已经是遍地成风,但在杨广以及许多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些活不下去、穷疯了的暴徒在抢劫而已。 这些人只不过是自娱自乐而已。 在某种程度上,杨广的看法并没有错,这些义军看着声势浩大,但看天下的门阀士族,没有任何一家站队这些义军。 天下的门阀士族都在努力维系隋朝的统治,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人都是杨广的忠臣,即便是在杨广一次次的东征中,不少家族损失惨重,但这些帝国的中上层,都没有想过抛弃隋朝,另开炉灶。 经历过数百年乱世的门阀士族,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乱世中了,就算是杨广瞎搞,但这至少是一个统一的天下,有稳定的上升渠道,不用在刀锋下,担惊受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现在杨玄感叛乱了。 杨素之子,开国元勋的后裔,大隋臣子最高爵位,从一品的楚国公,仅次于正一品的亲王。 从二品的勋位上柱国,这是最高级的勋位。 从一品的文散官开府仪同三司。 从一品的武散官骠骑大将军。 还有礼部尚书的实职,他还年轻,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未来以正一品的职官致仕是很有可能的。 他在隋帝国的政治版图中,有多么重大的影响力从这一连串的官职就能够看出来。 他的反叛对隋帝国高层、中层以及底层都是震撼性的。 最恐惧的莫过于杨广。 当杨玄感叛乱的消息从中原传到涿郡时,他只觉一阵阵眩晕。 他愤怒的向所有随行而来的臣子怒吼着,“杨玄感,豺狼本性,该千刀万剐。” 他的愤怒中带着浓浓的颤音,这是他心虚至极的表现。 在杨广看来,和那些泥腿子不一样,杨玄感振臂一呼,真的可能会有更多的门阀士族跟随。 那些盗匪就连一个县令都不能劝降,但杨玄感可能却可以劝降更多身居帝国高层的官员。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下令,“立刻传令诸军,返回中原平叛,将杨玄感抓起来杀死,朕绝不饶恕他。” 河北和山东的烽火已经燃烧了几年,杨广却毫不在意,杨玄感只是刚刚举起反旗,杨广就放弃了辽东刚刚好起来的局势,要率领着几乎所有的军队返回中原去。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杨玄感的造反大军,行进的很是顺利。 几乎没有遭遇到像样的反抗。 杨广催促着辽东的数十上百万大军,无数的士卒刚刚踏进辽东,就急匆匆的返回。 这种匆忙的撤退,自然遭遇了难以想象的伤亡。 相比那些士卒的伤亡,那些来不及带走的辎重,那些刚刚堆在城下的大量粮草,无数的军资,攻城的器械,都落在了辽东城下。 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任谁都能够看的出来,辽东国将会更加强大,但杨广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要立刻将杨玄感的叛乱平定下去,让所有的门阀士族看到,大隋依旧强悍,不要怀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洛苏几人恰好走到了洛阳附近,而后就听到了杨玄感大军正向洛阳而来的消息。 “杨玄感这么蠢?” ———— 一个中央帝国的灭亡,总是会有如下经历,即帝国统治者的威望大幅下降,中央朝廷的威望不足以安定四方人心。 政治威望是一种政治运转必须的稀缺物资,在大多数情况下,开国君主会通过攫取军功来保持自己的政治威望,在帝国的中期,开国君主会通过宏大的仪式以及严密的秩序来维系政治威望,一部分君主在意识到政治威望下降时,会使用大规模的杀戮,来用政治恐惧代替政治威望的缺位,但政治恐惧是拥有巨大负面效果的,当恐惧不能再震慑时,帝国就会在瞬间崩塌。 杨玄感的叛乱在经济基础上对隋帝国的打击,远远不如民间风起云涌的起义军,但他极大的打击了隋炀帝的政治威望以及隋帝国的中枢稳定,这种伤害逼迫杨广在帝国崩毁的道路上,再次前进。——《隋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五章:素王不许,太阳也不能落山! 杨玄感在李密所给的上中下三策中,选择了下策。 围困东都洛阳,无论从何种角度如何来看,对杨玄感都是一着错棋。 洛阳悍然屹立于洛水畔,如同巍峨的泰山,杨玄感望城兴叹,困顿于此。 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洛苏走进了杨玄感的军营中。 其时,军营中莹火通明,杨玄感以及他大军中的一众高层都坐在帐中。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知道杨玄感将他们召集来是要做什么,只能见到杨玄感在上首坐立不安的望着帐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杨玄感回想起午后的传信,如何能保持平静,在如今这个僵持不下的境况下,遇到这种堪称奇遇之事,他只能将希望放在其上。 不多时,那油灯在噼里啪啦中烧到了生命的尽头,一盏油灯暗下去,让帐中众人视线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杨玄感正要发怒吩咐人去添油。 便见帐前侍卫突然掀开了大帐的帘帐,当先走进一个面容清隽、玉树临风,浑身上下透着凶悍之气的男子来。 那男子手不住向腰间探去,却腰间无剑,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顶级的剑客,正是洛玄夜。 他脸上挂满冰霜,丝毫不收敛自己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势,帐中众人也是见多了生死的人,但和洛玄夜这种手刃过上千人的顶级杀生者一比,便不可以道理计了。 洛玄夜圣痕隐没,众人自然不曾认出他来,正惊疑见,便见他左挪一步。 杨玄感正要出声询问,却见洛玄夜身后走出两人,一男一女,皆是钟灵毓秀之属,芝兰玉树之姿,自然便是洛苏和洛玄镜。 当洛苏和洛玄镜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杨玄感直接探起身子,手指紧紧捏住面前的桌案,死死盯着二人,不,是盯着二人眉间的圣痕! “洛氏!” “洛氏嫡系!” “圣痕!” 不要说杨玄感,就连已经认为有些绝望,心中认为杨玄感必败的李密,也忍不住惊叫出声,他万万没想到杨玄感竟然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杨广苦寻不得的洛氏嫡系,杨玄感是从哪里找来的? 先期的震惊后,众人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洛氏嫡系主动联系,否则杨玄感不会也这么震惊。 从十几年前,天下就已经开始流传洛氏南归的谶言,而后愈演愈烈,但始终没有洛氏嫡系出现,正当众人都已经这只是一场极大的政治谣言时。 洛氏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洛氏嫡系想要做什么? 杨玄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使人为洛苏三人安排落座,李密缓缓坐下,紧紧盯着洛苏三人,炽热的目光让洛苏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为杨玄感献上三策的李密? 这等危急存亡之秋,杨玄感也不再废话,径直问道:“公今日给玄感来信,不知有何教玄感?若有益处,玄感定听从之。” 洛苏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而后淡淡说道:“今日我来到将军营中,是因为将军起兵反隋帝,不忍见将军败亡,所以前来劝将军,放弃洛阳。 我曾经听有谋士给将军献了三策,如今三策中,上策已经不能施行。 但进入空虚的关中,却还有极大的机会,将军若是不想死于勤王诸军,进入关中便是唯一的选择。” 李密瞬间眯起了眼,他没想到洛苏竟然是来劝说杨玄感进入关中的,这和他的思路不谋而合,只不过杨玄感不听,这让李密很是焦急,从造反开始,杨玄感所做的选择,每一件都愚蠢至极,堪称肉食者鄙的典型。 这位洛氏子能够让杨玄感改变主意吗? 杨玄感闻言有些犹疑的问道:“公何出此言呢? 待玄感攻破洛阳,百官家眷便落入我手,隋朝社稷便于我掌控,这才是正道,公可是为隋朝而来?” 李密无奈闭眼,这杨玄感的脑子,看来自己要早做退路了。 洛苏眼皮一跳,杨玄感让他想起了周厉王,好在他本就不是为了救杨玄感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洛苏不想说话,洛玄镜便嗤笑说道:“杨广统治天下仅仅九年,就有两百万人因为他而死去,有千万人受他奴役,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中。 这样的暴君,就连汉戾帝都不如他。 老祖宗怎么可能为隋朝做说客,今日在此,借着明公的威望,好叫天下群豪知晓,我洛氏南归第一件事,便是革了隋朝的天命。 就如同武王伐纣那样。 让杨广知道,独夫民贼,在素王垂眸之地的唯一下场,便是身死。 洛氏两百年不曾出现,素王沉睡不曾醒来,但人间依旧有正道。 明公是隋朝元勋反抗的第一人,所以今日老祖宗出现在这里。 明公可还有什么疑问吗?” 洛玄镜容貌娇美,伶牙俐齿,口齿清晰,她常年待在洛苏身边,耳濡目染,许多洛苏不说的话,都由她来说,此刻她一说,就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让人震撼。 洛氏这個传说中的家族,南归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革除大隋的天命! 毫不遮掩,毫不犹豫,就是这么直接。 一个家族,面对一个强大的王朝,说我要你的命。 这些人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比这番话还要猖狂的言语。 那个两百年不曾出现过,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家族,在这一刻,突然就跃然纸上,变得鲜活起来。 两百年了,这个家族还是没有变。 诛独夫。 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词汇,突然在这一刻跃到了众人脑海中,洛氏诛杀过多少独夫,有失败过的先例吗? 没有! 细细想来,和洛氏站在对立面的人,都失败了。 即便是当时打不过,但架不住洛氏能活,从邦周建立,到现在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了,素王和周武王诛除了商纣王这个著名的暴君,现在他的子孙,在一千五百多年后,商议着要诛杀另外一个暴君。 这就是时间的伟大力量啊! 众人在感慨,杨玄感在感慨完后问道:“不是我怀疑洛氏的立场,但诛除独夫,需要强大的实力,当年武王伐纣能成功,是因为邦周的实力胜过殷商。 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实力或许是不足的,洛氏既然要诛除独夫,可有什么杀手锏。” 杨玄感这是想要让洛氏拿出一些东西来证明下实力,不能仅仅凭借嘴上下一碰就完事。 洛苏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直接站起身,洛玄镜同样起身,裙摆飞舞,跟在他身边,洛苏认真的望了杨玄感一眼,说道:“你可能搞错了一些事,我不是来投靠你,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我来到这里,只不过是给你指点一条生路,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个建议,让你能够安稳的占据关中。 这不是我欣赏伱。 仅仅是因为你在隋朝中的身份地位足够高,你反对杨广会对隋朝的威望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失败的这么快,仅此而已。 你有取代杨广的心思,这无所谓,但你竟然认为我洛氏会下注支持你夺取皇位。 我不知道该说你太过于自信,还是自负。 当年汉高祖也没有得到洛氏的支持,只不过是有洛亦几个子嗣帮助他而已,你算什么?” 剩下的话洛苏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这样的举动却更有侮辱性了。 杨玄感直接被气的血气上涌,想要让帐外的卫士将洛苏三人拦住,只听几声闷哼,洛苏三人施施然离开了帐中。 李密向杨玄感道一声连忙追了出去,在军营外一里处追上了洛苏几人,不仅仅是洛苏几人,还有十几骑沉默不言的铁骑,李密一看就知道是天下顶级的精锐,恐怕各个都能以一当十。 “洛公留步。” 李密相当的有胆识,双方刚刚有了些许冲突,他竟然还敢追上来,“楚国公口不择言,还望洛公莫要放在心中。” 洛苏掀开车帘,借着月光上下打量了李密一眼,而后毫不在意的问道:“你认为我今日去找杨玄感是为何?” 李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蒙了,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密实不知,但想必不是为了楚公的大业。” 洛苏嗤笑道:“杨玄感能有什么大业?自古哪里有蠢货能得到天下的?你是个人才,该走就走,留在杨玄感那里,不过就是个死。 今日我虽然和他不欢而散,但我今日所言,他会听,明天他就会往关中撤退,夺下关中后,杨广统治帝国的一个基本盘就会断掉。 尤其是他身边的禁卫军,我记得是叫骁果军吧,多是关中人,占据关中,这支军队算是废掉了,甚至直接让杨广麾下的大军自杀自残起来,也是正常的。 隋朝的命运,将要断绝了。 临走前,与你说一言。 如今的洛阳比之从前更加危险,杨广修建运河死了无数的人,但这条运河的确是沟通南北的关键所在。 自古以来山川的改变,都会改变天下军事政策的局势,譬如崤函通道中的几座关隘,譬如通往蜀中的道路,你想必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运河的出现,让天下军事形势再次发生了改变。 北到涿郡,南到江都,有这条运河在,那些勤王军的速度以及粮草运送的速度,会快的惊人,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密听着洛苏所言,只觉遇上了知音,他之前给杨玄感献中策,就是为此,关中那是帝王基,从周开始,历代帝王几乎都是从关中出来的。 又听到有关于运河的论断,让他只觉汗毛直立,来不及细想,眼见洛苏要走,李密连忙又问道:“洛公,贵女方才说洛氏要革除隋朝天命,可是真的吗?” 他实际上是想要问,洛氏真的有把握吗? 这很重要,重要到会决定他未来人生的方向,如果洛氏真的有绝对的把握,他就会在反对隋朝这条路上,一直走到黑了。 洛玄镜放下车帘,马车悠悠远去。 只留下一句话在李密耳边回荡——“素王不许,太阳也不能落山!” 洛苏几人在李密眼中飘然远去,独留下李密,他震撼于洛苏所言,却也知晓了洛氏的底气。 他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返回杨玄感营中,如今天下之大,处处烽火,根本就难以找到容身之处。 杨玄感虽然不成器,但至少还是最有前景的势力,先暂时待着,再琢磨未来。 夜渐渐有些深了,洛玄镜已经靠在洛苏肩头昏昏欲睡,洛苏却仿佛能穿透车顶,看见那繁盛的群星般。 洛玄夜时不时掂一掂手中的马鞭,却最终还是放下。 …… 日出东方,曦光微张,红中透出金光来,洛苏几人从客栈中离开,这辆马车走过了万里的江山,依旧不曾停下。 经历了昨晚在杨玄感军营中的事,洛玄夜和洛玄镜更成熟了一分,对洛苏之前说的那个道理有了深刻的认识。 每日里洛苏都会教导洛玄镜和洛玄夜很多道理,在一个月前,洛玄镜和洛玄夜曾经问过洛苏,“老祖宗,我们这样不停的走,却不去做事,是为什么呢?” 洛苏当时只是轻笑着说道:“因为除非家族全面南归,否则我们没有力量去做事,你们以为家族现在登高一呼,天下的群雄就会响应吗? 你们以为现在家族登高一呼,就能够达成阿陵那样的效果,成为诸侯盟主吗? 你们有些低估了时间的力量,有些高估了家族的影响力,没人愿意凭空给自己头上安上一个爹。 也没人会因为那些历史和传说而真的发自内心的信任。 李渊、窦建德以及我们所遇到的那些人,他们对家族的畏惧以及崇敬,是一种对传说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敬畏。 就如同上古的娲皇和羲皇如果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也会震惊莫名一样。 但那不是政治威望,也不是政治信任。 现在在未来那些可能成就的豪杰之前出现,就是为了立人设,换个词,这叫做养望,以一种高士的身份出现,等到了关键时刻,就可以凭借这些来呼唤天下豪杰覆灭隋朝。 这一次,我们要一个干干净净的王朝。” 当时洛苏说的时候还没有实感,经历了杨玄感这件事后,二人都明白了洛苏所说的,的确是不能活在过去的辉煌中。 …… 洛苏三人飘然远去,李密回到杨玄感军营中,便见到杨玄感还阴沉着一张脸,其余人有的脸上带着愤怒,有的则装作愤怒。 见到李密独自一人回来,杨玄感愤然道:“纵然是传说中的洛氏,是否也太过于过分?本公贵胄出身,如何还不如汉高那个混混? 本公将要奄有隋朝天下,如何不能使洛氏出仕? 他当真还以为,这天下是周室和汉室时吗? 玄邃,那位洛公可说什么了?” 杨玄感前面说了那么多场面话,结果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事实证明,他没自己想的那么硬气,李密硬着头皮说道:“洛公没有说其他,卑职问革除天命是否为真。 洛公说,素王不许,太阳也不能落山!” 这霸气纵横的一句话,直接把帐中众人震住了,杨玄感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他才问道:“本公决定继续攻打洛阳城,玄邃以为如何?” 李密抱拳作揖道:“自古以来,多有劝谏君主而走上绝路的,比干因为劝谏纣王而死去,邦周时期劝谏君主多有被疏远的,近古以来就更不必多言,明公先考就是因为劝谏杨广而被疏远怀疑。 现在我不敢说实话,因为还想要留在明公身边出谋划策,但我又不能说假话,因为那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忠臣该做的事情。 明公想要进入洛阳称王,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道路。 您起兵以来,因为杨广的昏庸无道,以及您的声望卓著,得以攻城略地,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是洛阳城不是如此,长安虽然是都城,但是杨广不重视那里。 洛阳才是杨广真正的首都。 方才洛公言说,这里有杨广修建的运河和驰道,上可以连接涿郡,下可以连接江南,四方的援军可以迅速的来到这里,我们在这里碰壁,将要陷入死无葬身之地了。 唉。 进入关中大概才是真正成就大业的机会吧。” 杨广疏通运河,将过去修建的那些运河连接起来,固然有自己享受的因素在,但为了沟通南北也是其中很大的原因,而且运河的确是可以做到,因为运河的开通,洛阳的兴盛速度简直快的惊人。 如果不是杨广把天下搞得大乱,作为南北沟通、东西贯通的中枢所在,洛阳会让天下人感受一番,什么叫做“船只漕运拉来的大都市”,交通不便利的长安,是绝对不可能比洛阳更繁华的。 正如洛苏预料,杨玄感本就有了走的想法,又听到洛苏随口说出的有关于运河的论断,立刻感觉大事不妙,他心中后悔和洛苏不欢而散,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但话语转变很快,“玄邃你说的有道理,传令全军,明日开拔,前往关中。” 李密闻言大喜,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劝动了杨玄感。 …… 洛苏一行人从洛阳离开,就准备进入关中,李渊作为大隋天子的近臣,自然是要跟随杨广前往辽东,他之前负责督运粮草,现在正在返回洛阳的路上。 他的家眷则都留在关中,现在洛苏就是准备前往关中,去见一见李家人,看看他们还认不认这门婚事。 “老祖宗,您觉得杨玄感能顺利夺取关中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呢?” 洛苏颇为惊奇的望了洛玄镜一眼,询问道:“我家阿镜这是有大长进,说说看,你怎么觉得他不靠谱?” 洛玄镜有些羞,但还是分析道:“杨玄感之前就在各种选择中,每每选中最差的那个,而且为人优柔寡断,现在他就算是知道要进入关中,但关中不是平地,不是他想来就来,即便再是轻松,但依旧有数道关隘,他只要在任何一道关隘上,浪费时间,就会失败。 他这个人,失败貌似是正常的。” 洛玄镜的分析,已经颇有论事的精髓,人世间所有事,归根结底是人的比拼,人不行,事就不成,而杨玄感有一切优越的条件,唯独没有个人能力。 洛苏笑着说道:“阿镜你分析的很对,杨玄感进关中的概率不大,不过只要能多拖一点时间,就能对隋朝的声望打击的再深一点。 现在还有大批帝国贵族和官吏在效忠杨广和隋朝。 这些人以及门阀士族不反对杨广,推翻隋朝的大业就不可能成功,只有这些人出手,那才是民怨沸腾到极点。 那个时候就是家族彻底南归的时机了。” 家族彻底南归! 洛玄镜和洛玄夜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敢战士将会重新回到天下人的视线中。 嫡系子弟将会全部回到中原。 虽然昭城暂时恢复不了,但洛氏会在天下间重新聚集。 马车快速的路过那早已被废弃的秦函谷关,曾经万夫莫开的雄关,如今伴随着黄河水位的下降,已经出现了宽阔的大道。 洛苏望着这一幕,却开始思索要如何整治黄河,黄河和长江,孕育了诸夏的文明。 但相比于长江,黄河实在是太能出事,生活在黄河两岸的百姓,又太过于多,导致帝国每年投入在赈灾以及修整黄河上的费用,就极高,这都是白白耗费的资源。 进入关中后,这里的情况要比关东好一些。 除了后汉一朝,大多数时候,关中的情况都比关东好一些,因为这里不是主要的赋税区,百姓的负担就会轻一些。 洛苏一行人没有什么停歇的进了长安。 长安相比于十数年前,有了明显的衰败,这自然是因为杨广的折腾,天下就没有不衰败的城池,但长安更明显一些,因为长安还在事实上失去了帝都的地位。 洛阳虽然是东都,但在杨广登基的这九年,洛阳就是实际上的帝都,他在这里执政以及颁发诏令,就连朝廷的机构三省六部九寺,以及各种军事机构,都被他搬到了洛阳。 帝都的资源富集是不必多言的,失去了关东物资供养的长安,当然会显得破败一些。 不过舍去那些表面上的浮华,长安的贵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几乎整个隋朝最有权势的贵族,都在这里,正是压制了江南士族、山东士族的关陇勋贵。 之所以说是勋贵,而不说是士族,自然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数不是士族,而是擅长打仗的军事贵族出身。 李渊前往辽东督运粮草,只带着自己的妻子去,他的孩子们都留在长安,如今李渊已经有了五子一女,其中四子一女都是他的妻子窦氏所生,另有一子则是万氏所生。 唐国公府在长安算是显赫人家,虽然李渊因为父亲早逝,所以官声不显,但他毕竟是杨广的表哥,这份关系还是相当亲近的。 所以洛苏想要找到唐国公府很是简单。 他花了一些钱,向唐国公府送上了一份拜帖,然后便等待着回应。 …… 李府。 如今李渊不在,掌管府中大事的便是李渊的长子李建成,他出生比较早,比李渊的次子李世民都要大十岁,现在已经成家。 这份拜帖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刚刚打开,就神色大震。 当初李渊和洛苏相遇之事,他自然是和李建成讲过的,或者说这件事在李家中,不算是秘密。 李渊这个人,虽然深谙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但是或许因为幼时就失去了父母,所以他很注重家庭中的感情。 他对自己的妻子是真爱,对自己的儿子们,就更是宠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好父亲。 那份拜帖上写着当日洛苏和李渊的约定。 李建成将拜帖收起来,连忙将自己的胞妹李秀宁以及李世民等人唤来,现在府上就他们几个兄弟。 几人都有些奇怪大哥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唤众人,还以为是李渊从辽东的战场上回来了。 等到匆匆到了厅堂中,便发现李建成有些焦急的踱步,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色彩。 李秀宁匆匆走进,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这个年龄不结婚,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每每有人来说亲,李渊就说,李秀宁已经许配出去。 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秀宁有个未婚夫,只不过李渊从来都不说是谁,这在权贵圈子里面都算是一桩迷案。 尤其是随着李秀宁越长越大,已经超过二十岁,就连李渊都开始着急,甚至想要给李秀宁找个人家算了,但是李秀宁自己不愿意,窦氏也不同意,于是李渊只能听从妻子和女儿的,就这样干等。 望着出落的高挑美丽的妹妹,李建成突然一阵轻松,没等众人发问,他就对着李秀宁笑道:“妹妹,你的未婚夫君,来到了长安,还送来了拜帖。” 啊? 几人皆是一愣。 (本章完) . ------------ 第十六章:李家诸子女! 李建成微笑望着李秀宁。 不过十五六岁的李世民,十二岁的李元吉和李智云,几人都将惊奇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姐姐,李世民更是直接低声问道:“大哥,可是那传说中的洛氏?他们到了长安?” 李建成温声笑道:“还能有谁?自然便是洛氏。” 顿时堂中便响起几道惊呼,李建成连忙抬手低声道:“声音低些,不要声张出去,现在可不是以前。” 李秀宁虽是女子,却是满身的英气,听闻未婚夫婿上门,她虽有些羞涩,但依旧落落大方的对李建成问道:“大哥,虽隔了这许多年,但生人在世,自当一诺千金。 既然洛氏送上拜帖,我李氏自然当迎贵客入府。” 李建成和李世民闻言则颔首,李元吉却撇撇嘴,但没说什么,李智云则有些懵,只知道看热闹。 李建成温声道:“父亲和母亲皆不在,家中事由我和你们大嫂做主。 兄弟几人不要堕了我李氏的颜面,先请洛氏贵客过府,待父亲回来后,再商量婚期。 你们几人都记住,来的是你们姐姐未来的夫家,我李氏是知道礼数的高门,不要做出什么失礼之事,尤其是四弟,堕了你姐姐的脸面,我饶不了你。 二弟你随我去迎客,来的人中,有洛氏那位老祖宗,我们要以晚辈礼见过,可知晓?” 李世民笑着抱拳道:“大哥,姐姐放心,对我你们还不放心吗?” 李建成和李秀宁闻言都露出笑容,是啊,李家二郎,但凡见过他的人,没有谁不赞叹的,这个弟弟优秀的简直可怕。 …… 清扫门前街道,洒上些降尘水,李府里里外外都在忙碌,李建成和李世民等在府前,遥望着街道尽头。 李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皆侯在门外,纵然是长安城中,也没有几人有这个资格。 不多时,便见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李府门前,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便是洛氏了,连忙迎上去。 洛玄夜将车停下,便见到伫立于门前的两人,低声道:“老祖宗,李氏公子在门前迎接。” 李建成和李世民便眼见着车帘掀开,显出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来,那女子眉眼婷婷,眉间系着一条黑色丝带,与青丝落在一处,映的肌肤如雪。 洛玄镜在车前踏板上,微微福礼道:“见过二位公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齐回礼道:“贵女安好!” 洛玄镜扶着洛苏走出,脆声道:“这便是我洛氏的老祖宗。” 洛苏是那种看着很年轻,却绝不会让人产生年轻感觉的人,老祖宗这种称呼放在他身上就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李建成和李世民这次深深躬身道:“李氏建成,李氏世民,拜见老祖宗,万安万福。” 望着眼前两人,洛苏微微颔首,他知道李渊不在,但问题不大,李建成的年纪已经很大,一桩婚事而已,能够做主。 一行人便簇拥着洛苏走进府中,李府中的众人都带着好奇望向洛苏三人,原因自然不是圣痕,洛玄镜的遮住了,洛苏和洛玄夜的隐藏了。 真实原因是三人的容颜太过于顶级,以往觉得李建成、李秀宁、李世民兄妹三人的容颜已经足够顶级,现在看来,却不如眼前三人。 这就是姑娘未来的夫家吗? 那未来的姑爷肯定也长的极好了。 待入了堂中,李建成的妻子郑氏已经让人准备了丰盛的席宴,他的妻子出身荥阳郑氏,也算是山东顶级的高门之一了。 时隔十二三年,李秀宁终于再次见到了洛苏三人。 她出落的极其高挑美丽,长长的天鹅颈,体态凹凸有致,即便是穿着侍女服,也掩盖不住一身的英气,眉眼间仿佛怒放的繁花,仅仅从面容上就能看出这是个相当刚强的女子。 于李秀宁而言,十几年前的那段记忆,是她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从死到生,刻骨铭心。 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三人,仿佛没有什么变化,那位赠给自己玉的老祖宗,依旧那副面容,当年那位洛氏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個绝世倾城的女子了,那位洛氏子,面容更冷峻了几分,眉眼却依旧好看。 此番洛玄夜知道李秀宁未来便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收敛了所有的气势,看着只是略有些冷峻而已。 李秀宁向着洛苏福礼,而后正色道:“李氏秀宁,拜见老祖宗。” 堂中很是安静,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洛苏微笑道:“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那日我曾经和你说过,给伱一桩婚事,你还愿意吗? 洛氏从不强迫,只在于你自己。” 李秀宁瞟了洛玄夜一眼后说道:“秀宁接了您的玉,自然但凭老祖宗吩咐。” 洛苏又望向李建成。 李建成正色道:“秀宁二十余岁,未曾嫁人,正是等着洛氏来娶,为了秀宁的婚事,就连世民的婚事也耽搁了,这想必是我李氏的态度。” 洛苏等人对李氏自然是有了解的,包括这些姻亲。 洛玄镜俏声笑道:“大公子所言,我等皆知晓,贵府对长孙氏的婚姻,老祖宗很满意,洛氏不喜欢那些嫌贫爱富的人家。” 长孙氏当然是隋朝的高门之一,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二人,是真正的孤苦伶仃。 对于李氏这种门阀来说,政治联姻是必须的,比如李建成和郑氏的婚姻。 李氏能够在长孙氏失势,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的情况下,依旧维持承诺娶回来,这对于洛氏来说,是加分项。 李世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在某些方面,他是个典型的贵族子弟,他从小就喜欢武事,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玩各种游戏,读书自然是读书的,但对于圣贤之道就不精通了,甚至可以说,问起经义的奥秘,两眼一抹黑,他身上充斥着一种原生的活力,仿佛有数不尽的精力,现在听到洛氏说起自己的婚事,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于他而言,婚姻可以是助力,但没有也无所谓,他从小就知道,未来唐国公的爵位会是大哥,就连这个他就不在意,他将会像祖先那些,用弓马来为自己挣得功勋。 李建成和李秀宁都确定后,洛苏就堂而皇之的坐在主位上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彻底定下这件事,秀宁,我为你选定的夫婿,就是你身边之人。 他是现在洛氏家主洛呈先的三儿子,名玄夜,字青阳,呈先是我洛氏第六十二世孙,玄夜是第六十三世孙。 你既然入了我洛氏的门,便应该知晓我的身份,为我奉茶。 我是素王的玄孙、周王朝的摄政,你们这些后辈,通常称呼我为‘洛文公’。” 静! 一片死寂,李氏众人都呆立在原地。 只有洛玄镜的声音适时响起,“邦周第二圣王周召王的老师、周召之治的缔造者、诸夏列国的册封者、挽救邦周之人、三代文臣第一人、诸子百家典籍中的诸夏圣贤。 素王老祖宗最信任的洛氏子。 蒙素王上皇恩典,英灵降世于此,振作大业。” 这些重重锤击在所有人心中,就像是听一个神话,这是完全击碎人所想象的东西,一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人,而且是那种完全被神化的人,现在却就在他们的面前。 开玩笑的吧。 李建成微微扯开嘴角,他想笑一笑。 但理智在告诉他以及所有人,洛氏为什么要扯这个谎? 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洛玄夜扯了一下李秀宁的衣袖,李秀宁这是第一次见到洛玄夜的瞳眸。 那双瞳眸依旧是寒冷的,但这一次她望到了那眼底,在万年寒川之后,那里并没有丝毫的寒冰,正相反,那里尽是鸟语花香,是温煦的暖阳。 她明白了洛玄夜的意思。 她噗通一声再次跪在洛苏面前,重重叩首,然后从洛玄夜手中接过茶,放在额头之上,清声道:“李氏秀宁,拜见老祖宗。” 不仅仅是李秀宁,其余人都跪了下来,洛文公,历朝历代的祭祀里面,都有他,现在见到真人,怎么能不拜一番。 不要说他们,就算是他们的爹李渊在这里,也得跪。 “文公在上,受我等一拜!” 洛苏朗声笑起来,他取过茶水,品了一下,洛玄镜笑道:“嫂子请起,我们来的匆忙,不曾有贵重的物件带来。 这件礼剑是周静王时所赐下,便赠予贵府,这枚宝玉,乃是邦周时,诸侯相王时向上天祈祷所用,这卷竹简,则是汉仁宗孝惠皇帝所赐下,这是汉仁宗孝惠皇帝的真迹。 还有黄金、珠玉、白银、钱、布帛,作为聘礼,还望贵府不要嫌弃。” 嫌弃? 郑氏望着那串礼单,已经有些傻眼,她忍不住望向李建成,却见到李建成也是呆滞,这幅场景让人忍不住回想起,传说中的洛氏作风。 真是大手笔啊。 众人好不容易从洛文公的震撼中回过神,就又被这大手笔的聘礼所震撼,洛玄镜笑着说道:“这份聘礼是老祖宗特意准备的,贵府倒是不必回同等价值的礼物,否则便不美了。” 族内婚就不提了,娶外面女子的时候,洛氏一般不给太过于贵重的聘礼,主要原因就是对方没法回嫁妆。 李建成几人苦笑,单论金银珠玉,唐国公府自然不虚,但这些珍贵的文物,每一件都能够让家族底蕴增加的东西,对于刚刚兴起几代的唐国公府,根本就不可能找的出来。 他们又不是皇族,如果是皇族的话,收刮天下,那宝库中,恐怕有和这些价值差不多的东西。 就连一向咋呼的李元吉,现在也有些安静下来,心中暗自嘀咕着,这个姐夫家,似乎有些不得了,他现在还不明白洛文公的地位,但李建成和李世民心中却思绪良多。 一番礼数结束后,李元吉这小子终究还是不甘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向洛玄夜问道:“姐夫,我姐姐喜好武装,她喜欢那些威武的勇士,你可行吗?” 洛玄镜闻言眼一眯,这不是碰到我五哥最擅长的上面了? 洛玄夜尽力温声道:“应该是可以的。” 洛苏和李建成以及李世民随意几句闲聊,就感觉李渊的这两个儿子都很优秀,起码不比李渊差,这让洛苏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即便是洛氏在没有了祖宗保佑后,也不能保证老子英雄儿好汉,天赋这种东西,是最公平的,可能父亲极其顶级,但到了儿子就成了一个蠢货。 虽然洛苏曾经说他看不上李渊,但并不是说李渊差,他只是没有成为开国之君的能力,作为一个臣子,他是相当合格的,无论是维持家族富贵,还是做出一番功业,都没有问题。 而且李渊主要的大问题是性格,没有容人之量,看重门第,比较狭隘。 而现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竟然都不比李渊差,加上李秀宁,一门子女都是人杰,这种情况,在历史上,通常都是家族崛起的先兆。 而现在,洛苏知道,即将要进入乱世,隋朝灭亡之后,天下会有新的主人。 洛苏自忖,这李氏一门人杰,如果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足够优秀的话,李渊这小子未必没有机会夺取天下,而且现在洛玄夜和李秀宁成婚,如果李氏要争夺天下的话,那洛玄夜的性格,肯定是要帮着李氏的。 洛苏知道洛玄夜虽然在政治方面天赋不太行,但他武力极高,冲锋陷阵绝对是没问题的,作为一个方面军的统帅锻炼锻炼也可以。 而且李渊出身关陇高门,如果杨氏失掉了天下,那李渊很可能被关陇高门选中,再加上李氏本来的威望,李渊是很可能拿下关中的,最后形成西秦东出的局面。 一旦形成那个局面。 嘶。 洛苏越想越感觉,不会真的让李渊这个小子混成了吧,他如果成了开国之君,那简直拉低开国之君的底线。 洛苏脑海中回忆着自己一路所见过的那些英雄豪杰,一时兴起了看一看李渊这几个儿子的心思。 听到洛文公想要看看自己几人,李建成和李世民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即便这几人现在还不知道洛苏已经决定推翻隋朝,但能够在洛文公的面前表现,这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李元吉颇为振奋的带着几人来到校场中,李家这几个子女,都称得上是弓马娴熟,即便是仅仅十二岁的李元吉,也在进场后,秀了一段相当好的马术,更是挥舞着一对大锤虎虎生威。 洛苏一眼就看出,这个李元吉,天生神力,这样的人,日后定然是个猛将,又出身李氏这种将门,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李秀宁和洛玄镜一左一右站在洛苏身边,指着正在校场中骑射的李世民道:“老祖宗,我这个二弟,年幼时就有相士说他,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以后能济世安民,所以父亲为他改名为世民。”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洛苏望着李世民,从他第一次见到李世民时,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浓郁的尚武精神,他年纪不算是大,但顾盼之间却有一种强悍,那是一种原生的活力,这种活力浓郁到极点就是草原上的那些人,野蛮。 但李世民明显不是,他掌握的很好,很有礼数,但又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不是那种抱着书读圣贤之道的人,怪不得相士会说他能济世安民,只要稍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李世民是个人才。 何况洛苏呢? 现在洛苏只想知道,李世民的内心。 这世上有才能的人太多,杨广没有才能吗? 还是当初的汉戾帝没有才能? 这世上洛苏见过的大多数人,只有周厉王是真正的废物。 李世民骑在马上,眼中只剩下那道靶子,他对自己的弓矢一向是自信的,果然他连环射箭,没有一箭不中的。 于是引来一阵阵欢呼,就连洛玄夜也忍不住侧目,自己这位小舅子射箭是真的很厉害。 洛苏将李世民唤到身前来,上下打量一番,故意称赞他道:“真是勇猛的好儿郎,等到你长大,恐怕就能够用武力来平定天下的纷乱了。” 李世民还没有从刚才高频的运动中恢复过来,直接说道:“仅仅用武力是不能平定天下的,否则现在天下就不会纷乱到这样的地步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的望向洛苏,洛苏闻言却朗声笑起来,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天下会纷乱到现在的地步?” 李世民这才知道原来文公是故意考校自己,他略一沉吟后说道:“武力是用来打败敌人的,而让天下乱起来的是百姓,百姓不是敌人,所以不能用武力让天下安定下来。 让百姓变成乱民的才是敌人。 而让百姓变成乱民的,是暴政,天子不用仁德来治理天下,于是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李世民是洛苏遇到的第二个说仁德的人,第一个是窦建德,当初正是因为窦建德说出了仁德,所以洛苏将窦建德放在了李渊上面。 洛苏很有兴趣的又问道:“那你说什么是仁德?” 李世民闻言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说道:“大概就是孟圣所说的那些,不能将百姓当成牛马奴隶。” 他心中暗自道,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一下那些书,绝对不能再有今天这种背不出经典的事情发生。 洛苏笑了笑,他自然看出了李世民的局促,笑道:“那些记录在纸上的话,不一定要全部记下,记得太多却不去做,又有什么用呢? 你虽然记不住许多东西,却能知晓其中所蕴含的精粹,这就已经足够了,你刚才说的很好。” 意料之外的得到了文公的称赞,对年纪还小的李世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 “李氏是真的要兴盛了。” 当洛苏离开李府后,他望着那显赫的门庭这样说着,“一家中,就连那个李元吉也相当的不错,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人杰,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的人杰。 尤其是那个李世民,如果能再听从劝谏,有容人之量,又有面对挫折不放弃的精神,几乎就已经是个圣王模版了。 李建成也相当不错,不过对军事上的天赋差点。 我还要再观察观察这几个人,长安暂时不离开了。” 洛玄镜惊讶问道:“老祖宗,万一杨玄感的大军进入关中,我们真的要待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吗?” 洛苏笑道:“杨玄感进不了长安,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听到他兵败的消息了。” …… 洛苏的话很准,杨玄感号称弘农杨氏,结果竟然攻不下弘农宫,他竟然能在自己的郡望之地折戟,这件事简直可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他在进入关中的过程中,居然还去攻击弘农宫,这也是相当脑残的一件事。 他死了。 他死后所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杨广不算是个人,而是一个比杨玄感还脑残的类人生物。 杨玄感叛乱被平定后,随即传出了洛氏嫡系曾经见过杨玄感,并且说出了南归第一件事就是要革除隋朝天命的言语。 这些话传得到处都是,简直堪称是沸沸扬扬。 杨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了可以钉在耻辱柱上的一番话,“杨玄感振臂一呼,从者十万,山东盗匪呼啸,从者数十万,这说明大隋人口太多了,该杀一些。” 这番话一出口,朝廷官员都傻眼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 但皇帝的命令,就是圣旨,一场牵连数万人的杀戮,在洛阳发生,最离谱的就是那些曾经接受过杨玄感开仓放粮的百姓,全部都被活埋。 杨广的大肆杀戮,的确是短时间内让朝政安稳下来,但与其同时,朝廷中的官员都感觉皇帝正在变得越来越可怕,君臣间的信任几乎消失了。 …… 在杨玄感造反以及杨广乱搞的这些时间中,洛苏时常会见李世民和李建成,经常性的接触,已经让洛苏对李世民和李建成比较熟悉。 到了这个时候,洛苏终于将李渊放到了可以争夺天下的那一批人中。 李渊这小子虽然不行,但是他有一双好儿子,现在只需要一个神将,李氏就整装完毕。 一个神将是开国所必须的,虽然经常有人说,打仗打的是后勤,后勤强,就能赢。 但实际上根据洛苏的了解,在历史上,真正凭借后勤赢的战争并不算是多。 后勤只是给了一个托底的机会,可以让一方势力不断犯错,但后勤并不能真正的带来胜利。 当初汉高和项王争夺天下,可以说是后勤的胜利,但如果没有韩信这个兵仙战神,彭城之战那种失败,汉高有多少后勤能撑得住他失败? 最多两次,汉高的所谓后勤就得破产! 李世民有做统帅的潜力,但洛苏还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成为战神。 还需要一场真正的战争来考察。 李渊回到了长安城,他已经获得了杨广的一部分信任,被杨广派往太原,去防备突厥人,在这之前,他回到了长安,来见一见自己剩下的亲人。 他准备将自己的二儿子李世民带去太原。 在二征辽东的过程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窦氏,这让他身心疲惫。 当他带着亲卫走进府中时,便见到了正要离开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父亲竟然突然回来了。 “大郎,二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渊也有些蒙。 堂中。 待李渊饮下一杯热茶后,听着李建成和李世民说完,才明白过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母亲呢?她没有回来吗?”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张望着,奇怪为什么母亲没有随着父亲一起回来。 正因为洛苏等人再次出现而比较振奋的李渊,瞬间低落下去,两兄弟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极强,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声道:“父亲!” 李渊叹息道:“直到现在为父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们说,你们的母亲染病身亡,唉。” 李建成和李世民瞬间怔在原地,泪水几乎立刻充斥了二人的眼眶。 …… 李氏的府邸挂起了丧礼的装饰,洛玄夜参加了这场并不如何大的葬礼,窦氏死在征讨辽东的路上,皇帝不希望见到这些葬礼,李渊只能将悲痛按捺在心中。 洛玄夜和李秀宁以及李世民和长孙氏的婚事自然是要再往后拖一拖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儒家被狠狠修理过,没有守孝几年的传统。 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 在这些结束后,李渊终于前来拜访洛苏,他已经从李建成口中得知了洛苏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李建成和李世民还带着些许怀疑,但后来洛苏用自己无所不知的学识,彻底折服了两人。 李渊没想到自己当初随便路遇的一位洛氏,竟然就会是传说中的那位文公,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些传言。 大隋真的要亡了? 那可是文公说出来的话。 他克制不住的在想着。 走进那扇院落,李渊见到洛苏正躺在树下的摇椅上,很是闲适,见到李渊走进,洛苏轻声笑道:“唐国公,好久不见。” 李渊躬身。 ———— 洛、尉迟、秦、程悍勇,洛青阳气贯三军,尉迟敬德力崩摧山,秦叔宝匹马孤剑,程知节刺将于阵,四将为秦王前驱,此皆万人之敌也!——《隋唐英雄记》 (本章完) . ------------ 第十七章:洛苏向北 青柳树下,凉风习习。 李渊这个一向傲慢无礼的老小子,坐的很是端正,两人已寒暄数语,各致问候,李渊便说起自己要前往太原担任监察使之事。 洛苏微笑道:“看来杨广终于对天下的乱象有了一丝畏惧。” 李渊低声道:“大隋中造反之势愈演愈烈,洛公,您觉得大隋还有机会吗?” 洛苏却反问道:“我的态度很简单,唐国公觉得呢?” 李渊沉默了一瞬后说道:“二征辽东,大隋已经精疲力竭,我实在不知道陛下将会如何,但想必颇为不妙,我听闻陛下知道洛公所言之语,暴怒至极,要臣服辽东,去寻凛冬城。” 去寻找凛冬城。 洛苏嗤笑一声。 跨越千万里进攻一个国家,而且是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地区,简直比征讨辽东国还要找死。 李渊感慨道:“我认为或许不需要洛氏革除隋朝天命,杨广自己就会将这个庞大的王朝崩毁了。” 洛苏没接这句话,反而状若随意问道:“看来唐国公心中已经有想法了。” 李渊下意识就想否认,但却被洛苏熠熠的目光盯住,瞬间收回那些虚伪的言语,眼前坐着的可是放言要革除掉隋朝天命的洛文公。 自己家现在和洛文公搭上了关系,就算洛文公是个圣人,不插手日后的争夺天下,但一定会有一些偏向。 在他的面前玩这些假言伪饰,那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想到这里,李渊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瞒洛公,天子之前对我怀疑很重,是我依靠着自污才能够活下来,进而重新得到了重用。 我还如何能安稳的做官? 与其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还不如直接反了他,但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前往太原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被他召回去洛阳。 唉。” 李渊有些长吁短叹,短短几句话,就将这些年杨广的变态彰显的淋漓尽致,就连李渊家这种世代姻娅帝室的显赫高门都活的这么战战兢兢。 洛苏却直接说道:“既然心中有别样的心思,那天下的局势走到现在,你就该有新的认知。 杨广倒行逆施,内部不稳,挑衅外端,那必然是烽火狼烟处处,这天下的局势马上就会进入平叛阶段。 一旦进入这個阶段,地方坐大就不可避免,会进入王朝末年的模式,你该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你该知道在王朝末年的时候,哪些人能坐大。” 李渊沉声道:“渊明白,在内而亡,在外而盛。” 洛苏又道:“你现在做了太原监察使,不要引起杨广的忌惮,日后讨伐平叛的时候,太原这边还是你的。 这里可是风水宝地,关中、河东、太原,连成一片,你未来就会有夺取天下的资本,这隋末的诸侯有你一路。” 李渊没想到洛苏竟然会指点自己这些东西,震惊下又有狂喜,难道我李渊有天命,文公这是选择了我作为未来的君主? 他面带憧憬问道:“洛公,你为何对渊……” 洛苏意味深长的说道:“伱有个好儿子啊。” 说罢抬起手中茶杯,这便是送客了。 李渊有些懵逼的离开洛苏的院子,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洛苏的最后一句话,有个好儿子,哪个儿子? …… 如今的天下乱纷纷,洛玄夜和李秀宁的婚礼,并不如何盛大,只将亲近的几家唤来喝了酒,李渊便匆匆离开了长安前往太原,为杨广去查阴谋反叛的官员。 本该跟着他离开的李世民,暂时留在了长安,因为洛苏还在这里。 洛苏自然没有收李家这几个子女作为弟子,只是让李家的五个儿子,闲来跟着洛玄夜以及洛玄镜读书习武而已。 李秀宁自然更是跟着洛玄夜。 望着窗外正搏戏的几人,尤其是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孩子,李秀宁眼中满是柔和,那是她的三弟李玄霸,若不是遇到洛苏等人,现在应当已经病死了。 嫁进洛氏仅仅数月,李秀宁就感觉到了洛氏的极大不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女子的教育上,这世上大多数女子读的都是规劝女子品德的书籍,但洛玄镜读的却是治政兵法。 她的夫君洛玄夜也从不说让她操持内务的言语,见到她喜欢兵法,便将族中的兵法授予她,这让她感觉到一股自由。 院中李世民正与洛玄夜搏戏,不过,若是论箭术,他还能胜过洛玄夜一筹,但舞枪弄棒,赤身肉搏他明显不是洛玄夜的对手,不断被掀翻在地上,但他却哈哈大笑着说道:“姐夫,再来。” 洛玄夜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活动着筋骨,再度冲上去,李元吉和李玄霸以及李智云在旁边叫好。 洛苏、洛玄镜、李秀宁三人在屋中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 “老祖宗喝茶。 嫂子喝茶。” 李秀宁抚弄着洛玄镜的发丝,洛苏突然问道:“秀宁,你未来想要做些什么?” 李秀宁闻言一愣,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会在父亲举起反旗的时候,帮助父亲吧,我一个女子,大概也就是如此了,总不可能出将入相。” 洛苏闻言却微笑道:“为什么不能出将入相呢?” 啊? 李秀宁有些懵,女子怎么能出将入相呢? 那些历史上所有杰出的女性,都是依靠夫家或者父族的力量,才能有声名传在世上。 而且留给女子的位置并不多,皇后、太后,无了,这本质上是皇权的延伸,和女子本身能力关系不大。 洛玄镜捂嘴笑起来,自己的这个嫂子,越接触就越觉得优秀,在洛玄镜看来,嫂子比自己五哥还要优秀,但却依旧被如今世上的思维所局限。 洛苏温声道:“你没有听过西域赵璎珞的事迹吗? 她是我洛氏嫡子的妻子,一位货真价实的女皇帝。 你们常说的洛神,小灵均当年也是洛国摄政长公主,事实上的国君。 我和阿镜、阿夜曾经往极西之地而去,那里女子的权力比中原大的多,女子作为君王的事情,层出不穷。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世上女子这么多,为什么一旦壮年男子出征,中原田地就会荒芜呢? 女子的体力打仗的确是不行,但种地这些工作,真的做不了吗? 现在不是邦周时,现在的工具更加发达,而且有大量的牛耕,女子理论上是可以代替男子作为劳力的。 洛氏有这方面的记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千年来,女子参与劳动的趋势在扩大,等到工具进一步普及,以及挖掘出更多可以让女子劳动的事务,女子的重要性将会更明显。 既然趋势如此,那证明这是大势,我想要推动它。 你注定会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女子,我想要让你更进一步,得以参预军机政务,你的身份特殊,可以达成这个殊荣。” 洛苏所说的这些东西,对李秀宁是闻所未闻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但心中却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焰,她是李家的儿女,身体里面流着优良传统的血,她的眼神之炽热,让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意思。 洛苏见状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李秀宁,若是其他人可能会犹豫,但李秀宁只会兴奋。 这对她来说,乃是天赐良机,她毫不犹豫的铿锵说道:“有老祖宗支持,秀宁敢为天下先!” 几人又闲聊几句,李秀宁出去喊几人吃饭,洛玄镜好奇问道:“老祖宗,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洛苏轻抚洛玄镜青丝淡淡道:“我现在很看好李氏,尤其是李世民,他这个人有种砸不碎、打不烂的劲头。 天赋又高,出身又高,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的确是占尽便宜。 如果李氏真的能有大业成就的那一天,秀宁的身份就会是女子参政最好的切点。 玄镜,我虽然时常说你笨,但你其实很有才能,否则我不会将你带在身边。 我们洛氏曾经有过无数优秀的女子,素王庇佑着她们,但最终却一个个湮灭在历史的风尘中,这不好。” 洛玄镜懂了,洛苏想的不是李秀宁一个人,而是以后无数的洛氏女。 洛苏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下一个朝代,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它了,推翻以往所有王朝的东西,一个崭新的诸夏帝国。” …… 历时两三年的辽东战争,发动了超过两百多万的军队,死伤一百多万人,最终取得了什么成果呢? 社稷动摇,盗匪遍地,门阀士族离心离德,天下敢言敢怒者无数。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君王,应该会选择整顿国内,帝国内部的统治阶层,如今还没有放弃隋帝国,隋朝的政治依旧清明,只要放弃那些损耗颇多的政策,隋帝国依旧有机会。 杨广如何选择呢? 他选择再战辽东,这一次他要通过辽东国,前往凛冬城,他要告诉洛氏,没有人可以革除他的天命。 辽东王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杨广这样的疯子,他不明白为什么杨广拼着亡国的危险,要和自己过不去。 经过两次征讨辽东,虽然隋朝大败亏输,但辽东国也是伤筋动骨,几乎快要顶不住了。 辽东国中同样发生了动乱,尤其是辽东国中的汉人,不明白为什么辽东王一定要和隋朝过不去。 这些身居高位的汉人,认为辽东国身为诸夏列国之一,臣服于诸夏天子,又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西燕国有那么悠久的历史,不也臣服了隋朝。 反正隋朝也没有能力真正的统治辽东,不过就是一个名头而已。 杨广的军队还没有到达辽东国,辽东国中就发生了弑君之事,辽东王被臣子弑杀,杨广在涿郡收到了辽东王的头颅,以及辽东国言辞恳切的降书。 这对于杨广来说,简直是预料之外的意外之喜。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辽东国的投降,这一次的征讨,他完全是为了面子,现在得到了面子,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回去处理国内事务了。 杨广在离开涿郡前,派出二十万大军前往寻找凛冬城,辽东国自然漠然的看着隋朝的这些士卒去送死。 杨广终于志得意满的返回了洛阳,他将辽东王的头颅挂在洛阳的城门上,意在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武功,这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但他不曾见到那些臣子望着他充满愤怒,这算是什么? 耗费那些多钱粮去进攻辽东,最后却只拿到了一颗头颅,这不是胜利,而是耻辱的失败。 望着千疮百孔的帝国,杨广决定效仿自己的前辈,用天子的威仪去震慑那些不法的暴徒,他要巡视天下! 这个脑回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杨广大概不知道,他已经没有什么天子威仪了。 …… 洛苏已经离开了长安,只带着洛玄镜。 洛玄夜和李秀宁留在了长安,李建成则带着两个弟弟去了河东,李世民跟着李渊去了太原,关中、河东、太原,这是洛苏当日和李渊所说的三个关键,从这些布置中,可以知道,李渊基本上已经下定决心,只等时机成熟。 什么是时机成熟? 天子的威望还需要下降一些,朝廷的威望还需要下降一些,最重要的是,天下还要再乱一些,乱到人心难以收拾的地步。 杨广往北走,洛苏也往北走。 杨广去巡视他的天下,洛苏则去看看突厥。 因为杨广的放任,而再次脱离中原控制的突厥。 “老祖宗,这杨广可真是个废物啊,继位不过十年,就能把隋朝打下的基业,从里到外全部毁个彻底。 内部叛乱横生,外部草原失控。 再让他这么搞下去,成为诸夏罪人也说不准。 就算是一头猪坐在皇位上,天下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最后这一句洛玄镜是真心的,真的把一头猪放在皇位上,隋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乱,走到亡国的地步。 “这就是帝制的弊端,因为人而兴盛,因为人而衰败,碰到杨广这种类人君王,这就是注定的结局,就像是当年的周厉王,就算是我,也没什么办法。 杨广派了一支军队前往凛冬城。 正好,家族借着这个机会,亮相中原吧,该是彻底南归的时候了。” (本章完) . ------------ 第十八章:最后一击! 大隋建立不过三十余年,对于一个王朝来说,这还属于是早期,这个阶段的王朝,政治清明,官吏的水平比较高,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地方上,都有大量的忠臣。 在杨广倒行逆施到了现在的地步,终于是有群臣忍不住向杨广上书了。 “受命于天的天子: 臣等顿首。 自汉末崩摧以来,天下无天子,诸皇并存于世,于是天下乱战不休。 直到高祖文皇帝受命,遂提三尺剑,平定天下,履极至尊之位,时隔数百年,天下终于再次归于一统。 至高无上的天子,在天下万民之前,再次加冕,这是何等的辉煌呢? 臣等的先祖,因为在大隋建立时,有微薄的功劳,得以列于高显,受到陛下的厚爱,分封土地,赐予民户,授予官爵。 臣等因为有微薄的学识,受到文皇帝的重用,于是得以位列官身。 圣人说,君王恭谨的对待臣子,赐予臣子恩德,臣子就应该效忠陛下,臣等正是怀着这样的忠正之心,于是在此向陛下上书。 愿意以这一身性命,来向陛下祈求。 在陛下继位的时候,大隋江山相当的稳固,于是陛下想要创建不朽的功业,大隋在四方开拓,向着四夷宣扬大隋的威严。 但是修建土木,三次征讨辽东,已经让关东大乱,流民达到了几百万,这些流民就像是涛涛的江河,就像是巍巍高山上落下的巨石,席卷天下,已经难以抑制,臣等实在是忧虑啊。 孟圣说,黎民百姓是水,君主则是在大河上行驶的舟船,如果大河上有惊涛骇浪,舟船又如何能够平稳的行驶呢? 臣等都很是忧虑啊,如果再任由这样下去,大隋的江山将会陷入何等的境地呢? 百姓现在已经困苦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纷纷化为盗匪,在危害大隋的江山。 臣等郑重的请求您,返回西京长安,坐镇大隋的中枢,重新调整您的法令,撤销那些繁重的徭役,取消那些无穷无尽的兵役,让百姓休养生息。 派遣得力的大将,清剿关东的盗匪,安置关东的流民,将百姓视作大隋的百姓,而不是祸患的源头。 臣等请求陛下停下行宫的修建,停下耗资糜多的巡视。 让百姓回到农田中去镇中,让商人通往西域去经商,让工匠不再修建宫殿,而是修建水利工程。 这样做。 想必大隋将会恢复到文皇帝时的鼎盛了。 臣等祈求您,保有大隋的社稷。” 这封上书被送到了正往雁门郡而去的杨广手中。 他是个相当博学的皇帝,尤其是对于古代那些敕令等,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这是模仿汉代靖难诸侯给汉戾帝上书的治安策所写下的。 他几乎立刻将这封上书扔在地上,眉眼间满是戾气,咆哮着说道:“宇文述,将这些上书的逆臣都给朕抓起来,他们这是诽谤君上。 在他们的眼里,难道朕就是汉戾帝那样的皇帝吗? 大隋的社稷依旧稳定,这些人,妖言惑众,该死,真是该死。” 朝堂上的大臣有的心中腹诽,杨广在某种方面还真的不如汉戾帝,起码如果是汉戾帝有杨广这个基本盘,那绝对不会把隋朝搞成这個样子。 汉戾帝相当擅长战争,如果他有隋朝的国力,他能把辽东国连根拔起,而不是现在这种征讨三次,结果几乎没有什么成果。 杨广还觉得不够解气,他将这封上书扔给下面的臣子,怒声道:“你们看看这些逆臣都说了些什么,朕所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不该做的吗?” 杨广做的哪件事是不该做的? 其实在许多臣子看来,杨广所做的大多数事情,还是值得一做的,尤其是进攻辽东国和修建运河,但能把事情做到现在这种水平,可就太过于可笑了。 宇文述在杨广的逼迫下,只能派出一队人马去抓这些上书的官员,而杨广的车架则向着雁门郡而去。 杨广虽然征讨辽东失败,但是他觉得自己其他四夷平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扬诸夏国威。 尤其是突厥。 西突厥就不提了,现在窝在西域,沉迷于宗教不可自拔,都已经和冬突厥决裂了,强大的冬突厥,也臣服在自己脚下,这让杨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他之所以要北巡,就是要借助这种威仪,来增加自己的天子威严,让群臣以及天下人看到,自己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君王。 他绝对想不到,冬突厥早就看穿了他的色厉内荏和外强中干,冬突厥的始毕可汗已经率领着十万计的大军前来。 始毕可汗的目标很简单,杀死杨广! 突厥人的行动杨广没有察觉,但是速度更快的洛苏却见到了,他站在高山中,亲眼看着突厥人横扫而过,短短时间内就将雁门郡四十多座城池攻克,在杨广进驻雁门的第二天,始毕可汗的大军就包围了他。 杨广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死亡那么近,即便是征讨辽东,他也是在涿郡,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在雁门,那射来的弓箭就落在他几步远。 杨广这个出身高贵的皇帝,这个时候完全显出了公子哥的本性,他吓得哇哇大哭,完全没有一点帝王的威仪,他曾经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在这一刻消失,他甚至裤裆都湿了一片。 洛苏站在高山上,望着呼啸而过的突厥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草原上的部族,可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长久的统治草原,真是不容易啊。 “老祖宗,您说杨广这一次还能活吗?” 洛苏平淡道:“乱军之中,这谁能说得准呢?但他死在雁门还算是好的,至少以后还能说一句死的壮烈。 就算是这一次活下来,以他的性格,心态这一次恐怕要崩掉了,以后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那是我们这种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隋朝灭亡,大局已定了,没想到最后给杨广心灵一击的,竟然是突厥人。” (本章完) . ------------ 第十九章:洛氏南归! 洛苏站在苍山上,望着伴水而出的一道道勤王令。 杨广大概应该感谢突厥人来的太快,宇文述派出的使者许多都被截杀,于是天下忠正之士,还未曾被杨广自己亲自拿下。 还有人可以来救他。 李世民在路上。 他骑着马,望着近在咫尺的雁门,心中没有畏惧,马蹄声下,烟尘起处,他只是忍不住回想起,在长安时,一群人在夜空下聊起杨广,他的姐夫洛玄夜曾经问过他们这些兄弟一个问题。 日后将要以何等面目和态度,去对待杨广这个君王呢? 兄弟们答案几乎是一致的,那就是直接造反,李世民记得自己没有说话,洛玄夜问他,“二郎,你觉得呢?” 他是怎么说的呢? 李世民记得自己躺在山坡上,嘴中含着一根青草,“隋前关陇高门多败落,父亲幼时,祖父便已薨逝,若非文皇帝与故皇后的照顾,李氏如今又在何处呢? 昔年无双武襄侯洛世,戾帝亲近,他为天下苍生计奉天靖难。 最后带着汉戾帝的子女,黯然远走西域,不曾履足中原,数遍汉朝,无双武襄侯是大忠大义之人。 君王犯错应该规劝,这是臣子的本分。 不可愚忠。 不可不忠。 如果有朝一日,杨广遇到危险,我大概还是会去救他,以全君臣之谊,以卫天道纲常。 事了,苍生在上,便由不得一个祸乱天下之人,安坐天子之位了。” 军刀振作,意气纵横,铁蹄声声疾,军士未曾息。 洛苏在这里待了几日,眼见四处烽火狼烟,眼见道道土尘而起,旌旗漫布,又见雁门防守极严,便知杨广未曾死去。 “勤王之诏令下,一人之命遂归,但天子之威,天子之心,却黯然破裂,杨广,瓷心瓦身,又怎能经得起这等摔磨,他大势已去,只等天翻地覆,沦为刀下之鬼了。” 洛苏给杨广判了死刑。 这世上的独夫君王有许多,每一个想要有作为的君王,都有成为独夫的潜质。 百千年后,这世上出现了和汉戾帝相似的人。 亦或者,独夫总是相似的。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概莫如是。 但独夫到杨广这种程度的,洛苏可真是闻所未闻。 杨广回头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但凡有一次他不那么独,但凡有一次他不那么一意孤行,隋朝就不会陷入二世而亡的境地中。 “玄镜,走吧,我洛氏的儿郎们要回来了。” …… 洛氏南归之路,并不简单。 隋朝军队北进亦极难,纵然无有辽东国为敌,但还未曾出辽东国地界,士卒逃散者,就已经十之五六。 远山苍翠间,众卒伍蹄落尘扬,艰难前行,数不清的大车,大车上是辎重,布帛,厚衣,粮食,应有尽有,因为没有驰道,车辆几乎每隔段数便有坏于草道上的。 观王杨雄眼见风卷云聚,乌黑暗沉,山川草木盛放,却是生人所不该踏进的绝地,风云突变,眼见狂风暴雨便要凛冽而至。 众军连忙支起行军大营,杨雄见得那黑云大聚,雷声滚滚,电如龙蛇,雨水若天幕,落在那草木间,几乎瞬间陷下去。 他望着那些在雨幕下摇曳的大车,上面蒙着的油皮纸有不少已经被吹起,那些木质的轴本就不堪重负,有直接轰然断裂的。 杨雄刚刚探出头去,便被雨点打湿的脸颊,掀起一些泥水来,让他从未觉得如此狼狈。 “为何要远征凛冬? 纵然能到那座凛冬城下,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杨雄陷入了深深地怀疑,“当年那個英明神武的晋王,到哪里去了? 大隋啊,难道真的会灭亡吗?” 他是大隋的宗室,正一品的亲王,他如何能忍心见到大隋的天下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 洛氏南归,自然不是所有人一起走,第一批是敢战士等最为精壮的人南归。 经过这么多年的断绝,凛冬城荒原难行,周围甚至没有人车行走压出来的道路。 只有长满荆棘和杂草的天然道路,一千五百敢战士既是南归,又要负责略微开路。 辽东这片天,永远都是宛如澄澈明镜的蓝,眺望着那恢宏的山脉,宛如腾龙的山岭,苍翠碧绿的山头。 路上杂草丛生,甚至有及至腰际的,杂草上有往年落下的树叶,愈往下就愈深黑,腐朽。 横拦在面前的荆棘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敢战士们手中纵然挥洒汗水,也只觉振奋,返回中原,等了多少年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洛氏出行,自然和隋朝军队不同,不会使用那些注定损坏的车。 自凛冬城出发,沿着河流长白山脉一路走。 一路之上,海东青高飞,唳声不绝于耳,它们是天空的霸主,山君咆哮随行,此起彼伏的呼啸之声。 ……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无论是辽东国中,还是辽东国未曾统治到的地方,这里没有疆域的概念,只有影响力以及势力范围。 这里大片的土地不适合人类生存,没有开发,没有道路就没有村落,没有定居的村落,那么方向就是盲目的。 这里实在是过于地广人稀,表面上有无数胡人部落生活在这里,但实际上大多数的胡人部落,便是连续走十几个日日夜夜也见不到。 洛氏向南,隋军向北,实际上是很难见到的。 但无巧不成书。 长白山下,江河之畔,杨雄率领的隋军,和洛玄星率领的敢战士相遇了。 极目远眺,是巍峨的雪山,山头一点白,其下石质漆黑,山林苍翠,耳边是潺潺的山流,而后是滔滔未曾有人烟踏足的河流,川流不息。 双方隔着支流小溪对视,隔着平矮的小山相望。 真巧啊。 他们都这样想着,下一刻—— 刀枪出鞘! 弓弩上弦! 马蹄踢踏,尘土飞扬! 残阳将落未落,如血赤红,剑气长啸马长嘶,在天下间所响起的不再是越过高山的风,不再是河中奔腾的水。 而是燃烧的热血,是利刃划破空气时的寒声,敢战士骑在马上,胯下的马不住踢踏着,扬起阵阵尘土。 数百人持着弓弩在前,一半敢战士给另外一半敢战士披甲,手中马槊挂在马身侧。 这是隋军第一次见到敢战士,这是杨雄第一次见到敢战士。 当那七八个圣痕闪耀的人出现在阵前时,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真正的洛氏嫡系。 当那杆随风飘扬而起的金红色凤凰王旗高高升起时,当那个大大的洛字出现时,杨雄心中有些不安。 凤旗之下,敢战士横列,如今的敢战士不仅仅有洛氏,还有那些其余姓氏的子弟,无数年通婚下来,一次次大事经历,最终灭胡结束,凝为一体,无论从血脉上,还是从文化上,以及对素王的信仰上,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洛氏在辽东渔猎了这么多年,在风霜寒雪中锻炼出的雄浑体魄,几乎要比隋朝的军队高出一个头,那种上山下水锻炼出的悍勇之气,简直宛如野兽一般,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 “吼!” 此起彼伏的虎啸声在山林中响彻,在所有隋军惊恐的视线中,在山头上,在洛氏那些人身边,一头头山君咆哮着。 这! 成群的军队当然不惧怕野兽,但面对身长数米的山君,依然有天生的畏惧,最畏惧的还是洛氏,为什么能够驱使这种恐怖的野兽。 杨雄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前来凛冬城,但是到了现在,所剩下的已经只剩下不足八万。 七万余人,战兵不过两万余人。 隋军展开的战场极长,而在双方相遇的战场上,展开这么大的阵型,于敢战士而言,不过满是破绽而已。 杨雄于阵中,使数十人高呼,“大隋观王杨雄。 奉大隋天子诏令,着凛冬城洛氏,入大隋为臣,着凛冬洛氏女,为天子皇妃。 从,高官显爵,荣华高显。 不从,追山踏海,诛灭阖族。 兹尔洛氏,钦哉。” 一遍遍的向洛氏这边传来,敢战士中顿时骚动,满是愤怒之色,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侮辱洛氏,胆敢如此做的,唯一的结局就是死。 洛玄星并不想和杨雄打嘴炮,他只是抬起手中马槊,高声道:“凛冬洛氏。 尊奉文公老祖之命,南归中原,隋室杨广,祸乱天下,于中原称独夫,于天下为大害,我等素王后裔,当为天下先,翦除隋室,革除天命,讨伐独夫,义不容辞。 倒戈者免死! 力抗者难活!” 一千余敢战士齐声将这番话送回去,听着杨雄以及隋军脸色大变,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洛氏旗帜鲜明的要推翻大隋的统治。 杨雄高声喝道:“洛氏,真乃我大隋第一号反贼之族也,今日怕是不能放你们南归了。” 洛玄星望着这片杂乱的土地,面无表情道:“让这里变成那些妄图反抗的隋军的葬身之地吧。” …… 对于隋军来说,这是一场噩梦。 杨雄以为自己会遇到一场硬碰硬的战争,但并不是,在他下令士卒向前的时候,洛氏只是瞧了他一眼,然后就各自化整为零散去。 洛氏神出鬼没,战斗力极强,只需要百人小队冲阵就能够肆意在隋军的薄弱处进攻。 仅仅两天,隋军就已经有了流散的感觉。 这里有曾经胡人留下的建筑残垣,大多是临世搭建的低矮建筑,昨日又下了一场小雨,将弥漫的尘土冲刷了一遍,遍地的雨后荒草丛丛,各种动物在林间出没。 在每一处的草丛中,都有坑洞以及尸体,都是隋军所留下来的,隋军一次次的崩溃,造成了极多的伤亡,大部分都是逃命时践踏而死。 杨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战斗,好在他很快就不需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在他疲累到极点时,洛玄星亲自率领三百骑兵,突袭了他的帅旗,堪称砍瓜切菜般的将杨雄斩于大纛下。 “遵从素王者,得享大光明。” 洛玄星举起手中马槊,面无表情,声音中却满是寒意。 敢战士们手中高举马槊,齐声高声颂唱着,“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子民大光明。” 如果有人不愿意,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在凛冬城生活了数百年的洛氏,依靠捕猎存活的洛氏,族中几乎没有心慈手软之人。 从巍峨的高山之下,到不息的江河之畔,在苍翠碧绿的林间,在潺潺流血的尸体旁,在泥泞的水坑边,无数人如同潮水般跪了下来。 丢掉武器,除去铠甲,低下头颅,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一道道零散的声音传来,这些声音在空中飘着,散着,最终合为一道响彻辽东的高声。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子民大光明。” 洛玄星等人的马蹄声不息,转瞬而过,从无数跪在地上的士卒面前冲过。 “整军,向南!” 现在要南归的,不仅仅是一千多敢战士,还有将近四万人的原隋朝军队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异类的得道者多助呢? …… 洛氏率领着数万大军过境辽东国,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冲突,洛玄星还派人前往辽东城,邀请辽东国贵族一起前往中原诛杀杨广。 当洛氏的使者前往辽东城后,辽东国中的贵族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以汉人为主的一派,反对进入中原,认为守住现在的辽东国,做土皇帝最好。 而且现在的辽东没有当初那么冷,气温大概只比数百年前的蓟城略冷一点,不至于如同当年的燕国,直接抛弃祖地进入中原。 洛氏喜欢诛杀独夫,那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原人怎么样都和他们没关系。 本来就因为隋朝的征讨,损失惨重,现在好不容易和平,就不要轻易挑起战事。 但以胡人为主的一派,认为应该跟着洛氏进中原,这些胡人贵族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想要从洛氏这里拿到诸夏人的认证。 等到素王承认之后,看看这些汉人贵族还有谁敢瞧不起自己。 洛氏的家族声望是这样的——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州郡之贤(支:姑苏洛氏) 辽东:威震诸夏 草原:未开启 西域:国朝天柱(神庙) 高原:未开启】 洛氏在辽东的威震诸夏级别,百分之九十是胡人贡献的,洛氏的名声在这些胡人部落里面是真的管用。 虽然不能指挥这些胡人,但在认可度方面也就是权威方面,是最顶级的。 辽东国中就这样出现了一次火并,朝廷上也互相敌视,见到这一幕的洛玄星,也不意外,不多时,就有一些胡人贵族跟在洛氏身后,往中原而去。 …… 杨广在做什么呢? 他在雁门被围了一个多月,这是他一生的至暗时刻,是他一生最为耻辱的事情。 他在雁门丧失了几乎所有的骄傲。 当他返回东都洛阳,在新年之时召集天下郡守时,却发现有数十个郡都没有派来贺使。 大隋有一百九十多个郡,现在有足足六分之一的郡没有派人来。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这些郡要么落到了乱民手中,要么郡守背叛,要么就是使者死在了半路中。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代表着情况很是严重,那些盗匪不是如同杨广想象中的,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小毛贼,而是足以掀翻他统治的大盗。 他开始恐惧,害怕朝廷到底能不能剿灭这些盗匪,老臣苏威上书说,“现在各地的盗匪之所以不能剿灭,是因为郡守所掌握的兵力太少,各自只守御一小片土地,不能联合起来,如今应当给予地方更大的权限,仿造前朝设置州牧那样,派出重臣,剿灭一个大区的盗匪。” 杨广听从了这个建议,于是开始向天下派出了十二路招讨使,在各个关键的重镇,任命了留守,去平定各地的叛乱。 …… 太原。 李渊接受了太原留守的职位,待使者离开之后,李世民立刻上前来,望着那封册封的圣旨,感慨道:“果真如洛公所言,皇帝甚至都不愿意调换一下招讨使的管辖范围。” 李渊深吸口气,握着太原留守的圣旨。 晋阳,李渊望着那澄澈的青天,感受着那呼啸而过的风,望着那被吹散的云朵,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自由轻松。 在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忍住回想,洛苏曾经和他说过的那番话呢? “真正能取得毁灭隋朝成果的是你们这些勋贵、外戚、大商贾、军官。 因为你们这些人,一旦造反,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称孤道寡,你们一旦起兵,和那些农民军不同,会第一时间毁灭隋朝的政治机构。 而且你们这些人本就有大量的资源,可以跳过农民军前期的艰难积累,你们这些隋帝国最精英的人,将会毁灭他。” 到了如今,李渊对这句话理解愈发的深,自己现在是太原留守,只要仔细准备一番,大隋八分之一的土地就会在瞬间改旗易帜。 这世上难道只有自己一个想要这么做的贵族吗? 李渊知道一定还有其他人,杨玄感绝对不是例外,那位据说已经遁入瓦岗的李密,也不会是唯一一个反对杨广的关陇勋贵。 “二郎啊,从你太祖父时,我李家就被封为唐国公,唐就是晋,春秋第一大国。 便是晋阳这里。 现在我们却能够站在这里,彻底得到这里的大权,这难道不是素王庇佑吗? 这难道不是上天要让我们成就大业吗?” 李渊感慨着,李世民亦是有同感,仿佛上天钟爱李氏一般。 李渊自忖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因为他一直在让李世民结交太原的英雄豪杰,李氏已经准备了许久。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按部就班。 然后等待洛氏南归,将隋朝撕个粉碎,至于未来会如何,李渊不知道,但他记得洛苏说过的话。 “唐国公,伱有一个好儿子啊。” 洛苏说这话时,意味深长,李渊时常会想起这句话,他不明白洛苏说的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 在他看来,自己的两个儿子同样的优秀。 从雁门回来的李世民,几乎断绝了所有对隋朝的念想,他现在是李渊军事上最得力的助手。 杨广被围在雁门时,李渊让李世民前往,在太原的这些年月中,李世民也每每展露自己在战场上的天赋。 最危险的一次,李世民身先士卒,亲自率领着骑兵,将李渊从万军中救出来,最终和匆匆而来的步兵夹击,大胜。 李世民的勇猛、果敢以及临危不乱,让李渊非常欣喜,他记得洛苏说过,想要夺取天下,在国力不能彻底碾压的情况下,一定要有一个类似于韩信一样的,足以震慑大局的将帅。 这样的将帅,李渊希望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是外人,他会非常的不放心,而现在,他的二郎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李世民现在已经清醒的意识到,隋帝国曾经虎视四方的庞然大物,已经真正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疲态尽显,甚至就连那些乱民都已经难以平定。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曾经和隋帝国密切合作的那些世家大族,开始抛弃隋帝国,或者说抛弃杨广了。 世家大族不是一般的墙头草,在王朝存续这方面,世家大族有异常的执着,极其的抵制王朝的改变。 他们可以在王朝内部当蛀虫,可以用各种手段掏空王朝,但他们绝不希望王朝覆灭。 换句话说,这些世家大族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是王朝忠臣。 因为王朝覆灭所代表的是,新贵的崛起,纷乱的局势,势力的重新洗牌,这对于已经占据了王朝相当份额股份的世家大族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但现在隋帝国的世家大族,默契的抛弃了杨广,天下的局势已经到了,有识之士都认为艰难的地步。 尤其是山东高门,在关中本位的隋朝,本就处于被压制的地位,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 洛阳朝廷中发生了两件事。 在十二路平定叛乱的大使被派出后,杨广开始询问成果,有没有人敢于告诉杨广真相呢? 有。 但不是宇文述,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谎话,就像是每一个亡国的君主面前的小人,“回禀陛下,祸乱天下的盗匪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大隋的社稷相当稳固,陛下不必担心,那些盗匪成不了气候。” 杨广很开心,认为宇文述有功,于是重重赏赐了宇文述。 苏威硬着头皮将真相告诉杨广,“陛下,之前王薄在山东造反的时候,长白山距离东都有一千多里,但是现在盗匪却出现在距离东都仅仅一百多里的地方,这怎么会是盗匪越来越少呢? 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移驾西京,只要回到关中,依靠关中天险,以及骁果军,我大隋的社稷依旧可以保留。” 杨广很愤怒,认为苏威妖言惑众,于是将苏威以及他的儿子全部废为庶人,这一下朝廷中安静了。 …… 洛阳宫中,宫娥步履匆匆,宦官以及卫士进出,正在为杨广准备前往江都的东西。 夜色降临,洛阳的月色依旧是那般美,皎洁银白的月光洒在杨广的脸上,满是萧瑟。 天气已经彻底转凉,杨广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萧皇后知道有大臣劝谏杨广不要去江都,回西京,但却被直接投进了监狱。 她是个温婉的女子,温声劝谏着杨广,杨广饮下一杯酒,望着舞姬在月光笼罩中翩翩起舞。 不曾回答萧皇后,只吟诵道:“皇后啊,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 杨广对江都的感情很深,他喜爱江南的文化,他喜爱那片土地,那里简直是他的第二故乡,在这个让他觉得无比失败的中原,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他只想回江都,他曾经在那里吟诵文赋,和士人作诗,他在那里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现在他只想回到江都去。 杨广醉倒在萧皇后怀中,他总是将自己喝成一滩烂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帝国的主宰,他只是个烂酒鬼罢了。 萧皇后落下泪来,就着微微寒意的半月,她轻声哼唱着哀婉凄楚的江南小调。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江南真的那么好吗? 萧皇后抚着杨广紧皱起的眉头,陛下啊陛下,我们会死在江南吗? 为什么不愿意返回西京呢? 洛苏可以给出答案。 因为杨广的心态崩了,他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盗匪根本就没有剿灭吗? 他难道不知道社稷已经到了快要倾覆的时候吗?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宁愿自我欺骗,也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已经从昔日的骄傲,变成自卑到了极点,他对自己没有半点的信任。 既然解决不了,那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乘风破浪的龙舟从洛阳而出,顺流而下向着江都而去。 那龙舟煊赫,没有人可以阻止杨广,那些愿意劝谏的都已经被杨广所杀。 只不过是在运河中,留下几条新的人命而已,这条运河下,从不缺乏尸体。 生活在运河两岸的百姓,不会打这里的鱼吃,百姓只会在这里祭奠。 就在那龙舟驶过时,就有无数百姓愤恨的咒骂着杨广,如果在上古时,大概是——“时日曷丧,吾与汝俱亡!” 杨广听不到这些咒骂,他在龙舟中,畅饮美酒,舞姬曼妙,拂面而来的是脂粉香气,耳边再也没有那些不中听的言语。 这难道不才是天子该有威仪吗? 杨广畅快的大笑着,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最快乐的时候。 …… 在杨广醉生梦死时,洛玄星正率领着大军在辽东艰难跋涉,尤其是度过辽西走廊。 在这个过程中,洛玄星将收编来的隋朝大军以及辎重重新整理了一遍,给敢战士配备了辅兵。 这样敢战士就能够全部都在第一时间穿戴甲胄,全战斗力出战。 至于那些胡人贵族,洛玄星同样和这些人多次讲过,进入中原后,只要立下功劳,日后洛氏一定给他们回报,但必须要按照洛氏的规定去做。 胡人最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些胡人贵族大多数都是汉化的,操着一口雅语,拍着胸脯让洛玄星放心。 洛玄星知道,以后这些胡人族中,可能会有大量身居高位的人出现。 用胡人来充当宫廷以及禁卫军统领,这是从燕国时期就开始的传统。 …… 当最后一支军队走出辽西走廊所在,洛玄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被困在辽西走廊中,如果真的下了雪,那可就不妙了。 从凛冬城到现在,两千里的距离,他以及洛氏走了将近六个月,从夏季,走到了冬季。 现在终于到了。 走出辽西走廊的时候,气温有明显的回暖,让敢战士甚至有些不适应这个季节,竟然如此温暖。 “这就是中原吗?果然是适应生存的南国啊。” 有年轻的敢战士说道。 洛玄星差点落下泪来,强作平静道:“这就是中原,我们洛氏曾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前面就是涿郡,就是蓟城。” 洛玄星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是洛阳。 杨广,你准备好了吗? 洛氏来杀你了! ———— 逆天虐民曰炀。——《谥法解》 (本章完) . ------------ 第二十章:诛独夫,杨广死! 洛玄星虎视眈眈的望着洛阳。 蓟城郡守瑟瑟发抖的望着他。 河北道招讨使面容麻木的望着神兵天降的洛氏。 河北士族震撼的望着率领数万大军出现的洛氏。 难以置信。 这是唯一的情绪。 不是置信于洛氏的返回,现在已经不是开皇年间,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洛氏嫡系还在人间,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让他们震惊的是—— 为什么洛氏会以一个如此强横的姿态返回中原? 洛氏难道不应该是只剩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不应该是以一个非常虚弱的姿态返回中原吗? 那一千五百多人的敢战士是什么? 为什么在辽东还能保持这样的精锐? 至于剩下的数万隋朝军卒以及胡人,则不被这些人放在眼中,那些隋朝军卒之后一定会逃走许多,返回家乡。 至于胡人,在中原只是无根之萍而已。 洛氏回来要做什么? 这是充斥在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然后他们便想到了曾经传出来的那句话——“我洛氏南归的第一件事,便是革除隋朝的天命,诛杀祸乱天下的杨广。” 是真是假? 很快所有人就知道了。 洛玄星进驻蓟城,他向整个河北以及山东的群雄,无论是隋朝体制中的,还是那些造反的人,发出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 在河北、在山东。 在城池中,在山中。 在隋朝贵族、在郡守县令、在义军首领手中。 他们共同读着这封信,“天下的百姓、豪杰、贵族: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天下汹汹,洛氏南归,独夫杨广的罪孽深重,超越了过去三千年所有的君王,素王上皇深深的厌弃他,洛神厌恶他,紫薇的星光不再照耀他。 洛氏千百年来,遵从素王上皇的教导,诛除独夫民贼的乱世,现在天下的人都反对他,不可以不讨伐他。 四方曾经饱受苦难的百姓,反抗杨广的义士们,天下所有不愿意蝇营狗苟的人,不愿意依附于暴君的百姓,不愿意屈服于暴君的勇士。 现在是时候啊。 让我们聚集起来,穿戴铠甲,手握刀剑,高呼素王,齐志上前。 我在蓟城诚挚的邀请天下的群雄,我们发下誓言,共同为天下除去杨广的大害。 在蓟城写下杨广的一道道罪状,就像是周武王讨伐商周,秦末诸侯讨伐暴秦,靖难诸侯讨伐汉戾那样,号召天下的人,让杨广在恐惧中,死在万民汹涌的怒火中吧。” 在这封信在河北大地上广泛传播时,洛氏的声望在疯狂上涨着。 【该要如何来形容现在的洛氏呢? 该要如何来形容神圣的伟大呢? 跨越时间的恢宏,让人肃穆的家族,伟大的洛氏啊,每一次的出现,总是让人感觉神圣到极点,永远都像是炽热的太阳一样,照耀着世间的一切阴暗。 再一次举起反抗独夫的大旗,再一次明确的告诉天下人,这就是洛氏的选择,杀死那个让天下人为之苦难的人,即便他是皇帝,是天子,他错了,就该为之付出代价。 您的家族威望正在增长,请查收。】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国朝天柱 辽东:威震诸夏 草原:未开启 西域:国朝天柱(神庙) 高原:未开启】 这种威望的增长还没有停下,如果洛氏真的能亲手杀死杨广,恐怕能够直接将威望虚高到威震诸夏。 …… 洛玄星在蓟城号召群雄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本来没资格这么做,但没想到隋朝竟然直接给他送了一大波兵力。 这让他的实力极具膨胀起来。 他现在有精锐,有数量,几乎在瞬间就卓然跃升为河北地区第一的势力。 当然,这种实力跃升很难稳定,尤其是原隋朝的军队,这些人大部分都想返回家乡。 但在杀死杨广前足够了。 河北的义军极其多,或者说整個山东都极其的多,是那种远远胜过关中的多。 现在天下最大的义军势力,瓦岗寨,就是在山东大地上,河北亦有数十股义军势力。 洛玄星就是要纠集这些义军一起南下,不仅仅是要杀死杨广,还要彻底将河北到洛阳的隋朝政权彻底破坏掉,让隋朝在广袤河北大地的统治彻底崩溃。 一旦赋税重地的河北失去,隋朝就将彻底死去。 面对一个实力极强的诸侯的号召,面对传说中的洛氏嫡系,河北那些有些志向的群雄都前来响应。 在这个时候,洛玄星得到了杨广竟然已经逃往江都的消息,这让他一窒。 他欲言又止,他本以为如果不能在洛阳杀死杨广,可能还要追到长安。 谁能想到杨广不回四塞之地的关中,竟然会跑到江都去呢? 他难道不知道,有大运河在,现在的江都顺流而下就能够直达吗? 到江都去,那简直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洛玄星望着这个抽象至极的对手,有些沉默。 …… 河北以及青齐之地上的豪杰群雄愿意前来的已经到达了蓟城,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出身草莽的义军,这些人或许不是好人,但他们都是最希望隋朝死的。 因为隋朝不死,他们就是逆贼,就要背负着贼的名声生活在天下之间,被官府围剿,被人唾弃。 洛玄星并不在乎这些人做过什么,他现在要诛除独夫,那就要团结一切的力量。 在这些草莽面前,洛玄星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下强军敢战士,什么叫做千年传承不断的洛氏。 窦建德如今是河北最大的义军首领之一,他还记得自己所遇到的洛苏等人是何等风采,现在又见到洛玄星。 但见洛玄星气势纵横,宛如沉渊一般,顾盼之间,皆有神气,一看就不凡,便心中愈发沉静。 到了英雄大会召开的那一天,洛玄星等人坐在校场中,便听着洛玄星朗声道:“今日洛氏邀请诸位集会,便是为了诛杀独夫杨广。 这天下间多有造反而后又被诏安的人,但绝不会是我洛氏,只要是我洛氏所要下定决心的,就从未有改变的意思。 诸位不必担心我今日将你们召集过来,转过头去却将你们出卖。” 校场中顿时出现了一阵阵骚动,这恰恰切中了许多义军的担忧,义军和朝廷之间,时和时叛,随着形势而动,这是常理。 但洛氏不一样,洛氏的政治立场就在那里,几乎不因为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尤其是洛氏主支,有一条明确的线在那里,泰山颤动而洛氏不移。 洛玄星接着说道:“诸位可曾读过《书》吗? 自古以来未曾有讨伐独夫而不写下盟誓的,未曾有不写下檄文的,未曾有不声明正义的。 今日我等相聚在这里,就如同周武王在孟津集合八百诸侯,就如同昭圣王在昭城相聚诸侯,就如同靖难诸侯在新郑会盟讨伐汉戾帝一样! 在史书上记下我们的名字,无论以后会如何,让后人见到我们的功绩,无论在之后会生还是死!” “彩!” 这些出身草莽的义军,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窦建德眼中亮起,和众人一起高呼起来。 洛玄星用所有人都能够听清的声音高声道:“杨广是前所未有的独夫,是洛氏也未曾听闻过的独夫。 他暴虐的对待百姓,数十万百姓在徭役中死去,他纵容那些奸恶的胥吏,让他们收取赋税,百姓的高呼不曾听见,没有仁慈的心理,征讨辽东,让天下陷入疲敝,却依旧不停手,使百万计的大军葬身域外。 大臣的劝谏他不曾听从,反而杀死他们,奸邪的小人谗言,他却信任,忠正之血流淌江河,脊梁就在这其间所消失。 他遭遇辽东的失败难道是偶然吗? 他遭遇雁门的耻辱难道是偶然吗? 这正是天下人对他的厌弃而导致的,这正是他暴虐的行为所导致的。 看看现在的天下吧,从辽东到洛阳,从齐地到关中,哪里的路边道上没有白骨呢? 哪里的直道旁没有横陈的尸体呢? 哪里有不曾受到他压迫的百姓呢? 到处都是父母子女分离的惨相,到处都是儿童找不到父亲,妻子找不到丈夫,诸位对此难道是不清楚吗? 杨广却依旧居住在华美的宫殿中,享受着娇美的宫娥,他的宫殿是那么的宏伟,其中又有多少生民的脂血呢? 他又有什么资格能够享受这一切呢? 除了死,他还有什么能够偿还对天下所造下的罪孽呢? 除了死在天下人面前,让世人永生永世的唾弃他,还有什么能够让世人警醒呢?” 洛玄星说着从坐位上站起来,手中抽出了一把剑,那是一把青铜剑,剑身上很明显的抹着油,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为了保养。 洛玄星高高举起这把剑,对着所有人说道:“一千五百多年前,周武王在孟津会盟诸侯,最终攻破朝歌,商纣王举火自焚,但尸体并未烧尽。 周武王用箭射商纣王的身体,最后就是用这把剑,最终斩下了商纣王的头颅。 传给了所有的诸侯观看。 即便是讨伐汉戾帝,洛氏都不曾取出这把剑,但现在,杨广实在是过于让天下人为之侧目了,惟有这等神圣之剑,才最合适斩下杨广的头颅。 现在我们尊奉素王上皇的指示,向杨广执行素王上皇的惩罚。 诸位,你们都是被杨广所逼迫而家破人亡的勇士,让杨广知道你们的愤怒吧。 诸位啊。 努力,用我们的行动,来晓谕天下的人,惟有反抗独夫,才能创造未来的盛世。 素王的神灵将会庇佑每一个人。 愿素王与天下人同在!” 蓟城中有数以万计的人,无数人如同潮水一般跪下。 这世上没有谁会不为恢宏而倾倒,神圣的盟誓,跨越千年的传承,那些让人的振奋的言语,那些突破藩篱的言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那些上古的事情,就像是远古女娲和伏羲的神话一般,就像是炎帝和黄帝的传说一样,但现在活着的传说就在这里。 带来了素王的教导。 从洛玄星出现到现在,他没有一句话提起上天和苍天,他不厌其烦的说素王上皇。 于是素王上皇就是一切。 …… 发生在蓟城的一切是震撼人心的,杨广躲在江都醉生梦死,没有人敢于将外界的事情告诉他,他也根本不想听,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好好享受,而且他认为自己还有十万精锐的骁果军,保护他的安全没有问题。 总之,在洛玄星已经向着天下人旗帜鲜明宣布自己要杀死杨广时,杨广却完全不知情。 但其他人知道! 洛氏的突然进关对天下局势的改变是巨大的,其中改变主要是有两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让那些还在造反犹豫中的隋帝国内部人员,纷纷加快了脚步,比如李渊,这些人借着各个机会,开始排斥异己,虽然亲手去杀杨广很难,但是让勤王大军不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身为太原留守,李渊对付要经过河北的洛氏,本该很容易,但他当然不可能去这么做,只当做没看见,如果有其他人去,他还要阻拦一番。 第二个方面是对义军,这方面的变化最大。 洛氏举起的旗帜,对义军号召力是最大的,洛玄星要前往江都杀隋炀帝,最快的就是乘坐船只到洛阳,然后顺流而下。 如果要这么走,那除了河北的隋军之外,有三股势力拦在路上。 王世充所统领的洛阳隋朝军队,这是隋朝目前还存留的强大武力之一。 李密所实际统领的瓦岗军,李密已经准备投降隋朝,当然这种投降是有极高自主性的。 这算是李密的局限性,他出身关陇勋贵,见惯了皇位更替,所以他想走这条路,先投降隋朝,然后再一步步立下功勋,进而让皇帝禅让,他认为这是正道。 不过洛氏的归来,让李密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暂时不投降,先按兵不动,等着隋朝崩溃,然后直接接受隋朝的遗产,他是关陇勋贵,很有机会笼络到杨广麾下的骁果军。 第三股势力就是杨广身边的骁果军,这支隋帝国的禁军,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关中人,根本就不想待在江都,只想赶紧返回关中,和家人团聚。 洛玄星在涿郡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主要是为了筹集粮草,他从辽东一路返回,是靠着隋朝征讨辽东的粮草,以及辽东国“借”出来的粮草,到了涿郡就地吃粮食还好,但要维持数万人打仗,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 王世充是个“大隋忠臣”,他的发迹是从在江都溜须拍马起来的,是典型的佞幸之路,指望这样的人对隋朝忠诚,给隋朝尽忠,那就太过于可笑了。 在杨广去往江都后,他和越王留在洛阳,军队则大部分都在他的手中,面对来势汹汹的洛玄星,以及河北群雄,王世充所做的很简单,他直接当作没看见。 在军事中有句话叫做“归师勿遏”,现在是同样的道理,洛氏手底下的那些从辽东九死一生回来的士卒,就是为了去江都杀杨广,这有什么必要拦着? 杨广死不死,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的杨广对他也没有什么用。 大隋的臣子也不是真的很有必要再做。 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密对洛阳虎视眈眈,一旦王世充出战,很可能被前后夹击,那就陷入死地了。 李密派出使者和洛玄星见面,他在这里盯住洛阳,洛玄星可以去江都杀杨广。 这种后路略有些不通本来是兵家大忌,但洛玄星也顾不得这许多。 他手下的隋军士卒,归心似箭,如果不是杀杨广这件事还刻在他们心里,人心早就散了。 可能会拦在洛玄星面前的两大势力就这样豁然洞开,这就是洛氏给天下带来的变化。 …… 大殿之外,喊杀声不绝于耳,大殿之内,杨广听着那外间的厮杀声,在恐惧之下,脸色愈发的惨白,他哆哆嗦嗦的颤抖着,握着萧皇后的手,强自令自己镇静下来,但他做不到,在生死面前,他又如何能镇静呢? “嗒嗒嗒。” 穿甲的士卒行走间所发出的声音震慑着他,洛玄星手中持着带血的剑走了进来,同时走进的人,还有许多,有河北以及齐地的群雄,这些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杨广身上。 所有人的眼中都满是愤怒和杀意。 洛玄星走在万人之前,他摘下了头上的头盔,拨开落在眉间的头发,显出那道熠熠生辉的圣痕来。 “杨广,当日我率领众人回到中原时,曾说,来杀你。 今日,我走到你的面前,再说一次。 杨广,我来杀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眼见不能活,杨广顿时生出一股胆气,怒吼道:“朕乃是天下至尊,使洛氏入朝为臣,使洛氏女入宫,又有何不可,竟然因为此而捍卫生乱,伱这等乱世贼子,如何敢于……” “闭嘴!” 洛玄星大喝着让杨广闭嘴,“你这独夫、民贼、当遗臭万年的恶人,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得罪了我洛氏而已。 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文帝虽然不算是什么圣主明君,但他所留下的天下,终究还是能称得上一句富庶,我洛氏南迁,本来是要辅佐你隋朝,成为大业。 但就是因为你这个暴君,这世上如何能够有你这样的君王啊? 如何能够有你这样不知悔改的人啊。 隋朝曾经有百万大军,这是三代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兴盛,这样的军队,我洛氏就算是阖族而起,又如何能胜之呢? 你看看这殿中的人,他们本该都是你建造盛世大业的官吏,现在却因为你祸乱天下,而成为了来取你性命的人。 你以为曾经那个鼎盛的隋朝,是我洛氏所能够撼动的吗? 是你让天下的百姓都抛弃了你,万民齐心协力,让你失去了军队、粮食、金银,让你失去了一切,你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失败,那些从来不曾被你放在心中的百姓,才是决定你这个王朝生死的人。 当年靖难诸侯诛杀汉戾帝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这些元从诸勋,国不过千户,民不过万人,兵不过百而已,又有什么神通,能带着百万黎庶,西向讨贼呢?是因为黎庶士民太愤怒了,一路将我们这些所谓的贵勋,抬进了长安城啊!’ 现在我将这番话再送给你,你曾经是一个人口五千万的帝国的君王,你是当之无愧的天子,高高在上,一挥手就能让数百万人为你而战。 这样强大的君王,我洛氏,或者这些你曾经的臣民,又有什么能力推翻你呢? 唯有天下万民,才能将你这个君王,狠狠地从王座上拉下来啊。” 洛玄星所言称得上一句杀人诛心,他就是要让杨广知道,他失败在他最看不上的百姓手中。 杨广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着,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望向洛玄星手中滴着血的长剑,昂起头厉声问道:“洛氏子,你可是要亲手杀死朕吗? 朕的大好头颅就在这里,谁来拿?” 他扫视过众人。 殿中众人都有些犹豫,天子死是可以死的,但传说中,杀死天子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杨广又望向洛玄星朗声道:“朕听闻你们洛氏不愿意沾染天子之血。 朕亦有同感,天子自然应当有天子的死法,岂可刀剑加身……” “你错了!” 杨广正要索要一条白绫,体面的死去,却听到洛玄星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洛玄星想起文公老祖嘱咐过他这件事,他厉声喝道:“天子,天子! 天子生前比百姓高贵,但你不过是个独夫罢了。 天下有多少百姓,向你祈求活着,你什么时候在意过? 天下有多少忠正之士,向你祈求向善,你什么时候听从过? 那你这个独夫的请求,我为什么要答应? 你这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死也要死的体面,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贪婪了? 你应该成为往后所有独夫警戒的人,你的下场不让天下人看到,如何能够消弭那飘散在九州上的冤魂之恨? 此番诛杀独夫,是素王上皇的旨意,什么天子不能死于刀剑,什么天子要有天子的死法,素王上皇不同意! 素王有旨,洛神亦有旨,斩下你杨广的头颅,用来祭奠诸夏千千万的百姓,用来慰藉九州英魂! 杨广! 你可准备好死了吗?” “杀!” 殿中众人眼中满是杀意,已经毫不掩饰,大殿上满是寒意。 洛玄星持着滴血长剑大步上前,堪称龙行虎步,那汹汹的气势,冲在杨广面前,他脸上顿时显出惊恐。 洛玄星朗声道:“素王在上,诛独夫。” 说罢,毫不犹豫的一剑将他杀死在殿上。 然后洛玄星又取出那把青铜剑,将杨广的头颅砍下来,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却满是正气。 这是洛氏第一次在光明正大下,沾染皇血! 这是洛苏所让他做的。 这是素王的名义,天下有谁不服? 天授王权。 从洛苏降世来看,上天就彻底变为素王吧。 以素王的名义杀死天子,便是如此! 这一剑斩下,洛玄星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一剑,洛氏忍得实在是太久了。 这一剑,洛氏早就应该斩出来了! “独夫已死!” 洛玄星将杨广的头颅高高举起! 万籁俱静! 既而。 人声鼎沸! ———— 炀帝暴戾,肆虐奸刻,残义寡仁,愎狠刚恶,凶荒淫戮! 貌伪矫饰,文皇晦目,弑亲践君,以履大位。 时狡吏侵袭,地广盖实,征税催逼,遂有粟米流脂,积于仓储;金铜珠玉,盈溢都门,炀帝负于富强,不见疲惫,未闻脂血,而逞贪天之欲! 土木之功,尤胜阿房,残人之命,过及长生,三出辽东,旌旗万里,流离道路,转死沟壑,路尽积尸,累聚白骨,十八九焉,于是民不堪命,奋拔旗帜,炀帝尤不自知,东都聚享。 诤臣谏言于前,废杀之旨于后,法令一空,律绝廷中,刑参桀纣,罚类汉戾,锄诛骨肉,屠戮贤良,小人见长,正直蒙难。 炀帝恶臣直道,厌其忠正之言,以其无形之罪,加以肆杀大戮。事君尽礼者,难得善终,横受屠戮者,不可胜之,以致九宫之上,莫敢有言,道路以目! 有功者不见赏,受戮者不知罪,致有辽东泣血,雁门之辱,天下骚然,民无生矣,炀帝尤不振作,竟造龙舟,弃中土二京,避崤函之固,远河洛之中,奔之江左,民怨仇之,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及至洛氏南归,群雄振臂,士民景从,九天之下,尽作寇仇,四海之内,无振王师,万乘之尊,为天下笑,五帝以还,独夫横断,大害陈横,纵夏桀商纣,列周荒汉戾,亦未有过炀帝逆天虐民者!——《隋书·炀帝本纪》 (本章完) . ------------ 杀杨广,即将卷末,感言(明天删) 二十章,十九天,杀掉了杨广,隋朝将要结束了。 很多读者应该很看出来,这一卷我一点都不收着,直接把洛氏拉满了。 记得上次我就说过这本书只剩下两个半时代,经过思索,我又砍掉了一个时期,只剩下一个半了。 接下来就是唐朝,躲不过去的玄武门,我实际上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写,不会让读者感觉不适。 因为我从来不认为玄武门是李世民的污点,他真正的污点是后来李承乾和李泰那件事,立储上做的太差了。 没有李世民,李渊肯定得不到天下,这是一定的,因为没有李世民,李靖就会死,那李渊手底下就再也没有能襄助他统一天下的将帅。 玄武门这件事,起因是李渊搞平衡,把两個儿子搞得反目成仇,这怨不得李世民。 李世民手底下是开国武将集团,李世民死了,这群人如果没了,扪心自问,后来的唐朝能有那么大的版图和辉煌吗? 面对突厥李建成和李渊怎么应付?开国就迁都吗? 李世民还有一个千古无二的优点,纳谏,魏征跟过那么多人,但只有面对李世民的时候,他敢直言进谏那么多次,面对其他任何皇帝,他都死定了,贞观为什么政治清明,因为李世民太优秀了,大臣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用担心触怒皇帝死于非命。 我从来不认为李建成有资格和李世民比,差的太远了。 如果李世民不发动玄武门,而是去洛阳,那大唐就是内战,李世民果断的发动玄武门,避免了大唐陷入内战,这是他的功绩。 还是那句话,玄武门是李渊的污点,李承乾谋反才是李世民的污点。 接下来就是大唐,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出千古无二的李世民,大概很难吧,毕竟有这么多洛氏子在,但我会尽量写。 接下来是很不一样很不一样的大唐,作为接下来一个半时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个朝代,我也不知道写多久。 大唐时期就不要催进度了,大唐一结束,可能一两个月就完本了,别催,但凡有催进度的,我会直接删掉禁言。 ------------ 第二十一章:威震诸夏!(卷末) 【天下将为您的家族贺彩,青史将为您的家族荣耀,昭昭其光明,湛湛其煊赫,诛杀独夫的赞歌啊,世上还有什么能够胜过呢? 杨广死在您的家族手中,他不曾得到最终的体面,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让他在黄泉中,为曾经每一个枉死的百姓忏悔吧,让他为曾经每一次肆意的杀戮而偿命吧。 让他在青史上遗臭万年,让他被万民万人唾骂,钉在耻辱的石柱上,用最恶劣的文字记载下他的罪恶,纵然任何的文字也不能描摹出他的暴虐,即便再多的文字也只是给他粉饰。 天子之血,是您的家族最荣耀的配饰,伟大的洛氏,您的光辉,神灵也为之赞美。】 【重要历史人物,诸夏第二帝国天子,杨广死在洛氏子手中,您的家族将获得10000气运点,当前气运点1436623。】 洛苏感应到了突然增加的气运底蕴,微微露出笑容,知道洛玄星应该已经成功得手,杀死杨广。 江都宫。 杨广那艘龙舟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着,洛玄星站在城墙上,望着那冲天而起的黑烟,以及纷乱的江都城,那些随他而来的义军正欢天喜地的带着无数财宝离开。 骁果军纷纷乘着舟船离开江都,想要返回关中,洛玄星腰间佩着那把斩下杨广头颅的利剑,似乎还沾染着血,面容冷酷,家臣匆匆登上城楼,步道洛玄星边上汇报道:“公子,隋军中想要归家的士卒都已经发了盘缠遣散。” “嗯。” 洛玄星示意自己知道,如今这个天下纷乱,朝廷不像是朝廷,群雄又没有能让人心服的,几乎所有的士卒都归心似箭,难以在异地为卒。 “公子,江南洛氏前来和我们会和。” 在洛玄星率领着数以十万计的大军杀进江都城时,江南洛氏以及江南士族堵住了杨广可能继续往南逃的道路,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众叛亲离到这种地步,千古唯有杨广一人而已。 洛玄星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几丝表情,又望了那悠悠白云一眼,转身往城墙下而去,“去行宫见。” 不多时,洛景成等一干人便在敢战士的引导下走进了江都行宫中,此刻的行宫中,依旧是处处刀剑箭矢的痕迹,还有许多斑驳的血迹不曾清洗,一阵阵肃杀之意,从这些痕迹中透出。 洛景成几人步入殿中,一眼便见到殿中央正有一人背对他们负手而立,一身劲装,未着冠冕,一头黑发只用布条系住,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氛。 带洛景成等人进来的统帅先躬身行礼,而后便介绍道:“诸位,这便是我洛氏玄字辈三公子,如今是我洛氏敢战士大总管。” 洛玄星回过身来,他的面容依旧清淡,只不过不再充斥冷酷之色,洛景成一怔,见到洛玄星的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是见到了洛玄夜,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强作温和。 “洛景成见过三公子。” 他刚刚开口,就被洛玄星打断,洛玄星的声音尽量温和道:“叫我三哥,老祖宗通知过我有关于你的婚事,你便跟着玄镜唤我三哥即可,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洛景成有些怔愣,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洛玄星走过来,停在他的身边悠悠道:“家族从不会食言,尤其是对自己人。 伯礼,跟我出去走走吧,聊聊江南事宜。” 两人走出大殿,来到殿外的石阶上,足足十几阶,洛玄星直接一撩衣摆坐在台阶上,这份不羁,看的洛景成直接愣住。 洛玄星见状第一次朗声笑起来,拍拍旁边说道:“我们这些人在凛冬城当了几百年野人,习惯了。 伯礼,来,坐。” 几百年的野人。 洛景成仿佛能从洛玄星的笑容中,感受到那种难过,洛氏是唯一一个自我放逐的家族,这让他感觉颇不是滋味。 洛氏实际上不是一定要自我放逐的,如果洛氏愿意和统治者狼狈为奸,蝇营狗苟的活在世上,洛氏维持几百年的富贵,不成问题。 但洛氏主支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太重,是一定会和皇族产生冲突的,只有离开这一个结局。 洛玄星坐在江都宫的台阶上望天,却仿佛置身于凛冬城的城墙上,他眼周围是宫墙殿宇,却好似看到的是远山苍翠和江河滔滔。 “伯礼,你觉得江南人心如何?” 洛景成知道洛玄星这是在问自己关于江南群雄的看法,对于江南人士,没有人比他这個地头蛇更清楚,他略一沉吟,便缓缓道:“三哥,江南士族众多,其中以萧氏为先……” …… 天子死了。 从江都传出来的消息意料之中,却依旧震撼至极,最让人震撼的是,洛氏子没有丝毫的顾忌,高呼着素王之名,以素王神罚的名义,直接斩下了杨广的头。 这一剑,不仅仅杀死了杨广,还杀死了隋朝的天命! 洛氏用这么一种暴烈至极的做法,告诉天下所有人,隋朝,亡了。 这很震撼。 隋朝的天子是时隔数百年才又出现的,却这么快就失去了天命。 即便是杨广这个早就无数人期盼着他死去的天子,也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 最大的影响大概在于,曾经对于天下群雄,是有两种选择的,第一种是彻底反隋,第二种则是依旧借着隋朝大旗。 之前王世充以及李密等人都是第二种,但现在洛玄星这么暴烈的直接杀死杨广,还是用素王的名义,于是断绝了这一条路。 …… 洛阳的王世充和瓦岗的李密是中原诸侯中最先受到杨广已死消息的。 王世充本来想要拥立皇子王孙做傀儡皇帝,但是现在突然发现没用了。 他只略微一思考,就把洛阳城中的杨氏皇族杀了个底朝天,因为洛阳在春秋时代是周国,他想要称周王,被他手下的文人拦了下来。 “洛氏回归,周这个名号便不能随便用,虽然公无惧,但没必要白白得罪洛氏,一旦称周王,日后就不要想让洛氏子入仕了。” 王世充恍然,于是自称郑王,置百官,祭祀山川诸神,完全按照诸侯王的礼仪。 …… 李密一直以来都以当初祖宗的蒲山公爵位来招揽那些骁果军的士卒。 李密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没有洛氏的话,他会和想要回家的骁果军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实力大减,被王世充轻易击败,彻底退出隋末争霸的舞台。 他所努力的一切都白白为王世充做了基业,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徐世勣这些或万人敌,或大统帅的人杰猛将都将不再为他所有。 但现在历史发生了改变,他不仅仅没有和骁果军拼个你死我活,还招降了相当一部分骁果军士卒,他答应骁果军士卒回关中,这让他实力更是迅速膨胀起来。 在杀死隋朝天子杨广的过程中,有两拨半的人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直奔着杀死杨广而来的洛玄星不必多说,堵住杨广南逃之路的江南群雄也不必说,还有一路便是李密。 他率领着瓦岗寨大军堵在洛阳外,让洛阳一兵难动,彻底给义军免除了后顾之忧。 洛玄星无所谓后顾之忧,但对于义军们来说,李密的举动却让他威望大幅上涨。 “杨花落,李花开。” 瓦岗军中,李密念叨着这一则流传在天下的谶言,面上的自信越来越浓郁,如今天下比他还要强大的李氏势力几乎没有。 在收降了相当一部分骁果军士卒后,李密终于开始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做的战略规划。 洛玄星没有称王的打算,而且义军们和洛玄星实际上不熟,甚至有陌生的感觉,只是杀杨广的同盟,分道扬镳后,就要面临未来如何做的打算。 李密在这个时候,联络河南的义军,以及齐地的众多义军,聚啸数十万,他是天下最大的义军首领,唯一能够和他相比的就是河北的窦建德。 但窦建德出身太低,不如他能得到那些大人物的认可,在这等风光无量时,他将目光投向了洛阳,这座曾经的帝国东都,李密相信,击败王世充就是他成为天子之路上,第一个真正的敌人。 他称魏王,置百官,给投靠自己的义军首领授予官职,让他们各自统领自己的部众,而在瓦岗寨内部,他给翟让封了一个虚职上柱国,一个郡公爵位,重新编整军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了。 …… 窦建德回到了河北,这一次和洛氏一同覆灭隋朝的统治,让他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造反以来,最为担心的就是被朝廷所平定,他曾经是隋帝国的二百人长,他很清楚隋帝国有多么强大,而现在,那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恐惧的帝国,真的就这样崩塌了。 他再也不是贼。 因为这个世界是相对的,没有官,就没有贼,现在曾经的官已经被杀死,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贼将会变成新的官。 那如何才能成为新的官呢? 他在河北已经颇有民心和威望,缺的就是河北大族的襄助,眼见王世充和李密在河南称王,他又如何会不眼热呢? 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做魏征的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魏征先是跟随李密,但李密对他虽然很是礼遇,却不采纳他的意见,尤其是魏征反对李密这么快就称王,理由是称王就要给属下封公侯,但洛阳都未曾攻下,以后该要如何封赏,瓦岗是义军,本就最可能因为利益划分而产生矛盾,所以不该称王,称公即可。 李密不采纳,魏征也不再劝谏,因为李密不是那种能听从直言劝谏的人,于是魏征离开瓦岗,来到了河北,窦建德听过魏征的名声,于是重用他。 魏征见到窦建德后,直直的站着,眼神中满是睿智,他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将军,征有一问,河北之地,谁堪为圣主?” 窦建德沉思,河北之地自古人杰地灵,但如果说谁是圣主的话,那就只有那个人了。 “袁公!” 袁绍袁本初,后汉书中记载他,神隆之主,命世之才,宽宏如宣烈,神武类魏武,他的香火祭祀在河北这数百年,都不曾断绝过。 魏征击掌昂然道:“正是袁公,河北圣人,想要在河北得到人心,莫过于举赵之名,祭拜袁公,以仁德招揽四方,尽取河北幽燕,进而西向攻取晋阳,天下不过唾手可得。” 祭拜袁绍,再施仁政,取河北人心,窦建德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 在洛玄星率领着一众大军南下诛杀杨广的时候,洛苏在做什么呢? 难道诛杀独夫这么重大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他出现,并且发表一番极其重要的言论吗? 洛苏的确没有做什么大事,他在燕山中。 巍峨的燕山山脉,仿若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上,山峦连绵起伏,群峰竞秀,蒸腾出一股宏伟气势。 他坐在最高的那座山顶,在这里观察着中原通往辽东的道路。 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燕山山脉的峰峦逐渐被阳光照亮,红色和橙色的光芒反射在山脉上,在极远处形成一道惊艳的光线。 杀死杨广是彻底的破坏天下的秩序,对于洛苏而言,杀死杨广这件事,交给洛玄星就足够了,他所要做的是构建未来新的帝国秩序。 他站在燕山上,望着南方,“阿镜应该已经到了吧。” 洛玄夜留在了长安,和李秀宁一起,而洛玄镜则在灵兵的保护下,南下去和洛玄星会合,或者说,去寻找洛景成,她将是洛景成的妻子,耽搁了这么多年,该是成婚的时候了。 …… 河岸两侧群山环绕,碧绿的水草轻轻摇曳,蜿蜒的河道似一条巨蟒贯穿其间。 河水清澈见底,不时有鱼儿穿梭快速游过。 水上的轻舟摇曳,在如今这个乱世中,渔民却哼唱着江南的悠扬小调,显得颇为怡然自乐。 在如今的江南,如果说哪里最安全,那一定是姑苏郡。 洛玄星率领的一千多敢战士以及江南洛氏收拢而来的军队,进攻周围或许会有损伤,但守卫姑苏,再不开眼的势力也不会来招惹。 洛玄星和洛景成两人正商议着姑苏郡中的防务以及粮草的调配,隋朝在这里的统治崩溃,这里自然就由洛氏接管。 姑苏洛氏可不是杨玄感那种就连郡望之地都打不下来的废材,在姑苏这片土地上,洛氏是真正的土皇帝。 现在从暗面转到明面上,没有丝毫的不适,不仅仅是洛氏不觉得有什么,郡中豪杰以及百姓,也不觉得有什么。 洛玄镜很喜欢江南,她乘着船顺流而下,欣赏着沿途的美景。 江南战事一向是不多的,尤其是在杨广这个祸乱之源不见之后。 随着雨季淅淅沥沥的滋润,江南的气候显得湿润纷繁。 两岸交错着青翠的山林,雾气令人出神。 烟波江畔,犹如人间仙境,静谧而美好。 她来过姑苏洛氏,她还记得那里。 洛玄星和洛景成两人正聊着调集粮草前来之事,在亭台水榭中畅饮,好不惬意,家臣突然走过来道:“三公子,女公子到了姑苏。” 如今洛氏进入中原的女公子,只有洛玄镜,洛玄星立刻就知道这是洛苏让洛玄镜来的。 他拍拍洛景成的肩膀说道:“伯礼,你的妻子来了,老祖宗不在,家中长辈也不在,就由我这个兄长来见证你们的婚礼吧。” 洛景成先是一惊,既而竟然有些紧张。 不多时,身着素色钗裙的洛玄镜走进院中,她已经出落的窈窕美丽,绝色的容颜,玲珑的身段,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倾倒。 圣痕间的感应,她一眼就见到了洛玄星,快步走过福礼道:“三哥。” 洛玄星微笑着颔首,洛玄镜又望向洛景成,温煦笑道:“伯礼兄长,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宛如春风拂过,抚平了洛景成所有的紧张,他回想起了当年初见洛玄镜时的模样,那时洛玄镜还很小。 洛氏做事讲究一个快,尤其是族内婚,双方都知根知底,只要能看对眼,就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至于聘礼之类,都是走个过场,洛玄星娶的妻子就是他的族妹,只给了一枚玉作为聘礼。 不过姑苏洛氏却不这么想,留在中原让姑苏洛氏难免根据这边的想法做事,洛景成是家主,好不容易娶妻,自然要广邀请亲朋好友。 从姑苏发出来的请帖,让江南为之一震,这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分离数百年,洛景成毫不犹豫的跟随洛氏嫡系。 原来是有洛氏嫡女下嫁,谁不知道,洛氏嫡女和非嫡系会生下带有圣痕的孩子! 洛氏的大宗和小宗,是以圣痕划分的,这一下数百年的分支,就成为了洛氏嫡系了。 如果这个孩子极其优秀的话,未必就不能继承洛氏家主之位! 对于洛氏来说,回归素王的怀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对洛景成表达了羡慕嫉妒。 在姑苏洛氏准备婚礼的时候,洛玄镜去见了一个人。 杨广的皇后,萧皇后。 在攻破江都,杀死杨广后,洛玄星自然不会杀萧皇后,这个女人并没有做过什么恶,正相反她还一直劝谏杨广。 洛玄星也不会像是其他人一样,对萧皇后动什么心思,萧皇后是个很聪明的人,直到洛玄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她请求洛玄星带走她,她不敢落在别人手中。 洛玄镜在荷花池边见到了萧皇后,即便是年近五十,萧皇后依旧身姿窈窕。 当洛玄镜出现的那一刻,萧皇后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是深深地遗憾,“伱果然是洛氏嫡女,我和陛下错过了很多。” 洛玄镜走到她的身边,感慨道:“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我曾经说见面后要给你一个惊喜,却未曾会料到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我们南归中原是准备辅佐隋朝,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了隋朝的掘墓者。 当杨广出现时,这一切大概就是注定的,他没有达到洛氏的要求,于是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皇后,你很幸运,遇到了我的兄长。” 萧皇后当然知道洛玄镜在说什么,如果不是遇到了洛玄星,以萧皇后的身份和美貌,在世风日下的现在,会是那些豪杰手中最好的玩物。 洛玄镜沉默了一瞬后笑道:“当时见面时,皇后和我结识,有一份善缘,现在皇后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或许我能帮你。” 萧皇后闻言,沉默了一瞬,便想到了什么,动容道:“大隋灭亡,听公子说,洛阳中的皇族被王世充杀尽,曾经前朝的皇族被屠戮殆尽,妾身现在担心的就是那几个孩子,如果小姐能…… 妾身感激不尽,若有来世,纵然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杀皇族。 在洛氏曾经在中原的岁月中是难以想象的,但现在却不奇怪,隋朝也是几乎杀光了前朝皇族。 洛玄星曾经多次听洛苏讲过,此番洛氏回归,想要完全重塑道德体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只能等洛氏自己成为皇族后,才能做。 但一些方面的道德还是要尽力弥补,这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洛氏到底能不能顺利在新的王朝中,取得足够的气运。 杀皇族这种事,洛玄镜想到了李世民,如果是他的话,大概能容得下杨氏皇族吧。 洛玄镜感慨道:“如果只是做平民的话,那很简单,但如果想要重回政治,那就需要未来新的天子了。” 萧皇后连忙道:“只要能活着就好,不奢求大富大贵。” 洛玄镜点点头道:“如果仅仅如此,那很是简单,我可以做主答应你。” 洛玄镜和洛景成的婚礼,举办的很是盛大,江南士族终于亲眼见到了圣痕洛氏,那种一眼看过来就能够分辨真假的神奇,让人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 洛苏已经盘膝在燕山之顶坐了许久。 他望着日落月升,又望着月落日升,就在这日夜交替中,时间流逝。 他所在这里,是辽东、中原、草原的交叉口,这里是三个世界的交汇,洛苏对这里很是重视。 但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永远不会变,对于未来那个新的王朝,他的目标不会变,那就是在这个新的王朝中,攫取尽可能多的气运。 至于王朝的强盛,在他攫取气运的过程中,自然是会强盛起来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盛,因为这个王朝越强盛,洛氏所能拿到的气运点就越多。 至于胡人,洛苏并不是很在乎,其他人不知道,但洛氏很清楚,胡人的天命已经被斩落了。 从那一刻开始,胡人就不可能再有超维的战斗力,而中原有洛氏,这就注定了未来的结局。 而且在洛苏的规划中,草原的未来是注定的,那就是被换种,即便是未来有杰出的人物诞生在草原,他也会是诸夏的一员。 洛苏在等待着。 他默默的感受着洛氏的变化,底蕴在缓缓的增加,这是随着洛氏重返中原,洛阳开始重新为洛氏提供气运。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洛氏还没有得到新的爵位,洛氏和诸夏气运的联系还不够紧密,同样也没有和王朝绑定,所以气运点增长的很是缓慢。 不仅仅是气运点的增长,还有那无形的声望。 声望这种东西的变化是非常玄妙的,大致上每一件大事的发生,都能够让家族声望增加,对于洛氏而言,进入中原仅仅一段时间,声望就已经飞速的增加到了国朝天柱。 这个级别的声望,几乎就已经到达了其他家族的顶端。 姬昭系统的声望系统中,倒数第二的是州郡之贤,这个级别几乎就是三国时代的颍川陈氏这种名门,对于系统来说,这个级别才算是及格。 而国朝天柱则是前汉的五姓七家这种,这个档次里面最低的也得是汝南袁氏这种,即在整个帝国、整个王朝都有声望,而且能承担一些事的家族。 洛氏得益于传说的声望,以及这十几年来孜孜不倦的宣传,加上毫不犹豫的说要诛杀隋朝天命,在天下人的心中,极快的就恢复到了国朝天柱级别。 但这对洛苏来说还不够,因为国朝天柱还有其他人也有,洛氏主支要做的就是独一无二! 唯有威震诸夏才可以! 如何能够威震诸夏? 用武王的神剑、以素王的名义杀死天子,再合适不过了。 他现在就是要等待那一刻的到来,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洛氏亲手杀死了天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会越来越多,直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等待了似乎许久。 当家族底蕴再次开始颤动的时候,洛苏知道,完成了!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国朝天柱→威震诸夏 辽东:威震诸夏 草原:未开启 西域:国朝天柱(神庙) 高原:未开启】 【中原声望升级为威震诸夏,气运点增加20000,当前气运点1456623。】 洛苏站起身来,迎着朝阳,当杀死天子却可以增加威望的时候,谁能不说,隋朝真的结束了呢? (本章完) . ------------ 第一章:晋阳起兵! 长安南的直道上,马车于道中疾驰,当此时,正值寒冬,关中万里,秦岭以北,山岭叶落,万木草枯,飞鸟尽绝,雪花飘摇。 在漫天大雪中,马车中铺着厚厚的锦裘,四面皆塞以厚物,阻拦寒风侵入,车中李秀宁抱着一个婴儿,面色略带焦急。 洛玄夜以及数名灵兵,和李氏的族兵共数十人正在风雪中策马。 那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晶莹的白雪,落在人的脖颈间,寒意凛冽,似乎要将人凝为冰晶。 倘若不戴手套,怕是片刻间便难以屈伸手指,生出冻疮,痛痒难耐了。 李秀宁间或掀开侧边车帘望向外间,便见到洛玄夜等人在雪中跋涉,纵然有皮衣和锦裘,但面上以及睫毛上,却披着雪挂着霜。 洛玄夜柔声让她放下车帘,她张了张嘴,没说话,寒风似乎吹到了婴儿身上,她连忙躲回车中,微微叹口气。 此番二人之所以这么急着走,是因为洛玄星集结大军下江都的消息传到了长安。 有洛阳的阻隔,长安消息不灵通,这个消息传到的时候,就代表着杨广已经死了。 杨广一死。 天下皆反,这里说的皆反不是义军,而是隋帝国内部的那些贵族。 比如李渊。 李秀宁和洛玄夜必须早做打算,二人经过简单的商议,就决定在关中就地起兵,以响应未来的李渊。 关中是早在两年前就定下来的未来李氏攻略。 他们夫妻二人所奔往的鄠县,有李氏的产业,可以作为根基,在关中目前的势力中,还有一支是李渊的堂弟李神通统率,这可是二人的另外一处依仗。 洛玄夜和李秀宁的计划很顺利,在杨广的死讯还没有传来的时候,二人就已经收拢了一批豪杰,其中有一个叫做房玄龄的士人,很受到李秀宁的重视。 这个房玄龄和其他人不同,他就连杨坚都不放在眼里,在杨坚时期,他就多次批评杨坚,认为隋朝的国祚不长,不论是否有夸言的成分,但他所表现出的远见卓识足以让李秀宁看重他。 李秀宁和洛玄夜夫妻二人一体,洛玄夜是万人敌,主统兵,李秀宁眼光长远,则作为后勤以及势力之主。 万事俱备,只欠杨广死,让关中彻底乱起来了。 …… 三月,杨广已死,但关中还未曾得到消息。 李秀宁和洛玄夜收到了李渊从太原送来的信,让他们二人速速返回太原晋阳,为了安全,信中没有说其他消息。 但二人立刻明白了杨广已死,李渊让他们回去造反,之所以这么隐晦,是担心遭遇不测。 即便是洛氏亲自以素王的名义诛杀杨广,但愿意给隋朝效忠的人,依旧大有人在,这是士的自我坚持。 捏着手中的信件,洛玄夜沉声道:“夫人,上次寄给父亲的信,看来是没有送到父亲手中,他不知道我们正在关中发展,这次我让洛氏的家仆去送,就不需要担心了。” 洛玄夜所说的家仆自然是灵兵,但其实这個主意也不算好,灵兵单独出行,是不合适的。 李秀宁沉思着,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最终坚决沉声道:“夫君,你返回晋阳去襄助父亲。 从晋阳到关中,一路上要攻取西河郡,还要攻下重兵把守的霍邑、绛郡和河东郡,还要防备晋阳以北的马邑,父亲需要你这个万人敌的猛将。” 洛玄夜闻言惊道:“这如何可行? 你才生下孩子不足一年,我怎么能将你独自留在长安,面对现在纷乱的局势? 绝对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秀宁闻言纤细白皙的手握住洛玄夜,重声道:“夫君,你听妾身说。 关中没有窦建德、王世充、李密那种极其强横的势力,有堂叔和我们现在发展的势力在,这里并不危险。 鄠县是你我共同发展起来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难道伱不相信我的军事才能,还是不相信房玄龄的治政能力? 从晋阳起兵则艰难许多,一路上要攻克的关隘以及重镇实在是不少,所要经历的大战,极其艰难,让你回去,我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你不怪我让你身陷险境,我已经很是……” 李秀宁情真意切的说着,洛玄夜已经有些被说服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李秀宁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极其聪明智慧的女人,紧紧的盯着洛玄夜道:“一个家族取得天下,不仅仅要实力,还要有运气,我李氏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 夫君,保护好二郎!” 她只说李世民,却不说李渊和李建成,这是明显的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洛玄夜一怔,望着李秀宁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坚决和一往无前。 他反握住李秀宁的手,沉默许久道:“夫人,等我回来。” 李秀宁如释重负,她脸上带着欣喜,埋在洛玄夜怀中,“我和孩子都会等你的。” …… 洛玄夜没有丝毫的耽搁,第二日就率领着一干人往晋阳而去,至于灵兵则留在了长安保护李秀宁母女。 如今的关中还处于隋朝的控制下,洛玄夜等人脱身还废了不小的功夫。 在前往晋阳的路上,洛玄夜就一直都在思考李秀宁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 保护二郎。 洛玄夜和李渊的几个儿子,除了人憎狗厌的李元吉外,关系都还不错,但依旧有亲疏之分。 他和李世民的关系更好,这种关系和相处时间长没有什么关系,只和人有关系。 洛玄夜虽然政治上天赋不算高,但他直觉是很敏锐的。 李世民是真正的气量大,而且最关键的是,说他不好的地方,他是真改,而不是狡辩,或者表面上听从,暗地里照旧,用比较官方的话说,李世民有王者的气度,能让人折服。 所以渐渐洛玄夜就开始靠近李世民,即便李世民是嫡次子,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就算是以后李世民不能成为天子,他也不后悔。 他以极快的速度回到晋阳,身在河东的李建成仅仅比他快了半日,二人几乎是前后脚进了晋阳。 洛玄夜匆匆下马后,直接便往府中而去,他是李渊的女婿,自然不会有人拦着他,走进院中,恰好遇到正在踱步的李渊。 他见到洛玄夜先是一喜,然后便见到李秀宁不曾来,急声问道:“贤婿,秀宁呢?” 洛玄夜连忙将二人之事告知李渊,李渊闻言震惊莫名,既而感慨,又将洛玄夜带入堂中,李建成和李世民几人得知洛玄夜已经归来,连忙走出。 李世民来到洛玄夜身边,欣喜道:“姐夫,此番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了。” 在晋阳的这段岁月中,发生了什么洛玄夜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一定是很惊心动魄的人心博弈。 不过到了现在,已经不再重要,只剩下举义这件事了。 洛玄夜左右一看,未曾见到李智云,他一问,堂中气氛顿时有些不对,李建成脸上带着几丝羞愧,李渊和李世民脸色有些难看。 洛氏是李玄霸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向亲近洛氏,他挪到洛玄夜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洛玄夜这才得知,原来是李建成从河东跑路的时候,只带了李元吉,没带李智云,导致李智云被杀。 洛玄夜望了李建成两眼,未曾说话,只是不由自主的又往李世民这边挪了一两步。 他很怀疑李建成是不是故意的,留个诱饵给朝廷官吏。 李智云和李元吉基本上是同岁,又不是小孩子,又生活在一起,能带走李元吉,却带不走李智云,他是不太相信的。 李渊很快从难过中回过神来。 幸好死的是庶子,如果是嫡子死了,那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此番杨广已经死去,关东许多势力都在纠缠,我们现在起兵,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会进场太晚,而势力皆被瓜分。 现在关中空虚,而且秀宁在关中已经颇有势力,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成则有争夺天下的可能,败也不失为一方之主。” 李渊对着几人沉声说着,他环视着几人,洛玄夜接话道:“父亲,一定要成功!” 他的话极其的坚决,那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就如同冰冷的铁,就连李渊都被吓了一跳,只见洛玄夜紧紧盯着几人,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再次重申道:“父亲,诸位兄弟。 如果这次得不到天下,所失去的可就太多了。 现在老祖宗不来襄助我们,这不是他老人家不重视,恰恰是最重视的表现,他在看谁才是真龙。 如果李氏是真龙,李氏将会得到辉煌至无以复加的地步,再多的好处我已经不能多言,但一定要坚持住。 无论在取得天下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住。 退一步,就没有机会,这个天下是一定会统一的。 那这个天下,只能是李氏的! 什么退守割据一方,这种想法有都不要有,想都不要想,就是要做天子,承天命,成为天下之上的诸夏共主,没有其他选择!” 洛玄夜在给李渊等人打强心针,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点犹疑都排除掉,没什么可思考的,就是要做天子! 洛玄夜话中那庞大的信息,让李渊等人惊讶,他们不知道洛苏想要做什么,但只有诸夏天子才有资格,那是毋庸置疑的。 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与其让那些不认识的人夺取天下,洛玄夜自然是希望李氏能夺取天下的。 李渊慨然道:“俗话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我们一家人,定能功成。 如今我在晋阳起兵,进入关中就一定要攻下西河郡,这是所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我已经决意让大郎和二郎前往进攻西河,如果就连西河都夺不下来,那就没什么可之后用兵了。 我真的所担心的是马邑的刘武周和突厥人,青阳,关于突厥人,贵宗是如何想的?” 因为杨广的过错,导致冬突厥再次坐大,这让中原北方的各个势力都很难受。 马邑的刘五洲和突厥人眉来眼去,虽然各怀鬼胎,但总体上还算是合作,李渊最担心的就是,一旦他率领大军离开晋阳,刘武周就会夺取他的基业。 洛玄夜思索了一下道:“现在突厥人的确是势大,如果是之前的话,那家族的想法自然是硬钢到底。 但老祖宗的想法不同。 父亲可以和突厥人虚与委蛇。 突厥人的战马资源还是可以作为助力的,家族的底线是不要让子民受到伤害,至于和突厥做交易是可以的。 洛氏这些年在凛冬城,也时常和胡人做交易。 等到中原一统,突厥人自然会臣服,现在应该就是突厥人最后猖狂的时候了。 让他们多跳跳吧,以后没机会了。 以后突厥骑兵,或许还是我中原的助力。” 李渊闻言心中大定,他是个在外交上相当灵活的人,晋阳起兵后,他能给李密写信,伏低做小,能给王世充写信,赞赏他乃是世之豪杰,能给刘武周写信,称赞他是并州第一豪杰。 只有能维持好外部的关系,他对这些虚名是不太在意的,但唯独在面对突厥人时,他有些犹豫,主要是突厥人的身份,现在有洛玄夜的保证,他就没什么顾忌了。 李渊朗声笑道:“突厥人脑子不够灵活,远远不如我中原人,看为父如何将突厥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让突厥人奉上战马,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翁婿二人说罢,李建成便问道:“父亲,还请下令吧,儿子和二弟前去攻下西河郡。” 李渊却凝重道:“西河郡唯一的重镇便是西河城,除去来往的时间,我只给你们几天的军粮,你们有信心吗?” 几天? 两兄弟对视一眼,齐声道:“绝不辱命!” …… 西河郡是相当关键的所在,拿下了这里,李渊手中就有了一个比较大的粮仓,还能够得到大量的甲胄,以及可以通行的货币布帛。 这里难拿吗? 那要看谁,为什么李渊会一直拖到现在才举义,但洛苏却评价他有智慧呢? 因为李渊和窦建德这些人不一样,窦建德这些人出身底层,有一个需要原始积累的过程。 所以起事一定要早,要早早的就开始积攒声望,然后吞并周围的势力,渐渐地壮大自己,要发展许多年,才能够有足够争夺天下的势力。 但李渊不一样,正如他经常说的那句“我家世代姻娅帝室”,他是真正的大贵族出身,天生就在帝国的最上层,有莫大的威望,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正如数百年不曾出现的洛氏一样,在蓟城立起凤凰王旗,就能够号召许多人前来。 李渊的身份有同样的效果,用很平常的话来说,臣服于李渊,对于许多隋朝的旧官吏、旧士族以及百姓来说,是服气的。 因为李渊的身份本就比他们高贵的多。 仅仅几天的时间,如果一座城一座城的攻打过去很明显是不行的,李建成和李世民略一商议,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西河和太原毗邻,李氏在这里的影响力很大,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来。 事实正如同二人所预料的那般,杨广已经死了,隋朝的统治一片混乱。 洛苏选择让洛氏先把杨广诛杀掉,算是给天下群雄省去了很多力气,天下几乎所有的隋朝还控制的地界,抵抗力都减弱了许多。 西河就更不必说。 仅仅不足五日,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兵临城下,而后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有力的反抗,整个西河就不战而降,洛玄夜还准备上阵冲杀一番,结果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拿下西河郡后,拥有两郡之地,兵强马壮的李渊知道时机已经彻底成熟了。 他在晋阳升起了旗帜! …… “至高无上的素王降下神旨,隋朝已经失去了它的天命。 独夫杨广在江都被诛杀,这正是素王降下神罚。 天下的豪杰,依旧有维系隋朝统治的,这是何等的愚蠢而不能看明大势呢? 天下的豪杰,有推翻隋朝统治的,我愿意和你们一起,革除隋朝的天命。 我在晋阳起兵,是为了诛除凶暴的隋朝,我绝不犹疑,也绝不反复,就在这里,向着天下人说。 灭亡隋朝,用这个作为志向。 至于未来的天下会如何,我并不在意。 至高无上的素王上皇会选择能够统治天下的圣人。 我只恭敬的服从! 如同儿子一般!” 这封无比恭敬,却如同利剑一样的文章,迅速的传遍了太原和西河郡,让所有人都震撼莫名,唐国公可真的是完全不给留一点后路,这下天下所有还忠诚于隋朝的臣子,都要和他拼命,但同时,那些想要让隋朝死的人也会和他结成攻守同盟乃至于臣服于他。 这世上当然还有许多忠诚于隋朝的臣子,虽然杨广死了,但忠诚于君主和忠诚于王朝是不一样的。 正如当年周朝那么多独夫,周厉、周荒、周桀,周王朝不还是挺了一千年。 汉朝也有两个独夫,汉灵帝之后也没有灭亡,还挺了几十年。 杨广虽然是独夫,该死,但不代表隋朝就要灭亡嘛。 李渊却并不想那么多,他本就是隋朝从一品的国公,现在又不能直接称唐王,否则就没法迷惑王世充和李密。 于是他用了以前的职官,自称大将军,开幕府,将他的一干臣子,都放在幕府中。 这就是他的班底,然后又让李建成和李世民各自领军,洛玄夜则跟随在李世民军中。 本来洛玄夜最好的选择是自己领军,他的身份地位也没有问题。 但李世民太爱冲阵,他箭术的确是强横,但斗将的水平就差许多,洛玄夜觉得还是自己跟在他身边,看着一点比较好。 至于领不领军,就那么一点人,也不重要,日后如果李氏真的能开国,以他的身份地位,一个从一品的国公是绝对跑不了的。 他可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外戚,又因为洛氏的特殊性,他属于李氏自己人。 在整装待发的时候,李渊又运用他的智慧,几乎是空手套白狼从突厥那里得到了许多战马,这下可真称得上兵强马壮了。 战马是一种相当珍贵的资源,尤其是在当下,很多势力就连数千匹战马都得不到。 一个势力如同拥有上万的骑兵,基本上就足以横行天下,越是到近代,精兵的重要性就越强。 李氏在进军关中的途中,最大的障碍,便是驻守在霍邑的宋老生,他和驻守在河东郡的屈突通,互相照应,一旦猛攻霍邑,遭遇挫折,那屈突通就会如同秃鹫一般上来,让李渊他们很是难受。 更让李渊等人难受的是,天公似乎也很是不作美,竟然下起了连绵的大雨,让大军根本就难以进攻,只能白白的在这里和宋老生相持。 但这种相持对于李渊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在他的身后是刘武周以及突厥这两个非常不安分的势力,万一刘武周直接挥兵南下,攻破太原,那李渊的老家就被抄了,很可能会直接败亡。 在这种连绵雨中,士卒的士气也在不断的消磨,这就是进攻方所天生要面临的状况,在这个时代,一旦有一点不顺,就会有无数的流言出现。 几乎每一个卓绝的将领,都是在和无数的流言做斗争,同时传播更多的流言出去。 在这段时间中,已经有不少人都开始劝说李渊返回晋阳,不要冒这个风险,日后再整军备战,也没有问题。 但李渊毕竟是个人杰,他完全摒弃了这种想法。 …… 私下里,李世民和洛玄夜也正在聊着这件事,李世民不赞同撤军。 在军事上,他基本上都和洛玄夜商量,于是问洛玄夜的意见。 洛玄夜沉声道:“二郎,你是什么想法?” 李世民慨然道:“当然是不撤军,刘武周和突厥人是不可能联合在一起的,他们双方各怀鬼胎,刘武周攻击太原?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马邑被突厥人抄了后路? 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有无数的困难,现在只不过是碰到一些大雨而已,如果这样就退兵的话,那未来还谈什么夺取天下? 夺取关中,围困长安,还有苦战。 日后夺取了长安,东出洛阳,和中原的势力血战,恐怕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现在退,以后步步都要退。” 洛玄夜闻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两个商量过,大哥也同意,宋老生不算是一个很难以对付的对手。 我昨天登上高峰观察过,这场雨应该快要停了,只要雨一停,我们即刻出击,一战拿下宋老生,打开一条通往关中的道路。” “雨要停?” 李世民一惊,不敢置信的问道。 洛玄夜道:“我们洛氏的天象学造诣比较高,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大致还是能够判断,天上的云以及风已经不能支撑长时间下雨,应该就在这几日,雨就要停了。” 李世民噌的站起来,激动道:“姐夫,我们这就去告诉父亲这件事,稳固军心。” 两人匆匆找到李渊,将这件事告知李渊,李渊这下彻底下定了决心,就在这里等着,一定要拖住。 自古以来没有人能够万全的得到天下,总是有赌的成分,刘武周和突厥人,不可能南下,这就是李渊在赌,他在赌到底是他快,还是刘武周快。 就在这种煎熬中,又过了几日,天色真的放晴了,李渊望着那湛蓝的青天,忍不住朗声大笑的拍着洛玄夜道:“贤婿,如果拿下霍邑,首功在你啊! 事不宜迟,进攻霍邑,就在此时。” 李渊将军队分别列阵,而后挑衅宋老生,从李渊、李建成,到李世民以及洛玄夜,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得上宋老生。 这种对宋老生的挑衅就非常真心实意。 宋老生中计出击,洛玄夜跟在李世民身边高声道:“二郎,父亲说要佯装败退,勾引宋老生追击,我们二人冲击敌阵,我保护你,你射杀宋老生。” 李世民酷爱冲阵,闻言当即欣喜道:“有姐夫在我身侧,我无忧。” 说罢一拍坐骑就往前冲,洛玄夜跟在他的身边,还有数十甲骑跟随着二人,虽然只有数十人,但甲骑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 宋老生的军队有数万人,但守城还行,野战几乎就没有什么大用。 顿时就将宋老生的军队砍得人仰马翻,洛玄夜马槊挥舞之间,就有数十上百人毙命在他的马槊之下。 如果是让敢战士来冲锋,只要正面有步兵牵制,一千多敢战士能直接冲垮这所谓的三万大军。 “宋老生死了!” 经典的阵前叫喊,可能觉得很儿戏,但事实就是,每次用都管用。 尤其是对付这些算不上精锐的军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战术。 果然隋军立刻就散乱起来,几乎瞬间溃散。 宋老生见状想要逃走,被眼疾手快的李世民,直接一箭射过去,瞬间倒下马去。 李世民朗声大笑,他还处于开怀中。 洛玄夜却望着李世民的背影暗道:“二郎,多立些功吧,让老祖宗选择你。” (本章完) ------------ 第二章:李为王,洛做公! 军镇龙门,李渊心情舒畅至极,望着这座城池以及滔滔黄河水,回想自晋阳起兵,颇有一种鱼跃龙门的豪情壮志。 李渊麾下的每一个人,都在望着川流不息的黄河,龙门所在,是黄河中较为平坦的一段,此刻望去就如同一条流淌的金色丝带,一直向着无穷远处延伸而去。 李渊等人走到此处,黄河以东,太行以西,便只剩下河东郡未曾落入手中,据守河东郡的是隋朝大将屈突通,素来以勇猛和忠诚闻名,即便是隋朝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他也依旧忠诚于隋朝,不愿意投靠李渊,以求富贵。 如今摆在李渊势力面前的就是两条路,一条是直接通过龙门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李渊已经知道李秀宁在关中发展起来一部分势力,只要还能招降其他势力,进入关中不失为一步好棋。 但河东钉在身后,总是让人感觉不安,从长安到晋阳这一路的后勤,很可能会被河东所截断,如果在关中攻势不好,那河东将会造成大害。 …… “铛铛铛!” 鸣金的声音响起,望着眼前横陈的尸首,遍地的赤红鲜血,脸上满是汗迹和灰尘的洛玄夜颇有些不甘,屈突通守卫的河东城,易守难攻,他亲自持槊攻城,但却没有功效。 他走到李世民身边望着埋骨甚多的城池,愤然道:“二郎,我们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必须立刻离开河东,前往关中!” 李世民也肃然的点点头。 军营中,李渊坐在上首,左右各坐着一排人,有文官有武将。 洛玄夜和李世民等人都坐在左侧,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就在刚才他们再次和李渊表达了要直接进入关中的请求。 无论是李世民洛玄夜,还是李建成,都认为现在应该直接进军关中。 但裴寂这些李渊最信重的老臣,却始终认为留着河东是个祸患,依旧反对直接进入关中。 “河东是长安的门户,这世上从来没有不打开门,而直接进入屋中的道理! 长安乃是帝都所在,是隋帝国最坚固的城池,想要攻取长安极难,万一我军在长安蹉跎,想要撤回晋阳,依旧固守在河东的屈突通,将会为我们送葬! 二公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唐公,绝不能这这般贸然的进攻关中,兵书上说,立于不败之地,才有万胜之机!” 裴寂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他的话代表了大多数的人意思。 李世民正要说话,却被洛玄夜按住,只见洛玄夜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和裴寂起冲突。 洛玄夜站起身,紧紧盯着裴寂寒声道:“裴长史,这天下事躲不过一个时移势迁,若是能攻下河东城,那自然是要拔除这颗钉子。 但现在河东城难以攻克,我洛玄夜乃是万人敌,想必诸位都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说,没有三万以上的伤亡,绝不可能攻下河东城。 河东城是一颗硬骨头,我军从晋阳起兵以来,连战连胜,依靠的是父亲的累世威望,是天下群豪的景从,如果我军在河东城下,受挫太重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而关中呢? 我从关中来,那里绝对没有强势的势力,父亲乃是关陇旧贵,在士民中有崇高的威望,我大军连战连胜,震慑人心,再与内人里应外合,关中长安,只不过豁然洞开! 裴长史以为呢?” 洛玄夜这一番话寒意极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身边未曾带兵刃,但手却时时刻刻的放在腰间,仿佛随时都要拔剑。 洛玄夜现在眉心的圣痕已经恢复,当初他出现在晋阳时,带给群臣的震撼极重,谁都想不到,唐公的女婿竟然会是洛氏嫡系。 从晋阳起兵的这几個月以来,洛玄夜这位洛氏嫡系公子带给众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在那熠熠的圣痕之下,几乎没有多少人敢和他直视,就如同一尊杀神般。 在太原时,就连李元吉见了洛玄夜都安静许多,此刻他紧紧盯着裴寂,让裴寂从尾脊骨生出一股寒意,打了个寒颤。 李渊一见顿觉有些头疼,洛玄夜和传说中温润如玉的洛氏公子完全不一样,他连忙打圆场道:“贤婿和长史所言皆有理,既然如此,那不如双管齐下,诸将留在这里继续围困河东城,一应粮草由晋阳供给。 本公则与大郎、二郎和青阳一起进关中,如此可好。” 事已至此,只要能挺进关中便可,洛玄夜坐回席中,李世民捏了一下他的臂膀,露出一个感谢的神情,洛玄夜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示意不必在意。 …… 洛玄夜凭借之前就在关中的优势,送信给关中的义军首领,晓之以理劝说他们归降,李渊军从晋阳起兵,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兵临黄河,这等兵锋让关中许多人都为之震撼。 李渊进入关中之后,就如同天命所归一样,顺利的让他都有些不敢置信,关中群雄以及隋朝原来的官吏,几乎可以用“纳头便拜”四个字来形容。 他刚刚渡过黄河就有潼关以北的大粮仓来投,而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潼关的控制权,在他进入关中的这段时间,根本就不需要他进军,他的旗帜到达的地方,那里的郡县豪强官吏就毫不犹豫的归附。 他不像是一个要灭亡隋朝社稷的反叛者,而像是帝王在检阅自己的疆域,这让李渊深刻的感受到了,隋朝的社稷真的完蛋了,那些贵族以及豪强都抛弃了隋朝。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渊立刻让李建成驻守潼关以防止屈突通进入关中,然后命令李世民攻取长安以北的郡县,至于长安以南,李秀宁正率领着麾下由众义军集合的十万大军攻取。 正如洛玄夜所说,一加一大于二,李秀宁和李渊的里应外合,让关中的义军都颇有压力,无论是单纯面对李渊或者李秀宁,他们都不会太过于畏惧。 但当同时面对两者时,他们只想投降,李秀宁麾下的十万大军中,有半数就是这般到来的。 李渊给了李秀宁开幕府的权力,也就是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在李渊的麾下,只有李建成和李世民有这个权力。 从晋阳起兵开始,洛玄夜和李世民第一次分开,因为李渊让他前往迎接李秀宁,这很合理,李秀宁毕竟不能冲锋陷阵。 时隔几个月。 洛玄夜离开关中前,关中正抽嫩芽,但现在他回来,已经是秋季时分,青山已经变成灰色,落叶飘散的到处都是。 洛玄夜和李秀宁都不是那种温婉的江南儿女,夫妻二人见面后,只是紧紧握着手,相视一笑,洛玄夜温声道:“夫人,幸不辱命!” 李秀宁闻言笑着拍洛玄夜肩膀道:“好,封夫君为威武大将军,镇国公!” 这等夫妻情趣也是少见,二人又是齐声大笑,若是让裴寂等人见到这一幕,定会升出“原来你也会笑”的心思。 玩笑过后,二人也不耽搁,房玄龄等人皆来拜见洛玄夜。 他们倒是不意外洛玄夜是洛氏嫡系,毕竟他和李秀宁的女儿眉心上那道圣痕是没有掩饰的。 …… 八月,李世民横扫渭水以北的万年、高陵等县。 洛玄夜渡过丰水,进逼长安。 九月,关中以北的弘化、北地等郡投降。 九月末,李世民南渡渭水,进驻汉长安城,洛玄夜进驻阿城。 十月,李渊率部前来长安,在长安城门外驻扎。 其时旌旗蔽空,二十万大军围困长安,城中守军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骊山上不曾有烽火,只有满山的落叶。 萧瑟的渭水中漂浮着无数的深褐色的落叶,在一阵阵秋风下,整个长安都飘散着落叶,卷起一阵阵尘土,任谁都能够看出,这里的日落西山。 守卫长安城的隋朝皇族,只能绝望的望着那漫天的落叶,就如同丧礼上,那漫天飘飞的纸钱,这是在为隋帝国敲响丧钟。 所有人都眼神火热的望着这座曾经帝国的中心,只要攻破这里,就能够占据这片广袤的关中平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正的拥有了东向争夺天下的能力。 关中加晋阳如果再夺取蜀中,这是秦国当初天下无敌的局势,而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在现在。 在火热的望罢长安城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渊。 目光中所透出的只有一个意思,唐国公,下令吧! 这与攻取河东城不同,在长安城下,就算再艰难,就算伤亡再惨重,我们也绝不后退,一直到长安洞开的那一天。 李渊感受到了所有的人意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向着所有人誓师,而后下令进攻。 在洛玄夜和李世民等人等待的这些时日中,唐军已经做了无数的准备工作,无数的攻城器械堆积在城下。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唐军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进攻,长安城摇摇欲坠。 在连续进攻七日后,洛玄夜开始披甲,在灵兵的掩护下率领最精锐的三百勇士先登。 “威武!” “威武!” 他在城墙上手持兵刃连续斩杀了上百人,浑身浴血简直如同魔神一般,身后唐军士兵源源不断的登上了城墙,长安彻底大势已去。 伴随着城门轰然倒塌,唐军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付出了血的代价,终于迎来了这最后的胜利,士卒们争先恐后的涌进去。 “唐公有令,任何人不准烧杀抢掠,违者杀无赦!” 洛玄夜冲在最前面,大声吼着,但经过了连续数月的战斗之后,进入煊赫的长安城,士卒们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尤其是这里本就有许多义军。 洛玄夜毫不手软,刚刚随着他先登的勇士纷纷骑在马上,对着那些肆意妄为的士卒就是杀。 洛玄夜策马而过,亲手格杀数十人,几乎所有士卒都恐惧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望洛玄夜,直到面对洛玄夜的时候,他们才感受到洛玄夜的恐怖。 洛玄夜满脸都是血,青黑恐怖,宛如地狱中的鬼神在世,他再次吼道:“唐公有令,绝不允许烧杀抢掠,拿起你们的武器,胆敢到反抗的人,杀!” 李渊等人进城时所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洛玄夜骑在李世民最爱的飒露紫上,手中持着马槊还滴着血,周围则是一片跪在他面前的士卒,他忍不住赞叹道:“姐夫真是我军的天柱啊。” 跟在李渊身边的裴寂等人更是缩了缩脖子,这洛玄夜真是太猛了,最邪性的还是这股杀意,完全不像是传说中温润如玉的洛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白起转世呢。 到了眼前这一步,长安城中的贵族以及隋朝皇族也只能出宫城投降,对于隋朝皇族,李渊基本上选择了赦免,就算是杨广的孙子,这种隋朝近亲皇族,他也选择赦免,没有学习杨氏对前朝皇族赶尽杀绝。 他心里还是记着当初杨坚和独孤伽罗对他的照顾,他的确是个很重视亲情的人。 但有的人他绝不会放过,比如阴世师,这货居然挖李渊的祖坟、捣毁李渊的宗庙,这简直就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人有时候真的要有一些道德底线,做事不要太过于不给自己留后路,干出这种缺德事,洛苏来了也说不出留他们命的话。 面对李世民洛玄夜这些自己家人的时候,李渊就说出了实话,“我唐军进长安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有这么多的牺牲,将士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必须要杀一些人把这股气泄出去才行。 正好把这些人有仇的人,全部杀了,以儆效尤,让天下人知道我为父也是会杀人的。” 这就是李渊,得罪了李渊的人,基本上都落不了好,宽恕自己的仇人这种东西在他这些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得罪李渊的人实在是不行,很快士卒们就搜出来一个和李渊有仇的人——李靖! 李渊立刻就要把李靖砍掉,这时李靖已经知道洛玄夜在李渊军中,他高声的说道:“唐公,我曾经遇到过洛公,洛公亦赏识我为壮士,难道唐公要杀死壮士吗?” 他的这一声吼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洛玄夜赶来后认出了李靖,于是对李渊说道:“父亲,这李靖的确是有才能,是个壮士,不如留下他的性命,日后为您驱驰。” 李世民自然是信任洛玄夜的,而且他很欣赏李靖的胆识,就算是他没有什么才华,仅仅凭借胆识也不是常人,李秀宁听闻也力保李靖,有这三人作保,李渊不情不愿的释放了李靖。 李渊这个人在这种方面太聪明了,他知道洛苏对人才很看重,但又不是特别看重。 洛苏可能真的赏识李靖,但赏识不代表看重,不代表就愿意在李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李渊知道就算是今天他真把李靖杀了,洛苏也不会在意,但作为一个父亲,既然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想要保下李靖,那顺手留李靖一命,也不算是什么。 但李靖想在他这里得到重用,那是不可能的,他李渊,记仇! 李靖这个人,军事能力卓越,但政治能力比洛玄夜还堪忧,他活下命来后,就被归入了李世民麾下,但他心中却对李世民不算忠心,或者说,他没有这个意识。 李世民并不在意,毕竟他还不曾知晓李靖的才能,实际上就算是洛玄夜也不清楚,他的识人能力远远不如洛苏,只有洛苏知道李靖是真正的统帅。 …… 李渊进入长安一个月,杀的人并不多,算下来也不过十几二十个,尤其是他只诛杀首恶,基本上不牵连家人。 长安的上空并没有笼罩着那种令人压抑的阴云,纵然依旧是秋风萧瑟,但随着政治氛围的改变,所带来的却只有心旷神怡,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新的时代真的到来了。 对于李渊来说,新的争论出现了。 那便是称王还是称帝! 占据长安之后,唐国公的称号自然是不足的,所有人以及天下的群雄都需要一个更加有号召力的位置。 对于领袖来说,位格的变化不仅仅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要向天下人展现自己的志向,如果一个人就连成为皇帝的志向都没有,那许多有大才的人,是不会投靠的。 经过一场并不算是很激烈的辩论,直接称皇帝的意见被排除掉,至于理由则很简单,“如今我军西有薛举等诸侯,南未曾据有巴蜀,东有屈突通钉在河东。 依旧是四战之地,现在就称帝,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河北窦建德、东都王世充、山东李密这些群豪都未曾称帝。 如果唐公直接称帝,先前所连接的李密等人便毁于一旦。 如果能平定关西诸侯,以及据有巴蜀,成就大势,那时再称帝也不迟。” 这番话说到了李渊心中,他决心先称王,洛玄夜暗自点头,老祖宗虽然看不上李渊,但李渊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优秀的,至少比现在大多数的群豪都英明。 据洛玄夜所知,仅仅据有马邑的刘武周已经称帝,占据凉州的薛举也称帝,可以说是很可笑,皇帝这个称呼可真是不值钱。 李渊称王,却不是普通的亲王,而是诸侯王,他完全依照朝廷的规格来设置自己的官署,只不过在前面加上唐王府而已。 李渊的称王最开心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他麾下的臣子,群臣抛头颅,洒热血,冒着生死的风险跟随李渊,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李渊进位唐王,置唐国,以长安皇宫为唐王宫中,除了一个皇帝的名分,他几乎就和皇帝没有区别。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不断地有诏令从王宫中传出。 裴寂和刘文静这种老臣自然是立刻就加官进爵,成为了事实上的宰相,李渊的所有潜邸旧臣都摇身一变,从一个小小的晋阳宫人,变成了唐国的相佐。 不仅仅是官职的巨大变化,还有爵位,李渊给裴寂这些老臣,纷纷上了郡公的爵位,所有人都很满意,而且都很清楚,之所以不一步到位国公,是因为之后李渊还要称帝,到了那个时候,如今这个郡公的爵位,就会变成国公。 当然最显赫的是李渊的儿子们。 第一道诏令便是给李建成的,他被封为唐王世子,这很正常,没有人觉得不合理,除了因为洛苏的教导而早就有所偏向的洛玄夜之外,就连李世民都真心实意的祝贺了李建成。 李建成很优秀,在几乎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很合适的太子,尤其是相对于其他诸侯的儿子,李建成简直太优秀了,大唐可以预见的,就算是李渊出现意外,有李建成在,也不会出现意外,这让朝臣们都很是安心。 …… 伴随着朝廷天使的离开,洛玄夜和李秀宁起身,李秀宁有些疑惑,洛玄夜却带着些许恍然,低声道:“夫人,应当是老祖宗和父王说过些什么。” 李秀宁回忆起了当初洛苏和她说过的话,恍然大悟,大概就是如此了。 夫妻二人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李渊的诏令,实在是过于出乎预料。 李建成是世子,完全依照太子的规格,自然不必多说,他是储君,已经不能以臣子来看待。 但是李世民、李秀宁他们就完全不同,他们是臣子,那自然就要走臣子的道路。 经过汉末到隋朝的变化,现在一个官员身上所背负的职衔,不仅仅是官职,而是四种。 第一,职官,也就是权力的来源,这是实权的官职,是在时局中,权力大小轻重的体现,比如尚书令、中书令等。 第二,散官,这个主要是显示恩宠以及清贵,也可以赏赐给那些贵族家因为年龄小不能当官的孩子,分为文散官和武散官。 文散官中最出名的“开府仪同三司”,武散官中最出名的“骠骑大将军”,都是虚衔,没有权力。 第三,勋位,李渊的祖父那些人,所称的“上柱国”就是勋位,同样没有权力,代表一种尊贵。 第四,爵位,这个就不必多说,公侯伯子男,从上古邦周传下来的东西,贵族的象征。 李渊送来的旨意是两道,一道是给李秀宁的,一道是给洛玄夜的。 问题就出在给李秀宁的旨意上,李渊册封李秀宁为平阳郡主,公主正一品,郡主这是相当于国公的从一品爵位。 李世民被封为秦国公、李玄霸被封为齐国公、李元吉被封为楚国公,晋国公自然是不能封的,晋就是唐,在大唐,晋这个爵位相当于没有,这不必多说。 这么看封赏很正常,但不正常的就在后面,李渊还给李秀宁封了陇州刺史、左武卫大将军。 这是真正的职官! 李秀宁创造了一个历史,以女子之身,拿到君主之外的臣子事权,以前的女子,要么就是直接拿到相当于君主的摄政权,要么就是纯粹的公主等爵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拿到过臣子的官职。 可想而知,这将带给世人多大的震撼! 能让李渊做出这样的举动,除了洛苏,洛玄夜想不出第二个人,李秀宁还在震撼之中,呢喃道:“老祖宗可真是说到做到啊。” 洛玄夜先是点头而后道:“夫人你很优秀,优秀到足以让老祖宗劈开那道天堑,也是极其重大的因素,老祖宗做事,一向顺势而为。” 李秀宁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恐慌,而后转瞬变成坚定,又是稍后,已经满满都是兴奋,她或许真的可以不仅仅做一个深藏于幕后的人了。 她将拥有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所有女子的人生。 【在洛氏的努力下,开启了女子参政的先例,世界向着更开明的程度大步迈进,增加气运点20000,当前气运点1476623。 您的家族将获得一件玄阶道具,世界正在修改参数中,敬请期待。】 李秀宁抬起头望着洛玄夜,她已经是女子中身量相当高的,但洛玄夜比她还要高一个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笑吟吟的问道:“夫君,得到郡公爵位是什么感觉?” 洛玄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颇为感慨的说道:“时隔多少年了? 我能得到什么爵位我并不在意,如果有朝一日,父王能成为天子,为我洛氏封下一个爵位,那我想必会喜极而泣吧。” 【时隔数百年,您的家族终于再次拥有了爵位,纵然这个爵位只不过是由一个王所敕封,矢志向前吧,诸夏的天子将再次为您的家族冠上贵族的冠冕。】 李秀宁认真的说道:“会有那一天的。 李氏为王,洛为郡公。 等父亲成为皇帝,夫君你就会成为国公。 等到大唐一统天下,或许夫君你将成为洛氏的主支呢?” 洛玄夜闻言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抬眼望向了秦国公府的方向。 ———— 从晋阳到长安,短短不足十个月的时间,李渊从旧帝国的一方留守,成为了唐王,拥有两千里的土地,宛如龙入大海,日照四方般,一个辉煌的帝国,在其中孕育而生!——《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大唐第一统帅是如何炼成的? 唐王元年六月,据守河东的隋朝死忠分子终于走投无路投降,被分到李世民麾下。 自太原到长安,政令俱属李唐,刘文静等人又率兵出潼关,收揽弘农等地。 弘农县豪强面对李渊,没有面对杨玄感时那么激烈反抗,于是李唐顺利得到了新安、弘农等地,在潼关以东,钉下了一颗钉子。 唐王元年八月,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发生。 蜀地归附! 这就像是一个天降的馅饼一般,直接砸在了李唐的头上,整个唐王朝廷,都欣喜若狂。 从隋朝开始,为了防止江南割据,就一直在打压长江南岸的建业,杨广在江北兴建江都,即扬州,则是从经济上,对建业彻底压制,甚至在建业不设置州郡,只设置县。 于是隋室天下,扬州江都之富,冠绝天下,所谓扬一益二,洛三苏四,乃是天下四大钱粮赋税重地。 苏州列在洛阳之后,则是因为身处太湖平原,又有洛氏耕耘,稳定的给朝廷交税,这也是隋朝廷不曾干涉洛氏的原因。 这益州从秦国治水后,就号称天府之国,而且和关中相勾连,简直是关中的后花园,关中没有益州则无以东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李渊不称帝只称王,最大的原因就是李唐还不够强,关中只有一隅之地,太原虽然险要但是盆地狭小,粮草不足,蜀中又不在手中,唐廷的实力在天下群雄中,最多只排到第四! 在河北窦建德,河南王世充以及山东李密三人之后。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蜀中,唐廷本就强悍精锐的军队,就有了强大的后勤,实力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纵然李渊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李渊想要称帝了。 李渊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时移世易,该装孙子的时候要装孙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装孙子不能太过,否则天下人就真把你当孙子了。 当初李渊进关中能那么顺利,当然不是他真的有什么王霸之气,而是因为李唐内外的势力强大,再配合上名望,才席卷河东和关中。 对于李渊而言,现在是万事俱备时,王世充和李密在东都争得不可开交,不分个高低上下,绝对不会西进关中,既然如此,他便要借着蜀中归附的东风,向天下宣扬李唐的崛起,宣扬他的天命所归。 洛苏见到这一幕,却只是微笑着感慨着,“千百年大一统之功,在此刻开花结果,于是豪杰得以成古之未有的大业啊。” 洛苏曾经到过极西之地,深刻明白文化上的大一统是诸夏最伟大的功业之一。 若非文化上的大一统,蜀地这种易守难攻的存在,没有几百年,是绝对不可能拿下来的。 极西之地的那些帝国,有文韬武略不逊色于诸夏的帝王,但所能够创造的功业却不如诸夏。 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数以千万计的同一族群、同一文化的百姓作为支撑。 百姓才是引导历史潮流的存在,再强大的王侯将相,没有百姓也成不了大事。 纯粹依靠武力的统治是不可能长久的。 倘若武力真的有用,那草原就不会一茬茬的和中原作对。 对于如今的李唐来说,称帝,无论是对于平定关西,还是震慑山东,都是有益之事。 唐王元年末,李渊准备完毕,正式在新长安宫城登基为皇帝,以唐为国号,以武德为年号。 李建成为太子,李秀宁为平阳公主,李世民为秦王,李玄霸位齐王,李元吉为楚王。 李建成组建太子卫府,又以李世民为尚书省长官正二品尚书令。 裴寂为从二品尚书右仆射、知政事,成为事实上的首相。 刘文静为门下省长官正三品侍中,李秀宁为内史高官官正三品内史令,三高官官俱为宰相。 李秀宁的进位引来朝野反对,但李渊在这件事上极其的坚决,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也旗帜鲜明的站在李秀宁这边。 “朕的女儿,有大才于世,唐家基业,半数出于平阳公主,尔等富贵俸禄,俱有公主所为,不知报恩,反而奸言,是何居心?” 这等斥责可谓是比较严重,让人能够感受到李渊的意志。 在长安城中有流言出现,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皇帝用这件事换取了洛氏的支持。 原因则是洛氏男子中才能不足,于是想要让洛氏女出仕,这個流言一经出现,顿时就传的到处都是。 无数人信以为真,洛氏进了中原没人不知道,毕竟杀了杨广,造就现在的天下局势。 洛氏子和洛氏女在江南讲道,现在也渐渐传到天下间,这和洛氏以前的作风是不一样的。 伴随着李渊的水涨船高,李唐的臣子们自然跟着水涨船高,纷纷进封国公,洛玄夜更是直接进封周国公,可谓跌碎了一地眼镜。 李渊本来是想直接封洛国公的,但后来思索了一下,真封洛国公,洛玄夜大概率不会要。 昭、洛这两个封号,对洛氏来说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周天子赐下,一个是汉天子赐下,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皇帝,还没有成为天子。 说句不好听的,还没有资格赐下这两个封号,恰好洛氏是周族,便将周这个国号给洛玄夜。 当洛玄夜收到这封圣旨的时候,很是感慨。 周! 好多好多年不曾听过了。 秦汉列侯爵制的崩溃,让公爵回到了世人眼中,国公爵位的出现,让洛玄夜能拥有如今的殊荣。 李秀宁知道他心中激荡,轻抚他的背脊,洛玄夜轻声道:“待父皇一统天下,贵为天子,到了那一日,周国公之位,才真正的尊贵。” 他的视线望向长安之西,大唐想要成为天子,还有无数的大仗要打,第一个就是关西。 夜晚时,洛玄夜思索了许多,开始写信。 他是给自己的兄弟们写信,邀请他们前来大唐,“老祖宗说要和新王朝绑定,现在这样大概可以算吧。” 信件用蜜蜡封住,随风顺水而下。 …… 大唐武德元年六月。 西秦皇帝薛举,进逼长安,他率领着主力到达泾水,前锋甚至已经进逼到了岐州,距离长安已经不远,面对来势汹汹的薛举,新生的李唐,必须要御敌,否则一切都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李渊和李建成已经正位皇帝和太子,不能轻易出战,以李渊的性格,只有自家人才能够信任,他所能够信任的只有李世民和李秀宁和洛玄夜,李世民和洛玄夜一体,李秀宁既要照顾孩子,又担任内史令,还要守卫皇宫。 李元吉守在太原老家。 而且之前李世民曾经击破过薛举的儿子,让薛举逃走,他对李世民有所惧怕,于是李渊让李世民出战。 武德元年七月,李渊下令,“以秦王李世民为行军元帅,以周国公洛玄夜、刘文静、屈突通等十人为行军总管,受秦王节制。” 这是大唐开国的第一场大战,薛举也是李世民这位年轻至极的统帅,所遇到的第一个强大的对手。 李世民率领着五万大军,沿着泾水而上,和薛举军相对。 薛举军势强盛,他虽然不曾据有西凉,但靠近西凉,可以从西凉购马,所以有强军在手,单论精锐程度,一点也不比唐军逊色。 李世民一到战场,就对众将说道:“我军靠近泾水,且距离长安极近,通过水道运输,粮草调运远胜于薛举,反观薛举,他率领大军前来,粮草极难到达。 虽然兵多锋锐,但是打仗打的便是粮草,陇西精兵再强,一旦缺粮,就会一败涂地。 传我将令,各总管坚守营寨,绝不能出战,先消磨薛举的锐气。” 李世民打仗虽然喜欢冲阵,也相当的喜欢冒险,但那都是战术上面。 他有兵形势的一面,但在战略上,他却是典型的兵权谋,讲究的就是一个稳,他最喜欢用粮草这一招。 以逸待劳,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各总管领命,但是面上却有些不以为意。 待众人离开,洛玄夜微微皱眉道:“秦王,这些总管似乎有些不太服从你的命令,这不是好事啊。” 李世民同样对此有些忧虑,“他们都是晋阳起兵的元从,是父皇的老臣,以及我的叔伯,现在虽然听从我的调遣,但很多人并不将我这个年轻人放在心上。 青阳,接下来需要你帮我看着一点,如果有谁违抗军令,你就将他抓起来,带到我的面前。” 李世民这个行军元帅的确是不好当,刘文静这些人都是李渊的人,当初击破屈突通等人也是刘文静等人领军。 李世民在晋阳起兵中的地位自然比李建成和李元吉重要,但主要还是充当李渊和刘文静等人的传话筒。 李世民在李唐集团中的功劳还不够大,严格来说,和李建成是一个水平,比平阳公主李秀宁差。 洛玄夜闻言认真点点头道:“秦王放心,我会盯紧他们。” 洛玄夜对自己没什么定位,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洛苏教导过他,只要不是杨广这种大是大非的事,作为洛氏子,千万不要有什么高洁的想法。 那种人只会清谈误国,成不了什么大事。 神圣代表着权力的缺失。 洛苏转世后,就分析过现在的洛氏,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洛氏最强大的时代,是周王朝。 那个时候的洛氏,将诸夏放在心中,但邦周存续和诸夏一样重要,那个时代的洛氏子弟,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联结晋国、齐国,打压楚国和秦国,毫不犹豫。 进入汉朝后,洛氏心中只剩下了空泛的诸夏概念,尤其是在匈奴灭亡之后,可以说洛氏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中。 可以说坐困昭城! 洛苏给洛氏注入了新的信念,扩大诸夏、维系王朝、振作家族,三者一同为之。 扩大诸夏这个不用多说,那是洛苏要做的事,那是统一后做的事情。 洛玄夜现在就是要维系王朝,他选择了唐王朝,就要为之而努力,最后则是振作家族,让家族无比的煊赫,那就需要和王朝的统治者搞好关系,拿到更高的爵位和官职,这能够增加家族底蕴。 前日的老祖宗来信中,洛玄夜已经知道了,自己妻子封官后,家族得到的底蕴,比杀死杨广还要多。 这不是因为这件事比杀杨广更重要,而是因为洛氏,或者说自己和李唐的关系已经绑定在一起,虽然这种绑定还很浅,但已经足以让底蕴的增长翻倍。 如果洛氏和李唐完全没关系,李秀宁开女子参政先河这件事,气运点增加绝对不会超过五千。 从这两件事中,洛苏就确定自己和王朝绑定的选择完全没有错。 洛氏的底蕴将会快速增加,直到就像是邦周那样,每年都有大笔固定进项。 所以洛玄夜做事,只要守住最后的道德底线即可,在之上的皆可为之。 天子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这是洛苏时常教导他们的,皇帝已经被彻底践踏,那天子就不能再被践踏。 至于为什么天子是最尊贵的人? 因为素王上皇是天! 洛玄夜恭谨的对待天子,就是在恭谨的对待素王上皇,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将使磨难历练他,在两军相持不过几天后,李世民竟然直接病倒了,两军相持,主帅病倒,简直是晴天霹雳。 洛玄夜随行自然是带着医者的,但只能说生命安全没有问题,短时间内是难以恢复健康的。 在刚刚病倒后,李世民就感觉不妙,再次向诸将重申了不准出战的命令,在众人离开后,他忍着病痛和洛玄夜说道:“青阳,这里交给你了。” 洛玄夜知道李世民交给自己的任务不是挡住薛举,而是镇住各行军总管。 洛玄夜沉吟了一下问道:“秦王,这些老臣不一定会听从我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能怎么做?” 洛玄夜问的不是他能怎么做,而是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躺在病榻上,闭上了眼睛道:“他们都是老臣和长辈,我们不能杀他们,否则到了父皇那里没法交待。” 洛玄夜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转身往外走,李世民嘶哑道:“青阳,你觉得刘文静和殷开山不会听从我的命令吗?” 洛玄夜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李世民认真道:“如果此战的主帅是太子,他生病后,下达命令,但我却寻觅到良机,我也不会听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不是君王呢。 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洛玄夜离开,李世民再次陷入沉睡中,脸上带着不安。 洛玄夜离开帐中,当即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在帐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刘文静和殷开山从晋阳起兵的时候,就是跟随着李渊,而后刘文静在李建成麾下做事。 这两个人是如今十大行军总管中资历最高的元勋,刘文静手里有两块免死的文书,殷开山也有免死的文书,这就是二人的身份地位象征。 洛玄夜大步流星的行到帐中,走到帐外就已经听到帐中的争执,当即面上就有些不太好看,他揉了揉脸走进帐中,他一走进,顿时帐中便是一静。 “周国公,秦王殿下身体如何?” 洛玄夜冷着脸道:“秦王已经休息,医者说需要好好休息,不必太过于担心。” 边说边拄着剑坐在帐中道:“秦王的命令,想必诸位都知晓,诸军的营寨互相勾连,就在这里和薛举耗着,我军吃一分粮,他们就要吃三分,绝不是我军的对手。 等秦王恢复,我们再反击。” 洛玄夜的话得到了几人的认同。 这几人自然是李世民的人,另外几人也没有说话,正常人自然不会直接猖狂的就要违反李世民的命令,那实在是没有必要。 洛玄夜皱皱眉头,看着众人散去,返回自己所驻守的营寨。 一走出去,殷开山和刘文静二人便笑起来,“周国公唯秦王马首是瞻,这攻破薛举的功劳合该我们二人所得啊。” “数百年来,宗室挂名领军,重臣大将实际指挥,本就是一直以来的惯例,我和太子一同掌军时,一应军事都由我做主。 秦王想要表现是正常的,但军事上,他还太年轻了,即便有过几场胜利,但这样的大战,他没有经验啊。” 洛玄夜自然不曾听到这番对话,略思索了一下,望着挂在木架上的盔甲,马槊、箭矢,四个灵兵守在他的帐外,他的战马夜在帐外休息,他解下靴子,直接合衣而眠。 五万大军的营寨绵延的距离很长,洛玄夜的营寨位于城池南部,蒙蒙亮时,突然有极大的喧哗声响起,洛玄夜被从睡梦中惊醒。 “敌袭?” “不对!” 洛玄夜立刻就反应过来,灵兵没有反应,说明没有遭遇攻击,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穿上靴子急匆匆的奔出军营,然后便见到自己的副将急匆匆而来,惊慌道:“将军,行军总管刘文静和殷开山率领大军在城前浅水原列阵,要和西秦决一雌雄!” 洛玄夜闻言脸上瞬间一黑,这刘文静和殷开山果然违抗命令。 刘文静和殷开山不一定会战败,或者他们二人真的能把薛举干翻,就如同项羽正面干翻秦朝精锐大军一样,这世上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事例太多了,所以他们二人做出这种选择也无可厚非。 但洛玄夜知道,这种举动,就是没把秦王李世民放在眼里。 当这个举动被做出来的时候,李世民就一定落不了好。 如果刘文静和殷开山胜了,李世民先前的军令就是笑话,军事威望会下降,之后想要掌控军权就更难。 如果刘文静和殷开山败了,李世民同样跑不了,一个领导责任就够李世民吃挂落的,他是行军元帅,只要大军战败,肯定是有他的责任的。 “给我披甲!备马!” 洛玄夜心念电转立刻就知道自己不能在营中坐视。 依照秦王的脾气,他宁愿唐军得胜自己威望受损,也不愿意见到唐军受到损伤。 西秦薛举实力很强,仅仅陇西骑兵就有一万多,而唐军中的骑兵只有不足四千。 当初打关中以及河东的时候,唐军都是骑兵占优的一方,现在这种骑兵劣势让唐军很是被动。 薛举出身河东薛氏,长年在凉州和陇右生活,弓马娴熟,陇西骑兵几乎是现在天下最强的骑兵之一。 灵兵们快速的给洛玄夜披甲,甲胄发展到现在,尤其是将领的甲胄,已经没法一个人穿戴,一层层的甲胄穿戴好后,洛玄夜将头盔戴在头上,灵兵又将他扶上马,他手中马槊挥舞一下,冲着军中中下层军官吼道:“传本公命令,步卒驻守营中,骑兵随本公出击。” 洛玄夜和长孙无忌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文一武,唐军的骑兵虽然不多,但洛玄夜麾下却有一千人。 他率领着一千骑兵出营后,立刻就往浅水原而去,浅水原背靠着泾水。 战争向来都是一触即发,殷开山和刘文静出战后,唐军其他总管在懵愣中,同样出战。 洛玄夜并没有直接进入战场,骑兵的作用在于绕到背后或者侧面,然后冲击进入敌阵,如果时机合适,能够一战就将敌军打炸。 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薛举也是这么想的。 刘文静和殷开山一开战,他就依仗着骑兵多的优势,在正面缠住唐军,而后自己率领着骑兵绕到了唐军身后。 这一幕恰好被登高眺望战场的洛玄夜见到,那漫天的尘土,除了骑兵疾驰而过绝不做第二可能! 洛玄夜只觉目眦欲裂,他和薛举交过手,薛举虽然不如他,但绝对称得上一句勇武,这样的人率领着数千骑兵绕后,会是什么结果? 他简直不敢想! “两头蠢猪! 竟然会这么轻易的被绕到后军!” 洛玄夜现在所能做的,唯有尽可能的让唐军的损失减少,当薛举绕到唐军身后的那一刻,这一仗就注定失败。 当洛玄夜率领着骑兵冲过来的时候,所面对是已经开始溃败的唐军! 薛举只一次冲锋就将唐军冲的大散,但凡是上前的行军总管,就瞬间就被淹没在潮流中。 溃兵就如同携带着大量泥沙冲下的黄河般,有摧毁一切的气势,洛玄夜在大军中逆行,身边的骑兵也在受损。 他身上的甲胄之上到处都是箭矢,有的箭矢插进了他的甲胄缝隙中,但他挥舞马槊的手未曾停下来,即便是胯下的坐骑已经受伤失血倒下,他依旧顽强的步战。 他当然不是试图一个人去阻挡那汹涌的溃兵,他只是要暂时截断溃潮,救出那些行军总管以及尽可能多的唐军。 在远远望见薛举冲来后,洛玄夜毫不犹豫的撤退,其余总管同样逃之夭夭。 李世民在病痛中醒来,见到洛玄夜浑身是箭,立刻就知道情形不妙,洛玄夜将箭矢全部拔下,直接说道:“秦王,刘文静和殷开山擅自出战,我军败绩,死伤十之二三。 刘文静和殷开山部,大多已经阵亡,其余总管军队麾下士卒大多撤退。 我们现在要撤军吗?” 洛玄夜将刘文静和殷开山是如何被薛举绕后击败,讲给李世民听。 仅仅听洛玄夜讲述情况,李世民就能感受到战事是多么惨烈,又能感觉到,洛玄夜又是如何努力的挽回败势。 他招招手,洛玄夜上前俯身在李世民身前。 李世民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挫败,他有些无力的握住洛玄夜的手,低声道:“青阳,我军还能用的人有多少?” 洛玄夜凭借感觉说道:“从长安出来的五万大军,刘文静和殷开山部有一万,我军可用着,大约能有三万多将近四万人。” 三万多人,不足四万人。 李世民闻言陷入了沉思,稍后才坚决道:“不能这么轻易撤退,薛举骑兵众多,如果我们在大败后撤退,那损失将会是动摇国本的。 青阳,我军的阵型如何?” 他带着希冀的眼神望着洛玄夜,希望能再听到一个好消息,洛玄夜没有让他失望,“我的营寨中士卒都很稳,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让军队重新整装。 但秦王,我们的粮草损失了许多,我们的士气很是低落,再往后的每一天,对我们而言,都将是折磨,以及不可预知的未来。” 李世民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紧紧握着洛玄夜的臂膀,“青阳,最多再有几日,我的身体一定能好。 你坚持住,替大唐坚持住,替我坚持住。 我不想带着败绩回到长安,既然还有机会再战,我不想放弃。 粮草很关键,但如何使用粮草同样很关键,我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如果没有洛玄夜,唐军将会大败,李世民会选择直接离开这里,返回长安,再等待机会。 但现在既然还有一战的实力,李世民就不想放弃,“青阳。 我在大战前夕生病,我的部下不听从我的意见,我的敌人很是强大。 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磨难,我不能逃避。 如果我能克服这些,以后还有什么能够击垮我呢? 我坚信我的战术没有问题,我坚信我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只需要忍耐。 忍耐身体上的病痛,忍耐粮草的消耗,忍耐士卒的伤亡,忍耐可能到来的失败。 不忍受这些,胜利将和我们永远没有关系。 青阳。 你明白吗?” 洛玄夜满是血污的脸,沉凝的点点头,“秦王,我明白,我会守好营寨,绝不让薛举攻进来。” 说话间,有几人匆忙走进,刘文静和殷开山都在其中,二人一进帐中,就直接跪在地上,口称有罪。 李世民只是望了两人一眼,缓缓说道:“伱们都是父皇的臣子,该要如何责罚,是回到长安后,父皇的决定。 本王不愿意撤军,要在这里和薛举再战,若是两位愿意听从命令,本王愿意再交给你们一支兵马,如果两位依旧有自己的想法,那便返回长安吧。” 刘文静和殷开山对视一眼,齐声道:“愿听从秦王差遣!” 李世民神情略放松了一些,低沉着声音道:“本王不日即可痊愈,诸将守在营寨中,听从周国公的指挥,和薛举拖着,此番就要将薛举耗死在这浅水原!” 听到李世民将军政暂时委任洛玄夜,如今也没人再不服气,尤其是刘弘基等行军总管,刚才是洛玄夜带人截断了秦军,否则他们都要被俘虏。 众人齐声道:“谨遵秦王令!” 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失败后,唐军内部终于能够团结一致,待众将都各自回营寨后,李世民笑着说道:“青阳是不是好奇为什么这么轻易的让刘文静和殷开山戴罪立功。 这二人都是老臣,即便是回到长安,也最多就是解职为民,而且一定会很快起复,我在这里处罚他们没有意义。 大军刚刚经历了惨败,但士卒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败,这种情况下,就不要轻易的处理,以免引得军中动荡。 任何时候,团结人心都是最重要的,我唐军先前应该人心不齐而败,现在就要因为人心齐而得胜。” 洛玄夜似懂非懂道:“我不明白这些,但听着很有道理,刘文静和殷开山,还是要脸的人。” 李世民笑着说道:“是啊,他们都是体面的人,所以我才用这样的方法。 青阳,在我身体康复之前,就交给你了。” …… 薛举在浅水原大破唐军,志得意满,经过这一战,他认为自己已经试探出了唐军的深浅,这个来势汹汹的势力,不过如此,就和自己曾经击败过的其他势力,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依仗着刚刚战胜唐军的大势,继续发起攻击,又斩杀了许多来不及撤走的唐军,但在洛玄夜率军前来后,就寸步不前。 洛玄夜他是知道的,那眉心的圣痕表明了身份,李渊的女婿,大唐周国公洛玄夜,如今唯一出仕的洛氏嫡系,武力值极高。 但这是大军作战! 薛举猛攻唐军大营,洛玄夜不为所动,牢牢守着大营不出战。 唐军现在虽然士气低落,但实力还在,守着营寨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薛举率领大军猛攻,却没有任何的进展,只能悻悻退去。 唐军就这样时不时骚扰一番,却不进攻,就是告诉薛举没走,就是在这里耗着。 薛举出兵过几次,但是唐军完全不为所动,根本就没有出战的意思。 这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薛举一开始还自信满满,唐军的粮草被他截获了不少,他相信自己会是那个胜利者。 但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薛举开始暴躁,他有些不自信了,他不明白唐军为什么这么能耗,难道唐军又有新的粮草送来了? 但实际上是,没有! 李世民已经恢复了健康,唐军中的粮草也不多了,现在已经每天变成一顿,李世民在等,在熬,他相信薛举这样性格暴躁的武夫是忍不住。 …… 李世民赌对了,或许也不算是很对。 上天总是会青睐那些更加坚强的人,李世民因为生病而受到了莫大的损失,但是他挺过来了。 现在轮到薛举了。 他竟然也病倒了! 在这个时代,武将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阵前生病,只能说是天命如此。 而且薛举的运气很明显就没有李世民这么好,他一病不起,完全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薛举死了! 李世民有些愣神,他还准备和薛举一决高下,却没想到命运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个馈赠。 这就是上天给予他的奖励吗? 李世民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临了。 让士卒们吃饱饭,和仓促被拥立的薛仁果来一场决战,他将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代表大唐! 代表那些死在浅水原的将士! …… 在泾水南岸,无数的尸体横陈着,煞气直冲云霄,无数唐军向前,李世民亲自向前冲阵。 先前大败一场,袍泽死于此,如今得胜,士卒们战意旺盛,黝黑的面容,大吼着。 咚咚咚。 唐军战鼓响彻,重重落在每个人心间。 几乎所有唐军士卒都在看着那一道身影,秦王李世民! 他手持弓箭,身先士卒,冲在所有人的最前,唐军能这么快就恢复士气,能这么快就拥有凝聚力,和每每冲锋陷阵的李世民有莫大的关系。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他能够凝聚人心,用自己的真诚和勇敢,仁义和智慧,他在战阵中,他就是一面旗帜。 唐军怒吼之间,齐步向前,刀兵挥舞之间,血肉纷飞,西秦军队不断死去。 洛玄夜伴在李世民身边,他手中的马槊宛如闪电一般刺出又收回。 他感受着胯下战马的律动,战场上不断刮来的风,风将泾水吹来,一阵湿润,混杂着血腥的味道,进入了他的肺腑中。 人在死前脸上的恐惧、戾气。 唐军士卒脸上的兴奋! “杀!” 唐军这精锐的数百骑,从西秦军中横插而过,打穿了整个军队,在军队之后,李世民将唐军的旗帜升起来,又转身逼进,西秦军一见,亡魂大冒,瞬间失去了战心,四散而逃。 西秦将领一见形势不妙,当即就要撤退,李世民立刻下令,“追!” 这一追就是数个时辰,杀的西秦军人仰马翻,唐军士卒也已经精疲力尽,诸行军总管都来劝李世民,“秦王,士卒们已经很是疲惫,已经不能再追了,前面就是城池,我军只有三千轻骑,没有攻城器械。” 李世民却说道:“我们忍了两个月的时间,现在西秦军中无粮,城中更是没有粮食。 西秦军的士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进城中,他们都是陇西人,在我军的衔尾追杀下,都往家乡逃回去。 现在城中空虚,我们只要兵临城下,城中就可能会投降,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继续前进,告诉士卒们,进城之后,子女为我大唐所有,金银布帛,全部赏赐给将士们!” 李世民慷慨的将城中财物全部分出去,精疲力竭的大唐士卒,瞬间感觉从身体中涌现出一股力量。 李世民率领着三千轻骑奔赴泾州城下,他的双臂已经很是沉重,但还是强硬的举起强弓射下一个个敌人,洛玄夜更是披甲孤身一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宛如战神。 薛举的儿子薛仁果还想要顽抗,但是守城的将士见到西秦大势已去,又和薛仁果一向不和,当即就开城投降。 见到这一幕,李世民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快意。 这一场历时三个月的战争,最后还是自己笑到了最后,如此的一波三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在那艰难的两个月中,李世民也曾经自我怀疑,但最终他坚持了下来,他坚信薛举一定是先耗尽存粮的那个人。 最后他的坚持取得了效果,还有了额外的收获,薛举竟然死了,这给了他绝佳的机会。 如果当初直接撤军的话,又如何能收获今日的胜果呢? 如果当初没能守住营寨,又怎么能让敌军自乱呢? 如果在得胜后不敢追击,不迅猛的攻击,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战果呢? 在这一战中,李世民明白什么叫做忍耐,什么叫做机会只留给勇敢的人,兵法中的不动如山、迅疾如火,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阳照下来,照在李世民以及胯下的神骏白蹄乌身上,他身上的鲜血仿佛是勋章,洛玄夜率领着十几个骑兵,走在李世民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 只要在战场上,他就一刻都不会放松警惕。 ———— 玄夜与文皇善,晋阳大业以来,伴帝左右,每战奋先,帝尝慨曰:“朕身历百战,青阳每伴朕侧,夙夜达旦,纵兵锋抵鄂,朕亦可安眠。 朕在军中时,每命青阳取将,青阳辄跃马入万军,取首而还。 敬德、叔宝、知节,朕之肱骨爱将,尤不能及青阳。” 诸将以为然,无不忿者,玄夜恩宠,由此可观。——《唐书·周郡王玄夜世家》 (本章完) ------------ 三月初月票抽奖活动 新的一个月即将到来了,这本书渐渐走到后期,作者君的状态好起来了,成绩也好起来了,感谢兄弟们投的月票,我现在才知道月票榜对书的成绩居然还真的挺有帮助。 这个月想求一下月初的保底月票冲月票榜,不求高,能待在前五十就好。 思索了一下,作者君决定学习先进经验,进行一番抽奖活动,回馈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书友粉丝! 抽奖时间为3月1日到3月7日。 3月8日开奖全程直播抽奖无水分,中奖者在简介群号加群找群主今晚要早睡发送中奖的月票票根以及中了多少红包,票根在起点-我-月票-月票纪念册查看 一等奖为一个老铁双击666红包。 二等奖为20个感恩回馈99红包。 三等奖为50个疯狂星期四V你50红包! 投票即自动参与。 三月开始,别投早了! 三月开始,别投早了! ------------ 第四章:诸洛! 自大唐开国,李渊将杨广时期短暂恢复的郡县制,再次改为州县制以来,天下皆效仿废弃杨广时的郡县制。 姑苏郡再次变成了苏州。 天下纷纷大乱,杨广死在扬州,在淮泗之上,一众义军厮杀,最终胜出的是一位叫做杜伏威的豪杰,在江南,则辅公佑和洛景成为双雄,在荆楚故地,萧氏乘势而起。 天下间号称有七十二路烟尘,可知纷乱。 苏州位于吴楚旧地,即便在这种时期中,依旧是一副潇潇雨歇的画风,不曾有冷肃的兵戈。 湖泊点点,婉转千回的小巷,潺潺过桥的溪流,持着吴侬软语的女子。 粉墙黛瓦,乌衣古巷,洛氏堂前,燕啄新泥。 洛景成和洛玄镜坐在堂中,洛玄镜已有孕在身,二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封信,那是洛玄夜送来的,讲了现在的大势,大唐有并吞四海之心,李世民乃是命世之才,让洛玄镜和洛景成到长安帮他的信件,共成大业。 洛景成面上有犹疑,踌躇着问道:“夫人,五哥的来信,我记得你也曾说过,那位太原公子,的确是人杰,要不然待我安顿一下家中,我们便北上归唐?” 谁知洛玄镜竟然毫不犹豫的摇头,转而言笑晏晏道:“不能归顺,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归顺。 五哥娶了平阳公主,是唐皇的驸马,又和秦王李世民是生死之交,爵封从一品周国公,食邑三千户,勋赐从二品柱国,官拜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的正三品左骁卫大将军,出为总管,入为府主。 在唐国宗戚中,地位仅次于唐皇、太子、秦王,和齐王、楚王平起平坐,这样的地位和信重,他当然要为唐国鞠躬尽瘁,但我们投靠唐国能得到什么?” 洛景成以为洛玄镜会分析大道理,却没想到会这么现实,他沉吟一番心中有些想法,但还是决定不说,让洛玄镜说。 洛玄镜认真道:“我们现在前往唐国,出于日后安抚江南的需要,唐皇极可能给夫君封一个国公爵位,他这个人,老祖宗早就说过,任人唯亲。 我们对他来说,和五哥是不一样的。 夫君你有领兵的本事,但不够强,远远不如五哥,他最多给你赐下一个光禄勋、御史大夫之类的差遣。 在如今的乱世,天下的门楣都要在战场上得到事功,这种差遣又有什么用? 我们坐守江左,经略江南,如果能成春秋吴国之势,那时以国而降,他不赐下一個世袭镇守郡王之位,如何能安江左人心。” 洛景成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当然是懂这些的,但洛玄夜不是自家夫人的亲五哥吗? 洛玄镜轻拍他一下,笑道:“别愣神了。 老祖宗说了,让我们洛氏子女守望相助,在新王朝中,努力的往上爬,多拿爵位,多拿实权的位置。 但没说要怎么守望相助,五哥在内,我们在外,正好。 而且老祖宗说了,为了配合家族未来的融合计划,要扩大嫡系范围,改革家族内部婚姻制度。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圣痕规则的改变! 我们的孩子有圣痕,孙子没有圣痕的局面,可能会改变。” 洛景成人都懵了,前面的他还理解,但最后这几句? 他急声问道:“夫人,这圣痕规则不是素王老祖定下的吗?” 洛玄镜颇为诧异的望了洛景成一眼说道:“夫君,你读书不认真啊,圣痕可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文公老祖上一世就没有圣痕。 而且在家族所有的长辈中,有三个人是特殊的,文公老祖,洛神老祖,昭圣王老祖。 这其中又以文公老祖最为特殊,尤其是此次转世降生,他所拥有的权能是我们所不能想象的。 老祖降世可不是简简单单来辅佐新王朝成龙的,他老人家要做的事太多,所有事都要配合他老人家的计划,包括家族,还有我们,都要安排老祖宗的计划去做事,我们玄字辈这一代,那种过往的自由一去不复返了。 旧洛氏的那一套被文公老祖抛弃了。 夫君,努力吧,在新的秩序中,用勇敢和智慧来体现出价值。 给五哥的回信,我来写,夫君你准备联络江南士人吧,那些有大志的人杰,不愿意投靠我洛氏,但总有只愿守一家一姓平安的人。” 洛景成脑子里还是过往中原王朝的那一套,是旧洛氏运行了一千六百年的规则。 “天下事在天子,在洛氏,天子新则天下新,洛氏新则天下新,改造洛氏,便是革新天下的第一步。” 这是洛苏在凛冬城对所有洛氏嫡系说的话,所以这次出现的洛氏子,会如此不同。 …… 随着洛玄星进中原的诸洛氏子,已经分别离开了军中,其中有两人往关中而去,对于洛氏子来说,基本的判断都没有问题。 未来能夺取天下的不是关中就是中原,洛玄夜在李唐,这对于他们是相当有吸引力的一件事。 他们不像是洛景成和洛玄镜,家大业大,是江南大阀。 他们孑然一身,自然要去最有前途的势力。 河北窦建德也颇被看好,尤其是他治下的河北,以仁德治政,老祖宗对窦建德的评价也不低,这让几个洛氏子很动心。 对于这些子嗣的选择,洛苏并不做干涉。 游历天下这么多年,他只在窦建德和李世民身上见到了真正的王者相。 那未来谁能让他襄助,就看狭路相逢,谁能得胜了。 李世民再优秀,毕竟不是李唐的掌舵人,而且他经常冲锋陷阵,说不准最后就意外死在战场上,李唐和赵国之间,最后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定。 …… 当得胜归来的李世民到达长安城后,已经知晓浅水原之战结果的长安百姓站在直道的两侧,欢迎着凯旋的大军。 “秦王!” “秦王!” 大唐精锐的骑兵踢踏踢踏的跟在他身后,洛玄夜一身明亮甲胄跟在李世民身侧,左手依旧时时刻刻摸在腰间,只需要一个刹那,他就可以拔刀出鞘。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直接的反馈在自己身上的称赞。 这一次不是大唐的胜利,而是大唐秦王李世民的胜利! 他脸上满是振奋的颜色,他喜欢这种军事上得胜凯旋的感觉,手中的缰绳忍不住握紧,白蹄乌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放慢了脚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渊的欣喜,他简直毫不掩饰自己对李世民的喜欢,这样一位能冲锋陷阵的儿子,箭术高超的儿子,是李渊的骄傲。 他拍着李世民的肩膀,向群臣大笑着回忆感慨着,“遥想当年,朕求娶太穆皇后时,用两支箭,射中屏风上的孔雀双眼。 现在秦王的箭术,就是得到了朕的亲传啊! 若是没有秦王,此战我大唐将会遭到何等惨重的损失?” 之后的封赏以及刘文静等人的奖惩,都暂时按下不表,现在李渊只想抬举李世民,借着这件事,让李世民逐渐走上大唐军事统帅的道路。 李渊自己是不愿意出去打仗的,他自认为自己乃是贵戚之后,怎么能够像以前那些君主出去打仗呢,尤其是刘邦一辈子打仗,那是他绝对要避免的。 太子李建成是国本,打仗这种事太危险了,万一出现意外就不好。 既能信任,又有能力,为大唐出生入死的事,还是交给剩下的儿子。 对于平定西秦这一战,李渊给李世民的奖赏是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和右卫大将军,拥有调动府兵的权力。 …… 皇宫的庆功宴结束后,洛玄夜和李秀宁返回平阳公主府,马车上李秀宁拨开他胸前的衣裳,卷起宽大的衣袖,一处处伤疤显露出来。 “还疼吗?” 她脸上带着心疼,洛玄夜洒然一笑道:“不疼,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很正常,父皇不是赐了我一千户食邑吗? 值了!” 李秀宁微微皱眉,区区一千户食邑,她有些不高兴道:“此番你回京,我们再要几个孩子,以免你在外征战,真的出了什么事,免得你拼死拼活打下来的爵位失了传承。” 李秀宁这是想要给洛玄夜留种,洛玄夜笑着说道:“不是有柔儿吗? 周国公的爵位传给她就行了。” 李秀宁却道:“她日后自然有郡主的爵位,甚至我努努力,平阳公主这个爵位可以如同王爵一样,传给她,伱的国公爵位,还是要传给其他孩子。 怎么? 你不愿意碰我?” 洛玄夜立刻举起双手求饶道:“夫人,饶了我,我闭嘴,回去就生孩子。 秦王妃明日在秦王府宴请我们,我们要快一点回府了。” 李秀宁这才又躺在洛玄夜胸膛上,脑海中则不知在想着什么。 …… 翌日。 洛玄夜和李秀宁两人联袂到秦王府上,秦王夫妇在门前迎接。 二人则是一身便服,李世民依旧是器宇轩昂,此番回长安,他春风得意,从浑身洋溢的饱满精神状态也能看出来,他现在正处于勃发期。 长孙氏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对于这个女人,洛玄夜的评价是,温婉若水,外柔内刚,娴静至极,一个美丽而极有魅力的女人,是李世民最好的贤内助,能助李世民成大业,所以他很尊重长孙氏。 洛玄夜下马车后便行礼道:“微臣见过秦王、秦王妃。” 李世民笑道:“今日是家宴,不用这么拘礼。” 长孙氏温声道:“姐姐,姐夫,里面请,府中已经备好了酒菜。” 一行人走进府中,在堂中已经有一人,是长孙氏的哥哥长孙无忌,同时也是秦王府中李世民最信任的文臣。 今日果然是家宴,房玄龄、杜如晦这些李世民信重的文臣都不在这里。 “微臣无忌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周国公安。” 长孙无忌为人是有些倨傲的,但那也要看对待谁,眼前这四个人,很明显就没有他能倨傲的起来的。 虽然洛玄夜和长孙无忌都是李世民的人,但现在可是武德朝,洛玄夜和长孙无忌比地位,都是给长孙无忌面子。 即便是和洛玄夜比和李世民的关系好,长孙无忌也不敢说自己能胜过洛玄夜。 五人落座后,奶娘将不足一岁的李承乾带走,只剩下五人饮酒,李世民品着酒感慨道:“大唐起兵两年,到如今,终于算是有真正的功勋立下,在群臣中能不以皇子而振作。” 他的感慨颇为流露,可想而知这件事憋在他的心中有多久,洛玄夜应道:“真龙行于九天之上,纵然云雾再多,也掩饰痕迹,秦王有大能,总会显露而出,国朝初立,天下纷乱,日后还有无数立功之时。” 洛玄夜一说话,李世民就高兴,因为他知道洛玄夜这个人是不说假话的,他也不会拍马屁,也不察言观色,他称赞自己,敬服自己,那自己就是真的优秀,这如何能让他不开怀呢? 李世民当即举起酒杯道:“没有青阳,这一战本王不可能功成啊,这一战青阳你居功至伟。 待收复凉州之后,父皇已经有往东都出兵的计划,到时候我可能还是行军元帅,那时我们再一起上阵,无论是王世充,还是李密,定能击溃功成。” 李秀宁见状只淡淡道:“你们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要多喝。” 李秀宁的话相当有威慑力,就算是李世民也听从,二人只略微抿了一口,就开始闲聊起来,大多是聊一些关东如今的形势,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接下来李唐的重点就是要东出,重现周秦汉三朝出关中定天下的历史了。 李秀宁是内史令,三高官官,这个职位和尚书左右仆射、侍中一样,都是宰相,她自然对军国大事了解的最为清楚,她给几人介绍道:“如今王世充和李密斗的不可开交。 不过瓦岗寨有内乱,李密杀了翟让,现在瓦岗寨已经开始分裂,王世充有了机会,大胜了李密几场,李密麾下有不少猛将都投靠了王世充。 不过王世充为人过于多疑,而且随着在和李密的竞争中占据上风,我看他难以久振。 李密麾下不少将领出走,部将离心离德,败亡之日不远,这二人谁升谁负,都不会成为我大唐的威胁。 我大唐最大的威胁就是河北窦建德,如今河北不仅仅是普通百姓服从,那些河北大士族也支持窦建德,据说有洛氏子也出现在窦建德府中,兵精将广,政治清明。 在河北,已经有人将他和袁本初并列,号称河北神主了。 我家出身关陇,你们都知道,河北一向不服我关陇,窦建德是本地人,这又为他增添了一分助力。 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李世民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竟然和袁本初并列,那得人心的程度就有些太过于可怕了,而且,有洛氏子出仕? 几人都将目光投来,洛玄夜沉声道:“窦建德我见过,他当年说了一句,以仁义治天下,老祖宗很赞赏他。 刚才夫人说的话,如果是真的,他真的用仁德治理河北,那我的兄弟们入仕是很可能的。 君择臣,臣亦择君。 洛氏子弟择君的标准,仁德很加分,爱民很加分。” 李世民皱眉问道:“青阳,你的兄弟们,其他的洛氏子,才能如何?” 洛玄夜回忆道:“我们这一代中,才能最高的是我三哥,叫洛玄星,也就是率领洛氏敢战士南下,最终诛杀杨广的洛氏子。 他不是我父亲的儿子,是我的堂兄,也是我洛氏目前内定的下一代家主。 洛氏这一代战场冲杀,马槊步战皆无敌的万人敌猛将,最强的就是我。 其余兄弟都是猛将,在白山黑水的这些年中,基本上都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但都不如我。 为政之道,我的妹妹洛玄镜很优秀,但其余诸位兄弟到底是什么水平,因为我不擅长这个,所以不能准确判断,但肯定不会差。” 李世民感觉头开始疼了,因为洛玄夜说自己不擅长,但他并不觉得洛玄夜不擅长,洛玄夜只是在这方面没有急智,而且不能真的下手去执行而已。 洛玄夜是有见识的,而且能提出问题,能规劝,洛玄夜认为这是不擅长,那擅长是什么样子? 李世民揉揉脑袋问道:“青阳,可能将你的诸位兄弟邀请到我大唐来? 我大唐求贤若渴,当以高位相待!” 洛玄夜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我已经写过信了,但老祖宗评价过李渊不行,兄弟们很可能看不上。 他想了想后说道:“父皇的威望还没有广播四方,所以兄弟们还不知晓大唐,待我回去写信给他们,为大唐宣示。” 李世民竟然听懂了! 这大概要得益于洛苏曾经在他面前念叨过的一些话,他现在还记得。 李世民心里是知道洛苏有些看不上自己父皇的,和李氏结亲是喜欢自己姐姐,教导自己和大哥,是看重自己和大哥,他也不再问,不去自找没趣。 见到桌上气氛有些凝重,长孙氏开解道:“玄镜小姐在江南自守,玄星公子不曾入他门,如今大唐有姐夫,岂不是洛氏精华,在我大唐,这是幸事啊,当饮一杯酒。” 她一个轻巧的玩笑,顿时让桌上气氛为之一变。 李秀宁又说道:“最近西凉的李轨擅自称帝,父皇本来想要攻打,但因为刚刚和薛举战罢,只能暂且等待,等到蜀中这一季的粮草收上来,恐怕二郎你又要出战。 区区李轨倒是不足为惧,他本就想要投降我大唐,尤其是在我大唐击败薛举后,但却被臣子撺掇称帝。 需要小心的是,西突厥蠢蠢欲动,想要东进中原,如果李轨和西突厥合流,那就会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出现在西部。 我们就只能据守陇山,不让他们继续进入关中,但河西就暂时难以窥视了。” 西突厥。 这个势力和冬突厥不一样,冬突厥就是传统的草原胡人,一直和中原来来回回的拉锯,现在刘武周还和突厥人眉来眼去,但西突厥不一样。 他们早就进入了西域,和冬突厥已经完全不一样,在宗教上来说,他们现在已经改宗。 那些曾经操持着马刀的突厥人,已经变成“西域化的突厥人”,以前拿马刀是为了抢东西,现在是为了素王信仰抢东西。 这导致西突厥很不好对付。 李世民已经开始模拟自己将来要如何对付李轨以及西突厥,无意识的划着那些山川和城池。 …… 在洛玄夜等人谈论西突厥的时候,西突厥王廷同样在爆发一场大辩论,这是一场关于到底是往西进攻、还是往东进攻、还是往北回去打冬突厥的辩论。 持有这三种理论的,自然是三派人。 号召往东进中原的自然不用多说,是西域汉人,“盖素王生于中土,我西域虽有素王神庙,然素王陵寝却坐落关中天府,不瞻仰素王归宿之地,如何能说已得素王真灵。 往东攻下长安,在哪里祈求素王赐予您名誉,让神庙大祭司冠上冠冕,那才是至高的可汗,可汗中的可汗。” 在这句话的末尾,这个出声的刘氏汉人,用了突厥语中的“可汗”一词,来刺激王座上的君主。 果然这一招很好用,阿史那塞瞬间就眼中一亮,他对素王神庙的经典,堪称痴迷,痴迷到了神庙现在几乎是用黄金和宝石所堆积而成的。 一见这一幕,当即就有一些刚刚从冬突厥逃出来的贵族不愿意了,用突厥语高声道:“伟大的可汗,我们是长生天的子孙,是草原上的儿郎,应该去击败冬突厥,称霸草原,再进入中原,现在进入中原,他们只会叫我们胡人。 前些时日,我们送到凉州的信,那凉国君主已经回信,他骂您是胡人,说不会臣服于您。” 阿史那塞直接暴怒了,他从王座上站起来,浑身的缀满了黄金和宝石的披风叮叮作响,他大声吼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 “他才是胡人!他个狗娘养的才是胡人!”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骂完之后,阿史那塞又吼道:“本可汗是素王神庙大祭司亲自加冕的神圣可汗,万王之王! 可恨! 本可汗要到神庙中去诅咒他,向素王上皇天祈祷,如果素王上皇天震怒,本可汗将会尽起汗国子民,让这个李轨知道,什么叫做王者之怒!” 最后一派直接傻眼了,他们还没说话呢,怎么可汗就要往东进攻了,这群草原人真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算是完蛋了。 阿史那塞最恨别人说他是胡人,从面相上看,他已经完全没有胡人的样子。 他的祖父就是胡汉混血,然后祖母和母亲都是西域汉人大族,刘氏和赵氏。 他体内只有八分之一的突厥人血统,再加上从小接受的教育,从他年幼时,他母亲就带着他到神庙朝拜,这让他怎么受得了别人叫他胡人。 西域这片地方和中原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点中原人都没有意识到,很多在中原不算什么大事的事情,在西域却是足以要人命的。 最要命的大概就是诋毁素王,在中原不信素王的人有很多,甚至有很多人公然质疑,就像是骂贼老天一样,但在西域,这是违反律法的,而且是极刑,不了解这些的人,就没法统治西域。 西凉国的李轨绝对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口嗨了一下,就会引来西突厥的攻打。 若是他知道,一定会说一句,“王庭距离凉州三千里,来攻打凉州,疯了?” 阿史那塞已经准备驱赶牛羊出发,他很快就会让李轨知道,侮辱狂信徒的结果。 …… 待离开秦王府后,洛玄夜轻轻吐出酒气,他盘算一下时日,当初寄给兄弟们的信件,差不多该是有结果的时候了。 李秀宁虽然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但并不是不会照顾人,她伸手为洛玄夜揉按着太阳穴,缓解洛玄夜的疲累。 二人回到府中后,又进行了一番造人的活动,李秀宁认为洛玄夜可能又快要出征了,所以一刻不停,争取在这次回来期间怀上。 拥有圣痕的孩子,李秀宁希望自己能多生几个,当初洛苏也是这么暗示她的。 洛玄夜的预料并没有错,他寄出去的信件,果然到了回信的时候,第一个到的就是洛玄镜的信,从江南往关中送信,可以走水路,很快。 洛玄镜在信中认真的讲述了现在的境遇,说了自己和洛景成不能前往关中的原因。 这让洛玄夜有些感慨,但他很是认同洛玄镜的说法。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见到妹妹和妹夫,但他还是读罢之后就烧掉了这封信。 这些原因还是不要流传出去为好,毕竟以后,还是要归顺大唐的,这种二心就不要显露出来。 但让他很是惊喜的是,就在他烧掉信件后,他的家臣就匆匆来到屋中,向他禀告道:“公子,四公子和六公子在府外。” “什么?!” 洛玄夜惊讶又欣喜,“快,请进来!” (本章完) ------------ 三月抽奖活动(抽奖结束删除) 新的一个月到来了,这本书渐渐走到后期,作者君的状态好起来了,成绩也好起来了,感谢兄弟们投的月票,我现在才知道月票榜对书的成绩居然还真的挺有帮助。 这个月想求一下月初的保底月票冲月票榜,不求高,能待在前五十就好。 思索了一下,作者君决定学习先进经验,进行一番抽奖活动,回馈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书友粉丝! 抽奖时间为3月1日到3月7日。 3月8日开奖全程直播抽奖无水分,中奖者在简介群号加群找群主今晚要早睡发送中奖的月票票根以及中了多少红包,票根在起点-我-月票-月票纪念册查看 一等奖为一个老铁双击666红包。 二等奖为20个感恩回馈99红包。 三等奖为50个疯狂星期四V你50红包! 投月票即自动参与。 ------------ 第五章:大唐危局! 平阳公主府前,站着数人,其中为首二人,眉有圣痕,光华显耀,皆身材高大,英气纵横,与洛玄夜颇为相像,只不过没有洛玄夜那么“凶”和“厉”。 洛玄夜这一辈,兄弟七人,名字为“日照星辰夜凌云”,此番前来的便是洛玄夜的四哥洛玄辰和六弟洛玄凌。 洛玄辰身量比洛玄凌和洛玄夜略低,气质更显温润一点,带着一点点书卷气,洛玄凌则手间满是老茧,一看就是一个武人。 洛玄夜和家中兄弟太多年不曾见,他匆匆跑出来,洛玄凌惊喜道:“五哥!” 洛玄夜在府前狠狠抱住洛玄凌,在臂膀上锤了两拳,喜道:“好小子,多年不见,竟然这么壮!” “四哥!” 三人也不站在府外叙旧,洛玄夜将二人迎进府中。 洛玄凌踏过门槛时,望着平阳公主府的匾额,边走边笑问道:“五哥,你婚后一直都是住在公主府吗?” 洛玄夜一指西边的宫城,笑道:“偶尔也会回国公府。 你嫂子受到皇帝的宠爱,赐下的公主府是最接近皇宫的,上朝颇近。 我的国公府在另一个坊市,所以我们夫妻二人住在这里,而且公主府是正一品的规制,使用各种器物都方便。 四哥和阿凌先住在这里,之后不想住在这里,就先住在周国公府,我和秀宁给你们在长安北城东市这边购置两处房产。 这里居住的大多数都是贵族以及皇族,周围的坊市,许多空置,以后都是要留给那些李氏宗王以及公主们的。” 洛玄辰四处打量着说道:“周国公,好爵位,唐皇有心,四弟你在大唐地位不一般啊。” 洛玄夜挑眉道:“自然,否则也不会给诸位兄弟写信。 上阵亲兄弟,要在大唐时局中,占据更重的位置,靠我一个人可不够,我洛氏的未来,可能就在大唐了。 等皇帝登天子位,周国公的爵位会给家族带来许多好处,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 是这个道理。 如今的洛氏,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在限定范围内,在不喧宾夺主、被天道判定为实际君王的情况下,占据更重的地位。 洛氏不能比皇族更强,洛氏家主不能长久的、传承的凌驾于天子之上。 在这個规则下,洛氏要尽可能的变强,这就是现在的洛氏! 几人很快走进堂中,洛玄夜招呼二人坐下后,洛玄凌问道:“五哥,那位秦王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吗?” 洛玄夜点点头道:“在皇帝的这几个子嗣中,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当初在太原时,时人称其为‘太原公子’,在如今门阀寒士差距极大时,他不以门户之见待人,折节下士,很是不一般。 至于其余种种优点,为人风度,日后你们和他相处便能知道,我只能用真诚来形容。 看来四哥和六弟都是要加入秦王麾下了?” 洛玄夜给洛玄辰和洛玄凌引荐的时候,肯定是要引见给李渊的,但二人既然这么说,那日后定然是偏向秦王的。 洛玄辰轻笑道:“来时为兄了解过李唐,唐皇果然如果老祖宗所评价的那样,没有开国天子的才能。 自古以来都未曾听闻过,开国君主不打仗的,按照唐皇的规划,未来大唐的开国功臣和开国武将集团,都会在秦王麾下。 这种情况,产生冲突是注定的,我可不想以后,和五弟你因为这个原因,站在对立面上。 我们三兄弟,要么一起辉煌,要么一起离开大唐。” 洛玄辰想得太远,让洛玄夜有些不安,低声道:“秦王没想过和太子争夺储位,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不错。” 洛玄辰只淡淡说道:“李氏不是洛氏,上没有素王老祖,下没有圣痕,感情有什么用?” 洛氏子对大唐的判断和天下其他人不同。 每一个洛氏子在略微了解李唐后,都能够看出内部注定会出现的割裂。 这种割裂源于洛苏对李渊所判下的“死刑”。 洛苏认为李渊能力不行,不足以成为天子。 所有的洛氏子都依照李渊不行分析李唐的局势,那就得出了唯一的结论。 李渊要依靠优秀的儿子夺取天下。 那平定天下的人是谁? 洛玄夜沉默着,洛玄凌有些不安,洛玄辰则平静的饮茶。 身着嫩绿衣裳的侍女小跑进来,眼角略带好奇的看了洛玄辰和洛玄凌两眼,向洛玄夜福礼道:“驸马,公主回来了。” 说话间,英姿飒爽一身朝服的李秀宁已经走进堂中。 洛玄夜不再多想,给几人互相介绍,对于两个洛氏子的出现,李秀宁欣喜道:“四哥和六弟,待明日我便进宫向父皇举荐你们,父皇定然欣喜,有四个和六弟在,夫君从此不再势单力薄了。” 听到李秀宁这么说,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洛玄辰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大臣,宗族势力都很是关键,那些门阀之所以强势,就在于强大的宗族,互相守望相助。 洛玄夜现在的位高权重,是完全依附于李氏皇族的,如果从权力自下而上来说,他没有自己人,洛玄辰和洛玄凌的出现,能够有效的改善这种势单力孤的局面。 李秀宁能想到这一点,说明她将洛玄夜放在心里。 李秀宁让人下去给二人收拾客房,这是府中嬷嬷将正哇哇大哭的小郡主抱了过来。 公主的女儿当然不是郡主,但李秀宁的女儿是郡主。 李秀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洛玄辰和洛玄凌已经瞬移到了小女娃身边,洛玄辰已经将小郡主接过抱在怀中。 圣痕之间的感应,让小郡主瞬间止住了哭声。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望着洛玄辰和洛玄凌。 “我们洛氏下一代第一个洛氏女,阿夜,她叫什么名字?” 洛玄夜笑道:“元翎,孔雀翎的翎。” 洛玄凌满是老茧的指腹轻轻在洛元翎白皙透亮的脸上触碰,然后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洛玄凌这么一个壮汉,脸上竟然浮现出宠溺的笑容,轻轻晃着洛元翎的小手。 洛玄辰将洛元翎高高举起,朗声笑道:“生于洛氏,阿翎有福啊。” 洛元翎便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 …… 翌日。 李秀宁进宫向李渊讲了洛玄辰和洛玄凌的到来,这让李渊很是自得,向裴寂等左右宫人说道:“当年汉高祖刘邦,也不过只有英文献侯洛亦一人辅佐他,而现在朕却有三人,这岂不是说明,朕胜过刘邦万分?” 洛氏的到来既让人振奋,又让人心忧,大臣们纷纷恭维着李渊,让他更是开怀,而后李渊思索了一下说道:“洛氏乃是高门,又是驸马的近亲,我大唐应该重用,伱们说应该给他们安排什么职位?” 李秀宁按照昨夜商议的话说道:“父皇,洛氏子投我大唐,自然不是为了坐享富贵,而是为了建功立业来的。 若是直接安排朝官,品轶不足,恐怕不能人尽其才。 不如将他们纳入幕府,日后随从出征,立下功勋再升迁,想必更为合适。” 李渊听着不由自主的点头,洛玄夜是自己的女婿,晋阳起兵的元从功臣,还为大唐立下了功勋,现在是正三品的左骁卫大将军,爵封周国公,这都是他应得的。 这两位洛氏子自然不能如此,还是要从低级的差遣做起的,这毕竟已经不是世卿世禄的时代,尤其是职官,不能轻易授予。 李渊略一沉吟,便说道:“刚才平阳你说,二人皆擅长武事,朕正有意要征讨西凉李轨,使秦王和齐王出征,那洛玄凌年小,调入秦王府,担任副典军。 洛玄辰既然是驸马的兄长,便调入齐王府,担任齐王府的典军。” 亲王府典军是正五品上,副典军则是从五品上,差了两级,李渊根据两人年龄以及辈分安排了官职,但实际上差不多。 因为洛玄凌进入的是蒸蒸日上的秦王府,而洛玄辰进入的是齐王府,单纯的论前途,肯定是洛玄凌更好一点。 只能说幸好是齐王府,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关系好,齐王李玄霸基本上唯李世民,马首是瞻。 如果是调入楚王府,那就只能和李元吉起冲突了。 李秀宁略一盘算,和本来所预料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便直接应下来。 这个级别的官员,不需要皇帝面授,之后直接三省走流程,让尚书省的吏部去批就可以,有身为内史令的李秀宁盯着,也没人会卡这个东西。 待流程走到三省时,又有洛氏子来到了长安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真不愧是洛氏,世显高门,一出仕就是正五品上的高官。 唉。” 洛玄辰和洛玄凌这两个官职,表面听上去不高,但实际上已经高太多了。 要知道两个人几乎是白身! 现在天下官吏的级别,从一品到九品,正、从不同,还有上下之别。 正一品、从一品,一直到从三品。 四品开始,正四品上,正四品下,从四品上,从四品下,一直到从九品下。 正式官职共有三十级,掌管府兵的校尉,才从七品下。 在三十级之外,还有级别,叫做流外官,流外一等到流外九等,也就是一共三十九级官职级别,洛玄辰和洛玄凌直接就站在了中上等。 洛玄辰的正五品上,同级别的官员,是洛阳令、晋阳令、长安令,一介白身直升至此,如何能不让人艳羡。 只能说,李渊真的看重门阀出身,洛氏那升级到国朝天柱级别的声望的确是硬,能影响天下人的看法,李秀宁和洛玄夜的面子,以及洛苏的面子,的确是大。 洛玄辰和洛玄凌接受了这个差遣后,洛玄凌跟着洛玄夜前去秦王府拜见李世民。 李世民见到洛玄凌,左看右看,拉着他坐在席中,忍不住开怀大笑,“好啊,本王现在既有青阳,又添一员猛将,我大唐兵锋,谁能阻挡?” 秦王府中很是热闹,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在,李世民索性便为洛玄凌的到来举行了一场筵席,席中洛玄凌露了几手,让众人更是为他喝彩。 洛玄辰则前往齐王府去见了李玄霸,李玄霸对他很是的说道:“本王永远都忘不了,当初本王躺在病床上,仿佛已经见到了黄泉之路,最后是文公救了本王,他将本王从黄泉之路拉了出来,这是本王和洛氏的缘分,以后我们一起为大唐,只要有功劳,本王都会向父皇呈报。” 感受到李玄霸的善意,洛玄辰知道,自己的未来大概就在这里了。 李玄霸。 …… 李轨和西突厥之间的战争,爆发的极快。 西突厥动用了超过十五万的骑兵,驱赶着大量的牛羊前往进攻凉州河西四郡。 李轨直接人都傻了。 不知道西突厥发的什么疯。 等到西突厥的檄文到了河西,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方面暗自痛骂,一方面给西突厥的神圣可汗阿史那塞写信,说自己绝对没有骂他是胡人。 “君为诸夏贵胄,朕亦为诸夏贵胄,同立于素王青天之下,应当携手,平定诸胡,不当自残。” 但阿史那塞根本就不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这些中原人,坏得很。 他们不崇信素王。 据说在中原,就算是辱骂素王,也没有律法的惩戒,简直,简直……” 他竟然从脑海里面,找不到一个足够脏的词,来形容这件事。 “狗娘养的!” 下面有臣子接上话,虽然觉得程度太轻,但阿史那塞还是顺着说道:“没错! 必须要狠狠地教训这个李轨,而且他有什么资格称帝? 和本可汗平起平坐?” 与此同时,李唐也在针对李轨,而且是从两方面一起。 一方面有凉州安氏说能够平定河西,献给大唐,这是从内部瓦解。 一方面,李渊正在抽调关中折冲府,随时准备让李世民挂帅出征。 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本就在河西不太得人心的李轨,很快就支撑不住。 简直如同天选一般,李唐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又得到了一片广袤的土地。 虽然不是产粮地,但确实一块可以养马的土地,最重要的是,得到了整个凉州。 李唐在西边的边境从长安之外三百里,推进到了长安之外一千五百里! 李唐终于可以没有太大后顾之忧的东出,不必担心大军一动,长安空虚,直接被西凉国偷袭后方。 前提是解决汹汹而来的西突厥! 本就准备着征讨西凉国的大军,这下有了用武之地。 李渊以李世民为行军元帅,又任命十大行军总管,率领三万关中诸卫府府兵出河西。 面对突然投降大唐的李轨,阿史那塞是有些懵的,他还没用力,怎么凉国自己就倒下了? 等到得知唐国出兵的消息,阿史那塞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和唐国大战,他匆忙出兵,准备不足,不可能打进关中,况且他现在还没有攻下河西的任何一座坚城,根本就不能向前推进。 “可汗,我军匆匆而来,没有必要和中原死磕,前些时日大祭司曾经说过,在神庙之西,原来康居所在,有不信仰素王的异教徒,应当剿灭,我们应该回到神临王廷,在素王神圣之地,举起王旗。” 在他犹豫的时候,又有人开始劝他撤兵,对于很多西域人来说,不是特别想要进入中原。 他们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而且西域什么都有,他们想要往西以及往北去占据更多的草原,而不是去中原争斗,在他们的印象中,中原很危险。 阿史那塞沉思着,想来想去,除了去素王埋葬之地外,好像没有什么必要进入中原,现在西域尚且没有统一。 那就回去! 他下定了决心,就毫不犹豫,手中持着缀满宝石的弯刀,在大帐中站起,“告知唐军,让他们杀死李轨,将李轨的头颅送到我的汗帐,本汗便会退军!” 当李世民开始准备战争的时候,便得知了阿史那塞的要求,众人一下子都愣了。 这西突厥可汗的脑子? 李世民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吩咐道:“派人去把李轨追回来,不用送回长安了!” 在接手凉州后,李世民就把李轨押送回了长安,最后等待李轨的唯一结局就是被斩首,现在既然有用,那就不用浪费,直接杀了送给阿史那塞。 阿史那塞拿到李轨的头颅之后,立刻将之踩到了脚底,颇为猖狂的笑起来,而后又说道:“找人将他的头颅给本可汗做成夜壶,以后本可汗就用这个,让所有曾经侮辱本可汗的人知道,这就是得罪本可汗的下场。” 在用李轨的头颅泄愤之后,阿史那塞果然依照先前的约定,痛苦的撤军,李世民本来只不过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会如此。 这一场应该算是胜利的战争,来的莫名其妙,大唐就这样白白得到了一片土地? 无论愿不愿意相信,无论是不是上天的眷顾,但这就是事实,就如同当初蜀地归附的时候,这一刻很多人都觉得,或许上天真的是眷顾大唐的。 对于大唐而言,最难的几步,都很顺利的,在两年之内就完成了。 李世民重新布置了凉州的防务,以防止未来西突厥的卷土重来,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和西突厥作对的想法。 如果将天下的各个区域定一个级别的话,那身处边陲的西域,在统一天下的各个板块中,无疑是不重要的。 只有在天下统一之后,才有取得西域的价值,现在即便是拿到了,想要从西域调兵,那也太难了,几乎是对统一天下,没有什么帮助的。 现在整个大唐,从上到下,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迅速的东出,就如同无数次曾经东出统一天下的王朝一样,快速的得到天下。 …… 在李世民回到长安后,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李元吉所镇守的太原,和刘武周打起来了。 那个一直盘踞在晋阳的刘武周,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夺取晋阳,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这说明刘武周和突厥已经达成了一致。 他已经不太担心突厥会抄了他的后路,甚至可能,突厥也会出兵帮助刘武周。 这很合理,因为突厥应该是反应过来大唐不想和他们合作了。 “突厥发生了内乱,自顾不暇,所以刘武周乘势南下。” 幸好,情况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只有刘武周,没有突厥人,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世民率领的大军虽然没有打仗,但是从长安一路到河西走廊,来回经历了长时间的行军,必须要进行休息。 而且刘武周虽然来势汹汹,但太原毕竟是老家,李唐在那里有深厚的统治基础,还布置有重兵,刘武周想要攻下,并没有那么容易。 正如李渊所说,“刘武周以区区之地,竟然敢进犯我大唐两千里的疆域,他不过是找死而已。 待我大唐稍微恢复一点,只要太原守住,区区刘武周,败亡将是他唯一的结局。” 是的。 只要太原守住,刘武周得不到大粮仓,他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太原能守住吗? 大多数人都认为可以守住! 晋阳那可是一座坚城,可以说,整个天下的州治中,能比晋阳还坚固的城池,都不多。 除非用水攻,否则想要攻下晋阳是很难的。 水攻哪里有那么简单,那除非是绝对的碾压,军队已经将城池彻底包围,那种情况下,才能让攻方顺利的去挖掘河道。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回到了长安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 这个人叫做——李元吉。 他的身份则是大唐皇帝嫡四子,楚王。 他身上的职位则是太原晋阳留守,任务是守卫晋阳,李唐的龙兴之地,大本营,也是整个河东的枢纽。 他为什么会回到长安呢? 因为晋阳丢了。 他所守的晋阳丢了。 所以他直接逃了回来,还带着自己的妻妾和孩子,以及那些珍贵宝物,就算是回来的路上,他也还在享受。 晋阳是怎么丢的? 他感觉打不赢,面对来势汹汹的刘武周大军,尤其是麾下的宋金刚太猛,于是他骗了晋阳的守军,说出城侦查,然后直接逃之夭夭。 晋阳未战而降! 在晋阳丢失的同时,从晋阳开始,宋金刚一路攻城略地,速度比起当初李唐拿下河东还要快。 真不愧是关陇门阀的优良传统。 弘农杨氏拿不下弘农,晋阳李唐守不住河东。 长安朝廷陷入了呆滞之中,这楚王李元吉怎么? 李渊整个人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他想要狠狠地训斥李元吉,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这么惨烈的失败,必须要找到一个责任人才是! 这个人当然不能是李元吉,那可是他的儿子,如果处罚李元吉,先不说李渊不忍心,毕竟他这么护犊子,还可能会伤害他的威望。 那就只能让李元吉麾下的臣子背锅了,但这口锅,一般人是背不动的。 王府中最重要的官职就是长史和司马。 当初李渊当唐王的时候,裴寂是他的长史,刘文静是他的司马。 后来李渊当了皇帝,这两个人就直接成为了宰相,可想而知这两个职位的重要性。 能够给李元吉背锅的,只能是这两个人,但这两个人也不能随便罚,要看身份,李渊的典型做法。 皇族的人是不能动的。 他想要让人背锅,但是李元吉的属下却不愿意背锅。 这口锅背下来,不说以后飞黄腾达,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这就搞得李渊很难受。 最后只能悻悻的向群臣说道:“虽然朕知道楚王司马有错,但决策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朕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考虑如何夺回河东。” 李元吉这回事就当作没有发生,冷处理掉,很多人有些不忿,上次薛举的时候,李渊可不是这样处理的。 戴罪立功的刘文静和殷开山都被训斥了一番,其余没什么功劳的更是被处理。 这么双标的做法,让李渊失掉了不少人心,不过李渊并不在意,君臣名分定下的好处就是,就算是臣子对皇帝不满,但只要不到根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反噬。 这是君王天生的特权,对臣子的功过双标。 就在李唐朝廷还想着如何处理李元吉时,刘武周麾下大军在宋金刚的率领着,已经快要攻下河东郡,和李唐隔着黄河对望了。 长安彻底震动! 这是大唐建立以来,最危险的一次,比薛举当初还要危险! ———— 上天给予了唐朝很大的眷顾,但同时也给予了它极大的考验,在唐王朝建立的过程中,有许多在后世看来,会极大拖后统一进程的事件,刘武周攻取太原便是这样的一件大事,按照过去数百年的经验来看,唐朝和刘武周,应该在并州进行一场长达数年的拉锯战,但结果并非如此,笔者将会在本篇章中,详细讲解这场战争对于唐王朝建立的非凡意义。——《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洛玄凌的大运! 龙门已失,河东丢了大半,长安门户洞开,宋金刚一步过河,兵锋直指长安。 三辅危矣! 长安危矣! 大唐危矣! 新生的大唐不仅仅有外部的危险,还有内部的裂痕。 那就是首席宰相裴寂和次席宰相刘文静之间的争端! 这二人都是晋阳首义的功臣,但裴寂因为和李渊关系好,所以一直压在刘文静上面,刘文静认为裴寂不如自己,这让他很是不服。 浅水原战败之后,刘文静彻底被裴寂甩开。 李世民率兵西征突厥,最终和西突厥达成协议,各自退兵。 返回长安后,李世民官拜正一品太尉,李渊又封他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 如今的陕东道几乎全不在大唐手中。 李渊封李世民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相当于给他一个虚衔,让他自己去打下来,打下来才有权力。 刘文静从那一站之后,就站在了李世民这一边,他在陕东道行台中担任尚书左仆射,二人已经结成了政治盟友。 因为他知道在李渊面前,他永远不可能争得过裴寂,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冉冉升起的秦王李世民。 但这犯了李渊的忌讳,他再重视亲情,也不允许自己的大臣,向另外一个人效忠,一位宰相和一位皇子,这是想要另立中枢! 尤其是裴寂时时刻刻在给李渊吹风,这让李渊对刘文静这个首义功臣,愈发的厌恶。 他不舍得对付自己的儿子,但杀起其他人来,他可没有半点手软,刘文静在完全不明白的情况下,上了李渊的必杀名单。 杀刘文静,同时也是翦除李世民伸在朝廷中的羽翼,结果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元吉竟然在这个时候丢了河东! 刘文静暂且被压在大牢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并没有脱离危险,只等河东战事结束,无论是胜是败,刘文静将会人头落地。 开国功臣遭遇清算,无论在何时,都将是一件影响极其深远的事。 让人心生寒意。 洛氏几人则毫不奇怪,只是相道一句“果然”。 本该率领大军出战的李世民,因为替刘文静辩言,被赋闲在家,不可能率军出征。 蒸蒸日上的大唐,因为这两件事,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这道阴影很快就扩散到了大唐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 秦王府。 一众秦王的臣子皆皱着眉头坐在府上,洛玄夜走进后,众人纷纷行礼。 “大将军。” “国公。” 虽然大家明面上都是李世民的人,但房玄龄他们都只是秦王府的臣子,而洛玄夜则是真正的大唐高官,正三品左骁卫大将军,相当于军区司令,而且李渊给他开幕府的权利,他能够独领一军。 在李世民成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后,刘文静是左仆射,他是右仆射,这些权力都不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官员所能够比拟的。 洛玄夜一一回礼后,就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等待着李世民,堂中众人纷纷问洛玄夜道:“大将军,中书令可曾透露什么消息?” 前些时日,李渊下令改内史省为中书省,于是李秀宁就成为了中书令,执掌中枢制敕,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洛玄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这下众人更是好奇,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从庭后走出,他倒是没有太受这段时间的影响,只不过大唐的形势让他有些焦虑而已。 长孙无忌说道:“秦王,裴寂败军,朝廷大员出征者,全部败绩,宗室诸王也没有胜绩,大唐岌岌可危。” 李唐从建立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惨过,裴寂在内政上还是有些能力,但打仗彻底露怯,前往河东后,犹豫不敢上前,导致大唐损兵折将。 “裴寂大败,损兵折将,陛下却不责罚他,也不让秦王出征,唉,这是心中还有芥蒂啊。” 房玄龄这话一出,堂中顿时唉声叹气起来,皇帝就是皇帝,这让他们能怎么办? 一开始裴寂战败李渊没有罚他,朝廷中自然是不满的。 当初刘文静戴罪立功还受到处罚,现在裴寂却恩宠依旧,甚至待遇更好,这谁能服气? 后面李氏宗室诸王,要么在河东遭遇失败,要么在河北被窦建德击败,朝廷中的高官,尚书、侍郎,各州总管,都是唐廷的顶级权贵,都在宋金刚、刘武周面前吃了败仗,一下子就没人有兴致谈起裴寂这件事了。 李世民皱眉望向洛玄夜,见到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便问道:“青阳,你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都望向洛玄夜,只见他紧紧握住拳头,又缓缓松开,而后盯着李世民道:“秦王,如果父皇放弃河东,你要怎么做?” “哗!” 堂中顿时沸反盈天,但转过来一想却觉得很正常,当初秦国面对强势的关东时,也是谨守关中,等待关东自己衰弱。 但李世民却直接站起来低声沉道:“父皇难道想要做关中王吗?这绝对不行,河东万万不能放弃! 看来不能再待在秦王府,是时候去向父皇请战了。” 长孙无忌等人张了张嘴,就想要阻止。 之前他们是想要让李渊开口请李世民出山,这样就算是李世民战败,也怪不得李世民,就如同前面的那些人一样。 但如果李世民自己请战,这毋庸置疑是将自己的威望以及前途赌上去! 但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话心里清楚,但却不能说出来。 洛玄夜却没有什么顾忌,他盯着李世民道:“秦王,你不担心自己输吗?赌上一切去拼一個未知的未来。” 李世民一身王服,尽显贵气,此刻却如同义士般,慨然道:“本王不怕做多错多,只怕做的不够多! 而且本王不会输! 有你们这些王佐之才在,本王永远不会输! 诸位难道没有信心吗? 区区刘武周,就让我们止步不前了吗?” 仅仅几句话,就让堂中众人,感觉一股酥麻感从尾脊骨直升而起,这就是秦王啊,这就是他们愿意追随他的原因! “绝不!” “从不!” 洛玄夜朗声道:“秦王,我陪你进宫面见父皇,请战河东!” 李世民环视众人,士气可用啊,他爽朗笑道:“好,让我们去迎接下一场胜利,大唐万年!” 堂中众人肃然齐声道:“大唐万年!” 在众人散去准备出征所需时,一道温婉的声音在洛玄夜耳边响起,而后是沁人的香,“姐夫,留步。” 洛玄夜转身望向长孙氏问道:“王妃?” 李世民一改刚才神态,笑意吟吟,想必是知道长孙氏要做什么,长孙氏柔声笑道:“姐夫,我听姐姐说,六郎还未曾有婚约?” 洛玄夜恍然,秦王妃这是结亲来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 洛玄夜点头道:“的确如此,王妃可是有淑女堪为良配?不若示下,若是合适,我与四哥皆在长安,可以商议一番。” 洛玄夜知道长孙氏和本家的关系一般,当初她的异母兄将她和长孙无忌赶出长孙家,长孙无忌这个小心眼的一直记着,洛玄夜知道等到长孙无忌发达之后,肯定会报复回去的。 那这个姑娘就不可能是长孙家的,那是谁呢? 长孙氏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我的舅父,姐夫可曾听过? 他有一个嫡女,我的表妹,亦是我幼时的玩伴。 舅父一向视作掌上明珠,知书达礼,性情淑均,生的花容月貌,养在深闺中,舅父一向忧虑不知为她许何等人家。 六郎性情能力皆为上上之选,我实在是找不出比六郎更合适的人选,不知姐夫意下如何。” 长孙氏的舅父,高士廉。 洛玄夜知道,高士廉这个舅父在长孙氏心中,和父亲没有区别,没有高士廉,长孙氏很可能在年幼时,已经死了。 即便是李世民也很尊敬他,高氏虽然是表妹,但从小一起相处,和亲妹妹没有区别。 长孙氏将高士廉的嫡女嫁给洛玄凌,这就是想要进一步拉近和洛玄凌以及洛玄夜的关系。 先前就说过,在洛苏降世之后,洛玄夜这一代的洛氏子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婚姻的自由。 不过,自从圣痕出现后,洛氏还没有婚姻不幸福的,即便是以前的那些政治联姻也没有过婚姻不幸福的。 “王妃,待我和四哥商议一番,长兄如父,如今四哥是我们三人中最大的那一位。 不过这件事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王妃你看好的女子,自然是良配。” 长孙氏闻言笑意盈盈,李世民拍拍洛玄夜肩膀道:“青阳,你回去和姐姐讲一下吧。 她毕竟刚怀孕,可能生孩子的时候,我们回不来了。 姐姐可不要怪我,我出征不能离开你啊。” 洛玄夜略有些低落,转而就振奋起来,“夫人会理解的,她是个奇女子,如果当初镇守晋阳的是夫人,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世民眼睛猛然亮起来。 …… 大唐河东的局势在不断恶化,在河东的大唐诸军惶惶不安,仿佛随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般,刘武周、宋金刚实在是过于强悍。 一向引以为傲的外交一旦失效,李渊终于下诏,试探一下朝野的情绪,诏书的内容大致就是,现在刘武周军势颇盛,不如退守关中,以防止因为河东的失败,而连累关中。 当这封诏令下达的时候,秦王府一众王佐之才都知道是时候了。 众人齐声对李世民道:“时机已至,请秦王上书!” 既然秦王决定要背负着大唐走下去,那自然要效果最大化,既然要做大唐的救世主,那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功成必定有我,功成必定是我! 不做无名英雄! 李世民上书,洛玄夜附名在后。 “河东,春秋时晋国以此而霸,秦国不能东出,战国时,赵国占据河东,号称表里山河,引为霸业。 我大唐龙兴之所在,气运之所聚,人杰地灵,物产丰饶,自古以来,英豪层出不穷,若失去河东,我大唐何以振作大业? 现在父皇要放弃河东,儿子深深地以为不妥,愿意向您请命,给予我精兵三万,就像是讨伐薛举和西突厥那样,去战胜刘武周、宋金刚! 光复晋阳,使龙兴之地,佑我大唐!” 这封上书一经在大唐朝廷以及长安中传播,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在大唐国势艰难到现在的地步,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朝臣都噤若寒蝉的时候,秦王这逆流而上的金石之音,是如此的可贵和让人振奋。 几乎肉眼可见的,充满惶恐的长安城和大唐朝廷,有了一股昂扬向上的生机。 李渊非常欣慰李世民的勇敢,父子间似乎已经恢复了当初。 李渊任命李世民为行军大元帅,李玄霸为副元帅,统率大唐数万精兵迎战宋金刚。 洛玄夜自然依旧是行军总管,他统率着数千精锐步骑,和李世民坐镇中军。 是时,已经是冬季,长安甚至飘下了些许的雪,天大寒,在这时月出征,可真是难受至极,李世民却认为这是好机会。 李世民打仗,最擅长掌握动和静,当黄河结冰时,他立刻下令唐军士卒连夜踏冰渡过黄河,然后进驻城池和宋金刚对峙。 李世民驻守在河东,最大的问题不是应对宋金刚的进攻。 当初和薛举大战的时候,李世民能坚持两个月不出击,作为防守反击战术的大成者,他绝不缺防守的能力。 但粮才是兵胆,李世民缺粮! 没错,拥有关中以及蜀中的大唐,缺粮! 缺粮的原因很多,先前一次次大败占据了不小的因素,落在李世民手中的是一个烂到极致的烂摊子。 而河东因为连番的战乱,土地荒芜,百姓都逃进城中,唐军难以征收粮草。 李世民不得不向四方发布公告,这时他曾经“太原公子”的名声发挥了作用。 当初李渊成为太原留守后,不屑于躬身结交士人,只和那些隋朝的高门显宦交友。 他让李建成在河东结交士人,让李世民在晋阳结交士人,这个任务从现在来看,李世民完成的太好。 李世民能真正放下那副贵族架子,能够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深入基层,去了解民生疾苦。 李渊不愿意躬身去做这些事,而李世民愿意,于是自然而然的,李世民的声望就在这其中,一点点增长。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 李世民一封告示,河东四方的民众听闻是李世民挂帅而来,当即就有许多人归附,带来了大批的粮草! 见到这一幕后,秦王府中对百姓的伟大认知还不够深的学士们还未曾反应过来,洛玄辰却直接说道:“秦王在河东得人心至此,我军此战,焉能不胜呢?” 李玄霸不擅长冲锋陷阵,但他深受李世民信任,所以李世民让他看管粮草。 作为李玄霸麾下第一重臣,于是这份后勤总管的实际职责就落在了洛玄辰身上,他得以列席参与最核心的参谋。 李世民指着堪舆图,先指着刘武周的大本营马邑一划,再指着晋阳一划,最后一指宋金刚一划,问道:“诸位有什么看法?” 洛玄夜现在几乎和李世民同频,一看就立刻说道:“刘武周在晋阳,宋金刚孤军深入!” 李世民点头道:“没错,宋金刚孤军深入,而且我军先前筹集粮草有多难,诸位都知道,宋金刚难道就能轻易得到粮草吗? 当初打败薛举的战术,诸位应当还记得,现在本王决定故技重施,等着宋金刚粮草耗尽。” 又用这一招! 众人都皱起眉头,这一招的确曾经有过重大效果,但这一招并不是万能的。 消耗对方的粮草,同时自己的粮草也在消耗。 而且对方不是傻子,一定要待在城中饿死。 时间差不多就会开始撤退,古今多少战争最后无疾而终,就是因为粮草不足,互相撤兵。 真的因为粮草耗尽而失败的战争,并不多。 李世民击败西秦的那一仗,消耗粮草只不过是前提条件而已,最关键的是,李世民找准机会,率领轻骑击溃了西秦军。 这很难! 李世民见到众人都不说话,爽朗笑道:“宋金刚孤军深入,通过劫掠粮草来维系军队,他就像是站在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口,而我军则立在大地上。 他兵精将勇,想要和我军决战,我偏偏不能让他如愿,之后只派出小股兵力袭扰他,让他分身乏术,等待时机。 传本帅令,各军紧闭营盘,宋金刚军来攻,不得出战!” 各军受令,任凭宋金刚如何叫阵,唐军都安稳守御,绝不给他任何机会,来势汹汹的宋金刚军,颇为受挫。 虽然大军不能进攻,李世民却不会什么都不做,他这个人打仗的时候喜欢身先士卒,经常让自己身陷险境,在平时还喜欢自己亲自侦查,尤其是战场环境。 他认为为将帅者,如果不能将地形了然于心的话,就难以充分利用每一次机会。 …… 表里山河的河东,地形很是复杂,无数连绵的山脉以及水流,让不太熟悉地形的李世民走的有些疲累。 跟在他身边的是洛玄凌,相比于年纪比李世民大不少的洛玄夜来说,从洛玄凌身上,李世民更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而且洛玄凌马上就要娶他的妻妹,这是典型的自己人。 望着吭哧吭哧爬山的洛玄凌,李世民望了周围一眼,然后指着一处山坳道:“青玉,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李世民毫不顾忌的往土凹处一躺,舒展了一下身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洛玄凌同样坐下,却不闭眼,而是不断观察着周围。 李世民见状道:“今日有些累,我准备睡一会儿,青玉伱也休息吧。” 洛玄凌嘿嘿笑道:“秦王您休息吧,这是在城外,要警惕一点,我给您放哨,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我小时候经历过训练,几天不合眼也能扛得住。” 李世民闻言失声笑起来,他能看出来,洛玄凌也很累了,但却坚持着不睡觉,他很是感动,拍了拍洛玄凌的肩膀道:“你小子,好,你给我放哨,我先睡了。” 说罢倒在旁边,或许是太累了,还打起了鼾声,洛玄凌也比较累,但他依旧没有一丝放松,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李世民的鼾声很大,气色却随着睡眠而渐渐回复着,洛玄凌感觉靠着有些不能集中注意力,于是盘膝坐起来。 “咦?” 本来只是例行警惕而已,但突然洛玄凌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几乎瞬间,他的汗毛直立起来,如果没感觉错的话? 他紧紧将耳朵贴近地面,丝毫不顾忌泥土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让他脸上都充满了泥。 没错! “马蹄声!” 不仅仅是马蹄声,还在逐渐停下,凌乱的脚步声,有敌人,而且发现了他们。 这是洛玄凌的判断。 这如何能让他不惊惧。 他连忙将李世民摇醒,李世民有些迷茫的张开眼,他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便听到洛玄凌满脸焦急的说道:“秦王,有敌人的游骑在附近,可能发现了我们!” 李世民瞬间惊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是上好的神射手,如同鹰眼一般的眼睛扫视几眼,就看到了那些正在围过来的士卒。 当见到这一幕时,李世民也不禁一阵后怕,真是太可怕了,若是让这些士卒近身,他堂堂大唐秦王,可能就在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手中,死在这荒郊野岭之地。 他满是庆幸的望向洛玄凌,幸好啊幸好,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洛玄凌,尽忠职守的洛玄凌,他又回想起洛玄夜每次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身影。 真不愧是洛氏子啊,从不曾让人失望! 脑海中想着这些,脚下却不停,李世民和洛玄凌翻身上马就走。 敌军发现已经被发现,于是毫不犹豫的追来,李世民和洛玄凌二人边走边抽身射箭,几乎都箭无虚发。 敌军骇然,又不知道是秦王李世民,毕竟谁会想到敌军主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于是不再追击,眼睁睁的看着两人逃出重围。 等到彻底甩开敌军游骑后,李世民越想越后怕道:“青玉,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洛玄凌展颜一笑道:“秦王,这是我的职责,您不必太过于在意,今日我尽责,翌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尽责。” 李世民闻言更是感动,“真是诚臣啊,仅仅副典军又怎么能体现你的能力呢? 此番征战宋金刚,你立刻功勋,我会给你请功,你来到长安不久,官职不高,俸禄也不高。 这次我就把爵位、勋位、武散官都给你安排上,虽然都是一些虚衔,但俸禄、待遇是实打实的。 你还要成亲,虽然你出身洛氏,但如今天下,尤其是关陇和代北,看重冠冕和贵戚,男儿当世,总是要有尊贵伴身。” 耳边听着李世民的言语,洛玄凌现在算是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功高莫过于从龙、救驾!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仅仅今天这一件事,之后自己按部就班的跟随李世民。 如果有一天李世民能够成为大唐的皇帝,或者天子,自己就能达到现在五哥的级别,一位真正的国朝重臣,而自己实际上没做什么,只是救了李世民一命而已。 李世民和洛玄凌匆匆返回了兵营中,到达军营的那一刻,李世民让洛玄凌赶紧去休息。 到了这里,洛玄凌也就不再推脱,返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他的房间很靠近李世民的房间,如果有兵变的话,他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李世民刚刚走进堂中,就见到房玄龄等几人都焦急的踱步,见到李世民进来,立刻走过来急声道:“秦王,大事不好,刚才传来消息,永安王全军覆没,我大唐河东诸军几乎都败退。 现在河东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孤军,现在该怎么办?” 在李世民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大骂过那群废物,但这对于时局于事无补。 李世民也没想到这群人还能给自己增加难度。 这时洛玄夜从外间走进,向李世民行礼后就说道:“打的永安王全军覆没的,是宋金刚手下大将尉迟恭和寻相。 这两个人从战报上看,很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尉迟恭,战报上都说他是万人敌。” 李世民下令要坚守,但李世民却不是缩头乌龟,在发生这件事后,他立刻决定进攻,否则唐军的士气会变低,坚守的效果将会极差。 “青阳,立刻整军,只带轻骑兵,去汾水畔伏击这支宋金刚的偏军,他们一定会从这里走!” 李世民的脑海中满是自己这些时日所侦查的地形。 洛玄夜受命离开。 ———— 武德二年,帝受命征河东宋金刚、刘武周,时敬德为宋金刚麾将,悍勇难制,败永安王、诸部尚书,帝乃使玄夜击之,玄夜洒然,破敬德于汾水,敬德败逃,及敬德归唐,颇服玄夜。——《唐书·周郡王玄夜世家》 (本章完) ------------ 第七章:策勋十二转,卷卷有洛名! 曦光照下,洛玄夜乘光踏血而回,在他身后,两千余唐军骑兵面带喜色。 尉迟恭三千余士卒全军覆没,众士卒几乎人人有功,所谓策勋十二转,爵位难得,但勋位更难得。 兵部和吏部都有要求,牢城苦战第一等,勋三转。 破城、破阵,以少击多,为上阵,杀伤敌方百分之四十,为上获,上阵上获为五转。 大多数的战争是难以得到勋转的,或者仅仅一转。 洛玄夜从晋阳起兵开始,就依靠着强绝的武力,是李唐的先锋官。 之后又跟着李世民东征西讨,斩将夺旗,先登破城,以少击多,斩获极多,他是大唐军中目前唯一一个依靠军功策勋十二转,授获上柱国的武将,所以他在唐军中威望极高。 洛玄夜回到营中解下铠甲后禀报李世民道:“秦王,让尉迟恭逃了,可惜。 若是将其擒来,收服他,秦王麾下就能再添一员猛将。” “哦?” 这还是李世民第一次从洛玄夜的口中听到猛将二字,要知道洛玄夜对天生神力的李元吉评价是,花架子。 不禁好奇问道:“这尉迟恭竟然如此了得? 能入得了青阳之眼?” 洛玄夜颔首道:“我在汾水畔和他交手数十招,还没有将他刺于马下,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万人敌,不弱于季汉关张的虎将! 若是再遇到他,使阿凌随我出战,二十招之内擒下他,我洛氏就是兄弟多,且都有才能!” 二人正说着,长孙无忌匆匆走进,面带喜色道:“秦王,好消息。 王世充麾下秦琼、程咬金,反出伪郑,归我大唐。 陛下将二人派到河东,归于您的麾下统率,现在二人已经到了军营之外。” “什么!” 李世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惊喜的消息等着自己。 这二人在天下间都有名声,尤其是秦琼,号称打遍山东无敌手,乃是山东第一好汉,是所有君主的座上宾。 如果不是李密杀翟让,王世充刻薄寡恩,他不会投奔大唐。 李世民和洛玄夜对视一眼,立刻往军营外走出,但见军营外站着两人,器宇轩昂,气势凛冽,眉间有英气透出,四射飞扬,一看就是英雄豪杰之辈! 秦琼和程咬金立在军营前,时刻观察着,而后便见到李世民匆匆跑出,大概是早就商量好的,二人直接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微臣秦琼、程咬金,参见秦王,问秦王安!” 李世民连忙将二人扶起开怀道:“本王得二虎将,简直如虎添翼,河东之战,焉能不胜? 二位将军,这是我大唐周国公,晋州行军总管,左骁卫大将军,洛玄夜是也。” 秦琼和程咬金一听,洛玄夜现在的名声,可不仅仅是在大唐,当即抱拳躬身道:“见过国公!” 洛玄夜回礼后,一行数人便往营中而去,秦琼和程咬金眼见唐军经过这些时日的坚守,依旧军容齐整,没有慌乱,就知道那些流言都是假的,这位秦王如今胜券在握。 洛玄夜新胜,又有秦琼和程咬金生力军的出现,唐军中扬起了一股乐观的气氛。 “秦王,不如我军乘势进攻,定能杀那宋金刚个大败。” 李世民闻言却摇头道:“不可能。 突袭是为了打压宋金刚军的活动范围,以及压制他们的嚣张气焰,削弱他们的实力,让他们知道我大唐不是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但战略是不能变的,继续坚守,距离我们得胜,应该快了。” 李世民说着遥遥望向远方,那里是宋金刚军的方向。 宋金刚啊,你会在什么时候露出破绽呢? 我能够像是平定薛举那样,将你彻底击溃吗?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李世民派出小股人马攻击周围的县城,威胁宋金刚出外抢掠粮草的军队,秦琼、程咬金和洛玄凌三人在李世民的关照下频频出击,让宋金刚苦不堪言。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仅仅是宋金刚军,唐军在这么长时间的对峙煎熬中,也有些难以忍受,洛玄辰每日都在盘算着手中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变着花样的让粮草的消耗少一些。 供给各军营的粮草,按时按量的送达,但凡有迟到或者延误的,他就按照军法处置,谁的面子都不给。 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畏,李世民更是对所有人说道:“洛季晨威严沉重,有古判官之状,有他在,本帅不再为军需担忧。” 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宋金刚终于扛不住了。 他颇为愤恨的骂骂咧咧啐了坚壁清野,坚守孤城营寨的唐军一口,“李世民这只缩头乌龟,真是可恨!” 粮草不足,前线不能待,宋金刚准备向北撤退,到可以供给粮草的地方。 如果战争仅仅这样结束的话,那依旧是大唐大败亏输,因为河东依旧是丢了大半,李唐起家的龙兴之地晋阳,依旧在刘武周的手中。 但李世民等待了这么久,当然不是为了眼睁睁的看着宋金刚离开! 宋金刚军一动,李世民就已经派洛玄夜呼啸而至,先试探试探宋金刚军是不是真的粮草短缺,不得不撤退,即便只有很小的概率是装出来的,但李世民不会在这方面冒险。 当洛玄夜确定宋金刚军全部撤走之后,李世民知道机会来了, 他站在高台上,望着已经等待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的唐军将士,抽出利剑高声吼道:“时机已至,宋金刚败走,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冲锋,冲垮宋金刚! 本王要让宋金刚的头颅,留在河东这片土地上!” …… 当战报传回关中长安时,整座长安都仿佛按下了暂停。 几乎所有人都被李世民辉煌而难以置信的战绩震住了。 当初秦王率军出河东,所有都认为,这定然是一场艰难的苦战,一座座城池的攻防,一场场血战盘磨。 战争的确是血腥,李世民几次陷入危险中,但战争并不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样。 李世民只能运用自己天赋的伟大性命,他坚韧的驻守在黄河东岸,宋金刚不敢进关中,又攻不下城池,争取河东民心失败,结果在粮草上陷入劣势。 最终李世民动如脱兔,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衔尾追杀数百里。 强绝的忍耐和极致的爆发,将刘武周、宋金刚追的肝胆俱裂,将他们追的心态爆炸,将他们追的自暴自弃!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战收复整个河东! 刘武周、宋金刚授首! 新生的大唐王朝从一场可能会掀翻整个国家的风波危机中安然度过,谁能不说这是李世民的功劳呢? 不敢置信归不敢置信,论功行赏是不能少的,李渊这個人赏罚不太分明,但或许是出身高贵,他对赏赐还是不吝啬的。 除了李靖。 当李世民率领着数万大军返回关中时,他所受到的欢迎是前所未有的。 几乎整个大唐的百姓以及士人都在为他欢呼。 为大唐不败的战神。 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子,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刚刚走到距离长安三十里的亭外,宫中的天使就已经等在这里,同时带来了给李世民的封赏,再往前走,大多数军队就已经不能同行,现在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给予李世民荣耀。 “兹尔太尉、尚书令、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上柱国、秦王李世民,斩二贼于河东,定社稷于晋阳,功莫大焉,有功不赏,国无宁日。 敕:以李世民为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太原总管、左右武卫大将军,前使职俱兼,加食邑五千户,尔其钦哉。” 李世民下马单膝跪地谢恩,激动的将旨意接过,当拿到这些封赏的一刻,就仿佛之前所有都值得。 他站起身,将手中圣旨高高举起,他不曾说话,但军中却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 “秦王!” “秦王!” “秦王!” 一声声呼啸,仿佛要将苍穹也掀起来,一阵阵跺脚声,仿佛要将大地踏开裂缝! 这些士卒用自己所有的热情,去为那位率领他们夺取胜利的统帅欢呼着。 这不仅仅是李世民一个人的荣耀时刻,也是所有唐军的荣耀时刻。 李世民是唐军的精神支柱,他得到尊重,唐军就得到尊重,跟随他的武将才能得到尊重,如此而已! 汹涌的呼啸声让宫中的天使有些震骇,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场景,宫中的禁军即便是面对皇帝时,也不曾有这样的热情。 待天使进入军中,大军继续开拔,洛玄夜等人纷纷向李世民道喜,李世民只是笑着摆摆手道:“本王得到一些虚名而已,主要是诸位的功勋,青阳,你的功勋……。” 洛玄夜目前爵位到顶,郡王还不太够,只剩下加食邑。 勋位已经十二转,上柱国加无可加。 不知道李渊会给洛玄夜什么奖赏,不过实职权力已经很难加了,正三品的大将军已经到顶,只剩下荣誉官职。 洛玄夜飒然道:“我知道。 父皇愿意给予奖赏,那便是赏,没有也无所谓。 现在只想快些回府中,秀宁生产时,我不在身边。” 李世民也感慨道:“是啊,王妃也产子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走到长安城外,这里所聚集的百姓更多,直道两侧到处都是人,如同连绵不绝的山海一般。 “秦王来了!” 不知是谁高声喊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唐最高军事统帅。 李世民就在这种欢腾的氛围中走进了长安城,穿过朱雀大街,进入早已备好的庆功宴上。 ……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李渊发自内心的和所有臣子欢饮着,他如何能不开心呢? 本来已经准备做关中王,结果一年不到,山河尽复,如何能不开怀呢? 他端着酒杯向殿中群臣高声道:“秦王的功劳,自然是很大的。 朕先前已经赏过。 诸位爱卿的功劳,朕却还没有赏赐。 这不是对待功臣的态度,朕绝不吝啬赏赐,将给诸位爱卿的官爵,读给他们听,一同庆祝。” 这些赏赐,大部分都是给武将的。 不得不说,武将在战场上拼命,尤其是冲阵的猛将,冒着生命危险,但收获也颇丰,一旦立功,立刻就是农奴翻身。 李渊对自己没有偏见的人,赏赐还不至于少。 秦琼这样刚刚投降的白身,因为太过于勇猛,一场河东征讨宋金刚、刘武周之战,就让他荣升柱国,封从三品开国县侯,依旧在秦王府做事。 正如李世民所说的,跟着他的人,每一个都要显贵才是。 而洛氏中,第一个接受封赏的,自然便是洛玄夜,他也是李世民麾下,唯一一个不需要李世民记功的人。 “玄夜啊。” 洛玄夜出列抱拳躬身道:“父皇万安,臣在。” 李渊越看洛玄夜越满意,笑声回荡在殿中,“朕的女儿里面,平阳是最优秀、最像朕的,所以朕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以女儿身担任中书令。 朕的女婿里面,玄夜是最有能力,最出息的,为我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平定刘武周宋金刚,又有大功。 你已经爵封从一品周国公。 勋位也已经十二转上柱国。 又有从二品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和正三品左骁卫大将军的职官。 武散官也已经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 朕便封你从一品文散官开府仪同三司,让你更加的荣耀。 再赐你一千五百户食邑,让你的食邑达到五千五百户。 朕的外孙出生不久,朕封他为食邑五百户的开国县子。 朕再赐伱千金,布帛,宫中珍宝。” 大手笔! 听到这个赏赐的众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实权没有什么变化,这很合理,但李渊给洛玄夜和他的儿子加了两千户的食邑。 听起来不多。 但只要稍微算一下就知道有多离谱。 如今天下户口大概在六百万户,李唐的户口大概在一百五十万户。 平阳公主李秀宁的规格是按照亲王来的,实封万户,加上洛玄夜和他们的儿子,食邑在一万六千户! 这是整个大唐百分之一的户口! 在这个土地税占据大头的时代,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渊这个人,对自己的亲戚是真舍得给,尤其是他唯一的嫡女和女婿。 那些正一品和从一品的官职,还有爵位、勋位、散官,本就是为了彰显荣耀,不至于让臣子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而制定的,现在算是发挥了他的作用。 “臣叩谢父皇!” 洛玄夜再次躬身行礼后,在满殿群臣艳羡的目光中,退回到席中。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 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过要和洛玄夜比较高低上下,在目前的大唐,能和洛玄夜比恩宠的没有几个。 他是李氏外戚,在李渊心里属于自己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不是其他人所能比。 望着荣耀满身的李世民和洛玄夜,殿中有一人是真的难受,那就是李元吉。 这场庆功宴究其根源就是他丢掉了河东,结果现在李世民收复,李世民愈荣耀,就显得他愈废物,他只能喝闷酒,脸上的不爽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同时有些郁闷的李建成见到后训斥了一句,“楚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不要摆出一副这种表情。” 李元吉心中有些不忿,李氏血脉所传承的优良传统开始熊熊燃烧。 他眼珠一转,低声道:“太子,我不是因为自己丢了面子而不高兴,我是因为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又变低了而不高兴啊。 唉。 以后父皇万一事事让秦王去做,我这闲不下来的性子,可怎么办是好呢?” 真不愧是拥有血脉天赋的李氏,李元吉表面上是在说自己不受重用,但话中却暗戳戳的点李建成。 你太子高兴什么,现在大唐已经只知道有秦王,而不知道有太子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父皇曾经说过,想要让秦王做太子,再这么下去,我李元吉受不受重用不知道,但你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恐怕是保不住。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李建成立刻就变了脸色,转瞬又变回来,深深地望了李元吉一眼。 他没怀疑李元吉故意挑事,因为李元吉从来如此。 殿中的策勋一刻不停,能够在这里被赏赐都是中高级贵族,要么就是出身高门大阀,那些出身寒微的人,是难以踏入李渊皇宫的。 比如李靖。 在策勋的最后,李渊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洛玄凌,虽然李世民带着他参加皇宫夜宴,但以他的级别,本不该由李渊来赐予爵勋,只要走吏部和兵部就足够。 洛玄凌有些疑惑的走在殿中,向李渊行礼,而后静静地等待着李渊说话。 李渊笑吟吟道:“朕听闻是你救了秦王,战报中还有你的桩桩战功,最后大破宋金刚,你立了大功,朕想要见见秦王口中的少年英雄是何等模样。 现在看来,果真不愧是洛氏子,仅仅这人样子,就名不虚传。 听说秦王妃想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你?” 洛玄凌抱拳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李渊笑意盈盈道:“男儿当世不能没有冠冕持重,你救了秦王,朕心甚喜,封你为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加忠武将军,左监门卫中郎将,至于你的勋位,朕记得兵部报上来的是轻车都尉,勋位十二转,这是国家根本,朕不能随便动,就如此,你依旧在秦王府兼任,你可满意?” 洛玄凌立刻抱拳躬身道:“微臣谢陛下。” 这有什么不满意的,正四品上的开国伯爵位,正四品上的武散官忠武将军,相当于从四品上的勋位轻车都尉。 最后还有正四品下的左监门卫中郎将作为职官,以后就可以在左右十六卫中一路升迁,前途广大。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距离洛玄夜的职位,就只差三级,正四品上、从三品、正三品!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三步很难,但他是洛玄夜的弟弟,是秦王的连襟,现在又简在帝心,只要后面拿到功劳,那些在官场上难以翻越的桎梏,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平地。 仅仅一个中级官员的册封,却让人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总觉得洛氏很不一样。 消失了数百年后,重新归来的洛氏,似乎在逐步的向世人展现曾经的那个庞大家族。 以一种完美融入的姿态。 只要是读史的人都有一种感受,那就是洛氏总游离在天下之外,偶然回来。 在洛氏消失后,天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没有洛氏的政治,因为洛氏对政治的参与本就很低。 洛氏每一次参与汉朝的政治,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那是政治体系遭受强力外力时的自然反应,因为在政治体系中,本就没有洛氏的位置。 大丞相是唯一留下的补丁,但这个补丁在后汉时,已经消失了。 于是洛氏的出现,这就像是天外来敌一样,让天下人无所适从。 但现在,对于洛氏出现在大唐,很多人已经见怪不怪,不再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 天下不曾有不散的筵席。 皇宫也如此。 大唐的权贵们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影离开皇宫,洛氏三兄弟走在一起。 洛玄夜不必多说,到了如今,倒是三人中的兄长洛玄辰在兄弟中,稍落后几分,不仅不如洛玄夜,就算是比之冉冉升起的洛玄凌来说,也稍弱几分。 但他毫不在意。 从他自己选择了作为文官之后,这就是注定的,文官升官就是不容易的,尤其他还是王府官,不曾进入朝廷的体系中。 李世民府中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还有许多有才能的人学士,都只不过是一些低品级的官员,其中不少还不如洛玄辰的品轶高。 不过此番他作为实际上的粮草后勤管事,也算是打出了威风,如今李世民麾下都知道齐王府中有一个大才。 而且洛玄辰表面上没有洛玄凌那么快的富贵荣华。 但他从齐王府的典客,一跃成为齐王府的长史,这也是莫大的进步。 依照李玄霸对他的信任,他现在基本上能够调动齐王府的资源,在大唐,一座亲王府的力量,尤其是秦齐楚这三个王府,是相当可怕而强大的。 洛玄夜负手缓缓走在坊间的街道上,望着那月光照下的树影,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老祖宗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现在超额完成了。 等到父皇成为天子,我们三人都爵封国公时,老祖宗一定会欣慰我们的努力。” 长安城大部分的街道都是夯土的街道,没有铺石板,有时候一下雨,大臣们上朝都很是困难。 洛玄辰抬脚踢开一块土块,望着天上的明月道:“先等李唐一统天下再说吧,如果李唐不能一统天下,我们现在都不过是白用功,最后还要老祖宗来给我们处理后事,一代人就这么浪费掉了。” 洛玄辰说的很是现实,洛玄凌也接话道:“不仅大唐要一统天下,未来的第二任天子,必须是秦王才行。 那位建成太子,不太像是有容人之量的君主,至少我这种秦王铁杆,他恐怕不能容忍。” 他虽然年幼,但是却很懂这些事,无论他怎么想,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李世民的人,尤其是他还即将要娶秦王的妻妹。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扶李世民成龙。 否则他的过去努力,岂不是打水漂? 家族的计划也将遭到很大的损失和浪费,这是洛玄凌所不能容忍的。 洛玄夜轻声一笑,洛玄辰和洛玄凌是他给李世民拉来的外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四哥,小六,你们觉得秦王会输吗?” 不等两人说话,他就再次说道:“不会! 他自己不会输。 我们也不会输,结果只会朝着我们所期望的那个角度,一路狂奔而去。” 洛玄夜站在平阳公主府前,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股生动的气息。 这是洛玄辰和洛玄凌未曾见过的洛玄夜,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道,对未来的绝对信心。 洛氏想要做的,只要上天不作梗,从不曾失败。 什么是洛氏? 他洛玄夜就代表着洛氏的一角。 所以他不会失败! 洛玄辰微微勾起嘴角的笑,笑意盈盈的望着洛玄夜,“阿夜,你真的很不一样,现在的你,或许头上可以带上一顶王冠。 你将会成为老祖宗融入天下最得力的子孙之一!” 洛玄夜闻言有些惊讶,然后指了指自己,说道:“一顶王冠? 我吗? 我不知道。” 这般说着,洛玄夜摆了摆手,走进府中。 明日再见。 顶峰相见! ———— 唐王朝时期的洛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在汉王朝时,洛氏游离于王朝秩序之外,在许多王朝内部的人眼中,并不将洛氏视作自己人,但在唐王朝时,从周郡王洛玄夜开始,洛氏一步步的融入到了整个王朝的骨血中,这是唐王朝得以延续比汉王朝更长久的根本原因。——《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章:江南洛氏归唐! 河东收复。 大唐之名已经响彻天下,在许多人看来有问鼎天下之姿。 主导了平定西秦薛举、取凉州、退西突厥、收复河东这些战争的大唐秦王李世民同样声势极大。 尤其是在李唐内部。 刘文静终究还是躲过了这一刀。 在携河东大胜之威归来后,李世民终于能够从李渊这个皇帝以及裴寂这个第一宰相面前,将他保下来。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文静被流放益州,去和那些蛮夷作伴。 临别长安时,洛玄夜前来送他。 春雨霏霏,柳堤上的垂柳已经抽出嫩芽。 刘文静垂头丧气,洛玄夜没有下车,隔着车淡然道:“不要怪秦王不来送你,他来了,你可能就要死了。” 刘文静叹息一声,他是个老臣,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李世民真的要来送他,那就是彻底不给皇帝面子,皇帝很可能会再次举起屠刀。 他灰心道:“我明白,留下这条命已经是秦王感念我之前的一点功劳,而奋力作为了。” 洛玄夜又道:“到蜀地后好好做官,为国家经营西南。 不要自暴自弃,人生在世,要时时做好准备,你不是真的低级官吏,可能今日还在偏荒之地,明日就直升九重天阙。 这些道理,你从书中读过很多,应当不用我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肇仁公,有缘再相见。” 说罢也不等刘文静反应,马夫就赶着马车离开这里。 救下刘文静对于李世民来说是有些冒险的,但对于整個秦王府的凝聚力提升是巨大的。 李世民麾下,真正从小一路跟着他的人不多,他也不是皇帝和太子,有天然的身份可以收拢豪杰。 他麾下群臣,尤其是武将,除了洛氏外,几乎全都是降将,屈突通、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对待这些人,李世民的做法就是用人不疑,待人以诚,既不冷落旧人,也不怠慢新人。 这是洛玄夜最欣赏李世民的一点,心胸真的很开阔,有容人所不能容忍。 李世民从来不怕做错,也不怕别人说自己错,错了就改,下次不错就好,一种相当可怕的特质,从那个长安的闲散公子到现在的秦王,在这方面,他没有丝毫的变化。 洛玄夜进了秦王府后,长孙氏正指挥着府中下人准备筵席所需,她身姿纤细,望着有些柔弱,但却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刚强气势。 “王妃。” 她见到洛玄夜走进,笑眼盈盈道:“姐夫,秦王在正堂后的厅中,正与一众文士讨论经书。” 洛玄夜告一声就快步往正堂而去,他对秦王府很熟悉,三拐两拐就找到厅堂,径直走进去,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坐得很随意,地上铺着厚厚的席子。 李世民随意的躺坐在铺着虎皮的席子上,年纪轻轻的脸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洛玄凌就坐在李世民右手边,见到洛玄夜走进,李世民招了招手笑道:“青阳,快来,送走了?” 洛玄夜坐在长孙无忌旁边,点头道:“送走了,安抚了几句,秦王这次为了救他费了大力,希望他能收敛收敛那个祸从口出的毛病。”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不用太在意,淡然道:“河东收复,如今我大唐只剩下南下和东出两条路,统一中原和河北,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本王这个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现在可还是一个空架子呢,该是时候将这个架子搭起来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展现了李世民的惊人志向。 陕东道大行台如果搭起来,那整个北方都要一统,中原和河北都将进入大唐疆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一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长孙无忌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草,叼在嘴里,一晃一晃的说道:“秦王,不容易啊,东出不容易,要先克洛阳,再攻窦建德。 之前准备让王世充和李密斗个两败俱伤,没想到李密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从杀了翟让后,就一路急转直下,昏招频出,竟然让一个王世充打的败退连连,照现在这种形势,李密的败亡为时不远。” 秦琼和程咬金两人闻言当即说道:“秦王,当初瓦岗能够聚合起来,就是因为义气,大家同气连枝反抗隋朝暴政。 但李密杀翟让,让人心寒,于是人心便散了,没了人心的瓦岗,就是一支到处都是破绽的普通义军而已,不足为惧。” 来自曾经瓦岗高层的秦琼和程咬金的话很有可信度,李世民认可道:“常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到底是什么东西,众说纷纭。 但人心就是时运,失去人心的时候,上天就不会眷顾,无论洛阳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中,王世充还是李密,本王都不在乎。 大唐,他们败亡,绝无第二个可能。” 秦琼思索了一下又道:“秦王,瓦岗中有一人名为徐世勣,不知您是否听说过。 此人忠肝义胆,又有才能,实在是瓦岗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之前就心向大唐,却囿于身份不能前来,若是李密败亡,秦王您修书一封,恐怕就能尽得河南十数州之地。 到那时,我军东出,徐世勣西进,合围洛阳,岂不是省却许多功夫?” 徐世勣的名字当然听过,既然志向是天下,那天下的豪杰都有记录,只不过徐世勣心向大唐,这还是第一次知晓。 一向爱才得李世民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道:“叔宝,你详细说说。” …… 李世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追着宋金刚和刘武周杀的时候,洛苏就在关注着这件事,或者说洛氏在关注着这件事。 执掌敢战士的洛玄星目睹了李世民从防守到进攻,两天不进食,三天不卸甲,如同最迅猛的利刃。 让人完全没有丝毫的喘息,没有给刘宋二人丝毫重整军队的机会,让洛玄星也颇为震惊,要知道李世民率领的可不是敢战士这种神兵。 “阿星,这便是我看中的人之一,如何?” 洛玄星沉默了一下后说道:“很优秀,本以为窦建德已经很优秀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比窦建德更优秀的。 目前来看,天下局势就在于李唐和赵国间的争夺了。 老祖宗,我们站在哪一方?” 洛苏淡淡笑道:“赢的那一方。” 洛玄夜愕然。 如今这个天下,洛氏帮谁谁赢,但老祖宗说谁赢洛氏帮谁,洛玄星直接绕进去懵了。 洛苏的目光望向了河北,现在看来,李渊给李世民拖得后腿,虽然造成了不小影响,但大致上没有影响李唐蓬勃的势头,李世民最终还是处理掉了那些问题。 那窦建德呢? 他会变吗? 他是会继续保持草莽英雄的本色,还是也开始渐渐改变呢? 洛玄星想不出来,既而苦笑,老祖宗永远都是如此别出心裁,让人摸不着头脑。 洛苏自然看出洛玄星在逻辑里转不出来,笑着问道:“阿星,你希望谁赢?” 洛玄星思索了一下,“李唐。” “为什么?” 洛玄星毫不犹豫道:“窦建德身上少了一点武功皇帝的东西。 这可能和老祖宗您接下来的想法不太符合。” 洛苏笑了笑,望向关中长安的方向,似有若无的问道:“阿星,你是故意忘记了,还是无意忘记,李唐的皇帝是李渊,太子则是李建成。” 洛玄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遵从老祖宗您的教导。” “你小子!” 见到洛玄星这幅模样,洛苏当即笑骂,笑过后轻声道:“三个子弟进了李唐,两个子弟进了河北,天下有心人知道我们看好谁了。 不过还不够,这么一点人,远远不够,我们的筹码也不够。 走吧。” …… 武德四年,伴随着各地粮仓的充盈,士卒也从疲惫中舒缓过来,大唐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始轰隆隆转动。 洛阳的胜负终于分了出来。 王世充和李密这两个卧龙凤雏,一个刻薄寡恩,猜忌下属。 一个深陷于瓦岗的斗争,只觉到处都是翟让的人,李密甚至就连徐世勣都不敢信任。 这两个人的争斗,已经和他们本人的能力没有太大关系,完全成了比拼谁的组织更好一点。 从这一点来看,从隋朝体制上诞生的郑国,比李密的瓦岗要严密许多,在两人都失去人心之后,郑国还能依照政治惯例运转,而瓦岗却直接散掉了。 李密在战败后想要往西逃投降大唐,结果被王世充提前预判,还没等他逃过洛水,就被王世充堵住,最后李密被翟让的旧部杀死,抛尸洛水,结束了他颇为戏剧化的一生。 从巅峰时期的天下皆以为“杨花落,李花开”指代李密,到现在身败名裂,斩首丧命,成为一时笑谈,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 这可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况且,李密也算不上是英雄,只能说是乘势而起,势落而败,他的性格,落到现在的结局,也算是很正常。 对于王世充和李密来说,人生的一个阶段结束了,但对于天下其他势力来说,洛阳争夺战结束,代表着新的战争开始。 李渊想要东出了。 …… 夜色暗沉,皎月凌空,照着皇宫大殿,黑影重重,李渊在殿中伴着阵阵檀香望着地图深思着。 殿外内侍引导着李世民走进,“父皇这个时候召见,不知道所为何事?” 李世民走进殿中,便见到李渊正盯着堪舆图,听到李世民的声音,李渊立刻问道:“二郎,如果现在东出中原,伱有把握吗?” 一听李渊这话,李世民立刻心中颤动,既而胸有成竹的微笑道:“父皇,我从来都有信心,只看您对我是不是有信心。” 李渊闻言大笑起来,“我对你自然是有信心的,东出前往中原的统帅,除了你,哪里还有别人呢?” 李世民放下心来,东出中原事关重大,他绝不放心交给别人,必须得自己来才行,既而说道:“父皇,先前攻败刘武周后,我大唐粮草略有些短缺,所以我没有提议东出潼关。 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的确该是时候东出潼关了。” 李世民出道以来的战争,对粮草的损耗都不小,但对士卒伤亡却很低。 他擅长使用精兵,而且大多数打的都是防守反击。 防守后迅速出击,打击溃战,衔尾追杀,这种打仗方式,己方伤亡很小,这也是他在军中威望极高的一个原因。 谁不喜欢一个既能获得胜利,又相对安全的统帅呢? 李渊指着堪舆图说道:“二郎你看。 关中不谈,河东、河北、河南、江南、荆襄,江南互斗自保,不会参与我们的争端。 河东在我们手中,河南王世充,河北窦建德,荆襄的萧铣,都不好相与,二郎,你认为我们先攻打谁?” 李世民早就想了很久,毫不犹豫的说道:“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自然是王世充,只要我们得到中原,萧铣的梁国就会自溃! 而且我大唐最强的便是骑兵,这是逐鹿中原的利器,攻伐梁国所需要的却是舟船。 父皇,这是上天让我们讨伐王世充!” 李世民走到现在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了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李渊躺靠在垫子上,朗声笑着问道:“二郎,这天下群雄可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走,萧铣、窦建德都可能会支援王世充,如果真的如此,你要如何应对。” 李世民向前走两步,指着堪舆图朗声道:“益州在我大唐手中,萧铣只要敢率领大军出击,那就是给我大唐机会,只要一支偏军顺流而下,就可以直取江陵,那父皇您就可以直接成为南方两千里山河的主人了。” 李渊闻言很是开怀的大笑,而后止住又问道:“那窦建德呢?他不会坐视我大唐击败窦建德。” 李世民自信道:“自古以来军事联盟总是各自背叛,窦建德和王世充间同样如此,他真的会来救援王世充吗? 儿子敢肯定不会。 窦建德只会等到我大唐和王世充精疲力竭的时候出手,而贪心会让他一败涂地。” 秦王府中,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虎视着麾下一众大臣,朗声道:“父皇已经决意东出,我将作为大元帅,统率关中精兵,诸将群臣,皆随我出征,攻下洛阳,击败王世充。” 众人皆互相对视,眼中惊喜又凝重,击败了李密的王世充,称得上一句中原霸主,这是大唐的大敌,想要攻下洛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玄三人离开秦王返回家中,洛玄夜边走边道:“四哥、小六,此番征讨王世充,应该是仅次于征讨窦建德的大战。 随着天下局势的进展,能够立功的机会越来越少,尤其是小六,最好是能在这两场战争中,把爵位和勋位都拉到顶级,国公、上柱国,这两个都要有,否则在之后的论资排辈中,就会落后。 四哥的道路,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等这次战胜了王世充,该是时候让更多的洛氏嫡系参与进来,我们三人,还是有些不够。” 洛玄辰和洛玄凌都知道这种不够不是权力不够。 当年汉朝的时候,洛氏巅峰的时候号称洛半朝,但那是对权势的一种形容。 洛苏认为,洛氏嫡系进入王朝担任官职,会让洛氏和王朝联系紧密,再加上血脉联姻,就会深深地绑定在一起,可以获得额外的气运底蕴。 所以之前一直在犹豫的洛玄辰和洛玄凌,一看到洛玄夜写的信,就立刻不远万里来到了长安。 如果可以从血缘上以及嫡系上达到洛半朝,只要不被天道打击,那洛氏能有多鼎盛,简直不敢想象。 …… 作为目前天下实力最强的国家之一,拥有数以千万计的子民的大唐,一声令下,所迸发出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 在万众的呼声中,李世民再次披挂上阵,率领着李唐八万大军,东征洛阳,从他刚刚出潼关开始,消息就已经飞的满天都是。 这一次的战争和先前不同,不再是仅仅防守反击就能够攻下的,这一次将要大幅度的进行攻城战。 王世充虽然大致上占据河南,但他刚刚击败李密,广袤的土地根本就没有时间占据,他依旧是那个只占据了中原的王世充。 他虽然占据有洛阳,但是守卫洛阳的关隘却不在他的手中,尤其是西面最关键的潼关,掌握在李唐手中,东出没有丝毫的压力。 李世民让麾下的各将领率领着大军,攻城掠寨,将洛阳东西南北的城池都打下来,进而孤立洛阳。 所谓得道多助,李唐军队一出现,在郑国境内就有大批投降唐军、背叛王世充的人出现。 刺史县令投降的不可计数,从数量上来看,王世充对郑国的统治是相当失败,相当的不得人心。 面对这些来投的豪杰,李唐的做法是一以贯之的,那就是让他们按照之前的官职,不做什么变动,尽力安抚这些躁动的人心。 在这种趋势下,李唐进军的速度很快,将王世充的势力在河南分割成了不少相互不连接的单位。 本以为自己能够和李唐一战的王世充,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想多了,他失败的速度比当初的宋金刚刘武周可能还要快。 李唐和王世充之间的战争是一场苦战,王世充不敢死战,于是据城死守,在攻破外围的县城后,唐军的每一步前进,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之前都是李世民据守等待着敌人来攻,现在变成了他进攻,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 …… 洛玄镜和洛景成在江南自保,间或进攻周围的势力,淮水以南,有不少势力,各自割据一方,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杜伏威所领导的江淮军,最重要的是杜伏威这个人,称得上一员猛将,纵横江淮未曾遇到敌手。 随着李世民东进洛阳,洛玄镜认为时机已到,“现在是李唐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刻襄助李唐,就能够立下足够的功劳。 再晚就难以进入李唐的核心权利层,如果等到秦王李世民击败王世充,那我们的价值就大大减小。” 以国来降也是有区别的,李唐打不下来的时候以国来降,那是大功劳,如果李唐能够打下来的时候,投靠就不算什么。 洛玄镜认为这个时候,李唐最是需要粮食,而江左不缺粮食,从江左运到中原很快,“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雪中送炭,足以让唐廷为之付出一个平日里绝不会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是什么? 洛玄镜目光熠熠的望着洛景成,这很可能是一顶王冠。 “杜伏威占据江淮,如果我们这么做,他很可能会破坏,我们需要和杜伏威交战。” 洛景成这样问着,洛玄镜断然道:“杜伏威只有一将之勇,且胸无大志,只要我们夫妻两人手书一封给他,他就会归降。 这也算是给他一份富贵,既不想夺取天下,又不早日找到退路的人,在这个天下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 当年那个颇有些俏皮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雄踞江左的人,时间这个伟大的力量,真是让人唏嘘。 洛景成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大唐?如果大唐失败了怎么办?” 洛玄镜似笑非笑道:“大唐失败? 夫君,从老祖宗回归的那一刻,这天下有两个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叫做李世民,一个叫做窦建德。 这两个人,洛氏帮谁谁赢。 那洛氏帮谁呢? 老祖宗说帮谁,我们就帮谁。 二哥和七弟和老祖宗待的时间不够长,但我不一样,我日日夜夜的伴在老祖宗身边,我知道老祖宗心里实际上已经偏向了李世民。 既然如此,那大唐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谁赢我们帮赢。 大唐会赢,所以我们帮大唐,仅此而已。” 洛景成有些震惊,但又无话可说,只能重重点头道:“明白了,这就去写信。” 不多时,信使就到了杜伏威处,正如洛玄镜所说的那样,杜伏威这个人胸无大志,他只想在江淮自保,根本就没有夺取天下的志向。 接到洛玄镜信件后,只不过稍作考虑,他就决定跟着洛景成投靠大唐,以换取后半年的荣华富贵。 杜伏威和洛景成的突然投降是大唐所不曾预料到的,尤其是洛玄镜在信中所说的,可以输送江南粮食到中原,供给大军所需,让唐廷极其震动,中原大战是一场苦战。 李世民和王世充在中原大打出手,粮草的消耗和士卒的伤亡都相当大,如果能够得到江南的粮草资助,那将大大缓解关中的运粮压力,让李世民有更大的裕度。 先前李世民久攻不下,李渊甚至都准备让李世民撤回关中,是李世民一再坚持。 说大唐缺粮,王世充更缺粮。 经过这段时日的进攻,洛阳已经几乎成为了一座孤城,人心都站在大唐这边,现在撤退,只会让王世充卷土重来,之后大唐再想要攻取就太难了。 江南虽然依旧强敌环绕,洛氏和杜伏威都不能派兵北上,但有粮食已经足够,经过围困,洛阳一定已经开始缺粮,李世民确信自己能够攻下洛阳。 纵横江淮的杜伏威和坐断江左的洛氏,尤其是洛氏,洛玄镜可是洛玄夜的亲妹妹,这属于朝中有人。 李渊靠在虎皮座椅中,问着一众臣子道:“不知道朕该如何封赏杜伏威和洛景成、洛玄镜,才能够体现朕的重视呢?” 臣子们互相对视,不知道说什么,这属于以国来降,而且那些地盘都是大唐之外的,在任何时代都属于大诸侯,如果真的算的话,应该封王。 但封王的话,谁敢说? 最终还是李秀宁上前说道:“父皇,如果要体现重视的话,女儿建议封王,唯有封王,才能服众。” 李渊这个人对于爵位实际上是相当滥封的,他略一思考,就认为李秀宁说的对,于是当即说道:“杜伏威纵横江淮,给他封徐王。 洛景成的话,给他封……” 李渊竟然直接给杜伏威封了亲王,这有些震惊到李秀宁,这日后不是要被清算吗? 她倒是不在乎杜伏威的性命,但小姑子洛玄镜她不能不在乎,于是再次说道:“父皇,亲王是不是太过于高? 现在还从来都没有臣子封亲王的先例,女儿以为郡王就足够了。” 李渊微微眯着眼笑了笑,“那杜伏威封亲王,给洛景成封郡王,平阳以为如何?” 表面上看起来,这对洛景成不公平,但这实际上却是一种保护,李秀宁轻松一口气,“谨遵父皇之令。” 唐廷的速度极快。 很快册封的旨意就奔往江淮。 “兹尔杜伏威,……,敕封徐王,勋封上柱国,加开府仪同三司,东南道行台尚书令。” 从爵位上,以及各种官职上,都给了杜伏威一个事实上的独立地位,让杜伏威很满意。 使者很快就来到了江左苏州,圣旨来到了洛氏。 (本章完) ------------ 第九章:天选之人! 李渊派来的大唐使者是永安王李孝基和民部侍郎唐俭,都是李渊非常信任的人。 他们两人一进苏州地界,就很是诧异,苏州毫无萧条之感,街道上比肩接踵,一片车水马龙的熙熙攘攘景象。 李孝基颇震惊道:“这苏州望着竟然比长安还要繁华,真是不敢置信。” 唐俭亦慨声道:“是啊,洛氏结寨自保,苏州无战事,自然繁华,扬州则萧条许多。 成都亦是如此,比长安还要繁荣。 这一场逐鹿天下,天下扬一益二,洛三苏四的格局定会改变。 扬州和洛阳因为兵灾而败落,是注定可以看到的。 洛阳是圣城,日后还能重建,扬州的恢复就要依靠天下商贩,不过隋炀帝修建运河,直通扬州,或许恢复的会快一些。” 大唐使团人数极多,一进苏州地界,立刻就被洛氏得知,洛氏的人连忙前来迎接,一行人往苏州庄园而去。 在这里,唐俭和李孝基见到了洛玄镜和洛景成,从大唐得到的消息中,江南洛氏是洛玄镜和洛景成一起主持,其中洛玄镜的话语权大概还会更高一点,洛氏女一向有主持家族的传统。 李孝基也不耽搁,直接展开圣旨就宣读起来,“兹尔洛氏景成,身出名门,威重江左,累世以来,多有勋绩,天下斐然,隋末以来,振作一世,保有家业,方今察势,心归我唐,朕甚喜之。 敕:以洛景成爵姑苏郡王,食邑五千户,上柱国,加开府仪同三司,骁骑大将军,江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 这份圣旨比给杜伏威的有诚意很多,属于大家认为很正常的,在政治上,正常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不会引人攻讦。 宣读罢给予洛景成的圣旨后,并没有停下,无论是李渊还是李秀宁,都不会忘记洛玄镜,这位跟在洛苏身边许多年的洛氏女。 “兹尔洛氏贵女玄镜,身出高宗,名贵江左,卓有声威,晓之大义,女中豪杰,不次于人。 敕:以洛玄镜为吴国夫人,位同郡主,加苏州刺史,江南道行军大总管,尔其钦哉。” 洛景成和洛玄镜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李渊竟然会让洛玄镜担任苏州刺史。 目前的大唐为州县制,刺史,尤其是苏州这样的上州刺史,基本上已经是地方官里面最顶级的。 这是一个从三品的职官! 虽然大唐在州上面设置了道,但现在的道还只是一种纯粹的军事机构。 比如洛景成的这个江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听起来像是文官,但实际上因为天下都不太平,所以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筹集粮草,是典型的武官。 洛玄镜身上的行军大总管就不必多说,这是一个临时的差遣官职,和李世民身上的行军大元帅一样。 二人都不傻,立刻就明白过来,“唐皇这是要我们在南方发动攻势,攻城掠地啊。” 二人相视一笑,洛景成将天使邀请进入府邸,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陛下给杜伏威封了什么官职?” 唐俭边看边笑道:“陛下封徐王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封上柱国、加开府仪同三司,可真是信重啊。” 嗯?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洛景成和洛玄镜立刻品出了不对,开府仪同三司和上柱国无可厚非,但无论是爵位还是职位都不对。 徐王,一听就是亲王,哪里有给臣子封亲王的道理? 东南道行台尚书令,这也相当的不对劲,而且是完全不亚于亲王的不对劲。 李渊的几個儿子里面,李世民在之前是益州道行台尚书令,李元霸是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李元吉是襄州道行台尚书令,这个官职同样是给皇子,或者说至少是宗亲才能担任的。 同样是给予一地的军政大权,李渊给洛景成的,是右仆射,给洛玄镜的,是行军大总管,至少表面上分割权力,给杜伏威的却是完全的信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渊这老小子没安好心,洛玄镜和洛景成暗自对视一眼,心中不禁对李渊升起了一丝警惕。 杜伏威是洛景成用私人信誉和洛氏家族信誉写信劝降的,李渊对杜伏威没安好心,这就是在挑战洛氏的政治信誉。 如果杜伏威自己作死,那没办法,但杜伏威没搞事的情况下,洛氏就要保住他,否则人心散了,以后洛氏还怎么带队伍,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不过杜伏威竟然没觉得有不对劲,这件事也比较离谱,当初就连韩武穆都不要王位,现在他竟然敢把亲王位置接过来。 “给杜伏威写封信,劝一下他,让他把王位让出来,这是取死之道。” 洛玄镜低声在洛景成身边说道,洛景成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唐俭和李孝基笑容满面的走进洛府。 …… 坍塌的土方,杂乱的野草,落在杂草上的鲜血,伏在草间的尸体,远远望去,一片荒凉之景,这就是如今的中原。 李世民纵马而来,他出没在河洛之地的几乎每一个角落,只带着几人,冲着城墙上王世充的军队大声笑道:“吾乃秦王李世民也,谁敢出战?” 面对嚣张的李世民,洛阳方向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面露愤恨,却不敢出击,望向李世民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些畏惧。 在李世民身后,一字排开的人是,洛玄夜、洛玄凌、秦琼、程咬金、尉迟恭,一个比一个猛,全部都是万人敌的将领,尤其是洛玄夜和秦琼,万马丛中取敌将首级,简直离谱到非人。 这六个万人敌的猛将,再加上李世民这个极度擅长把握时机的统帅,吃过大亏的郑军绝不会再尝试和唐军野战。 郑军不出战,李世民洒然一笑后就退回营中,他来在洛阳城前,属于突发奇想,他经常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 回到军营中,李世民爽朗笑道:“王世充既然喜欢和我们耗,那我们就和他耗,江南的粮食源源不断,倒要看看,是他王世充先饿死,还是我们先饿死。” 军营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洛玄夜却没有笑。 因为唐军的压力并不小。 若是上个月的话,各种不同的压力,但苏州的粮食运到后,洛阳前线粮草压力顿减。 但打仗并不仅仅是粮草压力,在和王世充对峙的这半年中,唐军的伤亡也很大。 王世充深深地明白这一战输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战斗的很是顽强。 从一个月前唐军就已经展开了洛阳总攻,但是洛阳守军异常的坚强,唐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攻城就是如此,历史上从来都没有真正攻克坚城的人,几乎所有被攻下的坚城,都是战争之外的因素。 正是因此李世民才改变了战略,断绝了洛阳和外界的联系。 王世充野战打不过,拼消耗也拼不过,他凭什么能赢? 现在的洛阳城中,即便是用地狱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洛阳城是天下大城,人口众多,唐军仅仅围城一个月,城中就有不少于三分之一的百姓饿死。 就连许多低级的官吏都不能保证自己吃到东西,即便是如此,王世充依旧对李世民的劝降信,视而不见,他急切的等待着自己的救世主到来。 洛阳宫中,王世充跪在佛像面前,嘴中不住念叨着,“窦建德啊窦建德,你还不来吗?” 洛阳城中的惨状,众人都有些预料,但战争就是如此。 而且等到打完仗,城中的财帛也都要赏给将士们,这是李唐的军法,虽然不屠城,但城中百姓除了命之外的所有东西,都保不住。 李世民望着地图,缓缓道:“如今中原地区基本上都已经归我大唐所有,之前虎牢关不在我大唐手中,所以我们强攻洛阳。 现在这个通往关东的门户,在我们手中,那便不可能出意外,窦建德支援王世充,一定会从这里过,我会堵住他。” 帐中坐着堪称豪华的一群人,洛玄夜、洛玄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屈突通、尉迟恭、秦琼、程咬金、徐世勣、刘弘基、殷开山,李世民秦王府的豪华配置,陪着他建立下现在的功绩。 洛玄夜、长孙无忌这两个人更是陪着他打满大唐开国到现在的全场,大部分都是投降过来的人,但却成为了他的肱骨重臣。 老将屈突通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撤军,他这个人打仗就突出一个稳字,“王世充在前,窦建德在后,实在是过于危险,一旦被两面夹击,我军将败绩,而且一战势难回。 而且秦王,现在我军已经不是刚刚出关时,那样士气旺盛,先前攻城不下,付出大量伤亡,对于我军的士气打击是极大的,现在士卒们已经很是疲惫,如果还要面临这样的大战,是不可能支撑的。” 屈突通的话太过于有道理,以至于李世民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反驳,但他是不愿意听从屈突通意见的,他将目光投向洛玄夜,洛玄夜沉声道:“打仗从来没有一定正确的,这不过是选择而已,是选择稳扎稳打,但放弃现在的成果。 还是将王世充和窦建德一网打尽,进而一举奠定天下大势,就在于现在的选择。 秦王,您会选择什么呢? 我们都听从您的命令。” 秦王李世民会选择什么,这不是一个问题,帐中所有人都望向了李世民,他们都知道李世民会说什么,但他们依旧等着,屈突通眼神有些暗淡,但只要李世民下令,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即便他不赞同。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而后环视着众人,良久慨然道:“如果手中没有虎牢关,我一定会退回关中,但既然手中有虎牢关,那我就要和窦建德斗一斗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和王世充、窦建德决战中原,就在这里,将窦建德大败,把他赶回河北去! 中原洛阳,我要定了!” 果然! 众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李世民就是如此,他坚守的时候,稳的可怕,进攻和制定战略的时候,却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李世民望着地图沉声道:“虎牢是其中的关键,只要能够进驻虎牢关,依靠这座险要的关隘,我们足以抵挡河北兵锋。 洛阳已经进入最后的战争,这里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将洛阳困住,王世充必败。 青阳……” 洛玄夜摇摇头道:“将这里交给齐王和楚王吧,我跟着秦王你去虎牢关,那里太危险了。” 李世民沉吟一下,自己的两个弟弟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即便是不成器的元吉,在战事上,也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 “可以,我们去虎牢关挡住窦建德,等到攻下洛阳,窦建德自然只能退兵。” 李世民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做出安排,亲自率领着三千五百玄甲军往虎牢关而去。 洛玄夜等人自然跟随,再搭配上虎牢关本就有的两千多人,在虎牢关已经有六千人。 这些人和窦建德的十万大军自然是少,但守城已经足够,一座虎牢关就可以比得上十万大军。 连日的赶路,让李世民只觉颇为疲累,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巡视着这座坚城。 他一动身,洛玄夜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李世民这不仅仅是相当守城,还想要借着这座城,对窦建德做些什么,相当李世民的想法。 …… 窦建德堪称火急火燎的从河北一路攻城拔寨驻扎在虎牢关之外的水畔。 立刻就召开了朝会,他出征的时候,将赵国的大臣都带了过来,可以说是很全面。 “唐国的秦王李世民,率领着数千人进驻了虎牢关,看来是要和我的十万大军对垒。 哈哈哈。 难道他以为几千人就能挡的住我的十万大军吗?” 窦建德面对众人朗声大笑着,赵国中同样响起一阵哄笑声。 魏征听到这些声音,只觉有些刺耳,忍不住说道:“赵王,那可是虎牢关,当年函谷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虎牢关毫不逊色,当年有多少战争在这里发生,这座兵家重镇,不是那么好攻取的。” 帐中笑声猛然一停滞,魏征不愧是气氛破坏者,窦建德有些不以为意的笑笑,不再说这些笑话,转而说道:“既然秦王来了,那明日就开始攻城吧,让唐军见识见识我燕赵儿郎的威武。” 魏征坐回席位上,有些不高兴,但没再说什么,窦建德的确是仁主,但或许是因为连续的成功,让他有些自负,现在魏征的话,他有些听不进去。 魏征尝试过几次直言进谏,要么就是根本不听,要么就是魏征后面不敢再说,他担心窦建德忍不住杀了他。 现在真正能劝得住窦建德的人根本就没有。 嘴上听从很简单,但心中听从却很难,窦建德对他魏征,也明明听从,但落到实处却依旧我行我素,这让魏征很难受。 “如果右仆射在就好了,或许还能劝得动。” 魏征口中的右仆射,正是投靠窦建德的洛氏子——洛玄照。 如今在赵国中是绝对的高位,尚书右仆射,尚书令和尚书左仆射空缺,此番窦建德出击,他留在邯郸处理政务,给窦建德供给粮草。 陪在窦建德身边的是洛玄云,但洛玄云年纪小,现在还没有加冠。 窦建德将他视作晚辈,虽然很是宠爱,让他执掌赵国禁卫,但基本上是听从他关于军国大事的意见的。 赵国中弥漫着对虎牢关的不屑,认为就算是险关,但他们可是十万大军,就算是按照兵法说的十倍围之,也已经远远超过,怎么可能出问题?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重重地一巴掌,在进攻虎牢关的首日中,赵军就迎来了酷烈的打击,伤亡惨重却连城墙都没能摸到。 这座天下雄关,给赵军狠狠上了一课,不信邪的窦建德,又强攻了三天,但除了留下一具具尸体,却没有什么成果。 赵军一路连胜的气势为之一空。 大帐中,窦建德见状朗声道:“都垂头丧气着做什么? 三天就想要攻下坚城,是不是太过于瞧不起虎牢关了? 我军虽然伤亡比较大,但唐军难道就没有伤亡吗? 他们人那么少,若是伤亡一大,甚至就连城墙都铺不满,继续强攻!” 洛玄云忍不住说道:“赵王,让臣亲自带队上吧,万一能夺下一座城门呢?” 窦建德闻言连忙摆手笑道:“玄云。 你的兄长大唐周国公洛玄夜就在虎牢关之中,你是他的对手吗?” 洛玄云闻言一滞,他肯定是打不过洛玄夜的,洛玄夜的武力,在洛氏一千六百年的历史上,也属于前列,尤其是洛玄夜正处于人生的最巅峰,而他的巅峰还没有到来。 窦建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一个统帅万一折在战阵上,那我可就亏大了,就这样轮番冲击,总能攻下。” 洛玄云坐下去,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如果赵王真的败了该怎么办。 他回想起了河北的政通人和,回想起了河北的欣欣向荣,赵王仁义的对待贵族和百姓,现在李唐中的徐世勣和李神通等人,都应该感谢赵王。 他回想起二哥说过的话,“赵王有些太过于仁德了,徐世勣和李神通这些人都该杀掉,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就应该杀掉。 他还不是天子,只有天子才有赦免所有人的权力,诸侯就该做诸侯的事情。” 话这样说,但正是因为窦建德的仁德,二哥和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帮助窦建德。 如果窦建德获得这场逐鹿的最后胜利,洛氏可以从其中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现在投身在李唐阵营中的四哥、五哥、六哥,都能够安全的投入赵国阵营中。 …… 虎牢关中,李世民等人也在谈论着窦建德,距离窦建德进攻虎牢关已经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李世民等人就牢牢的驻守着,虎牢关还没有半点动摇的味道。 每一日对于洛阳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窦建德愈发的心急,再不能攻破虎牢关,他就只能灰溜溜的滚回河北了。 李世民则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洛玄夜和洛玄凌靠在城墙上,洛玄凌突然说道:“四哥,今日我见到阿云了,他就在窦建德身边,二哥没来。” 洛玄夜点点头,没说话,李世民却从墙角转出来,他巡视城池恰好听到,“青阳青玉放心,你们的弟弟,等到击败窦建德之后,便将他收入麾下,绝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洛玄夜和洛玄凌行礼,而后相视苦笑一下,这可不由李世民,万一皇帝要杀窦建德那该怎么办? 二哥和七弟不拼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杀窦建德,只要杀了窦建德,两个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要和李唐拼命的。 如果大唐皇帝是李世民,那…… 李世民没感受到两人心中的不安,“走,我喊了人到屋中,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了,窦建德应该要开始着急了。” 李世民最擅长让别人着急,一急就容易露出破绽,然后他就可以借着这个破绽,狠狠的击垮窦建德。 …… 在窦建德猛攻不下的时候,有人给他提了一个意见,那就是不再猛攻虎牢关,而是绕道太行山,从太行八径进入河东。 现在唐国的军队全部都在中原,河东空虚,只要攻下河东,就能够威胁关中。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威胁,现在的关中,极度空虚,窦建德甚至能够复制李渊夺取关中的过程。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是脱胎于围魏救赵之事,窦建德初听时,颇为心动。 因为这个提议充满了美好的前景,但窦建德思索了许多,最终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在这个过程中,魏征也没有规劝窦建德,因为魏征也觉得这个办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唐国大军的确是在中原,的确是空虚,但空虚到什么程度算是空虚? 六千唐军驻守在虎牢关,就能够让赵军寸步不前,河东的坚城也不少,晋阳等都是坚城,只要有数千兵马,就难以攻克。 当初刘武周宋金刚能席卷河东,是因为他们碰到的是李元吉这个废物。 但是现在守御河东的是谁? 河东道行台尚书令、河东道行军大总管、晋阳留守,平阳公主李秀宁! 关于这位公主的名声,天下谁不知晓,她守住河东,河东哪里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如果大军前往河东,翻越太行山,又不能攻下河东,那就要面对断粮的风险,李世民一定会从背后进攻赵军,在河东那种地方,很可能会重现当初长平之战的惨烈。 况且他们是救援王世充而来,现在唐军之所以只有六千兵马驻守在这里,是因为王世充在洛阳牵制着唐朝大军,如果因为绕道太行山,导致洛阳陷落,那唐军就会在广袤的中原、河东、关中连成一片。 所有的军队都能够抽出身来,鉴于此,魏征并没有劝谏窦建德接受这个建议。 对于窦建德而言,他所想的则更是简单,他有十万大军,面对一座只有几千人的关隘,凭什么攻不破? 只要他能够攻破虎牢关,两面受敌的唐军必然崩溃,他将可以长驱直入,不仅仅将唐军主力覆灭在这里,还可以直接得到中原。 那个时候河东也只能投降,整个黄河以东都会是赵国的领土,他一统天下的大业基本上就能够完成。 一切只在于这一战,一战定乾坤。 谋士和君王的区别在于此! 他窦建德为什么要躲? 成为天子的过程中,就不能有什么畏惧,他难道就比那个秦王李世民差吗? 还是他就天生不如那个李渊呢? 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那个李世民,接到自己调停的信件,却置之不理,还扣押来使,不就是同样的想法吗? 李世民也想要一战将自己和王世充都击败,成就他大唐的伟业。 巧了! 我窦建德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让我来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个时代的天选之子吧! 河北神主袁本初,你曾经失败了,赵国被称作伪国,但河北的人心永远不会灭。 现在我从河北崛起,依照河北的民心,建立赵国,这一次我们不会失败。 我有河北的民心,得到民心的人,将会得到天下,这是素王所说的。 素王上皇啊,请保佑我吧! …… 夜空如洗,繁星璀璨,李世民站在城墙上,望着那黑漆漆的城外,心中思绪翻滚,他好像看到在黑夜中,有一颗闪耀着光芒的星辰升起,那个人叫做窦建德。 李世民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安,只觉得振奋,这个月的战争,只让他觉得胜利天平往自己这里倾斜,他现在已经满是自信。 他回忆着古老的礼节,缓缓双手交叉,放在额头上,垂首。 素王上皇天啊,请为大唐降下天命吧! 降临在……的身上! (本章完) ------------ 第十章:洛苏进洛阳,李世民见洛苏! 夜色如墨,繁星片片,一片寂静,未闻蝉虫鸣,在虎牢关外几十里。 洛苏的车辇到了这里,他望着虎牢关的方向,嘴角勾起丝丝微笑,似乎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洛玄星同样望着那黑漆漆的不可见,有些疑惑问道:“老祖宗,您在看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洛苏拍拍洛玄星的头,轻笑道:“你当然看不到,我看的是未来,天子的冠冕将会从那里升起,虎牢关。” 天子。 洛玄星肃然。 老祖宗可以如此轻松的说出有关于天子的话,但他们却不行,对于天子保持最大的敬意,这将是家族生存所必须。 至少在家族重新拥有决定生死胜负的神器前,要低调一些。 洛玄星知道洛苏说的是窦建德和李世民,“老祖宗,秦王李世民和赵王窦建德,在虎牢关拼命。 李世民胜,李渊将进位天子,李建成是太子。 自古以来纵横沙场的大将,死于权斗的人极多,为何您认为李世民一定能最后得胜呢? 如果窦建德胜,大唐还有河东、蜀中和关中,未必会一败涂地,赵国不一定能夺取天下,这是我所不解的。” 洛苏闻言叹口气,而后轻声道:“阿星,你读书太多,却不曾行万里路,看看这人世间,于是思维局限在过往的那些时代中,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给你讲几个事,你自己思考一下。 李唐从晋阳起兵,大约八个月的事情,就拥有了河东和关中,这种拥有不只是军事征服,而是建立了税收体系,是实控统治。 曾经被西秦薛举和李轨统治的陇西和凉州,一战攻下后,就彻底归顺了大唐,而且没有造反的迹象。 蜀中这样的天然割据之地,竟然会向大唐投诚,而不是选择自己割据。 唐军进入中原以来,大多数的城池不需要攻打,郑国的刺史纷纷起义,归附唐朝。 再说刘武周起兵之事,他从马邑南下,仅仅几个月就几乎占据了整个河东,曾经忠诚于唐朝的刺史、县令、豪强、望族、士族,又纷纷做了刘武周的忠臣。 等到李世民一战杀死刘武周和宋金刚后,这些人又做了大唐臣子。 王世充和李密在中原征战,二人的地盘一直变化,但是那些本地的刺史却不动,谁来降谁。 窦建德在河北能这么快就拥有广袤的土地,是因为他同样几乎不攻城,只要在野战中占据优势、胜势,那些占据坚城的刺史、县令、守将,就会自己起义迎接王师。 天下其余州县同样如此,几乎每個人都做过好几个人的臣子,看到这些现象,你意识到你之前的想法有什么差错了吗?” 洛玄星惊愕。 星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艰难的说道:“天下人心如同流水,又如蒲苇,随风摇摆,坚城险关难以守御,胜者大军而过,城池洞开,败者根本没有重新收拾旧山河的机会!” 洛苏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点头道:“就是如此,社会风气已经不同,这些年换了多少次君主? 你杀了杨广都没有多少人找你拼命,正相反,他们被伱震慑,为我洛氏增添了极大的声望。 换君王对于大部分来说,不算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这不是邦周,也不是汉朝,而是经历了数百年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隋朝之后。 虽然我们不跟随这种思潮,但如果还用以前那种思维来看待天下,那失败就会是家族唯一的结局。” 洛玄星受教,再不多言。 …… 虎牢关外,血流遍布,尸身横陈,都是赵军的尸首,连日强攻,虎牢关却巍然不动。 关内,感受着日渐炎热的天气,李世民知道决战的时机到了。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望着自己麾下的一众谋臣武将,中气十足的朗声道:“如今天气日渐炎热,士卒在大日下列阵,不能长久,本王偏偏就要他窦建德列阵。 放出消息,说本王要率兵前往收割黄河边上的草料,吸引窦建德来战,他久攻不下,知晓我军要出城,定会率军前来。 那时我军便可伺机进攻!” 李世民纵横这么多年,和韩信那种每每出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兵仙不同,他的战术攻击的都是耗,这种耗不仅仅是粮草上,还有心理的疲惫上,以及对未来的惶恐上。 而他自己,是最能忍的那个人。 在洛阳苦战的过程中,多少人劝他撤军,屈突通这些老将都劝他撤,但是他认为还没有到极限,如果在实战中,屈突通这些人就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在无尽的忍耐后,只要敌军露出一点点破绽,李世民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之彻底杀死,不给任何机会。 他灭西秦薛举,在击溃后,连追两百里,这种举动战争史上也极其少见,因为传统兵书说的是穷寇莫追。 他灭宋金刚和刘武周,两天不进食,三天不卸甲,不放过一丝机会,而现在,他要故技重施,在消磨掉窦建德的意志之后,他要一战带走窦建德! 在一种谋臣武将纷纷出言后,李世民站起身来作出最后总结道:“窦建德出身暴隋低级军官,自认为通晓军事,但实际上只在河北剿灭过寇盗,从未和我大唐这种精锐对战过,他强攻虎牢关,就是对我军轻视,这将是他败亡的根本。 明日整军。” 不出李世民所料,随着攻城不小,窦建德有些急了,他想要和李世民决战,但是李世民不动,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选择是不是有所不妥,在这个时候,终于传出了虎牢关中喂马的草料缺乏的消息,这让窦建德松了一口气。 这才正常! 赵国的谋臣武将或许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因为唐军缺乏草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战争中,互相截取消息是正常的。 赵国得到的关于唐军的消息也不是这一个。 最关键的是,这个消息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唐军不出城,只不过和过去一样,出城的话,那就正中窦建德下怀。 赵军在虎牢关外列阵,滔滔黄河和汜水,波浪踊跃,浪花朵朵,惊涛拍岸之声不绝于耳,却不若赵军中的鼓声阵阵。 所谓擂鼓聚将,以声摄人,鼓声向前,鸣金收兵,在通讯完全靠吼的时代,整齐的鼓声是指挥军队最重要的工具。 十万大军列阵,兵威果真是盛极,李世民一看就知道自己不出击是对的,唐军将领望着颇为畏惧,他们只有几千人,而赵军三十倍于他们,以少胜多,谈何容易。 李世民站在山上望着窦建德的大军,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笑着指着窦建德的大军问道:“青阳,你说我们怎么攻破窦建德的大军?” 洛玄夜随意说道:“天气真热,既然窦建德列阵了,那就让他晒一晒,出出汗,出完了汗又不能补充盐,再精锐的士兵,也都变成软脚虾了。” 李世民闻言顿时大笑起来,“那就让他们晒一晒!” 随着时间渐渐到午时,但是唐军却依旧没有出现,赵军的纪律本就没有唐军那么强,阵列中已经是一片乱糟糟。 洛玄云在朝会间隙中帐中走出,见到的便是这一幕,热浪滚过,却不能给他带来一点点的热量。 几乎瞬间,一股冷气就从尾脊骨直冲到他的天灵盖,让他如坠寒川,如临深渊。 他转身走进营帐中,窦建德正要招呼他,他已经大声道:“赵王,我军一片混乱,甚至有士卒争夺用水。 天气炎热,唐军不动,这是故意消磨我军锐气,还请赵王速速退兵,否则定有后患!” 窦建德闻言朗声笑道:“紫云,我军有十万,唐军只有数千,他秦王李世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冲击我的大营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声,而后是震云翻滚的喊杀声。 窦建德一个激灵,直接从地上跳起来,洛玄云已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帐中正开着朝会的赵国大臣,掀开营帐一看,赵国大军已经是一片混乱。 唐军骑兵在赵军中肆意冲杀,赵军人数虽然大,但是指挥系统已经全部瘫痪,精锐还能够各自为战,其余非精锐,几乎作鸟兽散开。 窦建德是万万没想到,唐军竟然真的敢进攻自己的大营,而赵军看着又这么不堪一击,区区几千人啊,竟然凿进了数万人的大营,甚至就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 洛玄云毫不犹豫的来到窦建德身边道:“赵王,现在大军混乱,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里,重新整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窦建德想要重新整军,但是唐军却不会给他机会,一千玄甲军已经杀到,慌乱的朝臣四处躲闪,唐军将领跃马扬槊,如同天神一般落在赵军君臣之前。 身材高大,甲胄凛凛,胯下神骏,顾盼有神,手中马槊,寒光凛冽,雄浑的杀气透体而出,马槊纷飞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得住一招,眉间圣痕,熠熠生辉,来人正是洛玄夜! 窦建德见过洛玄夜,他万万没想到再见竟然会是此时,洛玄云更是如堕冰窖,他高声嘶吼着,“赵王快逃,我五哥之勇,不在晋王吕布之下,我挡不住他!” 晋王吕布,汉末列国,除了张角之外的最强者,张角已经成为神话,吕布就是人间第一,用吕布来形容洛玄夜,可想而知洛玄夜的强大。 洛玄夜自然见到了洛玄云,他眼中闪过悲痛,而后大吼道:“窦建德,束手就擒,留你一命!” 这不是要留窦建德一命,而是要留自己的弟弟一命,如果窦建德死了,那洛玄云和洛玄照就难以加入大唐了,只有窦建德活着,洛玄云和洛玄照才能跟着窦建德入唐。 洛玄云和洛玄照之所以投靠窦建德这个仁义之主,也是因为窦建德能容人,即便是得到了天下,也不会杀李世民。 只能说真不愧是兄弟,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洛玄夜带着自己训练出来的禁卫护着窦建德一路狂奔逃窜,身后则是苦苦抵挡洛玄夜的河北义士。 窦建德在河北广播仁义,终究还是有极大效果的,他麾下多有愿意为他而效死的人。 窦建德在乱战中,受了伤,但却没有一刻敢停下,洛玄云咬牙道:“赵王,依照如今来看,这一战大败是不可避免了,我们必须尽快逃回邯郸。 二哥在邯郸经营,我们还有偌大的河北可以作为依仗,秣兵历马,我们还有机会!” 洛玄云之所以会这么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身为主君的窦建德,现在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根本就不能组织赵军反击。 现在赵军各自为战,看起来还能暂时阻止唐军的进攻,但人心已散,没有凝聚,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 李世民身先士卒,他胯下的青骓,身上中了三支箭,却依旧向前,洛玄夜不在,洛玄凌就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将那些刺向以及射向李世民的明枪暗箭全部挡下来。 秦叔宝、李道玄、徐世勣、程咬金、尉迟恭这些人率领着玄甲军如同离弦之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这些万人敌的冲锋。 “青阳在哪里?” 李世民左右看去没有见到洛玄夜,于是大声问道,洛玄凌高声回道:“秦王,五哥去追窦建德了!” 追窦建德? 李世民闻言立刻大吼道:“诸将随我冲锋,凿穿赵军大阵!” 凿穿大阵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尤其是当唐军大旗在赵军之后亮起来的时候,对于已经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赵军来说,几乎瞬间军败如山倒,不要说十万大军,就算是一百万,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溃散。 李世民一刻不停的追击,虽然唐军人少,杀不了多少人。 追击的时候,最多只有几千人被唐军所杀,但李世民的目的已经达成。 整个赵军的指挥系统彻底被破坏,就算是韩信在世,也不可能再将赵军整合起来。 李世民所要杀的都是赵军中的大人物,这些人杀一个就赚一分。 最关键的是,要守在黄河渡口,将窦建德返回河北的路断掉,将他埋葬在河南。 …… 黄河岸边,滔滔不息,宛如金色的巨龙般,裹挟着泥沙流下。 在午后的光线照耀下,仿佛在闪着金光,这条大河孕育了两岸无数的生民。 河北、河南,由河而划开两道,关东最大的平原就在这里,不,应该说是天下最大的平原就在这里,关中平原和这片平原一比,就实在是小太多太多了。 但此刻的黄河边,却是杀机凛冽,洛玄云带着窦建德一路逃到黄河边的渡口,要渡过黄河回到河北。 但洛玄夜一路尾随而至,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窦建德受伤,疼痛难忍,却依旧强行没有叫出声来,他不愿意在洛玄云的面前丢掉最后的威严。 听着那波澜壮阔的黄河川流声,望着面前的窦建德,洛玄夜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轰隆隆的流淌。 “阿云,束手就擒!” 洛玄夜沉声道,洛玄云望着骑在马上,面容严沉,气势凛冽的兄长,又望了望身边强忍伤痛的窦建德,他深吸一口气,纵马上前,挺枪便刺,大吼道:“五哥!” “当年是你教我马槊,当年是你说我天赋胜过六哥,请你检验一下,我的天赋到底如何!” 枪出如龙,马槊横陈,洛玄云将自己全部的精气神都灌输在马槊上,这是河北的仁义,让他心中有神,手中有气。 请五哥指教! 洛玄夜却后发先至,手中马槊如同道道幻影般,要知道就连秦叔宝都要弱他几分,极其擅长使用马槊的尉迟恭,对洛玄夜心悦诚服。 洛玄夜在如今的天下,就如同吕布的武力一般。 洛玄云只觉一阵阵绝望,洛玄夜的马槊如同密织的网一样,将他压制,不知道多少招,他手中的马槊横飞出去。 他也横飞出去。 在洛玄夜身后,一队队唐军骑兵出现,如果没有洛玄夜,或许洛玄云能杀出重围,但这不可能了。 窦建德眼中最后的光消失,他有些苦涩的望了黄河一眼。 望向黄河的对岸,那里是他的世界,仅仅一河之隔,但却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 “玄夜公子,我投降!” 窦建德心中的痛苦简直无以复加,他望着难以站立的洛玄云,以及横陈的尸体,完全喘不过气来,他只觉一脚深,一脚浅。 一切都像是一场黄粱大梦,自己这十年的一切奋斗都是假的,名动河北是假的,建国称王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现在梦醒了,他该要面对现实了。 这种从极致的巅峰瞬间跌落无底深渊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的痛苦。 洛玄夜让人上前将窦建德五花大绑起来。 他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一战的结果实在是过于完美。 正如洛玄云说只要窦建德逃回河北就还有机会一样,当初袁本初如何没有早死,或许还有机会。 如果这一战没有抓到窦建德,大唐还要往河北再发兵一战,但现在却可以说是一战下河北。 当洛玄夜带着被五花大绑的窦建德前往去见李世民后,李世民笑着说道:“听到青阳你去追窦建德,我就知道你会将窦建德带回来。” 依旧颇有少年意气的李世民望着窦建德调侃道:“我讨伐王世充,你来凑什么热闹? 最终沦为阶下囚,这不是我的本意,而是上天给予你的惩罚啊。 赵王,你说是不是?” 成王败寇,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窦建德还能说什么呢? 李世民对窦建德并没有什么杀意,他现在就已经开始琢磨着用窦建德来让河北归附了。 窦建德见到了意气风发的李世民,深深地望着这个年轻人,说出了一句李世民没想到的话,“素王上皇庇佑我,但他更庇佑你,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 我是个天生的王,但你是个天生的皇者,输给你,不算是冤枉啊。” 这是一句恭维,但似乎又是窦建德真心的,但李世民一听脸色就微微变化,秦王府众人眼睛都是一缩。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当初的李世民没有想过,但现在的李世民不可能不对储位动心思。 如果不能成为大唐皇帝,李世民怎么能够服气! 晋阳起兵是李渊的功绩。 平薛举,李世民第一次挽救大唐。 平刘武周宋金刚,李世民第二次挽救大唐。 洛阳虎牢,擒获窦建德,王世充注定败亡,河南、河北,一战而定,大唐几乎已经一只脚统一天下。 如果李世民不能成为大唐下一任皇帝,他就算是死,也会憋屈到极点。 李世民短暂沉默了一瞬,而后便朗声笑道:“天下时运,我的父皇有天命,所以我大唐才能战无不胜,我籍着父皇之运,所以能百战百胜,待我将你带到长安,让你见识什么叫做天命之主。” 窦建德被俘虏,唐军中并没有任何人羞辱他,虽然之前是敌人,但窦建德讲仁义,他的名声很好。 最关键的是,窦建德之前对于李唐的战俘,都相当礼遇,李神通、徐世勣,还有李渊的妹妹,以及窦建德之前抓到李唐高级权贵时,甚至都没有投入监狱,只是软禁。 窦建德进入长安后,最多就是被软禁,这是所有人的想法,甚至窦建德的儿子还会被封一个公侯的爵位,用来安抚河北人心。 等到孙子辈,基本上就可以正常入仕。 不要说窦建德这种没有称帝的,萧瑀这种正儿八经的皇子,都能在隋唐都身居高位,这个时代对这种身份不是特别看重。 李世民将窦建德放在囚车中,用来震慑王世充,见到窦建德被抓后,绝望的王世充,终于出城投降。 至此这一场一波三折的中原大战终于结束。 …… 一直都在关注着虎牢之战的洛苏和洛玄星,见到最后的结局,洛玄星有些沉默,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一败涂地到这种地步,这李世民身上若是没有天命,我是不相信的。” 洛苏微微眯着眼,他望向了长安的方向,突然说道:“如果李渊杀了窦建德的话,你说会如何?” 啊? 杀了窦建德? 洛玄星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沉声道:“杀了窦建德,大概就能看到全力爆发的二哥了。 以二哥的能力,会立刻扶持窦建德的儿子登基为帝,然后尽起河北之兵。 李唐刚刚可能平定的天下,恐怕要再燃烽火,如果阿云能逃回河北的话,这战争还有的打。 李渊不至于这么蠢吧,把窦建德软禁起来,给口饭吃,看守严一点,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渊不会这么蠢? 洛苏嗤笑一声,“没有李世民,李渊在薛举进攻的时候就要灰溜溜从关中滚出去。 没有李世民,躲过了薛举,李渊也挡不住宋金刚。 没有李世民,李唐也不可能一场中原大战,平定河南王世充和河北窦建德。 你说李渊会不会这么蠢? 他不是蠢,他是偏见。 窦建德如果出身名门,他可能还真的不会杀他,但窦建德出身低,李渊看不起他,出身低就算了,还讲仁义,李渊很可能会杀他。” 洛玄星闻言脸色大变,“老祖宗,不能让窦建德被杀,否则二哥和七弟……” 洛玄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洛苏却知道,如果窦建德被杀,那洛玄照和洛玄云一生都要奔波于反唐了。 洛苏沉吟一下后说道:“窦建德在河北行仁义,受到他恩惠的人极多,也算是颇有功绩,如果李渊真要杀他,或许家族带走他是个好办法。 先给阿照写信,让他不要急着入朝,以免李渊发疯。” 由洛氏带走,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洛玄星不确定道:“唐皇会同意吗?” 现在在洛玄星这里,李渊属于相当不正常的人。 洛苏轻笑,“他会的。 现在让我们去洛阳见见李世民吧,战争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人都是苟延残喘。 我想和他好好聊一聊,看看他这些年变成了什么样子。” …… 洛阳已经破败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现在的洛阳最多只有五千户,无数的房子都在守城的时候被拆毁。 城中到处都是倒在路边的尸体。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被饿死在城中的。 辉煌的洛阳城,和破败的洛阳城,同时展现在他的面前。 李世民按照李渊的命令,将洛阳城中的珍宝、典籍等都封存起来,将无数的财宝分给唐军将士。 他留在这里处理着洛阳善后事务,洛玄夜匆匆走来,低声道:“秦王,老祖宗到了洛阳。” 李世民悚然一惊,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过洛苏的消息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到了洛阳。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洛苏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会发生什么? 李世民忍不住想着,“文公在哪里,我要去面见他老人家。” 洛玄夜点点头,“秦王,您随我来。” 李世民和洛玄夜匆匆而走,拐进一座小院。 院中有棵树,很是茂盛。 树下坐着一个人,古渊沉静,有巍然之意。 是洛苏。 ———— 自古开国之君,皆有神圣文武之大功,立庙以祀,传以后世,以彰神明天纵。 夏禹治水,商汤放桀,周武伐纣,三代遂定大基。 此皆受天命而临天下之主也!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宇内,奄有四海,并吞八荒。 楚霸王,承素王上皇之命,奋起诛秦,力能抗山,武足定鼎,推为共主。 汉太祖高皇帝,草莽纵起,赤霄神助,一统六合。 隋高祖文皇帝,亦平四方,终四百年乱世,堪为当时之选。 此皆为皇称帝,受命于天,周世以后,称为诸夏天子者! 及至吾唐,隋末肆虐,群豪并起,天下倾颓,突厥炽烈,我太宗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又造极盛之世,传之子孙。 御临开国之主,若我太宗文皇帝之盛者,近古无及,远古亦足超迈是也!——《诸夏王朝开国天子祭庙碑文》 (本章完) ------------ 第十一章:李世民,不要让我失望!(卷末) 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一个永远神光辉映的人。 洛苏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湛湛青光。 望着李世民走进,洛苏微微笑着,垂落的柳枝搭在他的肩头,他依旧是李世民记忆中的温和模样,“秦王,好久不见。” 在李世民二十三岁的人生中,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心中能作为他老师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洛苏。 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博学多识到那种程度。 即便这些年他麾下聚集群豪,其中不乏房玄龄和杜如晦这等人,但他曾见过最高的山,最长的河,于是便觉日后的所有都不够高阔。 “文公。” 李世民抱拳作揖。 “坐。” 洛苏身前摆着一个棋盘,黑白分明的棋盒放在两侧。 李世民规矩的坐在洛苏身前,洛苏将黑棋给李世民推过去,在棋盘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笑道:“好多年没有和你下棋了,看看你棋艺长进如何。 老规矩,你先来。” 老规矩,即洛苏让李世民三先。 李世民没有推辞,文公洛苏是无死角的强,棋艺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即便是让三先,他也没有赢过。 心中藏着事的人,是难以静下心来执棋的。 望着自己先走三步所出现的优势,已经消失的李世民,终于忍不住问道:“文公,您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洛苏手中捻着白棋,笑道:“来祝贺你,天下即将一统,政归李氏大唐,新的天子冠冕将会在诸夏大地上升起。” 李世民眼神一缩,不曾有很兴奋的神色,“哦,这样啊。” 洛苏似乎是在闲聊着,“李氏能够一统,这是你的功劳,你的父亲可曾答应过你什么事吗?” 洛苏一问,李世民就想起李渊曾经经常和他说,“你对大唐有功,我在思虑要不要将伱立为太子。” 但李渊虽然这么说过,却从来没有正式说过这些话,只是私下闲聊。 但文公问起这些话,那就绝不可能是随意说说,他强忍着心中激动,“文公,您是为什么而来的?” 洛苏轻敲棋盘笑道:“你今天来见我的路上在想什么,现在心里想着什么,我就是为什么而来,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 李世民只觉浑身被巨大的手所扼住,转瞬又被巨大的惊喜所充斥,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嘶哑着,“文公,我……” 洛苏按下一枚棋子,取走李世民的棋子,“不要急,慢慢想,问些你想问的。” 李世民收摄心神,俊朗的面容缓缓恢复了平静,沉吟问道:“为什么是我? 以您的能力,辅佐我的大哥,足以开创比拟汉朝的盛世,他是嫡长,又符合洛氏的传统。”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李世民从来没有过如同现在这种心绪,他堂而皇之的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他的心在颤抖,他的手却愈发的稳定。 就如同在无数次生死之间,他握着弓箭的手,青筋暴起,凌厉锋寒! 洛苏捏着一枚白子在石桌上敲着,平静却温和道:“为什么不是你? 我或许有一万条理由选择李建成,选择李渊。 当朝的皇帝,合法的太子,嫡长的身份,不错的能力,还算温和的性格。 但我没有任何一条理由不选择你,大唐秦王李世民,我要开创盛世,需要一個超迈前古的帝王,而你,就是那个人。 你会是个圣王,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是至高的评价。 李世民一颤,这是来自文公的评价。 素王的重孙,最接近素王的圣人,或许就连当年那位开创了康召之世的周召王,都不曾得到文公这样的评价吧。 这种评价让李世民感受到自己体内所奔腾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从小就认为自己的身上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驱使着他一次次的完成大业,一直走到如今的地步。 在无数次的险死还生,在无数次辉煌的胜利后,他相信自己得到了某种启示,他是拥有眷顾的人,所以才能无往而不利。 现在文公认可了这种力量,是不是,素王认可了这种力量? 李世民回过神来,他望着洛苏依旧沉静的面孔,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洛苏转而问了一个问题,“秦王,你觉得康召的盛世如何?” 李世民应道:“史书所记,其灿若星,辉煌如火。” 洛苏点头,又问道:“那汉朝的孝文、孝武之世呢?” 李世民又道:“超迈前古,后世未有比拟者,心向往之。” 洛苏闻言笑起来,“我说这些都不行,我要一个比这些更辉煌的大世,而这个大世的开创者,会是你,秦王李世民。” “我?” 李世民被这番话砸的晕晕的,现在的天下还处于疲敝中,连年的战乱让天下百姓都厌倦了战争,大片的土地荒芜,在这种情况下,恢复生产就是第一要素。 汉朝的孝文盛世是有前面打下的底子,他真的能在这种境遇中,开创一个盛世吗? 最重要的是。 “我还不是未来的皇帝、天子。” 李世民盯着洛苏,“文公,您难道是要以素王的名义,将天子的冠冕,加在我的头上吗?” 洛苏闻言瞬间笑出声来,“如果是李渊、李建成,那我就给他们一顶天子的冠冕,但你不一样。 这世上哪里有别人赐下的天子位! 通往天子的路途上,满是荆棘和磨难,你要自己去拿,现在的你,已经几乎有了一切优秀君王所拥有的品质,但还差一些。” 还差一些。 对于李世民而言,如今这是最严重的问题,他要知道自己哪里还有欠缺,于是连忙问道:“还差什么?” 洛苏眼神中带着怜悯,轻轻将手中的白棋放下,杀意凛冽,棋盘已死! 他淡淡说道:“我要你经历一番磨难,我要你感受世上最大的孤独,感受失去一切的痛苦,你现在身上还充斥着一层束缚。 你现在还期盼着用来自素王的神圣力量去解决一些事,这不行,我要你自己解决,当你可以自己解决一切的时候,素王的光才会落在你的身上。 为你洗去一切的疲惫。” 洛苏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李世民的耳中,却轰鸣作响,他不敢细想这些话背后的深意,低头一看,便见到自己已经输了。 他将手中刚刚捻起的棋子扔回盒中,不再想那些繁杂的事,面上带上一丝苦笑,“文公您的棋艺还是如此出神入化。” 洛苏状若闲聊的问道:“我听说你答应了窦建德保住他的命?” 啊? 李世民有些没想到洛苏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保住窦建德的命,不对吗? “文公您有什么建议吗?” 洛苏问道:“保住窦建德的命,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政治人物的每一个举动,都要有内核在其中支撑,你的这个举动是为什么呢?” 李世民这才知道原来是在考校自己,他正襟危坐道:“窦建德在河北有民心,如果擅自杀害窦建德,可能会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安抚河北会成为空谈。 而且我和窦建德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他这样仁德的人,留下他的一条命,正好彰显我大唐包容万物之心。” 洛苏闻言轻声笑道:“秦王,你真是个天生的皇,天生的君王,你的本能和你的性格,总是会让你在不知觉中,就做出一些正确的事情,这真是一种卓绝的天赋。 不杀窦建德是对的。 不要看现在你俘虏了窦建德,就以为平定了河北,这世上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知道现在河北的问题以及症结所在吗?” 李世民严肃起来,抱拳道:“还请文公赐教!” 洛苏用水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划出两个圈,“这是关中,这是河北,这两个地区一直都在互相敌对中。 你出身关陇贵族,应该知道,因为出身的原因,隋朝在河北以及江南都采取了高压的态势,无论是赋税还是徭役,河北和江南都胜过关中。 我将之称为关中本位。 所以河北一直都不服,民间有极其深厚的反抗情绪,窦建德能够得到民心,是因为他在河北施行仁政。 什么叫做仁政,就是比在隋朝治下的时候,更好! 河北人在窦建德的治下,感受到了原来这才是人该过的生活。 而不是被关中吸血,被关中奴役,这就是窦建德民心这么足的原因。 现在他在虎牢关被击败,被俘虏,但是河北本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在这种情况下,大唐想要拿下河北,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河北依旧不服! 你还没有击败我们河北人,凭什么投降,再被你奴役,这就是主流河北人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想要让河北臣服,应该怎么做?” 洛苏的话,如同拨云见日,将河北现在的情况赤裸裸的暴露出来,让李世民非常惊艳,这是之前从未有人说过的角度。 和窦建德这种仁德之主无关,和人无关,而是和更宏大的东西有关系。 但是这种角度非常符合李世民的审美,他强行从更深层次的思考中拔出来,沉吟道:“要么就彻底将河北打服,要么就对河北许诺,安抚,别无他法。” 将河北打服,那就是要针对河北再来几次打仗,让河北人一次次的失败,最终承认战争上的失败,进而臣服。 最后就是隋朝那种形势。 对河北许诺,那就是改变关中本位,至少不对河北剥削的那么狠。 “秦王,如果是你,你要选择哪条路?”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安抚,兵者,死生之地,国之大事,不可不察,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河北强盛,大唐没有必要招惹这里,而且我看待关中和河北一样,并不偏袒哪一方。” 想到这里,李世民猛然反应过来,“文公您是说,窦建德就是一面旗帜,如果杀了窦建德,在河北人看来,就是大唐要继续对河北施行高压政策。 而饶恕窦建德,就是代表大唐要对河北施行仁政!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窦建德此人,名声很好,我答应了要保住他,他和我大唐高层也没有什么仇恨,留下他的性命还是很简单的。” 不对! 如果真的如此,文公不会特意说,既然如此,那就是说明文公认为可能会出意外。 李世民迅速检索一番,最后将人选定在了自己的父皇身上,父皇会想要杀窦建德吗? 如果说这世上李渊只有一个粉丝,那一定是李世民,李世民本就是一个感情很充沛的人,他对他的父亲充满了感情。 一想到这里,李世民就有些坐立不安,如果自己的父皇真的要杀窦建德,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猛然想到,文公一进来之后和自己所说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原来在文公看来,自己和父皇之间的冲突会这么大吗? 李世民的表情全部都被洛苏收入眼底,他知道李世民心中在想什么,“秦王,想要成就古之未有的大业,就不能在天下之间造成这么大的矛盾。 你记住,河北之强,不是凭借压制就能够压制下去的,更不是关中所能压得住的。 大唐能奄有天下,一是因为你的确是天下最杰出的那个人,是天生的皇,但另外一个原因是,现在天下只有不足六百万户,所以大唐才有一统天下的国力。 一旦人口膨胀到九百万户,甚至一千万户,狭小的关中就失去了压制天下的实力。 隋朝那种以关中临四方的政策就是在找死。 时移势迁,伴随着河北、河南、江南、江淮的持续开发,人口增多,关中所拥有的力量会越来越小。 如果继续使用那种对河北高压的政策,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河北最后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会在大唐人口最巅峰的时候,毁掉整个大唐。 你要谨记!” 嘶! 洛苏的这一番话,听的李世民只觉浑身发冷,他相信文公绝对不会危言耸听,那这就是事实,而且的确是很有道理,此番中原大战,江南和江淮供给的粮草很关键。 在过去的岁月中,江南和江淮从来没有这么重要过。 李世民沉重中认真点头郑重道:“文公,我明白了,一定会保住窦建德的命,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能成为诸夏的天子,我会按照您今日所讲的去做。 暴隋贵关中而轻河北,我会一视同仁。” 洛苏一指棋盘,“再来一局,让你四先,以你的棋力,应当能和我拼个旗鼓相当了。” 李世民下棋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还达不到棋圣的地步,况且洛苏本身并不在乎输赢。 今日来到洛苏这里,李世民感觉自己完全失却了之前的沉稳,变得有些一惊一乍,但他认为这正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位传说中的人物,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从文公身后看到素王若隐若现的影子,这让他怎么能够坐的安稳。 两人随意的闲聊着,似乎刚才那些颇有些尖锐的问题,都已经消散于无形之中,只剩下祥和静谧,但从李世民紧紧捏着棋子的手来看,却并不是如此。 他这么久没有见过文公,不多问问,聊聊,又如何能甘心呢? 沉默了许久后,李世民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文公,你说让我经历那些独孤和痛苦,我有些不明白,您能为我解惑吗?” 在李世民看来,如果有素王降下神迹,为他冠上神圣性,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但似乎文公并不愿意这么做,而是让自己去争取。 洛苏沉吟一番,在思考该要说些什么,他就像是在敲着灯花一样,随意落子,而后说道:“因为心,一个人所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是由他的心决定的,这是支撑人身体的根本。 你还记得杨广吗? 即便是在末期,他依旧有无数翻盘的机会,他依旧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效忠他的臣民。 但他最后选择了逃避,就算是鸵鸟一样的将自己藏在沙漠中,于是他耻辱的被杀死。 我要锻炼你的心。 我要你有一颗问心无愧的心。 我要以后在任何时候,你都能坚强,你都能告诉所有人,我李世民站在这里,顶天立地。 我今日以及以后,所做的一切都不后悔,我做的没有错误,世人的赞誉和诽谤,都不能动摇我内心的最真实。 你一直以来所遭受的挫折,都来自于外来的物质,一次次的出生入死,这些都能够用智慧和力量去破解。 我现在要让你战胜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一点懦弱,你将在一次次的内心煎熬中,成为一个打不烂,砸不碎的英雄。” 李世民闻言只觉瞠目结舌,原来成为圣王的道路上,要经历这么多吗? 不! 李世民又想起了洛苏先前说的,一个远超前古的盛世,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盛世,竟然要这样去做呢? 李世民只觉一瞬暖流在自己身体中所流淌,他仿佛见到了未来的一片暖阳光明,只是在通往暖阳光明的路上,有无数的荆棘而已,他没有什么畏惧的。 他持着三尺剑能够清平半个天下,或者说,南方并不算是什么阻碍,只有区区萧铣,他李世民已经给大唐打下了整个天下。 难道还有什么困难,能够比开国立基更艰难吗? 这下李世民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再问洛苏了,洛苏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就算是彻底通关。 两人这下是真的开始闲聊,当年颇有些不通文辞之道的李世民,这些年学习了不少东西,两人又聊起了洛玄夜这些洛氏子。 李世民笑着说道:“洛氏南归中原,真是一件幸事,不知文公希望洛氏日后和我大唐如何相处,是如同汉朝那样吗?” 李世民和洛苏说话不客套,因为洛苏已经认可了他,那他就以未来大唐帝国主宰的身份说话。 洛苏望了洛玄夜和洛玄星一眼,沉吟道:“玄夜就不必多说,他跟着你,生死相随,玄镜和玄凌也不必多说。 如果窦建德不死的话,玄照和玄云应该会跟着窦建德归唐,前提是,你要成为天子,而不是你的父亲。 玄云的婚事,你挑一些合适的,送到我这里过目。 洛氏南归,要创造盛世,需要许多洛氏才行,现在大唐的疆域太小,日后疆域扩展后,还有许多洛氏子和洛氏女都要出仕。” 李世民听着面上便满是惊喜,洛苏这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很大,这洛氏是要使大力啊! 而不是如同汉朝那样作为吉祥物一样,只有支脉出仕! 这让他如何不激动,一个君王最大的职责之一就是要任用人才,而洛氏嫡系,都是人才,现在他对未来可能会有的盛世更有信心了。 只要战胜最后的困难,美好光明的未来就等着自己! 李世民几乎是立刻说道:“大唐永远会对洛氏敞开大门,让洛氏伴随着大唐,重新恢复到极致的昌盛吧。 文公,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李氏可以和洛氏联姻呢? 就如同邦周时姬姜那样的联姻!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如果可以……” 虽然洛玄夜和李秀宁成婚,但这并不算是真正的李氏和洛氏联姻,当初姬姜的娶亲,是有来有回的。 而不是现在洛氏这种只娶亲不嫁女。 洛苏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笑着说道:“洛氏从来都没有说过不允许洛氏女不嫁人,但洛氏女不允许纳妾,这就难以做皇后,毕竟让一个君王不纳妃,这是不正确的举动。 如果以后有洛氏女愿意嫁,又有李氏愿意不纳妾,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就是不可能,君王不纳妃那不是开玩笑,洛氏的大臣也不同意。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知道这的确是有些难,“希望以后有些缘分,若是日后我有女儿,希望能让她嫁入洛氏。” 对此洛苏没拒绝,融入一个王朝最快的办法就是联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血脉的交融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李世民大踏步的离开,洛玄夜向洛苏行礼,跟着李世民离开,洛苏最后的声音在李世民的耳边回荡:“秦王,去面对疾风骤雨的未来吧,直到雨过天晴的那一日。” …… 这是洛玄星第一次见到李世民,但仅仅第一次,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洛玄夜对李世民死心塌地,为什么老祖宗会选择李世民。 李世民身上那种让人沉醉的活力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魅力,的确是绝无仅有。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概莫如是! 洛玄星只有一点不明白,李世民被忽悠瘸了,但他自然没有,于是他问道:“老祖宗,成为圣王的道路,真的那么艰难吗? 要如此残酷的炼心?” 是的,残酷,尤其是对于重视亲情的洛氏来说,这很残酷。 洛苏坐在柳树下,垂下的柳枝伴着威风轻轻抚动,“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李世民会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君王,而我们洛氏也能从中得到无尽的益处,而代价,有代价吗?” 洛玄星疑惑问道:“对我们洛氏的益处?” “创造一个盛世,需要一个君王,如果这个君王很差,我们很难成功。 最关键的是,我们成功后,所得到的气运底蕴,一定会差。 我们现在还是辅佐,而不是真的君王。 如果我们不在其位,却做了其位的事情,气运底蕴是不会多的,这是素王告诉我的。 如果我们以辅佐之位昌盛,那结果将会最大化,所以我们需要强悍的君王。 越是强悍的君王,所能给我们的底蕴就越多,这就是其中一个益处。 而另外一个益处……” 洛苏肃容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大光明。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周族万万年。 素王会为李世民降下赐福,这将让他心头永耀神圣。” 洛玄星懂了第一个益处,后面的这一句却不是特别懂,但他隐隐约约的知道了洛苏的意思。 如果一个君王被有心人所攻讦,但至高神圣的素王却认可他,那君王会如何做呢? 他会将素王高高的举起! 这正是洛苏想要看到的,素王上皇,他将屹立于一切的巅峰,而君王,天子,将会是素王的子嗣。 崇拜素王吧,就像是周族那样的崇拜。 敬仰素王吧,就像是周族那样的敬仰。 洛氏和新王朝相合的过程,不仅仅是洛氏融入的过程,同样也是新王朝向着素王俯首的过程。 洛氏将一步步在李唐中,去拿到无数的气运底蕴,洛氏将会在李唐中,辉煌到极点,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 洛苏望向了长安,那座已经布满了杀机的城池。 这股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嫉妒和愤恨。 李世民啊李世民,不要让我失望,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君王,才能匹配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 洛苏,一个活跃在隋末唐初的传奇人物,在他的身上笼罩着无数传说,他不曾入传,事迹只在其余王侯将相的纪传中记录。 洛氏说他是上古邦周时期的洛文公降世,以至高的礼节对待他,就如同信徒对待神明,他一生不曾嫁娶,孑然一身,他是大唐帝师,有通天的才能,却不入仕,时人称“不事二主,此生为周臣,不复入大唐。” 于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称谓,第一次出现在诸夏这片土地上——国师,这位国师究竟有何作为,笔者梳理了浩瀚的史册,怀着诚谨之心写下。——《大唐国师》 (本章完) ------------ 3月月票抽奖公示 以下数字为月票编号,票根在起点—我—月票—月票纪念册查看。 一等奖:715 二等奖:1783,2228,3511,3010,3779,1608,279,4164,3230,1313,1263,3365,3572,566,2630,2383,51,4074,1943,3618。 三等奖:532,3461,1233,2133,1396,1776,1672,2060,2642,2350,3259,3101,2017,1982,445,2644,57,1697,4193,4183,3758,3736,205,3804,1971,2310,2460,2733,1787,3925,146,332,1463,2937,3178,1761,884,3914,4521,3951,2574,2220,3465,3232,3537,1258,1576,3596,2140,3738。 感谢书友们踊跃投票,第一届“世家杯”月票抽奖完美落幕,咳咳咳,这两天票票有点少,求一求,大唐写的感觉还挺不错,很有激情,想着冲一冲成绩,中奖的书友快进群私聊群主领奖吧,尤其是一等奖的书友,666块,别忘记! ------------ 第一章:威赫唐廷! 这是李世民此生最荣耀的时刻! 明亮却不炽热的光照在他的甲胄上,现出神圣金色的威严,宛如天神凛凛,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旌旗蔽空,彩花飞舞,自东都洛阳而归来的唐廷精锐,簇拥着他们的统帅,秦王李世民。 东征诸将皆畅快的骑在马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尉迟恭甚至扬起手欢呼。 长安城的百姓给予了他堪称汹热烈的回应。 洛玄夜骑马跟在李世民左侧,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在民间私下,他有“神面修罗”的称号,这个称号的来源是,他威严沉重,如同神像,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又如同修罗。 一向低调的洛玄夜,此时却穿着花团锦簇,这是为了配合李世民,这次的凯旋仪式,对李世民以及秦王府,太重要了,通过这种方式,向所有人炫耀他的武功,尤其是向他的父亲。 李世民想要告诉李渊,我李世民才是你最优秀的儿子,大唐的建立,是我的功劳,父皇啊,您可不要忘记曾经说过的话,立我为太子。 …… 太极宫中,因地势较低,宫中略有些阴暗潮湿,纵然白日也点着几支烛火,纤弱的宫人站在李渊身后轻摇摆扇,李渊坐躺着,听着宫人描述秦王军威如何煊赫,他和裴寂对视一眼,裴寂微微笑起来,像是一只老狐狸,李渊眼底神情复杂,既是欣喜,又是担忧,又有犹豫不决。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在他攻下洛阳处理事务以及见洛苏时,在长安城,李渊裴寂君臣间发生了一场足以决定他命运的对话。 对话的起因很简单,李世民的大功让李渊立他为太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李渊有没有升起过立李世民为太子的心呢?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有! 因为秦王实在是太过于优秀,这种优秀不是杨广那种虚伪矫饰的,而是一次次在生死中和血火中所展现出来的。 其他人不敢做的事,秦王敢做! 其他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秦王能解决! 伴随着大唐一次次的统一战争,如今的大唐,政治上的至高点是李渊,但军事威望最高的则是李世民,只要他挂帅出征,大唐的儿郎就会奋勇争先。 在过去的岁月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开国之君的军事能力一定是很强的,不说打满整个统一战争,但至少要鼎定半壁,开国之君在军队中的威望总是极高,进而得到几乎无限制的权力,足以横压一切不服。 但大唐不一样,李世民代表了军队,是李渊君权的重要组成,李渊不可能和自己的权力基础去斗争。 而李建成则不是李渊君权的组成,正相反,李建成是需要李渊供给的一方。 对于李渊以及整个大唐来说,李世民是不可或缺的,而李建成是可以随意调换的,这就是大唐的政治现实。 李渊见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产生换太子的想法是相当合理的,但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压着他,那就是隋朝二世而亡的结局! 当初他那位表弟,晋王杨广也被世人赞誉比废太子杨勇优秀的多,但最后这个“优秀”的皇次子晋王,却毁灭了隋王朝。 这件事对李渊的震慑比许多人想象的还要大,这可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李渊在收到战报后,就一直在愁如何给秦王封赏,一战让李唐几乎一统天下,这份功劳大的有些不可思议,他完全拿不准,这才找到他最信任的裴寂。 李渊问裴寂,“秦王的功劳太大,几乎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不知立秦王为太子,是否可行?” 裴寂一听李渊这话,人都要吓傻了,他是李渊铁杆嫡系,不是太子党,也不是秦王党,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偏向,让秦王做太子,乃至于未来成为天子,对于他就是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刘文静是秦王的人,而刘文静是他的死敌,如果不是秦王,现在刘文静应该已经魂归黄泉了。 一旦秦王成为天子,刘文静起复,本就能力在他之上,到时候他裴寂还能有好果子吃? 但话不能这么说。 裴寂能成为李渊的宠臣,甚至就连太子都要巴结他,自然是有某些能力的,他虽然文武平庸,但谄媚揣摩上心,是顶级的。 他只用了两句话,两句偷换概念的话,就让李渊打消了立李世民为太子的心思。 “秦王的优秀和光彩照人,是因为陛下不让太子立功,立长立贤,太子既长又贤,废太子,陛下于心何忍呢?” “秦王武功炽盛,山河一统,天下将安,在未来的天下,武功的作用将会大大降低,太子将卓然于诸皇子之上,陛下不可不察。” 李渊在面对两個儿子时,始终犹豫不决,听到这两句话,于是便熄了立李世民为太子的心。 …… 东征大军凯旋,李世民长驱直入进入皇宫,威严沉静的皇宫,李世民望着这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神采。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光彩凛凛。 李建成望着这一幕,只觉太过于刺眼,如今的大唐,只知有秦王,而不知有太子,他的东宫佐吏日日夜夜在他耳边诉说秦王对他储位的威胁,让李建成愈发焦急,却无可奈何。 一行人走上高殿,在宫娥的引导下,按次就座,李渊高座在最上首,姿态随意,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欣喜,尤其是神武英姿的李世民上殿拜见时,李渊更是直接向左右诸如裴寂等近臣朗声笑道:“我李家麒麟儿,谁堪比之呢?” 这等夸耀之语,自然引来一阵附和之声,况且的确没什么可比的,秦王的优秀是公认的。 李世民大步走在殿中,身后一群武官纵然不曾着甲,却依旧有凛凛杀气,从李世民开始,到洛玄夜、尉迟恭等人,几乎每一个都人高马大,望着极其有压迫力,行进之间,仿佛大地都在震颤,让殿中一众人都为之侧目。 “臣李世民,率东征诸将,参见陛下!” 李世民一撩衣摆,跪坐在大殿最前面的垫子上,诸将皆跪坐,声荡四柱,余音袅袅,齐声道:“陛下万年万安,万世万福!” 虽然是白日大做时,但殿中却点着数百支蜡烛,辉映的烛火将殿中照的明光彩亮,没有一丝暗淡,正如如今殿中这些东征诸将的心情。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得胜归来更让人武将欣喜之事了,如果有,那就是得胜后的赏赐,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李渊对李世民的赏赐。 李渊朗声一笑道:“快给秦王以及诸将赐座。” 大队宫娥穿行在殿中,将一个个蒲团放在殿中两侧,而后将诸将各自引到蒲团上坐下,只剩下李世民依旧跪坐在万人之前。 李渊身着明黄袍服,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李世民面前,将李世民扶起来,拉着李世民的手,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世民也跟着爽朗的笑起来,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秦王府众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喜笑颜开,太子东宫见到这一幕却如丧考妣,陛下对秦王的喜爱,有些超乎寻常! 李渊清了清嗓子,向殿中的帝国高级官僚沉声道:“一战定河南、河北,如今天下只剩下荆楚萧铣还在苟延残喘,我大唐即将奄有四海,秦王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秦王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简直丝毫不逊色于汉朝的韩武穆,于我大唐诸勋中,功高无二。 他是朕的儿子,朕一直都在思索要如何赏赐他,才能服众! 朕想要给他多封食邑,多赐金钱,但这些又如何能比得上,秦王为大唐所带来的荣耀呢?” 是啊! 即便是东宫的属官,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的赏赐可以比得上秦王给大唐带来的荣耀。 为什么? 因为大唐将要获得天命了! 大唐的皇帝,将要成为诸夏的天子! 自素王降世以来,天子便愈发的尊贵,自汉世以来,皇帝纷多,但是天子却越发的傲然于诸冠冕之上。 李渊回到自己的坐席上,他意气风发的望着公卿群臣,“朕思来想去,所谓勋爵散职四官,还有什么能封秦王的呢? 已经没有了。 金钱该要给秦王多少才算是足够呢? 朕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效仿汉高帝刘邦,允许秦王自己铸造钱币,他想要多少钱,便自己去造! 朕再将秦王的食邑提升到三万户,加封秦王为天策上将,位在一品亲王之上,为超品,天策上将可开府,自置官署。 朕决意不撤回陕东道大行台设置,依旧由秦王领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辖制陕山以东,诸行台、诸道、诸州,都要服从陕东道大行台之令!” 李世民听的一震一震,李渊说一句,他便回一句,“谢陛下大恩!” 殿中群臣更是早就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就连裴寂都有些懵,这和之前商量的不一样啊。 裴寂还是不懂李渊对儿子们的宠爱,至少在这个时候,李渊是真正的爱李世民,爱这个让他即将成为天子的优秀儿子的。 太子李建成已经阴沉如水,却还要装出一副恭喜的表情,他简直恨不得直接当场离开。 可以自己铸钱这件事很离谱,但在李渊的封赏中,这居然是最正常的一个,最不离谱的一个。 天策上将! 这是什么东西? 为了给秦王显贵,竟然还生编出来一个官职,位在亲王、公爵之上,要知道只有太子是位在亲王、公爵之上的。 而且天策上将还可以开府,自置官署,这不就完全和东宫没有区别了? 最后一条就更离谱,常置的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陛下这是想要干什么? 让秦王分陕关东,直接将大唐分成东西两个帝国,让秦王去当东帝国的皇帝吗? 秦王府的人听到封赏,则一个个喜笑颜开,在回来的路上,许多人就都在发愁。 如此大的功劳,皇帝该要如何赏赐,不论怎么想,除了封太子之外,都没有任何答案能够让人满意。 但封太子很明显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皇帝陛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虽然不能封太子,但完全等同于太子,而且比太子的权势地位富贵荣华,还要高! 这下不仅仅是李世民满意,就算是秦王府群臣也满意,恐怕只有太子府的人如丧考妣了。 殿中公卿虽然被李渊这番话震得发麻,但即便是太子东宫也没有人出声反对,很简单,因为李世民的功劳配得上! 太子没有功劳,却安享尊位,本就低人一头,如果再在这上面发生争端,那就更是处于极致的被动。 李世民心中自然是欣喜,但面上不显,他依旧沉着冷静的叩谢皇帝大恩,而后于众卿开怀畅饮。 其威严贵气,让人心折,诸将皆开怀畅饮,长孙无忌等人上前向秦王祝贺,李世民却一挥手,众人顿时凛然,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重。 洛玄夜不曾饮酒,只在李世民身侧侯坐着,他扫视着殿中众人,突然低声附耳李世民说道:“秦王,太子身边的是魏征,跟随过不少人,数月前,他在窦建德麾下,现在不知道怎么到了太子那里,我二哥曾经说过这个人有王佐之才,不好对付。” 王佐之才? 李世民顿时眯眼起来,便想要过去太子那里说两句话,刚刚起身便被洛玄夜拉住,洛玄夜摇了摇头,李世民反应过来,洛玄夜低声道:“魏征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一生事一人的臣子,但既然投奔了太子,却也不至于就这样再降于秦王。 况且他虽然有智谋,但秦王你有房杜等人,皆是王佐之才,通天之士,不用在意区区一个魏征。” 李世民闻言低声笑道:“青阳,你这些年长进了许多,若是以前,你定然是要杀掉魏征的。” 洛玄夜闻言笑道:“以前我不是隋朝的官员,所以杀掉隋朝的官员,没有什么压力。 但如今却不同,我大唐有律法,总是要依照规矩办事的。 不过我依旧认为杀了他为好,此人奸猾,可能会对秦王你的大业不利。” 洛玄夜的话让李世民笑出了声,而后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天下一统,战事基本上终结,日后将是大唐的天下了,我们这么多年,冒着生死在战场上,终于是取得了一个好的结果。 我还记得当初数十甲士围着我,如果没有你来救我,当时我可能就死在了那里,哪里还有今日的荣耀呢,还有阿凌和尉迟,都曾经救过我的命。 打天下,真难!” 是啊,真难,洛玄夜只觉自己身上都不爽利,那些征战时所留下来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大概没有人想到在庆功宴上,伴随着一杯杯酒下肚,李世民没有多么的欣喜,只有感慨,感慨得到天下的不易。 这种感慨是李渊、李建成、李元吉所不能感同身受的,只有一直陪在李世民身边的洛玄夜明白,李世民这些年,为了大唐天下多少次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受了多少苦,至少有五六次,稍有意外,李世民就会身死! 所以洛玄夜一直是李世民的铁杆,在洛苏还没有确定支持李世民之前,他就已经准备着在未来帮助李世民夺位了。 在他看来,这天下就该是李世民的,李渊坐享其成尚且罢了,李建成凭什么! 李世民一直都明白洛玄夜的心理,所以他几乎任何事都和洛玄夜讲。 李世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捅捅洛玄夜道:“青阳,王妃诞下嫡长女,我把他许给你家大郎吧。” 啊? 洛玄夜知道李世民自从知道自己有儿子后,就一直想要一个嫡长女,来和自己亲上加亲,按照常理来说,这没问题,但…… 洛玄夜左右瞧了瞧,低声道:“秦王,大郎和郡主,是亲表兄妹,这种婚姻在洛氏,是要经过素王赐福才能成婚的。 经过素王的赐福,叫做‘圣婚’。 没有素王的赐福,表兄妹结婚将会受到诅咒,生下的孩子极其容易夭折,而且生下怪异的几率很高。 秦王,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向陛下进言,颁布律法,不允许这种未经素王赐福的表兄妹婚姻吧。” 李世民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连忙问道:“青阳,你说的是真的? 没有素王赐福,表兄妹结婚,真的会出大问题,容易夭折吗?” 说完还不等洛玄夜回答,他自己就呢喃道:“没错。 自古以来贵族家明明有医者以及上好的条件,但是成活率却甚至比普通百姓家还要低,一定就是因为贵族家,经常这样联姻。” 这种近亲结婚的事,不说还好,一说就很容易被感知,因为贵族这么多年,隐隐约约的是有感觉的,只不过是不知道原因罢了。 李世民低声问道:“青阳,那圣婚是什么意思?” 洛玄夜正要说,便见到喝的兴起的李渊,正满面笑容的伸手招李世民过去,于是停下话茬。 李世民走上前去,李渊明显有些喝大了,张婕妤等妃子正扶着他,否则他或许已经瘫倒了。 见到李世民上前,李渊虽然有些说话含糊,却依旧中气十足,他笑着说道:“二郎啊,伱的武功之盛,数遍天下也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从晋阳起兵,你是战无不胜,平薛举、退突厥、亡宋金刚、杀刘武周、败王世充、擒窦建德,可真是兵主再世,战神之威啊。” 李世民闻言连忙谦虚道:“父皇过誉了,我只不过借助麾下群臣佐僚之力而已,青阳、敬德、叔宝、知节、青玉,此皆万人敌也。 青阳上马斗战,统率骑兵,列阵强抗,无一不精。 尉迟将军骑军马术,矛槊之强,天下无出其右。 叔宝纵马跃枪,每能刺将于阵,随我征战,冲阵数百,流血数十。 知节有勇有谋,列阵于前,稳若泰山。 青玉如我之影,随我之行,寸步不离,使我数次脱险。 有这些人,我才能中原一战而定天下,扬我大唐之威啊。”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道:“二郎啊,你就不要谦虚了,青阳我是知道的,他出身洛氏,又受到文公的教导,一直以来都眼高于顶,骄傲的很,如果不是认可你,怎么可能在你麾下待这么多年,还跟着你南征北战。 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都是降将,曾经为何没有现在这般呢?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给朕说说,你打仗是怎么做到百战百胜的,自古以来,你这种人也不多啊。” 李世民闻言只想苦笑,这世上哪里有打仗百战百胜的,战争的意外是极多的。 百战百胜的统帅只不过还没有遇到会让他失败的那场战争而已。 但皇帝问,他不能不回答,于是便说道:“打仗要胜,就要武功强盛,这武功强盛,一曰将,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二曰卒,所谓强卒自胜,一强卒胜十劣卒。 玄甲军强悍,我凭借三千玄甲军便敢于冲击窦建德十万大军,这便是强卒之道。 至于将领,父皇可曾见过青阳、尉迟将军这等万人敌在战场上的英姿吗?” 李渊闻言颇感兴趣道:“这还真未曾见过,古来史书上,多有对万人敌的夸赞之语,说他们力能敌虎豹,声若雷霆,简直非人,却未曾真的见过。” 李世民躬身道:“父皇,不若使羽林卫与我麾下这数位将军一试,父皇便知,万人敌之强,于战场上,纵横无双,凿穿敌阵,斩杀敌将,冲垮敌阵,皆不在话下。” 二人说话间,李渊召羽林卫入殿,这些羽林卫在开国初,还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正的精锐。 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三人起身,洛玄夜施施然饮茶,李渊见状问道:“青阳,你为何不上阵?” 洛玄夜拱手笑道:“父皇,羽林卫不过三十人而已,三位将军恰好足够,若是臣再上阵,那便是欺负羽林卫了。” 李渊闻言大愕,羽林卫可是保护他的精锐,对这些人的实力,李渊还是清楚的,这尉迟恭等人,就算是强,但难道竟然能以一敌十吗? 很快结果就会展现在众公卿面前,双方都将长矛的矛头取下,只剩下木杆,各自站定,伴随着一道鼓声响起,迅猛向前。 尉迟恭三人,明明没有骑马,但却像是胯下有战马一样,迅猛极速,宛如离弦之箭一样的冲上前去,每一步踏在殿中,都好像千军万马一般,震慑人心神。 李世民笑而不语,他喜欢在人前展露武功,却不喜欢展露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因为尉迟恭等人是藏不住的,既然如此,那就彻彻底底的亮给他们看好了。 效果相当好,太子已经看傻眼了,这几个人一对十,却打的羽林卫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尉迟恭最离谱,羽林卫手中的长矛被他纷纷夺走,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些羽林卫已经死了,而且殿中众人都知道,这些武将骑上马披上甲之后,战斗力会再次翻几倍,而且除非被围困,否则很难被杀死。 李建成望着这些人,眼中满是垂涎,他实在是太羡慕李世民麾下的这批武将了。 如果他有这些人,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秦王的? 等到羽林卫纷纷被打败,李渊却高声鼓掌叫好,“好好好,有这样的勇士,朕的大唐将会稳如泰山了,殿中御史,给三位将军赐百金,奖赏他们的勇武!” 说罢,尉迟恭三人连忙谢恩,尉迟恭脸上满是得意的瞧了李元吉一样,在征讨王世充的时候,二人是有仇的,尉迟恭差点就被李元吉杀了。 李渊的目光又望向平静的洛玄夜,笑着问道:“朕听闻尉迟将军是驸马亲自击败的,那想必驸马更强了?” 尉迟恭闻言顿时脸上带着讪讪的神情,让旁边的秦叔宝和程知节直接笑出声。 洛玄夜拱手道:“启禀父皇,臣擒下尉迟将军,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尉迟将军有关张之勇,和臣在伯仲之间,不过马槊的话,臣更精通一些,尉迟将军擅长夺槊,但臣的手很稳,所以能胜过尉迟将军一筹。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尉迟恭闻言笑起来。 “好!” 李渊很高兴,“尉迟将军厉害,朕的驸马更厉害,朕心甚慰啊!” ———— 李渊该如何去抉择呢,或许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辗转反侧,都在惋惜一件事,李世民不是他的嫡长子,他有如何不知道呢,那个拥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儿子,不会因为天策上将而停下自己的脚步,李氏的血脉中,从不曾有懦弱和畏惧,身为李氏的子孙,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李建成如此,李世民亦然。——《中国·唐帝国篇》 ———— 时高祖以上功高,封天策,赏开府,赐陕东,恩宠盛隆,远迈诸王,比及东宫,时人竟无忿者,曰:国有贤王,社稷靖宁。 上得人心,而东宫隐忧,楚戾愤然,常曰:“何以持功而专倨至此!”——《唐书·太宗本纪》 (本章完) ------------ 第二章:洛玄照坐断河北! 古邯郸,正如姑苏改名苏州一样,这座城池有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洺州。 一千年前,这里是赵国都城。 一千年后,这里依旧是赵国都城。 一千年前的赵国湮灭在秦国铁骑的历史风尘中。 一千年后的赵国破碎在大唐秦王的铁骑下,轰然破碎。 窦建德的妻子等人逃回洺州,第一时间就去找洛玄照这位右仆射。 尚书省堂中显得颇为冷清,还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洛玄照坐在竹椅上,手中捧着茶,遥望窗外的天空,他三十余岁,和英姿勃发的洛玄夜等人不同,很是沉静稳重。 见到洛玄照后,赵王妃等人泪眼婆娑,只觉哽咽,“洛相,大王在虎牢关……” 洛玄照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挥手道:“王妃请坐,莫要急切,天下事在人为,却又不能逃脱命运,大王战败被俘,事已至此,悲伤无益。” 赵王妃泣声道:“洛相,河北日后何去何从啊,这一路走来,已经颇有州县归唐,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呢?” 洛玄照没说话,他将目光投向关中,良久后,才微微眯起眼睛,“河北的态度如何,要看唐廷对赵王的态度了,现在是看赵王仁德名声有没有用处的时候。” 赵王妃在某些方面也算是女中豪杰,她听出了洛玄照的弦外之音,惊声问道:“洛相,您不入唐吗?” 洛玄照摇摇头,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卷宗上,淡淡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唐廷安抚河北,或者,听到赵王的死讯。” 他的言语很是平静,但却有凛然如数九寒天时,锋锐如刀,寒川逼人之气。 …… 对李世民的封赏结束后,唐廷又对东征诸将进行了大规模的封赏,洛玄夜彻底走上了自己人生的巅峰。 加太子太保,这个官职和李世民的太尉、司徒一样,属于虚的官职,但很是荣耀。 再加上开府仪同三司以及骠骑大将军这两个顶级的散官。 又改左骁卫大将军为左羽林卫上将军,左和上一字一差,就是一个品级。 又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这個官职给了他在政事堂参与中枢政事的权力,就算洛玄夜不坐班,也没能力坐班,但对于他的权力延伸很有用。 尤其是在中原战争结束后,负责镇守太原的李秀宁返回长安,加“镇国”号,担任侍中,依旧是三高官官级别的宰相,这个时候同在政事堂的洛玄夜就很有用了。 在诸东征将领中,洛玄凌拔擢最快也最慢。 他受封正二品开国郡公,从二品柱国,散官封特进辅国大将军。 在战场上,他主要就是跟随李世民,保护李世民的安全,没有独当一面,很多功劳都算在了李世民头上,所以能将官职拉到这个级别,已经很拔擢。 但他没有朝廷中的实职,李世民不给他报,他自己也不要,他仅仅在天策府和秦王府中任职,职责很简单,统领秦王府的八百卫士。 这份待遇让李世民麾下众人艳羡到了极点,都知道李世民这是对洛玄凌引为真正的腹心,所以才能把身家性命交到洛玄凌手里。 洛家老四洛玄辰,则依旧跟着齐王李玄霸,东征后,李玄霸累功也加封很多,最大的收获就是受封大都督。 洛玄辰上战场厮杀比较少,勋位比较低,仅仅为柱国之下两级的护军,这是个相当于从三品的勋位。 不过他本来走的也不是武官道路,拿到一个开国侯的爵位已经暂时足够,升任大都督府长史。 依照惯例,之后可能会放他出外州任刺史,最后回京担任侍郎、尚书,最后拜相。 他没有多少军功,升的没有多快,但每一步走的都很稳,他自己也不急,洛氏是一个整体,但又各有各的命数,他和洛玄凌同时来到大唐,但现在却大相径庭,就是因此。 洛氏这一代最杰出的二哥和三哥,一个端坐河北,一个还游离于天下之外,目前来看,反而是洛玄夜和洛玄凌走的又快又稳。 尤其是洛玄夜,洛玄辰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可能要创造家族历史了。 正如当年洛文王一样,并不是最杰出的那个子弟,但最终的成就在洛氏中,却仅次于素王,还胜过了天才无比的洛文公。 命运这种东西谁能说得准呢? …… 李渊要杀窦建德! 这是武德四年末最让人震撼的一个消息,王世充则已经被杀了,或者说李渊流放了他,将他贬为庶人,但在流放途中死了。 他被流放的罪名不是反抗唐廷,而是破坏洛阳,让洛阳沦为人间炼狱,这个理由可真的让人无话可说,况且王世充的名声太差,就算是他直接被杀了,也没人替他说话。 但窦建德! 李渊要杀他,因为窦建德在河北名声太好,在河北很得民心,唐廷打着窦建德旗号,安抚河北很是顺利,但越是顺利,李渊对窦建德的忌惮就越大。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窦建德,凭什么有这么高的号召力,这是“妖邪蛊惑”,“不杀必生大乱”,这就是李渊的想法。 太极宫中,依旧是略有昏暗潮湿的大殿,李渊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颇为随意的靠在位中,张婕妤等人在旁边侍奉着他,脂粉生香。 李氏皇族在这方面,都比较好色,且培育子嗣的能力比较强,尤其能生儿子。 李世民和长孙氏感情这么好,也不耽误他临幸其他女人,太子有五个儿子,李渊更不用多说,这么大年纪还一个个生,让李氏的男人只娶一个,那可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在大殿两侧,李元吉满脸幸灾乐祸,李玄霸则带着焦急,李建成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李世民跪伏在殿中,就在刚刚,他谏言不能杀窦建德。 良久后,李渊冷哼一声道:“二郎啊,你武功昌盛,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窦建德这种人是绝对不能留的,一定要杀掉,才能永绝河北后患! 河北那些人,现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朕更懂,必须要狠狠打压他们,才能让他们听话,就像是对待胡人那样,否则那些人就会生乱。 窦建德则会给他们这个借口。” 李世民闻言抬起头,心中暗道竟然真的被文公说中,父皇对河北有极强的偏见。 他毫不犹豫的慨然道:“陛下,窦建德只不过崛起十年而已,却能够在河北拥有人心,这难道不是因为河北人受到他的恩惠超过了隋朝吗? 陛下在大赦天下以及减免某些州郡赋税的时候,难道不是为了收揽民心吗? 窦建德在河北这么做,于是他得到了河北民心,如果我大唐如同暴隋那样残酷的对待河北,就算是没有窦建德,也会有王建德,李建德,窦建德的旧部还大多心存疑虑,不愿意归顺我大唐,河北的二号人物洛玄照,现在还待在洺州,没有前来长安。 这些河北人在想什么,就是要看看我大唐如何对待窦建德,我们杀了窦建德,杀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杀了窦建德所代表的仁义之道,河北人会认为我大唐依旧如同暴隋那样,不愿意让河北人过好日子。” 李渊闻言顿时暴怒,直接将手中盘桓的金属杯盏扔出去,“这些河北人难道是在威胁朕吗?果真是一群不服管教的逆民! 这些人难不成还想要关中的政策吗?” 李世民惊呆了,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当初作为关陇勋贵讨厌河北也就算了,那毕竟是切身的利益,但现在李渊即将成为天子,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李世民再次沉声说道:“陛下,您即将得到天命,天下万民,诸夏之下,都是您的子民,关中人这样,山东人这样,河北人同样在这其中,您是天下的天子,不是关中人的天子,只有关中,您最多只能是大唐的皇帝而已!” 李世民这话说得就已经很不客气了,仅仅关中只能称得起一个皇帝的冠冕,天下四方子民一起才能举起天子的冠冕。 李世民是非常崇敬自己父亲的,但只要是人就会被影响,尤其是权威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洛苏对李渊的评价,就在无形中影响了李世民。 现在的李世民在看待李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觉得他没有一个作为天下之主的能力,于是在各种事例上,他都会这么想,就比如现在。 而李渊呢? 人老了就糊涂,尤其是在被不断吹枕边风的情况下,他现在认为李世民是因为功劳太大,而尾巴翘的太高了,甚至高的都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现在天下渐渐平定,李世民对大唐的重要性降低了,李渊也就不愿意再忍李世民的倨傲,所以态度才这么不好。 李渊突然转过头去问李建成道:“太子,你认为秦王说的对吗?”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按照他对自己这个大哥的了解,一定会同意父皇的做法,不知道文公能不能来得及时,等到文公带走窦建德,自己作为接应人,一定会吃挂落的。 但李建成的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秦王说的话,有些道理,对河北应该安抚为主,您是天下之主,所以天下人都是您的儿子。 关中就像是我,河北就像是秦王,您不曾厚此薄彼,所以对待关中和河北,也应该一视同仁。” 这番话听的李渊顿时喜笑颜开,指着李建成道:“太子你说得好啊,比秦王说的好,朕就留窦建德一命,派人去安抚河北,朕听说你麾下的魏征是河北窦建德的旧人,你交待一番,就让他去吧。” 来之不易的对秦王的胜利,让李建成极其欣喜,连忙拜谢,李世民等人皆惊奇的望着李建成,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转了性,而且说话还这么切中时弊。 这番话自然是魏征教给李建成的,早在窦建德被抓回来的时候,东宫中就已经发生过关于如何处置窦建德的对话。 当时魏征就进言窦建德不能杀,李建成当时还以为是魏征顾及旧主,但之后魏征的一番话,让他大惊失色。 “太子,窦建德在河北的民心,一旦处理不好,刚刚平定的河北可能会生乱,当然只是可能。 但河北还有一个人,叫做洛玄照,有他在河北,窦建德今天被杀,他一定会报仇,河北就一定会掀起叛乱大潮。 窦建德的旧部以及河北士族,本就对关中不满,赵国破灭之后,他们的富贵一朝散尽,一定会跟着作乱。 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河北兵强马壮,民风彪悍,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而且窦建德虽然失败,但河北的实力可一定都未曾减少,随随便便还能拉出十万大军。 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平定的大乱。 大唐开国武将集团,最能打以及最能领兵的,全部在秦王麾下。 毫不讳言,最后一定会像是宋金刚刘武周之乱,让秦王出马统率大军。 这难道不是给秦王增加威望吗? 这难道不是让秦王功劳余盛吗? 这难道不是让秦王权力愈发的大? 秦王他一直握着兵权的话,太子您还怎么安坐东宫? 一点一点的削弱秦王府的势力,让秦王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所有的实权,这才是您所应该做的。 所以,绝对不能再让秦王领兵!” 不得不说,魏征这番话一说出来,李建成立刻就被说服了,他拉着魏征的手感慨的说道:“孤得到卿,才知道如鱼得水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一场对话,于是有了今日李建成的这一番话,果真让他大大的在李渊面前长了脸。 李世民走出皇宫时还在思索这件事,但无论太子发生了什么,至少大唐免于了一场必定会到来的战乱。 翌日,李渊下旨,封窦建德为承恩公,三千户的食邑,就留在长安,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软禁,但正是软禁,才更让人放心。 李渊这个人的小心眼这些年在天下间时比较出名的,所以他如果要杀窦建德,直接就杀了。 窦建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面对前来看望他的李世民说道:“你说让我看一看未来天子的风范,但我还是只看到了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父亲没有伱,他不会是我的对手,这算是窦建德对自己这个对手的评价,李世民没说什么,只是举杯饮茶,而后离开了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他不安的气息,但他不知道这股气息到底来自于哪里。 …… 在攻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后,大唐便开始着手进攻最后一个强敌,那就是荆楚的萧铣,对萧铣的战争,自然就不用李世民出马,毕竟他的功劳够大了。 除了萧铣之外,实际上李唐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江淮的杜伏威。 当初李渊封他为亲王,杜伏威很愉快的接受了,而后他就得知了洛景成是郡王,最关键的还不是爵位,而是洛景成各方面的封赏都比自己差一等。 杜伏威又不是个傻子,他当时就懵了,李渊这老小子,他不安好心啊。 这是想要把他放在火中烤,想要以后对他动手啊,杜伏威左思右想,觉得这爵位和官职不能要,于是上书请求降封,但李渊不同意。 这李渊不同意让杜伏威就更难受了,他再次上书,不仅要求降封,还要求入长安,他是真不想和李唐敌对,只想享受荣华富贵。 见到杜伏威这么坚持,李渊终于算是同意,但问题实际上还是存在的,江淮属于自成一体,李唐的官吏没有派遣到那里,留在那里的还是当初那批人,这对于李唐朝廷来说,就是一个相当不稳定的因素。 洛景成和洛玄镜等到杜伏威进入长安后,又聊起这件事,对于杜伏威进长安这件事,两人实际上是不同意的。 表达诚意也要看对谁,杜伏威出身太低,他对李渊表达诚意是没用的,李渊看不上杜伏威,就永远看不上,除非是洛景成他这种累世豪门,那李渊会直接重用。 洛玄镜揉揉头道:“杜伏威还不如留在江左,等到李渊死了之后,秦王李世民肯定能容得下他,现在进长安,简直是给李渊送菜,看看他能不能拖到李渊死的那一天吧。” 洛玄镜头疼的点在于,杜伏威毕竟是他们夫妇劝降的,这有点类似于举荐制度,真出了问题,跑不了,对洛氏的名声不好。 洛景成安慰道:“要是他聪明一点,听我们的,早点投靠秦王,应当是没事的,而且四哥也会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照拂他,不至于走到最差的一步。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平定萧铣,江南士族现在都有些焦急了,当年隋朝建立的时候,江南士族被落在了最后,没想到再造帝业的时候,还是关陇胜出,江南士族又要被压制。 萧铣必败,还是要速战速战,使江南能够免于战乱,也能为我洛氏再立一功。” 洛玄镜点点头,回忆着记忆中的萧铣,“如果是别人还比较难,萧铣这个人对待臣子比较刻薄,但对百姓很仁慈,萧氏的人都信佛,用百姓来劝降他就可以。 不过我们也不能将功劳全部揽走,唐皇派人来,肯定是要打一场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今年苏州的税差不多该交了,这笔税交上去,苏州这地方就会成为朝廷的重点,到时候可能会有宗王遥领这里坐镇了。” 洛景成知道洛玄镜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年苏州的赋税,大概会是天下百十州之冠,一个苏州的赋税可能会达到整个江南道的百分之七十,以后天下就是苏一益二。 这样的赋税重地,朝廷不可能不重视,不可能让洛氏独自把持这里,以后还有的是争斗,洛玄镜身为苏州刺史,此地的父母官,将会迎来不小的挑战。 …… 不得不说,李氏真的是得天独厚,合当该李氏崛起,宗族之中的人才极多,一直跟着李世民的沮阳王,还有淮安王李神通,还有李道宗也是宗室中很厉害的将领,或许应该说,这几代的关陇贵族中,人才层出不穷,才能两开帝业。 李唐宗室中最厉害的当属赵郡王李孝恭,是李世民外当之无愧的第一战将,此番进攻萧铣,就由李孝恭挂帅,李靖来到大唐这么多年,终于算是被李渊提溜了出来。 即便是用李靖,李渊也不给他好脸色,而且差点又找借口杀了李靖,最终不情不愿的让李靖担任行军总管,配合李孝恭征南。 李靖心中再想什么无人可知。 只能说他这些年在大唐很不受器重,李世民倒是欣赏他,但是他不靠近李世民,李世民也就熄了这个心思,只是正常维持关系。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李世民看出来洛玄夜并不喜欢李靖。 李世民曾经想要招揽李靖进入秦王府,于是和洛玄夜聊起了这个人。 李世民认为自己对李靖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是两次,应该是可以收服他的。 而后李世民就生平第一次见到洛玄夜说了别人坏话。 李世民记忆深刻,那天洛玄夜很认真的说道:“秦王,如果你认为你救过李靖,他就会站在你这边,那你就错了。 之前老祖宗说过李靖,这个人很有才华,不逊色古之名将。 但只能使用他的才华,不能作为心腹。 他心中想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施展抱负,所以他不会参与您和太子间的这些事。 他要旱涝保收。 如果你未来成为天子,那可以使用他去作战。 但如果想要将他招揽进秦王府,那万万不可。” 洛玄夜是什么人? 李世民再了解不过,他都这么说,洛文公都这么说,那看来自己是真的不能招揽李靖了。 洛玄夜之所以会将洛苏的评价告诉李世民,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李靖,因为李靖这个人,为了避嫌太子和秦王的争斗,居然连洛玄夜都疏远。 这洛玄夜能忍得了他? 没当场砍了他已经是这些年脾气好很多了。 洛玄夜说这番话很重要。 李世民夺储的过程必然是一个极其惊险的拉锯战,秦王府上下都要一心,绝对不能有叛徒。 而李靖,在这方面不行,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洛玄夜不会让他进入秦王府。 至于以后李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失去重用,那关他洛玄夜什么事,他又不是李靖的爹。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李靖混成现在这样,也都是他自己选的。 等到洛氏底蕴再次深厚起来,洛氏的天才会再次井喷,有没有李靖不重要,况且洛玄夜也不觉得,以李世民的豁达和胸襟,不会因为李靖不帮他就疏远李靖。 无非就是让李靖的成名之路往后拖一拖而已,问题不大。 而且正如李渊说“使功不如使过”,李靖有天赋,以后很容易就立功立的封无可封,现在把他压一压,以后还能多用用。 正在南方的李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洛玄夜已经安排了他以后不少年,让他的仕途升迁之路变得艰难了些许。 李唐的南方攻势已经开始,水陆大军并进,梁国自然是难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梁国已经被包围,南方天险只有一个襄阳在梁国手中,其余的巴蜀以及江淮都在李唐手中。 这场战争就像是当初隋朝平定陈朝一样,谁来都行,区别只在于是超大胜、大胜还是中胜。 …… 南方进剿萧铣,魏征得知太子和李世民之间的事后,神情微松,太子至少是听他话的,那干死秦王问题不大。 知道窦建德不用死后,魏征就放心的去河北安抚窦建德旧部了,要不然他真不敢去,每次见到洛玄照他就害怕,他敢肯定,只要自己出现在河北,窦建德又死在长安,那他魏征一定会死! 魏征可不愿意,他的人生目标也很纯粹,那就是施展抱负,然后荣华富贵,最好还能娶上一个高门大阀的女人。 至于效死之类的话,可不要说,人死了还怎么荣华富贵,不过就是换个老板的事,非要搞成生死。 这种观念是他和洛玄照对不上的根本原因。 魏征的速度很快,他一进河北就直奔洺州,去见洛玄照。 ———— 王世充,中原人士,初为炀帝左右,谄媚献上而兴,及至终末,屠戮隋室而据伪王位,猜忌刻薄,臣下离心,遂以中原河南之地,竟不得一年安稳,属将多畔,内外交离,王师进剿,据圣城洛阳,不知天时,致百姓流离,圣城残破,其罪其深,遂放之。 世充残义行世,多所寇仇,死于旁道,岂非天有所定乎? 窦建德,河北人士,初为隋军吏,匿河北盗而亡家,遂举义旗,据有河北,僭造伪赵,颇得人心。 时人称“汉末有袁公,隋末有窦王。河北二赵国,仁义盛人望。” 王世充刻薄奸猾以死,窦建德仁义巍然而活,唐世治隆,由此二人可观。——《唐书·诸隋末群雄列传》 (本章完) ------------ 三月抽奖进不了群看这,,推一本好兄弟的书 我翻评论有读者反映自己进不了群,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尤其是在各种群比较活跃的读者,懂得都懂,应该是被TX判定风险了,可以换一个小号进群。 —————— 推一本书吧,万订作者紫金咩的《从无常勾魂开始》 这本书我自己读过,当时也一起商量,咩咩是个在仙侠这方面笔力很强的作者,写的特别有味道,甚至有种白描的感觉,我建议晚上的时候看这本书,会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起点小白文很多,但咩咩这种又好看又老白的书,不多见,我强烈推荐。 —————— 以下是简介: 宋青酒醒穿越大雍王朝,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枚“阴司笏板”。 可超度生魂,掳贼福寿,再造阴司,督查人间,执掌轮回之秘。 【无常阴差】【日夜游神】【生死判官】••【鬼蜮山君】【酆都大帝】 踏上无常道途,哭丧幡尾摇曳,勾魂锁链沉浮,掳夺人面鬼心者功禄。 晋升日夜游神,巡扇一面量平生,樗蒲摇摇定正邪,赏善罚恶,荡洗冤魂厉鬼。 判官立司,红笔一勾,寿数既定;轮转生死,来生已夺。 等到重建天地阴司,再转四宇轮回。 慕然回首,孽海情天,五浊恶世,吾已一力平之! ------------ 第三章:洛玄奘,素王赐姓,天下归一! 河北洺州,斑驳古城,青苔古迹堆满了墙角墙底,城中古朴,寥寥堂中,昔日同僚再相见。 洛玄照坐着,面前是一张略显陈旧的桌案,但每一条纹路中都不曾有点点灰尘,他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素服,端正的待着发冠,既有书卷气,又有一股正气。 “请!” 他展开的手掌白皙修长,和洛玄夜几人颇为不同,对着风尘仆仆而来的魏征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 魏征脸上似乎还带着行旅的味道,有些许憔悴和疲惫,但他穿着大唐的官服,佩戴的玉和印,都显示出他的不一般。 有才华的人在哪里都受到重用,魏征这些年来无论投身于谁,都是高层,他只是不能尽情施展能力,而不是得不到荣华富贵。 二人相见,没有半丝叙旧的温情,纵然语气不冷,却依旧尽是陌生之意。 出赵国时,魏征是赵国高显,如今却已经是大唐的说客了。 魏征脸上挂着看起来很真诚的笑意,向洛玄照彬彬有礼的行礼道:“赤岭公,征有礼,可安好否?” 洛玄照端正冠冕,温润如玉,回礼道:“久未曾见,玄成公风采依旧,你我已经不再同殿为臣,玄成公不必如同拘礼,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魏征一怔,洛玄照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坐在洛玄照对面,略有些黝黑的面容上,有些许叹息之色道:“我以为赤岭公会将我赶出去,不愿意见到我这个不与河北共进退之人。” 侍女适时为二人端上茶来,洛玄照轻吹茶上浮沫闻言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唐气势凛凛,即将一统天下,得到天命。 公有王佐之才,赵王败绩,公投往大唐,这是自然之理,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呢? 我河北多慷慨悲歌之士,愿意为河北而效死者众,倒是不缺玄成公回来送死。” 魏征闻言有些感觉刺挠,他连忙举起茶杯边喝边道:“赤岭公所言,正是征心中所思,既然如此,赤岭公何不投往大唐呢?” 洛玄照眼帘耷拉下去,脸上笑容一收,只淡淡说道:“我氏洛。”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顶级的此刻,在关键的时刻亮剑,所谓图穷匕见! 这三个字才是洛玄照最真实的情绪,我理解你们那些人的行为。 但我氏洛,我却不会去做那些事,在我的人生中,没有不得已,只有我想做。 当年汉戾帝做下那种事,无双侯洛世尚且想要保他一命,洛氏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 两人间刚刚似乎有些融洽的氛围被洛玄照这貌似平淡却锐利无比的一剑直接斩落! 魏征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洛玄照话中的意思,暗自怪自己自讨没趣,连忙说道:“陛下册封赵王为承恩公,南方萧铣不日即将安定,其时天下一家,谁能说赤岭公一句不是呢? 此番陛下和太子派遣我来安抚河北诸士,太子麾下正缺少公这样的大才,若是赤岭公愿意投效太子,岂不是两利之事?” 洛玄照只随意笑笑,魏征此人的确是有王佐之才,但缺点同样明显,他不接话,只是微笑道:“河北已逝,新君既然派遣公来安抚,公可要认真行事。 莫要使河北诸士对公生出怨愤,莫要使河北诸士以为公用他们作为进身之阶,那可就不妙了。”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却让魏征汗毛直立,他几乎立刻说道:“自然! 陛下深感暴隋时河北赋税过重,不利于民生,特遣我前来,告慰河北父老。 如今暴隋已亡,大唐新立,昔日种种恩怨是非皆以烟消云散,河北赋税依旧以窦王时为准,作为大唐定例。” 魏征此言让洛玄照颇为感慨,他知道这道诏令颁布下去,河北反抗之心一消,李唐就真的奄有四海,要承天受命,拥有自己的天下了。 他站起身,望着窗外略显幽寂的景色,有些遗憾,有些欣喜,遗憾于不能亲手缔造一个王朝的建立,欣喜于天下一统,新王朝再次出现,洛氏的大业将要在这個新的王朝中发光发热。 洛玄照手触碰到窗台上的含羞草,两片叶子瞬间收回,他突然问道:“我七弟在长安还好吗?” 魏征饮下一口甘冽的茶,带着回味道:“玄云公子还在软禁中,不过生活等皆没有什么问题。” 洛玄照点点头,“玄成公请吧,有这道诏书旨意,河北会安定,你的目的将会实现了,至于我,看日后命运如何吧,大唐人才济济,并不缺少我一个人。” 魏征知道这是洛玄照的逐客令,不过洛玄照话中也说了,他不会再守在洺州,随时准备发动河北大乱。 他向洛玄照告辞,便兴高采烈的离开,此番进入河北,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为太子招揽河北士族,这里人才众多,若是能够成为太子的基本盘,那必定是将来对抗秦王的王牌。 望着魏征离开的背影,洛玄照摇了摇头,这魏征有谋国的本领,但除此之外,几乎样样稀疏平常。 如果不是跑的快,投的快,早就不知道没命多少次了。 投靠太子是不可能的,洛玄照知道在虎牢关结束后,老祖宗去见了李世民。 这代表着老祖宗看好李世民,这种情况下,不会再有洛氏子会投入李建成麾下。 河北来了两个人,两个洛玄照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洛苏和洛玄星。 洛苏依旧是旧日模样,洛玄星则愈发的威武,伴随着大唐渐渐一统,他率领着敢战士往幽州这些边疆而去,在那里,洛氏声望和武力极高,生存很是容易。 一直以来云淡风轻的洛玄照,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洛苏,他激动的行礼,然后垂手等待洛苏出言。 洛苏温和的说出了和洛玄照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玄照,你想过改一个名字吗?” 改名? 洛玄照满脸都是疑惑,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改名? 洛苏解释道:“这些时日我做了一个梦,大概是素王托梦而来吧,你如果愿意改名的话,将会改变一些世间运行的东西。” 和素王以及家族有关? 洛玄照毫不犹豫的说道:“老祖宗,我愿意改名,还请赐下!” 洛苏却不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缓缓道:“洛氏你这一代中,你是个最怪的怪才。 伱出身辽东武力还不错,但不到万人敌,主政河北这些年,治国也不错,但多是按图索骥,想必你自己也能感受到。 但这不代表你很平庸,我看过你的文章,你这个孩子,让我想起了族中那个成为儒家圣贤的后辈。 现在的你,现在的家族,大概是太过于中原正统,导致你只想着出将入相来施展本领。 这是不对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统治这个世界的,不仅仅有王侯将相,这个世界也不仅仅只有中原。 在这些时日中,我福至心灵,想要给你改名为玄奘,你不要再留在中原了,去西域吧,以你的学术造诣,那里是你施展一身所学的乐土。” 【洛玄奘(曾用名:洛玄照): 权斗:82;治国:83;御人:84。 统率:73;武力:84;军略:78。 狡言:88;学术:93;魅力:95。】 高达93的学术值,在小分类之下,宗教一项更是直接点满99。 他这种人非要和其他王佐之才比治政,的确是有些亏。 洛苏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在洛玄照已经放弃世俗权力后,让他去西域发光发热。 洛玄奘答应下来后,顿时感觉自己整个精神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洛苏则感觉到冥冥中家族凝滞厚重起来。 洛玄奘认真问道:“老祖宗,我去了西域后,需要为家族做些什么?” 洛苏沉吟道:“如今西域大体以素王为尊,但是教义混乱,道佛夹杂,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派系,以及各种小教,在西域生根。 如此混乱,不利于日后统一西域,你到西域,将那些经典都学习一遍,最终要从道理上辩驳到其他教派。 如果他们不听从你的道理,让他们知道,你和敢战士也懂得拳脚之道。 最终目的是整理出统合诸教之上的经典,让西域的思想领域不要那么混乱。 如果你能以素王为中心,融合儒释道三教,那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不能,至少也要攫取到素王神殿的最高权力。 只可惜现在家族没有好用的神器,不能在这方面给你增添神性,不过灵兵以及敢战士都可以跟着你走,他们可以装扮成护法。 如果你能成功做到这一点,素王神殿一脉会永远得到嫡系圣痕。” 洛玄照微微皱眉,有些忧虑,而后又闪过惊喜,永远得到嫡系圣痕,这瞬间给了他莫大的动力。 洛玄照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祖宗,现在的西域,无论是诸夏小国,还是杂胡国家,大部分都臣服于西突厥,在天山以北,葱岭以西,还有铁勒和康居等部落,传教的话,这些国家是避不开的,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些胡人国家呢?” 洛苏笑道:“如果你真的能在西域声名鹊起,拳打诸道,脚踢诸佛,再加上素王嫡系后裔的身份,那位西突厥可汗一定会将你奉为天神。 他会恭恭敬敬的将你请入神庙,而后跪在你的面前,请求你为他冠上神圣的冠冕。 至于其他部落,你需要小心的反而是那些诸夏国家,这些国家的贵族,熟读经典,会成为你的阻碍。 那些胡人是很相信素王真灵的。 不过西域之地,天然就有这方面的熏陶,汉人也是如此。 那是一片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土地,你去了那里就会明白。” 洛玄照心中涌起一阵阵豪情壮志,老祖宗说了这么多,他很少见到老祖宗对一件事这么上心,于是忍不住问道:“老祖宗,这件事对于家族大业是不是特别重要?” 洛苏郑重的点点头道:“不仅仅是对于家族极其重要,对于整个诸夏来说,都至关重要,是我构建未来诸夏帝国体系最重要的一环!” 诸夏帝国体系! 这是洛玄照和洛玄星第一次听到的说法,仅仅从字眼中,就能够听出,这该是一个何等宏伟的目标,洛玄星忍不住说道:“老祖宗,要不然我和二哥一起去西域吧,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洛苏摆摆手道:“不必,你拨出数百名敢战士跟着玄照去西域即可,等到家族底蕴恢复,有足够的底蕴,西域神庙军就能重新建立,那个时候敢战士就能够回来了。 至于你,还有其他大事。” 洛玄星这才熄了这份心。 洛苏叹息道:“嫡系子弟太少,现在家族女子还不能完全进入政坛,你们都要努力一些,多生一些孩子。 唉。 还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女子从政及时推进,否则家族女子不能从政,不能获取气运点,实在是太亏。 素王老祖说时机已至,这时机到底在什么地方。 素王老祖说到时候灵均会知晓,但现在她也不知道,看来是时机还未曾到。” 洛苏都不知道的事情,洛玄星和洛玄照自然更是不知道。 洛苏思绪快速略过后缓缓说道:“大唐即将奄有天下,萧铣败亡后,大唐基本上就统一了中原,剩下的零碎之地,不重要以后足够。 让李渊尽快即天子位,玄夜如今在大唐中位高权重,周国公的爵位以及和李氏婚姻进而和大唐联结,再加上如今在时局中所占据的险要位置。 他能够给家族带来大笔的气运底蕴,而且能持续不断的供给,有了这些底蕴,我们洛氏就有了更多的腾挪空间,可以支持其他各方面,进而快速循环起来,让洛氏恢复到最强大的姿态。” 没有人比洛氏更清楚现在的洛氏颇为外强中干,不是说实力真的差,而是手中没有一锤定音的神器,现在洛氏只能说是顶级中的顶级世族。 如果孤悬凛冬,那当然是安全,但如果要在中原纵横无敌,就有些不够,洛苏要改变这种境况。 不用多,只要有一件千里符那样可以决定一切的神器,洛氏的腰杆子瞬间就会硬起来。 洛玄照有些没想到洛苏会这么着急的推进李渊即天子位。 他惊讶问道:“老祖宗,西域以及辽东都没有克复,现在的李渊就能够即位诸夏天子了吗?” 洛苏朗声笑道:“为什么不能呢?现在天下还有另外一个有足够实力的诸侯和他竞争吗? 诸夏天子位,当然和疆域有关系,但又不仅仅是疆域的问题。 否则,如果以后诸夏的疆域,大到一个王朝都无法统治的地步。 那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诸夏天子了? 自然不能如此,诸夏天子是要考量多方面的,占据中原的帝王会占便宜,统一中原,拥有二京,传统汉地都纳入掌控。 普天之下,没有另外一个强大的诸侯对天子有宣称,那李渊当然是天子! 唯一能够对李渊构成威胁的就是辽东王,但现在的辽东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为了一个天子位,和大唐发生战争。” 作为诸夏天子概念的提出者家族,洛苏现在所说的,将来就是天子范围性的解释。 洛玄照听罢后,没有什么再要问的,他脸上扬起别样的光彩,“老祖宗,我这便前往西域了,不知何时能回到中原。” 洛苏微微笑道:“等你回中原时,想必那时大唐已经换了天子,你可能会受到天子的邀请,在中原宣讲你的道。” 洛玄照想到那一天,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笑容,“洛玄奘,从今日起,我叫洛玄奘,真是个好名字。” …… 魏征在安抚河北旧部,大量的河北旧人被他拉到了李建成的阵营中,李世民辛辛苦苦的打败河北,最后被李建成摘了桃子,如果不是李世民心胸开阔,换做常人,恐怕会直接气个半死。 洛玄照化名洛玄奘前往西域,敢战士们化身商队,整整五百人,这已经是三分之一的敢战士,洛玄照还带了大量的经典,他此去西域不仅仅是要融合西域本地,还要传道。 …… 洛玄星则在忙着安置那些当初跟着他进中原的胡人。 这是洛苏交给他的任务。 幸好他不是洛玄夜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他虽然没有洛玄夜武力强,但属于文武双全。 当初跟着洛玄星进入中原的胡人部落相当的复杂,有契丹,有高句丽,有新罗,有百济,基本上辽东国中有的胡人类别,都有跟着来的。 洛玄星思索了许久,最后决定给这些胡人部落赐姓,将他们安置在幽州,最后经过一番整合,一共赐下十八个姓氏。 赐下姓氏也不简单,洛玄星率领着一众胡人在幽州铸造了祭祀素王的祭坛,而后在上面立起一个火炉,几乎所有的胡人首领都手拉着手围着火炉用雅语在颂唱着圣曲。 洛玄星站在火炉旁边,感受着火炉中传出的炽热,即便是他也有点顶不住,但望着祭坛边上神情火热,盯着这里的诸部首领,洛玄星还是强行忍住那种热浪滚滚的灼烧感,继续着仪式。 祭祀素王! 洛玄星高声道:“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啊,请聆听子民的祈祷。 请赐下尊贵的姓氏。 请降下尊贵的血脉。 请洗涤他们的魂灵。 诸夏姓氏,源于上古,八大姓,百千氏,自素王分封而始,姓氏大作。 今日祭祀素王上皇,请素王上皇赐下新氏!” 说着洛玄星将手中的一块木牌扔进火炉中,于此高声呼道:“契苾氏! 诛杀独夫杨广有功,请素王降赐!” 祭坛下,不少首领紧张的望着祭坛之上,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没有任何的异样传出,只有一缕青烟向着天上飘去。 “素王同意了!” “素王答允了!” 顿时一阵欢呼雀跃在祭坛边上响起,其他胡人首领都颇为艳羡的望着欢呼的一行人。 这下不论中原人怎么想,但在辽东,这一部族就变成诸夏后裔了。 至于让汉人平等对待,他们当然知道不可能,歧视无处不在。 中原汉人自己都互相歧视,关中人看不上其他地区的人,尤其是看不起凉州人和河北人,更是称呼南方的人为南蛮。 但这不重要,他们混的本就是辽东的圈子,在辽东这个圈子里面,汉人的身份不太重要,但诸夏的身份很重要,没有夏这个身份,就要一直被人歧视。 那可真是血泪,他们受够了被歧视的感觉,他们再也不想被歧视了,一定要拿到诸夏的身份。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辽东的最高! 而在辽东,能给他们这个身份的,只有洛氏。 洛氏的声望到达了“威震诸夏”! 只要能够得到洛氏的认可,或者说是素王的认可,几乎就相当于再造。 这正是洛氏想要的,西突厥可汗是同样的道理,他是一个上好的榜样,对汉人君主是个震慑。 毕竟就连曾经的蛮夷都服从素王,难道身为诸夏子民,却要反对素王吗? 洛玄星不厌其烦的将一个个木牌投进火炉中,一阵阵欢呼声在祭坛边上响彻。 洛玄星似乎听到了有一些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响,但仔细去听,那又是错觉。 【您的家族嫡系子弟洛玄星,借助家族在辽东地区“威震诸夏”的崇高声望,为辽东的汉化胡人赐予了姓氏,改变了他们的成分。 辽东十八姓! 这是您的家族赐予他们的荣耀,这种赐予姓氏的方式,将会成为一种典范。 为诸夏的兴盛而祝贺吧,普天之下,谁没有一个成为诸夏子民的梦想呢? 这是家族的荣耀,这是诸夏的荣耀。 您的家族气运点增加12000,当前气运点1486623。】 当最后一块木牌被投进火炉时,震天的欢呼声响起,而后是悦耳的颂唱——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天下大光明! …… “王世充拼死抵抗,结果将繁华的洛阳变成了人间地狱,那座伟大的圣城,残破的就连隋朝初年都不如了。 我在江陵拼死抵抗,除了让百姓增添一些伤亡,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投降,我一个人去死,总之满城百姓一起去死强得多。” 长江水在江陵这里转了个弯,就连拍岸的惊涛都显得小了许多,从城头望着,那江水悠悠,似乎颇为平静,但城外震天的呼喊声,破坏了这一切。 唐军已经兵临江陵城下,这里是梁国最后的坚城,同时也是国都所在,数路大军齐动,萧铣本就不是多么优秀的君王,他的上位原因很简单。 因为江南不满隋朝,他凭借着出身,被思念故国的人推上了这个位置。 大唐气势如虹,如果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样,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李唐大势已成。 就如同当年灭亡陈国的隋朝一样,很多人都知道萧梁必败,人心早就散了,自然是挡不住强悍的李唐大军。 尤其是李唐早就占据了巴蜀,从成都顺流而下,奔袭江陵,萧铣实在是难以防守。 在亡国的最后,萧铣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局,或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正如他和梁国的群臣说的,“当初姑苏郡公两代辅佐武帝,那是大梁最为鼎盛之时,但最后还是没能功成,现在又怎么可能拥有天下呢?” 面对汹涌而来的唐军,萧铣手中转动着佛珠。 在这一刻,他似乎被他那个好佛的祖宗所附身,他念叨着慈悲之类的言语。 不再做无谓的抵抗,这一切又有什么值得去争呢? 李孝恭以及李靖走进了江陵城,然后下达了第一条命令,“大掠一日!” 战争结束,该是让自掏腰包出征的府兵发财了,至于江陵城中的百姓。 唐军军法还是很严的,大掠不是屠城,抢东西不是杀人,一般不会死多少人。 李孝恭和李靖将萧铣装上囚车,运往长安,萧铣的结局就要看李渊的心情了,如果是之前的李渊,大概会直接杀了。 在李渊看来,这些曾经造反的反王,都是些不安分的人。 但他放过窦建德之后,突然觉得杀这些人,有些索然无味,萧铣很可能会留下一条命,萧铣真的应该给窦建德磕一个,救命之恩,毫不夸张。 “结束了。” 望着囚车离开的李孝恭,突然感慨了一句。 真的结束了。 从大业末年开始的混乱,到现在才不过六七年,竟然就再次统一。 李氏真的有了自己的天命,李孝恭亲手终结了最后一个诸侯后,突然有些不敢置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了三个字,结束了。 不仅仅是他。 当萧铣被押送回长安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所有人心头都是同样的感慨。 终于结束了! 那些风风雨雨的战争,无数的生离死别,野心家的炽热和理想者的热血。 一个个英雄以及枭雄人物如同走马灯一样的闪过,如同一颗颗流星般,划破这片璀璨的星空。 而现在。 天子的宝座将要升起了! 就在长安! 周秦汉隋! 现在它的名字叫做——唐! (本章完) ------------ 第四章:李氏承天!洛氏开帝业的回报! 太极宫,依旧略有些暗沉潮湿,正响彻着李渊的大笑之声,笑声中满是快意。 天子啊! 他李渊竟然要成为天子了。 下首左方,李建成、李秀宁、李世民、洛玄夜、李玄霸、李元吉这些李渊的子女以及驸马和王妃都按列坐在一起。 其余裴寂、封德彝、尉迟恭、萧瑀这些臣子则坐在右手,还有宗室诸郡王,以及李渊的外戚,张婕妤等人。 诸关陇士族等大唐贵族同样汇聚于殿中。 宫娥和宦官在诸多贵人面前穿行而过,将宴会的一件件东西放在桌案上,宛如花间穿行的蝴蝶般。 今日的筵席既是给李孝恭庆功,但主要还是在大礼之前,和这些有资格在开国后成为统治阶层的权贵们通气。 开国不仅仅是李氏一个人的大事,同样也是他们这些人的大事,尤其是洛玄夜,其余家族还仅仅是为了权力,他则不同! 一个由天子所赐下的爵位以及官职,对洛氏来说极其重要。 说的特别通俗一点,洛氏参股大唐,现在大唐承天命,就是上市,洛氏要拿到天大的好处,而且大唐不灭,旱涝保收,与此同时,洛玄夜出任大唐集团高级副总裁,还要拿一笔不菲的工资,只要他担任这个职位,那工资就不断,所以大唐内部的职位对洛氏来说也很重要,王侯将相,封疆大吏,这些带来的工资即气运底蕴是不一样的。 李渊在张婕妤的柔意服侍下,惬意的饮下一杯美酒,而后开怀大笑道:“诸位爱卿,天命,我大唐将要得到天命。 只待两天,良辰吉日,朕率领尔等前往素王陵拜祭,到那时,诸卿将称朕为天子! 上天之子!” 最后四个字,李渊说出来时,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不仅仅是他,众人脸上皆是振奋,李世民望着这一幕,却有些感伤,饮下一杯酒,心中暗道:“如果母亲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洛玄夜注意到了这一幕,手臂轻轻碰了碰李秀宁,李秀宁一见便低声说道:“二郎应当是又想起了母亲。” 洛玄夜了然,李世民这個人在战场上很猛,但他实际上是个感情相当丰富的人,动不动就会哭,尤其是在面对母亲的时候,经常会思念落泪。 洛玄夜微微叹息,秦王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这些时日以来,陛下对秦王的不满与日俱增。 原因很简单,有人在李渊耳边说秦王坏话。 皇子成年后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不容易见到皇帝。 平日里相伴皇帝的是内侍和后妃,这些人对皇子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皇帝对皇子的态度。 在这方面,秦王相对于太子落了下风,而且差距难以弥补。 洛玄夜望着李渊身边妖娆魅意流转的尹德妃和张婕妤,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而后迅速隐去,皇帝的人,他暂时杀不得。 李建成和李世民这里,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几乎在李世民刚刚露出悲伤之色时,尹德妃就已经指着李世民向李渊告起状来。 李渊一看果真是,顿时恼怒,这种大喜的日子,李世民却摆出这么一副样子,这简直就是诚心给自己添堵,秦王果真是在战场上打仗太多,变的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优秀听话的儿子了。 有事二郎,无事秦王。 李渊可谓是玩的炉火纯青。 若是在平时,李渊定会训斥李世民一番,但今日这盛大的场合,李渊不愿意如此。 他眼底闪过丝丝不满,又与众人一起饮起酒来。 这细微的变化,只有俯在他怀中的妃子得以见到,二人相视一笑,再次劝起李渊酒来。 又是一圈美酒饮下,李渊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向着殿中群臣开始吹嘘开国之易,论证自己天生高贵的必然。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朕开国承受天命后,将要再次大封诸卿,开国天子和开国功臣,我们的名声将永远辉映于青史上。” 李渊这个人在某种方面相当的厚道,对自己的一干老臣,能给的都给,几乎各个都位高权重,其中裴寂是佼佼者,却不是唯一一个得到他赏赐的臣子。 洛玄夜望着和李渊畅快饮乐的一干臣子,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脸上没绷住。 李秀宁很是敏锐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握住洛玄夜宽大的手,低声问道:“夫君,怎么了?” 洛玄夜低声道:“听到父皇刚才说开国元勋,一时间没绷住。 当年汉朝的开国元勋是什么人? 洛英侯、韩武穆、萧何、张子房,沛县勋贵,这些人哪个不是战场拼杀,就算是文官则参赞军务。 汉朝崩毁后,那就更不必多说,魏国、燕国、季汉、南朝,那些谋士和勇将,一个个轮番上阵,各自为开国而奋斗。 在大唐,我算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元勋了。 但父皇面前的那几人,我是不曾见过他们对大唐开国有什么贡献。 冒着生命危险征战的是秦王府诸将,在前线出谋划策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裴寂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开国元勋呢? 和这些人并列,是我的耻辱,会让我觉得,自己所流的血、受的伤,都不值。 迟早有一日,要拨乱反正。 要将这些欺世盗名之辈,都暴露在青史之上,狠狠清算这些废物!” 李秀宁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和裴寂等人比起来,洛玄夜付出这么多,却只得到和裴寂差不多的待遇,这让洛玄夜怎么可能心中能高兴,不干死裴寂,洛玄夜都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这些话隐隐约约间还将矛头指向了李渊,这实际上是在说李渊赏罚不公。 在洛玄夜夫妇旁边,李世民夫妇同时捏紧了手,长孙氏捏了捏李世民的胳膊,李世民冲着洛玄夜微微摇头,提醒他小心被人听到。 见李世民听到,洛玄夜和李秀宁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这番话既然洛玄夜的心里话,同样也是说给李世民听的。 在李世民的阵营中,洛玄夜三兄弟是看的最清楚的。 洛玄辰早就分析过,他认为伴随着李唐统一天下后,逐渐罢掉刀兵,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争端是注定要落在下风的。 尤其是政治逐渐从军管过度到官吏体系后,以军功作为根本的秦王府,无仗可打,会越来越势弱。 魏征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只要不让秦王接触兵权,迟早能够肢解掉秦王府。 再加上李渊拉偏架。 李渊的确不行,但在大唐帝国中,论政治号召力,以及正统性,他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李世民虽然功高盖主,但在不造反的情况下,是玩不过李渊的。 面对必输的斗争,深谙斗争之道的洛氏三兄弟,在中原擒两王战后,就已经着手准备要兵谏,直接掀桌子。 最重要的是,洛苏并不反对他们的行为,三兄弟永远都忘不了在询问洛苏兵谏是否可行后,洛苏当时信中说的话——“我以后要做的事,功业盛大,但日后流的血是数不清的,日后的惨烈是道不尽的,区区兵谏不算什么!” 区区兵谏! 老祖宗用了这四个字,来表达自己对兵谏的看法,洛玄夜对此早有预料,毕竟在洛阳的时候,他见过老祖宗,当时他就已经有些许心理准备。 李世民从洛阳返回长安后,在经历了初期那辉煌的高光后,就明白了洛苏所说的炼心是什么。 他想过自己的处境会艰难,但没想过会这么艰难,他曾经的优秀,似乎变成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让他应接不暇,让他疲惫不堪。 他曾经满怀希望的以为自己真的会被立为太子,但事实证明他的父皇没有这样的心思,不仅仅没有,而且还准备将自己现在所有的剥夺掉,好像父皇已经做出了选择一样。 李世民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但他不愿意动手,他还记得洛苏对他说的那番话,问心无愧,他现在能问心无愧吗? 不能! 李世民见到洛玄夜不再说话,心中却有无尽的波澜,在前几日的府中晚宴后,李世民和洛玄夜坐在院中的石板台阶上赏月。 洛玄夜对李世民说道:“秦王,你要是做不了天子,我们就一路往西走。 我曾经跟在老祖宗去过那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很适宜生存,我们去那里建国。” 李世民勉强的笑了笑,他是李氏的子孙,血液中所流淌的东西,是炽热宛如岩浆一般的野心,他现在只不过是还顾虑着一些东西。 …… 素王陵经过历代帝王的修整,现在的陵墓可以说是陵墓群,占地面积极广,还有许多百姓生活在这里,李渊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里。 其时,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旌旗蔽空,显出无尽的煊赫,锣鼓喧嚣,透出辉煌显耀,一座座车辇停在陵外,身着明黄冕服的李渊走进桃林大道中。 拜谒素王陵的程序并不算是复杂,主要的仪式还是在天坛完成,李渊恭恭敬敬的将牺牲奉上,“上皇在天,臣李渊,起于晋阳,如今一统四海,并吞六合,奄有八荒,欲承天命,拜祭素王,愿素王保我大唐国祚。” 说罢三躬身,堪称磅礴的颂圣曲齐声响起,围绕着李渊而作响,李渊自己也在祭坛上颂唱着,望着那青烟袅袅,心中极是舒畅。 在世界最底部,姬昭一动不动。 李渊建立大唐这件事,他不知晓,毕竟李渊实在是太不杰出了,甚至就连让他派出一个分身都不值得。 但对于苍天来说,一个新王朝的建立,这是一件极其值得庆贺之事,更何况是大唐呢? 在无人能见处,滚滚天道之运汹涌澎湃,天命紫气已经消失,这世上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但帝国的气运依旧是庞大的。 在李渊点燃的青烟飘向苍穹时,正盘坐在骊山之上的洛苏猛然睁开了眼睛! 而后是畅快至极的笑声! 这笑声将洛玄星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老祖宗笑的这么畅快,他立刻就猜到,一定是家族有了巨大的突破。 他没有猜错,洛苏大笑的确是因为洛氏的剧烈变化! 就在李渊祭拜姬昭,成为天子的那一刻,洛氏有大笔的气运底蕴进账! 【新的王朝出现在诸夏大地上,它有一个古老的名字,叫做唐。 天子赐予您的家族荣耀,您的子孙洛玄夜得到了周国公爵位,他是天子的驸马,大唐王朝的外戚,他全身心的融入了大唐王朝中,至死不渝。】 【神·洛苏为洛玄夜加持了祝福,洛玄夜的后裔将流传圣痕,洛玄夜的嫡长子和秦王李世民的嫡长女李丽质缔结了婚约。 李世民和洛玄凌相约,他的一个女儿会嫁给洛玄凌的嫡子。 洛氏嫡系和大唐王朝的绑定加深了!】 从系统对洛氏的要求就能看出来,这个系统对血脉的很看重,所以洛氏判断的融合最好的办法就是结婚,这一点没错。 【洛玄夜拥有周国公的爵位,综合散官、勋位、职官,他在大唐王朝的位置,为家族带来了10000气运点,他和大唐王朝绑定极深,扩增10倍,他为家族带来了100000气运点,在爵位不曾废黜的每一年,将为洛氏带来5000气运点。】 洛玄夜的爵位走到了臣子的顶点,他的其他官职也几乎走到了极点,得到了一万点气运,后面之所以是5000点,是因为爵位只是一个官员的一部分,没有职官搭配的爵位,在帝国体系中,不算是什么。 李密当初赋闲在家的时候,身上还有郡公爵位呢,但并没有人在意他,所以仅仅只有爵位,只有一半气运点。 【洛玄凌拥有郡公的爵位,综合散官、勋位、职官,他在大唐王朝的位置,为家族带来了2000气运点,扩增10倍,为家族带来了20000气运点,在爵位不曾废黜的每一年,为洛氏带来气运点1000。】 洛玄凌的地位相比于洛玄夜,的确是低了许多,或者说在武德这一朝,他的地位太低,他甚至说不上是国家大臣,只有等到李世民上位的时候,他才会擢然而起。 【洛玄镜拥有吴国夫人的爵位,拥有江南道大总管和苏州刺史的官职,她为家族带来了6000气运点,她和大唐王朝的联系并不紧密,扩增3倍,为家族带来了18000气运点,吴国夫人不得世袭,江南道大总管和苏州刺史都不能世袭,她不能为洛氏带来持续气运点。】 这就是洛苏要推进女子参政的原因,以洛玄镜的身份地位,却不能给家族来到后续的气运点。 最大的差别还是和大唐王朝的联系紧密程度,洛玄凌的基础气运只有2000,但是因为和大唐王朝联系紧密,属于生死铁杆,于是有10倍的增幅。 而洛玄镜则只有三倍。 【您的家族将在唐朝存续期间不断得到气运点。】 洛玄辰也为家族带来了过万的气运点,他的爵位以及官职都还不够高,不过他和大唐的联系也非常紧密,虽然这种紧密是和李玄霸,他在李玄霸这里的地位很高,系统不会在乎是李玄霸还是李世民。 大丰收! 绝对的大丰收! 在李渊成为天子的那一刻,洛氏直接入帐了将近十四万的气运点,而且现在每年仅仅洛玄夜和洛玄凌两个人就有6000气运点入帐。 当初汉朝的时候,天道给了洛氏好处费,也不过就是一年一万点,最后汉朝洛氏拿到了数百万的气运点。 而现在仅仅两个人就有6000点,那日后能够得到多少,洛苏都不敢想,以这么庞大的气运点进项,洛苏确定之后自己可以重新开启素王庇佑了。 而且洛苏还知道,洛玄夜还没有走到顶,以洛玄夜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以及自己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洛玄夜之后甚至有希望触及更高的位置。 洛玄凌和洛玄辰则不用说,这两个人是一定会在李世民上位后,成为国公的,而且一定会拜相,成为可以左右中枢的大人物,到了那个时候,洛玄凌和洛玄辰还会给补上一大笔底蕴。 多少年了,洛氏都没有过这么大笔的进项,这世上最大的果然是从龙之功,关陇贵族两开帝业,荣华富贵了这么多年,往后可以预见的还要荣华许多年。 而洛氏呢? 仅仅略微出手开了一下帝业,就得到了这么丰厚的回报,这种回报甚至能够改变洛氏的生存条件。 洛苏缓缓收起笑容,洛玄星连忙问道:“老祖宗,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洛苏感受着风拂过自己的脸颊,他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先前所走的道路没有错误,就在刚才,家族底蕴突然大幅增加,李渊成为天子,果然对我们洛氏有了极大的帮助,我们将要从曾经的衰微中走出来了。 玄奘现在不知道走到了那里,给他一个惊喜吧,让素王的庇佑回到他的身上,让他的潜能更快的发挥出来,我期待他能为家族带来什么!” 洛玄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素王老祖的庇佑再次降下了?” 洛氏因为没有了素王老祖的庇佑,导致人才出现了问题,即便是有教育法帮助,也不能托底,这一代玄字辈七人。 几乎每一个都练武,和这方面有大关系。 谁还记着,曾经的洛氏以出治政人才而著名。 现在练武,一方面是因为洛氏的身体条件是天生的好,尤其是在凛冬生活过,在练武方面,各个都是奇才,即便是偏文官的洛玄辰和洛玄奘,也都有八十多的武力。 一方面也是在治政方面大部分都差,洛氏子的属性达到八十多,比如洛玄奘,凭借治政书就可以治理河北。 但如果像洛玄夜这种连八十都不到的,那最好还是不要碰宰相这种职位,只能坏事。 如果能够有祖宗保佑,将底线提升到八十,那整个人的能力都会完全不同。 洛氏对于祖宗保佑的需求是如此的急迫。 洛苏点点头笑着说道:“之前素王庇佑取消,就是因为底蕴不足,现在底蕴开始充盈起来,当然就可以重新出现,但不要急,留在家族中还未曾出仕的先等等,先给在外的洛氏子加持上素王庇佑。 现在底蕴还是略有些不足,我们需要更多的底蕴。” 人活在世上需要钱,没有钱胆气不足,洛氏活在世上需要气运点,没有气运点腰杆不硬,这是同样的道理。 在洛苏降世后,让洛氏的腰包重新鼓起来,就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那怎么让腰包鼓起来,无非两个办法,一个是让洛氏尽可能的在大唐占据高位,一个是改变双方的持股比例。 但这两个办法都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很容易反客为主。 对于其余世家来说,拥有无尽的权力这很不错,但对于洛氏来说,这不是好事。 洛氏摄政也是一定要在一代之内还政的。 如果被苍天判定为反客为主,导致洛氏成为了实质上的君王,最后让洛氏皇道气运消减的话。 那可真是亏炸了。 天下于我何加焉? 我洛氏真不要! 不过洛苏就是洛苏,以他的天赋,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办法! 那就是让大唐变得越强,这个问题就顺其自然的解决了。 现在的大唐有一百多个州,所以只能有一百多个刺史,如果大唐的土地增加了一倍,变成三百多个州,那不就有三百多个刺史。 那可以提供给洛氏的官职就多了起来,而且洛氏也不会反客为主。 “让大唐无限伟大! 超越汉朝的伟大!” 这是洛苏降世所要做的,这是他在英灵殿时就已经准备好的,他游历世界,见到了很多风景,他的眼光已经超越了世人太多。 “那些从西域到极西之地的智者,都在路上了吗?” 洛苏突然问道,洛玄星立刻回答道:“回老祖宗,那些智者都在路上了。” 洛苏点头道:“将家族中关于这方面的族人也都带出来,互相印证,给天下一点小小的震撼!” (本章完) ------------ 第五章:李氏的血脉天赋! 洛苏和洛氏之事暂且按下不提。 因为秦王和太子间的争端,受命的大喜也不能冲散大唐中枢的气氛凝滞。 平阳公主府。 洛玄夜和李秀宁躺在宽大的摇椅上,面前是一片引水而建的池塘,莲花在其间绽放,阵阵沁香。 李秀宁伏在洛玄夜怀中,低声说道:“二郎和张婕妤起了冲突,父皇将二郎训斥了一顿,说他张狂跋扈,说他掌军在外,习惯了专制,现在将军中的习气带到朝中。” 说着她便寒声起来,“张婕妤、尹德妃,真是妖妃啊。 若非母亲去世早,现在父皇和二郎之间又岂能走到现在的地步? 这两人蒙父皇恩典信任,却如此陷害国家宗王,真是该死! 真不知道太子给了她们什么好处,能够让她们二人这么帮太子。” 按理来说,李秀宁和李建成相处时日更久,应该是感情更好的,但很明显人不是机器,不能这么算。 人心中有一把秤。 李世民有没有受到不公的待遇,李秀宁是很清楚的。 真正让洛玄夜和李秀宁对李建成开始渐行渐远的一件事,还要追溯到晋阳起兵时,李建成把李智云丢下。 洛玄夜寒声道:“无非就是看父皇年老,她们着急为自己和儿子找新的靠山。 太子能给出更好的条件,崽卖爷田不心疼,这天下不是太子打下来的,他当然舍得去付出。 而且,这些宫中的人,一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父皇很可能是默许了这件事,陛下极可能对秦王存在着深深地忌惮。 他毕竟是皇帝,对于秦王麾下文武分明又实力强大的政治军事集团,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在现在的大唐,能威胁他皇位的只有李世民,太子李建成对李渊没有丝毫的威胁。 李秀宁轻抚洛玄夜道:“夫君,父皇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对二郎是有忌惮,但同样有深深地关爱,否则二郎这种功高盖主的臣子,早就被父皇赐死了,太无解了。” 现在李渊和李世民都被架到了这里,李世民功勋卓著,不能随便废黜,但不废黜,李渊就感觉如芒在背。 无解。 洛玄夜却不这样认为,他有一种武人直接的思维,“夫人,现在柱子上帮着非常繁杂的结,怎么解开最快? 不是一点点去深究,而是直接一剑劈开,再复杂的结,一剑下去也解开了,这就叫做快刀斩乱麻。 现在陛下既不想废黜太子,又不想或者说不能不敢废黜秦王,他想要端水端平,但这怎么可能呢? 大唐又不是极西之地的罗马,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大一统,至少在中原,是难以和罗马一样的。” 对于洛玄夜话中所说的不能不敢,李秀宁明白是什么意思,秦王李世民是大唐的一张王牌,是底牌,现在的天下虽然已经渐渐一统,但只不过是中原内部的一统,外面还有很多敌人。 认为中原不虔诚,是异端的西域诸国,其中最强大的是西突厥。 同源同文但一向不服中原的辽东国,间接性的导致了隋朝的灭亡。 以及一直以来和中原处于此消彼长状态的冬突厥,是中原的强大威胁。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李世民现在颇有几分,借寇以自保的意思,只要一天大唐还有军事威胁,他就还有用,那李渊就会对他轻轻放下。 但,李秀宁疑惑问道:“夫君,你说的罗马是什么?是一个国家吗?” 洛玄夜一怔,才想起来李秀宁当然不知道罗马的存在,于是解释道:“罗马就是汉时的大秦,在长安以西一万五千里! 如果在路上走,要翻过沙漠、戈壁、高原、草原、河流,走两万多里才能到达,我曾经和文公老祖前往那里。 罗马和我们中原不同,他们的皇位不是天经地义的血脉父子相传,而是养子继承,颇有上古禅让的味道,是一种相当落后的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他们和中原最大的不同则是,他们有几个皇帝同时治理帝国,最多的时候有四個皇帝,号称四帝共治。 最终有一位强大的皇帝将帝国分成了两半,交给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做西罗马帝国,一个叫做东罗马帝国,从那以后,两个帝国就开始独立运行。” 李秀宁这么见识广博的女人闻言也不禁睁大了眼睛,“简直匪夷所思,一个国家怎么能够有两个皇帝呢? 而且分成两个国家,这岂不是不统一了?” 洛玄夜沉吟道:“也不能说是两个国家,他们还是同一个国家,两个帝国中的官员是可以相互交流的,而且一个国家的皇帝可以是另外一个国家的皇帝后代。 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国家,只不过由于帝国太大,所以由两个地位相当的皇帝来治理而已。 这就有些像是陕东道大行台和朝廷的关系,分陕关东后是实际上的另一个朝廷,区别在于陕东道大行台还是臣子,而罗马的两个皇帝地位完全相同。” 李秀宁恍然大悟洛玄夜想要说什么,如果是在罗马,太子和秦王争斗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将帝国一分为二就可以。 但在中原,这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李秀宁已经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她从心里是不愿意见到李建成和李世民闹到最后你死我活地步的,但现在李渊的端水举动,就是在一步步的将两个人逼上不可挽回的结局。 如果是李元吉尚且算了,但李建成,李秀宁还是和他有亲情的,一家人闹成现在这样,让她感觉心寒。 …… 秦王府上,气氛很是低沉,概因秦王李世民从皇宫回来后,就怒气冲冲,让人战栗。 李世民见到长孙氏后,更是直接将之揽入怀中,忍不住哭泣起来,诉苦道:“父皇何以疑我至极啊,张尹二妃诬陷我,我解释,父皇却不信任我,父子走到现在这样相看两厌的地步,难道是我的错误吗?” 那个能够在战场上纵横的统帅,现在却仿佛失去一切的孩子,他在这里感伤,他的心理上遭受着巨大的折磨,曾经那个能够遮风挡雨的父亲,似乎已经消失了。 皇家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并不是生在皇家就能够真的冷酷无情,心依旧是肉做的,种种难以言明的痛苦,不曾有差异。 长孙氏抚着李世民安慰,对于自己这个丈夫,她再了解不过,他的身体中仿佛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极度感性的一面,一个是理智的一面,他现在在这里哭泣,但他的理智却不会缺失。 长孙氏明白自己所要做的很简单,“夫君,多哭一哭吧,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发泄出去,你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天策上将,你不曾失败,这次也一样。” 在长孙氏温声的抚慰下,李世民得到了些许的放松,李承乾抱着李丽质跑出来,李世民将小娃娃接过来,李丽质便咯咯笑起来,白嘟嘟的小脸蛋很是可爱。 “王妃,举行一场晚宴吧,有段时日没有和秦王府以及天策府的属臣交流了。” 李世民说道,长孙氏点点头柔声道:“我会将诸臣的夫人也都请来。”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 皇宫中,李渊望着啼哭的妃子,又回想起李世民和李建成的争端,他猛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绝不是蠢人,甚至可以说是很聪明,李建成和李世民间的暗流涌动,他又如何能不知道呢? 但他即便是知道,却没有丝毫的解决方法。 建成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他又怎么能废掉建成的太子之位呢? 自古以来,哪里有被废的太子还能够活下来的呢? 更何况是二郎这种视生死如草芥的沙场悍将,人命,即便是太子的人命,大概也不算是什么吧。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的妃子们哭泣的声音,“陛下,太子仁厚,百年之后,妾身子嗣的生息恐怕就要仰仗太子了。 若是秦王,恐怕妾身等难以活命啊!” 李渊从小就失去了双亲,他对于亲情很是重视。 他微微闭上眼,他极力的去弥合秦王和太子间的裂痕,他想要让二人和平相处,但似乎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二郎和他越来越远。 这正是李渊的困境,如果他真的是个昏君,如果他真的对亲情漠视,李世民功劳再大,无非就是喊进宫中,乱刀砍死。 虽然在开国过程中他的功劳没有李世民大,但他对帝国的掌控是毋庸置疑的,绝不是李世民所能撼动,失去了李世民的秦王府,作鸟兽散是唯一的结局。 如果他果断一点放弃李建成,立李世民为太子,大唐的人心也不会有不服,李世民的威望是绝对足够成为太子的,甚至在民间很多人已经开始猜测李世民什么时候会被立为太子。 但他偏偏不这样做,他想要保住李建成的太子位,又不忍心彻底让李世民的功劳白费,于是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在这其中,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一个君王对失去权力的恐惧,秦王的强大让他时时有一种自己已经是明日黄花的感觉。 秦王的刚强让他愤怒! “素王啊,这天下如何能够有这样的痛苦呢? 我曾经那个儿子去了哪里? 明明晋阳起兵时,二郎和大郎还亲密无间啊,得到了天下,却走到这个地步,这个地步……” 如何会如此呢? 如果洛苏在这里,大概会说,因为你李渊太无能了,天下不自己去打,却依靠自己的儿子。 因为李建成只想要坐享其成,有功劳的事一件不去做,一件做不成。 诸夏这片土地,从素王起,一千六百年来,事功就是最大的合法性之一。 太阳渐渐落下了山,那投射在皇宫殿中的光彩,渐渐消散,黑暗吞没了整座大殿。 …… 李世民向王府群臣发出请帖,洛玄凌带着妻子高氏前往王府赴宴,在马车上时,高氏悄声说道:“夫君,此番前往秦王府,王妃如果问起家事,妾身该如何说?” 洛玄凌握住高氏的手,毫不犹豫的说道:“夫人,你是王妃的表妹,高氏因为秦王而再次显贵。 我从出仕起,就是秦王的王府副典军,一路都在秦王麾下任职,谁都知道我是秦王嫡系。 如果在这场夺嫡的斗争中失败,我的唯一结局就是为秦王血战而死! 所以我们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妃问起,你只管表示忠心即可。 如果将来王妃还有女儿的话,会有一个嫁给我们的儿子。 关系太亲近了,我们没有后路,秦王必须成为天子! 任何人胆敢挡在这条路上,我都会将他碾碎!” 高氏一颤,这还是第一次,夫妻二人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柔荑反握住洛玄凌的手,“夫君放心,妾身和王妃从小感情就好,我家定然能卓然于天子之下。” 家有贤妻,门庭之幸。 洛玄凌的马车在秦王府前停下后,同样有几辆马车停在秦王府前,是尉迟恭等人到了,见到洛玄凌后,尉迟恭连忙招呼道:“青玉,你来的够快的,同进同进。” 洛玄凌同样笑着招呼,“尉迟将军来的才快,秦将军来的也很快,倒是显得我有些怠慢了。” 这倒是真的,尉迟恭他们住的离秦王府远,洛玄凌的府邸比较近,可想而知尉迟恭等人来的有多快。 尉迟恭嘿嘿一笑,颇有些憨厚,“秦王相召,当然要快一些,以免耽误了大事。” 真不愧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怪不得尉迟恭在一众降将中地位一骑绝尘,这是李世民绝对的铁杆心腹。 尤其是在洛玄夜地位太高,不适合作为李世民影子出现后,洛玄凌和尉迟恭就替掉了这个位置。 几人正攀谈着,洛玄夜的马车到了,众人纷纷行礼道:“卑职参见公主殿下,拜见国公。” 洛玄夜和李秀宁回礼,一行人一起往府中而去。 洛玄凌和尉迟恭等人见面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称呼字或者是官职,却不称呼爵位。 这是为何呢? 因为秦王府众人羞于提起,整座秦王府,几乎没有国公爵位,洛玄凌的郡公爵位就已经到顶了。 为什么会如此呢? 因为尉迟恭等人不算是天子李渊的直属臣子,而是秦王府的王府臣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尉迟恭他们不是开国功臣。 这很奇怪,却又不奇怪。 但对于尉迟恭等人来说,这就是相当耻辱的事情,他们这种冲锋陷阵的猛将,在周朝和汉朝开国的时候,得到的是什么待遇? 周朝的时候,他们这些功臣,是一方诸侯国主! 可以建立自己的宗庙,拥有自己的国家,是君。 时移势迁,那已经不可能了,但汉朝开国的时候,他们这种人,那也是一方列侯,地位崇高。 但轮到他们,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竟然还不如裴寂那些夸夸其谈的人,这血流的真是不值,这伤受的真的憋屈。 洛玄夜以此为耻辱,尉迟恭他们这些武将,更是以此为耻辱,心中不知道有多炽热的火焰在燃烧着。 这些火焰灼烧着他们自己,也灼烧着李世民。 一行人进入府中后,女眷们都被带到后边的庭院去和王妃赏花,李秀宁同样前往,她不想参与这件事,众贵族女子簇拥着李秀宁,在这座王府中,李秀宁是唯一胜过长孙氏的人,她们二人就是众人的中心和焦点。 走进殿中后,洛玄夜自然而然的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除了李世民,他无论资历、功劳、爵位、官职、尊贵,都是诸人中的第一。 只要有他出现的场合,从来都不曾有人和他争,其余人各自按次做好,李世民从后堂布出,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道:“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坐在垫子上,让众人都平身,环视一周后叹息说道:“先饮酒,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实在是,唉。” 尉迟恭见状直接接话问道:“秦王,是不是小人又在陛下面前中伤您了,真是可恨!” 尉迟恭这个人胆大心细,虽然有些跋扈,但却不是真的没脑子,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李世民叹息道:“父皇又训斥了我,认为我行事专制,认为我不类他,真难啊,比在战场上还难。” 洛玄夜等人都默然无语,李渊之所以会认为李世民专制,是因为李世民经常顶撞李渊,这是为了回护属下。 “曾经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以为那已经是世上顶级的煎熬了。 还记得我们在河东和刘武周对峙吗? 两天不进食,三天不卸甲,士卒们都已经疲惫到极点了,我当时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不追,那不过就是一样随处可见的胜利,宋金刚还有机会收拢残部。 所以我一直追,一直追,最后一战收复了河东。 和王世充、窦建德大战的时候,多艰难啊,伱们都跟着我从那个时候走过来,还记得吧。 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付出了那么多代价,结果现在没想到啊,没有丝毫的好转,竟然比那个时候还要艰难了。” 说着李世民竟然直接泪目,其余文臣武将都回忆起当初的征战,那是他们都不愿意再回忆的过去。 “秦王,现在太子勾结了妖妃,在各方面打压您,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必须反击才行,让陛下看清谁才是真正适合做太子的人!” 夺嫡! 这是所有人都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国朝政务,在现在政令混乱的当下,想要做些什么也很难。 毕竟从来都不曾有一个王朝,臣子们要面对皇帝、太子、秦王三个命令,而且这三个命令的效力还差不多,谁的命令先到就听谁的,这种情况下,想要做事自然是非常难。 “谈何容易呢?太子没有犯什么过错,这正是陛下犹疑的原因。” 长孙无忌这几个智囊相互对视了几眼,而后缓缓说道:“太子怎么会不犯错呢? 微臣看太子凶相毕露,有谋逆之心,他将自己的属下安排在外州,还掌握兵权,之前还从外州抽调精锐进入东宫充实他的东宫卫率。 皇城脚下,他却有大批甲兵,他是要防着谁? 他是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想要造反又是想要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就不是李建成想不想造反的问题,而是他必须造反! 在这个信息不通畅的时代,让一个人造反是很简单的。 很多在后来人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事情,放在现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皇城传出的消息,到了边境的领军大将耳中,会变成什么样子,取决于传信的人。 汉朝的时候,废太子刘启,后来的九江厉王造反就是这样,刘彻并没有想要杀死他,但是传信的人想要他死,所以故意模糊的说了两句话,就逼的他造反,最后果然死去。 面对太子李建成和楚王李元吉的步步紧逼,难道李世民就一直被动挨打吗? 当然不是! 他虽然冲阵无敌,但却绝不是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武夫。 在玩弄政治,招揽人心,同样是一个高手,他是真正的六边形战士。 李世民打仗的时候,要么就不动,磨损对方的心智,要么就动若雷霆,一战就将对方彻底击溃,古代其他名将打仗,通常要许多场战争才能攻占一片土地,但李世民不一样,他一战就能达成目的。 在政斗上,他同样如此,要么不动,只要动,那就是一击必杀,他一直在各种布置,暗地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在东宫以及皇宫中,尤其如此。 如果要搞太子的话,他就会一击必杀,让太子再无翻身的余地! …… 时间走进武德六年,在政事上没有什么改变的李渊,开始对官制进入调整。 根据测算的星象,李渊首先对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做了一番调整。 诏书中将左右十二卫府都改了名称。 左右翊卫改为左右麒麟卫。 左右骁卫改为左右青龙卫。 左右武卫改为左右朱雀卫。 左右屯卫改为左右白虎卫。 左右侯卫改为左右玄武卫。 左右御卫改为左右苍龙卫。 这十二卫的大将军,都是正三品的高官,在大唐,三品高官基本上就是官职的顶点,如果没有其他际遇的话。 大将军之上,将原先的上将军改为大总管,为从二品的高官。 这十二卫在长安遥遥统率大唐数百个折冲府,基本上是武官的顶点。 还有左右千牛卫和左右羽林卫,直接对接皇帝,算是宫廷宿卫,是皇帝亲军,不统率府兵。 在大唐统一天下后,洛玄夜被任命为左羽林卫上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左羽林卫大总管,但此番改制后,他被撤职,身上负责宿卫宫廷的职责被拿掉了。 大概是因为他靠近李世民,李渊做出的调整。 他之前一直都是左骁卫大将军,现在又回到了旧部,李渊让他重新担任左青龙卫大总管,他是目前大唐十二卫中,唯一一个大总管。 除了军队之外,政治上,李渊彻底确定了三省六部制的名称,即尚书省,门下省和中书省。 李世民是尚书令,但不管事,宰相是尚书左右仆射,门下省的侍中,以及中书省的中书令,侍中和中书令通常都不是一位,而是两位,现在的大唐有六位宰相。 尚书省的六部尚书以及侍郎的权力也非常大,通过改变这些机构的名字,李渊向大唐的官吏彰显了自己的存在,以及对于大唐的影响力,在这个时代,确定正统是非常重要的,这是政治威望的重要来源。 李建成频繁的开始调动,试图削弱李世民的实力,而李世民则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机会,彻底断绝掉李建成的政治生命,完成夺嫡的大业。 能够完成废太子之事的,正如长孙无忌所说,必然是谋反之事,正常来说,想要坐实太子谋反是很难的,但针对李建成却不是如此。 因为李建成太急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战胜李世民,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比这个弟弟差,所以他留下的破绽太多。 李世民查到了李建成竟然在向边境将军运送铠甲以及武器! 这让他难以置信,不明白李建成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东宫太子勾结外藩,还参与到铠甲以及武器之事上。 这简直就是上赶着给自己送刀子! 李世民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但他要一击必杀,那就不能有丝毫的意外,除了去告发这件事,还要做后手准备。 阴云笼罩在长安上空! ———— 太子集团和秦王集团的冲突,始作俑者便是李渊,李氏皇族似乎有一种特质,与生俱来的残酷无情、深藏在血液中的不屈于下以及那种对感情的极致追求,共同构成了李氏皇族的复杂特性,这种特性甚至可以说主导了唐帝国的历史,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是这种血脉天赋的第一代,风起云涌。——《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玄奘讲法,世民多哀! 苍莽沙海,随风而起催迫人世,石柱林立,宛如刺破天穹的利剑,驼铃悠扬。 数十上百米高的崖峰上,处处石窟,石窟中神人环绕,有蛇身人首的天神,有散花的天女,有飞天的神女,有璎珞,有莲花,更多的则是宝相庄严的诸佛菩萨,护法金刚。 玄奘站在最大的石窟中,抬头望着这里最高大的佛。 这尊佛像高达六丈,这在佛教中是一个非常不凡的数字。 佛教修建的极度宝相庄严,站在佛像之下,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感受到佛像在俯视着你。 佛像上用鲜艳的颜色描摹着。 在佛教中,这据说是素王上皇天世尊的人间正身,万佛源头,处于生灭之间。 这是雕塑的艺术! 所以这尊佛像在任何地方,都位居正中,就如同素王上皇大天尊在道教中一样。 姬灵均是大菩萨,昭圣王是佛陀之一,还有许多从中原传进来的神灵都是护法金刚。 在玄奘看来,这尊佛像和真正的素王相比,不能说没有联系,只能说毫不相关。 但这问题不大,神话本就是口口相传的东西,对于神的形象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这世上除了文公外,没人见过真正的素王。 之所以来这里,玄奘是要看看,自己接下来最大的对手之一。 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文公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前往西域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万法宗主,万者之上,要一己之力把其他人都打趴下。 至于如何做到,那就有不同的方法。 此刻望着这些恢宏的建筑,玄奘放弃了最激进的办法。 佛教和道教都已经不仅仅是宗教,而是融入了文化和血液中,是凉州以西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彻底铲除不亚于挖掉肉,放干血。 数百年的发展,道佛都有一套自己的体系。 想要直接毁灭,那就只能发动宗教战争。 征服西域容易,将西域纳入统治容易,但毁灭西域,那是绝对不行的。 即便是鼎盛的中央王朝,也一定会失败,会拖垮在战争中。 况且没必要走到那种地步。 洛氏还不至于搞出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极端思想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走多重分身之道,玄奘最后望了一眼这尊素王上皇天世尊像。 一路向西,诵经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玄奘的坚持下,他只带了五十个敢战士以及十个灵兵西行。 因为灵兵无所谓,但敢战士是有家人的,一路西行万里,还要做那么重要的事,即便是最快,都要起码十几年见不到家人。 玄奘带走的,都是以后要在西域立业的人,都是族中对经文等方面有天赋的。 在前往西域的这一路上,玄奘有意识的开始锻炼自己有关于宗教方面的天赋。 在过去三十多年,他一直将自己往内政人才的方面引导,注重的是脚踏实地做事,所以他的狡言是偏低的。 现在既然要搞宗教方面,那辩经就是最重要的事之一。 他的天赋兑现的很快,尤其是狡言这一项能力,仅仅几個月的时间,就突破了90大关。 他才三十多岁,还没有达到人生的最巅峰,在进入西域后,他的属性已经达到了—— 【洛玄奘(曾用名:洛玄照): 权斗:82;治国:83;御人:84。 统率:73;武力:84;军略:78。 狡言:88→90;学术:93→94;魅力:95→96。】 玄奘在进入西域后,很快就展现出了他作为洛苏钦点洛氏宗教头子的天赋。 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强人极多,真是应了那句,真佛之下,有妖魔。 苍莽黄沙掩盖下,呼啸而来的强人,各种人都有。 玄奘穿着的服饰不是僧侣,也不是道袍,而是一种糅合了这些,再加上祭祀服的许多风格糅合起来花纹的衣裳。 相同的服饰能够强化一种认同。 在西域,僧人的地位不低,但实际上死的最多的就是僧人,因为僧人喜欢出游,强人可不会管这些信仰,经常会有僧人被截杀在道上。 玄奘很明显就是被当成了出游的僧人。 洛氏中的灵兵大部分都跟在洛苏身边,玄奘带来的灵兵还没有启动,依旧是雕像状态藏在玄奘身上。 敢战士是正常人类,在正常行军时,当然是不会穿戴甲胄的。 甲胄都放在车辆上,可能被当作了货物。 面对前来打劫他的杀气腾腾的强人,玄奘只想笑,好啊,现在就是验证自己所学到底有什么效果的时候了。 玄奘未曾让敢战士等人上前,他独行上前,舌灿莲花,然后给这些强人开始讲理。 “你们这些孽畜,还不速速跪下,聆听圣言。” 他的吼声宛如雷霆,如同丛林中的狮虎,震慑心神,这一刻,他仿佛自己回到了凛冬城! 那些强人纷纷跪倒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痛哭流涕,对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忏悔到了极点。 口称,“愿从法师教诲,愿诵玄门天经,弃恶从善,从此洗心革面,愿做法师门下走狗。” 玄奘手中持着木制权杖,重重击在这些人背上,口中呼道:“业火罪状,自此而消!” 玄奘手中的权杖是实木的,他又势大力沉,这一击下去,立刻就是肝胆破裂,就算是壮汉也顶不住这一击。 几乎立刻就毙命当场。 “罪孽太重!” 玄奘脸上带着和善表情,望着毙命在自己杖下的一些强人,剩下的人都跟着玄奘念诵经书。 有人活了下来,不住叩首。 玄奘觉得颇为不够爽利,他完全是单方面输出,这些人并不如何懂得道理:“你们这些人都不曾明白什么大道,只是些芸芸众生牛马罢了。” 玄奘现在想要遇到的,是那些能够和自己一战的人,他踏上露天的车,在太阳的照耀下,继续往西而去。 身后则传来不住叩首诵经的声音。 “上皇历十二万八千劫,每劫又有十二万八千载,一载无量量年,上皇先天而生,此所谓先有上皇后有天。” “上皇睁眼而有日月,呼气而有风云,发声而有雷霆,神躯一动山川尽显,思则造作羲娲,念则催诞太一。” 所谓经书,无非解决信徒的几个问题。 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 神在这个过程中又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神又有什么威能,即信徒为什么要信仰。 纵观世界神话,总是创世神话,然后是神之间的神话,以及神的神职。 最后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系,信徒如何去亲近神。 在这方面,佛教会诞生在天竺自然是有原因的,那片土地数学比较发达,天灾又很多,特殊的地理以及文化造就了,那里是真的能吹牛逼。 而能吹牛逼,在创造神话上就相当牛逼。 所以佛教能发明出那么多的大数,佛教里面的世界有那么多,恒河沙出现在佛教很正常。 但洛氏不一样,编故事而已,谁怕谁,我家有真神! 虽然这个真神实际上是家神,只管家族,不管外面,但外人又不知道,而且现在的素王,也不仅仅是家神,权能真的高的不可思议。 一个已经逝去一千多年的人,竟然还能重新降生在世上,这就是素王老祖的恐怖之处。 玄奘作为宗教大手子,写一本创世经书问题不大,不过这本经书,不能回流中原,否则就有些不好搞了。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应该是假的吧? 玄奘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貌似素王老祖真的有些太过于强。 道教和佛教讲究的是超脱。 道教就不用说了,天天想着成仙,佛教其实一样,想要成为佛,但玄奘自己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不可能。 洛氏有真神都成不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道佛玩到最后,只能说一句心诚则灵,要么就玩来世或者往生极乐。 但问题是,来世这种东西那是一定没有的。 至于往生极乐,无论是道教的东极大帝宫,还是佛教的西天极乐,这玩意都是假的,这世上唯一一个可能存在的极乐,就是素王的。 文公的出现证明真的有一个可以容纳亡者的世界,但能不能进入其中,玄奘也不太确定。 但至少比道佛纯骗要强的多。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其他人都打趴下,然后收编,让整个西域最后的终极信仰都落在他这里。 他为自己这个教派取名叫做——玄门。 当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脑海中时,他就感慨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 玄奘西行按下不表,长安城中,在李元吉的挑唆下,李建成对李世民的压制越来越严重。 在这之间发生了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那就是李元吉竟然想要直接杀死李世民。 而且是在李世民陪同李渊前往太子东宫的时候,李元吉安排了刀斧手,准备直接把李世民乱刀砍死。 李建成知道这件事后,李元吉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种事李元吉真的能干得出来。 李建成连忙阻止了李元吉说道:“父皇就在府中,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杀死秦王,这不是找死吗?” 李元吉很是生气的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大哥,我又何必要杀秦王呢?” 李元吉对李世民的恨意太深了,虽然李建成也不知道这种恨意从何而来。 更让李建成认为比较离谱的是,魏征竟然赞同这件事,他也直接和李建成说,让李建成早日对秦王动手,只要秦王一死,秦王府就是一盘散沙。 秦王府诸将的功勋虽然高,但官职不高。 秦王府现在之所以这么强势,就是因为秦王的威望,让天子也有些投鼠忌器。 但朝廷禁军终究是掌握在天子手中,如果秦王活着,凭借巨大的战功威望,还能和天子分庭抗礼。 如果秦王死了,那军队立刻就会将中立的脚步转向天子,秦王府就只能等死,最重要的是,秦王府实际上是没有继承人的。 秦王世子李承乾还太小了。 完全不可能继承李世民的任何政治遗产。 这让李建成也开始犹疑,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件听起来就非常不正常的事。 这让魏征觉得非常可惜,他已经好几次劝告李建成杀掉李世民,不要再犹豫。 但李建成一直都在犹豫,不听从魏征的建议,他所思考的和魏征不一样。 魏征是看到了秦王的巨大威胁,而后这种威胁难以解决。 正如一个月前,魏征对李建成谏言,“太子殿下,无论是削弱还是其他,但只要秦王不死,那事情就都没有结束。 因为秦王站在那里,就是权力,这种权力来自于他的功绩,这种权力来自于人心。 这种力量就是所谓的振臂一呼! 这种力量只有他自己能够毁掉,不是我们所能够毁掉的。 只要秦王不死,他一旦逃到山东,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刺史和县令就会依附他,他一封信可能就会让军队叛变。 太子殿下啊,难道您不知道您所遇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吗? 杀死秦王,未来的天子位就是您的!” 李建成认为魏征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反驳道:“孤是太子,孤本来就是正位,这世上从来只有皇子攻讦太子的,哪里有太子害怕而攻讦皇子的呢? 那岂不是孤失德,到了那个时候,怕不是才会给秦王机会。 只要孤不犯错误,这天下终究是孤的,秦王他又能做什么呢? 先生所说的那些,都有些太过于玄,秦王的确是有名望,但如果真的强大到那样的地步,现在又怎么会陷入下风呢?” 这话听的魏征是急的跳脚,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直接投靠秦王,他一定劝秦王,先下手为强,把太子和楚王都杀了。 他有些后悔帮助太子变得势力强起来,导致太子对秦王竟然会生出一丝轻视和怠慢。 李世民现在的处境的确是说不上好,他的陕东道大本营在山东洛阳。 但是他现在身在长安。 东宫有两千卫士,李建成还一直收揽勇士,这件事被李渊知道后,只不过是斥责了李建成,但李建成依旧在这么做。 李元吉府上也有亡命之徒,两个人加起来有三千多,在长安城有这么庞大的力量,已经相当的可怕。 秦王府只有八百武士,一旦打起来,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力,东宫卫士也都是精锐,不虚秦王府卫士。 李渊也在不断的压着李世民,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争斗的过程中,一直拉偏架,导致李世民很难受。 若不是中途突厥人入侵大唐,李渊不得不让李世民领兵出击的话,李世民简直差点就扛不住了。 大唐帝国的死敌突厥人,却成了李世民的救星,这可真是个笑话。 李世民默默忍受着这些事,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终于被他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为了不让太子和秦王再起起争端,李渊去避暑的时候,带着李世民离开,让李建成留在长安,李世民乘此机会,向李渊告道:“父皇,太子勾结外藩谋反!” 与此同时,派人和李建成说秦王告发他谋反,天子已经派人前来抓他,如果李建成慌张的话,很可能就会真的谋反,如果真的是那样,李世民会直接笑出声来。 就算是李建成不造反,但问题不大,李世民还有后手,那就是和李建成勾结的外藩,李世民知道这个将领是李建成用来对付自己的,这样的外援,李建成还有不少。 尤其是河北,李建成的很多人都在那里。 但这才好,这样等到那个将领杨文干造反的时候,才能把屎盆子扣在李建成头上。 这一环套一环,听起来很简单,但需要的布置却极多,李世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才达成这一切。 殿中烛火飘摇,殿中其他人都瑟瑟发抖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李渊苍老的面容中,满是痛苦和不解,但手中拿着李世民呈上来的关于李建成的信,他又该说什么呢? 他没想到会等来太子谋反,“秦王,你立刻派人去查这件事,不,将太子带到这里,朕要亲自询问他。 如果他真的参与了造反,秦王啊,朕这次真的要立你为太子了。” 李渊只觉自己喘气都有些难以喘息,李世民脸上带着悲痛之色,缓缓退出殿中,脸上再无表情,他回想过去的种种。 这次废掉太子的位置,大概就是结束了吧,杀掉元吉,将大哥流放,就让这场争端结束掉吧。 李世民对李建成不是特别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只要父皇认可了他,区区太子,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他有绝对的自信让太子的旧部都投奔他。 就像是在大唐统一天下的过程中,他招揽的群雄豪杰一样。 这些人大多数都曾经不是他的人,但现在却都对他忠心耿耿。 殿中的李渊深深的坐在垫子上,他心头有愤怒,是对太子建成的,他自认自己对李建成仁至义尽,到了现在还没有废掉建成的太子位。 为什么太子要造反呢?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会不会太子根本就没有想着造反呢? 太子李建成很懵逼的被带到了行宫,他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方面好奇自己和边将勾结的事情为什么会被秦王知晓,一方面他心头又有无尽的恐惧。 “父皇,儿子冤枉啊,我绝对没有想过造反!” 李建成知道现在没什么可说的,他只是一遍遍的磕着头,地上有鲜艳的血迹出现,他的额头上满是鲜血,上面带着灰尘,他一下下的叩首着,用一种决死的意志,向皇帝宣示着,他绝对没有造反。 李渊很快就心软了,他张了张嘴道:“秦王,或许这上面的消息是有一些误会,太子朕还是知道的,他仁厚慈孝,不可能会做出造反之事。” 很快杨文干真的举兵造反的事情就从边境传来,李建成如堕冰窖,他不明白为什么,杨文干是疯了吗? 但无论如何,刚刚有些相信太子的李渊,再次暴怒,将李建成软禁在宫中,转而和李世民说道:“秦王,杨文干造反就由你去领兵平定吧,此番回来,朕就册封你为太子。 建成失德,已经不适合担任大唐太子了,朕会将他封到蜀地或者江南,以后伱就让他当个富贵王吧。” 李渊的声音有些悲伤。 李世民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同意了这一点,只要他能正常上位太子,这些都不是问题。 等到李世民将这件事告知秦王府时,洛玄夜却说道:“秦王,平定区区杨文干,让我去就行了,你还是留在长安吧。” 洛玄夜是一种直觉,因为李渊不是一次拿太子晃点李世民了,在洛玄夜这里,李渊的话没有什么信用。 最后李世民踏上了平定杨文干的道路。 他前脚刚走,张尹二妃和裴寂这三人就开始给太子建成求情。 “陛下,太子本就是东宫正位,为什么要造反呢?而且他仁厚慈孝,又怎么会造陛下的反呢?” 这些言语如果不能让李渊动摇的话,那后面裴寂的一番话简直就是绝杀。 他直接把李渊一直以来想要掩盖的问题撕开了,“陛下,臣以为太子和秦王争斗之事,如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陛下您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武德五年的时候,如果不是突厥入侵,现在秦王或许已经是个闲人了。 当时您还说秦王是‘挟持着突厥人来威胁您’,臣还记得这番话。 既然如此,那您就是太子最大的靠山,如果没有您,或许现在太子早就已经不是秦王的对手。 太子造反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相当不合理的! 当时陛下您和秦王在长安外的行宫,区区杨文干难道真的能攻进长安吗? 就算是有心算无心,杨文干长驱直入,但真的能抓住陛下和秦王吗? 就算是能够夺下长安城,那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有陛下和秦王在,这大唐哪里不是长安呢? 太子的造反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太子的造反就算是夺取了长安城,也没有丝毫作用,他又没有对付您的可能,那太子为什么要造反呢? 臣斗胆说一句,太子就算是动手,那也是对秦王动手,怎么可能对陛下您动手呢? 还请陛下三思! 太子谋反之事,疑点重重,千万不要成为有心人的棋子,以免中了奸计!” 奸计自然由奸臣所出。 谁是奸臣,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奸臣自己跳出来了! 一个就是秦王,另一个就是秦王死党,周国公洛玄夜! 裴寂的分析实在是有理有据,让李渊不得不相信,他更加愤怒起来,秦王为了成为太子,竟然诬陷太子,这是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裴寂对李渊实在是过于熟悉,一看到李渊的神情,他就知道李渊听进去了,李建成这次没事了,自己又挫败了秦王的一次阴谋。 李渊和裴寂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所谓太子和秦王之间的“二府之争”,实际上完全是李世民和李渊之间的角力,一旦李建成失去了李渊的帮助,会在短短时间之内,被李世民所击溃。 杨文干的叛乱就像是一场笑话,如果不是现在天下初定,李渊担心还未曾收拾的人心,因为杨文干而再次波动的话,根本就用不到李世民上场。 李世民率领着军队根本就没什么打仗,见到秦王来到之后,杨文干手下的军士直接就把杨文干的脑袋砍掉送了过来。 如同巡游般平定了这一次叛乱后,李世民再次证明了自己在军队的威望,就兴致勃勃的返回长安去拿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 但是让他失望了。 李渊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他不仅仅没有给李世民太子之位,甚至还训斥了李世民不懂得孝悌之道,竟然告发自己的兄长,而且还是用一件并不正确的事。 杨文干造反和太子并没有关系。 李世民当然不服,他跪在大殿下,朗声道:“请陛下下法司,查验太子和杨文干造反是否有关。” 这话让李渊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是不可能把这件事张扬出去的,李世民这就是在公然对抗自己。 李渊深深地望了李世民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李世民走出皇宫,望着明明是白天,却黑暗宛如有野兽伏沉的皇宫,突然低声吼了一声。 天子的金口玉言,如何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废黜,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愿意将太子之位给我。 一个区区嫡长难道就真的重要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一切都能够有一个好结果,但就是不愿意,陛下啊,父亲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真的如同文公所说的那样。 你是担心我为太子,你将会失去权力吗? 难道我们父子间,竟然真的会因为权力而到这样疏远的地步吗? ———— 武德二年,太宗将攻刘武周,高祖曰:“我儿有太子相。” 武德四年,太宗欲东出,高祖勉励,曰:“若取中原,功难赏,储位可配。” 武德六年,突厥寇侵,高祖曰:“退突厥,当有东宫。” 武德七年,太宗平文干,高祖曰:“归来策东宫正位。” 高祖无信,太宗多哀。——《通鉴·唐纪》 (本章完) ------------ 第七章:父子冲突,玄夜重担。15号了,大伙求月票啊,后面我写个爽的 武德七年九月,大唐发生了不少重大的事务。 九月初七,大唐天子李渊下旨,撤销江南道行台编制。 调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原江南道尚书右仆射、姑苏郡王洛景成进京,担任民部尚书。 紧接着又下令调吴国夫人、原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苏州刺史进京担任礼部尚书。 杜伏威被任命为兵部侍郎。 明眼人都看出来李渊这是要削地方重中央了。 但一开始就动江南洛氏,这是让人没想到的,只有洛玄夜对秦王说,“天子知道我和妹妹亲如一家,他这不是不信任妹妹,而是……” 洛玄夜不说话了,李世民沉默,他知道,陛下这是担心姑苏郡王和吴国夫人会成为他的外藩助力,所以让他们进京为质。 李世民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将手搭在洛玄夜肩膀上,那只手依旧温热,洛玄夜却能感受到,在颤抖,曾经纵横战场神箭无敌的手,竟然在颤抖。 “青阳,我不会让你们失望,你相信我,我现在只不过还没有想清楚而已。” 洛玄夜将手搭在李世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盯着李世民的眼睛,绽放着无尽的光,“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所以这些年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无论什么结局,我都能接受,就算舍弃现在的一切,我们是君臣,是亲人,也是知己。” 李世民闻言直接流下泪来,泪水布满了脸颊,“青阳啊青阳,如果我有登临天下的一日,我要给你自古以来臣子最高的荣耀。” 在杨文干之事后,李世民和李建成间的争端就已经彻底白热化,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二人相争,大部分人保持中立,因为大部分人都没资格走进这个战场。 李建成和李元吉开始无所不用其极,洛玄凌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李世民身边,以防止有刺客,因为李元吉这个疯子,是真的能做出那种事,上一次是齐王李玄霸给李世民挡了灾,现在还卧床不起。 对此李渊只觉心烦意乱,他现在整个人都纠结到了极点,理智和感情,立秦王和立太子,让他烦躁,在杨文干事时,他的确是有了立秦王为太子的想法。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杨文干之事是秦王所为的话,那岂不是说,秦王已经可以控制东宫的人去做事? 那既然控制了东宫,会不会皇宫里面也有秦王的人? 在那一刻,李渊将自己放在了秦王李世民的对立面上。 恐惧,无所不在的恐惧,让李渊果断的否决了立秦王为太子的想法。 这个儿子太可怕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断绝掉李世民夺嫡的想法。 在经历了几年的盘桓后,武德七年,李渊终于下定了这个决心。 …… 从猎场返回秦王府的路上,众人议论着李世民从骏马上安稳落地的英姿,纷纷笑道:“秦王是如何知道今日太子和楚王要用未驯服烈马来伤您的?” 李世民回忆起一个人,既而笑道:“生死有命,又岂是他们的阴邪之术所能够干涉的。” 秦王府诸将都笑起来,仅仅是一句玩笑话,谁都未曾想到,竟然会闹到天子面前。 而且这句话已经变成了,“秦王说他有天命!” 为了整垮李世民,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疯狂中。 天命两个字刺痛了李渊。 他才是天子,天命应该是他所有,而且这种东西,怎么能自己去争取呢? “你怎么敢妄窥天命呢?” 李渊愤怒的在众人面前斥责李世民。 经历了杨文干之事,李世民已经明白,李渊是真的不想传太子位给自己了。 李世民一直想要通过正常进位太子,进而名正言顺的持有天下。 李世民跪在地上,他昂着头说道:“陛下,臣没有那么说过,这是构陷! 还请陛下告诉臣,是谁在构陷臣。” 李渊怒喝道:“够了!” 李世民毫不相让,同时大声道:“请陛下下法司查验,请陛下还臣清白!” 李渊气急,还想要说话,李世民却直接厉声道:“陛下,任由奸人构陷臣,您到底要做什么?” 太狂悖了! 臣子质问天子想要做什么? 经过这数百年没有洛氏在世的惯性,现在的君王,已经相当的乾纲独断,否则杨广这种人,早就被推翻了。 李渊不是那种一言堂的君主,但也不能容忍臣子这么公然挑衅自己,尤其这个臣子还真的有挑衅自己的威望。 李建成和李元吉望着这一幕,忍不住笑,这下秦王是真的难逃责罚了。 正好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这一张由天子、宰相、太子、楚王、后妃联合编制起来的网,终究还是将秦王这只猛虎牢牢困在网中。 他正要大声的呵斥李世民,就见到封德彝匆匆跑进殿中,脸上满是慌张,这成功的打断了李渊将要说出口的话。 “陛下,突厥颉利可汗联合突利可汗率领数十万大军寇侵,边关八百里告急!” 突厥人! 数十万大军! 李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突厥,大唐最大的边境威胁,虽然因为东西突厥的分裂,戎狄之盛没有汉末的时候强大,但依旧相当可怕。 关键是中原刚刚连年大战,正需要休养生息。 怎么办? 李渊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秦王身上。 这么多年他没有真正对秦王李世民动手,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是他终究顾念父子亲情,太子和秦王他一个都不想动。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大唐现在的军事压力还很大,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自废武功,将大唐战神废掉。 李渊很不愿意承认,但李世民就是他皇位的基石,是他手中不愿意打出,却每每必须打出去的王牌。 李渊这些年大封诸王,目的就是让皇族拱卫皇室,他是典型的只相信自己人。 他知道李靖有才能,但并不相信,在大唐,任何战争都是宗室担任行军大总管,然后搭配一个老将。 李世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嫡子,是自己人,他不可能把军权交到外人手里。 李渊缓缓收起刚才的愤怒神情,走上前去,将李世民扶起来,温声道:“突厥入侵,速速召群臣上殿,商议对策,二郎,来,你久经战阵,说说你的意见。” 李渊经典的“有事二郎,无事秦王”定律还在发威,李世民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感谢那些突然进攻大唐的突厥人,这已经是突厥人第二次挽救他。 每一次他在政治斗争下落入下风,不得不和李渊展开对抗时,突厥人就会适时的出现,给他刷上一层光辉的战绩,而后他的威望就会增长。 太子和李元吉简直咬碎了牙,这该死的突厥人,怎么每每在关键时刻都出现。 大唐和突厥间,尤其是上层,实际上没有多大仇恨,甚至和某些高层,关系还不错。 但私人关系当然不能代表国家间关系,突厥该打草谷打草谷,大唐该反击反击。 但私人关系的好处在于,在突厥和大唐间,实际上存在着一种颇为脆弱的互信。 两个互相不信任的国家,会时时刻刻用刀枪对准对方,不存在和谈的可能性,唯一的结果就是一方倒下。 而大唐和突厥间,只要能维持力量的均衡,就可以和谈。 随着群臣步入殿中,各自坐定,洛景成、洛玄镜身为六部尚书,自然参与了这一场会议。 洛玄夜和李秀宁结伴坐在李世民下首的位置。 就在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商议该要如何出兵的军事会议时,李渊直接抛出了一个相当炸裂的议题,那就是迁都。 “从武德元年起,长安因为距离突厥太近,突厥骑兵长驱直入就可以到达长安城下,导致我朝每每受到突厥威胁,朕以为长安不适宜作为帝都,应该往南迁都,在关中一线构建防御线,以阻挡突厥的入侵。” 李渊刚刚提出这个提议,李元吉就直接叫好道:“父皇英明,国家帝都却一直位于不安之中,天下惶然,万民还如何能安心各做其事,迁都势在必行。” 太子虽然没说话,但从表情就能够看得出,他也是赞同迁都的,等到迁了都,倒要看看秦王还怎么用突厥来挟持绑架朝廷。 大殿上一片寂静,群臣伱看看我,我看看你,封德彝、萧瑀、裴寂这些李渊旧臣都不说话。 政治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没人愿意去触李渊的霉头。 李秀宁想要说话,却被洛玄夜按住,低声说道:“有秦王在,不用担心,让他去说。” 洛景成和洛玄镜望着殿中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微微点头又摇头,又望向洛玄夜,见到洛玄夜微微摇头,二人便眼观鼻,耳观心,当作没听到。 李世民上前朗声道:“陛下,自古以来皆诸夏重,以临四方,素王之下,不意有二天子,颉利可汗,以苍天受命而称之,如今陛下登极天子,岂能容忍呢? 迁都劳民,戎狄逼迫便丢弃城池,放弃子民,古来未曾有耻辱到这般的天子和皇族。 暴隋尚且降服冬突厥,何以我大唐,承天受命却不能呢? 臣窃以为陛下之惶然,不妥,请陛下给臣以精兵,臣愿意率领大唐儿郎,退却突厥!” 李世民的话在殿中回荡,掷地有声,等到李世民一说完,洛玄夜立刻起身抱拳说道:“陛下,秦王所言极是,这世上哪里有中原王朝被戎狄所逼迫迁都的呢? 只有行将朽木,将要失去的天命的时候才会如此,如今我大唐正如煌煌大日,这个时候失去长安,将素王归墟之地让于戎狄,真可谓是,史书上洗刷不掉的耻辱。” 洛玄镜站起身,她穿着贵族女子的服饰,华贵至极,大唐女子的仕女服也开放,露出纤美的锁骨,白得耀眼,殿中的女子不多,她毋庸置疑是最美的那一个。 “陛下,这世上从未有不曾临阵便退却的天子,臣率江南群臣归顺大唐,是因为二京有王气,大唐据二京,当有天下,如今难道却要将西京沦落胡尘吗? 臣以为不妥,请陛下三思!” 李渊真的想要迁都吗? 未必。 他和李建成还是不一样的,迁都对李渊没什么好处,而且突厥人眼见就要兵临城下,现在迁都也晚了,真的只能劳民伤财。 但在和突厥人大战之外,另外寻找到一条道路,那必然是有可能的。 现在的唐朝,是真的不想打仗。 过去那些年的战争,让天下的水利措施都有了明显的破坏,人口也减少了许多,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这个时候和突厥开战,百害而无一利,打赢了也得不到什么,打输了那就有灭亡的危机。 …… 诏:以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为行军大元帅,楚王李元吉为行军副元帅,合十二路行军总管,并讨突厥。 …… 身为十二卫大将军的李世民,终于再次见到了大唐士卒。 这些跟随着他一路夺取了天下的士兵,状况很差。 让他很是忧虑,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唐士卒。 连年的战争,让士卒们的厌战情绪达到了顶峰,这是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当年姬昭东征也遇到了士卒厌战。 毕竟常年不能回家,一直精神紧绷的杀戮,谁都无法忍受这种压力。 人不是铁,不是机器,不是输入指令就会永远工作下去。 即便是有战利品和功勋赏赐,也挡不住这种厌战情绪。 更雪上加霜的是,伴随着天下一统,军队的作用逐渐减少,军队待遇是一定会下降的,这就更加让士卒们的战力和意志下降。 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钱不能都供给军队,国内的赈灾、修建水利等安定天下的问题,同样极其重要。 但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抵御突厥人吗? 李世民有些担心。 他所面临的挑战还不仅仅是这些。 洛玄夜更是直接说道:“秦王,楚王不能信任,尤其是不能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一定会故意搞砸的。” 李世民叹息着点点头,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李元吉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和他合作的心思,李元吉只想看他的笑话,看他这个大唐第一战神的失败,然后挫伤他的威望。 大军还没有出征,行军大元帅和行军副元帅之间的矛盾就已经这么大,谁能不为前景而担忧呢? 李渊亲自给李世民践行,在过去的每一场统一天下的战争中,李世民总是意气风发的喝下践行酒,然后带着大唐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最后赢取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但现在他却见不到。 他只见到翩然的落叶在秋风中起舞,他只见到片片金黄堆积成软绵的叶堆,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幅深秋的画卷,恰好应和了他此刻的心情,萧瑟秋风,凄凉至极。 他回身望向长安,思绪缥缈间,但见他父皇身后的朱楼飞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坊市中商贾云集,那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现在身处在黑暗中,他的脚下是一座独木桥,四面都是黑暗,只有最前方有一点点的亮光,隐隐约约给他照开了前路。 从王世充和窦建德被他击败之后,李世民太久没有畅快的笑过了。 李世民只能不住念着一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离开长安,去见见那位突厥的可汗,让他退兵! …… 李世民离开后,洛玄夜就返回了长安,是的,这一次前往征讨突厥,并没有洛玄夜,这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传言说是李渊对洛玄夜另有重用。 洛玄镜来到平阳公主府,兄妹二人在叙旧时,洛玄镜问起有关于太子和秦王之事,说道:“五哥,我和夫君想要和秦王结亲,不知道五哥是否可以为之说和。” 正常来说,洛玄镜想要和李世民结亲的话,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在李世民现在比较艰难的时候,洛玄镜和洛景成这种实力外援,正是他需要的。 毕竟李世民的大本营在洛阳,李世民心中是有如果事有不逮就逃往洛阳,和长安分庭抗礼的准备,到了那个时候,作为钱粮重地的苏州就比较重要。 洛玄夜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秦王现在只有的嫡长女李丽质配给了为兄的长子,秦王曾经答应过小六,要嫁一个女儿给他的儿子。 但如今,秦王的第二个嫡女还没能出生,小六的儿子也没能生下,秦王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有女儿,这结亲的事情,有些难了。” 这是一个相当尴尬又现实的问题,想要结亲很正常。 但李世民还好说,长孙氏又不能无限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女儿让洛氏求娶。 其实娶庶女的问题也不大,洛氏不看重这个,以前娶得很多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但既然是联姻,那李世民对公主的重视程度是非常重要的。 长孙氏的女儿,当然就位于第一列。 而且娶长孙氏的女儿,也是因为长孙氏这个人优秀,她的女儿一般不会差。 洛玄镜思索了一下后对李秀宁说道:“还得请公主帮妹妹参谋一下,看看应该娶哪一个公主,或者娶哪一个贵女,这长安城,妹妹对这些人家,终究是有些不太熟悉。” 李秀宁笑道:“些许小事且包在我的身上,不过阿镜,你为何不为你的儿子求娶我的女儿呢?” 洛玄镜和洛玄夜异口同声道:“祖训有言,圣痕者不嫁娶,圣痕一体,便如一家,又岂能嫁娶呢?” 李秀宁恍然,知道是自己对洛氏内部的一些规矩不明白了。 几人又闲聊几句后,洛玄夜微微皱眉问道:“五哥,此番秦王出征,陛下不让你随军,说对你另有重用,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洛玄夜沉下脸来道:“陛下知道我是秦王死党,所以不愿意让我随军。 这其中肯定是有事,但他是君父,只要不触碰底线,那就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而且陛下还不至于对我太过分。” 李秀宁沉声道:“放心,有我在,夫君还不至于出什么事,而且我们终究不是二郎,父皇不会对付我们夫妻二人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天子到底要让洛玄夜做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一项对洛玄夜的新任命,从尚书省传了出来。 岭南有土著造反,频繁攻击周围州县,李渊派洛玄夜担任岭南道行军大总管,领广州、冈州、韶州、循州、潮州、康州、端州、新洲、封州等岭南数十州军事。 又诏令,平定岭南道动乱后,洛玄夜担任岭南道监察使,广州都督,广州刺史,镇抚岭南。 这项任命就很难以评价。 岭南道行军大总管这没什么说的,一方主帅,其余各总管都要受他的节制,整个岭南平叛最高的权力都在他这里。 李渊没给洛玄夜上面添一个李氏宗王,这证明他是真的相信洛玄夜。 但谁信李渊真的想要让洛玄夜去平乱谁傻! 后面的任命,一共是三个官职,岭南道监察使,这个职位在汉武帝时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刺史,这就是一个监督官员的官职,州县二级制度肯定是难以管理的,所以出现了监察使。 大唐现在虽然是道—州—县三级体制,但从行政上是州县二级,道这一级很虚,只有监察权,还没有经历废史立牧的大唐,在州这一级别上,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洛玄夜的第二个官职,广州都督。 在大唐建立后,有这么几个位置比较特殊。 龙兴之地太原,现在叫做并州,同时也是抵御突厥的第一道防线。 号称天府的益州,也就是关中的粮仓。 以前的江陵,也就是现在的荆州,控制长江的重要所在。 以及长江以北的扬州,虽然现在残破,但有大运河在,再加上出于压制长江以南建业旧地的需要,扬州正在恢复。 这四个州,唐廷在这里设置了大都督,这是一个相当高级别的官职,级别相当于尚书左右仆射、十六卫大总管,是从二品。 在这之上的只有李世民身上的尚书令和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其他官职都在这之下! 可想而知这个职位的恐怖! 现在的大唐,太子和秦王就不用多说,李元吉挂着荆州大都督,李玄霸挂着益州大都督,李秀宁挂着并州大都督,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个官职是给皇子们用的。 在大都督之下,就是都督,这是一个典型的武官,掌管军事,但不是只管那一个州的军事,比如苏州都督,他所掌管的是整个江左吴越故地的军事,其余各州的军事都由苏州都督府来管辖。 洛玄夜身上的广州都督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个官职一挂,他就能常态调动岭南道一半的兵力,虽然岭南道的兵力本来也就几千人,但这也相当了不得。 最后一个官职广州刺史,则是一个政务官,掌管广州一地的政务,单纯的这个官职还不算是什么,毕竟现在的广州还没有海洋经济,属于穷乡僻壤。 广州是典型的下州,广州刺史也就相当于一个正四品下的官职而已。 洛玄夜可是从二品的左青龙卫大总管,是看不上这么一个官职的,但广州刺史加广州都督,再加上江南道监察使。 政务、军权、监察,操持在一个人的手上,洛玄夜在岭南,让谁死,谁就要死。 从这方面来看,李渊似乎是真的想要让洛玄夜前往岭南做一番大事,镇抚边疆,以免生乱。 但洛玄夜不这么认为,大部分人都不这么认为,“陛下这是要将我调出长安,他认为我和秦王待在一起不好,所以将我调的远远的,不要在长安出现,不要出现在秦王和太子身边。” 很快李秀宁就得到了风声,皱眉寒声道:“夫君,是有人密报你挑唆太子和秦王的关系,于是父皇才生出了调动你离开的心思。” 一听这话,洛玄夜忍不住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陛下,只不过是调走我,而且是这么荣耀的调走我。” 李秀宁思索了一下后说道:“我去劝劝父皇,让他收回成命。” 洛玄夜淡淡道:“陛下不会收回的,至少现在不会收回来。” 换做其他人,哪怕是洛玄凌,李渊直接就杀了。 但洛玄夜毕竟是特殊的,曾经的那些记忆在李渊脑海中闪过,文公好多年没有出现了,但李渊依旧忘记不了那个如同神圣一样的人。 他很想让文公给他一些意见,最好是支持他的做法。 …… 在李世民出征后,洛玄夜也踏上了自己的征途,但他眼中有炽热的火光,从深寒的眼底溅射而出。 陛下! 即便是让我离开,一切也不会停下。 军旗漫卷,洛玄夜一路往岭南而去,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一辆马车慢慢悠悠,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长安,马车中有个人。 是洛苏。 ————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此所谓取天下之主,尽作威福,至唐则不然,高祖以太宗持剑,太阿倒持,授太宗以柄,焉有幸日?——《通鉴·唐纪》 (本章完) ------------ 第八章:洛苏李渊,李世民明心见性! 洛苏来到长安,是为了即将发生的大事,这世上的许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洛玄夜被调走,就是这么一件事。 洛苏想要见一见李渊。 他许多年都不曾见过李渊了。 在一切的最后,他准备给李渊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 李世民不愿意和突厥开战。 内有李元吉虎视眈眈,外有大唐政局的不稳,在内外交困中的他,并不愿意和来势汹汹的突厥连天大战一番。 他借用自己和突利可汗良好的私人关系,利用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间的嫌隙,单枪匹马,单刀赴会,在突厥人之前,成功让突厥人退兵。 不费一兵一卒,没有伤亡,只付出了金银布帛就让突厥人北归。 这对于李世民来说,无疑是又一次的胜利,但对于李元吉和太子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对于李渊来说,突厥人的退走,毋庸置疑是值得开心的,之前对李世民的怒气,也消散一空,又变的父慈子孝起来。 我这儿子是真能干啊。 李世民一回到长安,就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洛玄夜竟然被皇帝派到了岭南!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如同断掉了他的一条臂膀。 在李世民的庆功宴上,他问李渊道:“陛下,区区岭南,如何值得让周国公前往呢? 此番虽然退却了突厥人,但臣以为,这些突厥人随时会卷土重来,周国公是我大唐第一将,攻坚执锐天下无双,日后少不得周国公冲锋陷阵。 臣以为应当将周国公召回,至于岭南,淮安王、沮阳王、河间王等宗室诸王都有才能,可以独当一面,又是我李氏至亲,臣以为都可以胜任。” 把洛玄夜搞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李世民心中都更有底气,但李渊下定的决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况且在李渊身边还时时有人吹风,李世民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他面前说,“秦王本就因为功劳大而倨傲,失去了作为臣子的敬畏,现在又立下大功,想必更是无法无天了。” 李渊老了。 他年轻时尚且算得上有作为,现在老了之后,被女人和臣子在耳边一哄,就基本上没有自己的主见了。 他的脾气也变得敏感多疑,就像是每一个畏惧死亡的老年君王一样。 李世民是他的儿子,他又重视亲情,所以他强行克制着,否则按照他对李靖、窦建德那些人的杀伐果断,的确早就动手了。 不得不说,李渊和李世民间是真的有很深感情的。 李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世民的要求,李建成笑着说道:“此番秦王为我大唐安危立下大功,为兄甚是欣喜,太子妃在府中为秦王布下了酒宴,父皇,我李氏有秦王,这是李氏之福啊。” 李渊闻言很高兴,他有些醉醺醺的,突然觉得太子和秦王之间也不是不能和平相处,现在建成就很有兄长的模样。 “好好好。” 李渊有些晕晕乎乎的笑道:“你们兄弟间,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大唐开国,就是父子、兄弟、姻亲、故旧,不要忘记这些东西啊。” 李渊这么说,而且太子和秦王又没有彻底撕破脸,太子给李世民举行庆功宴,无论如何,李世民都没有不去的道理,除非李世民已经准备好掀桌子了。 “多谢太子和太子妃了,我会准备去赴宴的。” 庆功宴就在一片还算是和睦的氛围中落下,李世民乘坐马车返回秦王府,然后他收到了来自洛玄夜的信件。 “见信如面。 我留下这封信,你打开的时候,想必已经夺取了对突厥的胜利,我相信你总是会胜利。 我被调往岭南,是为了什么,想必你是明白的,这或许是一个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 从晋阳起兵开始,我们不曾分离过,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我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走到最后。 但如果你真的有想法,给我一封信。 关山万里,我会回到你的身边,我拿着矛,你持弓,我们会再创造最后的胜利。 我愿意赌上一切。 还记得那一篇《威凤赋》吗? 敢在洛氏面前,敢在文公老祖的面前用凤凰来比喻自己,伱是我见过的第一個人。 你是能济世安民的二郎,我在千万里之外等着你。 文公曾笑着说不如以后给你起个诨名叫做‘二凤’,真好听,愿你扬翼四海,振作八荒。” 信中并没有写什么关键的东西,但这封信却如同一汪清泉,灌注进李世民心中,他是个无比强大的人,也是个非常需要精神力量的人。 从这封信中,李世民仿佛能够看到洛玄夜挑灯坐在书桌前,沉思着该要写些什么,最后舍弃了那些劝告的言语,只写了自己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对亲人、对朋友的担忧,以及那种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之意。 只要李世民一封信,关山万里,洛玄夜愿意回来。 没有天子的命令,擅自离开岭南道,回到长安参与一场政变,如果李世民失败,洛玄夜会死。 但他义无反顾。 李世民满含热泪的将信放在怀中,想了想,还是烧掉,这封信对洛玄夜不好。 对于李世民要去东宫赴宴,秦王府的每一个人都反对,如果单纯是李建成还好,但有李元吉那个疯子在,万一直接对李世民下手怎么办。 但众人又都知道,李世民不能不去。 李世民更是知道,李元吉真的准备搞些小动作,他在李元吉府上有一个没有人想得到的内应,这个内应绝对不会传递假消息。 “秦王,我陪您去。” 洛玄凌不仅仅是秦王府的卫士统领,同样也是李世民的贴身护卫,他决定跟着李世民去,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还能带着秦王逃命。 在东宫里面,就算是李元吉搞小动作,也不敢太过于肆无忌惮,毕竟李建成又不是傻子。 就在这种忧心忡忡的氛围中,李世民进东宫赴宴。 …… 几乎没有任何人想到,在皇宫中,洛苏竟然在这里,李渊望着面前的文公,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又有一丝欣喜。 “还请文公教我。” 李渊只说了这四个字,他知道根本就不需要他长篇大论去说什么,文公知道他想要知道的。 洛苏笑着望着李渊,暗自感慨,这开国君王,真是…… “大唐天子,从长安到西域,有五千里,从长安到辽东,又有五千里,但是汉朝却能够统治这么广袤的土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李渊说话,洛苏就说道:“因为大汉实际上没有真的统治西域,那里是西域都护府在统领,相当于另外一个政治中心,辽东是一样的道理,有一座辽东都护府,在蓟城有一个政治中心,压制辽东。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应该已经感受到,朝廷直接统治州县是做不到的,你一天处理政务的时间只有不到五个时辰,仅仅听两百个州的刺史汇报本地情况都来不及,更不用说还要无数其他事务。 于是你在州上设置了道,就如同汉朝在郡上面设置了州一样,这是必然的结局,你也知道,这会让你的权力有一些减少,毕竟你不给下面人权力,你就不可能让他们能够管理当地。” 李渊一向知道文公对政治权利的本质清楚到极点,他静静听着,洛苏转而道:“现在大唐基本上统一了中原,但你想过以后的大唐吗? 广袤的辽东、河套、草原以及西域,甚至更大的疆域和国土,你说将政治中心设置在哪里才能够顾及呢? 你说征讨辽东国的时候,你也要学隋炀帝那样做吗?” 李渊隐隐约约似乎知道了文公想要说什么,这么大的大唐,未来或许更大的大唐,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 但真的能共存吗? 洛苏又笑着说道:“今天秦王是不是去东宫了?天子,你怎么敢让秦王去东宫的,还是你心里真的不把秦王放在心里。” 李渊闻言宛如被刺激到的野兽,几乎瞬间汗毛战栗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洛苏,有些紧张的问道:“文公,你说什么?” 洛苏收起笑容,离开殿中,边走边道:“你又何必问我呢?” 李渊只觉眼前一黑,他不想让李建成就这么黯然下台,但不代表他能够容忍李世民被伤害! 他是不想见到兄弟相残的,他立刻派人前往东宫。 …… 李建成自然是不敢让李世民死在东宫的,所以他在酒中下的毒,属于非常轻微的,可能会让李世民身体受到伤害,但又不会直接死。 洛玄凌感受着胃部的绞痛,低声吼道:“秦王,这酒中果然有毒,但毒性不会立刻致死,我们必须立刻走,离开这里,否则就走不了了。” 李世民嘴角也有一丝鲜血,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这里,见到这一幕,李建成和李元吉知道功成,又不好阻拦,于是任由李世民离开,刚出东宫,李世民和洛玄凌就同时吐了一口血,李世民上了马车,二人靠在一起,“青玉,多亏了你,如果我全部喝下去……” 洛玄凌预估最差都要卧床几个月,这还是李世民现在身体好,如果是身体不好的,比如李建成,可能不久就会死。 发生在东宫的事情在李渊刻意的调查下,自然没有瞒住了,很久就有一道旨意颁下,“秦王不胜酒力,日后不允许再宴请秦王喝酒。” 这道旨意几乎是赤裸裸的指向了太子,这让李建成提心吊胆了很久,但见到李渊没有再继续追究,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李渊对他这件事有多失望,两个儿子之间的争端已经到了现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中,一个诬陷太子造反,一个竟然在酒中下毒,李渊知道再不处理,真的就不可挽回了。 他回想起洛苏对他的种种暗示,思来想去,将李世民召进宫中。 李世民已经对李渊基本上绝望了,直到现在李渊都不曾处罚李建成,现在又把他召进宫中。 李世民跪在殿中,略有些昏暗的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陛下,臣有一些话想说。” 李渊没想到李世民会直接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望着李世民的面容,心中一软,叹息道:“二郎,你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李世民先是一叩首,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缓缓说道:“陛下,臣是您的儿子。 这些年来,臣一直在为大唐而战,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做越错,越做越让父皇厌恶。 世民世民,济世安民。 这是父皇您为我改的名字啊! 现在儿子真的有了济世安民的能力,为什么您却这么不开心呢? 当初在晋阳时,儿子从万军丛中将您救出,我们父子齐上阵,当时您称赞我是李氏的麒麟。 后来儿子一次次的立功,父亲您称赞儿子,说要立我为太子,说建立大唐,我功劳最大,我都很开心。 因为您是我的父亲,在母亲死后,您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您经常说大唐是我们父子兵打下来的,是姻亲故旧给我们建立起来的,当初我们能够一起共患难,但现在大唐建立了,您成为了天子,得到了天命,为什么我们却疏远了? 母亲去世的早,没能见到今天这一幕,我时常为此而忧伤,如果母亲见到现在父子兄弟走到这一步,该有多伤心呢? 我去东宫赴宴,最后却中毒离开,楚王多次构陷我,这不是对待兄弟的态度。 父亲,我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您不清楚吗? 我从未主动出手针对过楚王和太子,这难道还不够吗? 到底要我做些什么,才能够让我安全呢? 我为大唐建立的功勋,现在却成为了射向了我的利箭,却成为了我的催命符,父亲啊,这难道是我的过错吗?” 说着李世民直接失声痛哭起来,他哭着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愈发的坚定,“父亲啊,这不是我要的结局,这不是我该有的结局!” 李渊听着听着也愈发的愧疚起来,自己对这个次子的确是亏待许多,他上前抱住李世民,李世民有些意外,同样反手抱住李渊,父子二人竟然在大殿中相拥哭泣起来。 李渊想了想后说道:“二郎,你不能留在长安了,去洛阳吧,以后都别在回来,不见面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李世民今天来,完全就是为了抒发一番自己的感情,他已经基本上下定了决心,却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个意外的收获。 “父亲。” 李渊沉声说道:“你去洛阳,你去建立皇帝的行宫,使用天子的礼仪和器具,除了诸夏天子不能给你之外,以后你也是大唐的皇帝。 以后大唐有一个天子,两个皇帝,长安一个,洛阳一个。 你的帝国就按照陕东道大行台的区域。 你到了洛阳当皇帝,以后要负责征讨辽东,还要配合长安征讨冬突厥,能不能做到?” 李渊这番话听的李世民一愣一愣的,一个国家两个皇帝? 在乱世的时候,诸夏曾经有过五个皇帝,虽然那是五个国家,但貌似问题也不算是大,皇帝还是要听天子的命令,至少名义上听。 去洛阳建立皇帝行宫,这天大的好事,李世民不答应就是傻,只要他去了洛阳,他就天下无敌。 他几乎立刻说道:“父亲,儿子自然愿意,但唯独担忧的是,以后再不能见到父亲了。” 李渊抚摸着李世民的头柔声道:“洛阳距离长安不过千里,以后我会去看你的,只要你们兄弟能够和睦,我就放心了。” …… 洛苏离开皇宫后,洛玄星便问道:“老祖宗,您在宫中是暗示天子将大唐分成两部分吗? 长安和洛阳是不是太近了,这么分的话,会不会出现问题?” 洛苏闻言有些奇怪道:“按照我的规划,一个政治中心终究会出问题的,但为什么要按照长安和洛阳分? 这两个政治中心离得太近,基本上可以算作一个。 以现在的大唐来看,最好就是把李建成封到河北去,让他去对抗辽东国,建立东大唐帝国,然后李世民一路往北往西而去,去创造无上的功业。” 洛玄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老祖宗,我觉得您应该和天子说清楚一些。” 洛苏闻言却望了洛玄星一眼,而后淡淡道:“我只给选择,不给答案,就算是我告诉他答案,李渊这个人也会出问题。 这就是不杰出的君王最大的问题。 李渊会自己推导出一个答案,他无数次都能够得出答案,但最后弃之如履,这次他会改变吗?” 洛玄星一听就知道洛苏不看好,“那我们进宫是为什么呢?” 洛苏笑了笑道:“总该给李渊一个选择,也算是我们当初相遇的一份缘分,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会是一个对未来比较重要的事。” 洛玄星又问道:“您说要秦王炼心,您觉得他现在如何了?” 洛苏的声音飘忽不定,似远似近,“他已经下定决心,只剩下一个让他可以合理的原谅自己的理由,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在等待这个理由,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一个能够克制自己的、讲道理的君王,真是天下的大幸!” …… 李世民满脸振奋的离开皇宫,洛玄凌等在车外,见到李世民出现后立刻迎上来低声说道:“秦王,老祖宗来过这里。” 李世民一震,连忙四处看看,而后低声问道:“你是说,皇宫?” 洛玄凌点了点头,非常确定的说道:“没错,就是皇宫,老祖宗进去过。” 李世民立刻就知道李渊为什么召见自己,为什么会让自己去洛阳了,原来是文公来到了这里,见过了父皇。 等到李世民回到秦王府将这件事告知秦王府诸将时,几乎所有人都无比的振奋,那可是真正的皇帝啊。 即便不是天子,但皇帝已经可以封王封公封侯,这不就是当年周王朝时期的国主,完全拥有自主的权力。 最重要的是,终于能够离开长安这座泥潭了。 李世民沉声道:“事不宜迟,速速收拾,等旨意一下来,我们立刻就走,以免出现什么变故。” 众人都知道这件事实在是过于离谱,很可能会出现变故,太子和楚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过去有好几次事就是被太子和楚王联合着后妃搅和黄了,这次很有可能同样出现这种变故。 李世民心中很清楚这一点,他望着那一弯清流月,心中只有无比的坚定,他在长安城有了许多的布置,如果这次不能前往洛阳的话,他…… 大哥,四弟,让我去洛阳吧。 让我去洛阳吧。 或许是听到了李世民的心声,两个人同时说道:不许! 刚刚得知李渊想要让李世民去洛阳的时候,李建成和李元吉差点没吓得昏过去,李元吉完全不给李建成面子说道:“大哥,长安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秦王尚且能够和我们斗的不分上下,如果秦王去了洛阳,那我们怎么办? 那就如同虎入群山,龙腾四海,再也束缚不住了,如果日后父皇宾天,东西开战的话,我们绝对不可能是秦王的对手。” 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还不够强烈,李元吉又说了一遍,而且是重重的说道:“我们绝对不是秦王的对手!” “我知道!” 李建成有些不高兴的看了李元吉一眼,这用他说吗? 李世民是大唐战神,除了能以一万破四十万的李靖之外,其他人都曾经跟着李世民后面捡战绩,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那也不是盖的,李建成很担心自己一声令下,结果军队投降李世民。 “绝对不能让秦王去洛阳,我们去宫中求父皇,难道他不担心长安和洛阳大战吗? 难道他不担心刚刚平定的天下又燃起战火吗? 难道他就不担心我们兄弟二人吗? 去找张婕妤和尹德妃,还有裴寂,父皇年老,很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只要我们将未来描述的惨一些,父皇会站在我们这边。” 李建成和李元吉实在是太清楚这一点了,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们两个人能够占据上风,就是因为李渊太过于优柔寡断,太过于耳根软,所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立李世民为太子。 …… 除了李渊自己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李渊有清醒的认知,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操纵他的行动。 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的命令是绝对的,但他真的能使用这份权力吗? 不一定! 靠近天子的人,只要能够操纵天子,就能够窃取属于天子的权力,李渊在张婕妤和尹德妃的身上,再次将自己的权力交了出去。 李世民前往洛阳被紧急叫停,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李世民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抬眼望了望天,微微感慨着,怎么天下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呢? 他想要找房玄龄和杜如晦,但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秦王府。 下一步就是将秦王府的诸将都调离,然后一个个的坑死,打仗的时候死人很正常,李世民甚至都能够想到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手段。 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心中有无尽的痛苦,却又异常的平静,他现在要看看自己的好大哥,到底要对自己再做些什么。 能不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招数,如果没有的话,那可就太过于无趣了。 “文公,这就是你想要让我经历的吗?我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一定是的,因为我现在心中无比的平静,我将会是正义的那个人。” …… 在一个阴云密布,即将暴雨倾盆的午后,一辆马车却从长安外疾驰而来,带着些许的尘土,然后直接进入了秦王府中。 车帘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出,俊朗非凡,正是洛玄夜! 李世民直接一把抱住他,眼泪落下,不曾说话,洛玄夜同样轻拍李世民后背。 仿佛是在回应当初的那一句话。 关山万里,只要你一封信,我就回来! 这是我的承诺! ———— 上每岁赐玄夜者,倍于诸亲王,有司奏之,于礼不和。 上乃敕曰:“周郡王公忠体国,自古鲜有,故朕爱之。” 殿上又对群臣曰:“周郡王天资高卓,礼乐射御无不精妙,懿德美行,朕不表之,何以大行于世,人何以尽知。” 及朝会后,上又慨然曰:“朕在潜邸时,周郡王曰:‘关山万里,有言乃还!’ 朕深念之。 朕实知不妥,然心绪至此,不能制也。 众卿所奏亦无过,朕当着私库以赐,众卿切勿再奏。” 时人谓玄夜,“郡王何不辞也?” 玄夜正曰:“陛下赐之,乃念旧日情谊,我亦念之,天下纷纷,有此念,幸也,何以辞之? 但当为陛下尽忠而已。” 上悦,有司乃止,恩宠若旧,愈盛。——《唐书·周郡王玄夜世家》 (本章完) ------------ 玄武门前剧情走向 本卷第一章李世民封天策上将,第二章写河北情况,第三章写洛玄奘,第四章写洛氏收获。 第五章到第七章,写玄武门前,就三章铺垫! 好多读者催我,让我赶紧跳到玄武门,我人傻了,我左看右看就三章,我还以为我写了三十章铺垫呢。 还有几个人教我写书,我还没写呢,就开始教训我,太离谱了,不忠不孝都给我扣上了。 感谢默默支持我的读者,这两卷的追读都非常好,我会稳步按照节奏推进,明天就玄武门。 另外,我必须声明,我从来没有因为催更禁言过,我脑子又没问题。 除了那种骂人的不说了,我大部分禁言的都是贬低我,喷我剧情,然后试图教我写书的,太离谱了,什么角度都有。 你想黑我就黑,但不要误导别人。 还有人喷我写千年世家的,更离谱,那么多写皇帝的,我就写个世家而已。 我单章发在这里,肯定又要挨喷,又有人会截图,但我性格就这样。 我不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没有情绪,写出来的就是一坨。 现在想想就该让刘备三兴大汉的,我这么喜欢刘备,可惜了。 今天这个酣畅淋漓的单章一写,真爽,明天又能好好写书了。 ………… 第八章今天的内容,本来应该是李世民感动李渊,洛苏出现,告诉李渊,一個王朝管不了大唐这么大的地盘,然后传给李世民诸夏天子位以及西大唐帝国皇帝位,把河北封给李建成,让他当东大唐帝国皇帝,彻底把天子构建在皇帝之上。 但这三天我被一些不知道是李建成这位网庙十哲的粉丝,还是一些认同李世民开坏头的粉丝评论的恶心坏了,主要就是那些教训我的,真恶心啊,本来开开玩笑,不走玄武门,不是大唐人,现在看来不写玄武门不行了。 不过不用担心因为这个剧情后面有什么大变动,李建成这种垃圾小虾米,不影响二凤,也影响不了我后续的走向。 ………… 所有喜欢二凤,喜欢大唐的读者,我们走进昭昭有唐,从一场没有一丝错误,完全正确的玄武门,干掉那个垃圾李建成和李元吉开始。 现在即将站在你面前的是——蒙素王恩典,全诸夏人的天子,草原的天可汗,西域素王信仰庇佑者,大唐帝国第一皇帝李世民! ------------ 第九章:玄武门!(12000字,手指都冒火花了,求月票!) 在此时,京城酝酿着巨变,已经是许多人所知晓,太子和秦王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已经是人尽皆知! 李世民在拉拢许多人,自然不可能做的完全无缺。 这段时间秦王府经历的事太多,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被调走。 这两个智慧高绝的人在被调走前,望着李世民的眼神中,有什么呢? 期许。 房玄龄和杜如晦说道:“秦王,如今您和太子间就像是水火一样,已经根本就不可能有共存的那一日,如果不及时动手,现在被调走的是我们,以后遭殃的却是您啊。” 秦王府中被调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甚至就连程知节、秦叔宝这些人也多有被调离外州的,这是为了斩断李世民的羽翼。 最大的一次外调就是洛玄夜,洛玄夜从晋阳起兵的时候,就在禁军中担任大将军,十年下来,根基极深,犹如老树之根,盘根错节,在禁军中的威望也极高,李世民在禁军中一半根基都在洛玄夜手中。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一起劝李世民,但是李世民却不说话,最后三人都失望离开,这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李世民。 但洛玄夜一回来,长孙无忌就知道李世民在等什么。 原来如此! 秦王不可能坑洛玄夜,既然洛玄夜冒着生死之危回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洛玄夜回来之后就待在秦王府,这件大事,只有最亲近的才能实行,三人坐在一起商议其中细节以及能够打出来的手牌。 李世民先说道:“在长安的力量,太子东宫更强,姑苏郡王在长安,现在最强大的外援就是防备突厥的灵州都督李靖和行军总管李世勣,而且这两人都有能力和威望,如果能够得到这两人的帮助,就更容易成功。” 长孙无忌还没有说话,洛玄夜就直接说道:“秦王,不妥,即便是你去信,李靖和李世勣也不会帮你,最多中立,我认为没有必要,冒着他们告密的风险,去拉拢。 事发前,让玄镜住在秦王府,和王妃待在一起,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事败的话,我们就火速前往洛阳,让玄镜前往江南,有这个外援足够。 政变讲究的是一击必杀,这一点我们是占据优势的,秦王府的卫士都悍勇非常,我回来之后,我们控制禁卫,掌握玄武门的开闭,这一点就足够胜过十万大军。” 听罢洛玄夜所说,长孙无忌同意道:“秦王,周国公所说有理,李靖和李世勣一向中立,不亲近王府,在这种时候,没必要拉拢。” 两个肱骨心腹都不同意,李世民立刻就排除了这种想法,将李靖和李世勣的名字在名单中拿掉。 确定了第一件事后,便是最关键的,“召回秦王府和天策府诸将以及幕僚,尤其是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恭等人都是万人敌,在这种小规模的冲突中,极为重要。” 烛火悠悠,映衬在三人的脸上,洛玄夜很平静,李世民隐隐有些痛苦,长孙无忌满是振奋。 …… 秦王府中第一个知道洛玄夜回来的战将是尉迟恭。 见到洛玄夜回来,尉迟恭极其激动,坐在洛玄夜对面时,尚且有些激动的坐立不安,明明是在室内,却有些挤眉弄眼的说道:“我还以为秦王真的犹豫,原来是在等青阳公,青阳公,是不是我们现在就杀进太子宫!” 不愧是尉迟恭,不愧是和太子以及李元吉有仇的尉迟恭。 除了洛玄夜和洛玄凌外,尉迟恭是李世民最爱的大将,这个降将对李世民忠心耿耿,太子和李元吉招揽他,甚至杀他,也毫不动摇。 洛玄夜淡淡道:“今日给你吃个定心丸,这是迟早的事,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情要交待你,秦王要面对的毕竟是亲兄弟。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秦王真的下不去手,或者有犹豫,交给你,明白吗? 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 尉迟恭一听立刻拍拍胸脯说道:“周国公放心,秦王受迫到了这种地步,我受秦王大恩,一定为秦王除去这两个祸害。” 洛玄夜闻言拍拍尉迟恭的肩膀,尉迟恭却像是见鬼一样,因为他见到洛玄夜竟然冲自己笑了。 他回忆着,似乎洛玄夜从来没有对秦王府诸将以及幕僚笑过。 洛玄夜笑道:“不一定能用得上你,秦王他喜欢把事情背在身上,但伱的忠心他会见到,成为他的臣子,这是你尉迟恭的幸事啊。” 尉迟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李世民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他只是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已。 尉迟恭走出室中,脚步很是轻快,完全没有刚刚接受了一个重要任务的沉重,以他的脾气,如果不是惹不起,早就想干掉太子和李元吉了。 洛玄夜望着尉迟恭离开的身影,微微眯眼,思索着下一个找谁谈话。 …… 突厥再次犯边,李靖在城下击破突厥,但并不能阻止突厥的大股部队,不过突厥表面上来势汹汹,却派出使者,想索要财物,颉利可汗也就这点出息了。 在所有人意外的眼神中,李建成为李元吉请缨,主动迎战突厥。 在李建成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能够将李世民秦王府中的将领都一战报销掉的机会,为了自己的大位,他不惜将为大唐帝国建立而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众悍将,全部坑死。 李元吉出征,李世民势必要来践行,他要乘此机会,杀死李世民。 早在杨文干之事时,李世民就能够推动东宫谋反一事,他对太子东宫的渗透可想而知,卧底得知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计划,赶来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立刻将在府中的洛玄夜和长孙无忌召来,告知此事,长孙无忌大惊失色,二人同时望向李世民。 却见到李世民脸上一丝愤怒的神情都没有,只有一种如同顿悟般的解脱。 李世民在想什么? 这几年他一直都在等待,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诸将和幕僚都劝他动手,一直到现在。 终于解脱了,现在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了,李世民并不是迂腐的人,他一直在思考文公所说的心安是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他所要的心安。 一个心理上的上位,这不是他的错。 当这种心理占据了他的心后,他只觉浑身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涌动,那是从心中所发出的东西。 李世民环视周围众人,沉声下令道:“敬德,去将所有在天策府和秦王府任职过的人叫来!” 洛玄夜等人坐在两侧,静静地等待着,李世民闭着眼,等待着,很快就有不少人来到了秦王府,但房玄龄等人不愿意来。 “尊奉天子的旨意,以后不能再和秦王来往,天子说如果再见到秦王,将会杀死我们,所以我们不敢前来。” 李世民立刻就知道,房玄龄等人不是不愿意前来,而是要他的保证,这一次回来,就一定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 李世民望向洛玄夜,洛玄夜点点头,李世民寒声对尉迟恭和洛玄凌道:“敬德,青玉,你们再去,告诉他们来秦王府,如果不来,就杀了他们!” 天子的命令,在我这里已经不重要了,这就是李世民给他们的答案,无比强烈的反应。 房杜二人终于回到了秦王府,围绕在李世民身边。 见到众人后,洛玄夜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秦王。 当年素王刚刚摄政的时候,亲兄弟作乱,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监之乱,素王毫不犹豫的前往平定,最终流放、诛杀他们。 管、蔡都是素王在人间嫡亲的兄长,但素王因为他们对邦周有害,于是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们。 现在的人反而有迂腐之意! 如果大唐没有秦王,只不过是一个覆灭在乱世的诸侯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在突厥之下仰鼻息而存的王朝而已。 秦王,该放下那一丝不存在的犹疑了。” 长孙无忌为洛玄夜叫好,这就是他心中的想法,“秦王,您功盖天下,乃是事实上的开国之君,这大唐难道不是您所应该得到的吗? 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是不对的吗? 太子身为兄长却几次三番想要谋害您,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李元吉身为弟弟,却多次要加害您,这难道不应该惩罚吗? 周国公说的是圣人之行啊,是苍天之证啊! 素王也曾经这么做,难道还有人认为这不对吗? 秦王!” 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洛玄凌、程知节还有许多人,强行压抑着心中激荡的心情,沉声道:“秦王,请诛杀太子楚王,安定国朝社稷!” 李世民手中提着剑,脸上满是释然的神情说道:“我一直以来的避让,并非是犹豫,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和太子间的兄弟情谊早就在一次次的冲突中消磨殆尽,他不再是我的大哥,我也不是他的弟弟。 但我还是希望能够让他先动手,然后我再反击,这或许有些过于…… 但这便是我心中所想,我想证明,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想要问心无愧,于是直到今天。 他们真的要对我动手了。 就这样,去进行最后的决战吧。” 房杜二人足智多谋,而且早就盘算了不知道多久,很快就为李世民提出了一条引蛇出洞的计划,用一件必须所有人都出现在宫中的大事,将天子、太子、楚王,一网打尽。 …… 当李世民走出玄武门时,他望着背后高大的城门,宛如黑暗沉渊中的巨兽,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回想起刚才和天子的谈话,有些黯然神伤,他不曾见到,在天际有一颗闪亮的星辰划过。 皇宫之中,李渊在寝宫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回想起今天李世民告发李建成之事,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 兄弟相争,到了现在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一刻的李渊突然有些后悔,难道自己真的要见到兄弟相残吗? 如果大唐有西域就好了。 李渊这样想着,这样就能把其中一个人封到西域去,相隔五千里,想必可以和平相处了。 星光渐渐散去,天上的弯月隐藏在大白的天幕之后,白日繁华的长安开始苏醒,坊间已经开始有炊饼的香气,勤于劳作的百姓开始动弹,如今正处于仲夏之间,暖暖的风拂过人的面颊。 长安城无限美丽,大唐正缓缓的恢复着,六百万户的人口,让大唐一旦焕发起来,生机勃勃之状,让人心折。 几乎没有任何人知晓,在黎明到来后,在宫廷禁卫也开始换班时,有几个人走进了皇宫中,其中一个是洛玄夜。 他很平静的进入皇宫,丝毫没有觉得,他现在是岭南王,出现在这里有不妥,他回到禁军中,就像是回家一样。 这里有许多都是秦王的人。 李世民在战场上带着这些人立功的时候,奋勇冲杀的英姿,这些人都看在眼里。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秤。 这把秤就是人心。 人心或许不会让这些人为李世民舍家弃命,但中立却足够了。 就连李靖和李世勣,也会因为李世民这个人,而选择中立。 这一场针对太子和楚王的政变中,有两个战场,其中一个是秦王和太子的双龙会面,一个就是宫中,能否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天子,是最关键的。 李渊终于是天子,如果他下令禁军出击的话,禁军还是会听令的,十六卫大将军中,并不全部都在秦王的控制中。 人心如同流水,随时都会变化。 洛玄夜之所以选择自己来做这件事,原因很简单,“太子和楚王,是必须要诛杀的,但天子,他是君父,是绝对不能动的,弑父弑君的想法有都不能有,我也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王府中,我去劝告天子是最简单的,也能防止在乱军中,天子出现意外。” 洛玄夜的话,众人都明白,他所肩负的重任,更是艰难,但的确是没有比洛玄夜更合适的人了。 在洛玄夜之后,沉静的大唐皇宫迎来了一队杀戮的使者,一支军队出现在宫门外,这支军队骑着马,配备着完整的弓矢和刀剑,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玄武门外,然后被玄武门的守将直接放了进去。 为首的正是李世民,他脸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神情,昨晚上他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但事实却是,他睡的很是安详。 他真的放下了。 今晨他穿戴上盔甲,拿起刀剑的时候,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曾经激昂的战场上,他胸膛中的心,蓬勃的跳动着,那颗心从洛阳见到洛苏开始,就经历了无数的煎熬,经理了无数次的考验,现在这颗心的活力之强,让李世民也感觉从未见过。 这颗心如同钢铁般坚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摧毁它。 马蹄声踏破了宁静,但秦王府的士兵是非常安静的,在洛玄凌、尉迟恭等人的指挥下,迅速寻找合适埋伏的地方藏好。 那些林间的鸟儿被惊起,野草被踩踏,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太子啊,楚王啊,你们快些来吧,我们在这里等待着你们,直到杀死你们。 …… 天子寝殿,李渊悠悠醒来,便见到自己寝殿中坐着一个人,坐的很是板正,腰背挺直,穿着甲胄,手中持着利剑,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 洛玄夜! 洛玄夜? 见到洛玄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殿中略有些昏暗,因为今日阴云密布,天色有些暗沉,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发现真的是洛玄夜,瞠目结舌。 洛玄夜见到李渊醒来,躬身道:“父皇万安万福。” “你……”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李渊想要问出来的话,但紧接着他就汗毛直立,他的目光几乎立刻就投到了宫外,“秦王……” 他说不出来话,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恐惧。 尹德妃悠悠醒来,见到洛玄夜,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鬼,立刻尖声叫起来,“陛下,陛下!” 李渊回过神来,立刻厉声问道:“洛玄夜,未经旨意,擅自回京,你这是要造反吗?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秦王?” 洛玄夜躬身恭敬道:“父皇,臣在岭南接到迷信,听说太子和楚王想要谋反,所以不远万里特意赶回长安,来保护您。 您知道的。 臣曾经是左千牛卫大总管,对保护陛下的安全,非常有经验,有臣在,陛下定能无忧。” 李渊如遭雷击,他立刻大声吼道:“来人!来人!” 但大门紧紧闭着,只有李渊和尹德妃在床榻上,围着一床锦被,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李渊,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喊杀声从外间传来,而后这些喊杀声停了下来。 外间的大门被打开,李渊的眼中亮起了光,下一刻暗淡下去,从外间走进来的是平阳公主李秀宁。 李渊有些痛苦的说道:“平阳,你也……” 李秀宁有些愧疚的望向李渊,但又有一些不满,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父亲你不能处理好大哥和二郎间的关系,你现在可有一丝的悔恨吗? 但她不能这么指责李渊,现在的李渊已经快要进入情绪崩溃的边缘了,她不能再刺激他,以免事态失去控制。 她只是如同往常那个女儿一样温声道:“父皇不必担心,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太子和楚王的阴谋不会得逞。 您永远都是尊贵的天子。” 她这样说着,但是李渊却不愿意如此,他厉声道:“平阳,你知道你再做什么吗?你在纵容你的兄弟残杀,秦王是不是要和太子火并,你不阻止这件事,却参与进来,你……” 李秀宁本就已经心中如同刀绞般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兄弟相残却不能阻止,但她必须参与进来,她现在不仅仅是李建成妹妹和李世民的姐姐。 她还是洛玄夜的妻子。 她是大唐帝国的公主,她有义务让李世民这个更优秀的皇子成为天子,而不是李建成。 她是背负着女子从政先河的人,她有无数条理由参与这件事。 除了自己的权力,所以她绝不能接受李渊的这个道德指责。 她这种心志坚定的人,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哭泣着却厉声道:“父皇,这难道不是您的过错吗? 立嫡立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二郎那么大的功劳都不能让您动摇,重要到二郎不成太子就要死,您还是不肯让他做太子。 您是真的为了大哥做太子才打压二郎的吗? 事情到了现在的阶段,这都是您的过错啊,是您让太子和秦王斗起来的,是您对太子和秦王的纵容,让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唐不能缺少的是二郎,现在不能缺少,以后也不能缺少,但一个帝国,不能缺少的只有君王,您不将君王之位给予二郎,却要给太子。 您这难道不是对国朝、宗庙、社稷的不负责吗? 现在太子和楚王谋反,这难道不是证明您真的错了吗? 为什么您不愿意承认,却要将这些怪罪到我们身上呢?” 来自小棉袄的扎心一刀,直接把李渊干沉默了,他张了张嘴,又将目光放在了洛玄夜身上,满是愤然道:“洛玄夜,朕对你可以说是甚厚,在这大唐,除了朕的四个嫡子和嫡女,就连其他宗王都不如你。 从权力来说,朕给你的信任,甚至超过了齐王和楚王。 朕从未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你很让朕失望,很失望。” 洛玄夜心中也有些难受,但他不后悔,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然后叩首,这让李渊心中好受了一点。 洛玄夜跪着说道:“父皇,儿臣族中有一句话,叫做为人子者最大的孝顺便是纠正父母的错误。 如果看到父母的过失却不去指出,终究会迎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父皇您这一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仅仅是兄弟间的和睦吗? 但正如刚才平阳所说,已经被您毁掉了,这已经不可能了。 您难道就不曾想过如果太子上位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太子和楚王计划着在征讨突厥时,将秦王府的战将全部杀死,等他上位后,秦王会死去,我也会死去。 太子的心胸并不能海纳百川,父皇,大唐的开国文臣武将都在秦王府中,将这批人杀死,大唐会迎来什么结局呢? 突厥的入侵谁来阻挡呢? 难道交给李靖和李世勣这些外人吗? 太子他不知兵,在军中没有威望,他为了掌控军队,就只能假托别人的手,这难道不是将利器交到外人手中吗? 我们说为了社稷,难道有丝毫的虚言吗? 父皇,难道您从未想过这些事吗? 太子之所以能够安坐在长安城和秦王斗法,是因为秦王击败了薛举、宋金刚、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突厥。 秦王给大唐撑起了一片天,才有了天之下的和平,才有了太子能够安稳的对付秦王,这何等的讽刺啊。 杀死秦王就是捅破了这片天,太子就要独自面对那些狂风骤雨,难道您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突厥不除,秦王就不能动,他是大唐的定海神针。 这是您这些年一直抬举秦王的原因,那为什么不直接让秦王成为未来的天子,名正言顺的为大唐镇守呢? 这是儿臣的肺腑之言,还请父皇听之,今日儿臣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父皇。 老臣们也已经进了宫,正在偏殿休息,儿臣和平阳先行退下,让宫娥更衣,宫中的湖水很美,儿臣认为去泛舟游湖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说罢,和平阳对视一眼,缓缓退出殿中。 听到关门的声音,尹德妃才后知后觉的惊叫一声,直接吓哭了,李渊一愣一愣的,失魂落魄,他不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血腥溅满宫廷。 …… 李建成和李元吉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了玄武门,在已经升起了太阳下,照出了他们的脸,他们脸上带着志得意满,曾经纵横战场无敌的秦王又如何呢? 现在还不是将要乖乖的俯首,就算是曾经打下了大半个天下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要因为名位而落在我的手中。 他们脸上带着笑,走进玄武门,走进李世民为他们编制的陷阱,走进那个命中注定的死亡中! 李元吉经常搞事,很快就感觉周围有些安静的不对劲,在那些林中为什么会没有飞鸟呢? 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中。 “太子,不对劲啊!” 李元吉有些不安的说道,李建成闻言也觉得不对劲,而后二人便听到了重重的落门声音,玄武门关上了。 两人心中一沉,一眼便见到了骑在马上,威武的李世民。 他们在望着李世民,李世民也在望着他们两个人。 李建成和李元吉站在一道光下,那是撕裂的阴云中撒出的一束光。 李世民站在阴影中,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李世民只觉现在的自己无比的平静,他静静地等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明明没有时钟,但却有心脏的跳动,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 时间过得好慢啊。 时间过得好快啊。 李世民这样想着,直到李建成和李元吉跃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切都尘埃落地,上天已经将事情安排到现在,接下来,就要依靠手中弓箭了。 “秦王,你带兵进宫,难道是要造反吗?” 李建成色厉内荏的大声吼道,到了现在他还能做什么,只能这样大声去吼,希冀着能让李世民停下。 李世民寒声道:“太子,你阴谋作乱,我尊奉陛下的命令,前来杀你,今日大唐将失去一个太子,迎来一个新的太子!” 这赤裸裸的杀意让李建成胆寒,他转身拍马就想要逃,但马再快,又怎么可能快的过李世民手中的弓箭呢? 李世民搭弓,拉满如同满月,整座秦王府的人都在看着他。 时间仿佛停下了。 没有任何的声音! 那支箭准确无误的射出去,迅疾如同闪电,就如同李世民过去射出去的每一支箭,从不落空,准备的命中李建成。 那支箭穿透了李建成的胸膛,溅射出赤红的鲜血,带着一丝凄美的味道,就像是将要落下山的太阳。 李世民是个神射手,从不落空,现在同样如此。 而想要反击的李元吉却拉不开射不准,这就是他和李世民的区别。 在死亡到来的时候,李世民有强绝的勇气,而他却只有软弱,正如他当初放弃太原一样,现在的他依旧是这么没用。 李建成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魂灵仿佛离开了身体,他临死前痛苦的表情在想什么,可能是悔恨,可能仅仅是恐惧,没有人知道和在意。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就像是那道撕裂天空的光一样,从他的脸上移开,他浑身陷入了黑暗中,阴云在天上移动,那束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微微挡住了眼,他习惯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望着倒下马去的李建成,李世民有些失神,他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这是他曾经所百般不愿的。 此刻他感觉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血色。 但他一定要亲手做这件事! 他不能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虽然洛玄夜已经和他说过,让尉迟敬德代劳不愿意。 正如在秦王府最后誓师时,他对诸将说过一句话,“如果日后天下有骂名,罪责将归于我一身,诸君且昂首向前行! 我与诸位共患难,我也要和诸位同富贵! 这是我对诸位的承诺。” 这一箭,就是他对这句话最好的回应! 你们记住,我李世民,绝不会让任何人因为这件事为我背黑锅。 我光明正大的告诉天下人,是我所为,无论是谴责,还是谩骂,都由我承担。 我就站在这里,无论前面是什么,我绝不后退! 李世民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欣喜,他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在的话,现在自己应该是正大光明的太子,而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会给大哥封一个王,让他安度此生,而不是现在这样。 洛玄凌见到李世民的状况就知道他走神了,连忙飞身而过,将险些被绊倒的李世民揽起,重新拉起马来,让李世民重新骑上马。 李世民回过神来。 不远处狞笑的尉迟恭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将李元吉的脑袋砍下来。 他浑身是血的畅快笑着,这世上又有什么比干掉自己的仇人更让人痛快的。 洛玄凌朗声大笑道:“秦王,李元吉授首,尉迟将军真是忠谨无双啊。” 李世民回过神来,望着死去的李元吉,和刚才杀死李建成的感觉完全不同,只觉一顿畅快,忍不住笑道:“秦王府诸将,尉迟和青玉,都是我的肱骨心腹啊。” 尉迟敬德真是个杀才,而且和秦叔宝等人还有些忌讳不一样,他不仅仅砍下李元吉的头,还直接砍下李建成的头,然后拿着两颗头到宫门前,将那些还在顽抗的东宫之兵全部喝退。 见到太子和楚王已经死去,东宫以及楚王府的士卒,瞬间作鸟兽散去,还想要顽抗的东宫将领,诸如薛万彻等人,只能无奈逃离。 事情进展之顺利,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仅仅一箭就杀死了太子李建成,然后尉迟敬德一矛刺死了楚王李元吉,就像是两个人站在那里被杀一样。 事情进展之顺利,甚至让人有些怀疑,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做。 但地上潺潺流着鲜血的两具无头尸体,告诉所有人,真的结束了。 玄武门的厮杀,震得整座皇宫都在响,甚至就连长安城的许多周围坊市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但皇宫中的禁卫却安静若素。 没有人来到这里,成千上万的禁军就安静的看着仅仅只有八百人的秦王,砍死了太子和楚王。 这场争斗何止是结束在玄武门呢? 这场争斗结束在李世民曾经奋斗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在那些岁月中,他披甲上阵,他有了巨大的威望,无数人都相信,李世民才能带来更辉煌的未来。 于是如同现在,这里是李渊的宫殿,但李世民在这里畅通无阻。 李世民给洛玄凌一个眼神,洛玄凌摇摇头,然后望向尉迟恭道:“我在这里保护秦王,防止太子和楚王余孽作乱,请尉迟将军去看望一下陛下,是不是安全。” 越是最后时刻,越是要稳重,洛玄凌绝不能允许自己离开李世民半步,尉迟恭抹了抹手中的鲜血,嘿嘿一笑就策马持着马槊往宫中而去。 他一路狂奔到岸边,洛玄夜远远见到就让游船返回岸边,一见到浑身是血的尉迟恭,立刻厉声问道:“尉迟将军,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尉迟恭立即说道:“启禀陛下,周国公,太子和楚王果然谋反,秦王已经带兵诛杀了他们,这是他们的首级。 太子楚王余孽在宫中乱窜,担心惊扰了陛下,所以让我来保护陛下。 惊扰圣驾,这是臣的过错。” 洛玄夜闻言立刻说道:“真是好贼子,果然谋反,陛下,太子和楚王果然谋反!” 李渊陷入了失神之中,他无言的流下泪来,无尽的痛苦在他心中交织。 纵然经过了洛玄夜和平阳的铺垫,但当事实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心绪难以平静。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在弥合太子和秦王间的裂痕,但最后还是失败,甚至走上了最不能接受的结局。 一场骨肉相残的惨剧发生在他的面前。 这是谁造成的? 是我吗? 回想起李世民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些儿子曾经立下的功勋,现在却化作刺向儿子的利剑”,回想起今天早上平阳撕心裂肺的控诉“太子和秦王走到现在的地步都是父皇您的错啊”,李渊如何能不动摇呢? “朕错了,朕真的错了。” 李渊呢喃着这两句话,他的目光迷茫到了极点,他望着尉迟恭身上的血迹,那就是太子和楚王的血吗? 如果我早早的立秦王为太子该多好。 如果…… 没有如果。 李渊眼前出现了幻觉,他好像见到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年幼时的模样,然后是李世民,最后是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陪伴在李渊身边的那些老臣面面相觑,一切都结束了,裴寂有些茫然,在洛玄夜出现的时候,他还存在着一丝侥幸,但现在一切都失败了。 太子死了。 但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结束,洛玄夜立刻说道:“陛下,现在东宫余孽一定还有人不知悔改,在顽抗,请陛下下令让禁军都听从秦王的命令,以防止东宫余孽作乱。” 这是一个理由,但并不是完美无缺,但形势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如果换做一个性格刚强至极的君王一定会拒绝这个提议,但李渊不是,他本质上是一个贵公子,年老之后也不曾有什么变化。 他意兴阑珊的将这道诏令让尉迟恭带走,而后在洛玄夜的保护下,前往正殿,等待着李世民。 …… 李世民终于见到了李渊。 在那座昏暗至极的殿中,在那座不曾能见到光的殿中,就连烛火也不曾有一支。 阴沉、潮湿。 在一场血腥的杀戮后,父子终于相见。 李渊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英武冰冷的叛逆之人,但李世民褪去了铠甲,只身着冕服,一见到李渊,便直接跪倒在地上。 “儿子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李世民跪着,李渊的眼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论在哪一个方面都优秀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程度。 他再一次的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立秦王为太子。 他招招手,李世民膝行向前跪在李渊身前,李渊摸了摸李世民的头,颤抖着温声道:“秦王,你做的好,如果没有你,就要让奸人作乱了。” 李世民顿时痛哭起来,平阳跟着哭,殿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气氛压抑至极。 左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二人相对。 父子二人分开,李渊颤颤巍巍的向后退了两步,他望着李世民,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痛哭道:“二郎,二郎啊。” 李世民伏在地上,他听到了李渊痛苦的声音,以及蕴含着无尽悲伤的话音。 李渊泣声道:“当年我的姨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现在我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杀死了大郎和四郎。 这难道就是承天受命的结果吗? 自古以来的天家,难道就真的没有亲情吗? 如果早知如此,我宁愿做一个富家翁。” 李世民流着泪道:“陛下! 父皇! 父亲!” 一声高过一声,就如同李世民现在心中激荡的心情一样。 李渊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能再犯错了,我不能再犯错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给你什么。” 黑暗几乎无光的殿中,只留下父子二人的声音。 …… 不知道过了多久,擦干泪痕的李世民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依旧稳重,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手中则握着李渊刚刚颁给他的诏令。 如今整座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中。 在大唐,秦王控制了皇宫,就控制了长安。 控制了长安,就控制了关中。 控制了关中,就控制了天下。 李世民一走出来,一行人便簇拥着他向前而去,一直走到殿外。 “秦王,天亮了!” 阴云密布的苍穹中,那些阴暗渐渐散开,所有人都以为会下雨,但没想到竟然会放晴,就像是上天也知道为李世民而庆贺。 天亮了!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心中突然被触动,是啊,天亮了,过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无论曾经有多黑暗,现在都天亮了。 李世民握了握手中的诏书,这封诏书给了李世民掌握皇宫以及长安所有兵权的权力,以及真正的十二卫大将军的权力。 他现在已经可以节制天下兵马,无论是实际上,还是名义上。 名正言顺。 他一直所追求的东西。 …… 发生在玄武门的事情迅速传遍了长安城,没有多少人谈论,毕竟这件事非常忌讳,但抨击李世民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们纵然不相信是太子和楚王谋反,但他们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和楚王想要谋害秦王,秦王只不过是被迫反击而已。 人心中真的有一杆秤,秦王的处境之艰难,早就传得民间到处都是。 所以对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死,并没有多少人去惋惜,李世民自己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但实际上外人对他的评价并不是如此。 拿到所有的兵权并不是一个结束,在仅仅两三天后,李渊就正式下发诏书。 “诏:储位之重,社稷所担,建储立位,协于万邦。 天策上将、太尉、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扬州大都督、领十六卫大将军、中书令、上柱国、秦王世民,器质冲元,宏图夙著,德行日尚,威仪日隆,职兼内外,朕属意之,朝野俱见,宜承邦国,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策命。” 册封李世民为皇太子的圣旨很快就到了秦王府,同时命太子李世民监国的旨意也同时下发。 “诏:命太子世民监国,军机要务,三省职事,咸由其决,而后呈报。” 明眼人都知道,这道旨意一下,李渊就是真正的光杆天子,彻彻底底的有名无实,而后呈报,只不过是一句虚言而已。 到了这一步,李世民已经事实上成为这个帝国的掌舵者,一场政变,这就是结果。 李世民进位东宫,曾经所有的官职都不再需要,曾经秦王府的一众人纷纷进入东宫,房杜、长孙无忌,尉迟恭、程知节、秦叔宝等人,纷纷在东宫有了新的官职。 “李建成的旧人,太子准备怎么处理?” 东宫中,李世民负手望着湛蓝的天空,洛玄夜在他身后一个位置,问道。 “饶恕他们。” 李世民果然说出了那个洛玄夜知道他一定会说出来的答案,李世民温声道:“不要让大唐陷入内战中,这是我的愿望,宽恕他们,就像是我曾经宽恕我的敌人一样。 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知道其中有许多大才之人,青阳愿意去走一趟,让他们归顺我吗?” 洛玄夜温声笑道:“太子,你有比泰山还高,比大海还宽广的胸怀,足以容纳世上所有的高山和大川。 没有人会臣服于你,就像是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李世民缓缓伸展开双臂,“青阳,真暖和啊,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洛玄夜微微笑着,“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因为我难以想象会有多么的辉煌,但有一个人知道。” 李世民转头望向洛玄夜,笑着问道:“是谁?我一定将他请来。” 洛玄夜轻笑着,“当然是文公老祖,他等待这一天或许有许久了。” 文公。 听到答案,李世民愣住。 竟然是文公。 原来是文公。 果然……是文公。 ——— 玄武门之变所留下的资料是丰富的,那些详细的对话,为我们展现了亲历者的心路历程,为每一个行动的动机提供了解释,这已经不再是值得探究之事,无论是秦王府诸将,还是那些智慧通天的幕僚,在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都是配角,李世民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又对他有什么影响呢? “他果决的射出那一箭,笼罩在大唐之上的阴云被撕裂开,耀眼的光芒洒落下来,照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黄金的铠甲,大唐也走入了那个昂扬的时代,至于那些阴影和遗憾,全部留在了武德年间,伴随着时代的尘埃。”——《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章:朕是素王之子!(又是10000字,求月票,卷末)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已经成为帝国实际统治者的大唐太子李世民再次见到了洛苏。 在李世民这二十八年中,他只觉自己攀登的越高,眼前的这个人就越发的神秘。 似乎越靠近洛苏,就越能感受到他的高不可攀。 周国公府,廊腰缦回,公服后院,大柳树下,翠绿嫩枝。 “大唐太子,洛阳一别,经年已久,别来无恙乎?” “文公,我……” 李世民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洛苏,茶杯滴溜溜的转到他的面前,洛苏微微笑着,“喝杯茶,慢慢说。” 李世民饮下一口清凉的茶水,将激荡的心情略微平复一下,缓缓问道:“文公,如今我已经几乎摄政,所求之道若何?” 洛苏摩挲着手中茶杯,淡淡说道:“第一步自然是安抚人心,李建成死去,没有你死去问题那么严重,但他还是有些旧部的。 想必你已经决定宽恕太子建城的旧部。 但你说的话做不得数,没有人会听,很少人会信,因为有很多人会‘体察上意’,只有真正的行动才能够让天下人看到。 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上,那些李建成的旧部一定在被杀害,乃至于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诛杀。 其中不少是你的旧部所为,还有的人要借着李建成旧部的命来升迁,你要如何去处理这些事?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你会接到数不清的谋反案件,其中有一多半都已经直接被平定,一大批维护你统治的‘功臣’等着你封赏。 伱封赏他们,就会有更多假的谋反案,建成旧部就不能安定,你的宽恕政策就会是一场空。 你不封赏甚至惩罚,那其中就一定有真的谋反案不能被镇压。 面对这个两难的选择,你会怎么做?” 李世民闻言沉默,这的确是一個棘手的问题,甚至不用等几个月,现在就已经有谋反案报上来了,而且还牵扯到自己的舅家。 李世民一眼就看出来是挟私报仇,但由点及面,如今天下汹汹,可见一斑。 洛苏也不着急,他静静地等待着李世民思索。 李世民短暂的考虑后,还是坚决的说道:“我宁愿有谋反发生,也一定要将这种裂痕消弭,我要坚持我的宽恕政策。” 洛苏对李世民的选择并不意外,在李世民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自信精神,那是一种包容万物的气魄,“既然如此,你可以下达一项诏书。 鉴于对建成旧部的攻讦激烈,在近两年告发的谋反案都不受理,告发谋反的和被举报的,都到长安来对质,不允许私自处理,私自处理的按照挟私报复杀人处理。 两年时间足够你向天下展现你的诚意了,只要你有决心,这件事不是大事,只是需要耐心,时间会证明你已经放下了屠刀。” 李世民眼前一亮,只听说过免除一地几年税收的,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可以几年不受理某个类型案件的。 真是妙啊,至于有没有人会真的借着这条政策造反,李世民表示先让他发展两年,否则还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困扰着他的一个问题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解决掉,让李世民很是欣喜说道:“看来我向文公求道果真是正确的,还请文公教我,如何成为您口中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圣王,建立古未有之的功业。” 洛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气氛顿时沉重起来,李世民感觉他在望着自己,但又好像穿透自己望向无穷远处,洛苏缓缓道:“对汉末以来三百多年的历史拨乱反正,追忆过往之神圣。 再开前所未有之格局,给诸夏寻找一条新路就足够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圣王,革新革新,周迥异于汉,唐要迥异于汉才是。” 开未来的局面,李世民暂时没有头绪,但前半句他注意到了,“拨乱反正?” 洛苏早就思索过无数次,此刻直接说道:“曹魏开兴庙号之风,又有勋爵滥辞,是否应该废除。 谥号虽然准确,但有人是不应该拿到谥号的,这些人都应该去掉。 最严重的莫过于史书,写史书者,对本朝多有回护,要修正。 对于其中王侯将相到底该用本纪还是世家? 其中有不少家族使用世家是否不妥? 有的人单独列传是否不对,有些合传是否条目不清。 这些史书都要重新修订,这是一项浩瀚的工程。 诸夏脉络该如何梳理,才能体现统序不绝,汉末列国谁才是正统,或者并未正统。 我曾经和你说过,要建立一座自三皇五帝开始的帝王庙。 汉代以前没有太大争议。 汉代之后,尤其是汉末列国的君主,谁应该进入,理由是什么。 历史上的君王又有谁应该站立在关键的主位上。 汉书中对于那些有庙号的天子,都有一句至高的评价,‘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也’。 这句评价在后来的史书上也有,我认为应该删去,因为大多数人配不上。 但在帝王庙主位上的君王,都应该有这一句评价。 这相当于对历史上每一个君王排序,他所体现的不仅仅是君王本身,还有这个时代的需要。 帝王庙既然有了,那文庙和武庙是不是同时要配备,跪在三庙前的人,选谁进入,这又是一个大问题,表彰谁,唾弃谁,将会影响未来整个天下。 这种对天下意识的重塑,就是拨乱反正! 当年素王翦除殷商,制定周礼就是一次对天下意识的塑造。 到了汉代,从刘邦到刘彻,两代摄政,四位天子,再次重塑了纷乱数百年的诸夏意识。 而现在,如果你能塑造纷乱三百多年的诸夏意识,又有谁敢说,你不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圣王呢?” 李世民直接被震住了,这是他从不曾思考的领域。 洛苏就像是那片星辰灿烂银河炫目的夜空,他则是站在山顶上遥望着那片星空的孩子,现在星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仅仅是从洛苏的话中,他就感受到无穷的美感,制作礼乐,那该是何等伟大壮丽的事业啊。 根本就不需要听洛苏对未来的规划了。 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洛苏对功业又有什么伟大的构想。 仅仅对过去的拨乱反正,就已经足够! 李世民抱拳肃然道:“还请文公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我不能没有文公,大唐不能没有文公,诸夏不能没有文公。” 洛苏嘴角带起一丝微笑,却叹息道:“此生为周臣,不可入大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就来这里找我。” 他话中带着无限感慨,带着无限的沧桑,这一刻,李世民突然从面前这个并不如何苍老的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时间洪流的味道,在一瞬间冲击的李世民有些睁不开眼。 李世民僵住,但他的脑子却疯狂的转动着,他几乎是福至心灵的说道:“文公,您是古代的贤臣,就如同神话中的人物一般。 我一个后辈又怎么能够让您成为我的臣子呢? 我想要成为您的弟子,但想必您是不愿意收下我的,我郑重的请求您,担任大唐的国师,位在三师之上,尊崇无比,您不是臣子,而是老师,天下所有人的老师。” 位在三师之上,在大丞相废黜后,三师就有种大丞相的味道,三师的地位还在三公亲王之上,李世民当初的天策上将,在亲王三公之上,但在三师之下,而现在洛苏在三师之上,三师之上只有一个位置,那就是诸夏天子。 当听到“国师”两个字的时候,洛苏就知道自己和大唐实在是有缘,自己和李世民实在是有缘,他也福至心灵般的感受到一股冥冥中的指引,或许素王老祖让自己降世,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英武的年轻人。 李世民希冀的望着洛苏,眼中带着宛如星辰的闪光,有清清楚楚的辉光在流转,洛苏抬眼望向他的瞳眸深处,一片碧朗晴空,素王啊,我将遵从您的指引,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洛苏更崇信素王的人了,他点点头确认道:“可以。” 李世民听到可以两个字,颇有一种当初娶到长孙氏时的感觉,一向稳重至极的他,突然有些感觉坐立不安,他想要大叫、跑起来、跳起来,但他稳稳的坐在原地,只要眼中的炽热能够体现出他现在激动的内心。 洛苏微微笑道:“太子,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准备接受你父亲的禅让,记得好好准备一番去素王陵,素王会为你赐福。” 一提到李渊,李世民一下子僵住,瞬间整个人都低沉下来,他略有些嘶哑的问道:“文公,圣人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虽然一点都不后悔现在所做的,但这真的不会影响以后子孙吗?” 洛苏收起脸上的笑容,李世民有些紧张。 洛苏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现在有一杯茶水,我放在这个石桌上,你可以通过撼动这个石桌掀翻这杯茶水吗?” 李世民回答道:“自然不可能,这个石桌很稳,不是人力所能够撼动。” 洛苏点点头,“依旧是一杯茶,我放在一张纸上,你就能轻而易举的掀翻它。 这个天下就像是这杯茶,决定它会不会动的是根基,以及作用在根基上的力道。 如果政治制度合理的话,天下就会稳固,就算是有人想要掀翻它,却不会成功。 如果政治制度不合理,天下自然就会出现不稳,一张纸,每个人都会想要掀翻它。 你为什么能成功,这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 大唐虽然统一了天下,但本质上和过去数百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在过去数百年中,这种事情太多了,这难道是单纯人心所能够说明的吗? 是因为政治制度还不够完善。 是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还存在。 在你之前,甚至早在邦周时期,就有无数的这种事,你大可不必认为,你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洛苏的分析很有效果,李世民好受了很多,随着李世民带着洛玄夜离开,洛玄星望着二人的背影,突然问道:“老祖宗,您刚才和太子说的是真的吗? 这场玄武门之变真的不会影响大唐未来的继承?” 洛苏立刻摇头,而后缓缓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说了,大唐的制度是有缺陷的,玄武门之变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况且根据我对天下未来的规划,在可预见的未来,内战几乎是必然的,区区皇室内部的继承,不重要,如果能厮杀出一个强悍的君王,也是一件好事。” 啊? 洛玄星懵了,老祖宗您在说什么? 咱们洛氏不是一向支持嫡系继承法吗? 见到洛玄星的表情,洛苏瞟了一眼说道:“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一个君王只需要守成就足够了,甚至就算是平庸一些也可以。 但在我规划的未来中,这种君王是不够的。 未来对于君王以及臣子的能力要求很高,资质普通的君王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是灾难。 皇室一家哭,总好过天下万家哭。 我早就说过要变革,变革。 怎么你们还是抱着过去的那一套,那一套已经是过去式,不适合未来了。 这么下去,我看将来家族,还要再重重挨苍天一刀,就像是邦周那样,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才能知道,时代真的变了。” 洛玄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重重挨苍天一刀,什么意思? …… 李世民和洛玄夜同乘一车,李世民还没有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兴致勃勃的和洛玄夜谈论着,洛玄夜笑着应和着,“有文公辅佐大唐,我大唐恢复大汉雄风,创造古来盛世,已经可以预见。” 洛玄夜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连忙说道:“太子,当初老祖宗往极西之地而去,最终从极西之地带回来不少智者和学者,这些人这些年都在洛氏学习雅语,现在已经学有所成,都可以进入文学馆中。” 李世民闻言却一惊,进入文学馆? 文学馆那是什么地方,李世民虽然武功赫赫,但他却不是一介武夫,深谙打天下用武,治天下以文的道理,早在数年前,他就建立文学馆,和文人一起商讨朝政,以及弘扬文化,文学馆中不是大儒高士,就是才智之士,为天下文人所追捧,将进入文学馆称之为登龙门,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现在洛玄夜竟然说这些来自极西之地的夷狄,可以进入文学馆,这简直,有辱斯文! 洛玄夜却再次认真说道:“太子,我曾经往极西之地而去,那里的确是有繁盛的文化,其中有不少,非常值得我们学习,老祖宗将这些人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为大唐效力,用一种迥异于中原的思维,去解决可能遭遇的问题。 比如商业,这些番邦之人极其擅长商业,他们用商业来兴邦安国,在这方面甚至有管仲之能,他们的书籍也非常发达,和我洛氏互相印证后,甚至纠正了我洛氏的一些错误。 太子,一定要重视这些人,这是老祖宗很在乎的东西,他曾经说,要建立一个什么幕府,但我有些记不清了,但这很重要。 老祖宗说,这是大兴极其重要的一点。” 洛玄夜很少这么说话,李世民郑重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在回到太子东宫后,李世民立刻召集了东宫属臣,将洛苏所提的不受理谋反案之事宣布,房杜等人面不改色,他们对此无所谓,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房杜的政治立场,显然不允许他们去同情李建成的旧部。 魏征、王珪等李建成旧臣则面露喜色,魏征更是直接说道:“太子英明,如果有这道诏令,臣愿意前往河北安抚故太子旧部。” 安抚河北,魏征是老手,现在河北之所以这么乱,就是这老小子当初给李建成招揽的,他这个人是很有能力的。 李世民又回想起当初见到魏征的时候,他问魏征,“当初你向李建成提议杀死我,现在却落到了我的手里,你想要怎么死呢?” 谁知道魏征却说道:“如果当初李建成听从我的话,现在他就不会死了。” 李世民很欣赏魏征,虽然魏征投效过不少人,但他认为魏征在每一个人手下,都尽职的提出正确的意见,这是个值得信任和厚望的人才。 现在魏征提出了这个请求,李世民立刻说道:“孤加你为陕东道宣慰使,将孤的意思传达出去,孤有远大的志向,不愿意大唐内部流血,只要有才能,不论出身,都能够得到重用。 孤这些年招募四方的勇士和智者,最后组建了天策府,这正是孤将来也要做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孤的志向。” 魏征深深拜服。 …… 李渊是个很懂事的人,既然已经被架空,他也不愿意再占着位置不动,在册封李世民为太子后,很快他就传达出自己退位为太上皇的意思。 李世民也没什么可客气的,在登基之前,当初跟着李世民的心腹纷纷加官,控制朝廷中枢三省六部以及十二卫。 长孙氏的舅父高士廉进位尚书左仆射侍中,房玄龄进位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为中书省长官中书令,杜如晦为门下省长官侍中,当初跟着他的几个人,纷纷拜相。 齐王李玄霸被加为尚书令。 但这是一个虚职,真正一飞冲天的是洛玄辰。 他被任命为吏部尚书,这个官职本就重要,在尚书省中,几乎可以和仆射平起平坐,再加上他有参知政事的衔,他也是宰相之一。 这是对齐王一系的拉拢,在这些年中,李玄霸也付出了许多,甚至差点就替李世民死了。 至于武将就更不用多说,洛玄夜拜左麒麟卫大总管,依旧是唯一一个大总管,位在诸将之上。 洛玄凌拜左千牛卫大将军,负责保护皇帝。 尉迟恭拜左青龙卫大将军,侯君集为右青龙卫大将军。 秦叔宝为左朱雀卫大将军,程知节为右朱雀卫大将军。 其余府卫将军大多由秦王府旧人所领,其中薛万彻这个东宫旧人领左苍龙卫大将军比较让人意外,这是李世民对外的善意。 虽然在爵位上还没有提升,但职官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李世民从实际上,以及名义上,都已经控制了朝廷的中枢。 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准备登基大典了。 …… …… 陵。 天子埋葬之所在,这是当初姬昭所定下的制度。 姬昭的陵墓自然是颇为不凡的,山明水秀,在最初并不如何豪华,尤其是和后世的那些君王的陵墓比起来,显得有些寒酸。 但这世上真正的神圣会伴随着时间而愈发神圣耀眼,姬昭正是如此,千年过去,有的君王以及被盗墓贼光顾,但是姬昭的陵墓却愈发的宏伟,渐渐变成了一座山,一座遍布着桃花的山。 当初李渊来到这里继承天子位的时候,只不过是在外围拜了一拜而已,李世民自然不会如此,有洛苏亲自带着他走进来。 在洛苏出世后,还不曾来过这里。 因为他想带着一位天子来到这里,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望着面前的桃花,洛苏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一千多年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在第一次去世前,见到的那一幅场景,漫天的桃花纷飞,在树下素王站在那里,如同神圣。 李世民带着庞大的卫队来到这里,更是将整个朝廷的人都带到这里,无数人繁杂的脚步声传来,顺着陵中已经略有些残破的青石铺就的直道,直直的向着尽头而去,林中的飞鸟被惊起,发出一声声略显尖锐惊恐的啼鸣。 无数的桃花树在不住摇晃着,就像是在迎接来到这里的洛苏,洛苏只觉周围无比的沁香,让他只觉一阵心旷神怡。 “这座祭坛是素王陵中最古老的存在,这是周康王修建的,康王曾经在这里祭祀素王,在召王年间,这里又经过修缮,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除了岁月的痕迹,竟然没有彻底损坏,素王的伟力,真是让人动容啊。” 那座祭坛占地面积很大,完全由青石修建而成,上面除了岁月篆刻出的些许痕迹和细小的裂痕之外,整体竟然完好无损,让李世民以及随行而来的众人啧啧称奇。 至于造假那是不可能的,这座祭坛在汉书中有明确记载,当年汉武帝就是在这里祭祀素王,而且望着祭坛时,那种铺面而来的时间之感,那些苍莽之感,是做不了假的。 李世民为了表达自己对于素王的尊敬,亲自从外面一步步的走进来,此刻见到这里的一切,心中咚咚咚的跳动起来,在他的身边,长孙氏陪在他身边,握紧了他的手,传来一阵温热和柔软。 洛苏站在祭坛上,有无尽的感慨,其他人看这里是带着上古之物的滤镜,但他看这里,却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因为召王年间对这座祭坛的修补正是他主持的,他甚至能够看到那块略有些不平的石头。 他不知道素王老祖是不是已经苏醒,但他站在这上面,只觉自己能够通天一般。 一件件祭品被抬上来,洛玄夜和洛玄凌兄弟二人抬着一尊古朴的鼎走上来,放在祭坛中央。 比如博学的房玄龄突然问道:“周国公,这可是通天鼎?” 洛玄夜回到李世民身边后,颔首道:“正是通天鼎!” 人群中略有些骚乱,通天鼎,传说中能够沟通上天的载具,祭祀之人只要将文字记录下来,而后投入鼎中,就能够让上天知晓,和素王沟通时,与上天别无二致,亦是使用通天之物。 洛玄夜既是给李世民介绍,也是给其他文臣武将介绍道:“陛下,沟通素王最重要的载具就是这尊鼎。 这尊鼎是当年汉武帝刘彻祭祀素王时使用的,最终他得到了素王的天启,赐下了元始的年号。 对于家族来说,这尊鼎很重要,上面有素王的神韵,现在用来给陛下沟通素王。” 嘶! 这下围观众人是真的有些要炸了,这竟然是当初汉武帝用的那一尊,即便不说是不是真的有效果,仅仅这个兆头就是好兆头。 当祭坛上一切都准备完毕后,洛苏在通天鼎上插上三炷香,而后向祭坛下,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李世民满脸肃然走到祭坛边上。 “呜~” 如同最古老的号角声响彻苍穹,数以千计的乐师一同奏响了这首宏大的颂圣曲,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声应和着,最微小的声音集合起来也足以掀翻世间的一切宏大! “大唐皇帝登台祭素王!” 洛苏站在祭坛上高声道,声音宛如雷霆,震动四野。 “请陛下登台祭素王!” 文武百官齐声道,目光中满是振奋和激动。 “请陛下登台祭素王!” 万人齐声呼喊,声浪宛如实质的风浪一样,将四周的桃林吹的哗啦啦作响,一道道回音就如同在山涧中回荡一般,不绝于耳。 那声音之大,甚至短暂盖住了颂圣的乐曲之音。 李世民在万众的呼声中,一步步走到祭坛上,他走到祭坛上后,不低头则看不到群臣,抬起头只能看到洛苏一人。 他环视着周围,然后便见到祭坛周围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如同潮水一样,黑压压一片,仿佛黑月之潮,不见尽头。 李世民走上前去,从洛苏手中接过香火,插进通天鼎中,然后他也跪在鼎前,向着冥冥中的上皇叩首。 李世民和洛苏都将双手交叉然后高高举国头顶,下面的所有人则双手交叉然后放在胸前。 宏大的颂圣曲不曾停下,依旧在响彻,为此刻神圣的氛围增光添彩。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子孙福寿延!”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子民大光明!” 不仅仅是乐曲,还有颂圣词,响彻在众人耳边,唱出了一股极致的虔诚。 “至高至圣、至尊至尊。 素王在上,臣李世民,诸夏天子,大唐皇帝,率大唐宗戚,文武百官,祭告上皇,建元贞观,以昭四方。” 李世民将手中的空白竹签径直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通天鼎中掷去,几乎瞬间就有熊熊的火焰将之吞没,然后没有黑色的烟尘冒出,反而是一缕纯白到极点,让人有一种干净的沁香气息的白烟出现,然后直直的向天空而去。 在数百年前,这一幕震惊了汉帝国的所有人,在数百年后,这一幕震惊了唐帝国的所有人。 任何人都不能免俗,就连洛玄夜等洛氏子都震惊的望着这一幕,毕竟还有什么比见到一缕直的如同尺子量过的白烟还让人震惊呢? 仅仅是一顿,乐曲就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期待着后面的结果,洛苏也在等待着稍后的结果,李世民更满是紧张,这算是一场赌博,如果这么大的阵势却得不到什么,那结果就糟糕了。 白烟缓缓消散,异变陡生! 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从九天之上突然照下,将李世民笼罩在其中,颂圣曲几乎在瞬间被惊呼所打断,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动。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无数人在惊呼着,甚至有人惊得直接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还引起了一阵阵骚乱。 洛苏见状直接高声道:“肃静!素王显灵,神光降世,跪迎!” 那道白光中夹杂着金色的光芒,充斥着神圣和温暖的意味,望着便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 然后那些金色的光芒缓缓组合,先是变成一个很怪异的字,然后一点点的变化,最终形成了所有人都能够认得出来的一个字——昭! 这个字出现的一瞬间,洛苏便福至心灵朗声道:“素王上皇赐下昭字,大唐皇帝李世民可使用‘昭’作为陵寝之名!” 嘶! 祭坛之下的众人纷纷一阵惊讶,从昭这个字被取消开始,这是素王上皇第一次为一个人降下特旨,对李世民的认可可想而知。 “陛下,飞起来了!” 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然后众人便发现原本跪在祭坛上的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膝而坐,而且在离地大约两尺的所在不住旋转着,身上则闪耀着神圣的光。 所有人的震惊都远远不如此刻的李世民。 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的素王上皇天,真的回应了自己的呼唤,祂真的在九天之上,俯视着人间,祂真的如同文公所说的那样,选中了我作为天子。 我的父亲真的是因为我才拥有天子之位,我的大哥和李元吉,真的是在逆天而行。 我真的是天生的天子,我真的是天命所归之人! 那些曾经的所有,正如文公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都是对我的考验,现在我通过了考验,于是素王就认可了我。 以后还有谁能指摘我呢? 从那道白光出现后,他只觉自己就像是泡在温暖的水中一样,就像是年幼时,在母亲和父亲的怀中一样,舒适无比,原来这就是文公说的,当我结束了一切之后,素王将会照耀我吗?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李世民从那无比的舒适中醒来,他已经站在祭坛上,望着祭坛之下的所有人。 眼神是有力量的,李世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如同强烈的海啸一样,就如同携带着泰山要奔赴北海一般,那汹涌的伟力,让他的魂灵颤抖,让他的精神震颤。 如果是曾经的他,或许也将要在这之下被震撼,但现在他的精神魂灵几乎是大圆满。 他向前一步,这细微的声音顿时惊醒了众人,洛苏知道现在就是洛氏彻底融入大唐的时候了,他高声喊着:“素王降下天启!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大唐万万年!” 李世民欢声大喝一声,任何人都能够从李世民的声音中听出那从内心最深处所迸发出的狂喜,面对这种情况,谁能不欣喜呢? 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来自素王的天启呢? 除去康王这位由素王辅佐的君王,就连邦周都几乎没有!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大唐万年年!” 素王陵中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颂唱之声,颂圣曲中再次多了一句,这是和大唐有关系的,这种场合的气氛是会感染人的,就算是对此不了解的人,也会在这种气氛中,跟着颂唱起来。 李世民终于说出话来,他高声道:“素王上皇降下天启,朕在天启中接受素王赐福,朕乃天子,天子,素王之子也! 素王与朕同在! 自今而起,诏、敕、制,以‘蒙素王上皇恩典,全诸夏人的天子’作为开头,以昭示我大唐天子的法统来源! 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传达四海,诏及八荒!” 朕乃素王之子! 这一句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高涨到了极点,李世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这么说的天子。 还要在一切圣旨开头加上“蒙素王上皇恩典,全诸夏人的天子”,彻底将素王上皇推上了超越天,代替天的位置。 当这一句出现时,洛苏只觉磅礴的底蕴在增加着,洛苏都有些好奇李世民到底从那道白光中得到了什么讯息,竟然让他喊出了素王之子的话。 李世民在白光中经历了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浩瀚和博大,那是神圣和宏伟。 【伟大的主人,李世民尊崇您、敬服您,您将和大唐这个伟大的国度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您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地位,您的家族将获得200000气运点。 您的家族将视表现,能够持续的从唐帝国中获取非常可观的气运点。】 【尊敬的主人,请您注意约束洛氏子弟,不要让洛氏子弟超越臣子的界限,皇道气运在不正确的时间发动,其后果将难以想象。】 【尊贵的主人,大唐的篇章将要正式开启,根据家族子弟洛苏的计划,本篇章将拥有多支线任务,各支线任务将获得不同的奖励以及气运点。 请主人自行查看。】 在天柱之处,姬昭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睛,他的一丝气息落在人间,就形成了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到了他现在的地位,只有极少数的人还能够让他关注一下。 李世民在这其中必须占据一席之地! 这位即便没有洛氏,也收拾山河的伟大帝王,避免了华夏再次陷入神州陆沉的伟大君王,姬昭可以允许洛氏改变他的人生轨迹,但只能是往更好去改。 在冥冥中,洛苏秉持着他的意志,姬昭降下神光,告诉所有人,李世民没有犯错,我,素王上皇天,认可他的所作所为。 在短暂的眯眼后,姬昭再次闭上了眼睛,天柱中不知日月,只留下一道呢喃。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这道声音普通人听不到,但姬灵均和洛苏却能够听得到,李世民也听到了这一声讲给他听的言语。 在所有人的眼前,李世民再次跪在祭坛上,张开双臂向着苍穹朗声道:“昭昭有唐!” ———— 隋末唐初最神秘的人,在贞观年间突然跃现在万人之前,对于他的过往只有零星传说,对于他的未来也不曾见于独传,他就是唐帝国中,唯一一位以国师号宰执天下的神秘人物,我们只知道李世民对他敬重至极,他的真实身份,排除掉文公这个荒谬的答案后,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所着手推动的一切政策,足以让我们震撼,在贞观年间,有两颗最闪耀的星辰,一颗叫做李世民,一颗叫做洛苏。 …… 一位震铄古今的君王,一尊望穿历史的圣贤,在这个辉煌的时代相遇,一群或悍勇的战将、或智谋通天的文士、不远万里而来的旅人,不同文化、不同语言、不同思维下的智者在这里相遇,在这里共聚,在这里献出自己,贞观的画卷又如何能不光辉灿烂呢?——《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章:贞观元年!(10000字,感觉我要燃尽了) 天,苍穹之所在。 人,大地之延展。 皇天恢宏,素王显圣,帝受天启,册符有命。 李世民故意坐在四下无遮挡的御辇上,享受着所有人羡慕的视线,他不是个爱显摆的人,但被素王天启这件事,他必须好好显摆一番才是。 他心中壮志凌云,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施行大政,创造辉煌的贞观大业。 群臣众军依旧沉浸在刚才神圣的氛围中,有些人在走却不曾回过神来,大多数人望着李世民,只觉心中火热。 一行人回到长安,进了皇宫后,李世民本来想要去拜见李渊一番,但听闻李渊已经醉酒睡下,便转身往太极殿而去。 李渊的确是醉了,他听宫人讲述了李世民得到天启之事,这又往他心中扎了狠狠一刀。 不仅仅文武百官和老百姓不认同他,现在就连素王也不认同他。 李世民在一众亲随大臣的簇拥下往太极殿而去,那里已经布置好了饮宴之所,大喜之日,李世民要和群臣同欢。 李世民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殿中气氛很是热烈,尤其是李世民旧部,一个个觥筹交错,互相指着对方说着征战天下时的糗事,李世民也不管他们,长孙氏坐在他身边,为他添酒,帝后二人间和谐的仿佛其他人都插不进来。 李世民高声道:“当初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舍生忘死,都立下了大功,但是最后封赏的时候,你们却落在了后面,朕很愧疚啊,现在终于能弥补你们了。 朕拟了一份封赏名单,大后天早朝的时候,就挂在太极殿中,你们都去看,有不满的直接说出来,朕绝不亏待你们。” 封赏! 不说那些本就千杯不醉的,就连那些有一点醉醺醺的,也瞬间清醒过来,一众人立刻就知道,天子这是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了。 李世民旧部,现在身上还只是郡公的爵位呢,爵位也该升一升到国公了。 虽然在大唐国公也不值钱,但国公都不值钱,郡公就更不用说了。 大唐一开国,因为李渊的笼络策略,爵位可谓乱赏,国公几乎是朝中大臣文臣武将人手一个,他又大封诸王,兄弟、堂兄弟、侄子,但凡是宗室,都封郡王。 至于李渊的儿子都是亲王,女儿都是公主,他当天子这几年生了不少,现在退位依旧在后宫生儿子和女儿。 这封赏可不是随便封的,只要是爵位,都有食邑,如果不额外加封的话,亲王是一万户,公主也是一万户,郡王五千户,大唐现在有六百万户人口,如果大唐有一百个亲王,那这些人就要拿走国家五分之一的税收。 李渊这老小子是真不干人事,当天子的时候给李世民添堵,不当天子了还给李世民添堵,让李世民很是头疼。 这场饮宴从日中一直喝到日暮,途中还发生了一些争吵,尉迟恭嚷嚷着还想要动手,李世民直接让人把他们拉走送回府中。 洛玄凌没喝酒,也没人劝他酒,因为他是殿中少数几个还披着甲、带着剑的人,他是李世民的盾,盾是不能有丝毫懈怠的。 洛玄夜很少见的喝了许多,有些微醺的感觉,因为李世民后面一直拉着他喝酒,等到群臣都散去,洛玄夜也告辞准备离开,但李世民却拉住了他,两人并肩走出大殿。 长孙氏和李秀宁跟在二人后面,望着两人走路一晃一晃歪歪斜斜的,只觉有些好笑,长孙氏捂嘴笑道:“姐姐,这男人无论多少岁,喝了酒都是一样的,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李秀宁轻笑一声。 李世民和洛玄夜直接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夜幕笼罩天空,一轮残月缓缓升起,挂在天际,带着阴寒孤寂。 仲夏之夜,微风拂过,正是一天中最凉爽时分,李世民被吹得酒醒了一点,他略有些含糊的大声道:“青阳,我已经拟好了赏赐,一共三份名单,你是第一批的三个人之一,你猜一猜,我给了你什么。”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一种“伱快点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你绝对猜不到,因为很牛逼”的神情。 洛玄夜猜不到,但即便是能猜到,他也只会说,“陛下,臣猜不到,还请陛下告诉臣吧。” 李世民闻言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就知道你猜不到,你乱猜一个,看看能不能猜到。” 洛玄夜打了个哈欠,继续陪李世民玩着这个游戏,踌躇道:“陛下是要赏给臣布帛和钱货?” 李世民摆摆手道:“那不是必然,这算什么,大胆猜。” “加职衔?” “都是些不能继承的东西,继续猜。” “陛下莫非要给臣加食邑?” 李世民这下哈哈大笑道:“食邑是要加的,但方式你想不到。” 长孙氏和李秀宁捂着嘴笑,洛玄夜都已经猜出来了,因为李世民完全不掩饰,他重重的拍着洛玄夜的肩膀高声道:“青阳,我要给你一个王位,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我还要给你一个和王位相匹配的世袭官职,当初跟着我打天下的诸臣,我都要给他们世袭的爵位。 青阳啊,我说要让你成为最荣耀的那个人,我一定会做到,我……” 李世民醉的可比洛玄夜厉害多了,洛玄夜一把将醉倒的李世民扶住,笑了笑,然后向长孙氏行礼道:“皇后,还请带陛下前往寝宫吧,臣和公主就先告退了。” 长孙氏上前将李世民扶住,招呼着宫人过来,她一个人可搀扶不动李世民,转头对洛玄夜笑道:“姐姐姐夫,我让宫人带你们出去。” 洛玄夜和李秀宁并肩往宫外走去,一路无言,出了宫后,乘上马车,望着依稀有亮光的皇宫,李秀宁才颇为感慨说道:“二郎今日是真的高兴,从玄武门事后,再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洛玄夜点点头,在思考着李世民说的话,“王爵,郡王,我大概是洛氏第一个在生前获得王爵的子弟了,我何德何能呢?” 这就是洛玄夜的真实想法,在洛氏的历史上,比他强的,不知凡几,但他的遭遇却真的印证了那句话,一个人的成就,不仅仅要看个人的能力,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周王朝时就不说了,王就是天子,汉朝的时候王的地位过于高,被认为是天子之友,在初代几人没有封王后,汉代就不可能称王了。 之后又因为各种限制而止步于公,有的是君王太离谱,洛氏根本不要。 到了现在,终于各种限制都消失,洛玄夜又连续碰上了李渊和李世民这两个待人甚厚的天子。 他和李氏的关系又亲密至极,于是有了今日的突破。 李秀宁微微笑道:“我还以为夫君你会拒绝,当时已经准备好劝你,郡王还不至于拒绝,其实就算是亲王也没事。” 洛玄夜当然不会拒绝,一个由天子赐下的王位,洛氏已经等待许久,这将为洛氏带来无数的好处,他不可能拒绝。 至于亲王,洛玄夜摇摇头道:“亲王还不到时候,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洛氏的声望要到达威震诸夏的地步,那就必须在各种方面都是最出挑的,让人明显感觉到,不一般。 现在臣子中国公的爵位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泛滥的感觉,那洛氏自然就要有郡王撑腰,等到有一天郡王也泛滥的时候,那才是洛氏向亲王爵发动进攻的时候。 …… 大朝会之日很快就到来,纷纷换了新官服的群臣,兴致勃勃的来参加贞观朝的第一次大朝会。 而且是加官进爵的朝会,人人都喜气洋洋,一个个眼睛翘到了天上。 “陛下的第一批旨意下来了!” 殿中群臣瞬间围上来,看看是谁有资格第一批受赏。 李世民的第一批封赏是给的三个人,平阳公主李秀宁,齐王李玄霸,周国公洛玄夜。 见到这三个名字,众人都不多说什么,平阳公主就不必多说,齐王是现在陛下唯一的嫡亲弟弟,自夺嫡过程中,助力很大,在第一批是合理的。 不过周国公出现在这里,虽然也合理,但聪明人已经嗅到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平阳公主李秀宁,加尊号镇国平阳长公主,位在诸亲王、公主之首,见皇后不拜,加三公之一的司徒,赐食邑五千户,改授荆州大都督。 齐王李玄霸,加尊号镇国亲王,加三公之一的司空,赐食邑五千户,改授扬州大都督。 这两个人都是宗室中真正的翘楚,这份加封非常合理,食邑赐的虽然有点多,但并不算是特别过分。 等到洛玄夜。 “蒙素王上皇恩典、天启赐福者、全诸夏万民的天子、大唐帝国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抚有万方,德化百姓,礼乐维纲。 今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左麒麟卫大总管、上柱国、周国公玄夜,品行端方,才能卓越,忠孝两全,仁厚爱人,屡有善行,朝野敬仰,实为国家之柱石,宗戚之瑰宝,宜加显爵,锡以金册玉印,授以藩王尊荣,俾其辅佐朕躬,共图国治,以安社稷,以慰祖宗。以此开国之功,可册为周郡王,世袭罔替,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周郡王当恪守藩王之规,谨遵朝廷之法,德化民俗,维稳邦国,协和四方,光宗荣耀,祈福四方,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果然! 轰! 从洛玄夜被放在这个名单上的时候,群臣就有了一种预感,现在这种预感成真了,陛下真的给周国公封了王,周郡王,周郡王,这是赤裸裸的向所有人说明,谁才是佐当今天子第一功。 洛玄夜的这个郡王和姑苏郡王以及杜伏威的那个还不一样,这个郡王是真正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无数的功勋以及信重打出来的。 在册命上还有世袭罔替的字样,这个字样有多少年都不曾出现了? 洛玄夜站在群臣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向他来祝贺,这还不算是完,李秀宁和李玄霸可不仅仅是加封的圣旨,为洛玄夜加封的圣旨很快就在众人之前念了出来。 一连串的加官听的众人都头皮发麻,魏征都想劝谏一下李世民,是不是加的太多了,这以后还封什么? 但直接被昔日和现在的同僚王珪给拉住了,今天是封赏的大日子,今天一得罪就是满朝文武,那谁也保不住你。 魏征倒是不在乎这个,他就是要做孤臣,不过他听着封赏里面没有三师三公,也就算了,只要还能升就好。 但是其他人是真的听麻了,洛玄夜的这份封赏,从大唐建立以来,是除了李渊的几个嫡子女之外,最夸张的,这封圣旨几乎将正一品之外的东西,都封给了洛玄夜,还给他加了三千户食邑! 不开玩笑的说,如果不是洛玄夜,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仅仅是谢恩就要谢的感觉腰酸。 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是—— 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检校尚书左仆射、左右麒麟卫大总管、并州大都督、周郡王洛玄夜是也! 为什么这份封赏会让人震惊到麻木呢? 因为这里面一个二品以下的官都没有! 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前两个是从一品的职官,后两个是从一品的散官(最高从一品)。 尚书左仆射是从二品,加检校可以不管事,这是因为洛玄夜也不懂政事,但级别是宰相,还是第一宰相级别。 左右麒麟卫大总管,从二品的实权将军,还是两卫的大总管,真离谱。 并州大都督,四大都督都是从二品,这个官职给了洛玄夜是最让人惊讶的,从李秀宁以及李玄霸都遥领这个大都督,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位置有多重要。 在大唐,从李渊开始,大都督就是皇子、皇女遥领,然后由大都督府长史代领实际政务的。 正常来说,洛玄夜应该拿到一个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职位,但李世民直接把并州大都督府给了他,并州就是太原,就是晋阳,那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 洛玄夜拿到这份圣旨,颇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因为李世民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实际上是有些不理智的,他喜欢一个人,就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这种爱憎极度的分明,出现在一个皇帝身上,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如果李世民不是这么一个人,而是刻薄寡恩的话,他必然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秦王府的人不会对他忠心耿耿到现在。 他的下场就会是另外一个众叛亲离的王世充和李密而已,他的人格魅力一定会大打折扣。 极其有可能在和窦建德的对阵中败下阵来。 李世民坐在上首,看群臣都去向洛玄夜祝贺,他爽朗的笑起来,这就是他要见到的景象,我说给你荣耀,那就绝不会食言。 李世民对洛玄夜的封赏,让所有人都有些期待起来。 【李世民成为了这个即将扬帆起航的王朝的天子,他赐予您的家族至高的荣耀,您的子孙洛玄夜得到了周郡王爵位。 这是您的家族第一次得到王的爵位,他是天子的近臣,他是大唐王朝的外戚,他和李世民是亲家,他融入大唐王朝的进度再次深入,您的家族和唐王朝的融合更加深入了。 请注意,融合深入,请保持家族的位置,不要越限,皇道气运的消耗,将带来未知的结果。】 【洛玄夜拥有周郡王的爵位,他几乎走到了群臣的顶点,综合散官、勋位、职官,以及他在大唐王朝的地位。 他为家族带来了10000气运点,他和大唐王朝绑定极深,扩增12倍,他为家族带来了120000气运点,在爵位不曾废黜的每一年,将为洛氏带来10000气运点。】 【建议,建议,将洛玄夜设置为家主,将获得额外的奖励,有几率取得神器,他将会是第一位拥有王爵的家主,并且提升洛氏的族名。】 【当前气运点1626623。】 又是一大笔底蕴入帐,从洛苏出来到现在,洛氏得到的气运点,已经不算少,虽然距离巅峰时刻,还有很大很大的差距,但现在已经可以开启一些素王庇佑了。 别的先不说,给周郡王一脉先把素王庇佑打开,已经是刻不容缓! 毕竟洛玄夜的长子和李世民的女儿要联姻,万一天赋一般,那可就乐了。 或许是因为祖宗吸光了气运,洛氏嫡系子弟出人才的概率很诡异,要么不出,要么一出一片。 这祖宗保佑好处多多,除了耗费气运点,基本上没有副作用,稳住子弟质量,是洛苏认为很关键的一件事。 当祖宗保佑降临后,洛玄夜只觉灵台一阵空明,他的儿子也笑起来,洛玄凌和洛玄辰是最先发生洛玄夜不一样的。 这就是祖宗保佑吗? 洛玄夜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到了极点,开启祖宗的过程耗费了不少气运点,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洛苏盘算了一下消耗的速度。 “任重而道远啊!” 现在一个是洛玄夜周郡王这一脉,一个是洛玄奘被开了,总共四个嫡系。 还不能彻底全开,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有气运点结余的,如果全开的话,反倒要亏损,不值得。 封赏未曾停下,一位位功臣受赏,李世民给出的封赏都很是丰厚,还在诸王之上,洛玄凌被封为雍国公,这算是最尊贵的字号之一了。 如果不是当初李世民被封为秦王的话,现在他就该是秦国公,他对洛玄凌的信重可想而知,洛玄凌的封赏让洛氏的气运点再次增加。 最神奇的还是——系统竟然再次更新了。 系统总是根据洛氏的发展而变动,变得越来越细致,现在同样如此,洛苏改变了洛氏的嫡系传承形势,以及洛氏的出仕情况,于是系统紧随其后做出了改变。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 神·洛苏(英灵降世) 洛呈先(姬姓洛氏六十二世孙) 家族嫡系子弟: 1.洛玄夜 爵位:郡王(从一品)(提供10000点) 实权官职:并州大都督(从二品)、左右麒麟卫大总管(从二品) 国家:唐 地位评价:当朝勋戚朝臣第一人。 2.洛玄凌 爵位:国公(从一品)(提供5000点) 实权官职:左千牛卫大将军(正三品) 国家:唐 地位评价:顶级勋贵,御前红人。 3.洛玄辰 爵位:郡公(正二品)(提供1000点) 国家:唐 实权官职:吏部尚书知政事(正三品) 地位评价:当朝宰相,位列政事堂第五位。 4.洛玄镜 爵位:楚国夫人(从一品)(提供1000点) 实权官职:苏州刺史(从三品) 国家:唐 地位评价:江左镇守。】 系统的变化是辅佐姬昭更好的对家族有一个认识,他虽然睡着,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系统该演化,还是会自我演化。 日后如果再出现什么变化,还会继续变化。 现在出仕的洛氏四个人,都为家族提供了不菲的气运点,可以说完美执行了洛苏的计划。 那每时每刻都在增长的气运点,让整个家族都仿佛活了过来,再不复曾经的衰颓模样,这就是现在家族的改变。 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洛氏对气运点的执着有些比原来还要迫切,这导致洛氏日后可能手段会有些过激,但相当于赚钱嘛,不寒颤。 等到封赏大致结束,有一批人顿时不高兴了,那便是李氏宗族的诸王。 因为李世民给房玄龄等人都封了公爵,而且还是春秋大国这样的公爵,还放在他们这些诸王之前,尤其是李神通很是不满。 他大声嚷嚷着,“陛下,臣是创业的元勋,早在晋阳起兵的时候就在关中起兵,又是陛下的亲族,怎么能够排到这些刀笔吏之后呢?” 李世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早就想收拾这群宗王了,在这之前,他还去询问过洛苏,能不能动这些宗王。 因为他还记得传说中文公是最重视亲族的,邦周第二次大分封就是洛苏主导的。 洛苏肯定了李世民想法说道:“宗族当然要用,但时移世易,用宗族是要用它的优点。 现在李氏宗族中,无能之辈却占据高位的人太多,甚至影响到了社稷的稳定,这些人是定然要贬斥的。 那些有战功的重用,没有战功的则贬斥,一个良好的宗藩体系对王朝太过于重要,你一定要慎重。” 见到洛苏和自己的想法一致,李世民立刻就设计了今天这一出,他义正严词的驳斥了李神通的言论,“叔父虽然是宗室,但在打天下的过程中,却几次三番败绩,如果不是窦建德仁德,现在已经不能站在朕的面前。 房杜等人,随着朕在前线,出谋划策,现在大唐有天下,他们的功劳是没有多少人比得上的,朕怎么能因为和叔父的亲近关系而赏罚不公呢?” 李神通都吃了瘪,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面对李世民根本就没人敢炸刺,都安静若素的接受了李世民的安排。 这仅仅是个开始,李世民的下一步就是废除那些没有战功,又不是李唐近支的王位,将他们都降为公侯。 …… 在稍后的政事堂会议中,李世民就突然问诸位宰相:“诸位,如同我大唐这样,大封宗室,对于天下是有利还是有害?” 早就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洛玄辰立刻起身沉声说道:“陛下。 自汉代以来,在内服中,都只有封皇子和兄弟王位的,其余宗室,没有功劳是不能有王位的。 周郡王玄夜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才有一个郡王的王位,难道其余人能够和他一样吗? 河间郡王李孝恭平定了南方,他才有一个郡王的位置,难道宗室这些人,都能够和河间郡王平起平坐吗? 爵位的滥觞,反而不能体现爵位的尊贵。 在一千多年前,邦周的时候,爵位是多么尊贵的东西,划定了礼和无礼的范畴。 后来在乎爵位的人越来越少,这都是因为爵位已经不能体现尊贵。 而且众多的爵位,导致国家不得不为之匹配相对应的礼仪,这让百姓困苦不堪啊。 现在国家急需恢复,陛下,这种情况需要改变了。” 李世民闻言立刻说道:“说得好,朕是天子,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怎么能够让子民在苦痛中,去奉养朕的宗室呢? 政事堂立刻商议出一个章程,改变现在的局面。” 李世民和洛玄辰一唱一和完,其余人都反应过来,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快就要对宗室诸王动手。 没有人反对,毕竟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封王,这实在是太夸张了,这道诏令发出去,会迎来广泛的支持,也能极大的减轻现在朝廷的负担。 李世民离开前政事堂前说道:“明日诸位都到太极殿来,朕要为你们介绍一个人。” 介绍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洛玄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李世民没有解释,直接离开。 …… 李世民要介绍的人自然是洛苏。 贞观元年要做些什么,也将在这里确定,这会是洛苏的第一次在大唐群臣面前亮相。 一位位重臣走进殿中,来的最差都是从三品的高官。 京兆等七府尹、御史大夫。 秘书监、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卿,这九寺卿。 左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殿中监、少府监、将作大匠。 诸卫羽林千牛将军。 几乎一个不落的出现,至于李世民的那些铁杆。 十二卫大将军以及宰相更是一个不落的出现在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个阵仗,就算是和突厥开战,也不过如此。 只有少数人知道李世民是要给他们介绍一个人,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排面。 尉迟恭凑到洛玄夜跟前问道:“周郡王,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阵仗?” 洛玄夜冷脸说道:“知道。” 真知道? 本来只是随口问一句,毕竟洛玄夜和天子的关系,他们都知道,或许会有消息,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知道! 尉迟恭好奇问道:“是谁啊?看着架势,比周郡王你还厉害!” 他倒不是挑唆,这是事实,有什么人能比洛玄夜还声势大的,他是真没见过。 洛玄夜淡淡道:“我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他老人家比较,一会儿出来就知道了,邢国公,回去坐着吧。” 老人家? 周围的人都伸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一听这话,竟然能让洛玄夜说出“我是什么东西”这种话,都颇为震惊,难不成是洛氏家主? 陛下这是把洛氏家主从凛冬城弄出来了? 但那也没必要啊。 周郡王就是洛氏嫡系,家主也没有特殊到哪里去。 抱着这种好奇,李世民和长孙氏终于在宫人簇拥下走出,群臣立刻行礼,但目光却落在了李世民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那是个中年人。 那是个老年人。 诶?眼花了? 再定睛一看,那人年纪不算是特别大,但他的气质很独特,尤其是眼睛,有一种沧桑历经岁月变化的感觉,所以让人感觉他好像是一个老年人一样。 诶? 这不是当初在素王陵给天子准备祭祀步骤的人吗? 变化好大。 尤其是飞扬的凤羽圣痕,还是第一次见到,众人忍不住在洛玄夜这几个嫡系子弟眉心看去,果然不一样! 望着眼见这个人,众人突然想起传说中的真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变化无端。 当初这个人明明在祭坛上,但是最后却忘记了这个人。 但现在他突然出现,如同太阳一样绽放光辉,那些已经忘却的片段,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这颇为神奇的一幕,让众人都不由有些惊奇,对洛苏产生了一丝敬畏,更让众人敬畏的是,洛玄夜等洛氏众人,直接上前叩首道:“叩见文公老祖!” 这更让群臣惊疑不定,洛氏对洛苏的存在并不隐瞒,但也不会宣传非要让人去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 李世民笑着和长孙氏坐下,又给洛苏准备坐垫,放在一边,让他靠在上面,不需要跪坐,这特有的待遇立刻就体现出洛苏的不同,看的众人眼皮一跳。 李世民笑着一指洛苏道:“今日召集诸卿前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为诸卿介绍文公,文公出身洛氏,单字一个苏,刚才周郡王和雍国公等人已经见过,在洛氏辈分奇高,朕就不再赘述。” 洛苏! 这个名字出来的刹那,下面便一片骚乱之声,就连魏征这种冷静的人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谁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呢? 洛氏怎么可能会出现,后辈子孙和先祖重名的事呢? 而且还是这么著名的先祖! 刚才陛下称呼他什么? 文公?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世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再次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文公有经天纬地之能,朕已经决意,册封文公为我大唐国师,以后天下人都要以对待老师的礼节,对待文公,从今日起,要尊称国师,位在三师之上!” 三师之上! 魏征直接站起来,就要说话,李世民直接指着魏征道:“魏征,你给朕坐下,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再多说话,朕先把你拖出去!” 这是李世民从来没有过的态度,关键是李世民还是笑着说的,也没有打打杀杀,这反而让魏征知道,李世民是认真的,他有些怔愣的坐下。 李世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诸卿心中都有疑惑,但朕之一家和国师相交不知道多少年。 当初朕还未曾出生的时候,国师就已经和太上皇相遇,一眼就看出太上皇和长公主贵不可言,为周郡王和长公主定下了婚事。 国师曾经说过,天下唯二有王者相者,一个是朕,一个是窦建德,后来的天下局势你们都知晓了。 我大唐这些年运筹帷幄,国师从不曾在任何事出错,在朕被册立为太子后,朕前往见国师,被国师所言震撼,这才求其执掌国政。” 而后李世民将洛苏当日和他说过那些拨乱反正的言语讲给诸卿听,听罢这些,几乎所有人都震撼的望着那个安静的身影。 尤其是房玄龄和杜如晦还有弘文馆的十八学士! 他们都是博学之人,在某一方面几乎站在了当世最顶峰,他们最是能感受到洛苏对时弊的洞悉,以及高屋建瓶的构思。 这是一个才智通天之人! 这是所有人浮现在心中的第一念头,是最顶级的天才,能够处理当世之事的是人才,能够继往开来的则是超级天才。 洛苏的视线扫过大唐群臣,他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人心,几乎每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忍不住偏过头去,或者低下头去。 洛苏突然有种自己当初担任邦周摄政时的感觉,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他清了清喉咙,众人都抬起头再次望向他,他出现的时间很短,但已经给众人造成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印象。 现在他要出言,他说的话,能不能维持他的神秘和强大,他能不能留给这些重臣一个深刻的印象。 在这些人中将威望拉到顶级,让人不敢轻视? 洛苏没想这么多,他缓缓开口说道:“如今天下是什么样子呢? 率土之众,五六俱没;干戈不宁,桑农颇废;凋敝之后,饥寒重切。 这自然是隋朝所造成的罪孽,但又不仅仅是隋朝。 大唐所面临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想必很多人都不曾思考过。 从汉末以来,天下有几百年的乱世,在这其间没有天子在位,诸国不断地征伐,整个诸夏都在板荡和断裂中,人心就在这其中撕裂着。 隋文帝一统四海,他本来应该承担起重新混一诸夏的重担,但苍天所选择的这个君王,没有这个能力。 于是诸夏表面上统一,但内在的隐痛却依旧在撕裂。 直到隋炀帝这个古往今来的第一暴君出现,他将天下人对盛世的幻想打破。 在短暂的和平后,天下再次陷入了汹涌而来的血与火中,这是前所未有的黑暗深渊! 那副场景,想必诸位亲历者都不会忘记。 我可以毫不讳言的说,因为隋炀帝的行为,诸夏正处于从汉朝开始,六百年来最低谷的时期之一,仅次于灭胡前的情况。 稍有不慎,诸夏就有倾覆之危。 苍天不为,皇天为之。 大唐出现在诸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统天下,天子更是受到素王上皇天的天启,避免了那种最极端的糟糕情况出现。 值此之时,在隋王朝的惨重教训下,在分裂了数百年的事实面前。 大唐该要如何建立一个高效、低成本、简洁的中央朝廷,让天下迅速恢复生产,就是重中之重。 大唐该要如何去将那些分裂数百年间所产生的差异消除,进而再次实行真正的大一统,就是重中之重。 大唐是建立一个媲美先汉那样的繁荣鼎盛的帝国,还是如同秦朝和隋朝那样昙花一现、就迅速在骄奢淫逸中走向灭亡,这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我之前对天子所讲的那些,还远远不够,大唐一系列的稳定的政策,对外的政策,对内的政策,对待商业的政策,对待农业的政策。 这些政策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由一个共同的执政思想所延伸出来。 汉朝从汉高帝到汉文帝,两代摄政加三代帝王,执政思想就只有一个——“休养生息”。 能不打仗就不打,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对外不开战,对内促进生产,就算是匈奴挑衅,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动手。 到了汉武帝时期,执政思想就变成了——“打废匈奴”,一切都围绕着这个来行动。 大唐同样如此! 现在大唐需要一个指导接下来数年的思想,进而向所有官员宣贯这个思想。 这样官员们都知道朝廷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们在执政过程中,就不会不明白政策的目的。 只有这样,才能建立一个高效的政府!” 洛苏说罢,房杜沉默,群臣恍然,满殿寂静! ———— 国师洛苏的初亮相毋庸置疑是极其震撼人心的,史书在不同亲历者的传记都用了“默然”、“深撼之”、“只觉其智如渊”这些形容词,可想而知洛苏带给这些重臣的震撼,在《贞观政要》上,详细的记录了唐初群臣的政治言论,我们可以看出,洛苏的思维是迥异于其余群臣的,他如同站在高山上,俯视着一切。——《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章:霸道乎?王道乎?圣王之道! 为何安静至此? 为何一言不发? 自然是震惊、震撼,既而不知该如何插进话中。 便如同不学无术之人面对引经据典辩论的大儒,只能茫然无措一样。 从未有人用这么通俗易懂的语言,将历史上那些盛世君臣的作为,摆在所有人面前。 为什么那些历史上的明君贤臣在面对一件事时,会选择那么做,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这便是存在于政治中的一种“理论”! 事物是相互联系和彼此影响的。 洛苏从现实的政治事件中所提炼出来的理论,会反过来让以后的人,按照理论去执政。 这就是洛氏子弟为什么能用治政书治理天下的道理! 这就是洛氏站在无数先祖前辈肩膀上所能够省下的力气! 以诸位学士的智慧,又怎么会不明白,当洛苏提出了这条理论,在往后的岁月中,就会有无数的士人,用“执政思想”来分析当朝君臣的政策,进而察觉到风向的改变。 如果天子的政策在思想上相矛盾,这就说明天子的思想是混乱的,甚至会有人上书言明。 从洛苏提出这个理论开始,朝廷上的一件件事务就不再是孤立的,而是有联系的,就像是中央和地方的关系。 这些聪明人是越想越吃惊,越想越震撼,故而殿中是越来越安静。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王珪、褚遂良等人,都紧紧皱起了眉头。 洛玄夜悠哉望着众人,政务上他一向是不插嘴的,毕竟术业有助攻,但看到这些以智谋而闻名的大才,如今这幅模样,还是很有趣的。 李世民见到众人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国师所言,朕颇觉有理,诸卿以为呢?” “国师之言,振聋发聩,臣敬服!” “臣等敬服!” 众人心悦诚服的说道,从周郡王等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不一般,从天子的态度上,同样能看出来不是常人,果然不该质疑的,这打脸啪啪的。 李世民闻言很是高兴,甚至在长孙氏看起来,有些眉飞色舞的味道,“既然如此,那诸卿以为,我大唐往后应当如何执政,才能让天下大治呢?” 魏征心中有些想法,但他估计殿中群臣不会同意,他向洛苏行礼而后问道:“不知国师有何良言,能为我等计。” 洛苏看了他一眼,却不曾说话,他是做决定的人之一,负责的是掌控。 魏征见状讪笑道:“陛下,臣以为这世上不曾有一蹴而就之事。 如今天下有六百万户,诸夏底气尚存,只是如同饥饿的人,没有力气而已。 恢复生产,是第一要务,教化百姓,行以王道,当为首务。 以王道煌煌,正和国师拨乱反正之意。” 魏征率先提出自己的意见,他的话并不中规中矩,因为从汉朝崩毁后,已经有数百年不曾行过王道了。 李世民一听,有些犹豫,他有些不太认同,他是打天下的人,见到的人太多,经历了这么长久的乱世,人心早就乱了,他认为难以教化。 殿中群臣更是嗤笑,一向和魏征关系不好的褚遂良,直接出言嘲讽道:“魏征,王道早就在春秋时被废弃了,强汉也没有用王道来治国,而是夹杂着霸道。 教化? 可笑! 这天下人的人心险恶,岂是你一个书生能够教化的? 抱着你的书本去故纸堆中研究吧,这朝堂之上,不是你这种只知道务虚之人,所能够站立的。 陛下,不必采信他的书生之言,如今天下纷乱,当以重典以制,严刑苛法,使天下人,以农、以商、以工、以术、以学,方能成就。” 大多数宰执听到褚遂良尖酸刻薄的讽刺,顿时叫好起来,纷纷对魏征反驳,赞同褚遂良的言论。 洛玄辰则一言不发,他望了李世民一眼,又望了洛苏一眼,若有所思,默默盘算着什么。 李世民见到了洛玄辰的异状,于是出声问道:“玄辰何以一言不发?” 洛玄辰见到李世民点自己名字,于是拱手道:“臣刚才在思索。 轩辕黄帝平定蚩尤,而后教化;颛顼诛除九黎,教化万民;商汤放逐夏桀,创造大业;周武诛杀商纣,既而振作;伐无道暴秦,遂有强汉;诛除汉戾,以建汉宣;先汉流离,光武承继。 隋朝建立,若不是隋炀帝这古往今来第一暴君,纵然有隋文严苛的刑罚和苛政,但百姓却依旧不曾有乱象。 这大乱之后有大治,似乎是注定的。 这大乱后的百姓,似乎并不如何难以教化,臣一家之言,陛下且听之。” 魏征闻言眼睛顿时亮起,好搭档啊,我魏征就需要你洛玄辰这样的政治盟友,其他人,哼,竖子不足与谋! 呃! 洛玄辰的话让一众人哑口无言,但他们依旧坚持认为,魏征和洛玄辰所言,不足为信,“我等辅佐陛下开国,所行所为,陛下皆知,我等都经历诸多,不是魏征等,不曾见过事务所能相比的。” 双方顿时争执不下,甚至直接吵起来,魏征真不愧是未来大喷子的指定人选,独占群臣,不落下风。 把封德彝气的直接就要挽袖子上前揍他。 李世民本来是赞同封德彝、褚遂良等人的看法,但听到魏征和洛玄辰所言后,他认为二人很有道理。 从内心深处,他认为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不同的,所以打天下时的经验,不一定对,所以他并不迷信房杜等智囊。 他又望向洛苏,问道:“不知国师有何看法?若有,烦请说与朕听。” 来了! 殿中群臣都坐正了身边,刚才争吵的众人,纷纷坐好,现在谁都能看出来,陛下对国师的意见很是重视。 洛苏对着李世民显出温煦的笑容道:“王道还是霸道,要看人,要看君王,要看臣子,要看天下百姓。 所谓霸道,君王凭借玩弄权术来掌握朝廷,用暴力来控制臣下和百姓,用严刑峻法来让天下按照自己的思维行动,讲究的是一个以暴力压服。 所谓王道,用仁义来统治天下,相信道德能够改变天下,要求君王以身作则,克制自己,如同太阳一样,照亮带动周围人,扫除黑暗,最后遍及天下人。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见其幸不忍见其残,用君王自身的道德感化群臣,最终让天下宾服。 天子你要哪个呢?” 李世民听罢,毫不犹豫的说道:“王道!” 洛苏微微笑起来,洛玄夜依旧事不关己的在饮茶,但对李世民的选择却毫不意外。 李世民见状好奇问道:“国师似乎对朕的选择丝毫不意外?” 洛苏反问道:“天子今年二十有七,从十六岁正式开始以太原公子行走人间,十一年来,你虽然偶然有霸道之行,但从内心深处,一直都是以王道行事,今日你做出选择,我为什么要奇怪? 这就是你内心中想要的东西,数年的炼心难道伱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吗? 你看看这殿中群臣,有多少是你用权术笼络的? 又有多少是你以诚待人让他们甘心追随你的? 你看看他们现在的地位和荣耀。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记着他们的功劳和感情,才赐予的吗? 如果真的让你行霸道之路,让你对这些人用权术下手,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你就是天生走王道之路的人,你有卓绝的天赋,能够走得通王道之路,既然选择定,就不要犹豫。” 洛苏这一连串,既是给李世民提点,也是在点殿中群臣,碰到李世民这個君王,是你们的幸事,既然如此,就不要搞事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听,会,但不会是所有,人心总是不足的,洛苏提前打预防针,以防止这些人将来伤害李世民的大道。 李世民爽朗一笑道:“朕要和诸卿共富贵,这是朕的承诺,山河也不能磨灭朕的言语,原来这就是王道吗? 看来朕的确是天生走王道之路的君王啊。 就按照国师所言,朕的大唐,要实行王道仁政,诸卿都以此为条目,向朕呈献条陈。 国师既然有此盛言,定然对王道之政颇为了解,朕愿闻其详。” 洛苏本就只想制定大策,这其中细微之处,并不如何想去理会,但既然李世民问起,他便说起,“轻徭薄赋、简政宽刑、整饬吏治。 这三条皆是为民之举,所谓王道,不过四个字‘以民为本’,只要天子和诸位公卿心中怀着百姓,又如何会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呢? 轻徭薄赋不必多言,隋朝的尺是汉朝的一倍半,隋朝的斗是汉朝的两倍,这里面有多大的空间,你们都是清楚的,改变这种情况,刻不容缓,让百姓活下来。 简政宽刑很重要,在先汉时,造反诛杀首恶后,其余人都流放,但是后来刑罚却越来越严酷,就不必说百姓,杀人者死,无可厚非,但许多刑罚都以死为刑,大可不必,废除肉刑,刻不容缓,改判流放和劳役,应该是合理的。 整饬吏治不必多言,武德年间受贿成风,不整饬则无以建立,至于其他,便由诸位公卿商议。” 李世民听洛苏言罢,脸色便肃然起来,朗声道:“诸卿听令!” 殿中群臣哗啦啦站起来,齐声道:“谨遵上令!” 李世民手扶在龙首扶手上,满身威严皇者贵气,朗声道:“中书制敕。 我大唐自今日起,行王道,以仁政为中心,有司拣选史上故事,刻以画册,传达州县,务必让大唐每一个州刺史,都得以知晓朝廷的主旨。 晓谕各州刺史,一切以仁政简政宽民为要务,以此为功,以此为绩!” 群臣肃然,再次齐声道:“谨遵上命!” 这是中央朝廷有史以来第一次,明确的对各级官府提出了政绩要求,明确对官员的要求,这么强烈的政治信号,这下谁要是还装作不知道,那可就真的是找死了。 …… 洛苏住在皇城中。 灵天阁。 在大唐贞观元年第一次政治大会结束后,李世民便来到了这里,说一些不便被臣子听到的话,“文公,刚才朕见您似乎还有什么话不曾说,不知是何言语。” 洛苏打量了李世民几眼后,缓缓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学生,后来成为了周召王,是邦周历史上著名的圣王。 但让我觉得很可惜的一点,他的天赋并不算顶级,军事能力几乎没有,在政治方面,按部就班,缺陷很大,我很疼爱他。 而你不一样,你的天赋很高,能打天下,已经证明了你在武一方面的能力。 如果你能证明文一方面的能力,你就是一个完美的圣王。 而且你的人生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瑕疵,所以我想做一些事情。 汉朝初期的几个天子,都很优秀。 刘邦军事能力不如你,但也很优秀,对待丰沛功臣也算是仁至义尽,而且生性豁达,面对生死还能笑骂,说出是天命的话。 刘盈有些平庸,但他以诚待人,有一批誓死效忠他的臣子,留下的君臣之义也足以作为后世典范。 刘恒能完美的承接洛新留下的政治格局,还能进一步发展而不仅仅是守成,甚至能在不少地区不收赋税,在文治上,几乎是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刘彻对大一统的彻底塑造发挥了很强的作用,还彻底重建了四夷体系,打垮匈奴,他在对外的战略上,无愧于武皇帝的谥号。 这四位君王,各有各的优点,每一位都足以垂范后世,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又都各有明显的缺点,如果是以前的话,可能算是挑刺。 但你出现了,你有没有想过,成为综合这四人优点的一位圣王呢? 如果可以的话,你将是无人可以超越的第一圣王,你将真正的超宗越祖!” 洛苏存在于世上,没有什么世俗的东西能够让他上心,他的心里只有家族荣耀和诸夏辉煌,现在他又想要教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圣王。 李世民听的只觉血脉喷张,巧了,李世民对其他的还不算是特别热衷,但他对成为一个明君有种执念,对于成为圣王,更是完全不能拒绝,他一直都以尧舜这些传说中的圣王来要求自己。 而又有什么,比一位真的教出过圣王的古之贤臣的教导更容易达到呢? 又有什么,比素王的玄孙更有说服力呢? 又有什么,比一位三代之治时期的古之贤臣,更能让他靠近那些古之圣王呢? 在洛苏说话的中途他就想要打断洛苏说自己想,但他强行克制住了,等到洛苏一说完,他立刻就疯狂点头道:“文公,朕这一生唯一所心慕的,就是圣王之道,还请文公一定要教朕。” 洛苏却笑着说道:“你现在就是圣王。” ? 虽然听到洛苏这么说李世民很高兴,但他不是听人夸自己的,而是真的想要听建议,洛苏温声道:“你现在不由自主的就在恪守圣王之道,我将你身上的优点给你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告诉你,你再按照这些一直坚持下去,就足够了。 人生呐,贵在坚持,一时圣明容易,一生圣明却艰难,多少人晚节不保,这正是人性啊,富贵了就容易骄奢淫逸,成就了就容易志得意满,压抑了就容易放松,一松就万事皆休。 你身上有一个很难得的优点,那就是和比你弱的人讲道理。” 啊? 李世民有些懵,“讲道理?” 这算什么优点? 洛苏却颇为感慨的说道:“因为只有讲道理的君王才能够接受进谏,因为只有君王讲道理,臣子才敢说话,臣子敢说话,才不会闭塞言路。 只有君王讲道理,臣子们才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丢掉了性命。 只有君王讲道理,君臣间才能有清明的政治,汉仁宗皇帝刘盈就非常讲道理。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讲道理是个稀奇的事情。 你仔细想想,在你这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有多少次是因为讲道理而人心归附的。 你身上的优点,简直生来就是为成为圣王而准备的。” 这下李世民明白了,他在殿中转着圈踱步,一拳砸在掌心,颇为掌心道:“文公。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下之事,逃不出一个理字。 只要君王一直持身以正,就始终都能够占据正位,就不需要使用阴谋诡计,而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事。 这个道理不仅仅是律法,而是人情,而是人心,只要我在人心中是正确的,就算是有时候违反律法,也没有问题。 就像是我杀死我的大哥,我发动了一场政变,这听起来是不对的,但实际上我遭遇的反对并不大,因为在人心中,我是正确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君王就是要成为人心中的正义!” 真是孺子可教也! 和李世民这样的君王相处,就是舒服,洛苏又说道:“成为圣王的另外一点,就是要克制欲望。 这一点很难,比起你纳谏更难。 民间的土财主一旦富贵尚且要享受极乐,又何况君王呢? 端坐在人间的最高端,几乎可以满足所有的欲望,天下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予取予求。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甚至是天经地义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克制欲望,那可太难了。 但克制欲望是成为圣王最关键的一点。” 克制欲望。 李世民轻咳了两声,这对他的确是有些难,他回坐在洛苏对面问道:“文公,这欲望,爱美人算吗?” 李世民和长孙氏的确是恩爱,但他后宫人也确实不少,而且荤素不忌,洛苏闻言颇觉好笑,“爱美人不算,只要宫中别千万人,无所事事即可,几十人美人,这是天子应该有的礼制。”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既然美色不算,他便正色问道:“那文公所说的欲望便是修建宫室等了。 文公放心,隋炀帝前车之鉴,我深深为之胆寒。 我是大唐的君主,没有国朝就没有我这个君王,没有百姓就没有国朝,古话说君如舟民如水,我深以为然。 用剥削压迫百姓的方法来供奉君王,就像是隋炀帝修建龙舟,最后亡国,这就像是割下自己的肉来让自己充饥,等到吃饱了,人却死去了。 隋文帝修建的粮仓,里面的粮食吃五十年都吃不完,这些都是骗取百姓的存粮,但是百姓饥饿的时候他却不用来赈灾,任由百姓自生自灭,等到亡国的之后,这些粮食又有什么用处呢? 君王的欲望太大,就不得不加重赋税,加重赋税百姓就不能生活,百姓活不下去国家就会覆灭,国家覆灭我这个君王就会落到和炀帝一样的下场。 我经常以隋炀帝作为教训,绝对不会犯他的那些错误,还请文公放心,日后我如果有不正确的,请文公指出。” 从李世民的话中,洛苏就知道隋炀帝留给他的阴影太重了。 同样是二代君王。 同样是嫡次子。 同样是不正常登基。 他可太怕自己赴隋炀帝的后尘了。 在洛苏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大多数人都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什么教训,但李世民这明显是隋炀帝身上得到深刻教训了。 “不过……” 李世民突然有些踌躇和犹豫。 洛苏见状立刻问道:“你是不是想要问关于太上皇的事?” 见洛苏看出来了,李世民便点头叹息道:“封赏之日,太上皇去游玩,于是我率领群臣在太极殿中,但是那毕竟是太上皇的宫殿。 我认为太上皇久居太极殿,而我作为天子却居在旧东宫,这不能显示正位天下。 而且会让天下人时不时想起玄武门之事。” 这的确是个问题。 洛苏略一思索后便说道:“天子,我有一言,你且一听。 我知道在这些年中,太上皇偏向隐太子,想要终结你的政治生命,甚至想要终结你的生命,这导致你们父子亲情几乎破裂,你心中对他多有怨恨。 但我的建议是,你主动的去修复这段关系,你可以让太上皇搬离太极殿,这件事可以让平阳和玄夜去做,但是你不要做出什么让自己以后悔恨的事情来。” 李世民闻言笑笑,却并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中,他现在还年轻,还不能体会李渊面对两个儿子纷争的心情。 洛苏看出来了李世民的心理,暗叹一声,李世民的爱憎太强烈了。 这固然是他成为圣王的优势,但同样也是他的弱点之一。 虽然李世民并不想主动的去和李渊修复关系,但洛苏说的让平阳和洛玄夜去劝李渊之事,他还是记在了心中,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让李渊“主动”把太极殿让出来。 自古以来,南面而王! 堂堂天子,总是待在东宫中算是怎么回事,简直滑稽。 而且李世民还有一重没说出来,但洛苏默认的意思,那就是他要彻底开始对武德年间的政策开始清算了。 贞观是新政,什么叫做新政? 自然是将以前的政策都改掉,在李世民看来,武德年间的大唐是阴暗的,是完全和隋朝没有很大区别的,根本就没有新朝的煌煌气象。 建立属于贞观朝的新气象,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武德朝的阴暗以及错误都提出来,然后一一改掉。 他要彻底和武德旧政划清界限,以彰显属于自己的英明神武,以彰显贞观的恢宏,这自然是在李渊脸上抽巴掌,但李世民必须这么做。 政治上的清算,是残酷的,李渊留下的政治遗产几乎都要被李世民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洛苏默认了这一点,因为他也觉得李渊武德朝的政治遗产乏善可陈,毕竟整个武德年间,前半部分在打天下,内政上主要是配合李世民征战。 后半部分李渊在维持太子和秦王间的平衡,大唐在不断的内斗,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足以影响以后得政策出现呢? …… 李世民离开灵天阁后,就立刻去找洛玄夜前来,他希望能够尽快让李渊搬离太极殿,他的贞观新政,要在太极殿中颁布才最好。 洛玄夜匆匆从郡王府赶往皇宫,李世民一见他来,也不客气,立刻道:“玄夜,我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来做。” “让太上皇搬离太极殿?” 洛玄夜听罢惊道,然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李世民要这么做。 “玄夜,行不行?” 洛玄夜皱皱眉头,缓缓道:“可以,但有些问题,陛下要解决。” “你说。” ———— “王道仁政”。 这是贞观元年大唐君臣对未来天下的第一个期盼,这是神秘的国师洛苏出现在大唐政坛上的第一个对大唐帝国的规划,这仅仅是他恢宏蓝图的冰山一角。 …… 李世民何以从诸圣王中脱颖而出,“古之圣王皆不及之”,根本原因在于他不认为自己身为君王就拥有无限的权力和威福。 …… “他站在太极宫中,万民向他叩首,炽热明亮的光洒在他身上,他并不气势凌人,而是低下头,在他的身前有一条大道,叫做圣王之道,道路的尽头有一册画卷,百姓在其间饮乐,叫做贞观。”——《唐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洛苏第二次讲道,开明政治!(8400字,有一点重燃了!) 殿中略有些有些逼仄,怪不得李世民一直都想要换到太极殿。 二人说话很是干脆利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帮着李世民做事,对洛玄夜来说,没什么问题,太上皇待在太极殿,也的确是不合理。 那么大的宫殿群,是处理朝政的,现在只有李渊和宫女和一些妃子,李渊每日在那里饮酒享受,要么就是给李世民生一群弟弟妹妹。 这些弟弟妹妹,之后都要封王、封公主,还要给他们食邑,想想就让李世民感觉头疼。 占着这么重要的地方,不干正事,给李世民腾地方是应该的。 只不过,这毕竟是太上皇,洛玄夜也称呼了他十多年岳父和父皇。 洛玄夜在李世民面前倒是不至于冷面,他缓缓叹息道:“陛下。 太上皇,他毕竟是父皇,就算是让他离开太极殿,也不至于让他到西殿中。 那殿中夏天热还潮湿,冬天又阴冷,他年纪大了,待在那里实在是受罪。 这样或许会有人指责陛下,不能尽孝。 臣思索,不如给太上皇修建一座别苑,能见到些山山水水,总好过西殿之地。 太上皇喜欢饮酒作乐,喜欢打猎,而且这样还是让陛下和太上皇离得远些。 虽然太上皇之前犯了错,但总还是要让太上皇安度晚年的。” 李渊对洛玄夜还是很不错的,至于武德年间后期,就连李世民都已经那样了。 李渊还给了洛玄夜岭南王的位置让他体面离开长安,按照李渊动不动杀人的习惯,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如果不是李世民必须上位,李渊又太偏心李建成的话,洛玄夜是不会参与当初针对李渊的行动的。 而且,很关键的一点是,平阳长公主一直都牵挂着李渊。 洛玄夜已经不少次见到妻子暗自垂泪,但是平阳长公主又不能和李世民说。 只能现在由洛玄夜来说了。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李世民可能会笑笑然后不做声。 但洛玄夜很少要什么东西,李世民略一沉吟,心中虽然还有疙瘩,但还是叹口气道:“就按照青阳你说的,让父皇避居宫苑中。 但是打猎之事,稍后再议,不能随便让什么人接触太上皇,以免出现奸邪之人蛊惑。” 现在李世民还没能彻底把李渊的影响力清空,现在还不能让李渊有重新接触旧人的可能。 否则到时候可能会迎来不利之事。 洛玄夜知道这已经颇为不易,闻言便拱手告退,留下李世民一人坐在殿中。 殿堂内的帷幔半垂,殿外的阳光本也不能全部照进来,即便是正午日当空时,那光越过门槛,也不过是堪堪落在李世民的脚前。 明亮的光让黑暗显得更黑。 洛玄夜离开之后,这宫室突然显得有些空,也或许是李世民的心中有些空,李世民身处其中竟然颇有几分冷清和压抑。 长孙氏从后殿走出,来到李世民身边,她一看李世民的状态,就知道他又有些难过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上前将李世民轻轻抱住,就如同在秦王府的那段岁月。 李世民沉默着,然后躺在长孙氏腿上。 他的胸中涌动着一些东西,想要迫不及待的建立一番功业,然后让李渊看一看,告诉他,当初他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 洛玄夜匆匆回到公主府,一进府中就见到自己的长子洛君成正在舞着马槊,劈在空中,泛起阵阵鞭辟之声,端的是虎虎生威,虽然才十岁余,却已经有模有样,看样子是继承了洛玄夜的武力优点,他有些好奇问道:“君成,怎么不去后院校场习武?” 话音未落,便从堂中跑出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华美的锦绣宫装,面容如皎洁明月,小巧鼻梁挺直秀美,樱唇饱满红润,笑起来时乳牙细密,宛如珍珠镶嵌在珊瑚中,肌肤细腻白皙,大眼睛犹如秋水含烟,睫毛扇动宛如蝴蝶振翅,很是灵动,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般落在腰间。 她双手捧着一杯凉茶,从堂中走出,脸上带着清稚的笑意,“表哥,喝茶。 咦。 姑父回来了,见过姑父,姑父万安。” 洛玄夜一见,顿时显出笑容来,怪不得自己儿子在前院练这些花架子,原来是长乐公主来了,“公主可是自己来的?” 长乐公主李丽质,李世民的嫡长女,因为是皇后长孙氏所生,所以特别受到李世民的宠爱。 早在她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将她许给了洛君成,在李世民看来,嫁给洛君成,能够让李丽质一生幸福。 李丽质年纪虽小,但有皇后长孙氏教导,却颇为得体大方,此刻洛玄夜询问,她一边将手中凉茶递给洛玄夜,一边站在洛君成身侧,带着些许稚气道:“回姑父,是宫人带我来的。” 洛玄夜闻言笑道:“日后公主要少出些宫,外面毕竟不安全,如果想念你姑姑了,就递信出来,到时候让你姑姑带着君成去宫中看你。 你们玩吧,姑父还有些事务。” 洛君成作揖,李丽质福礼,洛玄夜微微笑着,心中则暗道:“再过几年,该请素王老祖赐下圣婚了,否则还不能成婚。” 李秀宁和李世民是同父同母的姐弟,洛君成和李丽质是亲表兄妹,不请圣婚的话,不能成婚。 圣婚赐福是为了祛除近亲结婚导致的遗传病等不良后果。 实际上洛君成和李丽质是不需要圣婚的,因为洛君成是有祖宗保佑的洛氏嫡系。 祖宗保佑中就有祛除遗传病的效果,还能保护孩子,在祖宗保佑施行的千年中,洛氏从来没有婴儿因病夭折,只有成年后,才会出现生病。 洛君成的孩子不可能出现遗传病等东西。 祖宗保佑不仅仅是天赋托底机制,真正的效果还有很多,而且都非常重要,那么多气运点不是白花的。 当初祖宗保佑撤掉后,洛氏的家主都是医圣,就是为了尽力防止婴儿夭折,不过这数百年中,还是有许多嫡系夭折,毕竟凛冬城的确是太冷了。 现在洛玄夜这一脉,因为洛玄夜的地位,已经重新恢复了祖宗保佑,不过外人不知道,所以圣婚这个仪式还是要举行,这是为了给其他人做出一种示范。 …… 洛玄夜走进堂中,将李世民的意思告知李秀宁后,李秀宁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道:“唉,进宫吧。” 李秀宁终究不是心中只有亲情的女人,她也是流着李氏之血的人,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知道最好的处理手段是什么。 二人结伴回宫,洛君成和李丽质也被二人带上一同进宫。 进了太极殿,二人便听到张婕妤在殿中发脾气,因为李渊的庇护,她倒是还没有死,李世民也懒得因为她而和李渊关系更加紧张,但李秀宁立刻就有些不满,一身宫装走进,含沙射影道:“什么人在太极殿喧哗?这等无礼,以为这里是市集吗?以为自己是叫卖的商贩吗?” 张婕妤刚想回嘴,见到是李秀宁和洛玄夜,当即有些讪讪的闭住了嘴,也不见礼,往后殿去寻李渊了。 “平阳长公主、周郡王求见!” 宦官的声音高高吊起,拖着长长的尾音,“宣!” 伴随着李渊的声音,二人抬步走进殿中,太极殿本是皇宫正殿,是议论政事宣读敕书之地,金碧辉煌,所以李世民一直想要搬到这里。 但现在李秀宁所见到的场景却不是如此,模样或许未曾大变,但因为主人李渊的缘故,这里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细微的阳光透过重重殿宇的缝隙,稀疏的洒落在庭院的角落,这里的供给已经不再复往昔的充裕,所以大部分的殿宇都昏暗着,偌大的宫室,非常寂静,烛火摇曳之间,映照出空荡荡的大殿和回廊。 二人一眼便见到了须发略有些潦草的李渊,原本那张威严庄重的面容上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或许是权力失落的无奈。 李秀宁上前,叩首在李渊的面前,泣声道:“父亲,女儿来看您了,您瘦了。” 这颇为类似普通人家的称呼,让李渊很是触动,他上前将李秀宁扶起,然后抚摸着她的头道:“秀宁啊,你能来看朕,朕很高兴,朕很高兴,二郎和三郎好久没有来过了。” 李秀宁安慰道:“三郎在外镇守,陛下日理万机,诸事繁多,想必是没有时间。” 李秀宁和洛玄夜坐在李渊对面,说着一些闲话,给李渊讲一讲现在外间的情况,当听到洛苏也出山帮助李世民后,李渊本就不再高大的身躯几乎在一瞬间又佝偻了几分。 聊了不多时,洛玄夜和李秀宁留在太极殿用晚膳,洛玄夜屏退左右,终于提出了此行的目的,李渊当即又惊又怒道:“朕保不住皇位尚且罢了,难道现在就连一间宫殿都保不住吗?何以至此?” 洛玄夜沉声道:“父皇,太极殿不是一间宫殿,如果您想要宫殿,陛下可以为您修建一座比太极殿更壮丽的宫殿,太极殿是帝国的象征,它代表着大唐的正统,代表着陛下的正位,现在您居住在这里,陛下就不能南面而王,这难道是父皇您想要看到的吗?” 李秀宁也规劝道:“父亲,人到了您现在这个年龄,所想的难道不就是承欢膝下,现在陛下、三郎和我,就是您仅有的子女。 难道您不想让二郎取得盛大的功业吗? 他创造的功业再盛大,这也是大唐,是您所建立的社稷啊。 父母不为子女计,却要争锋,这又是何道理啊?” 洛玄夜又道:“父皇,您一向疼爱平阳,对臣也是仁至义尽,所以一直以来,虽然身处贞观之世,但我和平阳都念着您,这宫中珍玩和孝敬,有一半都是从我二人的食邑中奉献。 如果不是于国有利,于天下有益,我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父皇,还请多多思虑啊。” 一个讲道理,一個打感情牌,这就是李世民为什么找洛玄夜来,李渊听着洛玄夜所说,又望向李秀宁那张挂着泪珠的俏脸,只觉悲从中来。 他本来是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但现在却全毁了,好歹现在还有平阳在,就不要让平阳也跟着伤心了,他叹息一声道:“唉,你们去回禀二郎,朕同意搬离太极殿,让二郎好好治理大唐。” “父亲英明睿智。” 洛玄夜和李秀宁对视一眼,而后便陪着李渊吃饭,但席间的氛围已经有些差,饭后,二人正要联袂离开,突然身后传来李渊苍老的声音,“秀宁。” 已经走到殿前门槛处的二人闻言顿住脚步,齐齐转身,李渊那张苍老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竟然有种萧瑟孤独的感觉,李秀宁低声问道:“父皇?” 李渊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多来看看我。” 李秀宁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泣声道:“父皇,会的,女儿会常来。” 说罢立刻转身离开,洛玄夜作揖后,连忙跟出去,二人上了马车,李秀宁有些失神问道:“夫君,你说父皇……” 洛玄夜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温声安慰道:“秀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日后多陪陪父皇就可以了,其余事,不可逾越,日后或许有父子和解的机会。” 是啊。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二人先去皇后那里,李世民也在,洛玄夜微微点头,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长孙氏依旧温婉,轻笑道:“长乐有些累,先睡了。” 长乐公主还小,自然和体力充沛的洛君成不同。 李世民摸摸洛君成的头,他是洛君成的舅舅,对自己姐姐的这个独子,他很是喜爱。 洛君成才十岁,身上就已经挂上了正四品上的武散官,忠武将军。 李世民准备等他和李丽质成婚后,就调他进入千牛卫,做千牛备身,到了合适的时候,就让他出外征战立功。 “皇姐年纪还不算特别大,仅仅只有一个儿子,还是略有些少,洛氏嫡系凋零,皇姐应当再要一个才是,现在天下归朕,不必担心了。” 李世民最后一句话略有些心酸,当初因为争斗太过于激烈,生下李承乾、李丽质和李泰后,李世民和长孙氏就没有再生孩子,现在才又有多生育几个的计划。 李秀宁点头,这也是她的计划,现在她和洛玄夜只有一子一女,这绝对不够,洛苏扩展嫡系数量,多支主脉并行,让他们多生,多生才能生出天才来。 洛玄夜二人也没再留在宫中,带着洛君成离开。 …… 太极殿中,李世民终于坐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位置,政事堂诸公按照位次左右列坐。 洛苏本来没想来。 洛苏对自己在唐朝的定位很清楚,他只做大政规划。 现在他定下了初期几年的大致方向,那除非李世民来问,否则他是不会去参与具体事务的。 他所要做的是,确定大唐下一步的计划,即在王道仁政取得一定效果后,天下已经有一些恢复后,大唐又该去往何方。 但李世民说此番要讨论一番关于三省六部制度之事,涉及到君权和相权之事,洛苏知道自己决定不能缺席。 李世民知道洛苏为何而来,他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就说道:“今日诸卿都知道本来要讨论政策施行的情况,这等细枝末节,国师本不愿意前来。 朕与国师说,今日谈论三省事宜,所以国师前来论道,诸卿且听之。” 言罢,便请洛苏出言。 洛苏侃侃而谈道:“自古一国能治,盖由君臣之为,臣之首为相,相佐邦国,贤则国盛,不贤则败。 一个王朝最重要的政治制度,就是宰相制度,所以今日天子请我来此讲宰相之制,我欣然而至。 秦朝之前的邦周,和如今制度相差太多,我便不提,从秦朝开始,一直到后来的汉朝,相国、丞相权力极大,几乎总揽全国政务,这保证了在天子没有足够能力的同时,丞相可以辅佐邦国运转,但问题在于,如果丞相也出问题,没有能力呢? 天子曾经和我谈论过隋文帝的问题,天子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说的吗?” 李世民当然记得,立刻说道:“隋文帝几乎所有事都自己决断,他非常的劳累,但是出现的问题却越发的多,隋朝的灭亡固然是隋炀帝的过错,但他在执掌国朝的过程中,也有很多错误。” 这就是李世民对隋文帝杨坚的评价,洛苏很是认可道:“杨坚已经算是资质很高的君主,他的能力很强,但即便是他,也会犯下许多的错误,他越是勤政,犯下的错误就越多,最终这些错误,都有可能会成为葬送帝国的元凶。 天子是我见过最聪慧英明神武的,伱们都是跟随天子一路走来的近臣,天子这些年犯过的错误多吗?” 群臣闻言都不说话,只有魏征朗声道:“虽然不曾跟随陛下征讨天下,但武德后期以来,仅仅数月,天子就有三错,以此观之,错漏不少。” 李世民闻言心一梗,魏征,可真有你的啊。 算了,自己选的人。 洛苏笑了笑,魏征的确是个人才。 他继续朗声道:“一个人是不能统观全局的。 三省制度,将丞相的权力分到众人身上,所有的政令,经过三高官官的反复商议。 一群最聪明的智者,就是诸位,对每一条政令都以自己的智慧,去提出意见。 一个人会出错,如果一群人都出错的话,那就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隋朝有三省制度,但那个三省制度是空的,杨坚和杨广都不重视三省,而是乾纲独断,不能发挥这个制度的作用。 所以未来大唐所应该具有的制度,无论是叫做三省,还是其他的名字,所要坚持的原则只有一个。 集合众人的智慧,而不是一个人的智慧,去治理一个天下。 除非那个人一直对,一直对,从未出过错。” 洛苏所言对几乎所有人与会的宰相来说,都是一种鼓舞,他们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自己身处的位置,对于帝国的不可或缺。 在过去的数百年中,伴随着靖难诸侯的消失,那种主人翁意识,已经消失了,宰相成为了权力的工具,而现在洛苏告诉君主以及臣子,宰相和天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宰相可以换,天子不能换而已。 李世民天赋很高,他一听完洛苏所说,立刻就问道:“国师,如果这样的话,那三省政事堂宰相看待天下的视角,岂不是要一致?” 洛苏对李世民的敏锐给予肯定,“没错,政事堂的宰相可以私人关系不好,但观念要类似。 君主在拔擢宰相以及黜落宰相时,不应该以私人喜好去做。 譬如现在大唐要行王道仁政,那政事堂中的诸位宰相,就要心往一块使,而不是将那些会破坏政策的人放进来。” 群臣若有所思,房玄龄问道:“国师,正如您刚才所说,隋文帝杨坚和隋炀帝杨广,对三省视而不见,我大唐又该如何避免呢?” 洛苏回道:“自古以来,对于宰相到底有什么权力,实际上并没有明确规定。 对于天子应当有什么权力,也没有明确规定。 天子理论上应当有无尽的权力,但现实中,却总是会引起祸患。 天子曾经和我讲过此事,让天子自己来说吧。” 李世民清了清喉咙,郑重道:“朕前些时日和国师相谈,偶有所得,从今日起,天子诏令不经过中书省和门下省的通过,加盖中书门下大印,就视作非法,下面的官吏可以拒绝执行。 朕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来防止乱命的产生,防止朕做出错误的决定,造成大的危害。” 这下殿中顿时有骚动,魏征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心中浮现出一句话,建成太子,你输的不冤啊,一个为了天下,能够主动规范君主权力的人,你凭什么和他斗呢? 李世民所做的,很不一般,他能做出这个决定,说句实话,是洛苏也为之震撼的,真不愧是他看中的第一圣王之选。 君王如果真的想要做什么,仅仅凭借这个政治惯例,臣子们自然是拦不住的,没有任何制度能防得住杨广这种人。 但这个制度对于中等以及之上的君主,帮助就太大了。 比如现在李世民在气头上,下达了一个命令,按照过去的惯例,官吏接到诏令后,是做还是不做呢? 不做就是不尊奉旨意,做了但这明显是乱命。 而现在,李世民在气头上的诏令,在中书门下那里就过不去,那下级尚书省接到诏令后,就可以说一句,“未经中书门下,何以为诏?” 没有经过中书省和门下省的,算什么诏书,这是乱命。 等到李世民气消了,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这就是这个制度的可贵之处,这是一种相权对君权的制约。 宰相之间互相制衡,宰相和君主之间互相制衡,一群人互相监督对方,一群人互相补充对方。 稳定而有效。 即便以洛苏通贯古今的眼光来看,他也找不出一种更好的宰相制度了。 殿中的宰相皆深深拜服在李世民面前,“陛下英明神武,臣等数遍史书,不曾见之。” 李世民很高兴,他一向以诚待人,甚至想要给跟随自己的诸位将军,世袭刺史,这相当于当初大行分封。 李世民对于权力看的很清楚,并不是一定要全部把在自己手中,他只拿自己能掌控住的。 多余的、管不过来的,就分出去,他认为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 不得不说,这种想法很是先进,隋文帝那种把所有权力都揽到手中,结果最后干不过来,频频出错最终祸乱天下百姓的行为,李世民是相当鄙视的。 李世民见到诸位宰相都稍微平静了一些,便对洛苏道:“烦请国师继续为诸卿讲述。” 洛苏点点头又缓缓说道:“如今大唐以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门下侍中这三高官官,合计六人为宰相,又以知政事、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 为何种类繁多至此,诸位当要知晓其中深意,这是为了不遗漏大才在荒野之中。 古话常说四个字,政治清明,那什么叫做政治清明呢? 诸位可知晓? 中书令你来说一下。” 洛苏这突然点名,有点像是当初读书时突然被夫子点到,杜如晦还抖了一下。 政治清明。 这都不用多想,他直接说道:“所谓政治清明,便是君明臣贤,没有奸佞小人进献谗言,这是圣王治世时,皆会出现的场景,三代之后,汉孝文皇帝时,可称得上政治清明。” 洛苏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玄辰你觉得呢?” 洛苏点了洛玄辰的名字,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想要听听洛氏子有什么看法,洛苏自己倒是对洛玄辰不报太大希望。 毕竟洛玄辰的天赋比起房杜这种顶级宰相来说,差的有点远,洛玄辰的优势在识人和学术,对数术也比较擅长,性格威严谨慎,所以能作为大军后勤官。 现在做吏部尚书,主持选官,以及科举进步的吏部考核,就非常合适,真让他去做首相或者次相,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洛玄辰出列后就朗声说道:“政治清明就是不担心无妄之灾而死,就是不因为言语而获罪,就是不因莫须有而获罪。 群臣百僚,不惶惶终日,而能专于政务,各有所职,这就是政治清明。” 洛玄辰所说的角度与杜如晦又不同,更具体,更明确,众人听罢都赞叹,认为他说的很是有道理。 洛苏又问了几个人,基本上大同小异,有了洛玄辰的出言,剩下的几个人,大致上将自己想象中的政治清明的场景描述了一番。 洛苏听罢突然转过头问李世民道:“天子认为呢?” 李世民轻抚胡须,他听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就知道洛苏是故意点这些人的名字,让他们说给自己听,于是朗声笑道:“朕看刚才诸卿说的就非常好,我大唐就是要做到刚才诸卿所说的那些。” 洛苏先是认可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天子可还记得我曾经说你有一个很稀有、很少见的优点吗?” 李世民闻言迅速翻找着记忆,“国师,您是说,朕很讲道理?” 洛苏颔首道:“没错,就是这一条,天子你很讲道理,不要忘记这一条,这是圣王之道的根基。 政治清明,刚才诸位宰相说了很多,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君王讲道理。 为什么政治清明的时代那么少呢? 为什么就连那些颇有作为的君主,朝廷上也总有种混乱的感觉呢? 因为那些君主,表面上拥有一切大权,但昏沉的政治环境,在暗地里却让他的精力被消磨。 君主不讲道理,依靠自己的喜好做事,甚至生杀予夺。 臣子有的明哲保身,有的寻找退路,有的生出反心。 但唯一不会做的,就是讲理。 不讲道理的去做事,那就要依靠个人性格。 这天下就没有本该做什么,而变成了,我要什么,每一个人都如此,那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呢? 君主以身作则的效果是极大的,因为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天子你怎么样对待你的宰相,你的宰相就会怎么对待僚属,既而一层层向下。 隋炀帝不在乎天下百姓,那底层的胥吏就敢随意压迫。 君主不在乎军队中的士卒,那军官们就敢欺压士卒。 正如天子你曾经经常慰问士卒,现在还在宫中让士卒们演武,大唐的官吏都知道你重视军队,所以士卒的待遇比武德年间要好。 这就是你作为君王的垂范作用。 政治清明与否,和臣子的关系不大,而在君王,如果你想要一个清明的政治环境,那就要维持现在的境况。 这就叫做开明政治,开明则有圣王出。” “开明政治!” 李世民呢喃着这个词,他突然站起身,从众人的面前走过,走到殿中央,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脚站在光中。 他望着脚上反着光的鞋,又向前一大步,这下温暖炽热的光全部都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世民转过身望着诸位宰相,众人也同时望着站在光中的李世民。 李世民指着那从殿中射进来的光束朗声道:“国师,这开明政治,就是光。 圣王,就是从光明中走出的人,然否?” 他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回荡在太极殿中,久久未散。 ———— 唐朝的宰相制度,不,应当说贞观朝的宰相制度,在君主专制制度下,几乎达到了理想状态,直到今日,我们依旧深受这种宰相制度的影响,洛苏为其赋予了深刻的意义,他所总结的理论,促使李世民以及往后的所有君主,对其怀有崇高的敬意。 …… “独属于大唐的光辉,从帝国的最顶层照射下来,李世民和他的宰相们,共同维护着一个堪称君主专制时代最开明的政治制度,李世民倒下后的政治遗产,宛如一座座横贯的山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唐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四章:科举这件大事(可恶啊,真的燃尽了,需要一些激情) 太极殿中,光线洒落,很是亮堂。 李世民坐在正中,其余诸位宰相按照位次坐在两侧,洛玄辰坐在右手第三的位置,因为他是吏部尚书,正三品,和中书令、门下侍中级别相同,但因为不是三高官官,所以在政事堂按照官职排位第五。 宰相排次是尚书左仆射、尚书右仆射、中书令、侍中,政事堂中按照官职最低的是魏征,他是中书舍人知政事,这只是一个正五品上的官职。 洛玄夜身上挂着检校尚书左仆射的官职,所以他虽然是武将,不参与政事堂事务,但政事堂集体和天子问对时,他也在,而且还是坐在第一的位置。 洛玄辰、洛玄夜、洛玄凌三兄弟中,如果单纯论手中的权力,身为吏部尚书,洛玄辰现在是最大的,还要胜过洛玄夜。 这就是和平时期的宰相! 至于曾经跟着窦建德的洛玄云如今还赋闲在家,是一介白身,洛玄夜在等待一个大唐对外战争的机会,再向李世民举荐,让他出仕,进而凭借战功一跃而起。 今日君臣正在奏对,李世民是相当懂得放权的君王,他不仅仅是不独自手揽大权,他甚至认为君主手揽一切权力,将自己累个半死,是错误的。 他治理国家,最常做的就是去灵天阁找洛苏商议,而后召集诸位宰相商议国家大政,决定之后就放手去做。 他让宰相封德彝推荐人才,但结果却让李世民很不满意,封德彝对这件事很敷衍,有些搞笑的说没有人才。 李世民当即怒斥道:“天下没有有才能的人?那你又是从哪里拔擢上来的呢?” 封德彝见李世民真的有些生气,连忙解释道:“陛下,如今天下能尽善尽美的大才,的确是不曾见到,州县推荐上来的那些人,实在是不堪入目,臣自然不能将之呈递到陛下的面前啊。” 李世民闻言愠色稍减,但还是很生气道:“身为宰相,竟然连取材取其长的道理都不懂。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人能尽善尽美。 你封德彝,从晋阳起兵到现在,从来都不曾当廷抗辩过一次,这难道不是你的缺点吗? 如果朕因为你的缺点,就不用你这个人,难道就对吗? 正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人,所以朕才让诸位一同担任宰相,互相发挥长处,擅长谋略的出谋划策,擅长决断的去决断,魏征总能切中时弊,所以让他做诤臣,吏部尚书有威严,善看人,所以让他对官吏考核。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需要朕来说? 看来右仆射是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想想以后要如何做事了。” 封德彝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么一件事,自己就会被罢相,他正要说话,却见到李世民威严的眼神望过来,他一下顿住,回到席中,“臣谨记陛下之言。” 太极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肃然起来,这是贞观朝第一個被罢免的宰相,充分显示了天子的威严。 李世民罢免封德彝后,又沉声问众人道:“都说说,怎么能把天下的大才,都招揽到朝廷中,没有人才就不能兴盛大唐啊。 玄辰,你执掌吏部,你来说一说。” 自古以来,选官无非就是那几条道路,推荐、推荐,还是推荐,无论是察举制还是九品制,都是推荐制度,无非就是推荐的人选范围,从贵族扩大到平民。 大唐现在是一个贵族门阀的时代,不是单纯的因为制度不让平民当官,而是这些门阀的确是鼎盛,既有钱能培养,又真的有一批一批的人才出现。 李世民因为出身的原因,不仅仅有关陇人,还重用山东人,所以现在朝廷中已经有许多非门阀出身的人,比如秦琼、尉迟恭这些人。 李世民用人,实际上也是根据推荐来的,基本上都是他身边的重臣推荐说有人有才,他召入一问,果然有才,然后就授以官职。 洛玄辰离开坐位,来到殿中间略一沉吟,朗声说道:“陛下,前汉、前隋都有分科选举士人的制度,汉朝有举孝廉、举秀才,有明经义、有做策论,臣以为可以修改一番,作为我朝的选才制度。” 洛玄辰一说,众人就知道是什么了。 在隋朝这属于相当不出彩的制度,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都知道,前隋的这项制度,和汉朝,以及南北朝以来的制度,并没有什么区别,需要高官推荐人选参加考试,一共产生的进士也就十几个。 其实察举制的时候,推荐上来的官员就是要考核的,不是推荐就直接用的。 “洛尚书,这察举制是不是还不如九品制,至少九品制的中正官,由朝廷任命。” “是啊,还请洛尚书说明白一些,这察举制,在方今而言,有些落后了。” 察举制的举荐权力在君主之下的官员手中,九品制选拔官员的权力在朝廷手中,这是明显的进步。 洛玄辰将众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说道:“方才陛下说,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臣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让国家取天下士人。 臣研究了自古以来的所有制度,最后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洛玄辰的声音高起来,他的情绪带上了一丝激动,殿中众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李世民燃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忍不住扶着扶手,向前倾着身体,好奇问道:“玄辰,什么问题?快说出来。” 洛玄辰朗声道:“以前的所有选拔人才的制度,都是由朝廷征召或者推荐,是朝廷由上而下的,从来都没有人允许天下人自告奋勇的来参加考核! 如果。 臣是说如果! 现在天下有一百多个州,上千个县,如果朝廷在每一个县里都设置一个类似于祭酒之类的官吏。 每隔一年,三年,五年,将县中的读书人以及有才能的人,都召集起来,由吏部筹备一些经义等考试,我们让他们自己来报名,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遗漏。 其中的佼佼者,再让他们参加所在州的考试。 等到州的考试结束后,或者是参加道的考试,或者是直接来到长安参加吏部考核。 最后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做官,这难道不是胜过以前的选拔方式万分吗?” 洛玄辰的话说完,殿中一片寂静。 其实洛玄辰后面的话都很好理解,但关键就在于,让平民可以自己报名参加考试,这就直接跳过了必须举荐,不是说举荐不好,但是很多有才能的人,因为找不到举荐的渠道,而只能郁郁不得志。 这是一种将会颠覆现在所有模式的制度! 房玄龄反应过来,几乎立刻就拜伏说道:“陛下,洛尚书所言有理,但不宜直接推行啊!” 众人都回过神来,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了神智,李世民直接将前倾的身体直接砸回了坐位的软垫中,“玄龄,你说说为什么反对。”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房玄龄却望着杜如晦等人,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见状直接指着房玄龄道:“伱说,这关系着国朝大事,朕认为吏部尚书说的很有道理,你一向足智多谋,现在反对,一定有原因,你不说,你就停职回府中闭门思过去。” 房玄龄叹息一声道:“洛尚书所说自然是颇有道理。 但如果真的通行此法,所谓考核,无非就是儒道经义,律令算术,策论时政,这天下能读的起书,能了解到这些的,都是那些门阀豪贵之家。 臣出身不算是平民,家父是前隋官吏,但供给臣读书已经颇为不易,如果现在要臣去写那些儒家经义,臣是远远不如政事堂中诸公的。 此法一开,那山东诸高门大阀,那江南诸阀,别的本事没有,但大致上都读过几本书,族中没有什么大才,而识字断经义之人,腐儒学究之士,如同过江之鲫。 这种考试,定然会被这些豪贵之家所把持,那些心中有韬略,却受到这些经义、算术、律令等基本限制的平民,可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房玄龄说罢就伏在殿中,静静等待着李世民的反应。 这下众人知道为什么刚才房玄龄不想说了,这殿中,洛玄夜、洛玄辰、杜如晦、萧瑀、封德彝、长孙无忌这些人,都是门阀贵族出身,李世民麾下门阀出身的实在是太多了,也就魏征出身低,这话说出来,真是得罪人。 房玄龄说罢,李世民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今日政事堂会议先到此为止,朕有些乏了,诸卿且先退下吧。” 众人都知道天子这是要思索一下了,而且很可能要去问问国师意见,便纷纷告退。 众人散去后,房玄龄走到洛玄夜和洛玄辰身边,苦笑道:“郡王,洛尚书,今日之事,实不是出自我本意。” 洛玄辰并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房相忠心为国,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这件事的确是房相错了,制度的确立有前瞻性,而且这天下的平民没有房相想的那么不堪,房相所预料的情况不会一直出现。” 房玄龄叹息道:“希望如此吧,陛下应当是去找国师了,不知道国师会如何说。” 洛玄辰闻言微微笑着,房玄龄立刻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瞠目结舌,正要问,洛玄辰却转身走了。 洛玄夜也离开皇宫。 …… 从太极殿离开之后,李世民连饭都没吃,就直接马不停蹄的赶往灵天阁,去找洛苏。 洛玄辰和房玄龄这件事,让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他有一种预感,这将是影响大唐极其深远的大事之一。 进了灵天阁后,李世民便见到洛苏悠哉悠哉的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天子。” “文公。”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洛苏对面,洛苏倒上一杯茶给他推过去,然后一边下棋,一边问道:“天子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李世民丝毫不废话,立刻就将刚才在太极殿发生的事情告知洛苏,洛苏听罢轻声笑着问道:“那天子你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皱皱眉头道:“虽然房玄龄说的比较严重,但我觉得洛玄辰说的更有一些道理,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件好事。” 洛苏轻笑道:“本就是一件好事,房玄龄说的有些严重,洛玄辰说的有些理想化,所以才会产生争端。 在一千多年前,用竹简来制作书,那个时候肯定是不能用这种方法来选拔官吏的,现在有了纸,就有了可能。 尤其是纸的价格比原来低了很多,如果再能把书籍的成本降下来,让书籍泛滥起来,那分科举士,姑且称之为科举,科举制度就能大发展。 所以你看,有些制度是天生的缺陷,但有些制度是因为缺少一些东西,科举制度的关键,不在于门阀和平民,而在于书籍。 平民能不能读到书,就算是平民因为学习时间比门阀少,而有数不精,但千百倍的数量差距,足以抹平这些差距。 当然房玄龄说的问题肯定是存在的,前期的时候大概是门阀多一些,但随着时间推移,平民一定会多起来,最终对门阀产生数量上的碾压。 就如同当初士这个阶层对卿大夫的碾压,就如同当初经学士子对旧贵族的碾压,数量一多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洛苏的讲解清晰而明确,让李世民恍然大悟,他追问道:“那怎么能够让书籍的成本降低呢?” 洛苏按下一枚黑子笑道:“巧了,还真有。 现在纸的成本已经渐渐降低,如果天子你想要做的话,可以发动朝廷的力量,修建一些大的工坊。 至于工人,可以让女子去做这些费时间但体力相对低的工作,这天下有一半的女人,要充分的发动起来这些人才是。 书籍的成本高,主要在于抄写书籍的成本很高,现在有一种雕版印刷术,能够大批量的印刷书籍,我让洛氏去改进了几版,现在效果比手抄出来的书籍好了很多,字字清晰,省去了手写的功夫。 那些常用的书籍,比如那些经典,可以成百上千的印刷,书籍的成本降低到了极点。” 天意! 李世民觉得这一定是素王垂青,因为他在同时得到了科举制度和印刷术,这不是上天垂青,这是什么? 李世民听罢洛苏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灵天阁的门口,望着外面的阳光洒落,他感觉暖洋洋的,正如他现在这颗激荡的心所用力迸发出的热血一样。 “国师,朕好像又要做成一件影响后世的大事了。” 李世民站在门前,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低声说着。 洛苏感慨道:“是啊,处在这个数百年大乱世的路口,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后世。 是好还是坏,是成为日后所有君王的典范,还是成为一个如同隋炀帝杨广那样的反面教材,都在于你。 这是你的际遇。 这是你的幸运。 这也是你的压力。 诸夏这片土地,每当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总是会有一位圣王出现,现在这个时代就是你。” 洛苏和李世民几乎每一次的见面,都会听到圣王两个字,他无时无刻不在以这两个字来要求自己。 “等到天子你将书籍之事一讲,政事堂就不会再有反对的声音。 不过这科举制度,不是那么简单的,天子如果想再开政事堂会议商议这件事的话,不妨问他们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都是我暂时想到的。” 李世民走了,洛苏静静地坐在棋盘前,盯着上面的黑子和白子,“又是一件大事,会给家族带来一些底蕴吧。 不过这个科举制度,问题有些大啊,和我的大政有些冲突。 下一件大事该是府兵制度了,征讨四夷,府兵制度,不太合适,但进攻突厥,镇守中原,还是非常有用的。” …… 洛玄辰被洛苏叫进了灵天阁中。 他猜到是因为科举制度的事,便静静等待着老祖宗出言,洛苏望着洛玄辰,“历史上有名的宰相都有自己拿的出手的一条政绩,你提出改良的科举制度,这将会让你名留青史。 以你的天赋,能走到这一步,的确是颇为不易,说一说你的想法吧。” 洛玄辰就知道这条政策,一定能得到洛苏的认可,他有些兴奋的说道:“老祖宗,我是在读书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从古到今,权力是一点点向下移动的,但大多数的权力转移,都是被动的进行。 所以我就在思考,能不能由朝廷主导去让权力下移,于是经过我翻阅无数的典籍,以及查阅各种制度的缺陷,终于找到了这个能够保证权力下移到最基层的制度。 我不仅仅有现在这个制度,我还有进阶版本,以及最终版本的科举制度,但这第一步就已经属于开创,所以后面的就不用实行了,不合适。” 洛苏赞赏的望着他,又带着些许怜悯的望着他,这目光看的洛玄辰有些莫名其妙,他忍不住问道:“老祖宗,您这么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不好告诉我?” 洛苏闻言摸摸他的脑袋,感慨的说道:“你的政策,是开天辟地的。 按理说,天下可能就要渐渐从门阀贵族政治走进平民政治了,这个过程或许会持续一百年,两百年,但未来是可预见的。 但可惜啊,我将要做的事,会让你的努力,遭受到重大的打击。” 啊? 洛玄辰有些惊诧的问道:“老祖宗,是我做的和您的大计有冲突吗?” 洛苏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做的很对,是我在逆历史潮流而动,但这是必须做的,你只是恰好撞上来了。 现在还不知道大唐能走到哪一步,冬突厥会是一个好的检验对象,检验一下大唐的军队。” 洛玄辰听不懂,洛苏也不曾对他说清楚,因为一切还只是一个构思,洛苏从不会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就乱说话,他一向顺势而为,就如同雕版印刷术出来,能够解决书籍的问题,他才会和李世民明确的说,科举制度是可行的。 …… 依旧是太极殿,依旧是李世民和一众宰执,今日的气氛却有些不同,众人都知道天子将自己这些人召集过来是为什么。 果然,李世民第一句就是给会议定调,“经过朕的思索,吏部尚书的建议很正确,有了这个囊括全天下的科举制度,朕才能得到全天下的人才。 至于中书令的担忧,朕认为,唯有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对国家有利的,只要有才,无论世家豪族,还是平民百姓,朕都能用之。 而且朕亦不是仅仅从这科举出身的官员中选官,如果朕发现民间有人才,依旧会拔擢他们,如果诸卿有人才举荐给朕,朕同样会重用。 中书令的担忧,有些杞人忧天了。” 天子已经这么说,这件事就算是彻底定下来,其实这件事对他们这些人影响不算是特别大,正如李世民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不用这种方法入仕的。 他们都是走任子路子的,所谓任子,就譬如洛玄夜的儿子,因为洛玄夜的缘故,现在就有正四品的散官,这代表了他们和皇室的亲近关系,以及功劳的大小。 “伏惟陛下英明神武!” 众人齐声道。 待众人道罢,李世民又说道:“不过关于这件事,朕有些问题,需要诸卿一同商议一番,想出一些办法来。 第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那就是如何保证考试的公平,如果官员可以在其中上下其手,让自己人胜出的话,那这考试就成了一纸笑谈。 朕记得有司中,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律令,诸卿,要尽快在贞观律中添加,朕以为,这件事事关国家大计,如果有作弊者,应该处于极刑,但具体到底如何去判,还要诸卿商议。” 李世民不说,众人还真的想不到,如果官吏能够在这其中上下其手的话,那简直就太可怕了,吏部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或许皇帝还能够管得到,但那州县中呢?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人精,谁不知道,那些州县大部分的事情,朝廷根本就不知道。 只能一轮轮派出各道巡察使去巡查,但州一级别或许还能管一点,但县想要管住可太难了。 见到众人不说话,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完整章程的,毕竟这是涉及天下的大事。 李世民又问道:“还有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考什么,科举科举,怎么分科,按照隋朝的名字,明经和进士,还是按照汉朝的秀才和孝廉。” 洛玄夜闻言沉吟一下说道:“陛下,不如换个名字。 这世上的人,总是看重开创,有的人,仅仅起了个名字,却将一件大功绩之事,独占其功。 如果用这些已经有过的名字,恐怕不能体现出我大唐新政。 让后世一些不学无术的人看来,还以为这科举制度古已有之,而不是我大唐独创。 尤其是进士和明经,这都是隋朝用的名字,如果大唐再用,某些人看来,恐怕还以为这是隋朝的功劳。 臣以为对陛下是不公平的。” 李世民闻言洒然笑道:“无所谓,朕今年二十有八,朕还有无数的时间去创造功绩,分给他们一些又何妨呢? 那些闲人的闲语不必在意,真的假不了,暴隋和我大唐,谁高谁低,自有公论,至于那些愚蠢的人,又有谁会在乎呢?” 李世民的心态非常好。 对于这个问题,洛玄辰当然是思考过的,他当即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多开设一些科目,既然最终的目的是筛选官员,将那些大才引入官场中,那自然就要考这些做官的内容。 便以尚书省六部为例,户部需要算术,工部需要天文地理,刑部需要律令,礼部需要经典,兵部不谈,吏部亦不谈,再加上文采、策论等,最难的进士科,可以全部考,也可以如同明经科,只考经典,以及明算科,明律科等。 这是臣之前就做好的条陈,请陛下一观。” 李世民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字,他只不过粗粗读过一遍,就知道洛玄辰这是废了很大心思的。 李世民微微笑着,“看来爱卿果然是有备而来,朕觉得非常好,就按照爱卿的方法去施行。 这是贞观元年,朕以及诸卿,给天下士子准备的大礼,在下个月之前,颁布下去。” “谨遵谕令!” ———— 蒙素王上皇恩典、天启赐福者、全诸夏万民的天子、大唐帝国皇帝诏曰: 夫选贤任能,国家之枢机;瀚海取士,社稷之磐石。 朕观天下英才盈野,亟待开渠引水,以润庙堂,故兹革新,启发大朝,立科举之典章,兴文教于大世。 诏书下日,大唐域中,贵贱之属,夏夷之人,但有才德光华,学识渊博者,尽可投名于县府,掷笔于州中,光显盛才,不至明珠蒙尘,贤遗荒野,良骥驰骋,文道育民,使群英荟萃,各展大能,共襄大朝伟业,永固江山社稷。 诏移州县,咸使闻之。——《告天下万民开科举诏》 (本章完) ------------ 第五章:贞观元年诸大事结束 贞观天子对天下事的关心程度,被天下人看在眼里,从贞观元年正式开始,仅仅不足六个月的时间,就有十三条诏令,四十多条敕令从三省发出。 在贞观元年的后半年,天子和宰相没有再施行大的政策,而是开始检验前半年的诏令以及敕令在州县中的落实情况。 这是一项极其繁杂的工作,李世民和宰相都严阵以待,早在诏令颁发下去的时候,李世民就在政事堂中严肃地说,“现在诏令颁下去,就让下级的官吏听从是不可能的,诸卿都要打起精神来,朕猜测很快就会有阳奉阴违的事情发生,有自作主张的事情发生。” 李世民以及诸位宰相的预料是完全没有错误的。 武德到贞观年间,政权变动,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人太多,这世上永远都不缺乏揣摩上意的人。 说一套,做一套,在这数百年间发生太多了。 不说那些太远的数都数不清的事。 就说大唐。 王世充被流放,然后在路上被杀,杀王世充的人,短暂被贬,很快就又起复,谁不知道这是李渊的意思。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主动为陛下分忧,陛下是英明神武的,自然不能干这些脏活,如果我们不懂事,真的把这些曾经试图杀掉陛下的贼子、大逆不道的罪人、陛下的仇人给放了,还让他们逍遥,那陛下就只能被架在那里,那这就是我们的错!” 有佐僚踌躇道:“可陛下不是明确说要和解吗?我们这么揣测,是不是不太好?” “历史上哪个君王不这么说?但最后哪个君王不清算政敌? 先表面和解,不要引出大的乱子,顺便引蛇出洞,然后高高供起来,等到局势稳定,再剥夺权力,最后找到罪行错误,一网打尽,义正严词,全部干掉。 你该多读点书的,这在历史上可不仅仅是发生一次两次,而是十次百次!” 试问,李世民差点被杀,有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他会原谅自己的仇人,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有这种真正的宽宏大量。 不都是表面宽宏,背地里找机会搞死! 就如同之前李渊对杜伏威的态度,在州县中,尤其是山东,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甚至还不能说他们是单纯的奸臣。 因为大多数的君王,甚至是那些很优秀的君王,玩惯了这些权术手段,那官僚自然就会以权术来揣摩君上,最终导致了这种情况发生。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一個真正的现世圣王,而且是走那种堂皇大道的圣王,李世民! 尤其是现在的李世民,刚刚当上皇帝,心中只有无尽的豪情,只想以诚待人,对那些帝王术还不屑一顾。 …… 贞观元年六月。 浑身土尘的使者从幽州、益州、扬州,一路疾驰来到长安,神色已经很是憔悴,脸上带着脏污,但却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和轻视,因为他们身上都背着加急军令。 这些从各地都督府而来的使者,畅通无阻的进了兵部衙门,事情很快就呈递到了政事堂中,宰相们一看,脸色很难看,不是简单的谋反案件,涉及皇亲国戚。 这问题必须立刻上呈天子才行,一行人匆匆进了皇宫。 李世民的脸色很是难看,庐江王幽州都督李瑷谋反,已经被都督府长史王君廓诛杀,益州行台尚书左仆射举报益州行台兵部尚书谋反,同样也已经诛杀了谋反者。 但李世民没有半点开心! 李瑷是宗室中站队李建成的人,李世民很清楚这一点。 但正是因此,杀不杀李瑷才非常有示范作用,因为宗室中站队的人实在是不少。 王君廓二话不说杀了李瑷,在他看来,这是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和朝廷大政方针作对。 按照李世民的想法,就算是李瑷真的谋反,王君廓也不该直接杀了,因为从贞观元年到贞观三年,大唐没有谋反案! 王君廓就连朝廷安抚的机会都不给,这是典型的想要以功邀进! 至于益州之事,没有这么严重,但同样是外戚借助建成太子倒台在清除异己,而且做事的人还是窦氏外戚。 怪不得宰相直接将这些事递到了自己面前,他们还真的是没法处理这几件事,只能给建议,不能下决定。 李世民强行压抑住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所谓王不可动怒而兴师,同样的道理,君王也不能在愤怒的状态下治理国家,现在还年轻的李世民,圣贤睿智英断的可怕。 他面无表情,冷声问道:“诸卿,你们有什么看法,这件事该怎么处理,都说说吧。” 怎么处理?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两个,首先第一个问题,处理什么? 是王君廓杀李瑷这件事。 还是处理王君廓? 不搞清楚这个,就不能把握住之后处理的尺度。 李世民见没有人说话,便伸手点名道:“房玄龄,你一向多谋,你来说。” 房玄龄却道:“陛下,检校刑部侍郎在这里,应该问刑部侍郎的意见。” 检校刑部侍郎就是魏征,李世民给他升的官。 魏征虽然是宰相,但本官的级别太低,李世民给他升了级别,不用去刑部坐堂,依旧作为诤臣,在政事堂中做事。 魏征并不因为此事涉及李建成旧事而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走出坐席,站在殿中,拱手后立身于殿中侃侃而谈道:“既然房相言臣为刑部侍郎,臣便以贞观律,向陛下进言。 陛下的诏令,经过政事堂合议通过,而后中书门下用印,交由尚书省执行,其效力,便等同于,乃至于凌驾于贞观律。 陛下早在今年的元月时,就已经发下诏令,三年不受理谋反案,大唐取消三年谋反案。 幽州都督府长史王君廓和益州道行台左仆射窦轨的所作所为,无非所依凭的是贞观律中,有谋反证据的,如果谋反者试图反抗,可以旧地格杀。 诏令在律令上,律令无效,所以二人所依凭的律令不存在,那二人便涉嫌无故杀死朝廷大员,应当处死,这便是臣对于此事的意见。” 啧。 一上来就有理有据的掀桌子。 洛玄辰闻言只觉有些玩味,这魏征可真是一个相当妙的人,提出了一个难以实现的处理意见。 魏征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坐席坐下,这下可难住了李世民。 他自然是不在乎王君廓的命,但政治上不同。 李世民他不可能真的把效忠自己的人,因为这种事就杀掉,但和解的大计是不能破坏的,所以必须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再次问道:“诸卿认为魏征想法如何啊?” 这下房玄龄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他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不能给予奖赏,必须要进行惩戒。 和隐太子楚戾王党的和解,关乎国朝大事。 但魏侍郎说直接杀掉,也的确是有些太极端了。 如今所商议的就是如何惩戒,臣认为可以下旨斥责他,枉顾诏令,然后罚俸禁足,向天下人表示您的态度。” “陛下,太轻了!” 房玄龄话刚刚说罢,洛玄辰就立刻出列正声道:“陛下,罚的太轻了,轻到会让人认为这是您所指使的,会有人猜测,等到这件事过去,您就会将他官复原职,甚至升迁,进而会有更多的人去铤而走险做这种事情。 要罚就要寻找典型,一个都督府的长史,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人,封疆大吏,在地方位高权重,正好可以用来作为警示的对象。 而且陛下,臣的三哥在幽州,曾经提起过李瑷和王君廓。 臣又主导天下吏治,听人提起过,这个王君廓,和故庐江王李瑷,关系很不错,李瑷没有军事上的才能,所以在幽州对王君廓,言听计从,甚至想要和王君廓结成儿女亲家。 由此观之,李瑷虽然无能,但是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却是清楚的。 他为什么会直接造反,竟然敢造陛下您的反,他甚至连掌兵都不懂,这不合常理。 现在王君廓直接将李瑷斩首,然后言辞凿凿的说李瑷谋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世民闻言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其他人也都带着惊疑的神情望过来,洛玄辰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李世民直接问道:“季晨,你说有什么隐情?” 洛玄辰径直道:“臣只是猜测,不能保证一定对,但汉书桑弘羊列传中,曾经记载过,‘胶东王血,弘羊以贵’,桑弘羊用胶东王的血来让自己尊贵。 现在庐江王的血,大概也可以让王君廓变得尊贵吧,他心中难道真的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吗? 陛下可以去查一查,看看他到底是陛下和大唐的忠臣,还是一个投机的小人。” 言语是杀人的利剑,尤其是从一些名声比较好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更是附加着无穷的威力。 聪明人更是从洛玄辰只说王君廓,不讲窦轨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似乎洛玄辰对王君廓的确是有些了解的,这些话可不像是单纯的猜测。 这就不由的让众人联想到洛玄辰刚才说的三哥,洛氏的另外一个嫡子,洛玄星,在洛苏来到长安后,洛玄星就一直待在幽州附近。 当初洛玄星所赐下姓氏的十八个部族,大部分都在幽州以及靠近幽州的辽东境内,洛玄星麾下的敢战士也在这里。 目前为止,这些人和大唐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大唐朝廷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这些人的关系。 因为在东北地区,还有一个农耕强权,那就是辽东国,未曾臣服大唐。 有些人若有所思,看来是洛玄星说了一些什么,所以让洛玄辰对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王君廓有了一些了解。 李世民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身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君主,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成为臣下争权夺利的工具,借着玄武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略一沉吟,便杀气腾腾说道:“朕认为魏征和洛玄辰刚才说的都很有道理,这件事关乎着国朝大业,必须让天下人都看到朕要和解的决心。 下旨严厉的斥责王君廓,褫夺王君廓的勋爵,免掉他幽州都督府长史的职位,将他流放到岭南,即刻出发,不能拖延。 下旨严厉斥责窦轨,褫夺勋爵,免除他行台左仆射的官职,流放到黔西南,即刻出发,不得拖延。 任命河北道宣慰使,益州道宣慰使,再次讲解朝廷的诏令,向天下人表达朝廷的意愿。 任命河北道监察使,去查庐江王李瑷谋反一案,看看其中有没有隐情,是不是有人在其中,阴私作乱,欺瞒朝廷,如果王君廓真的事涉此案,杀之。 诸卿可还有异议,如果没有的话,就按照这个施行。” 天子一言,就决定人的生死,而宰相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天子的态度,这就是朝廷中枢的权力所在。 李世民为什么喜欢将政事堂诸宰相一起叫来开会,原因很简单,把这些人叫来一起开会,开完会后,形成共同的决议,之后三省的流程就真的只是走流程。 否则他在这里下令,结果门下给驳回来,那来来回回就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宰相和皇帝商量好来到快。 对于王君廓和窦轨这件事,诸位宰相从一开始就不满,认为这两个人就是在搞事,这天下的确是有造反的,但李瑷和区区一个行台尚书,怎么可能敢于造反呢? 天子下这么辣的手,如果是正常来说,应该是要劝谏的,但现在这两个人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们下狠手了。 “臣无异议,天下和解,乃是国朝根基,王君廓和窦轨坏事,应该重罚。” “臣等无异议!” 几位宰相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李世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是最好的情况,宰相们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就连魏征那个老杠精也没有和自己抬杠。 如果一直都能如此就好了。 诸位宰相纷纷离开之后,李世民走出殿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袭来,这才仅仅是元年,就遇到了这么棘手之事,之后新政还不知道要遭遇多少压力。 圣旨经过三省很快就发了出去,新上任的河北道宣慰使是唐俭,他也是秦王府的旧臣,随着他出发,长安开始渐渐传出消息,说庐江王幽州都督李瑷造反,被幽州都督府的长史王君廓平定。 之前来自幽州的使者就是来报这个消息,这道消息在传出来的一瞬间,立刻就传遍了长安官场的大街小巷,几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刚安心的人心,再次慌乱起来,陛下难道这么快就开始清算了吗? 紧接着从宫中以及三省传出来的消息就开始安抚人心。 听到天子直接将二人一撸到底,而且流放到那些瘴气横生的蛮荒之地,而不是庐陵这些地方,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不是随便作秀,而是真的很生气。 尤其是之后又听到天子认为这其中有人构陷,所以已经派出了监察使去彻查。 “陛下说了,他不相信在大赦之下,还有人会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造反,他相信所有人都会团结在贞观新政之下,那些所谓的谋反都是构陷,他会还那些被构陷的一个清白。” “陛下真是圣王在世啊,如同陛下这等明察秋毫的君王,如此关心臣下的君王,古来怕是也不多见,我等生在贞观之世,又是何等的幸运呢?” “我早就说过,陛下说大赦,那就是真的大赦,当初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府中就有很多从其他势力招揽过来的人才,陛下海纳百川,有无比宽广的胸怀,区区隐太子旧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数的这种言论传在街头巷尾,这就代表着现在的一种民心,和解的确是大势所趋,只有尽快的放下争端和仇恨,才能让所有人把精力都放在建设贞观新政上。 远在幽州都督府的王君廓,以为自己将要迎来的是加官进爵,却没想到迎来的是一道道斥责的圣旨,以及夺走他一切权力的圣旨。 当圣旨宣读完后,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使者,是不是读错了,我是平定宗王谋反的功臣啊,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功臣呢?” 唐俭嗤笑一声后恶狠狠的说道:“哪里有宗王谋反? 我大唐也没有宗王谋反这个罪名,你擅自杀害宗王,没有直接杀你,这已经是看在你曾经立下的功勋之上,给伱留一个体面。 按照圣旨上说的,你要立刻启程前往岭南,走吧,王长史,不,庶人王君廓!” 唐俭来到幽州不仅仅是要宣读圣旨,他还要查清楚当初李瑷谋反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可谓是树倒猢狲散。 王君廓一倒,他府中的那些下人中,顿时有不少直接出卖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轮到王君廓倒霉。 唐俭查清楚这里的事务后,就匆匆赶回了长安。 进宫汇报道:“陛下,这王君廓果然是牵涉在庐江王谋反案中,根据王君廓的属下说,这庐江王李瑷谋反,就是王君廓教唆的。 是王君廓对李瑷说,陛下不可能放过他,要早做打算,还暗示李瑷说,他会助李瑷一臂之力,李瑷相信,恐惧之下就扣押了朝廷的使者。 结果王君廓根本就是欺骗他的,转身就率领士卒包围了李瑷的府邸,然后直接杀死了李瑷。 据说李瑷临死前还说,‘王君廓你这个卑鄙小人,本王在黄泉之下等着你’,可想而知李瑷对王君廓有多大的怨气。” 李世民一听,在殿中快走几步,深深呼了几口气,恨声道:“这王君廓真是该死,让他死在岭南,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唐俭一听有些傻眼,直接杀吗? 还没等他劝谏,李世民自己就意识到错误了,转而说道:“朕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卑鄙小人而破坏朝廷的法度,将你调查的结果,去刑部公示,然后去三省,找宰相下旨意,按照朝廷的制度和律法。 杀了他,给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一些警示,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唐俭这才松了口气,陛下还是知道轻重的,正如李世民所说,因为一个王君廓就败坏国家的法度,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他领了命令匆匆离去,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自然是夹杂着愤怒和伤心,但又有一些的释怀,至少他没有真的把自己的功臣杀掉,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公布出来,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庐江王李瑷竟然真的是被刺激造反的。 这下李世民之前的举动就更是收揽人心,让群臣高呼圣明无错。 贞观元年最大的一件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在大唐的各州中,都有许多人在蠢蠢欲动,但见到了王君廓的下场之后,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几乎在一瞬间就停止了自己的运作。 天子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就算是真有造反的,只要你敢告发,那告发的人就要受罚。 换句话说,在这三年之中,就算是本地出现了造反,本地的官员也不会被治罪,这倒是也算一件好事。 面对着急剧减少的冲突以及告发谋反事件,李世民和诸宰相都知道,经过这件事,隐太子党和楚戾王党的事情算是真的要过去了。 天子的诚意,再也不会有人去怀疑了! 这项判断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当初一直都在外逃匿的一些东宫官员,纷纷在山东现身,主动向官府投靠,李世民大笔一挥,再次重申了大赦令。 “诸原东宫僚属以及楚王僚属,不必投案,按照原先的官职到吏部报道,重新评定即可。” 不仅仅保住命,甚至就连官身都还在,这属实是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 李世民的声望就在这一件件事中大幅上升,而减政宽刑的效果也非常的好。 在休养生息的阶段,政府不干涉就是最好的执政方式,在诸位宰相的运作下,除了修整水利之外,几乎停下了所有的大型工程,这极大的减少了徭役的数量。 再加上大唐奉行的防御策略,不主动进攻突厥,而是在边境和突厥打一些小规模的战争,不需要大量的辅兵,对兵役的要求也极低。 在这种大政方针之下,大唐的恢复速度极快,本来人口就非常多,虽然比起隋朝鼎盛的时候少了许多。 但因为李唐统一天下的速度极快,所以三千万的人口依旧非常强横。 要知道当初最鼎盛的时候,中原也就是不到六千万人口,再加上西域等外藩,也就是六千多万的人口,现在中原有三千万人口,基本上已经足够撑得起几乎所有的对内对外战略。 …… 在贞观元年八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李世民的嫡长子李承乾,被册封为太子,正式入主东宫,这是一件众望所归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的地位瞬间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甚至可以说,举朝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就是洛玄夜。 洛玄夜在现在的唐廷中,地位很不同,因为他地位太高,从贞观元年封赏之后,洛玄夜就再也没有担任过什么能够立功的实职。 因为他已经有一点升无可升,封无可封了。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进宫陪李世民喝酒,这倒是和当初李渊身边的裴寂差不多。 在李承乾被立为太子后,李承乾拜完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之后,就来拜见洛玄夜。 因为洛玄夜是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 这两个官职是现在大唐最高的,因为现在的大唐没有非皇子亲王担任正一品三公和三师的。 所以他这个从一品的官职,已经是最顶级。 现在洛玄夜担任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就注定要和太子有一定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很快一项新的任命就下来了。 洛玄夜的嫡长子洛君成,进了东宫陪太子李承乾读书。 洛君成日后一定是太子的班底,这是毋庸置疑的,又有洛玄夜保驾护航,再加上长孙皇后的地位,和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信任。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比他的大伯父可要稳妥的多了。 ———— 贞观元年的大幕落下,我们或许不能仅仅根据一年的执政来下一个定论,但事实是,仅仅贞观元年,李世民和他的宰相,所面对的种种挑战,几乎都交出了一个完美的答卷。 在这一年中,唐朝不仅仅确定了未来几年的大政方针,还颁布了科举制度这个影响深远的选官制度。 久经战乱的百姓,在天下一统后的第五年,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中央朝廷的恩泽雨露,从某种事实上来说,直到贞观元年,大唐终于开始承担一个大一统王朝所应当承担的责任。 这个局面直到贞观三年,开始结束,这是下一节的内容。——《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李靖、李绩进京! 贞观元年末尾所发生的波折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便是突厥的入寇。 如果是让李建成或者李渊来应付的话,或许会有所困难,甚至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但对于李世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极其值得担忧的事情。 因为他和突厥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对颉利可汗其人和突厥其部族,再清楚不过。 正如洛苏在草原上就做出的判断一样,李世民认为冬突厥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突厥,戎狄也,其不类故鲜卑夏化,有先匈奴之状,目光短浅,喜爱财货,而无长久之计,我以小利贿其首,以威严摄其魄,其必畏缩而退。” 从战略上,李世民是看不上突厥颉利可汗的,他认为突厥远远不如当年汉化的鲜卑强大,只不过和当初的匈奴一样而已,再加上颉利可汗不是英主,所以大唐可以等待。 事实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颉利可汗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大唐已经不同于过往,依旧用曾经的态度来对待大唐,给大唐休养生息的时间。 李世民仅仅用金银布帛就让突厥退兵,殊不知对现在的大唐,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粮食。 至于金银布帛这种只能让个人享受的东西,“先在突厥汗廷中待几年,不日必将取回。” 话这么说,李世民当然不是精神胜利法,他转过头来就开始练兵,要报仇雪恨。 他甚至直接在皇城中练兵,乃至于亲自进入士卒中。 要知道宫廷里面一向是不让带兵器进入的,但现在光明正大的在殿前习练兵戈和箭矢,李世民亲自教授士卒射箭,至于洛玄夜、尉迟恭、秦琼、程咬金这些十二卫大军统领,更是出入军中。 自然有宰相劝谏,但李世民直接毫不在意的说道:“朕诚心待诸将士,诸将士又怎么会伤害朕呢?” 在李世民的以身作则以及不遗余力的耻辱宣传下,再加上从武德后期开始,大唐就有意识的一直不曾有大的战争,国中士卒和百姓的厌战情绪渐渐消失,士卒的情绪渐渐变得高涨起来。 商议军事政策的会议上,李世民很是开怀的感慨道:“朕还记得武德年间,突厥入侵,朕率领大唐军队出征的时候,士气极其低落,我大唐的勇士都不想打仗,就连奖赏都不能让他们激动,远不复我大唐开国时的英勇,现在,朕终于再次见到了当初那种昂扬的精神。” 厌战情绪是一种非常容易产生的情绪,尤其是在没有一种崇高信仰和足够物质保障的情况下,对于士卒和军属,都是一种折磨。 因为人不是机器,几年乃至于十年把一个人扔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睁开眼就是厮杀,闭上眼就要担心敌军的夜袭,那种精神压力是极其大的。 尤其是,这些士卒会思考,我的家人在老家会不会因为男人不在家,而遭受欺负呢? 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极多! 大唐也不例外。 大唐沿袭府兵制度,左右麒麟、青龙、朱雀、玄武、白虎、苍老这十二卫,分管数百个折冲府。 不打仗的情况下,府兵每年轮番到京师宿卫,称为上番。 来长安宿卫的频率,距离长安百里外的折冲府,五个月到长安宿卫一個月。 五百里外,每七个月到长安宿卫一个月。 千里外,每八个月到长安宿卫一个月。 二千里外,每十八个月,即一年半,到长安宿卫两个月。 从这个距离和时间上,实际上就非常能够看出一些问题,洛苏在降世后,就研究过这种当世通行的兵制。 他的评价是——一种只能在中原使用的缺陷极大的军制。 这种府兵制度最大的缺陷甚至不是需要大量无主的土地,因为对皇室来说,拿到足够的土地并不难。 而是另外一种根本克复不了的困难。 这种困难暂且按下不表,当初大唐能这么顺利的打下天下,和大量分布在河东、关中和陇西的折冲府是分不开关系的。 关陇二开帝业也不是随便说说。 但就是这些人,疲惫了,当初打的仗太多,导致府兵出现了厌战情绪。 当初姬昭东征也遇到过这种问题,邦周的士卒都不想打了,精神上已经痛苦到了极点,最后姬昭只能撤回镐京。 休养生息,不仅仅是恢复实力,积累国家底蕴,修补这些人的心灵,让好战之风重燃,同样极为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目前大唐军方第一号人物,洛玄夜向李世民建议道:“陛下,臣认为现在是时候,召集诸道总管和诸州都督回长安述职了。” 洛玄夜话一出口,殿中先是安静了一瞬,转而议论纷纷,但没有人表示反对。 见状,李世民略一沉吟,缓缓点头,的确是该召集诸道总管和诸州都督回长安了。 从李世民继位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年的时间过去,这些出镇外州的军事总管,有许多都还没有进京拜见新天子。 因为李世民不允许,就连登基大典,李世民也没让他们回来,只让派遣了使者前来,这对于贞观新朝,自然不算是一件健康的生态。 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惴惴不安。 尤其是洛玄夜的情况摆在众人面前! 洛玄夜可是岭南道行军大总管,广州刺史,距离长安有几千里,这么远的距离,天子都要等他回去,其他人没有被叫,赤裸裸的说明在天子的心里不是自己人。 等到诸将都被加官进爵,就连姑苏郡王洛景成都被加了食邑,吴国夫人改封楚国夫人,至少说明天子对二人简在帝心。 那些就连登基都没资格回去的,前后都没有被天子注意到的人,地位到底如何,那便不必说了。 在这其中,实际上有两个人非常出乎群臣意料,那就是李靖和李绩。 这两个人都不是秦王府嫡系,但在大唐军方的地位却不低,尤其是李靖,和河间王李孝恭,一起主导了大唐南方的统一战争,在现在的大唐军方中,不算李世民,地位能排在前三。 但就是这么一个大佬,根据玄武门后传出来的消息,天子甚至都没有给他写信拉拢! 李绩同样如此! 二人手握重兵,镇守在长安北方,但当初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却不拉拢。 这是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信号,在那种关键的时刻,李靖和李绩手中的兵,二人对于李世民的支持,任谁来看都非常的重要,但李世民却没有拉拢。 这只有一种解释,天子认为这两个人不可信,所以才会故意忽略。 李世民即位后的表现,证明了这一点,不仅仅登基大典没有让二人前来,就连兵部述职都不让二人回来,只是下诏安抚,让他们防备突厥。 李世民的这种表现,直接将二人吓个半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得罪天子到了这种地步。 但实际上,李世民为何会如此呢? 他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说过,只在一次只有李世民、长孙皇后、洛玄夜、李秀宁的家宴上,提起李靖时,偶然说过一次。 “青阳你曾经说李靖可用不可亲,现在朕深以为然,你、敬德、叔宝、知节都是我的旧识,我以诚相待即可。 这李靖啊,要敲打敲打才好用,父皇说的对,对他使功不如使过,让他感激不如让他害怕,要让他知道,生死予夺,雷霆雨露,都在朕的一念之间。 造反他是不敢的,朕也不怕,把他晾在河东,让他心中畏惧,以后就会诚谨的做事了。” 李世民的成长太快了,他的帝王术讲究的就是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面对自己人,他走堂皇大道,不搞那些小手段,面对难以收服的外人,他也懂得用萝卜加大棒,不求忠诚,只要能按照既定的计划走就行。 洛玄夜现在提出让李靖和李绩进京,也是觉得差不多了,晾李靖的时间足够了,现在该是给李靖甜头的时候。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这一手很管用,李靖的心理变化,在这一年中,可谓激烈。 尤其是贞观元年后期,他越来越焦急,不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他人生中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站队李世民。 终于,召各地总管和都督进京的诏书下来,李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结束了折磨。 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只要别在让他受现在的这种折磨就可以。 非李世民嫡系,又有资格出镇外地的其实并不算多。 毕竟那一句开国元勋尽在秦王府,不是乱说的,这些出镇的不是宗王,就是李绩和李靖这种大唐开国最重要的功臣。 在进入长安后,李靖第一时间去拜访李孝恭,但是李孝恭却闭门谢客,只给他传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宗王不便见大将。” 只能说,真不愧是除了李世民外,李唐宗室中的第一功臣,现在也是亲王之下第一人,就这份觉悟,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靖和李孝恭共同主导了平定南方的战争,相处可谓愉快,但李孝恭本身就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中立,导致进不了贞观朝的核心圈子。 作为尚书省的兵部尚书,天下的军事主管,他甚至不知道李世民召集诸道总管和诸州都督的事。 这让李孝恭很是胆寒,现在自然不愿意再和李靖有什么过深的牵扯。 和李靖的遭遇不同,李绩回到长安后,很快就和瓦岗寨当初的那些老友,搭上了关系,已经升任左青龙卫大将军的秦叔宝和左朱雀卫大将军的程知节,走到了武将的尽头,下一步就是以武将的身份拜相,要么就是再加大总管衔。 但现在除了周郡王一个左右麒麟卫大总管,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十二卫大总管,他们心知肚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又是漫长的等待,最后来到长安的是,苏州刺史、楚国夫人洛玄镜,苏州都督、姑苏郡王洛景成,江南道行台编制已经被撤掉,现在夫妻二人把持着原先江东吴国旧地的事务。 …… 等到这些人到齐之后,便一齐被召进宫中,按照爵位、官职的高低入座,不多时,李世民和洛玄夜便联袂而至,龙行虎步。 洛玄夜直接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环视殿中诸将,在大唐,能坐在洛玄夜前面的臣子,只有齐王李玄霸,其他人都要朝后排,包括河间王李孝恭。 李靖坐在一个中流的位置,他地位不低,但相比于殿中这些人,不算高。 这不是宴会,自然没有轻歌曼舞,只有沉重的鼓声和钟声在敲响,群臣在洛玄夜的率领下,齐齐拜倒,“天子万安,天子万福。” 李世民朗声笑道:“诸卿安。” 群臣落座,李世民便开门见山道:“朕即位以来,直到今日,终于能见得诸位爱卿容颜,朕心甚慰啊。 此番召集诸卿,想必原因都是很清楚的,突厥炽盛,侵我大唐,朕用金钱布帛换回了当初被掳掠走的子女,但这依旧是大唐的耻辱,朕是一定要雪耻的,将诸位都召集回来,是要听听诸位爱卿,现在麾下到底都是什么情况,可否能战,又有什么想法。 朕现在身为天子,是不能轻易再亲自上战场杀敌了。 等到时机成熟,朕便从诸卿中,择取一人,为行军大总管,负责对外战事。” 天子在诸将面前,公开表示要择取行军大总管,这可是一件大事,众人都自动将周郡王洛玄夜排除掉了,这位官职太高,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出征,否则真的如果得胜的话,那甚至都不知道该封赏什么。 洛玄夜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李靖,他是和李世民一起进来的,很多人没往深处想,刚才他和李世民间发生了一场非常简短的如同闲聊一样的对话。 当时宦官来向李世民汇报那些都督以及总管都已经进了殿中,李世民和洛玄夜聊起这些人时,不由自主的聊起了李靖。 李世民便问道:“青阳,你觉得这李靖要不要重用,重用到程度比较合适。” 洛玄夜不假思索的道:“当然要重用,李靖的能力,卓然于如今诸将之上,他的能力是没有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大唐的未来,不能缺少李靖。 至于重用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陛下以及那时的天下了,重用和重赏也不同,臣的建议是别升官太快,否则还没等用几次,就用不了了,那可就不妙了。” 李世民一听,顿时听出了弦外之音,洛玄夜这是在说自己,现在上不了战场,他笑道:“青阳,你这是还想要上战场? 那可不行啊,你是朕的御用大将,朕不出征,你就在长安陪着朕好了。 况且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对姐姐、对君成、对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的作用,现在不在战场上啊,我大唐文臣可能少,但猛将如云,青阳伱就安心待在长安吧。” 洛玄夜点点头,李世民说的他都懂,他是太子太师,太子太保,洛君成又是东宫伴读,他是太子的定海神针,是李世民给他自己和太子间加的保险,也是皇后眼中能保证太子地位的关键人物,他的确是不能出现什么意外,而刀剑无眼的战场,恰恰就是最常出现意外的地方。 所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也不能轻易的踏上战场。 各地军事主官一个个向李世民汇报着自己本地的事务,这些事务大致上,都曾经向尚书省汇报过,但皇帝问起,自然要再挑选其中重点,再讲一遍。 轮到李靖的时候,李世民突然问道:“李卿面对在突厥的第一线,可有什么对突厥的见解吗?” 李靖顿时心中凛然,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前途所在了,取得皇帝的信任很难,那唯一所能够依凭的就是自己这一身出类拔萃的能力。 当今皇帝就连太子党都能够重用,不说有多么的推心置腹,但绝对是够信任的,那自己这个中立的人,在朝廷中占据高位不成问题!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李靖站在殿中朗声道:“启禀陛下,臣的确是对突厥有些自己的看法。 从汉朝以来,草原便一直都是我中原的心腹大患,如同野草一般,杀之不尽,除之不绝,历朝历代对草原的各种战法,大同小异,基本上便是乘着草原刚刚熬过冬天,马正瘦弱的时候去进攻。 这固然是大道,但臣以为,这却并不能快速的解决突厥,事实上,战胜一个敌人最迅速的手段,就是让敌人内部乱起来。 再坚固的堡垒,只要内部一乱,就土崩瓦解,当初汉朝强盛,在孝宣皇帝时,将匈奴除名,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让其他胡人部落守边。 翦灭突厥是同样的道理,突厥的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众所周知一向不和,很可能爆发内乱,当初隋朝的时候,就是利用突厥中的不和,将其分裂,进而让突厥臣服。 臣以为,仅仅让突厥臣服是不够的,我大唐完全可以乘着突厥分裂的时候,一举剿灭其部,至于如何让突厥分裂,那就需要朝廷衮衮诸公,想出一个不逊色于隋朝分裂突厥的大计了。” 从这一番话中,就能够看出李靖这个人,是典型的谋战派思路,和李世民不是一个路数,李世民微微感慨道:“李卿所言,颇有些类似于韩武穆,凡战以谋为先,如果日后征讨突厥,朕需要的想必就是这样的统帅吧。” 李靖闻言大喜,这是不是一种暗示,甚至可以说是明示。 谁知道李世民转过头去就对李孝恭说道:“河间王,身为我李唐宗室中的翘楚,你要努力啊,朕那里有一册韩武穆的兵法,赠于你,你要好好研习。” 李孝恭没想到这都能有自己的事,但还是立刻抱拳惊喜道:“臣谨记,这便回去研习韩武穆的兵法。”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向众人说道:“诸将都要努力,自古以来,朕不曾听闻过,北方有强敌,而能够天下太平的。 如今我大唐局限在中原,还达不到汉朝的强盛,翦除突厥的威胁,就是第一步,朕心中有大志,需要诸卿一起努力。” …… 东宫的大门被涂抹成了红色,上面镶嵌着铜钉,略有些锈迹斑斑的感觉,给人一种经历风雨的沧桑,短短十年,这座宫殿就换了三任主人,的确是颇为不凡。 步入东宫之内,庭院深深,主殿砖瓦铺就,檐角飞翘,宛如展翅欲飞的巨龙,阳光洒落其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殿中雕梁画栋,气势颇为不凡,在日光的投射下,光影斑驳,韵味无穷。 “太子哥哥!” 一道带着稚气的娇嫩声音从殿外传来,而后是一串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长乐公主在前面跑,她穿着一件紫色的锦袍,只露出一张充满稚气的小脸,眉目如画一般,很是可爱。 在长乐公主身后,则是几名宫女,一步不离的跟着,生怕这位极其受到皇帝宠爱的公主受伤。 殿中正响着朗朗的读书声,现在是太子李承乾读书的时间,李世民对他的教育极其上心,给他派的老师,都是富有盛名的人物,其中还包括那些来自番邦的老师,来给李承乾长见识。 李承乾坐在殿中就听到了殿外的声音,他立刻和旁边的洛君成挤眉弄眼道:“君成,赌一下,长乐是来找孤的,还是找你的? 就赌一文钱。 孤猜是找你的。” 洛君成有些无语,这太子不就是想坑他一文钱,他明明可以直接要,却还要和我打一个赌。 说罢李承乾也不等洛君成答应,立刻起身来到偏殿门前,长乐一见李承乾,顿时更是笑意盈盈的娇声道:“太子哥哥,给你问安。” 李承乾闻言笑道:“长乐,你是来找亲哥哥的,还是来找你表哥的。 找你表哥的话,今日他有事,没有来东宫。” 啊? 长乐公主还不懂得掩盖自己的情绪,当即就有些失落,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认真说道:“长乐是来看太子哥哥的,不是来找表哥的。” 李承乾见到长乐公主脸上完全不掩饰的失落,忍不住笑着逗她道:“这样啊,我刚才好像记错了,洛君成就在殿中,不过你既然不是来找他的,那我们就去殿外院中吧。” 啊? 长乐公主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深深地欺骗,小嘴一咧就要哭给李承乾看,让他被父皇揍。 李承乾有些傻眼,不是,我就逗逗你啊,洛君成从殿中走出,微微招呼道:“臣问公主安。” 长乐立刻表演了一个大变脸,几乎在瞬间将哭腔收回去,然后将李承乾拨开,抱住洛君成的胳膊,皱皱琼鼻做个鬼脸道:“太子哥哥太坏了,只知道逗我,还是表哥对我好,表哥比太子哥哥好。” 李承乾闻言顿时没好气的对洛君成道:“君成,这女生外向原来是从这么小就开始的吗?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开始向着你家说话了。 看来要尽快把这小丫头嫁过去了,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我欺负她呢。” 对这两兄妹之间的闹腾,洛君成已经相当习惯了,李世民和长孙氏就三个孩子,长子李承乾和次子李泰,以及长乐公主李丽质。 对这唯一一个嫡亲的妹妹,李承乾自然是非常的疼爱。 洛君成摸摸李丽质的小脑袋,她比李承乾和洛君成小两岁,还没有发育,完全是个孩子一样。 长乐公主颇为享受洛君成的抚摸,她喜欢待在洛君成身边,因为洛君成总是很温柔的对待她,而且知道她喜欢什么,并且愿意陪着她去做。 三人笑闹过后就都走进殿中,李丽质自然也读书,她很是聪明,翻看着二人读的书就笑着说道:“太子哥哥,表哥,我要向父皇说,来东宫跟着你们读书。” 公主跟着太子读书? 李承乾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转而又一想,有什么不可能呢? 洛君成的母亲,他的嫡亲姑姑,位同三公的正一品镇国平阳长公主,曾经高居宰相之位,现在也是大唐四大都督之一,几乎全天下所有女性的偶像。 李丽质下一句话说的就是,“我要成为姑姑那样的人,太子哥哥可以给大唐效力,表哥也要做官,我也要给大唐出力。” 她明明还是个孩子,声音中还带着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和真诚。 李承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洛君成也被震惊,没想到长乐公主这小小的身躯里面,竟然有这么强的精神力量。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笑声,既而是一道爽朗的声音,“不愧是朕的女儿,果然是有志向,朕很是欣慰啊。” 父皇! 这声音一出现,殿中众人就都知道是谁来了。 李承乾、长乐公主和洛君成三人连忙往殿外走去,宫娥和宦官已经跪伏在地上。 迎面而来的是李世民。 在李世民身边的则是,洛君成的父亲,洛玄夜,此刻亦笑意盈盈的望着三人。 (本章完) ------------ 第七章:冬突厥! 从李世民的本心来看,他更喜欢自己的嫡次子,和李承乾只差一岁的魏王李泰。 李泰才华横溢,属于掩盖都掩盖不住的那种,从小时候读书开始,李承乾就不如自己这个弟弟,所以李泰很受李世民宠爱。 但从来没有任何人认为李世民会把李泰立为太子。 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聪明,并不能成为立太子的理由,隋炀帝杨广也是隋文帝最聪明和有才华的儿子。 至于李世民自己,他成为大唐皇帝,和他从小聪慧是没多大关系的。 李世民一手主导了开国统一战争,这让李世民已经拥有了成为天子的威望,然后冬突厥强大的军事威胁,导致李渊根本只能不断给李世民加码,最终导致李世民拥有了成为天子的实力,两相叠加,最后李世民成为天子,就是意料之中的。 尤其是在李世民将周郡王洛玄夜任命为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后,李承乾成为诸夏未来的天子,大唐未来的皇帝,在所有人看来,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实际上呢? 李承乾很仁厚。 嗯。 李承乾很仁厚。 …… “参见父皇。”“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拜见老师。”“父亲万安。” 李承乾和洛君成当即行礼,李丽质更是直接朝着李世民跑过去,张开双臂道:“父皇。” 说罢直接抱住李世民的手臂,李世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李丽质又朝洛玄夜一福礼,俏生生道:“姑父。” 洛玄夜颔首笑着。 二人走进殿中,李世民便随口问李纲:“太子最近在学什么?” 李纲肃然道:“回禀陛下,太子最近在温习《王道》。” 李世民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王道好啊,素王所著,其中微言大义,要尽善尽美的教导,国家储君,不能懈怠。 承乾最近可有什么疲懒之状吗?” 李纲略一犹豫,李世民便察觉到了,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问道:“怎么?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李纲立刻道:“殿下最近或许是有些静极思动,喜好嬉戏,对课业有些放松,臣正在规劝。” 殿中气氛顿时一凛,洛玄夜视线扫过洛君成,洛君成微微点头,李世民已经转身对畏畏缩缩的李承乾问道:“承乾,太子少师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洛玄夜是太子太师,太子太保,李纲是太子少保,不过李纲才是真正负责教导李承乾的人。 李承乾一个激灵道:“父皇,我,我……” 李世民见状正要发怒,洛玄夜轻咳一声道:“陛下,臣有些事要讲于陛下听,我们到偏殿中去吧。” 李世民对着李承乾冷哼一声,跟着洛玄夜往偏殿中去,洛君成低声对李承乾道:“太子放心,陛下不会责怪你的,但日后可不能再痴迷玩乐嬉戏了。” 李承乾苦着脸道:“幸好有姑父在,否则今日是一定会挨骂了。” 李世民和洛玄夜边走,洛玄夜边说道:“陛下还是尽量不要在众人面前斥责太子,而且太子这个年纪不喜欢读书也是正常的。 太子是李氏的子孙,血脉中流着沸腾的鲜血,里面是刀枪和箭矢。 陛下难道忘了自己年幼的时候,对这些圣贤之道,也不喜欢,而专门喜欢聚众嬉戏,射箭舞槊,但并不影响陛下成为一個圣王。 身为君王,只要能懂得用人,能培养出一个好性格就足够了,最为苍翠的大树之下,不会有生长茂盛陛下这样的圣王,总是会对子嗣产生极大的压力,要多多收敛这种压力才是。” 李世民闻言神色稍缓道:“你可不要太过宽容于他,他未来是大唐的主人,必须要各方面都极其优秀才行,当年汉朝兴盛,是几代君王的结果,他要更加努力才是。” 洛玄夜却摇摇头道:“陛下,如果您用圣王的标准去要求太子,那最后只会得到失望。 这世上的圣王都是天生的,正如您一样,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这是上天赐下的卓绝,后天是绝对培养不出来的。 如果您用平常心去看待太子,那最后反而会觉得,太子比您预想中要好得多。 这是臣的一番肺腑之言,还请陛下多多思量。” 李世民心中的怒火被洛玄夜的这番话基本上打消了,他转头望了洛玄夜一眼,颇感无奈道:“朕不该让你做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的,青阳啊,你不要因为这两个官职而偏向太子,国家储位,重中之重啊。” 洛玄夜肃然道:“陛下放心,在洛氏中,对教育子弟,有一句话很经典的话,让子弟的内心强大,胜过躯壳万分,让子弟自信而有自知之明,臣会关注这方面。” 李世民心中对太子教育的焦急略微平复下来,“时间还有许多年,朕现在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教导太子。” 有的是时间。 洛玄夜心中暗暗念叨着这句话,心中却升起一丝担忧,李世民现在才二十多岁,可能会做三四十年的皇帝,到了那个时候,太子还能撑得住吗? 但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李承乾做不做未来的皇帝,和他关系并不大,他是李世民的臣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新朝,他最多当个定海神针一样的吉祥物而已,那是洛君成的时代了。 等到李世民和洛玄夜回来之后,李世民只是平静的对李承乾说了一句,“太子要多加勉励,不要让你的母亲和满朝文武失望。” 然后就直接离开,洛玄夜冲着李承乾微微笑着点头,跟着李世民离开。 李承乾忍不住惊喜道:“姑父太厉害了,和母后一样厉害。” 在李承乾看来,能把自己父皇劝住的人,都非常得厉害,洛君成在李承乾身边低声道:“太子,以后我们要努力一些了,要不然总有一天,皇后和臣的父亲是压不住的,那可就惨了。” 李承乾深以为然,但一想到要读书,他又有些头疼,心中暗道:“我要是有魏王的那个脑子就好了。” …… 大唐贞观初年的政策,围绕着休养生息,君臣都抑制着其他之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对突厥动手是注定的,所以大唐一直都在收集关于突厥的信息,以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冬突厥的情况实在不算好。 作为一个纯粹的游牧政权,它比起农耕夹杂着游牧的西突厥来说,更加看重天时,而很不巧的是,草原上的天灾最近很严重,这导致突厥有大量的牛羊战马死在了天灾中。 不仅仅如此,突厥有一个汉人,成为了颉利可汗的座上宾,他的名字叫做赵德言,这个汉奸有一点能力,但不多,可以说是一个小丑一样的人。 他最大的问题是,不会因地制宜,将中原的政策带到了草原上。 草原上的那种环境,就算是最为汉化的鲜卑,当初鲜血高层可是全汉化的,但最后的组织形式,还是部落贵族联盟。 因为在那里,并没有中原这种经济基础,当然就不能按照中原的这种形式去统治,在草原上玩中央集权,那是脑子抽了的人才会做的。 但颉利可汗就脑子抽了。 或者可以说,不是他脑子抽了,而是中央集权这种统治形式,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赵德言仅仅是一描述,就让颉利可汗像是吃了迷魂药一样的痴迷。 在草原上,因为游牧的原因,居无定所,人跟着部落走,所以人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财产,而且这种人对部落首领的依附性是极强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中央集权,那不仅仅是和部落首领作对,那些普通的部落民也不会领情,因为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大汗。 结果是,诸部多怨。 天灾人祸导致突厥颇有些风雨飘摇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谋臣如云、猛将如雨的大唐,自然便蠢蠢欲动起来。 在贞观元年末时,李世民忍痛否决了出兵突厥的建议,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还不确定突厥的实力受损程度,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唐的实力还没有彻底恢复,刚刚制定的国策,不能立刻推翻,否则天下人就看不到朝廷的定性,危害极大。 时间缓缓流逝,贞观君臣几乎没有发一兵一卒,依靠外交手段和经济手段,来和周围的胡人政权进行交流,几乎完全凭借着智慧和定性,来解决周围可能需要发兵才能解决的问题。 徭役和兵役都不大兴,百姓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终于能好好种地了,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或许是上天也垂怜,没有发生大的天灾,年末的时候,贞观元年、二年的年末,宰相们汇报全年赋税的时候,腰杆都是挺起来的。 尤其是李世民说了一句,“朝廷的赋税拿得多不是本事,那隋朝的国库和粮仓中,堆满了钱币、布帛和粮食,但那都是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过来的,百姓过得苦,那算什么盛世。” 而后房玄龄便笑着说道:“陛下,贞观三年的民间米价,比隋朝开皇年间,低整整三成,国家不打仗,粮草不用来军需上,朝廷的赋税也低,百姓是真的在渐渐过上好日子了。 应该说,这是近数十年来,百姓过的最好的日子,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圣明无过陛下!” 群臣就连魏征也齐声道:“圣明无过陛下!” 李世民这下是真正的高兴起来,朗声笑道:“这不仅仅是朕的功劳,也是诸卿的功劳,打仗朕是不怕的,那正好是朕擅长的,但治国,朕犯了不少错误,但幸好有诸卿给朕提意见,尤其是魏征,他很敢说话,改正了朕的不少错误,以后还要如此,朕与诸卿,共襄大业。” 在贞观三年末时,深谙军务的李世民,感觉国家实力已经储备足够,而且冬突厥的内忧外患,已经比较严重,是时候和突厥大战一番,于是他再次来到了灵天阁,去见洛苏。 李世民见到洛苏后,直接开门见山道:“文公,朕认为对付冬突厥的时机已经到了,您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洛苏微微笑道:“你在军事方面的天赋是卓绝的,既然你认为时机已到,那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你来问,我便给伱一些其他方面的建议。” 李世民闻言当即坐正身子,肃然起来,这几年他也摸清楚了,文公要么和他闲聊,但只要说给建议,那都是极其重要的大事。 洛苏也不踌躇,缓缓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天上只能有一颗太阳,地上只能有一个至高的君王。 大唐实力恢复之后,向四方扩张自己的势力,这是注定的事情,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你能忍住三年不动手,这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 打仗的具体战术这不是我所考虑的事情,你有自己的想法,还有武功卓绝的将军和统帅,但对突厥的战略,以及之后周围诸国的战略,你要想清楚。 大唐,要以一个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草原、西域、辽东诸部的面前,我相信你是一定想要统治这些区域的,那大唐对冬突厥的态度,就关系着未来大唐对这些土地的获取难易程度。” 李世民沉吟道:“国师认为呢?” 洛苏果断的说道:“怀柔。 将大唐打造成一个周围胡人都向往的所在,在各个胡人部落中,培养心向大唐的人。 让他们成为大唐在那些胡人部落的代理人。 让他们的利益从本部落转移到大唐来。 用打硬仗的方式,草原和西域还能打,辽东可没那么容易。 坚固的堡垒只有从内部才是最容易攻破的,如果你能够在其他部落内部,造成亲唐派的势力胜过反唐派,那甚至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初你和李建成争夺储位的时候,你让李建成先动手,于是天下人现在都认为你是被迫反击,面对胡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要高举道义的大旗,你和突厥之间有盟约,随意背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还不能挑战天下诸国的情况下。 信用是一种力量,让大唐的承诺变成一种力量,就如同洛氏的承诺一样,你应该很清楚,洛氏的承诺胜过千金。 只要洛氏一句话,不需要任何的担保,都有人会为此借出千百万的金钱,这就是信用。 如果大唐能够铸就这种级别的信用,那未来所能够给大唐带来的好处,是你甚至都难以想象的。 而且,这能极大程度的缓解其他胡人部落对你的忌惮,以及突厥人对你的仇恨,你又不可能全部把他们杀光,还有这种心理上的上位,能极大程度缓解士卒心中的道德压力,你应该很清楚,肆意杀人杀多了,人是会变态的,我想你应该不想要那种士卒。” 李世民当然不想要那种士卒,人一旦到了那种程度,就难以控制了,真正的强军是既能杀人,又知道为什么杀人的,单纯的杀人,一旦不让杀,就会引起兵变。 找一个对突厥宣战的理由! 构建大唐的对外外交政策! 这个外交政策是要持之以恒的,而不是随时变化的,这会让大唐在天下间,有一个较为固定的形象,从这个形象中,可以延伸出未来的政策,甚至可以让周围的胡人部落,自动根据大唐来确定自己的倾向。 李世民越思索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完美,这是可以利万世的好主意,不由笑道:“国师所言,每每都能让朕耳目一新。” 洛苏举起茶杯,透过飘起的热气,仿佛将目光落在李世民脸上,悠悠说道:“我最大的规划,还没有和你说过,等你打败了冬突厥,大概就是时候了,希望你能够快一点,时间不等人,你做事越快,最后能达成的功业就越大。” 最大的规划! 李世民还是第一次听到洛苏说这个,顿时好奇到了极点,但既然洛苏说了要等打败冬突厥,李世民就知道自己急不得,必须要等着,当务之急是处理冬突厥。 从灵天阁离开后,李世民立刻就开始准备针对冬突厥之事,至于宣战的理由,太容易找了,冬突厥现在多灾多难,肯定是要南下打草谷,袭扰大唐边境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三年府库的粮食很多,不需要从民间征收粮食。 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一直在天灾中遭受折磨的突厥人,再次忍不住南下了,突厥王族阿史那社尔率领大军南下袭取大唐边境河西,虽然无功而返,这不重要,之前是因为要休养生息,所以才忍,现在战略一变,这就是绝佳的出兵借口。 …… 李世民最先找到了洛玄夜,二人在太极殿中对坐,李世民沉声道:“突厥猖狂,朕要出兵讨伐突厥,现在需要找一个统帅,来统筹各路大军,青阳你说应该派谁去?” 对李世民要对突厥动手,洛玄夜很是激动,他身为武将,早就看突厥不爽,大唐被突厥打劫金银布帛好几次,虽然换回了很多被掳走的子女,但依旧是耻辱。 洛玄夜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也没本事去主导这么重要一场战争的,沉吟一番后说道:“陛下,我大唐猛将如云,但诸位将军中,大多数和臣一样,都是猛将,却不是真正的统帅。 和冬突厥的战争,事关国朝大运,这一战如果输了,大唐又要恢复几年才行,所以一定要万无一失。 所以臣建议,让检校中书令,兵部尚书李靖作为大军统帅,老祖宗对他的才能多有赞赏,认为他是不逊色于古之名将的统帅。” 洛玄夜所说正和李世民心中所想一致,李世民笑着说道:“青阳你竟然会举荐李靖,这是朕不曾想到的,朕记得你饮宴都不曾邀请他过府。” 洛玄夜洒然道:“臣和李靖大概是八字不合,这一生没有做友人的缘分,所谓外举不避仇,臣和李靖也算不上仇人,他有才能,能做对国家有利之事,臣自然就举荐他,这是臣对陛下的忠诚,而不是对李靖有什么好感。” 李世民闻言顿时笑道:“朕有青阳你这样的臣子,是朕的幸事啊,朕还能说什么呢?” 说罢对侍奉的宦官说道:“去将李靖召进宫中。” 李靖是兵部尚书,自然在尚书省,接到皇帝召见,他不敢怠慢,很快就匆匆来到宫中,见到殿中只有天子和周郡王洛玄夜,他当即见礼。 见礼过后,李世民开门见山道:“突厥背叛盟约袭扰大唐河西四郡,朕不能容忍,决意要对突厥出兵。 周郡王推荐爱卿做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来主导对突厥的战事,爱卿有何看法?” 周郡王推荐我? 李靖低头有些震惊,但细细想来又觉得很是合理,虽然他和周郡王关系一般,但周郡王实际上从来做过什么,现在推荐自己,也很正常。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过,李靖当即朗声道:“臣必不负陛下重托,也不辜负周郡王的举荐,为我大唐立下功勋。” 他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从隋朝的低级官吏,到现在的检校中书令,兵部尚书,他已经算得上一句荣华富贵至极了,而且主导大唐统一南方的战争,覆灭萧铣,这是他的功绩。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已经足以满足,但对于李靖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他的心中有无尽的豪情壮志,他要的是名列史册第一流,和太公望、韩武穆这种传说中的人并列,如果达不到,简直对不起他受过的这些罪。 李世民就喜欢这种李靖这种果断的态度,立刻说道:“朕现在就召集诸宰相以及大将军,宣布这项任命,以及讨论随后事务。” 李世民的雷厉风行,是从战争年代带过来的,还在政事堂和值卫的诸将都被召过来。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萧瑀、封德彝、张亮、侯君集、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李绩、张公瑾、李道宗、李道玄、李孝恭、李神通等文臣武将尽在殿中,这是很少见的。 这些几乎都是正三品的大员,是朝廷中最顶级的权贵,等到这些人全部到来后,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着,颇有气势威严,环视一周缓缓沉声道:“冬突厥寇侵我大唐河西,想必诸卿都已经知晓,朕决意讨伐突厥,诸卿可有异议?” 自然没有异议,粮草都开始准备了,这都是已经通过的事务,除非发生不可预测的大事,否则谁脑子有问题会在战前反对。 李世民见状依旧沉声说道:“既然诸卿都同意,那就好,朕要任命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负责此番攻略冬突厥事宜,诸卿以为如何?” 李靖! 这个人选让众人有些震惊,但又不是非常让人意外,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最前面的洛玄夜,洛玄夜好以整暇,没什么反应。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河间王李孝恭,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够威胁李靖统帅位置的人,大唐目前军功最盛的统帅,有三个人,李世民、李孝恭和李靖,洛玄夜比较特殊,不算在这其中。 李世民不可能出征,剩下两人实际上到底谁是平南第一功,一直以来都有争议,现在皇帝的选择,似乎是确定了李靖功劳更大。 按理说李孝恭应该是不服的。 但他却并不这么想,因为李世民和李渊不一样,李渊是重视宗室,所以让宗室镇守四方,打仗也都让宗室冲在最前面,但李世民不是这样,正相反,李世民打压宗室,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宗室中,功劳最盛,威望最高的李孝恭,就必须要考虑政治因素。 周郡王洛玄夜地位太高不能出征,自己这个河间郡王难道就能够出征吗? 想到这里,李孝恭当即便在众人目光中,第一个出声道:“圣明无过陛下,李尚书武事卓绝,臣曾于之同行,深感佩服,以李尚书为大总管,调度诸军,定能克敌制胜。” 真鸡贼啊! 这是政事堂那帮宰相的想法,李世民闻言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其实对李孝恭没多大的忌惮,或者说,他对大多数人的忌惮都不大。 他敲打一些人,也不是真的怕造反丢了皇位,他是单纯的不想杀功臣而已。 不过李孝恭这么懂事,李世民还是非常高兴的,这是他君王威严的体现。 ———— “突厥炽盛,犹过匈奴”,这是当时对冬突厥强势的形容,在隋文帝时期被分裂打压的突厥,由于隋炀帝的种种失败的对外政策,以及对天下的残害,导致诸夏的力量大幅衰减,险些酿成了戎狄席卷天下的大祸,但幸运的是,在隋炀帝之后,天下迎来了李世民这个真正的圣王,以及贞观群臣这古往今来第一执政团体。 …… “李世民挥舞着手中的铁锤,大唐帝国的军队被他锻造成一把强弓,大唐的士卒则宛如锋锐的箭矢,李靖,成为了代替李世民执掌这把强弓和锋锐箭矢的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箭出之日,便是冬突厥的末日。”——《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章:动手(上) 大唐初年,政治清明,群臣万众齐心,李世民所为无错,诸宰相便一致通过,三省盖印,颁发诏书,颁行大唐万民。 “蒙素王上皇恩典、天启赐福者、全诸夏万民的天子、大唐帝国皇帝曰: 皇天眷佑中华,泽被四方诸夏,大唐天子受命,光宅天下。朕与突厥颉利盟约,颉利履背盟约,犯我边疆,掠我黎民,侵我国土,悖逆难忍。 颉利荒淫无度,内政紊乱,亲佞幸,致使邦交不和,上下异心。不顾往昔恩泽,肆意寇掠,实乃丧尽天良。 我大唐偃武修文,尊崇礼乐,故举义师。凡附突厥者,幡然悔悟,归诚效顺,咸赦其罪;若仍执迷不悟,共突厥颉利顽抗到底者,视为寇雠,势必将铁蹄踏破。 朕敬告四方,协力同心,共攘夷狄之患,以安天下,以保万民,以彰王化。 着检校中书令、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领中军。” 李靖被任命为征讨突厥的大总管,其他各路总管都要受到他的节制。 唐廷一共征发六路大军,所选用的将领,大多不是李世民的旧部,诸如尉迟恭等人都不曾出征,洛玄夜自然更不必说。 这是李世民有意为之。 唯有一个人属于例外,那就是左千牛卫大将军洛玄凌,身为李世民心腹,依旧得以统率大军出征,成为一路主管,任谁都能看得出,李世民对洛玄凌是有更高期待的。 至于原因那就太简单了。 洛玄凌年纪相对来说比较小,是大唐新生代的将领之一,他虽然受封国公,但实际上战功相对其他人是不够的。 他是朝中唯一一个和李世民以及长孙皇后都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李世民还答应他,之后会赐给他的儿子一个公主,虽然洛玄凌的儿子目前还没有出生。 对洛玄凌,洛玄夜没什么要交待的,反而是对洛玄云,在临行前,洛玄夜将洛玄云叫到了府中。 洛玄夜语重心长的说道:“七弟,之前你跟着窦王,错过了许多,现在要把握住机会,对冬突厥的战争,将会让无数人加官进爵。 你跟在李靖麾下,不需要思考太多,只需要猛猛的杀敌即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盯紧突厥的那些贵族,尤其是王廷贵族,最好是颉利可汗。 只要你在前线立下大功,为兄就能给你表功,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功劳被贪墨,现在身上没有寸功没关系,日后立功的机会还多的是。 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万人敌也是会折在里面的,况且你小子的武力还没强到那么离谱的程度。” 洛玄云郑重点头道:“五哥放心,我明白的,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家族增光添彩,不给洛氏丢人。” …… 在秦汉时,中原对草原还不太熟悉,那个时候和草原的战争,颇有些艰难,但是现在中原和草原已经拉锯了数百年,对草原上大致的情况都摸了清楚。 比如一些重大的山川走向,尤其是鲜卑的融入,打起草原来那是相当的顺手。 随着诏书的下达,大唐筹备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长安城外。 数千骑士骑在马上,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到处都是战马的嘶吼之声,这是整個大唐最精锐的骑兵。 大唐的府兵制度和汉朝的良家子有一点像,但又很是不同。 在汉朝的时候,通常是精锐从长安出发,然后一路走,一路有其他加入军列的良家子。 从长安出发一路上无数的关中子弟都会随从出征。 大唐有数百个折冲府,仅仅在关中就有三分之一。 这些府兵同样是被征召,但通常是之前就已经在长安值守,轮到谁就由谁出征。 洛玄云跟着李靖直接出定襄道,而洛玄凌则从河西出兵,这是洛玄夜和李世民给他安排的。 因为如果正面三路大军能正面击败冬突厥,那颉利可汗不可能往东去投奔和他有冲突的突利可汗,最大的可能就是往西逃。 这个时候守在颉利可汗逃亡路上的洛玄凌就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洛玄凌一出陇西郡,再往前行不远,进入河西后,就只感觉天地之间一片辽阔,随着风吹来的是苍莽之感,已经和关中大不相同。 他颇为振奋的指着那河西的土地,骄傲的说道:“这河西之地,当初就是我洛氏先祖,昭武威公洛讳无疾从匈奴人手中夺取的,从那之后,这片土地便归于我诸夏所有。 诸军应该随本公祭奠诸夏往昔英烈,若是能请英灵归来,难道会有不胜的道理吗?” 唐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于是洛玄凌率领着诸军举行了一场祭奠仪式,鼓舞全军士气,然后才继续行军。 洛玄凌率领着上万大军,拥有河西之后的大唐,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养马地,队伍宛如长蛇般蜿蜒,在草原起起伏伏的丘陵中若隐若现。 洛玄凌骑在马上,不断核对着大致的地图,然后发出一道道号令,上千名斥候分成数十支小队向着四处撒出去。 冬突厥经常性的侵扰河西,此番大唐开战的理由就是阿史那社尔袭扰河西。 所以洛玄凌要时刻防备着遭遇突厥的大军。 大唐出兵的时间已经渐渐进入冬季时,这实际上不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时间,但对于大唐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突厥人同样想不到大唐会在这个时候出兵。 颉利可汗的父亲是个非常杰出的草原领袖,但颉利可汗很明显不是那种人杰,他既不能团结草原诸部,在军事以及政治方面,也非常的幼稚,还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负和骄傲。 当初因为隋炀帝这逆天货色导致冬突厥趁乱崛起,有了威凌汉人诸侯的实力,但中原统一后,他就该意识到,中原已经不是当初,但他没有,依旧以曾经对待列国的方式对待大唐。 身为大总管,李靖在一开始就定下了突袭定襄的计策,之所以会选择轻骑简从的战术,主要是因为李靖熟读兵法和历史。 现在唐朝和冬突厥间的形势,和当初汉朝和匈奴虽然像,突厥占据着河套之地,这和汉初的匈奴几乎是一样的。 李靖在战前就给各路总管开了会,说道:“当初汉朝的时候,和匈奴的战事先是经过了河南地之战,也就是夺取河套,后来又进行了河西之战,夺取了现在的河西四郡,进而联络西域,后来匈奴远遁漠北,最后经过两次漠北之战,两次击杀匈奴可汗,最后灭亡了匈奴汗国。 现在我大唐虽然没有河套,但河西四郡已经不需要再次开战,所以我军能够直接从河西出兵,我军此战的目的就是位于河套的突厥王廷。 诸位都要谨记,只要能够在河套对突厥进行最大的伤害,就要在阴山以南对他们赶尽杀绝,如果真的让突厥人跑到漠北去,那结果就有些难以预料了。 陛下并不愿意打长年的拉锯战,如果让突厥大部队逃到漠北去,那最终就不能竟全功。 我将率领三千轻骑,直奔突厥牙帐王廷,颉利可汗外厉内荏,定然不敢和我交战,一定会率领着部众逃走,左路军和右路军紧随其后,对颉利衔尾追杀,务必让颉利麾下士卒损失。 只要颉利的损失变大,那突厥中的裂痕就会越来越大,他本就是生性多疑之人,一定会有大量的突厥贵族背叛他,到了那个时候,颉利就大势已去了。” …… 李靖率领轻骑从马邑出发,距离定襄并不算远,毕竟河套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近了,而且一路上还没有什么阻拦。 最重要的还是颉利可汗的确是一个很拉胯的君主,他部下中,对他忠心的人并不算多,甚至就连他的心腹都背叛他投降唐朝,这基本上相当于洛玄夜背叛李世民,从这里就能看出颉利在突厥人已经有多么让人怨恨。 月黑风高夜,寒冷的冬天,颉利可汗根本就想不到唐军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当初洛无疾和霍去病冲击匈奴营地的时候同样如此。 谁都想不到会有人在这种天气中突然发动袭击,至于为什么突厥没有从匈奴的结局中得到什么教训。 那就不得不提,人想要得到教训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而且,突厥人没文化! 突厥人不读书! 以史为鉴,可以知道兴亡,但突厥人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也没有读汉人历史的习惯,所以对于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很多后人在看到历史上有些人犯了一模一样的错误时,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并且非常疑惑的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某某人某某事,就是这样吗?” 但事实上就是,这世上喜欢历史的人很少,这世上读过历史的人更少,就连那些权贵,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读过历史的,所以以史为鉴,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少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靖的战术简单,但执行起来却不简单,他精挑细选的三千轻骑,直奔定襄突厥牙帐而去。 等到了牙帐,颉利才反应过来,又见到自己的心腹大将背叛,立刻就带着突厥禁卫逃走。 那些对颉利忠心耿耿的禁卫,骑着高大的战马对来袭的唐军发动了冲锋,草原之上的遭遇战,双方之间根本就来不及布置什么的障碍。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面对突袭而来的大唐轻骑,这些突厥骑兵,有许多甚至还没有骑上马。 李靖高声吼道:“擒拿颉利!” 洛玄云就在李靖麾下,他毕竟是洛氏子,自然不可能真的从大头兵做起,而且他这种武力超强的人,本身也可以直接走另外一条路,他跟在李靖麾下做一员先锋。 纵然是高速的呼啸之间,洛玄云依旧能感受到所有人狰狞的面容,战马狂奔之间呼出的气息,以及突然抛洒出的鲜血味道。 “轰!” 战马重重的撞在一起,几乎在瞬间,两匹战马就毙命而亡,两名骑士同样踏进了死亡的深渊之中,高高的飞起,然后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血肉纷飞之间,生命消逝。 洛氏子所练习的武器,从来都是马槊,这种马上的无敌兵器。 洛玄云好像自己回到了当初在凛冬城的日子。 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在窦建德麾下和唐军作战的日子。 他的心中在翻腾。 他这一代七个兄弟,大哥在凛冬城照顾家族,二哥受到老祖宗指点,前往西域去传播素王的信仰,三哥统领着敢战士,在辽东那里有一小块土地,拥有独立的地位,四哥已经是宰相,还是天官吏部尚书,五哥更不用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第一重臣,重到就连出征都不行,六哥也是国公,十六卫大将军之一,出征时的一路总管,姐姐洛玄镜是楚国夫人,是封疆大吏。 只有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同样消耗了家族的资源,但是自己却不曾给家族带来什么荣耀和底蕴。 这让洛玄云有些不能接受。 他又想起前些时日,他去看窦王,窦王现在已经不再被软禁,只不过大唐没有他的位置而已。 我的荣耀,就从现在开始吧! 洛玄云心中想着这些事,他才刚刚二十出头不多,是兄弟中最年轻的一个,他还有很多年可以去成长。 洛玄云双手持着马槊,在突厥军中左冲右突,手底下没有一合之敌,真是勇猛无敌,让大唐的士卒纷纷高呼起来。 李靖看着也微微咋舌,他是见过洛玄夜和洛玄凌在战场上的非人表现的,现在看来,这洛玄云虽然和洛玄夜有差距,但不亚于洛玄凌。 这洛氏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能打,最关键的是,李靖亲眼看到洛玄云被重重击中,但是只不过是闷啃一声就完全不在意,再次冲了上来。 这洛氏子对痛苦的忍耐程度真是离谱,完全没有一点出身高贵的认识,打起仗来就像是不要命一样。 洛玄云只觉自己的汗液从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蒸腾而出,在冬天的寒风中,甚至有白气升腾,那是短时间之内大量的用力而产生的。 “杀!” 洛玄云的本事,或者说是洛氏子的本事都是在生死中,在冰天雪地中锻炼出来的,他们都是曾经在冬天在冰水中游泳的人,现在这点寒意,对洛玄云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他大声嘶吼着,回想起族中的山君,回想起自己最喜欢的大猫,真的宛如下山的猛虎一般。 猛将在战场上的带动,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断向前,唐军轻骑齐步而动,马踏山河,冲杀而去。 本就混乱的突厥人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唐军的进攻,颉利可汗率领着牙帐军队毫不犹豫的开始逃遁。 至于往哪里逃,自然是阴山,那里的地形比较复杂,不像是河套这么简单,他准备在那里重新整军,然后和唐军决一雌雄。 但他不知道李靖早在战前就已经针对这种情况做好了部署,李绩等人就是专门等待着颉利可汗的。 在颉利可汗慌忙的撤退过程中,李绩出现在半路上,紧随而来的是上万唐朝军队,李绩自然是按照李靖的命令,奉命围剿颉利可汗,见到李绩军队的一瞬间,颉利只觉头皮发麻,这唐军根本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路追着他杀。 他狠狠地说道:“如果让本可汗能够重整旗鼓,本可汗一定要狠狠报复回去,让唐朝知道本可汗的强大和不可侵犯。” 然后继续仓皇的改变自己的目的地,向着阴山的另外一个方向逃去,但李靖的布置可不仅仅是这一个,很快颉利可汗就再次遇到了另外一支等待着他的唐军。 他再次放下狠话,而后继续逃遁,一路逃到阴山之下,但唐军却依旧没有停下追击。 李靖和李世民真不愧是当世最为杰出的两大统帅,两个人在某些方面非常的相像,当初李世民追杀敌人的时候,两天不进食,三天不解甲,一直将敌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直到心态都彻底奔溃,直到军队都彻底离散,才算是结束,现在李靖追杀颉利可汗是同样的道理,颉利可汗身边的军队,经过连续的绞杀,已经只剩下数万人。 相比于巅峰时期,这已经被削弱了相当多,至少在短时间内,在河套上,颉利已经失去了和大唐正面作战的能力。 这都得益于李靖完全不曾停下的追杀,让颉利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整军,导致众多军队都逃离了突厥,转投了其他的部落,毕竟在草原上,除了突厥部落之外,还有其他的众多部落。 这些部落中有许多已经和大唐暗通款曲,或者直接就投奔了大唐,比如说薛延陀这些部落,当初都是DTZ的属臣,但是就连可汗都经由天子册封,对草原部落的笼络,是大唐对冬突厥动手的一大原因。 (本章完) ------------ 第九章:颉利可汗很有跳舞天赋,冬突厥,亡了 贞观三年末,阴山之南,山脉连绵,草原荒芜,宛如亘古的荒原。 太阳落下,曦月却不曾升起,整座草原都仿佛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阴沉寒冷笼罩着千里辽阔的草原大地。 阴山如龙,夜色如幕,萧瑟至极,但天地间,却响彻着热烈的厮杀声,大唐的将军高高举着唐的军旗,手中持着马槊和弓弩。 草原之上,横尸遍地,低洼之中,积满鲜血,马蹄之下,践踏成泥,在一座座营帐外,有散落在地上的甲胄和兵戈,面容上是恐惧以及不敢置信。 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迷茫。 草原上的风总是不曾停下,吹不散那些血液,只让它变得浓黑黏稠,在无数的惨叫声中,无数的尸骨聚成山! 洛玄云骑乘着上好的战马,踏过一处略微泛着黑的由鲜血汇聚成的坑,望着满地的灰尘混杂着成泥的血迹,他疾驰着奔至李靖、李绩等人身边,将依旧在滴着鲜血的马槊插在战马身侧,大声问道:“大总管,颉利贼首逃了,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李靖望着受降的数万人,摇摇头道:“颉利已经能重新整肃军队,现在正严阵以待,现在追的话,他很可能会逃亡漠北,去和漠北草原诸部会合,我们给他一个祈求和平的机会,先把他稳在漠南,再伺机歼灭他。” 李靖是懂玩弄赌徒人心的,给颉利一个翻盘的希望,这样颉利才会存在侥幸心理,而不会直接破罐子破摔。 …… 颉利一路逃亡后,一路收集自己的部众,再次拥有了数万人,退到阴山下后,立刻召集王廷诸贵族,愤然道:“现在想要和唐军再大战已经不可能,当初我们入侵唐朝的时候,每次都会退兵,现在本可汗决定派遣使者去唐朝,向唐朝的天子请罪,就说我突厥愿意臣服大唐,再不敢侵略大唐,请求唐朝天子原谅本可汗的过错。” 打得过就抖起来,打不过就缩起来,这是草原上一向的法则,现在再不认输,还不知道要挨多大的打,对于颉利认怂,没人有异议,况且当初突厥又不是没有臣服过隋朝,现在也不过就是再来一次罢了。 颉利颇为气愤的说道:“此番大败,不过是因为没想到那唐朝将领会直接突袭本可汗的牙帐王廷,待来年我大突厥兵强马壮之时,一定要向唐朝找回场子,本可汗还有漠北在手,铁勒诸部还服从牙帐,足以和唐朝再战。” 漠南虽然肥沃而且气候比较好,但是漠北才是草原的根基所在,只要有漠北在手,突厥卷土重来,的确不是问题。 听到颉利向长安送信祈求投降,李靖眼珠一转,心中就有了腹稿。 …… 李世民在长安接到奏报之后,顿时放下心来,仗打到现在这个程度,以他的眼光又如何会不知道,局势已经完全偏向大唐,接下来的结果,只剩下是大胜、中胜还是小胜而已。 他略一思索,便道:“鸿胪卿唐俭擅长出使,便派唐俭去安抚突厥,李靖率军接应。” 唐俭不是第一次干出使这种工作,为大唐的建立立下了颇多的功劳,在李世民任命后,直接带着节杖就前往突厥颉利的牙帐,和他同行的是,主动请缨的洛玄云。 在路上的时候,唐俭是个颇为健谈的人,洛玄云是洛玄夜的嫡亲弟弟,而且洛氏子的关系好,都很清楚。 虽然洛玄云官职比较低,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唐俭也没有什么倨傲,问起洛玄云是否有婚配之类。 洛玄云则笑道:“几位兄长在为我物色,现在还不曾有婚约,劳烦唐公关心。” 洛玄云口中的几位兄长,一個比一个了不得,唐俭又何尝不知道,想和洛玄云结亲的人家,恐怕能排满朱雀大街,现在只不过是还没有选出一个人而已。 唐俭握了握手中的节,略微感慨的说道:“当初突厥多次侵略我大唐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突厥就会向我大唐递交国书,要对我大唐称臣,此番出使,我定要让突厥知晓我大唐凛凛上国的威严,一雪我大唐的前耻,这也是陛下的期望。” 洛玄云见状欲言又止,他对李靖还是比较了解的,那是一个相当杰出的统帅,而且他主动请缨也是征得洛玄夜和洛玄辰同意的,因为这实在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 从进入突厥牙帐开始,洛玄云就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观察着周围便于逃走的路线。 唐俭和洛玄云见到了突厥可汗颉利,他的神色略有些憔悴,战争的失败让他难以入睡,更让他感觉耻辱。 在牙帐中,唐俭发现洛玄云一改常态,在唐俭的影响中,洛玄云虽然没有周郡王洛玄夜那样不近人情,宛如冷面修罗一般,但至少也能称得上一句比较沉默,和左千牛卫大将军、雍国公洛玄凌很像。 但进入牙帐后的洛玄云却非常健谈。 “可汗,陛下本就不像和突厥为敌,此番出兵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可汗愿意称臣,我突厥和大唐重修于好,免于兵戈,这是一件幸事。” “可汗,长安繁华至极,有十数万的人口,货物鳞次栉比,可汗遣使入朝后,可以让使者尽情在长安中购买。” 诸如此类,颉利可汗见状笑得很是开心。 他高高举起酒爵道:“本可汗向大唐皇帝陛下称臣,陛下诚心的对待本可汗,让本可汗甚是感动,日后定当诚恳的侍奉大唐天子。” 颉利可汗的漂亮话一套一套的说,对他这种人来说,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太阳一晒就干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从洛玄云的态度上,唐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这不是他认识的洛玄云,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不对劲就对了。 …… 就在二人进入突厥牙帐时,李绩和李靖几乎没有任何犹疑的确定了要趁着唐俭出使突厥,突厥人没有防备,再来一次奔袭牙帐,抓住颉利可汗,毕其功于一役。 李靖和李绩这两个老六不在乎唐俭,但副将张公瑾还算是老实人,问了一句,“大总管,鸿胪卿唐俭还在突厥牙帐中,这么做岂不是让鸿胪卿……” 李靖大手一挥,毫不忌讳的说道:“唐俭这种人,对大唐没什么用处,能为攻灭冬突厥做出贡献,已经足够了。” 张公瑾闻言又说道:“大总管,还是不行啊,洛玄云还跟着鸿胪卿,他可是周郡王的亲弟弟啊,这要是死在突厥牙帐中,就算周郡王一时不说什么,但日后万一清算起来,我们都落不了好。” 张公瑾的名字没起错,真是谨慎,他不是那种为了一时功业而冲动的人,他宁愿现在不立功,也不愿意得罪洛玄夜。 但李靖不是! 他熟读史书,这历史上真正能富贵多年的本就没有几家,一朝天子一朝臣,又不能保证子弟都成事,万一卷入什么大案,又碰到一个刻薄寡恩的君王,那家族败落就是瞬间的事。 与其去想那些未来的事,李靖认为,成就自己的功业才是最关键的。 击破突厥,名留青史,成为诸夏史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了。 而且。 李靖慨然道:“洛玄云跟着唐俭前往突厥牙帐,周郡王和吏相,为什么不阻止呢? 洛玄云的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去突厥牙帐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可能还在等着我们大军呼啸而至,然后他趁乱抓到颉利可汗,成就他的功业。 他们洛氏就是这样,总是要奉献才愿意取得地位。 唐俭他资质平庸,是个对国朝没什么用的人,但是却拥有了现在的地位,那他就应该为大唐奉献。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是上天的垂青。 我们这些在战场上冲杀的人,谁不是提着脑袋别在腰间,我们三千轻骑冲进定襄的时候,难道就一定能得胜吗? 我们能死,难道这些文官就不能死吗? 再不要说这些话了,擒杀颉利,报于陛下,这就是将帅所应该做的,至于代价,那不是我们所思考的。 不要说唐俭和洛玄云,就算是周郡王在颉利的营中,今日我也要冲进突厥的大营!” 李靖的声音响彻在营帐中,张公瑾和李绩都有些震惊,但两人都能够感受到李靖的那种坚定,没有人可以否定他的决策。 李靖的确是聪明,恰好说中了洛玄云心中所想。 洛玄夜对李靖的性格很清楚,知道他一定会趁着突厥不察的机会突袭,只有唐俭一个人蒙在鼓中,不知道李靖这个老六已经准备让他当诱饵。 “从大总管之令!” 军令如山,李靖身为大总管,他下达的命令,在战场上就是圣旨,张公瑾和李绩齐声道。 …… 突厥牙帐之中,升起巨大的篝火,不仅仅是牙帐,其余军帐中同样如此,突厥的士卒们都在围着篝火取暖。 天空之上有片片的雪花落下,落在篝火上瞬间灭掉,在夜色中,扑簌扑簌的雪花,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那些雪花落下,有一丝丝的冰凉。 唐俭是文化人,望着这些雪花,想要吟诗一首,但一想到这里也没人能应和他,于是闭上了嘴。 颉利可汗之所以这么放纵,自然不是因为相信大唐的信用,而是因为这天气,他不认为有人能够在这种天气中,行军还发动进攻,至于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天气去征战的。 颉利可汗邀请洛玄云和唐俭加入围着篝火跳舞的活动。 跳舞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常见的娱乐活动,不是只有舞姬才会跳,就连朝廷高官也经常在朝廷上舞蹈。 李世民也经常和洛玄夜他们在太极殿中,跳战舞。 洛玄夜诚挚的称赞道:“可汗的舞姿,在突厥中,应当是最上流的,就算是放在大唐,也称得上豪迈之气纵横啊。” 雪越来越大,甚至升起了浓重的大雾,颉利下令诸军都回到营中,外面已经越来越寒冷,就连篝火都不能取暖,甚至有被雪盖灭的可能。 在风雪之间,有人数并不多的军队在冒着寒风和大雪行军,战马被包裹着马蹄,口中衔枚,数百先锋轻骑如同锋利的刀刃在草原上穿行,马匹疾驰之下,那本就凛冽至极的风雪,刮在脸上,就如同真正的刀子一样,疼的发寒。 为首的将领是苏定方,李靖很看好的一个将军,所以将先锋这件大事交给他。 苏定方率领着这两百人,一直冲到牙帐外几里才被放哨的斥候发现,但几里对骑兵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不说送回消息需要多久,就算是立刻就能够将消息传回去,仅仅将军令传遍数万人,需要的时间就非常多。 苏定方被发现之后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大声吼道:“大唐儿郎,突厥牙帐就在前面,跟我冲,活捉突厥颉利可汗!” 之前还因为担心被发现而有所收敛的大唐轻骑,几乎立刻爆发出了极致的速度,那些发现苏定方的突厥骑兵纷纷四散逃走,根本就不敢抵抗,苏定方长驱直入冲进了牙帐。 打仗,尤其是夜袭,不在于人数的多少,而在于是否能引起恐慌。 突厥人的纪律性本就差,现在又碰到李靖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虽然为了长途奔袭选拔出来的时候轻骑,只传了一件轻甲,但和那些既没有上马,又没有拿武器,甚至还在睡梦中的突厥士卒比起来,全副武装的唐军简直就像是杀神一样。 突厥人一哄而散,苏定方直冲牙帐而去,一路从无数的营帐中穿行而过,就如同人走进草丛后,惊醒无数的虫子一样,突厥人乱哄哄的往四处逃。 颉利垂死梦中惊坐起,猛然发现俘虏将是他自己! 这种已经被直突牙帐的情况,该怎么办,是反抗吗? 错! 是直接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颉利安慰着自己,然后果断的带着卫队再次仓皇逃出,他和卫队的马匹都是最好的千里马,逃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洛玄云和唐俭的营帐就在距离颉利不远处,他临跑路时想起二人又气又急,连忙让人去杀,洛玄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一听到声音立刻就明白李靖果然是这么干了。 突厥军中已经是乱糟糟一片,他连忙将唐俭叫醒,只来得及说道:“鸿胪卿,李靖突袭了突厥大营,我们,你快走。” 说到半路,望着围上来的突厥人,他转而缓缓道:“看来是不容易走了,鸿胪卿,你自求多福,我要去追颉利可汗了。” 等到洛玄云将头盔戴在头上,唐俭这时才发现,洛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了甲,虽然不是那种全身包裹的甲胄,但该防护的地方也都防护住了,至少不用担心一支暗箭射过来,就直接倒在地上毙命。 而唐俭自己,还是一套使臣的官服。 更坑的是,洛玄云骑着马一走,使团中有十个人立刻就跟着离开,使团中的人本来也不多,唐俭人都麻了,只能带着剩下的人,赶紧趁着混乱杀出一条血路,这些突厥人不可能一直都跟着他杀。 洛玄云一直都在观察着颉利可汗的动向,他就知道颉利一定会跑,他也知道李靖基本上不可能抓得住颉利,所以他才要留在牙帐内部,他身边的这十个人,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精锐,能在马上射箭,能使用马槊杀敌。 苏定方是先锋,李靖就率领着大军跟在他身后掩杀,两百人所造成的混乱,等到万人进场后,就完全控制局面。 “投降者免死!” 李靖实在是太激动了,纵然以他的沉稳也忍不住发抖,这一战是真正的击溃了冬突厥,这下颉利可汗的基本盘几乎被打空了,现在他如果逃往漠北的话,那就要考虑会不会被漠北的人杀掉。 而且就算是在突厥内部,突利可汗也不会放过他,两人之间的裂痕之深,仇恨之大,是远超突厥和大唐之间仇恨的。 …… 颉利可汗一路逃,他心中的气愤简直难以述说,同样的错误,同样的战术,他竟然被打败了两次。 两次! 他真的要被气死,尤其是看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狗一样的逃命,他甚至到了怀疑人生的地步,明明就在三年前,他还从唐朝耀武扬威般的勒索了大量的钱财。 明明就在十年前,他还对南国的那些割据诸侯,予取予夺,谁都要仰他的鼻息生存,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导致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现在大突厥一败涂地呢? 颉利不知道,他不可能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他只会怨别人,比如背叛他的大将,比如不愿意臣服他的突利可汗,比如那些人,比如这些人。 就在这逃亡的一路上,还不断的有人投降唐朝,这让他更如同惊弓之鸟。 “噗嗤!” 当箭矢的声音出现后,颉利更是慌张到极点,他转头看去,发现洛玄云竟然率领着一个小队追了上来,他本来还想反击,但一看洛玄云等人都穿着甲,最关键的是,人虽然少,但是箭术极好,几乎是一箭一个人。 他立刻就熄了和洛玄云缠斗的心思,刀枪无眼,弓箭就更不用说了,万一洛玄云一箭给他来个透心凉,那可就死的太冤了。 他可是堂堂的突厥可汗,拥有广袤的土地,上百万的部众,是苍天所钟之人,就像是南国中原经常讲的天子一样尊贵。 洛玄云望见颉利可汗后,朗声道:“颉利,投降吧,你无处可逃,投降留你一命。” 颉利高声回道:“洛玄云,你只有十个人,难道就不担心本可汗和你同归于尽吗? 你还是不要追了,这样对伱和本可汗都比较好。” 洛玄云闻言大笑道:“可汗你的舞姿很是优美,我大唐天子想要邀请你到长安,一展舞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愿意你老母! 颉利是真的要骂人了,如果能重来,颉利会在洛玄云进入牙帐的那一瞬间,就把他的舌头揪出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然后狠狠地羞辱他。 颉利不自觉的微微露出笑容,因为他已经在心中把洛玄云炮制了无数遍,精神上的胜利让他因为战败而受伤的心有了一些安慰。 洛玄云喋喋不休的羞辱着颉利,希望能够激怒颉利进而让颉利停下来,一旦他停下来,他就不会再有机会逃走。 颉利身边有两百多精锐,但洛玄云之所以敢带着十个人就追上来,是因为骑兵作战,两百多人不一定比十个人强,关键是看谁射箭更准,谁能扛得住更多箭。 颉利的人没时间披甲,基本上都是一箭死,而洛玄云的人可以多挨几下,这就导致双方的战斗力差不多。 但有得必有失,披着甲是安全,只不过速度也会被连累,所以洛玄云才想激怒颉利,以便拖延颉利逃跑的速度。 但他低估了颉利色厉内荏的程度,颉利之前一直耀武扬威,是完全凭借着强大的实力,一旦失去实力,他现在所想的只有逃命,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和洛玄云交战的意思。 颉利可汗能逃到哪里呢? 实际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西,李靖率领着军队堵住了他往北逃进大漠的路,往东就不说和他有矛盾的突利可汗,而且李靖在东边还布置了两路行军总管,就等着他往辽东国或者燕云逃窜。 但往西。 洛玄凌已经击溃了颉利可汗的侄子,阿史那王族的苏尼失,从西边包抄过来,就在西边等着颉利可汗自投罗网,可以说颉利可汗早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从西边以及北边的夹缝处逃出生天,但只有他身边的那一点人,他又怎么横穿过茫茫的无人大漠呢? 当颉利可汗得知他的侄子已经被唐军击败后,他是真正的陷入了绝望中。 举目茫茫,明明草原那么大,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处。 在几个月前,他还是统治万里草原的可汗,无数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只剩下身边的这几个卫兵。 这巨大的差距让他有些恍惚,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 “这一定是一场梦,本可汗还没有醒来,只要醒来一切都会结束,本可汗依旧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被日月所环绕,被苍天所选中,所有草原部落的主人,所有引弓之民的主人,就连南国也要臣服于本可汗。” 胯下的马依旧在驰骋,没有片刻停下,两侧荒芜的草原,透着满满的荒凉和孤寂。 充斥着寒意的风刮来,刮在脸上,让他感受到刺骨的疼痛,白天有太阳照下,是如此,夜晚就更不必多言。 他想要停下。 但每当他停下时,洛玄云的马蹄声就会响起,让他不得不拖着疲累的身体再向前逃去,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和洛玄云拼命的勇气。 他只能让麾下的士卒去阻拦洛玄云,拖延洛玄云的速度。 但最后还是会被追上,因为养尊处优的颉利,总是会多休息一会儿,而洛玄云将这些休息的时间,用来赶路。 身边的人越少,颉利就越不敢和洛玄云拼命,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拼命的资格,就算是现在身边已经有不少人穿上了轻甲。 但他心中的那口气已经散去。 对颉利的状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洛玄云是最清楚的,他眼睁睁的看着颉利的反抗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亲手抓到突厥可汗的大功,真的要落在自己手中了。 这一路上,追了多远? 一千里还是两千里? 洛玄云数都数不清,只知道太阳落下又升起,马都跑死了不仅一匹。 现在就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洛玄云手中持着马槊,指着颉利,他摘下头盔,眉心的圣痕熠熠生辉,在月色下,刺的颉利眼睛生疼,“颉利,再次介绍一次,我是大唐洛玄云,奉天子之令,抓你到长安,陛见吾皇!” 他的声音轰隆作响,颉利恍惚着数日前,洛玄云笑着对他说,“可汗,我是大唐洛玄云,奉吾皇之令,与可汗相交。” 此情此景。 颉利已经不能言语。 冬突厥,亡了! ———— 唐朝灭冬突厥之战,是唐朝在建立后,第一次对外露出獠牙,李靖卓绝的军事天赋,在这一战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大唐用并不算太多的军队,犹如外科手术一般,干净而利落的处理掉了中原王朝自古以来最大的外部威胁之一。 当大唐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不可复制的军事奇迹时,我们这些后世的人却知道,这只是辉煌大世的开始。 …… “大唐的刀是锋锐至极的,亦是寒冷至极的,它挥出时就如同屠宰一般,干净利落的连皮带骨削下来,它回收时,锋芒的刀上只有一滴血,缓缓从刀尖滴下。一个国家就这样倒在大唐的面前,脸上唯有不甘和悔恨,但无人为它哀悼,因为从那以后已不再有人记得它。”——《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章:天可汗!(再次燃起来了,9000多字,求月票!) 太极殿中,李世民随意的坐在上位,神态颇有些懒散,洛玄夜直直的挺着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房玄龄在洛玄夜对面看着州县中的奏折,还有几人也都歪歪斜斜的半躺着。 李世民颇为不拘小节,和这些臣子间不仅仅是君臣,也是朋友,像他这么煞费苦心敲打功臣,发自内心的想要保存功臣富贵的君王,实在是太稀有了。 魏征当然不在这里。 他虽然是贞观最重要的臣子之一,但和李世民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和洛玄夜、房玄龄这些人不能比,就连洛玄辰也没在这里,这算是秦王府旧人的聚会。 虽然一直都说任人唯才,但李世民这种性格,对自己的老兄弟,还是有特殊照顾的。 他边看奏章边随口问洛玄夜道:“青阳,右仆射的病情怎么样了?” 李世民的功臣,普遍都比他大了十几岁乃至于二十岁,所以现在基本上已经四十多岁,身体都很是不好,右仆射就是杜如晦,已经卧床养病两个多月,让李世民觉得处理起朝政来很不顺手,他是希望杜如晦能早点回来的。 洛玄夜闻言抿了抿嘴,他和杜如晦相交十几年,不谈有多深的感情,但也算是老友,即便是一向冷面,此刻也略带感伤的说道:“前几日去见的时候,状态不太好,不过如今寒冬已经过去,希望温暖的春天能让右仆射恢复吧。” 话正说着,不等李世民回话,外间匆匆走进的宦官带着李靖的战报走进,本该密封的战报竟然没有用蜡封,李世民和洛玄夜对视一眼,顿时知道这战报,不同凡响啊。 对李世民太过于了解的洛玄夜,立刻说道:“臣打赌冬突厥大败,我大唐大胜,不,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冬突厥极其可能没了。” 李世民装作眼睛一瞪,“青阳你换一个赌,朕赌这个,玄龄,你们也赌一赌,就赌一文钱吧。” 堂堂天子竟然公然耍赖,顿时殿中响起一片哄笑之声,李世民不以为意,“就算你们都赌不是了,右仆射不在,给他也算上,青阳你离宫之后去告诉右仆射,让他早点恢复身体,还朕的一文钱。” 殿中又是一阵哄笑,李世民也满脸笑意,将战报取出来,这时又有宦官匆匆跑进殿中,脸上带着仓皇的表情,一进殿就跪在殿中,哀声道:“陛下,右仆射去世了,府中刚刚送来讣告。” 从哄笑到寂静,只需要一句话。 从满面笑意到不敢置信,也只需要一句话。 洛玄夜有些担心的望向李世民,李世民紧紧攥住手中竹筒,青筋暴起,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他回想起杜如晦的音容笑貌,以及无数次给自己鞍前马后提建议的场景,愈发悲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缓缓道:“朕赌没有大胜,把赌大获全胜的机会留给右仆射。” 说罢打开战报,读罢之后,明明是一件大喜事,他却没有什么开心的神情,他望着殿中众人,众人也望着他,他流着泪强笑道:“右仆射赢了,朕输了。青阳,离宫后,送一文钱到杜府。” 此言一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房玄龄从呆若木鸡中回过神来,亦轻声呜咽着,殿中众人无不感伤。 洛玄夜担心的望着李世民,猛然间意识到,以后李世民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呢? 这些功臣几乎每一个都比他的年龄大啊。 世民啊世民。 多情者不寿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陛下。” “右仆射在天之灵见到陛下感伤,怕是要规劝陛下了,还请保重身体啊。” 李世民略有些摇晃的站起身,走到殿中,欲言又止,最后泪目道:“皇天素王啊,为何要这么快就夺走如晦呢?” 洛玄夜叹息道:“请陛下节哀!” “请陛下节哀!” 殿中有数道声音响起,李世民的身影有些萧瑟,大概他也想到了那注定的结局。 “朕会节哀,玄龄,朕要给如晦追赠三公之位,追赠大国国公,选一個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谥号,这件事交给你,你是他的至交好友,这件事交给你,朕放心。 朕放心。” 房玄龄跪伏于地,泣声道:“臣遵旨,臣遵旨。” …… 当李靖大获全胜的消息传进灵天阁时,洛苏正在庭院中给花草浇水,气候已经进入暖春,万物复苏,洛苏一直所等待的东西。 来了。 洛君成候立在洛苏身侧,微微躬身等待着洛苏出声,洛苏读罢后,问道:“天子不来吗?” 洛君成正要说话,便听到爽朗一声,李世民和洛玄夜二人联袂而至,“朕当然会来拜访国师。” 洛苏伸手向院中的石桌一摆,微笑道:“天子请。” 李世民径直坐下后,洛苏坐在李世民对面,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天子,真是有气象啊,盛世的气象。 李世民颇有些欣喜的问道:“国师可看了战报?” 洛苏轻笑道:“看了,李靖果真是第一流的战神,不弱于任何古代名将,甚至犹有胜之。 大唐能这么快就铲除冬突厥,实话说,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 李世民闻言顿时开怀大笑起来,能够让文公说出出乎意料这四个字,对于李世民来说,堪称最大的称赞。 洛苏夸了李靖一句,这一句就不一般。 实际上,此战能干脆利落到这种程度,李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占据了五成,最关键的是,代价极其的低。 六路大军,真正交战的军队,不会超过一万人,无论是阵亡的士卒人数,还是耗费的资源都极少,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战争,在中原,随便一场攻防战都会超过这个时间。 一场仗打完,大唐不仅铲除了来自北方的最大威胁,还一点不亏,缴获无数牛羊,这种战果,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古往今来第一。 李世民很高兴,洛苏自然能看得出来,他含笑望着李世民,又故意道:“之前和伱说过的帝王庙,大概可以开始修建了,想必你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去给历代帝王立庙。” 李世民顿时凛然,给历代帝王修庙,那自然修庙的帝王自己不能太差,否则自己进不去那岂不是笑话? 至于硬往里面凑,那现在李世民修史的时候能拨乱反正,以后的君王难道就不能拨乱反正吗? 至于千秋万代,任何神智清楚的帝王都知道不可能,只能是尽量延缓,让国祚长存罢了。 将修建帝王庙的想法暂且按下,李世民收起笑容,沉声问道:“国师,之前你说过,等到大唐击败冬突厥后,你有许多话要和我说,现在是时候了,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听,还请国师示言。” 听到李世民的问题,洛苏也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挺直了身子,一股肃穆的情绪在院中透出,李世民也不由自主更加坐直了身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洛苏的这幅样子。 洛苏沉吟着,从拨乱反正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对大唐提出自己的设计规划,他要找到一个好的切口,去给李世民讲述。 “在这之前,我要先问天子你几个问题。” “还请国师示言。” 洛苏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天子对贵诸夏而贱夷狄如何看待?” 嘶。 李世民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尖锐,他一张嘴就想要说话,眼前的人是谁? 是洛氏,是文公。 文公的态度大概根本就不需要说吧,那自己的看法呢? 李世民迟疑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贵诸夏贱夷狄,诚自然之理,但我认为,夷狄并非全无可取,其中多存忠义之士,朕愿独爱如一,以变夷为夏,不使其流于荒野黑暗。” 李世民的想法就是把单独的人和部族分离开,而且他认为夷狄是可以教化的,他这种想法由来已久,从当初燕国开始,用胡人将领担任禁军统领就是风俗,他深受这种影响。 贵诸夏贱夷狄没错,那我把夷狄变成诸夏不就行了。 之前你们洛氏的洛玄星,不还在幽州给辽东国的十八部胡人发了诸夏身份证明,现在辽东那一块打的不可开交,就是因为这样,这证明这种方法是没错的。 洛苏自然看出了李世民心中所想,他微微笑道:“天子不必这般揣摩,时移势迁,我洛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去执行那些远古之事。 当初诸夏和夷狄是不死不休,但现在既不能彻底歼灭夷狄,又没必要去歼灭,态度自然是要发生改变的。 天子有这种独爱如一的想法,非常好,你这种想法恰好能够应和我接下来的规划。 大唐所面临的周边环境是相当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比汉朝复杂的多,不仅仅有北方的强敌,东南西北都是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大唐频繁出兵去征讨四夷的话,你愿意吗?” 李世民果断摇头,沉声道:“频繁出兵会毁掉大唐内部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气。 折冲府的士卒,是不能长时间在外征战的,他们要回去种地。 穷兵黩武是绝对不可取的,那些蛮荒夷狄只要不来侵略中原,不对大唐构成威胁,那我就不会对他们动手。 我是不会为了一些开疆拓土的虚名,而去让大唐的士卒白白在那些荒野中,流干鲜血,客死异乡,太阳之下,让大唐的百姓能活着,而不是死去,这才是君王所应该做的。 现在颉利可汗虽然还没有被押送到长安,但我已经决定宽恕他,不会杀他,向四方夷狄彰显我的仁德。 以此来招揽突厥人心,日后若是有机会,还能借助突厥可汗来干涉草原,我不会向我的父皇一样,只知道杀戮,只要不用战争手段能解决,我就不会用战争这种最后的手段。 慎战! 这是我一以贯之的态度。”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世民忍不住想起了隋炀帝,更是心中胆寒,隋炀帝给李世民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让他这么一个以武立国的君王,对战争却抱有一种极度谨慎的态度,否则早在贞观元年突厥第一次遭遇天灾的时候,他就出兵了,哪里还会再等两三年,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 洛苏望着李世民,再次忍不住感慨,真是完美啊。 李世民真是他所知晓的,洛氏之外,最完美的人。 李世民让洛苏又回想起了周厉王,当年洛苏劝周厉王不要轻易动用天子六军去征战,但周厉王不听。 而现在,他亲耳听到了李世民的战略思想,感慨道:“慎用战争,才能将战争的效果最大化,如果当年周厉王能像你这样,就不会有南征之败,就不会死在汉水,就不会背上千古的骂名。” 听到周厉王,李世民转头和洛玄夜对视一眼,这些年相处下来,洛苏说周厉王的次数,还要远远超过周召王,在洛苏的生命中,周厉王占据的地位比周召王还要重。 某种程度上,周厉王是唯一一个能把洛苏逼走的人,实在是太熊了,熊到没脑子。 连续问了两个问题后,洛苏终于将自己构思中的一个很关键的节点说了出来,“我听说四方的胡人部落,都已经派人前来拜见你,当初臣服冬突厥的那些部落,现在都在赶来长安。” 李世民颇有些骄傲的点点头道:“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击败冬突厥,击败颉利,李靖固然有大功,但这几年对突厥麾下诸胡人部落的分化也功不可没。 突厥的突利小可汗,已经向我大唐称臣,这是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声势。 薛延陀的可汗是接受我册封的。 至于铁勒、回纥等草原诸部,现在都在赶往长安的路上,据说有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派遣使者来到了长安。 这些人大多数是看到冬突厥被我大唐击败,深深对我大唐畏惧,所以才派人前来的。” 洛苏接话道:“这些人因为大唐击败冬突厥而深深不安,但很快也会因为另外一个强大部落的崛起,而倒向另外一个接替冬突厥的强大势力。 这些部落距离大唐这么远,距离未来必然崛起的草原势力却那么近,那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就是注定的。 大唐的战争不曾结束。” 李世民闻言一滞,洛苏这毫不留情的言语,戳破了他对未来的展望,在击败冬突厥后,李世民暂时没有对外动手的计划。 因为无论是辽东还是西域,目前对中原都没有威胁。 李世民实际上不是一个热衷于开疆拓土的君王,他对冬突厥动手是因为冬突厥对中原威胁太大,三番两次的逼近长安。 这太危险了! 灭掉冬突厥后,解除了大唐的边境威胁,李世民就不准备对外征战,而是决心要搞文治,达成孝文之治的盛世。 但现在听起来,文公貌似不是这个想法,因为文公一直都在说,战争不曾结束。 李世民相信文公的判断,于是目光熠熠的望着洛苏道:“还请文公直言吧。” 洛苏手指在石桌的棋盘上轻点,而后将一枚黑子点在天元之位,“我刚才问了天子你三个问题,分别是你对夷狄的态度,对战争的态度,以及四方蛮夷对中原的态度。 大唐未来的战争不会停下,这是必然的。 大唐的府兵制度,不适合长期征战,这也是必然的。 仗不能不大,兵又不能出,你不愿意每次都发动大军,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实行真正的精兵制度,府兵用来镇压中原,就保持现在这种,至于出征四夷的府兵,就挑选精锐,每次不多选,一两万人即可。 一两万人出征,不会耽误国内生产,即便是出事,也不影响大局,这一两万人,用最好的甲、最好的弓,一旦立下功劳,特权都要给。 最重要的是,你要从别的地方找兵源,我的建议是,征调夷狄仆从军,甚至在一些战争中,完全使用这些夷狄的仆从军。 这就需要你有一个身份,能够让你合情合理的调动这些夷狄。” 打仗不用自己的兵,而用诸侯的兵,哪个诸侯不服,天子六军就征讨诸侯,攻破他的城池,剥夺他的爵位,将他弃尸在荒野中,这就是当初洛苏做的事。 现在依旧是同样的道理。 以诸侯制诸侯,以诸侯制夷狄,现在是以夷狄制夷狄。 李世民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了这个身份,他还是问道:“什么身份?” 洛苏微笑道:“当然是可汗,你愿意成为胡人的可汗吗?” 李世民沉默了。 可汗。 这个称呼冠在他的头上,让他有些恍惚的感觉,击败了冬突厥,他当然可以代替颉利成为新的可汗,整个草原的可汗。 但。 李世民问道:“文公,仅仅一个可汗就可以让我掌控草原吗?恐怕是不行的。” 洛苏轻笑,“当然不行,成为可汗仅仅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要……” 说着,洛苏将几枚白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围着那颗放在天元的黑子,然后变幻着位置。 李世民越听眼睛越亮,频频点头,脸上满是舒爽之色,他甚至想直接载歌载舞,直到洛苏说完,他依旧觉得意犹未尽,而且他能够感觉到,洛苏的确是有所保留,未曾说尽。 他再问的时候,洛苏只说道:“这一步做完,如果还有余力,才能够进入下一步,如果这一步都做不到,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洛苏是会拉期待感的,让李世民忍不住想知道,那就只能更努力的去做现在这些。 最终只能感慨道:“文公果真大才,朕深深敬服,待颉利以及诸四方酋首前来时,文公可要亮相?” 洛苏将目光投向北方,轻笑道:“去见一见,既然击败了冬突厥,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做一些事了。” …… 等到李世民和洛玄夜离开后,洛苏望向洛君成,突然问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君成一愣,而后说道:“太子仁厚,也颇聪敏,待人有礼。” 洛苏又问道:“有什么缺点吗?” 洛君成思索道:“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有时候课业重一些,他就比较难受,除此之外,还未曾见到其他缺点。” 洛苏若有所思,“看来是该找时间见见天子的这些儿子了。” 洛君成闻言一凛,虽然不知道老祖宗要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小事。 …… 李世民踌躇满志的离开灵天阁,他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万国朝拜的盛世场面。 此番前来朝拜大唐的不仅仅是当初被冬突厥所控制的部落臣属。 西域也有许多国家前来。 西突厥最强盛的时候几乎控制了西域,但上一任可汗被杀后,国中就一直都在内战。 西域一向都分天山南麓和北麓,堪称是泾渭分明,现在西域东面的高昌、天山南麓的于阗、疏勒等国,为了摆脱西突厥的控制,都前来大唐,准备抱一条新的大腿。 …… 押着颉利的囚车缓缓走进长安,在长安城外两侧,已经站满了人群,左千牛卫大将军洛玄凌不在,洛玄夜亲自披挂上阵,主持着场中安全事务。 李世民穿着全套冕服站在万人之前。 “颉利!” 李世民不怒自威的高声道:“当初你率领着突厥大军来到大唐,那个时候的场面,很不好看啊,今天你又来到了长安,多么的和平,多么的平和,朕很喜欢今日的场景。” 颉利脸上带着不服和愤然,他认为李世民是在羞辱他。 李世民又道:“你出身很是高贵啊,凭借着你父亲和兄长的基业,统治着大漠南北广袤的土地,无数强大而有勇力的百姓,但为什么落到今天的地步呢? 因为朕是比你更强大的君主,大唐是比突厥更伟大的国家。 按照草原的习俗,朕本该杀死你,但朕不愿意那么做,这是因为念在你和朕结盟之后,没有大的侵扰,尚且能略微遵守一些盟约,所赐予你的恩典,这是朕煌煌大唐的气度。 朕现在就赦免你的死罪,打开囚车,放颉利可汗出来。” 什么叫垂死惊坐起,喜讯滚滚来,颉利知道中原有在宗庙前杀俘彰显武功荣耀的传统,他是万万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放过自己。 他走出囚车,先是郑重的望了李世民一眼,然后跪倒在地上,感动的说道:“颉利,谢大唐皇帝陛下,不杀之恩,愿诸夏天子,统治苍天之下的所有臣民。” 李世民闻言却朗声大笑道:“颉利,来到大唐,从此就不要再说苍天了,我大唐子民所崇信的乃是皇天素王,朕正是皇天之子,故而有此神能!” 无数的欢呼声和齐声在长安城外响彻,天上的阴云划破一道光,照在李世民的身上,似乎在应和着他的话,凛凛光之下,李世民身上仿佛笼罩着神雾,斑斑点点,神圣光洁,更高的欢呼声响彻。 李世民享受着这堪称历史性的一刻,他的目光遥望到北疆和西域,回想着洛苏所说的那些,“快些来吧,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在皇宫的深处有一座宫殿,走进这里就能够感受到一股沉幕而沧桑的气息,在夜晚时,甚至能够听到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从无尽黑暗处传出。 昏黄的光线从略有些破开的窗中透入,无力的洒落在斑驳陆离的地面上,映出一片人所磨出的痕迹,犹如一幅泛黄的画卷。 这里的主人曾经是帝国的至尊,但现在殿中的廊柱上,那些表面的瑞兽和祥云都已经渐渐消失,仅剩下依稀可辨的一些图纹,在一些不曾居住人的角落中,有灰尘堆积,甚至有蜘蛛网。 洛玄夜和李秀宁推门走进,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股潮湿和朽木的味道扑面而来,李秀宁顿时皱眉怒道:“这些宫人难道平日里都不开窗吗?” 洛玄夜也微微一皱眉,但没说话。 二人终于再次见到了李渊,他们是来传消息的。 冬突厥战败,颉利被俘虏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李渊的耳中。 李渊现在已经彻底的苍老,脸上满是皱纹和斑点,沉重的暮气笼罩着他,他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而不是一个曾经的帝国至尊。 他听到洛玄夜和李秀宁所讲述的,瞬间陷入了失神之中。 冬突厥啊。 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强大的,需要大唐俯首的敌人,当初仅仅和冬突厥虚与委蛇,就让他头疼不已。 而现在李世民仅仅成为大唐皇帝四年,就解决了这个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敌人,这让李渊如何能不恍惚呢? 原来我真的比二郎差这么多吗? 原来我真的不如二郎吗? 李渊苍老的心中,徘徊着这样的想法,这些年里,他已经想过很多次,每次的结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真的应该让二郎当皇帝。 李秀宁温声道:“父亲,陛下让我们来请您去参加庆功宴,诸国的使臣都要来长安为大唐的辉煌胜利而祝贺,他想要让父亲您一起感受那份快乐,大唐是您所建立的,现在大唐的辉煌,您应该好好看看。” 李渊手在床上摸索着,嘴中则不住说着,“是啊,应该去庆功宴的,去参加二郎的庆功宴。” 洛玄夜拍拍手,从门外走进的宫人,手中捧着太上皇的冠冕服饰,洛玄夜和李秀宁退出殿中,静静等待着李渊更衣。 李秀宁突然问道:“夫君,你说父亲和陛下能和解吗?” 这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块心病,父子二人直到现在还互相别扭着,李世民莽着劲要证明自己的优秀,李渊则永远都在玄武门那一天的阴影中,不能挣脱。 洛玄夜思索了一下后叹息说道:“不知道,但父亲一定会对陛下的功业感受欣慰,陛下愿意见父亲,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或许这次就是存了和解的心思呢。” …… 太极殿中,一片明亮而带着神圣的光辉,耀眼的阳光尽力透过,照在殿中,犹如无数道金色的丝线,编织成一副正在流动的画卷,殿中所铺就的木板以及石板都闪烁着光。 大唐的重臣,以及来自番邦的酋首使者,按照顺序坐在一个个廊柱之下,几乎每一道廊柱上的瑞兽祥禽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细腻华美,涂抹着彩色的颜料,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庄重华美。 李世民坐在最上首的御座上,背后的靠椅上有象征四方天地的图腾,他没有丝毫的拘谨,就那般大马金刀的坐着,就有无限的威势。 “太上皇到!” 宦官略有些尖刻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殿中先前有些嘈杂的声音顿时有些安静下来,太上皇虽然失去了权力,但谁又敢真正的轻视呢? 李世民从御座上站起来,直直的望着门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在想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李渊出现在殿门前,李秀宁和洛玄夜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他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然后抬头,在万众之中,一眼就见到了他那个儿子,他那个最优秀的儿子。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也! 现在他真的济世安民了,甚至远远超过了济世安民,他优秀的让李渊都有些不敢相信,从李世民身上,他见到了那些书本上的,古代圣王的影子。 殿中群臣都微微垂着头,在这对父子之间,最好是不要说话,也不要有什么可好奇的,因为现在这对父子的感情一定是极其复杂的。 李世民从上首一步步走下来,他感觉每一步都仿佛有千钧重,他几乎就要拔不起腿来,但他还是一步步的走到了李渊面前。 望着眼前这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人,这个已经极度苍老的老人,李世民脑海中有无数的思绪,他回想起年幼时,李渊教导他、爱护他的场景,他又回想起在建立大唐后,李渊一次次的放弃他、抛弃他的场景,他对李渊有多爱,就有多恨。 父亲啊,你现在看到了我当皇帝的成果,你后悔吗? 我们本不该走到那个地步的,我是你最优秀的儿子,现在这已经无可争议了。 他没有这么说,他只是向着李渊伸出手,就像是每一个儿子对父亲做的那样,“父亲,儿子带您到上位,这是大唐的庆功宴,这也是您的庆功宴。” 李渊将手搭在李世民手中,李世民的手很是有力,李渊胡乱想着,就是这样有力的手才能够创造这样的功业吧。 李世民和李渊一步步走向最高的御座上,李秀宁和洛玄夜对视一眼后,走到左手第一的双人位上坐下。 待父子二人坐下后,殿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太上皇万岁,万岁!” 李渊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了? 他记不清了,但如今这样的场景,在他午夜梦回时,曾经有过许多次,而现在,这幅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场庆功宴。 谁的庆功宴呢? 大唐的庆功宴,同时也是许多不愿意臣服冬突厥的国家的庆功宴,在殿中两侧坐着大唐的重臣,而那些来自番邦的使者则纷纷来到殿中央。 这些番邦的使者甚至直接就是一方可汗乃至于国王,一个个给李世民献上礼物,跪伏在李世民的脚下,表示完全的臣服。 在众人之前,就是刚刚被俘虏的颉利,他不仅仅没有被杀,还被李世民封了爵位,这种做法,让众夷狄酋首一下子感受到了李世民和过往那些中原天子的不同。 薛延陀的真珠可汗以及突厥的小可汗突利,二人从众人中走出,站在大殿中央,向众人朗声道:“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在古老的中原,像您这样伟大的君主,都是天的儿子。 在我们草原,最伟大的王,也是被天所钟爱的。 在西域,皇天素王亦是唯一的高天。 您统一中原和草原,还得到西域的敬仰,这是前所未有的功业,我们都深深的敬服于您,臣服于您。 天! 这是世间最尊贵的字。 为了表达我们对您的敬仰,我们要向您进献一个前所未有的尊号—— 天可汗! 被皇天所钟爱的最至高无上的可汗。 您将是所有草原人的主人,您将是所有草原人的君王,在天之下,和日月一样的伟大。” 来自西域于阗的使者站起身道:“伟大的诸夏天子啊,伟大的天可汗,传说中您是受到皇天素王赐福的人,我们崇敬您,就像是崇敬大祭司,我们臣服您,就像是臣服于至高的天世尊、大天尊一样!” 天可汗! 正如突利和真珠所说的,天这个字眼对于诸夏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不凡了,天可汗这个称呼,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李渊愣神的望着那些人,耳边则不住的回响着天可汗的称呼。 李世民朗声笑道:“朕为天下之主,当庇佑天下万民生息,奏乐,起舞,诸卿皆入殿欢愉!” “草原的天可汗,万岁!” 几乎所有人都高呼着这个第一次出现的尊贵至极的称呼——“天可汗!” 殿中载歌载舞,一副繁华盛世景象。 “我大唐国师将临殿中!” 李世民在欢笑声中高声笑着,殿中众人顿时纷纷惊呼起来。 “国师大人!” ———— 大唐之盛矣,盖天所混,盖地所覆,悉臣而属之,六合之内,莫不州县,中外之间,无所不服,诸夏曰圣天子,外夷称天可汗,三王未及,五帝无过,夷狄诸酋首,得唐印而兴,解唐玺而亡,自古天下之主,御诸夏而临四夷,未有若我大唐天子之盛者!——《唐书·诸胡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一章:洛苏宏图,国际三可汗制度! 耀目的光照在大开的宫殿门前,晕染上一层薄薄的金妆,自极广的殿前而上,一层层扶摇直上的阶梯,宛如传说中步入天宫的阶梯一般。 洛苏抬阶而上,立在殿门之前。 天子、太上皇、皇后、诸皇室亲王、诸大小外戚、诸十六卫大将军、宰相、各部堂官、番邦酋长、诸夏小国之主,无数的目光,尽皆望来,落在洛苏身上。 该如何来形容洛苏呢? 见过洛苏的人,从不曾用美或者丑这样的言语,也不曾用年轻或者苍老这样的词语,就如同皓月当空时,群星都要隐退,当洛苏身上那浓郁至极的渊沉展现在万人之前时,当那宛如在翻看一本古书的韵味透出时,其他的就只能是细枝末节了。 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妙龄的少女,未曾及笄的年纪,漆黑如墨的柔顺长发,瞳眸若璨星,白瓷般的肌肤,眉若青山,秀如远黛,有若含苞待放的骨朵,似有微微的沁香透出。 正是洛玄夜和李秀宁的第一个孩子,深受二人宠爱,又被李世民宠爱的洛君薇,在贞观元年四月被封为安乐郡主,美名盛满长安。 她陪在老祖宗洛苏的身边,一步不摇的走进殿中,李世民亲自从御座走下,来到洛苏面前,把住洛苏的手臂,“国师,您终于来了,让朕一番好等啊。” 洛苏轻声笑道:“天可汗的荣耀时刻,应当让天子独享,这个名字,真好听,这些番邦胡人,也是懂什么叫做诸夏之美的,我看其中有许多,一副汉人面孔,应当是迁徙到西域以及逃亡塞北的汉人武装,借番国回归中原。” 在塞北有很多汉人武装,大唐征讨突厥的时候,在反间、用间方面,以及粮草补给方面,得到了很多汉人武装的帮助。 这些汉人武装现在用番邦小国的身份来到大唐,目的是保持半独立的情况下,进入传统朝贡体系,吃大唐的赐福和商业福利,以维持生存,唐朝君臣对此心知肚明,这很正常,就相当于是雇佣军。 李世民笑一笑,对洛君薇柔声道:“薇薇,去你母亲那里吧。” 洛君薇福礼后往李秀宁那里去,李世民和洛苏联袂往上首而去,在殿中最上首,是李渊和李世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在李渊两侧。 洛苏则有一个单独的座位,就像是东汉时的司隶校尉、尚书令等官职,级别比三公九卿低得多,但是位低权重,所以在朝会时,有单独的座位,号称“三独座”。 现在洛苏是同样的道理,他现在的地位有一点类似于大唐宾客,但又不是,他是大唐的老师。 所谓天地君亲师。 常言道,忠孝难两全,事君以忠,事亲以孝,忠孝难两全的意思是,君王和双亲的地位是一样的。 又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真正的老师地位,又不比父母差。 所以这大唐的君王和大唐的老师,君王自然是略高的,但君王绝不能以对待宾客以及臣子的态度去对待老师。 当洛苏坐定的那一刻,大唐朝臣在礼官的指挥下齐声行叉手扶额礼,“参见国师,国师万安!” 洛苏的国师位在三师之上,群臣面而见礼,这是诸朝臣都知晓的,番邦诸人见状也齐齐行抚胸礼,拜伏道:“外邦之臣,参见国师!” 李世民昂声壮阔道:“国师通晓天时,善察阴阳,能合四方,能辨万人,才能高出千古,当世亦无所及者,今日诸邦朝贺,朕请国师前来,为大唐、为诸国,为朕,为诸王国主,为大唐百姓,为诸国生民,指一条路,画一条线,使我大唐及万国之邦,永昌永盛。” 哗! 李世民所言,使殿中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他对洛苏的推崇之高,是众人之前所不敢想象的。 尤其是在这种对大唐至关重要的外交场合,将这件事交给洛苏,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 外交对中原是至关重要的。 一個好的外交能够让帝国,民不亡而边患自解。 这些小国单独拿出来都不算什么,但只要有一个强大的部族统合,立刻就是一个幅员辽阔,拥护百多万户口的炽盛大国。 这几乎已经达到了大唐四分之一乃至于三分之一的户口。 不仅仅人口多,战斗力也强,匈奴、突厥,能以不到中原十分之一的人口,却能抗拒中原,其中自然有内因存在,而不仅仅是运气好。 草原人逐水草而居,擅长射术,又擅骑术,比大唐内地中只会种地的农民,是更适合作为兵员存在的。 一汉当五胡,说的是良家子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不是随便从地里拉个农民出来。 御使边塞胡人夹杂汉人精锐,早在汉朝就经常这么干,这是保持帝国战斗力的通用做法。 …… 太极殿中,除了李世民等少数人外,众人皆跪坐在席中,待突厥颉利可汗战舞结束后,宫娥为所有人换上新的酒爵。 洛君薇再次站到了洛苏身侧,洛苏的声音很是清亮,却又不失厚重,殿中所有人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蒙素王恩典,今日站在这里,与诸君会晤。” 洛苏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慨。 多久了,他不知道有多久不曾如同现在这般,面对着如此多的国家,在这里出言。 那时跪坐在他面前的,都是姬姜的诸侯,而现在,时代变了。 一代代人开拓,现在诸夏有了更深厚的基础,能够做成更大的功业。 蒙素王恩典,对洛苏而言,这不是一句空话,他是真正的蒙素王恩典,才得以站在这里。 而殿中众人只能感觉到,仿佛山在晃动,仿佛水在汹涌,当洛苏站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光都瞬间暗淡了一瞬。 “诸君,远离乡土的人就如同失去翅膀的雄鹰,诸位却不远万里来到长安,觐见诸夏的天子,想必是因为得知了大唐皇帝陛下得到了皇天的垂青,拥有了崇高的天命,成为了至高的皇天之子。 诸君秉持着和平来到长安,不愿意再让战火燃烧到自己的国土和城池,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子民陷入无尽的危亡中,而不能求得生存的权力。 诸君将天可汗的尊号献给诸夏天子,希冀着天可汗可以为草原带来长久的和平,而不是过去无数年的混乱以及杀伐,避死而求生,这是人之常情,天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于是天子接受天可汗的尊号,回应你们的祈求!” 洛苏的话一说罢,殿中诸人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天可汗万岁!” 寻求一种新的秩序,保持安定,这正是大多数国家来到长安的原因。 这些小国的目的是安定,而不是争霸,看不到这一点,就不能正确处理番邦关系。 李世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一想到接下来洛苏所要说的,他就感到无比的激动。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他将会是古往今来,权力最大的君王,统治广袤的地域以及数以千万户的子民。 洛苏的声音依旧在殿中回荡,每个人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他清朗的声音,“蛇没有脑袋就难以存活,国没有君王就不能存在。 世上总有奸邪之人,想要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总有野心之人,妄图用奸计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总有易于愤怒之人,遭受挑拨。 诸部之间,总有互相的攻伐,互相的杀戮,因为种种原因,互相之间不信任,互相之间有防备,于是无数的战争本可以避免,却最终爆发,结果是两败俱伤,各自疲惫离场,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天子想必深深地为此忧虑,并且试图改变这些过往的一切。” 李世民立即接话沉声慨然道:“朕既然为天可汗,便是草原万民之主,庇佑子民,协和万国,这是朕的责任,那让子民避免伤害,便是朕的义务,朕实在是不忍万民丧命。 国师若有良计,烦请提出,朕求计若渴。” 洛苏便朗声笑着说道:“让我给殿中的诸位讲一个故事吧,在遥远的邦周时期,有一个叫做宋的国家。 有二十个宋国的猎户进山打猎,却掉进了坑洞之中,不能跳脱,食物不足,为了抢夺食物,互相残杀,最终逃出生天的时候,只有三个最强壮的人活着。 但实际上,那些食物足够十个人吃,甚至如果能够忍着挨饿的话,足够二十个人都活着,所以死去的十七人都相当于白白死去。 一个齐国的智者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感慨的说道:‘人在生死之间的时候,想要牺牲别人让自己活着,在宋人看来,大概也算是情有可原的,但如果这些宋人能订立一个盟约,确立一种分润食物的方法,然后所有人维护它,这是一件可以避免的事,纵然真的食物不够,也可以用一种方法,选择让某一个人活着几个人死去,而不是几乎所有人都死去’。” 洛苏的故事讲完,那些聪明人就已经知道洛苏要做什么了,果不其然洛苏紧接着就说道:“诸国为大唐天子上尊号天可汗,让大唐天子去管理你们万里之外的子民,这想必是极其难的,最终还是要由你们去管理你们的部众子民。” 洛苏的话说出来,大唐的官员都没有什么表情,而大多数的酋首都露出了笑容。 这是自然之理,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击败了冬突厥,就能够让万里之外的国家,主动缴纳赋税,称臣内附吧? 幻想中可以有,但现实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只要想想,不要说万里之外,就算是中原内地,那些距离皇帝这么近的地主,都要想法设法的隐匿户口,兼并土地,进而逃避赋税,更不要说是万里之外。 那些天高皇帝远之地。 不要看现在他们齐聚长安,臣服于大唐,极其有诚意,但这只不过是臣服于李世民,臣服于现在的秩序罢了,一旦李世民去世,大唐再一侵害他们的利益,立刻就会翻脸。 但这样的现实,就不管了吗? 自然也不是,近有近的管法,远有远的管法,在姬昭时期,叫做五服制度。 所谓天子直接统治的地区称为甸服,环绕天子建立起来的列国为侯服,侯服之外为宾服,其外是要服和荒服,基本上按照每五百里为一服。 甸服要每日朝贡,侯服按月,绥服按季度,要服按年,而荒服则只朝贡一次。 在周天子的体系中,蛮荒夷狄只要一辈子来朝贡一次就足够了,不算是违背礼制。 之所以这么规定,是因为当初的交通实在是太过于不便利,而且野外过于危险,时时朝贡,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个可能非常反常识的知识,便是洛国和齐国,这两个国家虽然位高权重,但在五服中,实际上洛国和齐国是按照第四等要服去朝贡的,因为实在是距离镐京过于远。 这种情况直到彻底迁都到洛阳后才改变,邦周重新划分了五服。 五服制度是姬昭在礼制和现实中,进行的一个折中的选择。 在洛苏看来,这世上的根本政治道理是完全相通的。 放在现在的大唐是一样的道理。 那一天洛苏和李世民在棋盘上放下黑子,便是以长安和洛阳为中心。 至于那些白子,就是一个个圈,而这些圈子的唯一划分依据,不单纯是距离,而是朝廷大军所能够到达的时间,即发生叛乱后,最精锐的禁军平叛进场的时间。 根据陆路和水路的不同,划出了五个圈子,分别是七天之内、半个月之内、一个月之内、三个月之内,以及三个月之外。 三个月之内的圈子,几乎就囊括了整个关中、蜀中、河西、河南、河北、淮南、江南,可以说传统中原熟地都在这里面。 而行军三个月,几乎就是帝国军队投送的极限。 不是说更远去不了,而是先不说三个月的行军时间,叛军已经将所有准备都做好了,即便是到了那里,所要付出的代价只会让中央帝国陷入极深的财政负担中。 可以说,除非为了大战略,否则持续进行这种长途跋涉的战役,不用多,只要两三次,以农业为根基的中央帝国,就会自己陷入崩溃中。 实际上在洛苏给李世民讲述了这个理论后,李世民就隐隐感觉到,如果大唐真的拥有西域以及草原,那府兵制度貌似不能适用于统治这么广袤的疆域。 毕竟府兵要种地,而且府兵都是轮值,在长安待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就要回家,如果将府兵调到西域去戍卫,或者调到漠北去戍卫,即便是从长安出发,那仅仅在路上就要花费至少半年的时间。 来回就是一年,这一年的吃食,都要府兵自己提供,还要准备衣服、甲胄、马匹的草料,那沉重的负担,李世民这深谙军事的人,仅仅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况且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去驻守,不可能很快就回来,起码要待几年,要不然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那家里的地怎么办,那家里没有男人,在这个时代,家岂不是垮了。 所以当洛苏将第五枚白子放在棋盘边缘,对李世民说道:“这就是传统的荒服,所谓荒服,就是帝国实际上,只会消耗力量而难以得到什么的地区,草原、西域这种地带就类似。 但又迥然不同,西域很重要,它虽然不能直接给帝国带来什么,但缺少它,帝国就相当于断掉了一条腿。 当初汉朝的时候是怎么统治这样的呢? 本质上就是自治,当时西域百分之九十的兵力都是西域本地人,当然,这些本地人,包括原西域人,和西域汉人,但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只有一个西域人的身份,甚至就连刘氏镇守的诸侯王,以及我洛氏镇守的无双侯,也已经深深西域化。 在整个汉朝,从汉宣帝之后,到汉朝灭亡,中央朝廷都没能再往西域插手。 不是没有尝试,而是失败了。 但西域也没有给中央朝廷找大麻烦,完美的发挥了一个通往极西的商业中转站作用。 于是后来只单纯设置西域都护府,实际上下面的人全都是西域本地人。 当然,这得益于北方草原上,没再崛起一个强大的势力,等到鲜卑崛起,西域再次进入了大国的争端中。” 了解了这些之后,李世民就对洛苏提出的建议更加信服,甚至他认为洛苏的办法是现在最适合大唐的。 …… 殿中的窃窃私语略停一下后,洛苏又接着说道:“宋人不明白的道理,诸位却不能不懂,数年前天下征战不休,于是天下黎民作难,待大唐一统四海,天下于是止戈数载,天下遂有安定。 这便是天上不能有两颗太阳,地上不能有两个君王的道理。 天下之对错、道理,皆在天子之念。 推及四方,难道有所不同吗? 现在诸国推举大唐天子为天可汗,便是以天可汗为主,据说西域将之称为万王之王,那么服从天可汗之命,便是应行之事。 诸如冬突厥曾欺凌薛延陀,如此往后,便上报天可汗,对错是非,由天可汗决断。” 殿中一阵骚动,听从天可汗的命令,以及最重要的,天可汗要作为国际事务的唯一仲裁者,最至高无上者,不仅番邦之人,就连大唐臣子也多有侧目者。 洛苏面色毫不变化,“天可汗受皇天素王恩典,统治皇天之下的所有子民,而诸国国主,便是为天可汗牧养万民之人。 但凡前来长安朝贡的番邦异域之国,按照土地多寡、部众多寡、天赋才智、血缘远近,各自划分爵位高低,地位最崇高的得到金印,上书:天可汗赐烈日可汗印;次一等的得到银印,上书:天可汗赐明月可汗印;最下一等的得到铜印,上书:天可汗赐繁星可汗印。 烈日可汗等同于大唐亲王,明月可汗等同于大唐郡王,繁星可汗等同于国公。” 洛苏只说可汗,却不说可汗之下,这是他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 大唐现在还没有彻底插手这些国家的实力,军事胜利还不够辉煌。 实际上,他给胡人准备了全套的爵位,将胡人爵位和诸夏爵位彻底独立开。 这种隔阂是好事,能够让胡人踊跃的加入诸夏,就如同先前被赐姓的那些胡人一样,得到了诸夏姓氏后,就真的把自己当成诸夏。 最关键的是汉人的态度,胡人有了一个入夏的标准之后,只要达成标准,那汉人也会认可这种标准。 这是洛苏吸收了上古时代的教训,诸夏和夷狄的界限不算是很分明,导致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胡人想要融入太难,就算是思想彻底汉化,再加上血统也已经没有大问题,但还是会有所顾虑。 在前往极西之地后,洛苏考察了罗马给蛮族公民身份这件事,认为罗马虽然文化认同做的差,但这种明确的身份,是一件可以采用的手段,他结合了诸夏的实际,制造了一个比较苛刻的,但却能不断从外引流的标准,于是有了现在这个变夷为夏2.0的版本。 洛苏这句话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唐天子并不激进,也没有消灭他们这些国家的想法,至于册封可汗,那是自然之理。 但真正的大菜在之后,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那这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构思。 当初封建制度、宗法制度、周礼、军队制度,邦周的等级社会是由一整套互相协调的制度共同维护的。 尤其是封建制度和宗法制度的相同配合和相互托底,几乎是那个时代最完美的。 洛苏的声音略提高了一些,声音中仿若有金石之音,“在天可汗为中心的天下中,诸国可汗授印,诸可汗再向国中贵族授印,有印者为合法,无印者为叛逆。 诸国每三年,在长安朝贡天可汗,天可汗巡幸四方,千里内的可汗都要前往跪拜。 在天可汗制度下,和平和稳定是唯一的目标。 所以诸国不得擅自发动战争,只有持天可汗节杖的才可以发动战争,且事后要向天可汗报备,在天可汗的体系中,天可汗之下,只有四个烈日可汗、八个明月可汗、十六个繁星可汗。 这三等可汗,每三年由天可汗重新评估,诸部对天可汗的忠诚、恭谨、贡献,将是决定这些汗位的重要原因。 烈日可汗,在诸国发生争端时,向天可汗递交国书时,有资格提出意见和建议,但最终的决断由天可汗裁决。 只要有一个明月可汗提名,繁星可汗中有一半以上,共同递交国书,就可以提名废黜烈日可汗,这是为了防止强大的烈日可汗,欺凌弱小的部落。” 嘶。 殿中响起一阵阵吸凉气的声音,这规则很简单,很容易理解,再复杂一点,这些胡人也搞不懂,但却真的好用,无论是大部落,还是小部落,都能够在这其中发挥作用。 最关键的是,从这个规则中,能体现出天可汗,是真的作为仲裁者,而不是一个侵略者去管理诸国的。 野心家终究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只想着平平安安的赚钱享受,这个规则保护小部落,这些部落就一定会团结在天可汗身边。 “天可汗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诸国带来和平,所以任何胆敢破坏这个制度的人,都应该遭受最严酷的刑罚,诸国都应该联合起来讨伐他,响应天可汗的命令和征召。 各国军队都必须统一接受天可汗的调度。 大唐帝国也将竭尽全力,保障诸国的安全、利益、独立。 大唐帝国就像是大树的枝干,帝国的繁荣才能保护诸国,所以如果国内有叛乱,天可汗也可以征调诸国军队,来到国内平叛。 换言之,诸国的军队将无条件的接受天可汗的征调,献上忠诚以及一切。” 洛苏说罢,殿中一片寂静,下一刻,疏勒国主噗通匍匐在地上,高声道:“皇天之下,至高的天可汗啊,请接受我的效忠,我愿意为您而死!” 他的下跪就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几乎在瞬间就一片人噗通跪下去。 “天可汗万岁!”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齐声高呼着。 成了! 李世民激动! ———— 在贞观四年后,大唐天子以“天可汗”为名义向诸部下发诏书,征调部众,征发军队,任命君主,甚至干涉内部重大决策。 在发布大政策的制书上,加“全草原的天可汗”,这象征着大唐天子下行的天可汗,绝不是一个荣誉和虚名,而是对草原拥有绝对的天赋主权。 天可汗就如同大唐皇帝一样,是诸夏天子下的一级君主,诸夏天子有毫无争议的草原统治权,和大唐皇帝的职衔并列,可以称之为胡、夏二重君主。 在贞观四年后,新的帝国体系如同大日般冉冉升起,不同于过去并不具有实际约束力的传统朝贡,这是一种世界联盟体系的雏形,这是一个具有国际性质的组织,参与的诸国最终目的是,借助稳定的中央帝国,来达成一种稳定的国际秩序,既而在这种稳定而和平的秩序中,尽可能的发展。 汉朝挥舞着刀剑所构建的体系轰然倒塌,在汉朝的废墟上,大唐一手挥舞着刀剑,一手持着节杖,再次屹立于东方之巅,一个辉煌至极的时代画卷,彻底展现在整个大唐面前,挥墨泼洒画卷的,一个是大唐天子李世民,一个是大唐国师洛苏。——《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国师真不愧是国师! 诸胡齐呼天可汗,大唐威赫势若天! 来自诸藩的使臣在太极殿中起舞,汉乐、胡乐在殿中交杂,李世民主动走下御座,他的左手边拉着颉利,右手拉着洛玄夜,主动在殿中跳起了胡舞。 “素王素王,神威广大!” “素王素王,光明无量!” “素王素王,赐我吉祥!” 天可汗与民同乐,殿中诸使臣国主,纷纷拉着手围成圈,边踢踏着转圈边高声颂唱。 尤其是来自西域的那些国主,更是齐声颂唱着,“至高素王天世尊,至贵素王大天尊,请求您,祈求您,希求您,赐福我们的王,西域的万王之王,被皇天所钟的天可汗!” …… 诸国使臣有的距离长安万里之遥,于是急匆匆的返回,有的使臣让别人回去,自己就直接留在了长安,对于这些人,唐廷也都重用。 长安城中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多了无数胡人的面孔,长安城的百姓已经得知了大唐天子成为天可汗之事,心中只觉有无尽的自豪。 太极殿中,一干帝国重臣依旧在讨论这些外藩事务,李世民对外藩事务的重视程度,远超诸位宰相的预料,而原因,诸位宰相将目光投向了洛苏,是国师的原因。 大唐征讨冬突厥,国师没有明面上过问,大唐处理国中政务,国师没有明面上过问,但此次诸胡进京,国师却出来了。 上一次出来还是在划定大唐国策的时候,可想而知国师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 洛苏手中持着一节碧绿色的节杖,于众人之前,望着诸宰相,未来的大唐就要依靠这些人,他正色道:“天下事在君王,君王事在宰相,而这天下的宰相有三等。” 这一句话,殿中诸宰相立刻就坐直了身子,要听听国师所言的三等宰相。 李世民同样颇为好奇道:“这三等宰相若何,烦请国师为朕和诸卿解惑。” 洛苏淡淡道:“最下等的宰相,能看到朝廷的需要,能让朝廷所需供给不匮乏,能处理朝廷出现的大部分问题,国势不会因为人的失误,而极度的衰落。” 嘶~ 这第一句就让众人震惊,这能保证国家供给大致不缺乏的,已经非常不容易,而且还能够处理出现的问题,这才仅仅是最下等的宰相吗? “中等的宰相,能提前洞察天下间潜藏的危机,进而给后人留下警示,或者自己解决他。” 这下众人懂了,这不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意思,但有一点让众人不解。 “国师,既然已经提前洞悉了危机,那为什么不提前解决掉呢?” “是啊,国师,大多数的人都看不到危机,所以才只能放任,现在知道了却不处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李世民也问道:“还请国师给诸卿解惑,朕实际上也非常疑惑这一点,这将问题留给后世,岂不是不负责任吗?” 洛苏闻言却径直笑道:“这就是最上等的宰相,拥有广袤天下的视野,他不是从内部、从低处去看待世界,而是从九天之上,他心中有取舍,不会试图去解决全部的问题。 一千六百多年前,素王制定分封制度和宗法制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来会崩溃呢? 想过。 我们洛氏的典籍中有记载。 但素王还是要实行,因为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在变化的,最上等的宰相从高到低俯视着天下,于是洞悉了事务发展的规律,于是在执政的时候,他明白那些表面看起来危险至极的,并不危及天下,那些并不如何显眼的,却终将毁灭一切。 来,我给你们演示一番。” 稍过片刻,一个颇大的木质水箱从外间被抬进来,在水箱中放着一个水桶,水桶的下半部分都在水箱中,桶里面是满满的水,殿中众人纷纷围过来,望着这个水箱和水桶,不知道洛苏想要做什么。 洛苏来到水桶边上,指着那桶中的水说道:“如果这便是一个王朝的运势,水流尽的那一刻,国家就会灭亡,那我这样做。” 说着他在桶身上抽出堵着小孔的木条,水瞬间哗啦啦的流出来,流到水箱中,洛苏说道:“这一个孔,可能是战争失败,可能是大兴土木,总之现在国势开始衰败,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大才,想必是能够堵上这个窟窿旳。 但,你们看。” 洛苏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轰隆一声,竟然是木桶的底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那桶中的水很快就全部流到了水箱中。 “在伱们不曾看到的地方,实际上有远比这一个洞危险的存在,但它被隐藏起来,所以无人能够看到。 最上等的宰相,在九天之上,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所以他总是致力于去修补这些东西,当然,修补就是修补,永远也恢复不到原来,等到有一天再也不能修补的时候,那就彻底完蛋。” 李世民盯着那空空的木桶,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说道:“这不仅仅是在说宰相啊,君王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国师,朕受教了。” 洛苏给众人讲道理,思绪却回到了久远的过去,他想起了他曾经的那一场变法,就是在邦周的基座上修修补补,但最终他没能给邦周换一个基座,于是邦周的问题最后还是爆发,只不过延后了一些岁月而已。 殿中纷纷向洛苏躬身,洛苏摆摆手道:“还没有结束,什么叫做天下呢? 天下就是所有会对你产生影响的国家和势力,你都要将其考虑进去。” 说罢洛苏伸手将旁边的另外一桶水直接举起来,然后倒进那个破掉的桶里面,“虽然桶破掉了,但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外来补充,国家就不会灭亡。 同样的道理,就算你将桶内部修的再完美,不会有内力去破坏这个桶,但是我只要用铁锤狠狠地锤击,那最后的结果就不会有变化,国家还是要灭亡。” 洛苏的举动再次震惊了众人,这种思维是众人之前不曾想到的,这是一种更广阔的思维,突破了传统中原的思维。 “统治天下,就要有天下的视角,而天下就是王朝,以及四周所有会对王朝造成影响的国家和势力,你全部要考虑进去,这就叫做内圣外王! 任何傲慢的对待中原以外的人,都终将会被其反噬,你不重视那些被你所看轻的夷狄和胡人,那些胡人就爆发出你难以想象的力量。 你可以从行为上蔑视,但如果一个宰相和君王发自内心的蔑视,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洛苏一番生动至极的演示,让李世民和诸宰相都深有感触。 其余人都坐回席中,侍从将木桶抬下去,洛苏手中持着翠绿节杖,在殿中缓缓踱步,他的身量是颇有些高大的,这是众人第一次仰着头望他,他宛如泰山一般巍峨沉重。 洛苏沉吟道:“我对四夷很重视,很重视,在二十多年前,我降世后,我就带着玄夜和玄镜游历四方,我在中原待的时间很短,反而是走遍了其余四夷之地。 在汉朝的时候,匈奴是什么样子? 他们使用骨质的武器和箭矢,铁甲是从西域更向西的地区得到的,那个时候是诸夏最为强盛的时候,完全可以对匈奴造成降维的打击。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这样,几乎所有的胡人都拥有了相当高的技术。 他们的精神文明远远不如诸夏,但在军事上,已经武装极高,在和突厥人作战时,想必能够感受到,汉朝的时候,最大的问题是抓不到匈奴人,只要正面交战,匈奴人就不是汉军的对手。 而现在,突厥人并不畏惧和大唐的军队正面决战,李靖大破冬突厥是战略和战术的胜利,是外交的胜利,却不是单兵素质的胜利。 尤其是在骑兵方面,突厥人乃至于西域的回纥等族,很强,在大唐军中,也有不少这些胡人骑兵,谁用都知道好用。 这证明什么? 在军力方面,诸夏已经不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这几乎是一个注定的过程,因为即便是洛氏,冶炼技术也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大的进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怎么做? 用无数的战争去取得一切吗?” 洛苏所讲的这些,又是李世民等人不曾听过的论调角度,在众人都不曾发觉下,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前倾着身子,从心理上,这是一种倾听的姿态,而且是从心中发出的倾听姿态。 听到洛苏最后问的问题,众人纷纷摇头,魏征更是直接说道:“打败冬突厥后,万国之所以会来长安朝贺,是因为大唐在战胜冬突厥的战争中,损耗非常小,在任何国家看来,大唐都有再发动一场灭国战的实力。 但如果大唐和冬突厥间的战争,如同汉匈百年战争那样,那诸国是不会畏惧的。 大唐能快速的战争一次冬突厥,但不可能去希求每一次都有这么辉煌的胜利,诸位都很清楚,这次对冬突厥的战争,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李世民更是直接站起身望着众人感慨道:“是啊,面对庞大的草原帝国,朕始终怀抱着谨慎之心,现在打败了冬突厥,但之后新崛起的草原帝国,无论是薛延陀,还是西突厥,还是这个、那个国家,不来挑衅大唐,朕是绝对不会发兵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国师你在和朕说罢天可汗体系后,朕才欣喜若狂,国内不加兵役,而能够控制诸邦,保证中原的和平,那才是朕所追求的东西。 现在听罢国师所说,朕愈发觉得,想要依靠武力去慑服那些诸国,实在是太过于艰难,而且很难成功。 国师,有什么话,还请说出来吧,我们君臣都在这里倾听。” 洛苏轻轻用节杖敲击在地上,木板响起咚咚的声音,颇为清脆,他沉声道:“战争不是轻易发动的,每一场战争都要有一开始就要达成的战争目的。 否则即便是你在战场上,一直赢赢赢,最后也要输光光。 隋朝的隋炀帝,他征讨辽东的时候,就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彻底将辽东屠灭还是要辽东国臣服。 如果要辽东国臣服,那他有无数种办法,如果要将辽东国屠灭的话,他完全可以一座城一座城,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杀过去。 但他一个都没有选择。 表面上隋军取得了不少的战果,但最后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攻灭冬突厥是为了保障大唐的边境安全,现在这个政治目的已经达成,那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维持这个结果。 那么怎么维持这个状态呢? 汉朝选择了不断的战争,而大唐,选择了带着胡人一起玩,建立天可汗体系。 天可汗体系的关键在于,一个假想敌! 一个危害这个体系的假想敌。 一个可能会对所有国家造成伤害的敌人。 这个敌人不能是大唐,所以大唐要对外强壮的友善,即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的强大,但是大唐作为一个保护者出现。 而这个敌人,就出现在一个可能会危害大唐的国家身上,这个曾经的敌人是冬突厥,接下来这个国家会是谁呢? 我们现在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未来这个国家一定会出现,总有人会这么做。 接下来大唐的对外战争,只剩下击败这个敌人,其他没有必要的战争,都不要由大唐亲自动手。 如果没有暂时没有这个敌人,比如现在冬突厥覆灭,新的草原霸主还没有崛起,就要不断地宣传之前冬突厥的罪恶,以不断强化天可汗的必要性。 大唐要永远和大多数的胡人国家站在一起,这个过程要持续一百年、两百年,即天可汗不仅仅是你李世民,未来你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的天子,都要做这个天可汗。” 铸就团结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创造一个敌人,嘶! 李世民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国家之间的艺术,让人忍不住的去惊叹,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主意。 但李世民听的很是兴奋,他自己成为了天可汗,这固然是值得兴奋的,但成果只有传承下去,才算是真正的成绩。 就如同第一个天子,第一个皇帝一样。 第一个天可汗会永远被人所铭记,李世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以一代圣王的名声留在青史上,所以他对这个是有执念的。 往后的大唐皇帝都冠有天可汗的名号,而这个名号是由我李世民带来的! 一想到这里,李世民就激动的要颤抖起来了。 洛苏今日很是高兴,一刻不停的继续说道:“在这个团结诸国的过程中,大唐要用自己卓绝的艺术、文化、审美,去征服那些每一个来到大唐的胡人,就如同辽东国中那些内里完全就是汉人的胡人。 这个过程中,可以用什么办法呢? 还记得我们曾经商议过的科举制度吗? 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制度有没有什么更大的作用,他将做官的范围从士人变成了所有人,现在完全可以继续扩大它的范围。” 李世民闻言一愣,说道:“国师,让胡人去考科举,这是不是有些荒诞。” 房玄龄同意失声道:“普通人家的士人都难以中举,大多数的胡人根本就没有读过什么书,怎么能中的了呢?” 其余诸宰相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想想都知道,那些胡人是绝对不可能中得了的,考科举,寒门都考不过士族,更不要说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胡人。 洛苏闻言却叹息道:“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转转脑子呢?现在的科举考不上,难道就不会增加科目吗? 现在的科举有这么多科,那完全可以在科举里面增加骑射,西域虽然学儒家学的少,但是那些宗教昌盛,可以出关于宗教的科目,他们擅长什么,朝廷就可以加什么科目。 这样他们取得好成绩,也没人说什么。 甚至朝廷还可以直接宣布,为了让胡人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接受圣人的教诲,特意为天可汗体系中的国家单独考试,给他们名额,以显示天可汗的天恩浩荡。” 呃…… 洛苏这话一出,殿中顿时寂静,显然洛苏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懵,这考不过就考不过,怎么还能朝廷下场拉偏架的,属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李世民也踌躇道:“国师,这是否有些不好?” 洛苏反问道:“科举是不是为国选才?” “当然是。” 洛苏慨然道:“为国选才便是为了大唐的繁盛,这些胡人来到长安读书,又做了大唐的官,这些人接受了大唐的思想后,回到部族后,就会天然亲近大唐,帮助大唐控制他的国家。 而且你们以为我只让那些贵族子弟来学习吗? 每一批来长安学习的里面,除了贵族子弟,还要有那些底层的人。 这些底层的人在见到了大唐的繁盛后,尤其是在大唐拥有了一定的地位后,再回到国中,那定然是要让国中经历一番洗牌的。” 这一套套的组合拳,让众人立刻就知道,国师绝对不是短时间琢磨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在当初科举制度完全铺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让科举制度,在胡人地区生根发芽了。 洛苏的话打消了李世民所有的顾虑,他想了想,然后越想越觉得好,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对诸宰相笑道:“朕以为国师说的没错。 自古皆贵诸夏而贱夷狄,朕独爱如一。 夷狄没有文化,朕应当让夷狄感受诸夏文化的浩瀚,夷狄不应该生来就没有学习的机会,没有机会感受先贤的经典,听说在后汉的时候,太学里面有数万人,朕的长安同样应当如何。 朕不仅仅要有数万汉人。 朕还要有数万胡人,让所有的胡人都读圣贤书,让所有的人都说雅语,一代代的就这样推行下去。 向整个胡人国度宣示朕的恩德,让天下的胡人都明白是天可汗给了他们一个翻身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洛苏的话对诸宰相来说是颠覆性的,明明国师一直都在讲这种规矩,但每每做起事来,却将那些传统的观念,破坏的一塌糊涂。 至少对于这些人尖子来说,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考核也能分地区考核的,但对国师来说,这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就这么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提出来。 魏征略一沉吟后缓缓说道:“陛下,国师,难道您就不担心我中原的士子们会抗议这种事吗?” 洛苏直接大手一挥道:“抗议可以,只要愿意带着自己的家人去那些国家重新归落户籍,并且从此常居在那些地方,就可以按照那里的标准来参加考试。” 洛玄辰没忍住笑出声来,殿中众人顿时绷不住了,这不就是带着家人去流放,要知道这些来长安读书的胡人,大多数都是要回本国的,一个中原人,一辈子生活在那些地方,在这些士人眼里,真是和被流放没有区别了。 说句不好听的,大唐的不少流放地都比漠北好,那地方是真没人愿意去。 洛苏说了这么多,愈发让众人觉得,这外藩事务,很不简单,绝对不是随便就能够处理的,而是要慎重又慎重。 李世民走下御座,在殿中踱步,沉吟道:“国师,按照你刚才所说,朕发觉这外藩事务之繁杂,几乎不逊色于大唐内部了,这治理起来,稍有不慎,就会铸就大错。” 洛苏站在李世民身边,望着殿外,沉声道:“是的,在大唐周围,不算河西走廊以南的那片高原,有大约两百万户,一千万人口,这些人中有胡人、有汉人、有胡汉混血,有生胡人、有已经完全诸夏化的,有诸夏化却不曾汉化的,很复杂,这些人和中原有联系,又有隔阂,其中错综复杂,仅仅一个机构衙门是不够的。 我建议天子你在大唐内部设置一个部省,比如可以叫做‘藩部总理衙门’,或者称之为‘理藩院’、“理藩省”,都可以,至少要给这个机构类似于尚书省的级别架构,专门用来负责对外藩部。 以后也不要用胡人、夷狄来称呼那些国家,要称呼他们为大唐外藩、大唐藩部,改变要从细微的称呼开始。” 设置一个尚书省的机构! 尚书省下辖六部二十四司,是整个帝国的执行机构,需要的官吏人数之多是中书省和门下省所难以想象。 毕竟看三高官官的级别就知道其中差距,尚书令是正二品,就连尚书令的副手左右仆射都是从二品,而中书令和门下侍中却是正三品,论级别,只和尚书省的六部尚书同级别。 李世民却毫不犹豫的径直点头道:“国师说的有道理,是应该设置这样一个机构,而且这个机构中,还要有藩部官员参与,这样能够让藩部更能够感受到大唐的诚意。 不仅仅政治上要如此,还应该设置一个军事上的机构,就如同府兵的十二卫一样,要能够总征调诸部兵马。” 李世民顺着洛苏的思路,越想越觉得有搞头,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丝兴奋,“真不愧是朕亲自请出来的国师,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文公,您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贤臣宰相。 诸卿认为国师所说如何啊?” 殿中诸宰相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能有什么意见? 他们还处在被洛苏大量信息轰炸没有反应过来的阶段中,还有些事没想明白,但听起来是非常的有道理。 对洛苏这个人,李世民、房玄龄、魏征这些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不是因为一个单独的政策,单独一个政策的话,有时候虽然能感觉到智慧上的差距,但本质上并不会真的差的那么远。 但洛苏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视角。 他们就像是在长河中蹒跚行走,要面对长河中的浪花以及其他未知的东西,前路会遭遇什么他们是不知道的。 他们心中是如何呢? 道路曲折我走不尽,前途光明我看不到啊。 但洛苏就像是站在干岸上,不,应该说是站在山上,大河蜿蜒,就在他的眼底,他总是这样悠哉悠哉。 正如贞观初年的时候,大唐要休养生息,那不仅仅是洛苏所能够想到,但洛苏却能够清晰的告诉所有人,为什么要休养生息,要怎么样休养生息,在休养生息的道路上,哪些是可以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休养生息的目的是什么。 黄老传承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够用那么现实以及清晰的条理去讲述,而不是说一些什么道、自然的空话。 后面对外藩和大唐的关系论述,简直让众人大开眼界,从理论到措施,几乎每一步都敲击在众人心中,这一套完全可以用一百年! 最关键的是,从这些论述中,这些聪明至极的人,又如何能听不出来,洛苏是有一套分析这种国家之间的理论的。 国师,现在拜师还来得及吗?!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李洛联姻(卷末) 洛苏是大唐国师! 何谓国师,国之师也,又何谓师,所谓传道、受业、解惑是也。 洛苏做事,一向以身份为根基,是以和他所共事共处过的所有人,从来不会觉得他言行有逾规越矩。 从进入大唐以来,他门下不曾有一吏员,不曾有一门生,不曾主政一方,不曾商议过对冬突厥战争,换句话说,他不曾对某件军政要务发表什么看法。 但他曾言休养生息之法,曾言破冬突厥之事,现在他又在殿中为帝国君臣授课,讲一讲什么叫做帝国大业,什么叫做帝国体系。 他在这里所言语,进入君王和宰相的耳中,那之后的利益纠葛都和他无关,他只讲道,至于如何用道,那是君主和大臣的事。 洛苏回了灵天阁。 犹如功成身退的圣贤,他重新坐回了山巅,没人知道他下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定是又一件会影响天下的大事。 李世民下诏,诸宰相商议出的章程,很快就颁行而下,在长安建立了两个机构,一个叫做理藩院,一个叫做枢密院。 理藩院的长官叫做理藩令,正三品,下设六司。 分别掌管事务—— 掌管藩部的爵位册封,诸国可汗以及王位都要经过天可汗册封。 诸部落的疆域,诸国不能随意互相发生战争,那边界勘定就需要大唐来定。 每岁大唐赐下钱帛的多少以及藩部进贡牛羊马等,这属于朝贡体系以及赏赐,是大唐的对外政策很重要的一件事。 藩部官方和大唐官方的贸易保护,在边境开启贸易,以及往西域去的大唐商队,要互相配合。 藩部宗教事宜。 藩部大致的户口统计。 基本上按照尚书省的规格来设置,在理藩院之外,枢密院的长官叫做枢密使,正三品,负责统计藩部的兵丁,以及征发诸部兵丁,各国的可汗以及贵族,都在要枢密院挂名,等到大唐出兵的时候,就从枢密院点将,随从出征。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二院的权力是很大的,虽然天子没说这二院能够参议政事,所以二院长官还不算是宰相,但那是因为这二院负责对外事务。 宰相的本职工作还是治理国内。 但只要涉及对外事务,这二院就是宰相,因为在天子的诏书中,明确说明,以天可汗名义下达的诏书,交由理藩院去执行,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理藩院是对外的尚书省! 大唐真的和以前的那些王朝不一样,这是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的东西。 那些来到长安的外藩人,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如今大唐的包容。 这些人纷纷给家乡的友人写信,让他们早日到长安来,看看这座世界上最大的世界大都市。 大唐的确是不同的,因为这是一个经历了数百年民族大融合后重新建立的王朝! …… 在贞观四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于朝廷来说不大,但是对于李世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长孙皇后生下了二人的第二个女儿,二人结婚这么多年,有了三子二女。 最重要的是,在得知长孙皇后生下的是个女儿的时候,他很是高兴,对洛玄凌道:“青玉,朕当初答应你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做到了。” 当初答应洛玄凌的什么事? 当然是要嫁一个女儿给洛玄凌的儿子。 李世民出身关陇大族,政治联姻几乎刻在了他们这些人的骨子里面,他的女儿大多数都嫁给了功臣以及他看重的臣子。 洛玄夜的儿子洛君成娶了他的嫡长女,李世民决定要让洛玄凌的儿子洛君烈娶自己的嫡次女,很公平。 当初一直生不出来,所以没办法,现在生出来了,李世民立刻就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洛玄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现在这个诸夏中,不提自由恋爱的话,如果要政治联姻,那除了李氏的公主,再也没有能够和洛氏相配的高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洛氏主动的在融入大唐,虽然还不能嫁皇后,让皇帝有洛氏的血,但至少要达到让李唐皇室一想到洛氏,就认为是自己人的程度。 这就需要不止一代,不止一个人去联姻,就如同当初姬姜联盟的稳固一样,那是许多国家一起实现的。 要知道当初他的姐姐洛玄镜想要求娶一个李氏的公主,但是当时李世民没有女儿,于是只能放弃,因为洛玄镜的儿子洛君功出生在武德二年,只比洛君成小一岁而已。 这就不得不提洛氏下一代的嫡子,以“君”为辈,男子以“成功骏烈,卓乎(护)盛矣(亦)”为名。 现在出生的嫡子,分别是洛玄夜的儿子洛君成,生于武德元年。 洛玄镜的儿子洛君功,生于武德二年。 洛玄星的儿子洛君骏,生于武德三年。 以及洛玄凌的儿子洛君烈,生于贞观二年,和李世民的嫡三子李治是同一年出生的。 玄字辈七人中,洛玄奘还没有娶妻,守在凛冬城的洛玄日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洛玄辰有一个女儿,洛玄云没有娶妻,洛玄夜正在给他找。 所以下一代,目前就只有四子四女,强大的洛氏,却子嗣艰难,真是公平。 洛君烈生于贞观二年,现在是贞观四年,和李世民的嫡次女,年龄上也非常合适,这门婚事就更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 对于李世民而言,再次赐婚给洛氏,是一件喜事,但对于洛氏会再次接受,给大唐朝廷的震撼是很大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洛氏是真的不一样了。 要知道在汉朝时,除了开国的时候,洛氏并没有娶过几个公主,而现在洛氏来者不拒,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洛氏要扩展自己在世俗中的力量,而改变汉朝时的作风,很多后知后觉的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际上洛氏的改变,早就有了端倪。 因为洛玄夜的入仕如果还能够用汉朝洛英侯来解释的话,那洛玄凌和洛玄辰的入仕就有些难以讲得通,更不用说洛玄云的入仕。 无论有多少议论,天子对洛氏的信任和重视是显而易见的,唯二的嫡女都嫁给了洛氏。 甚至有很多人怀疑,如果天子还有嫡女的话,会不会再嫁给洛氏。 …… 贞观四年三月初年,平阳公主府中,人潮汹涌,众多达官显贵皆应邀来到府中,概因今天是洛玄夜和李秀宁次子洛君卓的抓周日。 一个是当朝第一人。 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姐姐,正一品司空,平阳大长公主,领并州大都督,右青龙卫大将军。 夫妻二人合璧,这大唐,除了李世民说话,谁都不好使。 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士人,谁不想抱这两条粗大腿? 就连魏征都不怼这两位,而是专门逮着李世民怼。 府中后堂,兄弟四人,洛玄夜、洛玄辰、洛玄凌、洛玄云都坐着,洛玄镜和洛景成也都在这里,众兄弟都有公务在身,一般没有机会聚在一起,虽然有圣痕在,纵然不曾谋面,也不会有生疏之感,但能见面,依旧是一件让人欣喜之事。 洛玄夜最是位高权重,又经常和李世民饮茶喝酒,洛玄凌宿卫宫廷,是李世民的贴身护卫大将军,知道的秘幸很多,就连身外宰相的洛玄辰都比二人差很多。 毕竟洛玄夜和洛玄凌是天子近臣,而洛玄辰属于外臣,除了正式的国事场合,基本上君臣间是很少见面的。 众人坐在一起,便聊些家族中的大事,聊些国事,洛玄夜想起了什么,对洛玄云说道:“阿云,最迟明年,你可能要被派往西域或者漠北了。” 一听这话,洛玄凌猛然想起,接话道:“大概率是西域,漠北不是没有可能,但可能性很低。” 去西域? 洛玄辰回忆了一下,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传出来,他知道这肯定是闲聊的时候说出来的话。 这种真正的小道消息,政事堂也拿不到。 洛玄云一愣,连忙问道:“五哥、六哥,什么情况,快说说。” 在击败冬突厥之后,因为亲自捉拿颉利的功劳,洛玄云一步登天,受封武威郡公、柱国、金紫光禄大夫,职官则是正四品的将军。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洛玄云要青云直上了。 洛玄辰却反应过来,迟疑问道:“是安西大都护府,还是安北大都护府?” 众人都恍然大悟。 在平定冬突厥后,西突厥为之震恐,西域有许多国家都转向大唐。 大唐在中央设置了枢密院和理藩院,在地方自然同样要设置管理藩部的政府机构,就如同中央有三省六部,地方上有大都督府、都督府以及刺史府一样。 藩部的地方管理机构,即理藩院和枢密使所对接的衙门,就是都护府。 汉朝的西域都护府和辽东都护府,就为汉朝的边疆稳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目前设置的大都护府只有两个,就是安西和安北,安西在天山南麓,这里是西突厥势力比较弱的地方,目的就是慑服西突厥。 安北大都护府则设立在漠北的色楞格河,即哈拉和林所在,这里是草原人在漠北最重要的草场之一。 大都护府和都护府是不一样的,就如同大都督府和都督府不同一般。 大都护府是都护府的上级部落,大都护的级别非常高,和大都督一样,都是从二品的高官,在级别上等同于尚书左右仆射,比理藩令和枢密使还要高半级。 当然,自古以来就有京官升半级的说法,甚至升一级也说不准,所以大致上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 洛玄夜说道:“大概率是安西,阿云现在是正四品的将军,前往安西升半级,恰好是从三品,担任安西大都护府副都护。” 洛玄夜这么说,那这件事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了。 去西域。 殿中众人沉吟着其中利害,倒也是件好事,除了比较危险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坏处。 置于危险,肯定是危险的。 现在的西域是个乱摊子,西突厥正在内乱,表面上臣服于唐朝,但实际上肯定是不服。 西域有不少国家也不会真的事事服从大唐,有亲唐派,就有反唐派,有聪明人,就有狂妄的人。 在政治生活中,如果把所有人都想象成上帝视角的理智人,那反而是愚蠢的,激情杀人,冲动做事,才是大多数人。 尤其是小国很擅长坐井观天,有时候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就是要跳,然后被打个半死,等恢复过来之后,再跳,轮回不止,作死不休。 洛玄云自己倒是颇为兴奋道:“我和诸位哥哥不一样,和天子的关系并不亲近,留在长安就要按部就班的熬资历,前往西域才有立功的机会。 而且二哥也在西域,到了西域正好能配合二哥的行动,这是件大好事,只是不知道安西大都护是谁,希望能找到一个配合默契的,否则就要坏事了。” 洛玄镜闻言开口道:“给阿云找一门亲事应该提上日程了,最好是从皇亲国戚里面找一个。” 洛玄夜摇摇头叹息道:“陛下的子女都还小,那就只能找太上皇的子女了,但现在适龄的公主都已经成婚,剩下的太小,不合适。 若是真的有合适的,我又怎么会直到现在都没有给阿云找一个未婚妻呢? 阿云看来是难以和李氏婚姻了,先让阿云到西域去,婚事就暂且放一放吧。” 的确是这个道理,洛玄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不存在没有妻子的可能,洛玄云完全可以在洛氏族中找到一个妻子。 之所以想要在李氏中找,是为了拉近他和李唐的关系,这样对他的未来以及对家族的底蕴,都有好处。 …… 庭中、院中到处都是人,这里随便抓来一个人,都非同凡响。 院中觥筹交错,相熟的官员都相互聊着天,顺便穿着一些小道消息,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哄笑声。 尤其是那些武将,一个个嗓门大得很,但是在一个人到来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既而是此起彼伏的拜见声,“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参见皇后,皇后万福。”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竟然莅临平阳公主府,来参加一个小孩子的抓周宴,这让许多臣子都瞠目结舌,对洛玄夜和平阳长公主的地位又拔高了一节。 洛玄夜和李秀宁匆匆走出来拜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陛下,皇后,一个小孩的这点小事,怎么还能劳驾你们。” 李世民随意摆摆手笑道:“朕的亲外甥,自然是要来看看的,今日我不是皇帝,属于亲人来拜访。” 长孙氏在旁边言笑晏晏,依旧如水般柔和,她似乎永远都如此,真正的贯彻了什么叫做,水利万物而不争。 “姑姑,姑父,又没有想长乐啊。” 长乐公主从长孙氏身后跑出来,先是向二人行礼,然后径直跑到李秀宁身边,李秀宁腰腿纤长有力,腰肢也极细,已经略有身量的李丽质将李秀宁环腰抱住,撒起娇来。 李秀宁宠溺的摸摸李丽质的小脑袋笑道:“当然想长乐了。” 李丽质闻言开心的又蹭了蹭李秀宁,洛玄夜则招呼着,“陛下,皇后,还请移驾堂中就座。” 李丽质一抬眼就见到洛君成正在旁边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连忙飞奔过去,俏生生道:“表哥。” 洛君成已经颇有几分温文儒雅的模样,望着李丽质轻笑道:“长乐,我带伱去见君卓。” 李丽质挥了挥手中的东西,颇显得意的扬扬皱皱的小眉毛道:“好,我给表弟带了礼物,看,从御膳房带出来的点心,是用奶做成的!” 若是前几年,李丽质早就扑到洛君成怀中蹭蹭了,但现在洛君成十三岁,李丽质十一岁,生在贵族人家,成熟的早,虽然依旧亲密,但却有了些规矩,也或者是羞涩。 毕竟现在院中还有这么多人。 在私下里的时候,李丽质还是很黏洛君成,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两人离开,李世民和长孙氏也走进内堂,院中这才略微恢复了生气,但也没了刚才的热闹。 毕竟天子就在这里,万一说句什么让天子不高兴的话,那可就糟了。 经过一番祝福和感谢的流程后。 洛玄夜便将洛君卓放在地上,在洛君卓的周围,放置着无数的物件。 小小的洛君卓趴在地上,环视一周,然后毫不犹豫的先爬到书本面前,又爬到缀满了宝石的短刀面前,然后左手书籍,右手宝刀,从地上站起来,高高举起。 这一幕让周围众人纷纷喝起彩来。 李世民更是大声笑道:“青阳,我这个外甥,看来将来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啊。 诶?” 只见洛君卓在周围环视一周后,竟然蹒跚着来到了李世民身边,然后将手中的宝刀和书籍都递出去,奶声奶气的说道:“舅…舅舅,给,给。” 殿中顿时寂静,而后便是一片哄闹之声,李世民直接一把将洛君卓抱起来,“好小子!” 而后对长孙氏笑道:“皇后,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嫁给这小子,他和朕有缘啊!” (本章完) ------------ 卷末感言 大概很多读者都很好奇这一卷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收尾吧。 在这一卷里面,李世民成为了诸夏的天子,得到了姬昭的天启,又成为了天可汗,一个高潮结束,就该结束掉它。 唐朝很是辉煌,是我最喜欢的朝代,但细细想来,唐朝其实也没有很多人值得去写。 李世民是其中最值得写的一个,下一个大概是李隆基很值得写。 中间有個武则天可以写两笔。 其余人,要么没有知名度,比如武宗,估计大多数读者连武宗朝的大臣都说不出来几个,要么完全没什么可写的。 李治,这个人很难写,网友对他评价很高,教员说他是朽物,不太行。 我读完史料后,对这个人就感觉很疑惑,别的皇帝,年轻的时候英明,老了昏庸,他属于英明昏庸二象性,神一手鬼一手的,他厉害的时候把长孙无忌玩弄于股掌之间,坑的时候能连续送,而且这种事还不止一次。 这么有争议性的人物,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写他。 把他写成李世民第二,过不了我自己心里的坎,因为他不算那么强,但把他写弱了,肯定有人说我黑他,我还得思考思考。 不过无论谁上位皇帝,对后续的剧情都没有影响。 这一卷洛苏的定位,渐渐出来了,他不是执政,而是一个类似于帝国设计师、帝国架构师的人,是一个给大唐帝国开的挂,因为除了洛苏,依靠其他人,是不可能做出超越时代的决定的。 这个感言现在发,是因为今天这一章是接下来一个月最后的大章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恢复每天两更,就像是这本书一开始那样。 这一卷大概也能看出来了,接下来要大改历史了,敬请期待吧。 ------------ 4月月票爆更求票计划 最近我感觉自己状态好了很多,正好开始一个新的月份,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爆更计划。 4月份每天正常更新两章,1-3号每天更新3章,然后每多800月票,加更一章,加更的章节我会在章节名后写(800月票加更,1600月票加更),一目了然。 加更月票截止到25号,最后一天不够800票,无论多少都按照800算一章。 冲! 希望大家踊跃支持! ------------ 第一章:制史!为历史破除迷雾!(4月初求月票!) 大唐的武功达到了三百年来诸夏最极盛之时。 在名义上,再次有一个中央王朝拥有了东西七千里的疆域。 一件李世民早就想要做,却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终于被他提上了日程。 太极殿中,李世民安稳坐在御座上,缓缓开口道:“我诸夏重史,尤其是自邦周以来,为前朝修史,为往昔记事,便是重中之重。 传说中,素王记载武王伐纣历史时,说史书就是诸夏之人的根,拥有史书,我们才能在任何时代,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是什么人。 前两年攻灭冬突厥的时候,塞北的汉儿武装,不需要朝廷去联络,就主动帮助我大唐传递消息,西域高昌大国,人口众多,实力强劲,却主动归附,这和其出身汉儿是脱不了干系的。 有了史书,才能不忘记祖先! 所以朕要大修史书,为天下彰显,修史不简单啊。 邦周之时,良史一字不改,引为美谈,又有洛族庇护史官,故而邦周之史,世人称美,前汉时亦称之为美。 大唐重新整理了后汉一朝的国史。 汉末时列国各修其史,其中隐晦之处,已经颇多,乃至于有后人不得而知之处,朕深切之,若其中有不实之言,何以成拨乱反正之举,何以正天下人心。 持身以正而使天下为盛,这是朕的志向,朕要持身以正,史书便要持身以正。 是以这汉末的国史,一定要认真再认真的编修,这史书宁愿少,不能错,那些明显的谬误,都要单独列出来。” 李世民一说,众人便正襟危坐起来,史书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史书是经文之源。 汉末列国的国史,很乱,南北二朝的国史,比汉末列国好一点,但依旧很难,很多人都很清楚,过去数百年的国史,有很多错漏。 其中原因很多,但主要原因是,不讲规矩的皇帝很多。 那史书自然就不能保证正确。 但对于殿中众人来说,他们不理解李世民的志向,所以更关注的是——隋朝。 房玄龄于是朗声出言问道:“陛下,那隋朝的国史呢?” 这下众人神情皆是一振,该怎么写隋朝呢? 又该怎么写…… 他们这些曾经在隋朝生活过的人呢? 李世民环视一周后说道:“隋朝距离我朝甚近,诸位宰相中甚至就有在隋朝身居高位之人,所以隋朝的史料是不缺的,还是汉末列国、南北二朝,最为艰难。” 魏征立刻呛声回去,拖着声音高声道:“陛下,隋朝更重要,尤其是隋炀帝,重中之重。” 平日里和魏征不对付的人,此刻也赞同魏征的看法,汉末列国和南北朝,自然是重要的,但隋朝才是真正的前朝,和他们利益相关。 李世民闻言微微坐正了身子,他确定了一件事,自己的这些臣子忘记了一些事,他的声音略沉,缓缓道:“难道诸卿都忘记了当日国师和朕所言之事吗?” 李世民是和众人讲过拨乱反正之事的,所以他现在有些愠怒。 魏征平静的说道:“臣对史书颇有研究,臣观那历代暴君之弊,都在隋炀帝身上汇聚,所以隋炀帝才是重中之重,所谓恶土不养善花,三百年乱世,生出隋炀帝此人,难道不是自然之理吗?” 李世民明白了,魏征这话的意思,就是隋炀帝的出现,恰好应和过去三百年的每一次变乱。 这是要将隋炀帝化为恶的化身,就连洛玄辰都若有所思,魏征这老小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李世民只略微沉思,便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他认真的对魏征说道:“朕不同意。” 魏征闻言有些傻眼,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会不同意,把隋炀帝打成天然的恶,不就能树立李世民天启之人的天生英武吗? 最极致的光明需要黑暗的映衬。 最巅峰的圣王需要最暴虐的昏君来作配。 而且杨广的所作所为,甚至不需要添油加醋。 李世民带着深深地感慨语重心长道:“朕为什么拒绝呢? 因为那不是真实,杨广的恶罄竹难书,朕深深为之戒惧,但朕依旧要用平常心来看待他。 他祸乱天下,难道仅仅是一个生而做恶能够解释的吗? 不是的。 他从小就很优秀,是隋文帝最优秀的皇子,曾经也有种种功业,但最后一朝尽丧,是因为他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认为自己是天子,于是便可以予取予夺,视天下生死于无物。 如果将一切都归结于天命,那朕得到了素王的天启,在历史上,除了汉武帝还有谁,有这样的恩典呢? 朕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错,就这么坐在皇宫里面,看着天下大治呢?” 不等众人说话,李世民就自己摇头道:“不是的。 国师曾经给朕讲过关于殷商的故事,殷商事事都遵奉鬼神,但最后却亡国,素王听从人的声音,邦周却昌盛。 素王给了朕天启,难道不是因为朕的心里,始终都装着天下万民吗? 这天命,就是百姓的民心。 隋炀帝失败,是因为失去了民心,朕得到天下,是因为得到了民心,仅此而已。 修隋朝史书,写那些天命,又有什么用呢? 要多写忠臣枉死,要多写百姓奋勇,要多写炀帝的昏庸之举,要写百姓家破人亡,要写那些牺牲。 这才是隋朝啊。 朕在大业年间长大,所见到的,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要直接的书写,不要有什么为尊者隐讳的笔法。 朕终究是要死去的,朕死后,素王会不会再次降下天启? 大概是不会的。 等到那一天的时候,后世君王又怎么能够从史书中,得到什么有益的东西呢? 诸卿可明白了?” 魏征坐下后,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和李世民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现李世民和曾经所侍奉的那些人不同。 这位天下至尊,几乎在苛刻的对待自己。 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能够如此太过于罕见。 魏征不知道李世民能坚持多久,但他相信,李世民这种人,即便是稍微放纵一些,他的下限也是寻常君王难以企及的上限。 见到众人都不再说话,李世民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能够在道理上,将这群人驳倒,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洛玄辰坐在下首,心中不禁波澜阵阵,回想起先前老祖宗和自己交待过的话。 在洛氏中,有一件神器,乃是青史,这件神器对气运损耗不小,按理说以现在洛氏的情况是不应该用的,但事有轻重缓急,编修国史,将过去的错误拨乱反正,将历史上的错误扭转过来,是天大的事,那这种情况就不应该节省气运。 而且现在的洛氏已经找到获取气运的正确路数,那只要在这条路上,一路狂奔就可以了。 洛玄辰见无人出声,便高声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李世民道:“爱卿但言无妨。” 洛玄辰便凝神说道:“陛下希望此番编修汉末列国、南北二朝、隋朝史书,务在真实。 不虚美、不隐恶,直书其事,乃至于破历史之妄,除史册之障。 既然如此,那臣便向陛下举荐数人,皆是臣的姐妹,譬如洛州刺史洛玄镜。 臣族中的洛氏女,有文华之识,熟读史书经典,笔力深刻,著作良史,乃是寻常。 最关键的是,洛氏女世世代代侍奉素王上皇,自洛神老祖以降,在洛氏族中世袭千年大祭司。 得素王庇护,又有洛神灵光照耀,有勘破之能,历史上的秘辛,她们大致能够互相感知,实在是修史不可或缺之人。 陛下得到了天启,故而臣向陛下举荐我族中天启之人。” 啊? 殿中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中。 李世民有些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玄辰的诸位宰相同僚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张了张嘴,但没人说话。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回忆起来了李世民祭祀素王时,得到天启时的场景。 只有洛玄夜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老神自在,甚至还拿起茶杯,慢滋滋的品茶。 李世民回过神来,立刻望向洛玄夜,不知抱着一种什么心态问道:“青阳,刚才吏部尚书说的,你怎么看?” 洛玄夜放下茶杯,抱拳认真说道:“陛下,臣的四哥说的是真的。 您是得到了天启的君王,生来就是不同的,这恢弘的伟业不由您来造就,还能让谁来造就呢? 如若陛下不放心,可以去问老祖宗,但想必四哥说的,就是老祖宗曾经提起过的。” 洛玄夜的话让李世民心中彻底泛起了轩然大波。 这件事洛玄辰可能会忽悠他,但洛玄夜是不会这么做的,那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 洛氏女能记录下最真实的历史。 李世民猛然站起身来,疾步走下御座,太极殿中发出他用力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青阳,你说朕能不能将武德朝的历史修出来?” 李世民的声音传到了殿中众人耳中,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中,武德朝,那可是有玄武门之变的啊。 长孙无忌几乎立刻高声道:“陛下!不可啊! 这武德朝之事,在大唐创业起居注中,在太上皇的起居注中,哪里是能现在就写出正史的呢?” 洛玄夜却知道李世民想要说什么,他望着李世民背对着众人的背影,缓缓道:“陛下,玄武门会如实记录,无论是谁记载,都是如此。” 李世民轻舒一口气,“不要有丝毫的隐瞒,要让后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洛玄夜又道:“臣亦在此事中,只觉没什么可隐瞒的,素王诛管蔡,陛下诛建成元吉,这是一样的道理。 不过右仆射说的有道理,大唐之事,没必要现在就将正史写出,臣倒是有個提议,自古因为史官为男子,所以后宫记录一向不多,乃至于皇室子女多有谬误,不若在宫中设置一个女史,此职倒是可以由洛氏女担任。”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同意。 他不再说话。 一直走到大殿的尽头,望着外间亮堂堂的光,直直的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甲胄。 他的脸上映着大日的辉光。 眼中则有明流在涌动。 我李世民,真是得天之幸的君王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世民对于是否要洛氏女编修历史的答案。 李世民就这么站着,似乎过了许久,地上的太阳光影,偏转了几分,他终于缓缓转过了身,面向诸宰相,“读史使人明智。 朕很喜欢一句话,巍峨的高山终会崩塌,川流的大河终将枯竭,石头会腐烂,朕的大唐也会灭亡,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永存的呢? 朕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物! 或许只有文字,只有记载于文字间的智慧和道理,以及血泪的教训,会让后人谨记。 现在朕站在这个位置,这或许就是朕的使命吧,去编写那些真实而瑰美的历史。” 李世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诸宰相齐齐躬身道:“英明无过陛下!” 李世民向前几步道:“传朕旨意,着楚国夫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礼部尚书、苏州刺史洛玄镜,入弘文馆,编修汉末以来国史,魏征、褚遂良、长孙无忌、房玄龄、洛玄辰等为辅佐,再着洛玄镜可自行抽调人员编修,报予朕即可。” 入弘文馆编修国史,位列大唐士人之首,这是何等的荣耀! 洛玄夜躬身抱拳肃穆道:“臣待妹妹谢陛下信重。” 李世民点点头,他抬脚走出太极殿,刚才从殿中消失的太阳,再次照在他的身上,那股温暖的感觉,回来了。 皇宫中的建筑壮丽异常,李世民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 玄镜奉旨纂汉末以来信史,及书成,帝乃阅之,玄镜曰:“此书,借天道而立人道,言君道而实民道。” 太宗赞曰:“汉后第一良史,卿有太史之风”。 玄镜谓曰:“不过承祖之幸,得上之信,乃有功成而已。”——《唐书·诸洛女列传》 (本章完) ------------ 第二章:让圣王光耀万年!(4月初求月票) 时光匆匆如同流水,天下的局势同样如同流水。 自攻灭冬突厥以来,大唐无战事,君臣再次开始专注国内,关注民生百姓,国势再次昂扬向上。 初升的朝阳照在打开的宫殿门前,给朱红色的大门晕染上了一层宛如佛像金妆般的颜色。 这层金光波波点点的洒进太极殿中,殿中两侧侍立着宦官和宫娥,李世民正抱着一堆纸张在翻看,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给朕传召。” 李世民从纸堆中抬起头来,对着宦官吩咐着。 …… 编修国史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要挑错,神器青史不可能一直开着,那洛氏的气运点是扛不住的,只能挑关键的时候开。 洛玄镜奉命来到长安后,第一件事是给李世民上了一道奏章,详细的阐述了她之后的步骤以及大致目录。 条理清晰,内容详尽。 李世民很快就批阅掉,仅仅四个字,“依照卿言。” 自此洛玄镜身上挂上了弘文馆行走的职务,专职编修国史,她一跃成为大唐最被重视的权贵之一。 因为修史是一项荣耀而清贵显赫的职务,尤其是李世民看重弘文馆,很多有才华被看好的臣子都会到弘文馆挂职,而修史,就是积攒资历最重要的一件事。 换句话说,在这里,能看到许多一手资料,这有多大好处,毋庸置疑。 洛玄镜对修史极其重视,因为在她进入长安后,就被洛苏叫到了灵天阁,之后洛玄镜就给洛玄星写了信,让洛玄星把姐妹都送到长安来,帮助她一起编修史书。 在贞观六年的时候,洛玄镜完成了汉末列国的一部分史书本纪部分的草稿,呈递给了李世民。 因为李世民对汉末列国的皇帝,很是关注,待收到这份草稿后,李世民召集群臣,于太极殿商议。 洛玄镜呈递上来的史书,在这些或者宰相,或者博学多闻的文士手中传阅。 “用词简洁而精准。” “语言不失瑰丽,乃至于有韵律在其中。” “只不过,这有些言语,若不是从这里所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知晓啊。” 众人纷纷评价着,对洛玄镜所编撰的史书,从格式上,没人敢说什么,洛氏是专业做这个的,就算是褚遂良也不敢说什么。 唯一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安的就是关于内容,其中有不少几乎是推翻了旧有的史书和史料,比史书和史料更加详尽。 这些就是“通灵”而得来的东西吗? 殿中众人心中都打着鼓,但没人真的在这方面提出意见,因为这份“通灵”不正是陛下使洛氏女修史的原因吗? 不出众人所料,李世民见众人都阅罢,就带着感慨说道:“朕让楚国夫人将所编修的史书上,关于本纪的篇章先列出来,于是有了现在这份草稿。 朕修史的初衷,一是让明君昏君都彰显于世上,二是让后世君主得以警戒。 现在朕自己看罢,都颇有收获,这其中的不少错误,朕也曾经犯过。 以此观之,这部史册的编篆,果真是有利无害。” 对于李世民所言,诸宰相以及文人已经见怪不怪,这就是李世民,时时有一颗谦逊的心,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厉害,但很快就会再次回到谦逊状态。 “诸卿可知道,朕为什么要让楚国夫人,先修本纪吗?” 啊? 李世民的问题让众人一懵,虽说一国一国的修更正常一点,但先修本纪,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李世民见状,也不再卖关子,便直接说道:“曾经在昭城中,有一座诸子百家的圣殿,供奉着那个辉煌时代的圣贤。 无数珍贵的言语于是就在世间流传,滋润着汉人的精神世界。 想必诸卿都是知道的。” 李世民一提这个,殿中的气氛顿时肉眼可见的热烈起来,就连魏征就直接问道:“陛下,您是要重建诸子圣殿吗?” 诸子圣殿,即便这個时代的所有人都不曾见过,但仅仅从史料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够让人感受到那种恢宏和壮观。 天下的文人,无论是学儒,还是学道,亦或是学巫医乐师百工之人,所尊崇的圣人,都在诸子圣殿中。 魏征这一问,让众人都颇为振奋,但转而就暗淡下去,哪里能重建呢? 诸子圣殿中最珍贵的东西,除了那些文字,还有雕像,传说中,那些雕像,完整的记录了圣人们的真实模样。 现在就算是重建诸子圣殿,又从哪里去雕刻那些圣贤的音容笑容呢? “朕复原不了那座曾经的诸子圣殿。” 李世民说着,叹息道:“那或许是诸子圣殿的命运吧,昭城毁灭在那场千年难遇的天降大雨中。 草萧疏、水萦纡,断壁残垣中,已经不能见曾经的辉煌和明耀。 但诸子圣殿的精神永远流传。 朕在想,诸子的思想源泉从何而来,便是圣王。 那圣王的精神也要永远流传才是。 朕以眇眇之身,蒙素王上皇恩典,得诸夏万民之心,以有今日。 为了昭示子孙,警示子孙。 为了使天下万民,能向正道,能知正道,于是决定要立下一座帝王庙。 在帝王庙,供奉那些有大功大德的圣王。 朕要立起高高的石碑,用石头来建造这座庙宇,然后用黄金、美玉、白银、珍贵、玛瑙、水晶来装饰它。 这世间一切和美好所相关联的物件,朕都要列在其中,非壮丽无以重威,这圣王之威,便在其中了。” 李世民意气风发的说道,这件事同样是他想了许久的,从洛苏第一次和他提起,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现在是完成这件事的时候了。 他建立这座帝王庙,不仅仅是要祭祀古之圣王,日后他自己也要进去。 他有这个自信! “圣王居于主殿,其余帝王分列偏殿,圣王各列功绩,其余帝王往后而列,明正统之序即可。” 李世民话中的意思很简单,这帝王庙,要列举大多数能代表统序的帝王,也就是一脉相承,或者在中途分支,但是最后又合并在一处的帝王。 其中最重要的是圣王,这些圣王都要在之后单独设置殿堂。 其余没有入选圣王的君王,就在一起被列在其余的殿堂中。 那这就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了,“陛下,这圣王之殿,几何呢?”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说道:“黄帝殿、尧帝殿、舜帝殿、禹王殿、商汤殿、周康王殿、周召王殿、汉文帝殿、汉武帝殿、汉宣帝殿。 这十位圣王,为朕所选出的十位圣王,诸卿以为如何?” 李世民所选出来的这是个帝王,首先黄帝和尧舜禹汤肯定是要占据五个位置的,因为这五个是素王亲自写下的圣王。 李世民就算是再叛逆,他也不可能把素王亲自认可的圣王踢出去,而且这五个人,恰恰就是诸夏的统序,从上古的神话时代,一直到周朝。 这五个人缺少任何一个都是不完整的。 那之后的五个人,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在商朝之后,有周朝、有秦朝,有楚国项羽,有汉朝,有隋朝,成为圣王,肯定是天子,所以汉末列国以及南北朝,就不提了。 最终的结果是周朝两个,汉朝三个。 秦朝不提了。 项羽得到天下迅速,失去天下同样迅速,同样不提了。 隋朝,哪里有什么圣天子。 就算是文帝,以现在李世民的眼光看来,也觉得他不行,在殿中,还有一个特别看不上文帝的,那就是房玄龄,在隋文帝当天子的时候,他就说隋朝国祚不会长久。 最后的结果果然印证了他的话。 最后只剩下汉朝和周朝,周康王是素王辅佐的,周召王是洛文公辅佐的,史书上称之为康召盛世。 汉孝文皇帝的评价中就有一句,说他的治下胜过了周康王、周召王,这对于古代帝王来说,就是至高的评价。 取这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不满。 至于汉朝,汉文、汉武是没有争议的,唯一所遗漏的或许就是汉光武帝和汉宣帝。 在李世民看来,这两个人水平差不多, 但汉光武帝属于被后世子孙所拖累,李世民思索良久,还是将汉光武帝从摘出去。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十人名单。 对于这份名单,李世民的考虑很是周全,而且又很明确了十个圣王,所以诸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往里面添加和减少。 这真是李世民所要的结果。 最终只能看着这份名单,说一句,“圣明无过陛下!” 圣明无过陛下! ———— 时贞观六年,太宗观史曰:“朕观诸夏三千年统绪,天命兴衰,虽有波折,然不绝如线者,盖天倾时有圣王现,命终时有新朝立,朕欲立庙以祀诸圣王,于圣王下置诸帝,以明诸夏之统,以清史册之序。” 时人赞然,遂立庙以祀诸帝,建十殿,祭祀古之圣王,时人号曰:“帝庙所立,诸夏统序,十殿圣王,佑我唐皇!”——《唐书·太宗本纪》 (本章完) ------------ 第三章:洛苏布子大唐!(求4月份保底月票1/3) 灵天阁,曦亮的光透过轩榥,一束束光照在殿中,照的空气中点点灰尘,都粒粒分明。 洛苏盘膝而坐,一手持莲花状,一手平摊,作闭目冥想之态,无数由光编织成的金色丝线,宛如织就一件羽衣般,披在他的身上,明亮而神圣,有羽化飞升之氛。 李靖走进灵天阁时,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灵天阁中,凤凰石柱撑着殿顶苍穹,柱身上有青鸾、青鸟、金凤、玉凰,鎏金镶玉,一片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但当李靖看到洛苏时,便不再关注外在的这一切,他鼻间嗅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带着忐忑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雄壮如同熊一样的身躯,却灵巧的如同峨眉山上的猴子,不发出丝毫声音,悄声坐下,静静等待着洛苏冥想结束。 纵然他已经是大唐国公,官职已经是尚书右仆射,在武勋中,除了洛玄夜,就属他最高,但看到洛苏,他依旧如同高山仰止般。 洛苏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明亮而澄澈,有种初从混沌而开的懵懂,转瞬便化为灵光。 李靖正色行礼道:“李靖拜见国师,国师万福。” 洛苏上下打量着李靖,把李靖打量的心里直发毛,汗毛也立了起来,刚刚放松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洛苏才缓缓问道:“代国公认为我为什么将你唤到这灵天阁?” 李靖果断摇头道:“在下不明白,还请国师解惑。” 开玩笑,他要是能猜到,他还会这么忐忑吗? 洛苏不意外李靖的回答,又问道:“那你觉得自己和古之名将统帅相比如何?” 洛苏这种不讲有何事却连续问问题的态度,让李靖愈发的紧张起来,若是以前,别人问李靖这个问题,那他必须狂妄的说一句,“我认为古之名将也不过就是我这样。” 但现在李靖却谦虚的说道:“胜过我的不知凡几。” 他的内心对自己的能力依旧自信,但这几年,李世民为数不多的帝王心术,基本上一半用在了他的身上,朝堂上又没有人给他说话,他虽然还是很得重用,但过得却很是难受。 洛苏见状笑道:“你现在和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人到了你这个年纪,还能再次成长,也是一件幸运之事。” 李靖闻言只能苦笑,心中却放松不少,国师的话虽然带着调侃,但至少态度还是很和善的。 “今日将你唤进灵天阁,是因为你卓绝的统率能力。 你的军事能力,的确是胜过当今几乎所有人的,历史上任何一个名将,都不敢说一定胜过伱。 玄夜和你关系一般,我是知道的,他是个性情中人,不喜欢你很正常。 但你不用担心因为这件事,我就会对你有所偏见。 你是個很有用的人,有用的人不会被抛弃。” 有用的人不会被抛弃,李靖瞬间怔愣住,这句话说进了他的心里,几乎贯穿了他十五年的大唐为官生涯,前后两任天子,他从来没有成为过心腹,但最终还是身居高位,就是因为他有用。 但也是因为有用,他一直提心吊胆。 天子同样的态度,尉迟恭、洛玄夜这些人就敢和李世民笑谈,但是他就胆战心惊。 因为前者和天子有私人交情,有多年生死情谊,而他没有这些,甚至天子对他只有戒备。 原因很简单,一个外人,极其有能力,又不能保证忠诚,谁也不会放心,若不是有洛玄夜在,李世民一定要在自己死前带走李靖。 任何一个功臣,李世民都可以留给未来的李承乾,除了李靖。 李靖听着洛苏连篇的称赞,没有一点兴奋,反而只觉害怕,先前一句称赞,可以称之为洛苏欣赏自己,但现在连篇的称赞,如果他还察觉不出来不对劲,那他就是个真正的傻子。 而他李靖,打仗虽然不比韩信韩武穆强到哪里,但政治嗅觉还是高不少的。 李靖苦笑着打断了洛苏的话说道:“国师啊,还请不要再这样捧杀下臣了,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洛苏闻言缓缓收起脸上温和的表情,言语也变得如同有金石之音碰撞摩擦一般,“代国公认为自己未来在大唐会是什么结局,或者说,在贞观年间的未来,代国公认为自己在什么时候会被重用? 代国公想打仗吗?” 这一句话直接问住了李靖。 他是个无双的统帅,自然是要用战争来铸就自己的威名,譬如这一场歼灭冬突厥的战争,直接将他抬进了古之名将的行列,李靖当然是想要打仗的。 但李世民并不喜欢打仗,贞观年间的第一要务是文治民生,每次都是非打不可的时候,都是有人挑衅并且劝告无果,而且战争形势成熟的时候,天子才会发动战争。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发动战争,他也不一定能挂帅。 现在天子在培养新一代战将,是很明显的举动,老一代的战将,就连尉迟恭这些亲信,都已经不上战场了。 想到这里,李靖一时有些迷茫,是啊,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 “还请国师教我!” 李靖推金山倒玉柱般匍匐在地上,向着洛苏叩首,希望能从洛苏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洛苏嘴角微微扯动,温声道:“快些起来吧,你不用着急,我看你的寿相,是个长寿之人,还有很多年的时间。” 洛苏虽然没说什么,但李靖心中却大定,因为他听出来洛苏这是对他有安排。 这人啊,不怕被安排,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被利用的价值,正如刚才洛苏说的,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没有用的人,会被弃之如敝履。 李靖亦步亦趋的离开了灵天阁,而后洛玄夜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洛苏对面,脸上有一丝疑惑,不明白老祖宗让自己来到这里,看这么一场对话,是为了什么。 洛苏沉吟了一下,又仔仔细细的沿着洛玄夜的眉眼看去,微微蹙眉,一闪而过,“前些时日,皇后又诞下了一个女儿,天子对这个公主很是宠爱啊。” 的确是很宠爱。 才出生不到一岁,就破例封号公主,而且还是晋阳,那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能在政治地位上超越晋阳的,只有长安和洛阳。 但怎么突然说到公主上了? 刚才不是在聊李靖的事情吗? 洛苏轻声道:“这世上的事,都是因为人而起,人做事则由心,心发于情,所以每一个皇后的子女,都值得我们重视。 你说晋阳公主和你的次子君卓,相不相配?” 洛玄夜闻言面色不变,略一沉吟,“其实前几日陛下和我说过这件事,说当时在君卓的周岁宴,如果生一个女孩就嫁给君卓。 后来果然生了一个公主,这是晋阳和君卓有缘分,要再与我结亲,我说待晋阳周岁后,再商量,但看陛下的意思,这门亲事大概是非结不可了。 他治国上相信事在人为,但在其他方面,相信天意和缘分,那一日君卓将书籍和宝刀递给他,而且无师自通的说出那句话,这让陛下相信,君卓是上天赐给大唐,赐给他的。” 洛苏回望了洛玄夜一眼,突然问道:“如果让李靖做太子少保,你觉得怎么样?” 让李靖做太子少保? 那自然是合适的,朝廷里面没有其他人比李靖更有资格,但,“老祖宗,您这么看好太子?” 李承乾的太子少师前些时日去世后,太子东宫的三太三少,现在只有洛玄夜,这明显是不合适的,但天子似乎没有短时间内重新选择的意思 洛玄夜是太子太保和太子太师,这是因为李世民希望自己教导太子,但他知道老祖宗不会因为他做太子太师就对李承乾刮目相看。 现在老祖宗主动说让李靖给洛玄夜做太子少保,增强太子东宫的力量,除了看好李承乾之外,洛玄夜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谁知洛苏却悠悠说了一句,“太子的东宫里面,都是一群边缘人,再添一个边缘人进去,也没什么。” 这句话瞬间让洛玄夜脸色大变,边缘人! 当初为了和解,李世民把许多当初李建成东宫的人塞进了李承乾的东宫,以示重用。 之前也没觉得如何,现在被洛苏这么一说,一瞬间就觉得很不对劲。 洛苏又想到了魏征,如果说贞观之世,谁是最受李世民重用的宰相,那一定是魏征,万一魏征再被放进东宫。 洛玄夜脸色又是一变,倘若让外面那些对洛玄夜有所了解的人,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周郡王,竟然脸色一变再变,必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老祖宗,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请告诉我吧。” 洛苏缓缓睁开眼,望向洛玄夜,盯着他的脸,再次细细看起来,良久说道:“我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关于这件事,未来如何,我还没有想好,再看看吧。” 说罢,洛苏又做冥想状,殿中一时寂静。 ———— 其时大族,洛周王公,恩泽之重,莫有及者,后有四女,二妻王子,岁时祭享,礼乐雍容,其势若森,威权赫赫,定著诸房,周王第一。——《氏族志》 (本章完) ------------ 第四章:太子多病(4月初求保底月票2/3) 贞观七年初春,万物初发,一片勃勃生机之象,太子东宫却是愁云惨淡,宫娥脚步匆匆,有些急躁,洛玄夜从外间走进,一身端正官服,龙行虎步,沉如山岳,殿中疾行的宫娥纷纷下拜,“郡王万安。” 洛玄夜一刻不停留走进内殿,便见太子李承乾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眉心闪过一丝担忧。 概因这不是李承乾第一次生病了。 贞观五年的时候,李承乾就生了一场大病,李世民甚至亲自为李承乾向素王祈祷,希望能够保佑李承乾健康。 贞观六年的时候,李世民出巡岐州,让李承乾监国,结果李承乾又生了病。 仅仅过去不足半年,李承乾现在又生了病,偶然生病或许不算什么,但李承乾这种情况,已经颇为不正常,万一给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如何能让洛玄夜不担忧呢? “姑父。” 见到洛玄夜走进,李承乾挣扎着要起身,他敏锐好学,仁厚知礼,当初他的老师李纲有足疾不便行走,他亲自去接进东宫,对于洛玄夜这位姑父以及老师,更是敬爱。 洛玄夜快走两步,将李承乾按住,一向冰冷的声音中有一丝温情,“太子有疾,不必多礼。” 他说罢,殿中突兀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快速走进内殿,显出一个人影来,十六七岁的大唐贵族少年郎,身形初显魁梧之姿,面容饱满,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眸明亮,头戴镶玉束发黑帻,乌黑秀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其下。身着一袭精致的天青色暗纹襕袍,领口与袖口滚边绣以金线,腰间系一条斑斓的蹀躞带,佩挂玉饰。 正是洛君成。 姑苏郡王洛景成生辰,洛君成代替洛玄夜前往姑苏去拜见,没想到一回到长安,就听闻太子生病,这才急忙赶回东宫。 “父亲。” 或许是没想到洛玄夜也在这里,洛君成还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行礼后就连忙快步来到李承乾病榻边,握着李承乾的手问道:“太子,身体怎么样?” 李承乾隐隐觉得腿有些疼,就像是血肉在胀,过去每一次都如此,但他不记得自己有碰到过腿。 于是摇摇头道:“还是和往常一样,胸口疼,腿疼,并没有其他事。” 出身洛氏的洛君成和洛玄夜都知道,这种疼肯定不对劲,一般的腿疼,哪里会影响行走。 但有些病是真的很难治愈,就算是有医圣之心的洛氏也这样。 望着李承乾的模样,洛玄夜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太子,陛下说,你以后可以不用读那么多书,也不用习武,只要好好保养身体就可以。” 李承乾闻言一惊,正要说话,便见洛玄夜微微摇头,轻声对他说道:“太子,陛下说的有道理,身体才是第一位的,你还记得汉绍帝的故事吗?” 汉绍帝。 汉书上说他很有才能,所以从宗室中被简拔,继承汉天子之位,但是因为太过于好学,心血枯竭,导致暴毙。 现在洛玄夜用他来警示李承乾,就是在告诫他,不要因小而失大,身体才是未来一切的本钱。 见到李承乾神色变化,洛玄夜又道:“君王不是大儒,不需要知道那些字字句句的道理。 陛下也不太懂那些圣贤之道,但不影响陛下成为明君。 太子如果要以圣贤作为榜样,不如以陛下作为榜样,其余圣王,没有超过陛下的,不必舍近而求远。 陛下为了太子,下令修建寺庙和道观,给太子祈福,太子应当知道,陛下乃是天启之人,一向是崇信皇天,而不信这些的。 拳拳爱子之心,太子要体谅身体,不要让陛下担忧了。” 听到父亲为了自己又去修建寺庙和道观,李承乾瞬间哭泣出声,他那个水里来,火里去的父亲,现在竟然开始耗费人力修建寺庙道观,让他只觉羞愧。 他哽咽着说道:“姑父,承乾明白,还请回禀父皇,我会好好修养身体。” 洛玄夜见状温声道:“太子仁孝,陛下爱之,这是大唐之福,臣还有些皇命在身,便先行告退,太子病好了,再来拜见。” 李承乾苍白着脸笑道:“怎能劳动姑父,承乾病好了,会到公主府上,去拜见姑姑和姑父,表弟,你去代我送一下姑父。” 李承乾和洛玄夜间的关系,不是简简单单的太子和东宫僚属,二者间的地位,李承乾虽然是储君,但洛玄夜在上,李承乾居下。 李承乾太子之位最大的支柱就是洛玄夜! 从李世民将洛玄夜调进东宫担任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后,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几乎就是不可撼动的。 就连洛玄夜自己都这么认为。 他想不到有谁能在自己手下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夺走。 直到那一日洛苏将他叫进灵天阁中,说了那些话,让他终于升起了不安。 他问老祖宗话中未尽之意,但老祖宗不曾说。 他实际上是想要问,“老祖宗,有我在,洛氏不会和我作对,那谁能撼动我呢? 既然无人能撼动我,那老祖宗,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会让您有别的想法呢?” 洛玄夜是洛氏中,跟随洛苏时间最长的人,他对洛苏的了解是最深的,洛苏偶尔会独抗大势,但大多数时间,他都顺势而为。 李世民成为大唐皇帝,在洛苏看来就是顺势。 现在李承乾继任,同样是顺势。 既然是顺势,那洛苏就不会有别的想法,所以洛玄夜才感觉到奇怪。 洛君成陪着洛玄夜走到外间,有些踌躇,洛玄夜见状问道:“有什么话直说。” 洛君成低声问道:“父亲,刚才太子说腿疼,您说太子的腿,会不会更加严重?” 洛玄夜神情一凛,从贞观五年到贞观七年,李承乾频繁生病,对身体和精神的摧残就不提了。 最重要的是,李承乾的脚受到了一点影响,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影响,不仔细注意,大概都看不太出来。 但没人说,这病灶不会加重,病这种东西,不能治愈,只会越拖越大。 如果太子以后足疾严重到影响行走,那该怎么办? 洛玄夜望了洛君成一眼,良久才说道:“你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 洛君成仰着头和自己父亲对视,缓缓说道:“儿子觉得,君王所求的是一个此心光明,至于外表,不过是装饰而已,不足作为评判。 这是儿子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父亲的意思呢?” 这是洛君成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和洛玄夜说这种话。 他的话很清楚明白,就算是李承乾以后真的有了足疾,但我依旧支持他。 父亲你呢? 洛玄夜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长子看,然后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句话,“我会遵从陛下的意志,我会做個好臣子,让太子好好做太子。” 说罢离开,洛君成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怔怔不语,良久缓缓展露出一丝笑容。 “让太子好好做太子。” 洛君成不断念叨着这一句,他并不意外他的父亲会永远站在陛下那一边,这就是洛氏子,无数代洛氏子都是这样的。 洛氏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但那是对周厉王那种人用的,实际上洛氏的容忍程度高的离谱。 实际上从洛氏很少出现诤臣就能看出来。 很多其他大臣都觉得难以容忍的事,洛氏没觉得怎么样,洛氏最常说的话就是,“当皇帝的修两间宫殿,纳几个美人,宠信几个人,这算什么,用圣人的标准只会把皇帝往暴君那边逼。” 在李承乾和李世民之间,洛玄夜是一定会站在李世民这边的,而且就算是李世民犯了错,洛玄夜只会劝谏李世民,但不可能会帮助李承乾。 但洛玄夜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只要李承乾谨守太子的本分,洛玄夜就绝不会让他的太子之位落在别人头上,这叫做“臣子的本分”。 太子好好的做太子,做一个孝顺的太子,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他洛玄夜去抗。 听懂了洛玄夜暗语的洛君成,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在过去的不少年中,洛君成总是会思考,父亲真的如同传闻中那样,对太子庇护吗? 外人不明白,认为洛玄夜是太子太师,那自然是太子的人,庇护太子不是正常的吗? 但洛君成却明白,父亲从来不是太子的人,而是陛下的人,只要陛下希望,父亲随时可以当另外一个太子的太子太师。 这是洛君成第一次明确的听到父亲的意志。 那就是会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阳光洒落,一片亮堂堂,恰如洛君成此刻的心。 他转身再次走进内殿,充斥着阳光的朝气,“太子,此刻我在苏州,听说江南世家都在推自己家女儿,想做太子妃。 看来你要成婚喽。” 李承乾望着洛君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真挚的笑意。 —— 周郡王以东宫故隐太子辈众,颇嫌之,乃奏曰:“旧辈聚啸,失却中正,陛下宜量。” 上颇重王言,乃搜访群贤,辅弼东宫,又谓诸贤曰:“朕有魏征,故明得失,诸卿辅弼太子,当谏诤其过,以兴社稷。”——《唐书·太宗本纪》 (本章完) ------------ 第五章:功臣若何?(第三更!) 曦光洒落,寂静一夜的长安城,再次焕发出蓬勃的味道。 洛玄夜收拾妥当,往皇城而去。 哪知刚刚到宫门前,就见到李世民身边的宦官正张望着,一见到洛玄夜,当即一溜烟跑过来,谄媚笑道:“见过周郡王,陛下让臣在这里等着周郡王呐,说周郡王到了,速速进宫入后殿面君。” 一听这话,洛玄夜就知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天子不会这么急着找自己,他匆匆跟在宦官身后往殿中而去。 待走进殿中后,立刻就见到李世民正在殿中气愤的踱步,洛玄夜很少见他这幅样子。 “陛下。” 见到洛玄夜来了,李世民立刻说道:“青阳,侯君集诬告李靖谋反。” 短短九个字,但其中的信息量之大,让洛玄夜都瞬间卡壳了。 侯君集,李世民的心腹武将之一,玄武门之变的铁杆支持者,十二卫大将军之一,可以说是贞观朝,绝对的核心武将之一。 李靖,现在大唐武臣军方第二人,李世民针对外藩的究极打手,关键的战役都让李靖出手,虽然不是李世民的心腹,但受到重用是毋庸置疑的。 谋反是死罪。 诬告要反坐,诬告谋反是死罪。 所以这九个字,才直接让洛玄夜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如今的贞观朝。 从上次进攻冬突厥其实就能看出来,除非类似于培养洛玄凌这种情况,否则李世民基本上不让秦王府和天策府的旧将出手。 最多也就是一两个人。 原因有两个,其一,这些秦王府和天策府的旧人,都是李世民的绝对心腹,被他安排在各個上州,去担任都督,替他镇压大唐。 这样即便是遭遇兵败,他的心腹不会出问题,而李靖这些人,死了虽然也比较痛心,但相对尉迟敬德这些人,也就还好。 其二,李世民想要和自己的功臣们共富贵,而打仗这种事,不说失败以及危险,对身体的损耗也极大。 所以从本心来说,李世民不想让功臣们上战场。 比如洛玄夜,其实还能升官,生前封三公,李世民认为也不是什么问题,但上战场太危险了。 当初洛玄夜至少有三次,差点死在战场上,说什么李世民也不会让洛玄夜再去拼命。 洛玄夜一听李世民的话,就知道他不想杀侯君集,这也和诬告的是李靖有关系,如果侯君集敢诬告洛玄夜,李世民可能会直接砍了他。 李世民在殿中大肆骂着:“青阳,你说侯君集,他怎么就敢犯法呢? 不把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堂堂国朝大臣,是他能构陷的? 他把朕当成了什么? 气死朕了。 他要是敢在朕面前出现,朕现在就砍了他。 唉,青阳,你说是不是朕太骄纵他们了,朕想着他们当年都不容易。 但是现在,朕也听说了一些事情,朕的功臣都有些狂妄了。 唉。 如果朕的臣子,都像是青阳你该多好,朕就能放心了。” 李世民为什么这么喜欢洛玄夜,不仅仅是因为双方当年的亲密关系,还是因为洛玄夜是功臣里面的一股清流。 洛玄夜对权力没什么要求,李世民给就拿着,不给也不要,每天正常上朝、听政、做事,从来不惹事,性格也不张狂,虽然拒人千里之外,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颇有一种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悠闲。 李世民就喜欢这种性格,很省心。 但可惜啊,洛玄夜这种性格太少见了。 李世民虽然骂的狠,但他这么气,却没有下令把侯君集砍了,这其实就是不想杀。 洛玄夜其实觉得把侯君集砍了也没什么问题,诬陷朝中大员,这不是一件小事,但既然李世民不想杀,他也不会非要去杀侯君集,毕竟两个人虽然不熟,但也没仇。 “青阳,你说朕该怎么办?” 洛玄夜微微叹口气道:“陛下,身为天子,天下的法都由您来颁布,那您自然是在唐律之上的,如果您想要赦免侯君集,自然是可以赦免他的。” 李世民当然知道自己可以赦免他,但,“如果朕现在徇私情,赦免了侯君集,那日后大唐律法还怎么去约束其他人呢? 这是朕所担忧的。” 洛玄夜轻声道:“如果陛下有这样的顾虑的话,那就去请示素王吧,看看素王会不会赦免侯君集。” 李世民立刻摇头说道:“这怎么能够惊扰素王呢?” 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望着洛玄夜,直到了洛玄夜想要说什么,他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 …… 太极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颇让众人好奇的是,一向来的早的周郡王洛玄夜竟然没到,官员们正三三两两的笑谈着。 本来是一片和谐的场景,但等到尉迟恭这些武将大摇大摆的走进后,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在任何时候,功臣争功,都很常见。 虽然说恩威出于上,但这世上依旧有一个词,叫做人心轻重。 谁该坐在什么位置上,人心中都有一把秤。 该往高坐的人,坐的低了,就会有怨恨;该往低坐的人,坐的高了,就会出事。 这就叫做权力由下而上的本质。 君王将臣工位置摆不正的事情做的多了,就会失去人心和威望。 所以优秀的君王总是按资排辈,依照功勋和能力来使用臣子。 李世民就是这样优秀的君王。 所以贞观朝的臣子,习惯了按照功劳来坐位子,那谁的功劳最大? 那当然是开国元勋! 尉迟恭眼见自己的位置在后面,而自己的前面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既然不认识,那肯定功勋就不如自己。 顿时怒气上涌,什么狗东西也该坐在我的前面? 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尉迟恭这暴脾气,直接上前一拍桌子,大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啊? 那人直接懵了一瞬,他自然认出了尉迟恭,整理了一下仪容道:“我坐在这里是被礼官安排的。” 尉迟恭又吼一声,“什么礼官,你赶紧给我滚蛋,这不是你能坐的。” 要是往常这人估计就让了,但尉迟恭这态度,他顿时就强盯着硬气道:“那吴国公,恐怕是要礼官去说了。” 尉迟恭闻言更是生气,直接一把将那人领子一提,然后往旁边一扔,昂首挺胸道:“我是辅佐陛下打天下,立下大功的人,所以才能够坐在这里,你这种人,没这个资格。” 被这样羞辱,那人直接就要扑上来,“吴国公,伱欺人太甚。” 见到他还敢反抗,尉迟恭上前就准备给他两脚,李道宗过来一见在殿中打了起来,连忙过来拉架,谁知道被尉迟恭直接打中了眼角。 这下周围围观的群臣,诸如房玄龄等人也纷纷围上来劝说尉迟恭。 “吴国公,算了算了。” “敬德,一会儿陛下要来了,快坐回去吧。” “大家同殿为臣,别搞得太难看。” 尤其是房玄龄他们,心里其实都有点慌。 就在刚才,他们都听说了,侯君集犯了事,诬告代国公李靖,现在在大牢里面关押着,今天这个朝会,可能就会讨论这件事。 在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搞事,真是怕活的长了。 尉迟恭虽然在气头上,但周围都是他的老朋友,打了李道宗就算了,他不可能砰砰两拳把房玄龄他们都打死,那他就是真的找死了。 殿中发生这些的时候,李世民和洛玄夜正联袂走到门口,然后便听到了尉迟恭在殿中大放厥词。 李世民本就一直在思索侯君集之事,听到尉迟恭的话之后,顿时立在门口,脸上面无表情,气压很是低沉,洛玄夜微微眯起眼。 他和侯君集的关系一般,但和尉迟恭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当初在战场上,尉迟恭是他亲手擒下来的,后来冲阵马槊无敌的尉迟恭算是半救过他的命。 从本心上来讲,洛玄夜是不希望尉迟恭出事的。 “陛下,该进殿了。” 洛玄夜说道,他可不想尉迟恭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李世民。 “陛下到!” 伴随着宦官拖着长长的声音,喧闹的大殿在一瞬间寂静下来,而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群臣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颇有一种上课铃声响,而后正在班级中打闹的学生回到自己座位的场景。 就连刚才还颇为张狂的尉迟恭,也立刻缩着身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李道宗心里骂骂咧咧着,捂着还流着血的眼睛,强忍着疼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这才发现周郡王竟然是和天子一起来的,二人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不妙啊。 天子心情不好,殿中气氛凝滞。 ———— 如何处理与开国功臣间的关系,对历代君王来说都是一件难题,大多数时候,只能用骄兵悍将来形容这些人,无视律法、铤而走险、动辄杀人,这些在乱世时的优点,在盛世中,变成了一道道催命符,李世民在对待功臣上,正如他的年号“贞观”一般,所行王道,故有兴盛。——《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忆往昔汉诸侯靖难(800月票目标达成加更) 一个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杀出来的皇帝是什么样子? 就是李世民这样。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殿上,于是众人都胆战心惊。 就算是尉迟敬德这样的战将,也战战兢兢地如同鹌鹑一样。 在大唐,李世民的权力几乎是无限的,任何人,什么山东士族,什么关陇旧贵,他想杀就杀。 不杀,是因为念旧情,不杀,是因为他有底线,不愿意让百姓承担皇帝和士族斗法的余波而已。 但这绝不意味着,有谁能凌驾在李世民的头上。 他是讲道理,却不是软弱可欺! 李世民环视一周屏气凝神的群臣,而后看向江夏王李道宗道:“抬江夏王去治伤,江夏王为我大唐立下赫赫功勋,还是朕的宗亲,若是在这殿上眼瞎了,史书上定然要记朕一笔苛责宗亲了。” 李世民说罢后,立刻猛然大喝一声,“尉迟敬德!” 尉迟恭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席中小跑出来,径直跪在殿中,哆嗦道:“陛下,臣有罪!” 李世民盯着尉迟恭看了几眼,最为熟悉李世民的洛玄夜,能感觉到李世民眼中有深深地无奈,但是却没有一丁点杀意。 是啊。 那可是尉迟恭啊,李世民怎么可能会杀尉迟恭呢? 李世民缓缓坐下,闭上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房玄龄想要起身,被洛玄夜一个眼神止住,而后洛玄夜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尉迟恭身边,直接将尉迟恭的冠冕摘下,又把他的上衣扒了下来。 尉迟恭感激的望着洛玄夜,他宽阔的胸膛上,一道深邃如沟壑的刀疤横贯右肩,似熔铸的铁水凝固而成,左肋下方,一簇箭痕错落分布,每一道疤痕都是一场生死,身上有多少疤痕,数也数不清。 李世民缓缓张开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尉迟恭,他当初和尉迟恭在战场上拼杀,他不需要看也知道尉迟恭有多少伤,这些伤是给别人看的。 但望着这些伤,李世民似乎回到了那个峥嵘岁月中,那個打天下的时代。 他终于开口感慨万千地说道:“朕很喜欢读汉朝的历史,读到汉高帝的时候,很是激动。 ‘纵然黄河细的像衣带一样,纵然泰山被磨平,你们的封国永远平静,爱及你们的苗裔。’ 这是汉高帝的誓言,又有惠帝、文帝、武帝的爱护,于是大汉有了靖难诸侯,矢志报国。 后来的君王呢? 猜忌,怀疑,诛戮功臣,再也没有靖难诸侯这样的存在了,朕以为是这些君王不懂得效仿历史,还颇为自得。 但现在看来,不是如此啊。 靖难诸侯能得到百多年的富贵,是因为诸侯们懂得什么叫做不骄纵,不狂妄,知道忠谨的做事,而不是恃功自傲。 青阳,当初太史公是在昭城写下的《史记》,你将《汉兴以来功侯年表》最后一段给诸臣讲一下吧。” “是,陛下。” 洛玄夜闻言清了清喉咙,朗声清越道:“昔元从诸勋受爵,高帝誓曰:‘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 及至靖难,孝宣曰:‘周之侯伯,历三代千有余年,尚见于史,朕誓:‘使山无棱,江水为竭,国朝同休,罔替世袭。’’ 上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而百有余年,或枝叶稍陵夷衰微,或枝叶繁茂亭亭如盖,皆己之功过也。” 洛玄夜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寂静的太极殿,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但却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李世民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写的多好啊,上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这和朕多像呢? 朕想要和你们共富贵,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去屠戮功臣,朕要遵守自己的诺言,给你们富贵,让你们所有用血泪和血汗所得到的东西,传给你们的子孙。 你们看看周郡王,他什么时候和伱们一样过,朕为什么信重周郡王,因为他稳重,因为他从来不会让朕有丝毫的难做,朕只想把一切都给他,朕也想把一切都给你们,但你们只会把这些东西砸的稀烂。 是枝叶稍陵夷衰微,还是枝叶繁茂亭亭如盖,都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尉迟敬德,你自己摸一摸你身上的那些伤疤,每一道都是富贵和荣耀,你要是再猖狂下去,什么都保不住你!” 尉迟敬德讷讷跪在地上,浑身冷汗,他不是真的害怕李世民杀他。 在战场出生入死,他知道李世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杀他,他是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好像真的有些猖狂了。 比如把江夏王李道宗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和洛玄夜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于是缓缓道:“朕今日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朕发现不仅仅是一个吴国公尉迟敬德,侯君集也是如此,陪着朕出生入死的两员大将啊,竟然都狂悖到了这样的地步。 侯君集,因为和代国公的私怨,就诬告代国公谋反,没有证据,就要反坐,应当斩首。 在武德元年的时候,太上皇废除了隋炀帝的《大业律》,在贞观二年的时候,我们君臣之间,商议了许久,要宽仁减刑,于是开始修订《贞观律》。 过去大多数的君王,都理所当然的凌驾于律法之上,这似乎并不是一件非常大不了的事情,诸多的圣贤都论证了君王在法之上的必要和正确。 传说中,当初的法家,把律法当作君王手中的缰绳,来驾驭百姓。 但朕的想法不同,这大唐的法律,不是朕制定的,而是由大唐的百姓中生出来的。 朕现在赦免了侯君集,因为他的功劳,或许是情有可原的,天下的百姓,大概也能理解朕。 但有功劳的人何其之多呢? 跟着朕出生入死的人,又何其之多呢? 朕今天赦免了侯君集,日后又要赦免多少人呢? 有朝一日,律法失信于民,那岂不是于天下有大害,这大害,是由朕一人而起啊。” 李世民一步步走到尉迟恭身边,“你们看吴国公这一身的伤疤,朕总是会想到,当初我们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他冲在朕的身前,这一箭,本是冲着朕来的,是吴国公给朕抗的,这一道,朕记得是洛阳城外。 吴国公扰乱朝纲,狂妄自大,甚至殴打宗王,但朕又怎么忍心去惩罚他呢? 他是朕的心腹,就像是骨肉一样,朕舍不得责罚他,只想让他能富贵一生,临了的时候,觉得这一辈子,没有跟错人,下辈子还要跟随朕。” 李世民言语中已经带上了泣声,尉迟敬德更是伏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陛下啊。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李世民闻言眼泪径直落下,殿中的光影在动,照在他的衣摆上,如同波光中的水。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诸卿啊。 朕知道,侯君集不能不罚,但朕实在是舍不得让他死,书上是,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今日就让朕,来代侯君集受过吧。” 群臣闻言顿时惊慌,现在实质上的第一宰相房玄龄更是失声道:“陛下,您是天子,是至高无上,在律法之上的,这世上没有制裁天子的刑罚啊。” 房玄龄之言,正是所有人心中所想。 李世民抬头望着穹顶,仿佛见到了湛湛皇天。 “朕是天子。 皇天之子。 天子不能受到人间的刑罚,朕将在天坛之上,跪求素王上皇天。 每日只饮水,吃一顿素菜,不食肉,以示好生之德,愿皇天垂怜,让朕能为侯君集,减罪一等,免死流放。” 仁至义尽! 这是所有人心中所生出的唯一想法,洛玄夜更是直接出声道:“陛下,祈求素王上皇天,要诚心尽意,否则皇天降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世民斩钉截铁的说道:“朕之诚心,皇天可鉴!” 长孙无忌痛呈道:“陛下,万万不可,区区侯君集,怎么能让陛下圣体受劳?大不了就直接赦免他好了。” 魏征望着眼前这一幕,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果当初就投奔李世民,那就好了,就不必蹉跎这么多年。 李世民摆了摆手。 殿中群臣不再多言。 尉迟敬德在地上跪伏呜咽着。 “你们,好自为之吧,以后会如何,朕也不知道。” 李世民缓缓离开殿中。 伴随着宦官一声高亢尖锐的“退朝”,殿中却没有几个人动,良久。 ———— 太宗之得人,以其诚也,良言苦劝,谆谆其诲,一片丹心,若父教子,欲固功臣根本,欲盛功臣枝叶,欲效汉业诸勋,是故诸勋敛狂谨言,少戾慎行是也。——《唐书·开国以来诸王公功勋年表》 ———— 李世民对法的认知是迥异于其他帝王的,他将法的源流归结于百姓,即百姓需要什么法律来规范秩序,而不是将法律完全用于统治,我们当然不能否认李世民同样使用法律统治天下,但他那种愿意为法而让渡君王权力的精神,依旧是值得我们赞扬和肯定的。——《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七章:王朝战争! “一个王朝在走向鼎盛的过程中,总要经历三个阶段的战争,第一阶段,即立国之战,宣扬声威,使四方不敢肆意侵犯,第二阶段,即开拓巩固之战,使所有人都明白,帝国的胜利不是偶然,第三阶段,即不可思议的煊赫之战,天日之下,无可匹敌者,统治范围乃至于超出帝国极壁。” 这段话摘取自大唐国师洛苏的王朝战争宣言。 大唐天子李世民是这段话的第一个听众,而房玄龄、魏征、洛玄辰等诸宰相、李孝恭、李道宗、李道玄等诸王公贵族、李靖、洛玄凌等诸战将,则是第二批听众,太极殿中,气势沉渊。 天子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所为何事,已经不言而喻了,再结合之前的形势,群臣心中大致都有一个谱。 果不其然,伴随着年岁渐长而愈发沉稳的李世民,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缓慢而坚决有力的说道:“朕以诸夏天子之身,下行天可汗事,到如今有四五年了,这些年,边境平稳,我大唐无战事。 国势蒸蒸日上,国中粮价一改前些年之居高不下,这是诸位臣工的功劳,是文治、是武功所致。 维持这样的国势,朕以及诸卿,都有不可推卸的义务,而现在,有贼人想要再起边衅。 西燕小国。 竟然敢挑衅我上国之威,侵犯我大唐河西之地,进犯我大唐凉州,欲截断了我大唐和西域的通道。 真是狂悖至极,狂妄至极,朕若不讨伐西燕,我煌煌大唐,岂不是颜面扫地? 朕这天可汗之位,还怎么能够做的安稳? 诸卿以为如何?” 只要是打仗,就一定有人反对,但洛玄夜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站起身来说道:“陛下,皇帝是大唐之主,天可汗和万王之王便是大唐之外的主人。 西燕,本源流辽东慕容氏,汉室苗裔,诸夏之属,乃是北朝燕国慕容之后,避居西垂高原,陛下行天子道,西燕不臣服,这是罪一。 西燕自称与吐蕃诸部交融,其间藩部交杂,称燕不以汉为号,但陛下上尊号天可汗,西燕亦当遵从天可汗之令,西燕又不臣服,这是罪二。 现在西燕挑衅,又有两大罪,必当发大兵移之,天下汹汹,诸国都在看着我大唐,天可汗是不可战胜的,天子是不能被容忍侮辱的。 讨平西燕,让所有的盟国都看到不听从命令的结果。” 洛玄夜情绪这么激烈的战争宣言,让魏征刚要出口的话,立刻收了回来,这老小子鬼的很。 根据他的经验,如果需要商量的话,周郡王洛玄夜都不会出声的,一旦周郡王说话,那就说明这件事,李世民的态度是不可回绝的。 李靖等人同样是眼观鼻,耳观心,进攻西燕,刻不容缓,李世民问过这些军事主官的态度。 当初大唐对占据大漠南北强悍的冬突厥,都直接亮剑,对区区西燕,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周郡王说得好啊,朕一向不喜欢穷兵黩武,所以我大唐不主动挑起战争,但任何对于我大唐的挑衅,都将迎来朕最严酷的打击,这不是为了朕的功业,而是为了捍卫大唐得之不易的成果! 上次击破西燕后,这西燕还敢进犯。 朕自忖,西燕无非就是依仗身处高原,又有千里冰川,草木不生,以为我大唐不会千里迢迢前往,若是吐蕃诸部,朕或许还真的算了,但西燕,它还没远到朕不能征讨的程度。 代国公,朕打算使你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辖制五路行军总管,进攻西燕,你有什么想法和需要,就在这里说!” 李靖瞬间振奋,很多人不敢承担起重任,但李靖不一样,战争让他焕发生机,就像是回到了年轻时那样。 李靖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的位置,他现在是代国公,上柱国,尚书右仆射,在大唐的国公之间,虽然没有没有几等国公的设置,但实际上是有的,春秋大国就是最尊贵的国公,或者战国时期的大国,代国公就属于二等国公的最上流。 此番进攻西燕,如果得胜的话,班师后他极其有可能会被赐予改封一個邦周大国的国公号,进位尚书左仆射,那以后他就不可能再挂帅出征了。 毕竟他不是洛玄夜,李世民不可能给他更高的政治地位,甚至到了尚书左仆射和一等公的位置后,他就要谨言慎行,甚至闭门谢客了。 面对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指挥大军征战的机会,李靖只想赢,他略一思索后,便当即说道:“陛下,臣的确是有所求。 若西燕国敢正面迎我大唐锋芒,臣必击而破之,斩西燕王之首于青海,传首诸边,再传长安。 臣唯一所担忧的,不过是西燕国逃入冰川雪原,所以臣需要精锐,人数可以不多,但一定要能骑马,能耐苦战。” 李靖这话,已经有些金石之音,同样身为顶尖统帅的李世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李靖的决心,而这种决心,让他放心,“好,朕给你发精锐府兵精骑五千,再给你发两万诸国轻骑。 既然你要精兵,那朕给你选行军总管也都挑选精锐猛将。” 这五人分别是右青龙卫大将军李绩、左苍龙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右千牛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右朱雀卫大将军薛万彻,江州都督江夏王李道宗。 这五个人的人选,没人能挑出不是来,都是大唐战功赫赫的人。 李绩,算是一个传奇。 他叫徐世勣的时候,是二流将军,改名叫李世勣后,就变成了当世一流,最后改名李绩,一跃而起成为仅次于李靖的超一流武将,可谓一代版本一次进化。 薛万彻从李建成麾下投效李世民后,作战勇猛,是李世民用人识人的典型代表,在攻灭冬突厥的时候有大功,现在依旧用他。 李道宗就不必说了,李孝恭之下,宗室里面能和他争锋的人不多。 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那是李世民的心腹肱骨之臣。 右千牛卫大将军,这是什么官职,只需要知道左千牛卫大将军是雍国公洛玄凌就明白了。 十六卫大将军中,有十二卫是掌管府兵的折冲府之首,左右千牛卫和左右羽林卫,则是保护皇帝的安全,护持李世民的左右。 现在太极殿中,只有洛玄夜以及契苾何力带着刀,这就是禁军大将军的地位。 而且让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出征,也是因为此次要征调大量的番邦轻骑。 这不是大唐第一次征调番邦骑兵,但一次性抽调两万精锐轻骑,依旧是第一次,这不仅仅是一次对西燕的战争,还是一次天可汗对番邦军队领导权的检测。 五个被点名的将领肃容走到殿中,皆雄壮威武,齐声喝道:“臣等谨遵陛下之令,大唐万年。” …… 李世民发往国中的诏令一下,瞬间出现了一个奇景,那就是不当值的府兵,主动要求参加远征。 府兵,本质上都是禁军,只不过不是羽林卫和千牛卫这种常驻的禁军,府兵的职责叫做“上番”,所谓上番就是轮流到长安值守,拱卫天子,长安折冲府多,也是因为离得近,好征调,顺便还能达成一直以来的“举关中之兵以临四方”的政治目的。 所以府兵出征,是看运气的,通常轮值的府兵必然要出征,但没有被轮值到的府兵,则根据兵部以及折冲府的调兵命令,然后由地方官府发到地方,抽调这些记录在案的府兵。 但大唐府兵,一听到当今圣天子李世民要远征西燕,瞬间义愤填膺,踊跃报名,要主动参加战争,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兵部尚书反馈到皇宫中时,他正在灵天阁中和洛苏对弈。 李世民听到汇报先是一愣,而后对洛苏朗声大笑道:“国师,我大唐士卒,竟然有闻战而喜的风范,有这样的勇士和百姓,何愁我大唐不兴盛呢?” 洛苏却微笑着说道:“士卒闻战而喜的关键不在于士卒,而在于朝廷,在于天子你,府兵愿意踊跃参军,是因为你慎战。 伱没有把握便不让大唐出战,所以大唐获胜的概率大,失败损失也小。 是因为大唐的晋升公平,立下战功就能够得到晋升。 是因为战利品的分配合理,士卒能看到利益所在。 这都是政治清明的体现。 这都是你的功绩。” 洛苏越说,李世民的神情就越舒展,“一直如此,竟然觉得合当如此,现在听国师所言,才知道,原来仅仅如此,便已经颇为不易。” ———— 从后世唐朝的经验来看,府兵制度距离完美的军队制度,相差甚远,但在李世民的手中,它几乎完美的执行了大唐建立初期的所有战争,内中原因大概便是李世民所言的“府兵者,锋刃利具,用其锋,利其势,如风如火,动若雷霆也”。 李世民对战争局势的洞彻能力,使他总能在敌人招式用老的那一刻,用最少得力量,达成“唐军宛如离弦之箭,千里之外,忽然而至,一经催发,敌人便不得不走入绝境,而即便侥幸挫败唐军,也不影响大局”,这便是李世民和他的府兵制,独属于他的府兵。——《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八章:平阳薨!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上,化家为国是所有家族的终极目标。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家族,可以拥有所有的荣耀,并且显赫的度过数十上百年。 那就是皇族。 不提端坐在皇宫中的天子,仅仅以一地藩王而言,一个强大的家族,需要数十上百年的积累,才能够成为当世冠族,而一个藩王,只需要生在皇家,就可以在权势和财富上,凌驾于这個家族至上。 而且这种累世冠族,还要时刻警惕,不能真正的正面惹怒天子,否则家族覆灭,就在天子一念之间。 在当世,这个家族便是李氏。 而在李氏中,有几个人的地位是不同的,其中之一,便是平阳长公主。 从理论上来说,如今最受李世民信任的宰相房玄龄,是平阳长公主提拔然后送进秦王府的。 在大唐开国定鼎关中的时候,平阳长公主也是功劳最大的几人之一。 在武德年间,平阳长公主当了数年的宰相,后来又镇守晋阳,在玄武门之变时,她的作用很大,和洛玄夜联手,控制了内廷。 她是当今天下许多女子所向往和崇拜的榜样。 在贞观朝,平阳长公主渐渐离开了朝廷中心,只挂着检校中书令的官职,和相夫教子有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身体有些差。 或许只有姬昭知道,李秀宁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很多年,可以说是得天之幸。 但生死之命在天,人力只能拖延而已,李秀宁沾染沉疴,神色愈发消沉,望着神色日渐憔悴的李秀宁,洛玄夜只觉揪心般痛苦,他只能求助于洛苏和洛玄镜,这两位洛氏中的医术圣手。 望着匍匐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洛玄夜,洛苏弯腰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是无尽的怜悯,柔声道:“阿夜,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担心李世民情深不寿吗? 你现在怎么自己也如此呢?” 洛玄夜闻言却愈发悲戚起来,洛苏叹口气道:“阿镜说只能修养是吗?走吧,去你府中看看。” 能把编修国史的洛玄镜从弘文馆中拉出来,也只有洛玄夜等少数几人了,但洛玄镜看罢之后,说的是“精力至此,非药石之事”。 洛玄夜知道自己的妹妹医术有多精湛,她说出这种判断,那基本上就没救了,但洛玄夜还是进了灵天阁。 走进平阳公主府,略显古朴素色的病榻,微微苦涩的药香弥漫纱帐,虽然是白日,但依旧有烛火摇曳,火光映在雕梁上。 洛苏见到了憔悴的李秀宁,她面色苍白,身旁放在瓷碗,里面有微黑的药汤,药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距离二人第一次相见,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那个还不曾及笄的小姑娘,现在就连女儿都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 “老祖宗。” 李秀宁在半睡半醒中见到洛苏走进,实际上她并不曾真的见到洛苏的模样,但她看到了光闯进了自己的世界,于是她便知道那是洛苏。 洛玄夜快步走到床榻边上,伸手握住李秀宁冰凉的手,温声道:“夫人,是老祖宗过来了。” 李秀宁彻底睁开眼,她很是虚弱,当初能上战场的平阳公主,现在却如同弱柳扶风般,低声道:“打扰老祖宗清修,是秀宁的罪过。” 洛苏坐在距离病榻一米的地方,仔仔细细的看着李秀宁的眉眼,而后对洛玄夜说道:“玄夜,你到门口去,我有些话要说。” 洛玄夜闻言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李秀宁见状颇有些失落的问道:“老祖宗,我是不是撑不住了?” 洛苏摇头又点头,“不知道,你的生机看着还有一些,但又很乱,有什么事快些做吧。” 李秀宁眼中暗淡一闪过,又振奋起来,她毕竟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英姿女儿,“薇薇的婚事难以操持,君卓还太小,君成的婚事,我希望能亲眼见到。”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洛苏叹口气道:“你生着病,正好让君成和长乐成婚,给你冲喜,虽然没有用,但也是一个祝福。” 用婚姻给长辈祈福,这是一件好事。 “老祖宗把夫君支开,是担心他听到我要死的消息吗? 他其实有预感的。 我很担心他,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心中却像是装着一团火一样,比任何人都要热烈。” 洛苏转头瞟了洛玄夜一眼,“他总说情深不寿,殊不知自己才是最情深之人,所以你要多坚持坚持,意志力是这样世上最能够创造奇迹的东西。” 李秀宁微微闭上了眼,洛苏本来想要问李秀宁一些问题,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问了,他招招手让洛玄夜回来,而后离开了平阳公主府。 “能治的叫做病,不能治的叫做命,命数到了,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呢?” …… 李秀宁在去世前最后的愿望便是见到洛君成和长乐公主成婚。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含着泪下旨,让洛君成和长乐公主成婚,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给长乐公主准备了堪称巨额的嫁妆,这份嫁妆是李世民妹妹结婚时的数倍。 作为李世民最受宠的女儿之一,再加上嫁的是洛玄夜的儿子,还是自己姐姐最后的心愿,李世民唯一的心愿,就是风风光光的将这场婚礼办完。 若是按照平日里,魏征等人是一定要阻止,但面对李秀宁的情况,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当没看见吧。 …… 秋雨婆娑,丝丝缕缕交织在半空,柳叶已经落尽,只剩下枝条低垂,细雨轻轻敲击着青石板,宛如琴弦拨弄出寂寥的旋律。 石板路上,雨滴悄然跌落,留下一圈圈涟漪,李秀宁依偎在洛玄夜怀中,听着窗外的秋雨滴滴之声,柔弱轻声道:“夫君,我有些冷,又有些热。” 洛玄夜抱着李秀宁的手一抖,然后强行克制住,他在战场上都从来都不手抖,现在却只觉恐惧,“夫人,成儿和长乐马上就要成婚了,伱不是一直都想让长乐给你敬茶吗? 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让长乐给你敬茶。” 李秀宁闻言轻声笑道:“长乐又不是府中的侍女,天天给我敬茶算是什么样子,能看到成儿成婚,我就死而无憾了。” 洛玄夜轻轻拍着李秀宁,柔声道:“快了快了,陛下和我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办这件事。” 良久,洛玄夜拍的愈发轻,眼泪落在了李秀宁的脸上,强忍着的呜咽声,瞬间放大,充满痛苦。 一直守在外间的洛君薇和洛君成,听到父亲的哭声,连忙推门走进,而后便见到母亲静静躺在父亲怀中,睡着了。 他们瞬间明白,母亲已经薨了。 终究是没能见到洛君成的婚事! 他们只能跪在地上痛哭着,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李秀宁的讣告传到宫中,李世民不敢置信,竟然反问了一句,“是朕的姐姐?不是另外一个平阳?” 这世上哪里会有另外一个平阳呢? 他只能接受现实,手中的笔瞬间落在地上,墨水晕染了纸上的文字,但他已不在乎这些,只有泪流满面。 “传周郡王、安乐郡主、周郡王世子入宫。” …… 洛玄夜走在公主府中,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从成婚的那一场婚礼开始。 洛君薇、洛君成、洛君卓,都在这里出生。 这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府邸的墙略有些陈旧,有的砖石有些许破损,门前以及院中的青石上带着岁月的陈旧痕迹。 平日里觉得颇有韵味,但今天却让洛玄夜感觉有股寒意,直接透进心间,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但从心中生出的寂寥寒意,又如何是衣裳所能御寒的呢? 府中落叶在秋风中纷飞,枯黄的树叶随意的落在地上。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侍女都不曾见,上面甚至落上了一层灰,还有小石子,是从后院吹来的。 洛玄夜望着那凋零的碎叶,只觉一股充斥至鼻尖的寂寥之感,传在心尖上。 洛君成跟在父亲的身后,满是担忧的神情。 母亲的逝去让洛君成很伤心难过,但这种伤心难过和洛玄夜是不一样的。 作为子女,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父母一定会逝去,这种心理准备做了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虽然悲痛,但却能够接受。 而夫妻间,相互扶持,所思所想是一起走到尽头,这种突然的逝去,就难以接受。 从李秀宁被收敛之后,洛玄夜就一直如此。 触景生情,但触的是悲伤的景,生出来的又怎么会是让人开心的情呢? 洛玄夜在府中每一处曾经和李秀宁相处过的地方回忆着,喃喃自语道:“终究是要走的,终究是要走的。” 每个人都会走,包括他自己,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就如同这满地的碎叶,人和碎叶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寿命长一些,一个只能绚烂一轮春秋罢了,终究会归于湮灭。 人总是会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有一些关于生死的感悟,现在洛玄夜就有种这样的状态。 所以洛君成才非常的担心。 但他很理解他的父亲,如果长乐出了意外,洛君成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状态。 管家匆匆从外间走进来,在洛君成耳边轻声传话,洛君成神情一凛,而后低声对洛玄夜说道:“父亲,陛下召见我们。” 洛玄夜虽然神游物外,沉浸在回忆中,但对外界并不是充耳不闻,他并未收敛起身上的沧桑之意,转身面对洛君成道:“走吧,进宫去见陛下。” 洛玄夜、洛君成、洛君薇三人联袂进入皇宫,径直进了内殿,见到李世民后,发现李世民的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两个大男人眼眶都通红。 二人相见立刻执手,李世民又落下泪来,“青阳,朕想要安慰你,但朕自己尚且难以自抑。” 我想要安慰你,但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诚挚而接地气,洛玄夜不住道:“陛下,臣明白,臣明白。” 洛君成和洛君薇跪在地上,李世民走过去,将两个人都拉起来,一手拉着一个,“走,舅舅带你们去太极殿。” 等到了太极殿后,洛玄夜才发现诸位宰相以及不少重臣也到了。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见到洛玄夜走进,房玄龄和尉迟恭第一时间上来说道:“天妒公主英姿,郡王节哀。” “多谢。” 洛玄夜的声音有些嘶哑,李世民拉着两个孩子走出来,坐在御座上,没有丝毫的废话,直接说道:“朕的皇姐薨逝了,大唐的长公主薨逝了。 朕的皇姐不仅仅是皇室宗长,还是国朝重臣,朕要给皇姐追封太傅,雍州牧,天圣镇国平阳长公主。 还有谥号,这个诸卿可有什么提议吗?” 听到李世民给的这一连串追封,雍州牧反而比较常规,其余的都比较离谱,但李氏的艺术细胞都比较浓重,喜欢搞这些特别的称号。 群臣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谥号,这个就不能乱搞了,是要上呈素王的,不过以李秀宁的功绩,只要不给“经天纬地曰文”,其他的大致上没有问题。 尤其是那些赞美品德和仪容的谥号,都可以加到李秀宁的身上。 洛玄夜突然出声说道:“用‘召’吧,周召王的召。” 召。 这是当初避讳“昭”字而出现的,之前将“昭”字谥法解,改作“成”,后来改回“召”。 李世民念叨了两句后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召字好,就用召字。” “英明无过陛下!” 平阳召公主! ———— 平阳召公主讳秀宁,高祖嫡女,母太穆皇后,太宗之姊,周郡王之妻,幼时聪慧狡黠,言语颇盛,高祖常笑曰:“惜哉女身,若尔作男,家业予汝。” 公主对曰:“女子未必不若男也,且试之。”高祖奇,及长,果有英姿,卓有声绩,朝野重之。 贞观中病重,薨于长安,帝甚悲,辍朝五日,赠太傅,周郡王薨,公主迁葬昭陵。 平阳召公主性沉谨,谋而后动,遇事能断,通略文武,女中楷模,开女子参政先河,垂宪后世。——《唐书·诸公主列传》 (本章完) ------------ 第九章:青海之上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李靖手中持着利刃,站在辽阔的高原上,大声颂着这首赞诗,这是他攻灭冬突厥后,对他的赞美,一经作出,就在大唐中疯狂流传。 攻灭冬突厥,是一场艺术。 而现在,辽阔的高原上,有湛蓝、雪白的冰川,有荒芜的草地,有茫茫的戈壁,以及连绵不绝的山川。 这里美到了极点,而在李靖的眼中,这里将是自己的又一个升起光辉功德碑之所在。 在他的身后,两万五千轻骑,由他和五路行军总管所辖制,都是简拔出来的精锐,来执行这一次由圣天子所下达的绝杀之命。 李绩策马而来,扬起一片沙尘,他是此次西政大军的副总管,如果李靖出现意外,这支大军就由他统帅,李绩来到近前后,昂声禀报道:“大总管,西燕王知晓我大军直奔西燕王城,于是故技重施,率领部众远遁冰原,还烧毁了草原,这是想要逼迫我大军退兵。” 上一次大唐军队就是这样退却的,这茫茫高原,平均海拔在四千以上,大唐军队补给困难,体力也是巨大的问题,大多数的将军求稳,担心补给被截断,迷失在高原荒野中。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那必然是全军覆灭的结果,在这片高原上,不存在能独自逃走的人,要么一起活着离开,要么就死在这魔鬼之地。 …… 西燕王慕容允向王国各部落下令,离开青海湖附近,往高原深处的湖泊撤退,他得意的向所有人狂笑道:“唐朝的皇帝派遣大军远征我大燕国,但本王并不惧怕,本王也是诸夏苗裔,素王不会只保佑他。 无论是他的天子之位,还是天可汗,亦或者是万王之王,本王都不承认。 本王终有一日,要复兴大燕,那个曾经有数千里疆域的王朝。 让唐军来吧,在辽阔的高原之上,有无尽的荒芜戈壁。 唐军将会陷入短缺粮草的困境中,他们会饿的奄奄一息,而后被本王击败,或者离开这里,属于本王的领域。 大燕就如同最神圣的海东青,落在祁连山的最高峰上,永不坠落于地。” 围着泊海,慕容允高调的向西燕王庭宣示着自己的战争之言,支持他的人放声大笑,围绕着泊海边的篝火起舞。 心向唐朝的人很是不安,曾经前往唐朝的经历,让他们知道大唐有多么的强大,当初的冬突厥被轻而易举的毁灭了,这次那个毁灭了冬突厥的将军,尊奉天子的命令,率领着唐朝大军来到了高原之上。 大燕真的能抵抗住,那个强大至极的国家吗? 大燕,真的能战胜那個如同圣王一样英明神武的天子吗? 他们只有深深地怀疑。 周围已经响起了嘹亮的歌声,以歌载志,不仅仅是中原会如此,几乎每一个民族都如此。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慕容允唱起了这一首曾经流传在北朝燕的民谣,当初北朝燕唱的时候,尽是豪迈,而现在唱的时候,却有无尽的苍凉,慕容燕从东北,最后一路迁徙到了西南,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都在这一首曲中。 “让唐朝见识见识慕容部的刀剑!” 慕容允很感动,但他却不曾见到,许多人茫然的望着这一幕,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唱这首曲子。 …… 慕容允在动员西燕国的时候,大唐军中也爆发了一场关于后续战争的争论,那便是要不要继续进军。 不支持继续进军的占据大多数,理由很简单,供给不足,粮草短缺,风险太大。 李道宗更是直接对李靖说道:“大总管,慕容允一看就是研究过当初我大唐攻灭冬突厥战术的,他根本就不与我军交战,而且直接离开了王城,根本就不给我军突袭王城斩首的机会,我建议撤军,以后有机会再战。” 若是慕容允在这里,一定给李道宗竖个大拇指,李道宗完全说到他心坎里,他就是担心唐军的斩首战术,尤其是李靖,在攻灭冬突厥的时候,连续用了两次斩首战术,结果用极小的代价,就把冬突厥打崩了,所以慕容允必须要防着这种战术。 李靖听罢几人的反对意见后,却慨然说道:“陛下为什么让我来做大总管,就是因为陛下知道,我这个人,敢为天下先,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这一战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要打赢,要打的西燕无人敢挑衅我大唐。 西燕王不是担心被我斩首吗? 那这次我就不斩首了。 难道他以为我就只会出奇招吗? 这次我就堂堂正正的用绝对的实力,来击溃西燕国。 根据向导以及大唐对雪域的了解,分两条路追击西燕国,南路军和北路军,我们在这里会合,一路上,这里都是据点,拔掉这些据点,让西燕国知道大唐兵威。 让西燕王知道,什么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靖的计划,突出一个大纵深穿插,当初无双侯和冠军侯在草原上就是用这个战术,把匈奴打蒙了。 但在高原上实行这种大纵深穿插的战术,也亏李靖敢想。 只能说幸好西燕国所在的这片高原,虽然让唐军士卒有所不适,但还没有严重到丧失战斗力的地步,如果是吐蕃所在的那片高原,那李靖绝对不会提出这个战术,毕竟路途上就丢下大部分军队,那简直找死。 但唐军所面临的危险不仅仅是高原反应啊,“代国公,大总管,我军如果全力行军,没有足够的粮草啊。” 是啊,没有粮草才是大事,其他的诸如寒冷、诸如苦痛,都能够忍,这次来的都是精锐,还有从不少从辽东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披甲人,相当能耐苦战,但食物和水,是维持生命所必须的。 李靖伸手指着远处的冰川,大声道:“有冰雪就有水,饮冰卧雪,这难道不是强军所必须的吗? 而且没有食物,可以去抢,南路的环境没有那么糟糕,只有北路是真正的艰难,谁来走北路?” 北路的确是更加的艰难,可能会经历一段千里的无人区,而且地势更高,虽然大唐不知道什么叫做高原反应,但地势高的地方会难受,在北路上,甚至有一座山叫做“汉哭山”,说的就是生活在中原的汉人来到这里之后,会克制不住的痛苦流泪,实际上就是海拔太高,起了高原反应。 见到李靖已经下定决心,几名行军总管皆尊奉其令,在大唐军中就是如此,李靖是行军大总管,那诸道总管就算是有不同意战术的,事前可以提出意见,但大总管下定决心之后,就要坚决执行,否则就是违抗军令。 李道宗先前不同意李靖追击,但现在却慨然说道:“我是宗室,最难的仗,当然应该交给我来打,我带兵走北路。” 李道宗是宗室中真正的翘楚,不是李神通那种半吊子所能比的,尤其是在李孝恭不出手的这几年,他的战功在宗室中遥遥领先,李世民也很敬重李道宗,多次称赞他。 李靖听到李道宗所言,当即开怀道:“好,江夏王真不愧是宗室表率,今日江夏王所言,我写战报时,一定要呈给陛下,让陛下见到江夏王的一片诚诚之心。” 李绩见状略一沉吟说道:“既然如此,那江夏王、阿史那将军和我带兵走北路,大总管和薛将军、契苾将军走南路。 我们横穿西燕国国土,在大非川会合。” 大总管和副大总管分头走,各领两名行军总管,很公平的划分,这没什么值得说的。 李靖骑在马上,朗声道:“诸位,能立下什么功勋,都在诸位手中了,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坚持,而后是不要犹豫彷徨,一直往前走,战胜所有上天考验我们的苦难,战胜这雪域高原恶劣的环境,胜利自然就是我们的。 最后,希望能够见到活着的诸位,共勉。” 说罢他就策马率领着军队离开,几名行军总管各自道别,“诸位,大非川再见,希望诸位都还活着。” 几人都给予了其他人至高的祝福,那就是活着,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在雪域高原之上,任何的意外都可能会导致他们死去,李靖的确是军神,但他也不可能预料到每一个细节。 尽人事,听天命,他只是能尽量的将人事这一项提高到最大而已,但最终成事还是要依靠些许的运气。 如果在行军的半途中,遭遇连绵的大雪,那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说是天亡之。 而如果在行军的半途中,突然遇到了携带着牛羊牲畜的西燕部落,那有该如何说呢? 只能说皇天庇佑大唐要夺取这一切的胜利。 皇天素王啊,请庇佑大唐! 李靖、李绩,诸路总管,各级将领校尉,以及每一个士卒,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本章完) ------------ 第十章:安西(1600月票目标达成加更) 朝廷纠集冬突厥、铁勒诸部兵进攻西燕国,诏令经过理藩院和枢密院,很快就传到了安西大都护府。 安西大都护府要负责为西域诸国宣讲大唐进攻西燕的原因。 在必要时刻,大都护府要纠集西域诸国,支援西征大军,这就需要大唐和诸国顺畅沟通,否则诸国有的是办法搪塞。 这就是羁縻现状。 自攻灭冬突厥,在漠北设置安北大都护府和在伊州设置安西大都护府以来,这两大都护府,便是大唐帝国控制北境和西北的利器。 其中安西大都护府实际的控制能力,止步于高昌,更往西的龟兹、楼兰、于阗、精绝、疏勒、昭武九国等,是名义上统治的。 换句话说,安西大都护府是西域诸盟国的会盟点,而不是真正的把控诸国命脉的强权机构。 至少现在还不是,洛苏知道,李世民也知道,大唐还需要几场王朝战争来彻底奠定大唐在这里的地位。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就体现出天可汗制度以及洛苏一系列政策的重要性了。 一套国际体系的建立,固然是建立在大唐的军事实力上,但仅凭军事实力是不足以立足的,难不成大唐还真的有能力杀绝胡人吗? 如果大唐真的有这个能力,李世民也不是什么善茬,早就动手了。 目前安西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把他派到这里,可以看出李世民对西域不放心,在西域还有西突厥这头未曾驯服的狼,上任突厥可汗被刺杀后,两个新的突厥可汗,都不是善茬。 两个副大都护,一個是洛玄云,另外一个则是李世民的旧人,在玄武门中发挥巨大作用的守将常何。 在送诏令的天使离开后,除了三人之外,两个正四品的副都护,以及都护府的长史、司马、录事参军等人都在堂中,李孝恭地位最高,先开口问道:“现在西域的形势…… 诸位以为应当如何? 紫云,你先说说吧。” 紫云便是洛玄云的字。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洛玄云,之所以问洛玄云,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现在西域的形势,就是因为洛玄云的兄长洛玄奘而起。 中原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李孝恭他们来西域也有两三年了,对洛玄奘的来历还是比较清楚的。 当初是赵王窦建德的宰相,在河北兵败秦王后,被现在的大唐国师点化,改名换姓,重头再来,一路从中原西行,来到了西域。 进入西域后潜修佛法和道经,又融合各家学术,加之素王创世之论,据说还往天竺去了一趟,从贞观六年开始,也就是大唐击败冬突厥之后,他回到了西域,自称玄门之主,所谓玄门,万法制源头,万法之终末。 他在西域辩经,或者通俗的说,踢馆,只不过他踢的是寺庙和道观。 一般人这么干,大概会被打死,但他手底下有两百敢战士,自己也猛,和他讲道理至少不会被打死,讲物理那就说不准了。 短短时间之内,他的名声就如日中天,被各派奉为在世觉者、佛陀、真人,几乎无人敢撄其锋芒,更被诸国国主奉为座上宾,争相邀请他去王都讲经,至少有九个国家的王想要为他奉上玄妃。 在这个时候,玄奘选择了前往神临城,神临城中将要召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无遮大会,玄奘要在那里让自己成圣,就如同当年老子和孔子在洛国学宫成圣一样。 一路之上有无数信徒跟随着他,诸国国主,西突厥两个可汗,以及素王神殿的各个分殿殿主,都赶往了神临城,要看看谁才是素王思想的最高成就者。 “今年初的时候,二哥给我写过一封信,说神临城的这场无遮大会,事关玄门气运,话中的意思就是,让安西大都护府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不过我在这里,他不好直接说而已。” 洛玄云苦笑,当初他来到安西,还准备用安西大都护府的力量来帮助他二哥,但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不可能。 虽然西域宗教的分支也特别多,但这玩意和当初在诸夏流传的诸子百家是完全不一样的。 诸子百家的理论本质上是纯粹的工具,所以墨子能从儒生变成墨家创始人,荀子的学生都变成了法家,所以君王尊崇法家,法家就兴盛,尊崇儒家,儒家就大兴。 但宗教不是这样,他不是工具,而是手足甚至脑袋,有一些人,你就是砍了他的脑袋,他也不改信的,还有的人,表面上改信了,实际上心里不改,一有机会就打回来。 西突厥进入西域才几十年,就彻底本地化了,几十年前还是一个家族,都是阿史那氏,结果现在西突厥上层和冬突厥都已经文化隔离,反目成仇了。 所以只能洛玄奘这种模式打过去才行。 洛玄奘的告诫,很好理解,这不是所谓的气运之争,在无魔世界,没有这个东西,而是权力之争。 赢得无遮大会的人,将会成为西域的无冕之王,他就能顺利接收素王神殿的权力,进而以玄门统合西域的精神世界。 洛玄奘将一跃成为西域最有权力的人之一,和世俗的万王之王,一起统治西域。 堂中有人没有听懂,问道:“玄奘真人说不要轻举妄动是什么意思?” 李孝恭很有政治觉悟,他听懂了,洛玄奘在进行宗教领导权的争夺,背后自然有政治势力在参与,换句话说,西域诸国都在背后进行暗面的战争,这场战争的双方,都默契的将大唐排斥在外。 因为大唐整体上属于异端。 大唐天子虽然得到了素王天启,但仅仅是大唐天子一人而已。 其他的中原人都是异端,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素王真理。 按照素王所言,同信不同理者,各治其地的原则,这件事就不让大唐参与。 军事以及政治上,接受天可汗的领导,没有问题,毕竟这是世俗的事,但宗教和精神上,不行,素王神殿大祭司才是最高的精神领袖。 李孝恭皱着眉头问道:“按照真人的说法,现在都护府岂不是不能抽调诸国军队? 那青海战事怎么办,陛下让我们抽调军队,作为预备,如果李靖得胜,那西燕王一定会往西域逃,我们在这里截住他,也是一份功劳。 如果李靖失败,那我们更要随时回军河西,防止西燕乘势袭取凉州,断绝我安西和关中的通道,否则我安西府岂不是要坐困孤城?” 李孝恭所言,有些危言耸听,毕竟大唐内部没有乱,就算是李靖真的在青海道战败,但府兵只不过数千,根本就算不上伤筋动骨。 大唐随时可以再派出两三支远征军,重新打开通往安西的通道。 但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那大唐的国际威信一定会大打折扣,每一次的失败都需要更大的胜利来弥补。 洛玄云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大都护,先将陛下的诏令小范围颁布,不要直接公布出去,然后我们再共同署名,将西域现在的情况,向陛下和朝廷衮衮诸公汇报。 看朝廷发下来的诏令,枢密院和理藩院,对西域的情况,不算是特别清楚。” 洛玄云说话已经留情,岂止是不算特别清楚,西域现在的复杂状况,已经不能用过去汉朝的思维来看待,经过各种文化和政治经济制度的交融,这里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文化,并且发展出了优秀的艺术,可以说是诸夏另外一个分支的走向。 洛玄云说的属于老成持重之言,都护府众僚佐都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奏疏怎么写,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难不成要直接写,西域诸国主都去神临城了,要参加之后的无遮大会,所以暂时不能接受天可汗的调令出兵,这直接递上去,朝廷岂不是直接炸了。 陛下接到这种奏章,岂不是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让陛下为难。 陛下要不要直接出兵,在西域争个高低上下? 但不仅没必要,而且也很难,大唐要是真的这么做,西突厥能笑出声来。 本来服从大唐的西域诸国,一下子倒向西突厥了。 但不出兵,岂不是承认了素王神殿在西域凌驾于天可汗? 所以这件事最好就是模糊过去,在没有实力的时候,不要去主动揭开这个口子。 有些事情,藏在水面下,是件好事,让双方都能够体面,非要摆在台面上,搞得大家都不体面,那最后的结果,谁也落不了好。 “还是委婉一些,隐晦的告诉陛下现在的情况吧。” ———— 在贞观时期,中原和西域之间,有一个极其显著的政治特征,即天可汗对诸国军队的调动,总是要避开宗教行为,譬如素王圣诞之日,这意味着,天可汗的政治权威,还远远没有深入人心,在以长安为中心的帝国可视范围内,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距离完全巩固,还有极其长远的一段距离。——《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一章:太子魏王 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帝国就是如此。 西征燕国似乎是举国都应当侧目的大事,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这件对西燕国来说,几乎关乎着国家存亡的大事,对大唐来说,只是一场可以输得起的远征,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的,只有兵部和枢密院。 来自安西的奏章进入了帝国的中枢,经过理藩院后,到达了李世民手中,在读完手中奏章后,李世民很是愤怒,太极殿中的诸位宰相都能够感受到李世民的情绪,但最终李世民将所有情绪压住,说道:“西域习俗已久,短归大唐,还不能移风易俗,朕应当理解,传圣谕到安西大都护府,让河间郡王派出使团,代表朕前往神临城,庆祝无遮大会召开。” 见李世民没有被冲昏头脑去发动一场见不到结果的远征,坐下的诸位宰相都松了口气。 在座的每一个人,手头上都很忙,几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李世民缺少任何一个宰相,都会导致朝廷事务堆积。 …… 诸位宰相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洛玄辰,在贞观这八九年间召开的数百次政事堂合议中,他有几乎一半都没有参加。 因为他经常不在长安。 他是吏部尚书,负责为朝廷选拔官吏,号称天官,他在政事堂的排位虽然靠后,但权力极大,如果仅仅是过去一两百年的吏部尚书,那权力范围大致还能摸得清,但现在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便是科举的大范围推行,这项政策到底要如何推进,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这决定了大唐未来数十年乃至于百年的官员水平和素质,是名副其实的百年大计。 尤其是在洛苏提出给胡人分开榜单和科目考试后,洛玄辰就想到了在大唐内部也这么干,因为在大唐内部,教育水平也非常的不均衡,有的州县,比如河西的诸州,以及岭南诸州,可能一百年也出不了一個进士。 洛玄辰在大唐几个关键的州召见了许多人,调研关于这项政策的接受程度,以及看怎么在地方推行完备的科举更为合适,所以一半时间都不曾待在长安,但调研了很久之后,洛玄辰取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阻力太大,传统士族非常强的几个地区,教育水平最高的地区,换句话说,也就是朝廷官员最多的几个地方,都反对这项政策,而且理由也非常正义,“为国选才,以才而上,朝廷难道是歧视我们的出身吗?” 在分州取士的政策破产后,科举在各地的铺开可以说是比较顺利。 非常反常识的一点就是,科举对士族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因为读书是个费钱的事,对各地士族来说,他们几乎见不到坏处。 因为以前的经济形式,导致士族在本地当官是优解,但随着重内轻外的发展,中央权势越来越重,天下士人削尖了脑袋往中央而去,甚至出现了外州官在京官面前,自动低一级的说法。 进士科要经过县、州、吏部选拔,容貌、才能、品德,都要俱佳,这明显就是在选重臣。 以前的士族想要出仕,都需要盘根错节的利益交换,推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许多有大才的士人,甚至要先给诸侯王当幕僚,或者给外戚当幕僚,才能走上当官之路。 但现在呢? 只要报名参加科举,然后就可以凭借着从小学习到的东西,以及出身豪族的见识,成为进士,朝廷要授官的进士。 光明正大,凭借能力走上来,这是堂皇正道,这是新的鄙视圈层,即,我是进士,而你是依靠祖荫上来的。 世家大族的子弟什么都比,而进士身份,将会是他们攀比的一个新东西。 …… 吏部堂中,洛玄辰正细致的看着贞观八年末的诸州官员考核政绩,以及还未曾授官的备选官员资料。 吏部尚书为什么被称为天官,因为他是真的权力大,只要洛玄辰愿意,他可以合理合法的让一个士子,一辈子都当不了官。 “噔噔噔。” 一道脚步声从外间走进,而后走到洛玄辰身边,洛玄辰一抬头,是吏部的主事之一,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尚书大人。” 洛玄辰眉头一挑,虽然以洛玄辰的地位和在士林中的声望,称呼大人也可以,但一般只有年龄明显小的才会这么喊,大多数都会称呼他洛尚书。 无事献殷勤,洛玄辰心知这是有事,于是肃然问道:“有何要事?” 那主事左右看看,然后低声道:“尚书大人,有请柬递过来,是魏王府那边。”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主事说话这么殷勤,没想到竟然是为魏王过来搭关系。 洛玄辰心念电转,缓缓道:“我和魏王不曾有什么交情,宰相和藩王也不应当私下相见,还请回禀魏王。” 说罢就不再说话,那主事见状也只能悻悻离开,果然如此。 等到主事走出去,洛玄辰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这不是个好的信号,魏王请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希望自己在选拔官员的时候,给他行些方便,自古皇子结交大臣,都是怀有不可告人之心。 洛玄辰放衙后,思索了一下,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转身先去了周郡王府。 从平阳召公主去世后,为了不再睹物思人,洛玄夜就搬到了周郡王府。 洛玄夜听说洛玄辰突然来访,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若仅仅是日常相聚,一定会提前通知,也会把洛玄凌和洛玄镜喊上,现在他自己来,恐怕不是小事。 果不其然,洛玄辰一进府中,脸上的凝重表情就预示着什么,二人匆匆进屋后,洛玄辰立刻说道:“阿夜,今日魏王给我送来请柬,邀请我过府饮宴。” 洛玄夜闻言先是一惊,而后才缓缓道:“四哥,你不该来我这里说这些的,这样对你不好。” 今天洛玄辰来洛玄夜府上的事情,不是秘密,魏王肯定会知道的,而魏王现在很得宠,这对洛玄辰来说,的确不是好事。 但洛玄辰并不在意,洒然道:“无非最坏就是将我罢相而已,但太子无错,魏王没有大功,没有大德,却直接谋夺储位,这不符合我的行事作风。” 洛玄辰的话很清楚,太子李承乾不算是差,你魏王又没多好,对大唐没有什么大功劳,也不是不争皇位就会死,这和李建成以及李世民之间不一样,那你魏王谋夺储位,真就是没事找事。 你魏王李泰要是真有李世民的能力,不用你说,我也帮你,但伱没有,那你就是在想桃子。 洛玄夜闻言颇为感动道:“四哥,今日之事不要再往外说了,你不要参与到太子和魏王的事中,说句实话,这历史上太子不能继承皇位的太多了,陛下让我做太子太师,我便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们参与到太子东宫的事务中。” 洛玄辰明白洛玄夜的苦心,储位是麻烦的源泉,以洛氏的地位,参与到其中得到的并不多,一旦失败,失去的却太多了。 洛玄夜又道:“最近我往东宫去的次数多了一些,从贞观七年后,君成说太子时常哭泣,我便多去看看他。” 洛玄辰心中一凛,低声问道:“太子受创这么严重吗?” 民间不了解皇家事,洛玄辰这些高官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贞观七年那一场大病病愈后,李承乾的足疾就开始影响行走,到现在贞观八年结束,贞观九年开始,李承乾有时候甚至要拖着腿走路,换句话说,李承乾真的成了一个瘸子,而且是越来越严重的瘸子。 这严重影响了李承乾的心理健康,他本就不算是那种意志坚定如铁的人,如果不是洛君成陪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妹妹开导他,李承乾大概是要自闭扭曲了。 但即便如此,李承乾也时常在睡梦中惊醒,抱着腿嚎啕大哭。 洛玄辰沉吟了一下道:“阿夜,你要想想办法了,如果想不到,就去灵天阁,老祖宗总是会提出有价值的提议。” 洛玄夜沉默着点点头。 洛玄辰走出王府时,回身望着威严深沉的王府规制,灯笼高挂,却有一丝凄然,他坐上马车,心中亦有些迷茫,“大唐真的能接受一个瘸子君王吗?” 李世民不知道,洛玄夜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尽自己努力让李承乾相信,腿不会影响他的继承权。 为了证明自己对李承乾的看重并没有丝毫变化,李世民给李承乾配备了堪称豪华的东宫老师团,几乎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声望卓著,响当当的人物。 洛玄夜思索了许久,来到了灵天阁。 “老祖宗,还请给我一些建议吧,我该怎么样让太子振作呢?” 洛苏没说话,而是再次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洛玄夜的眉眼,良久后说道:“天子给太子配备了表面看上去堪称豪华的老师,但实际上却不行。 天子想要用锻炼自己的方法去锻炼李承乾,那是强人所难,劝谏李承乾的那些人,太过于严厉,李承乾虽然不是朽木,但也不是栋梁,那么锤炼,只会断掉,你要注意这一点。 魏征这个人,以诤谏闻名当世,他虽然经常把李世民气的跳脚,但实际上,他劝谏是有技巧的,只不过有时候有技巧的劝,劝不住。 如果你能让天子把魏征和李靖这两个人调入东宫,再加上你,或许能够让李承乾恢复信心,不去整日担忧他的储位。”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须要让李世民自己意识到这种情况,才能达成这个目的。 洛玄夜离开灵天阁,洛苏望着洛玄夜离开的身影,确定了一些事,缓缓闭上眼,开始回忆自己之前所见到的几个人,然后将视线定在一个人身上,吴王李恪。 …… 东宫中气氛很是紧张,在现在的东宫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风气,那就是教导李承乾的几个大臣,都在学魏征。 魏征在贞观朝地位越来越高,李世民在点评诸位宰相的时候,甚至说打天下依靠靠房杜,得天下依靠长孙无忌,治天下则依靠魏征。 这当然不是说魏征对治理天下就真的比房玄龄功劳大,而是代表着在李世民心中,魏征已经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并列了。 洛君成走进东宫的时候,就听见孔颖达在厉声道:“太子殿下,你难道是要学隋炀帝杨广吗? 陛下使臣来教导殿下,臣便不能坐视殿下荒废,还请殿下速速斥退那些只会谄媚的佞人。” 孔颖达的声音和语气,非常的激烈,洛君成听着都感觉血气上涌,他快步走进殿中,便见到太子正有些茫然,脸色通红,很明显是被训斥的羞愧,洛君成立刻对着孔颖达厉声道:“孔师,您是在威逼太子吗?” 孔颖达闻声转过身来见到是洛君成,依旧厉声道:“原来是周郡王世子,身为太子伴读,却容忍那些只会玩乐的佞人出现在太子身边,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洛君成自然不接受这种指责,立刻反唇回击道:“孔师是孔圣人后裔,难道不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吗? 孔师是陛下的臣子,难道不知道陛下说过,太子只要可以谈论道理就可以吗? 您这样厉声呵斥太子,又教给了太子什么道理? 到底什么人在孔师嘴中算是佞人,我可是佞人吗?” 洛君成年纪虽然不算是特别大,但他身量已经极高,声音洪亮,此刻就宛如在战场上咆哮一样,离得孔颖达又近,震得孔颖达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洛君成的态度让孔颖达很是生气,怒而甩袖离开道:“既然世子这么说,那便让陛下来评理吧。” 李承乾闻言有些害怕,从他越来越自卑于腿脚后,他就不想见李世民,但洛君成却低声道:“没事的,我父亲在宫中,定然要让这几人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洛玄夜在宫中,李承乾这才安下心来。 (本章完) ------------ 第十二章:爱子情深,扶位于坠 孔颖达负气而走,东宫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李承乾走到洛君成面前,略有些消沉的说道:“君成,是我连累了你。” 洛君成闻言沉声道:“这和殿下没有关系,是他们太过分了,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这三人根本就不是来教导殿下的,而是来博名声的。” 李世民给李承乾选择的都是大才,都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孔颖达也的确是有学问,这谁都没法否认。 所以,当初洛玄夜和李世民说李承乾宫中建成太子余党太多,应该再挑选贤人的时候,李世民将这些人塞进东宫,洛玄夜没说什么。 但有学问和会教导,愿意教导是两回事,作为老师,这三个人很失败。 很快来自太极殿的召唤就传到了东宫,李承乾有些畏惧,但又不得不去,他行走不便,洛君成让宫人抬着辇前往太极殿。 等到了殿外,李承乾下了辇,在洛君成的搀扶下,缓缓拖着腿走进太极殿。 今日并不清朗,有朵朵乌云在天上飘着,光不曾照下来,殿门大开着,但却只有微弱的光照进去,殿中燃着烛火,烛光明灭晦暗,在李承乾看来,殿中仿佛盘踞着噬人的野兽。 他和洛君成走进殿中,只见最上首的御座上坐着自己那个顶天立地的父皇,他的威严如同最巍峨的山川,他的气势宛如最深的沉渊。 殿下两侧坐着两排公卿,明显这是刚才还在议事,现在却将自己召见过来,李承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有力的双手在支撑着自己,他转过头去,见到的是洛君成俊美无铸的脸庞和眼底温和的鼓励,他心中生出一股力量,脸色肃然,然后拖着腿,一摇一晃的走进殿中。 “儿子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安。” 李世民心中有极重的怒气,顶撞自己给他选的老师,这让李世民认为太子实在是不懂事。 但此刻见到李承乾,就这样一摇一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跪在地上,他顿时便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不愿意再对李承乾有什么苛责。 他淡淡问道:“承乾,刚才孔学士说你贪图享乐,纵容君成顶撞老师,可有此事?” 孔颖达就在殿中,其实他现在有些后悔,来李世民这里告状,也是被刺激到了,觉得没面子。 但这件事细细想来,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是教导太子的老师,这么干,不是给魏王递刀,他虽然对李承乾苛责,但还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让魏王当太子。 主要是他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在诸宰相公卿这里就说这件事。 失算,大大的失算。 不提孔颖达的懊悔,李承乾张了张嘴,却只说道:“父皇,君成没有顶撞老师,他是守礼的君子,您是知道的。” 洛玄夜瞟了孔颖达一眼,眼中有微微的寒意,在寂静无人敢说话的殿中,平静道:“陛下,太子一向仁厚慈孝,当初太子少师李纲还在的时候,太子对待李纲甚为尊重。 臣担任太子太师这么多年,太子待臣从来没有任何的不敬,执礼甚恭。 东宫中这么多教导太子的老师,不曾听闻太子顶撞过谁,现在却偏偏出了一个孔颖达。 臣认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一定有原因。” 孔颖达没想到一向很少说话的洛玄夜竟然说话这么犀利,立刻气急说道:“周郡王这是在血口喷人吗?我跟随陛下多年,是何等人,难道陛下不清楚吗?” 洛玄夜讥讽道:“殊不知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 裴矩在隋朝为奸,在大唐称能的事情难道谁不知道吗? 你给陛下效力的时候,和你教导太子的时候,难道是一副面孔吗? 君成,在太子东宫中,都发生了什么,给满堂公卿和陛下讲讲看。” 殿中公卿早就懵了,什么时候见过周郡王这么火力全开。 对洛玄夜最为了解的李世民知道,洛玄夜是真的生气了。 他连忙劝说两人,总不能闹得太过于难堪。 洛玄夜望了孔颖达一眼,热血上涌的孔颖达终于平静下来,只觉有些后怕,怎么今天一直上头,得罪了太子,又得罪了周郡王,这大唐以后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待李承乾和洛君成将东宫发生的事讲罢,洛玄夜立刻接着说道:“陛下,臣活了半辈子,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一味贬低而能够成材的。 孔颖达、张玄素、于志宁三人,争相比拟谏诤激烈,这是在劝谏太子,还是要成就自己的名声? 区区在课后玩一下博戏,这算是什么贪图享乐? 玉不琢,不成器,诚然是天地至理,但臣不曾听闻过,有工匠用锤子来琢玉的。 太子就算是一块璞玉,让孔颖达这种人教下来,也要碎成一块块的。 险些将国之储君教成废人,这孔颖达竟然还自觉有理,竟然还振振有词,敢告到陛下这里,真是不知所谓。” 李世民本来觉得孔颖达等人进谏也没什么,毕竟魏征就是这么干的,但洛玄夜一说,他立刻反应过来,李承乾怎么能和自己比呢? 自己可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君王,内心中的自信是无与伦比的,被魏征骂一骂,也不影响自己知道自己牛逼,但承乾的腿脚,本来就有些自卑,再被这么一骂…… 想到这里,李世民直接望向了孔颖达,眼中锋芒凛冽,你是真该死啊。 孔颖达感觉到了李世民眼中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也算是秦王府旧人,心中满是懊悔,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今天就一直上头,这个嘴也管不住。 李世民瞟了孔颖达一眼后,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毕竟是秦王府旧人,“青阳说的有理,是朕的疏忽,诸卿以为呢?” 殿中群臣都不想干涉关于太子的事,唯恐避之不及,尤其是皇帝偏爱才华横溢的魏王,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现在又疼爱太子,这让他们怎么说? 只能说那一句万金油的甩锅话,“英明无过陛下。” 洛玄夜抓住机会道:“陛下,太子乃是国之储贰,事关社稷根本,不容有失,既然孔颖达等人不擅长教导太子,那就应当将他们调离东宫,选择真正的大贤进入东宫教导太子。 比如郑国公这样的贤臣,如果他能够来教导太子,想必太子是足以承担邦国社稷重担的。” 坐在堂中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魏征,万万没想到周郡王会突然点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殿中诸卿更是直接望向他。 魏征抱了抱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一听到要教导太子,魏征就感觉有什么晦气的东西沾染到了自己身上,他现在想到太子这個字眼,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周郡王啊,我们无冤无仇,你干嘛这么对我? 魏征颇有些无语,但在无语之余,他还有些窃喜,周郡王今天的表现,毋庸置疑的表达出了,他要保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那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被点名担任太子的老师,这说明周郡王是认可自己的。 再往深想一想,这会不会是那位国师的意思? 李世民也被洛玄夜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懵了一下,但是转而一想,魏征还真的合适。 他和魏征之间的君臣之谊,是一种默契,魏征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王佐之才,尤其是眼光极其毒辣,而且魏征在自己身上刷声望就足够了,他只怼自己,可以好好教导太子。 想到这里,李世民立刻指着魏征道:“魏征,听旨。” 魏征连忙小跑着来到殿中,躬身道:“臣在。” 李世民沉声道:“着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郑国公魏征,为太子少师,即日起,每三日往东宫教导太子。” 魏征回道:“臣谨遵上谕。” 安排好了一个,至于李靖,洛玄夜知道不能着急,等李靖从青海道得胜归来后再找机会。 有今天这一出,短时间内,天子对太子的重视可见一斑,应该暂时没人会去捧魏王了。 众人这时发现李承乾竟然主动来到魏征身边躬身道:“承乾见过老师。” 李承乾在不走路的时候,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他毕竟是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儿子,长相上没有问题。 望着恭敬对待魏征的李承乾,李世民眼中满是柔和,朕就知道朕的儿子,不会是那种对老师无礼的人,肯定就是那孔颖达太过分,才把朕的儿子逼急了。 孔颖达望着周人众人玩味的眼光,简直如坐针毡,这下他成了朝堂上的笑柄了,就这件事,能被一直嘲笑,而且从天子不善的眼光中,日后的前途也不会太过于光明了。 洛玄夜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似乎今天在殿中连续出手发威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殿中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刚才的一幕! 真不愧是周郡王! ———— 命运的捉弄如此让人无奈,李承乾的太子位本不该有丝毫动摇,但疾病导致的残疾,在古代中国背景文化下,让他的储位变得不稳起来,整个大唐帝国都知道李世民在摇摆,洛玄夜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太子位,强势的告诉所有人,大唐可以有一个坡脚的君王!——《洛玄夜传》 (本章完) ------------ 第十三章:青海道(3/3)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宛如狂暴的野兽横扫过裸露的山脊,带着刺骨的冰冷,肆虐在这片平均海拔超过四千米的雪域高原上,空气变得无比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把冰刀切割肺腑,让人心生敬畏。 这是李靖一生中做出过的最大胆的战略,大军在荒无人烟的戈壁、烧成灰烬的草原以及落有积雪的冰原上前行。 这远比当初奇袭冬突厥王廷要危险无数倍,甚至比当初洛世横跨茫茫大漠杀到漠北还要危险的多,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不要掉队,不要掉队,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儿郎们,往前往前。” 李靖大声呼喊着,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中,太阳洒落的光和热,却失去了温暖的抚慰效果,只留下落在积雪上耀目的光,长时间看去颇为不适。 李靖只觉行军之难甚至有些超出自己预料,那北路军只会更难,这时突然有斥候飞奔而回,激动道:“大总管,前面发现了西燕国的一个部落,有牛羊。” 李靖一听瞬间眼都绿了。 牛羊,他舔了舔嘴唇,他这个突袭计划最关键的点就在于,要就食于敌,要知道就连中原坚壁清野很多时候也清不干净,西燕王就算是下令所有部落都撤退,但不可能真的撤干净,而且那么多牛羊,总不能都放在一片草场上,一定是分散开的。 “儿郎们,前面有西燕的部落,有肥美的牛羊,抓到牛羊,炖了吃肉喝汤!” 李靖手中的利剑挽了一朵剑花,向前一挥舞,朗声大笑。 吃了好几天雪的士卒一听,顿时士气爆棚,这就是现在大唐的士卒,艰难的环境不会磨灭他们的斗志,只会让他们更加渴求胜利。 面对精锐至极的大唐士卒,区区西燕部落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一边倒的屠杀之后,李靖望着缴获的牛羊,心中大定,在这里打仗,就如同混雪球一样,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仗要赢,拿到牛羊这些补给,后面就可以驱赶着牛羊去作战,打后面的那些仗。 相比较李靖所在的南路,还能够碰到来放牧的部落,李绩所走的北路,就是真正的绝域。 这里的海拔更高,环境更恶劣,就连本地人都不在这里放牧。 皑皑雪山耸立天际,冷硬如铁,连绵不绝的峰峦仿佛巨龙脊背,直插入云端。 寒风凌厉,如刀割面,旌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的图案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李绩只能让士卒们,暂时将旌旗收起来,只保留极少数的旗帜。 在和李靖的南路军分别后,李绩率领着大军一路疾驰,很快就走到了最难行的道路,士卒们有不少都出现了高原反应。 李绩在大军中策马不断跑动,士卒们沿着崎岖险峻的山路蜿蜒前行,马蹄踩碎了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回荡在高原上的山谷之间。 此番出征,全部都是精锐,物资极其丰富,几乎每个士卒都穿着厚厚的毛毡靴,身披厚重的皮裘,却仍然难以抵挡这高原之地彻骨的严寒,脸庞冻得紫红,口中呵出的气息瞬间化为白雾,融入周围的寒气之中。 夜幕降临,营帐在寒风中摇曳,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士卒们疲惫的脸庞。 李绩等将领都和士卒们围坐在火堆旁,激励士卒们的斗志。 “寒冷的冰川不能战胜我们,荒芜人烟的荒原也不行,等我们离开这里,找到那西燕王,砍下他的头颅,祭奠死去的袍泽,本将军在这里许诺,等到了打败西燕王的那一天,所有的金银财宝,随便拿,责任本将军来承担。 兄弟们,唱首战歌吧,这荒凉的夜晚,如果唱战歌大概是不错的。”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唱战曲,那还有什么比《秦王破阵乐》更能让大唐的将士,心潮澎湃的呢? 这里有多少人,是为了天子而出征的? 数不清。 但在这个时候,只有唱起秦王破阵乐,回忆起秦王的赫赫武功,才最能让他们怀着热情去克服所有现实的困难。 士卒的歌声是那么嘹亮,夜晚的星空璀璨夺目,但也伴随着无法想象的低温,寂静的夜幕下,只有寒风和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寂静而又壮阔,寒意凛冽而又热情如火。 李绩一生征战,经历的战争不知道有多少,但这次绝对是最艰难而危险的一次。 他和麾下的士卒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整整千里都是荒芜一片,要么就是皑皑白雪,没有任何的补给。 人和马只能吃雪和冰来生存,受伤难以前行的马会被杀掉,马肉是发物,热乎的马血和马肉既能够充饥,又能够从内到外的暖身子。 李道宗这李唐皇族的名王,现在简直如同恶鬼一样,哪里还有一丁点的皇家气象,这就是为什么李世民对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宽容,而且无论是功勋还是爵位,都比文臣给的高,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战场上到底有多危险,武将都是脑袋别在腰上去拼命的。 李靖的南路军在得道了牛羊作为补给后,一路疾驰,又在青海湖将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西燕军击溃,然后又往泊海追击。 慕容允得到大唐军队消息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这唐军是长了翅膀吗?他们是怎么穿越雪原和戈壁来到这里的?” 西燕国从实力上,根本就不是唐军精锐的对手,慕容允本身也没有什么战术,他的战术就是依靠高原,一字拖,再来一個字熬,把唐军后勤拖死,就能不战而胜。 但他没想到李靖竟然会和他刀刀见血,竟然跨越千里来追杀自己,更让他没想到是,面对饥寒交迫的唐军,他竟然打不过! 燕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建立北朝的强大国家了,现在燕国,只是一个高原上的小王国,而且是个部落王国,和当初组织完备的帝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慕容允一路往西逃,李道宗李绩等人整整在无人区走了两千里,许多唐军战士都永远的留在了冰天雪地里,面对仓皇而至的西燕国军队,高唱着战曲,立刻就是一路狂杀,宣泄这些时日埋藏在心中的怒气和杀意。 慕容允见状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恢复大燕国的梦想瞬间丢到了天外,率领着剩下的燕国士兵在柴达木盆地的荒漠中,一路狂奔逃窜。 要说这慕容允也的确是个人才,在荒漠中,还能跑的这么快,唐军自然不会放弃追杀,慕容允试图藏在沙漠中。 但正如当初他不知道唐军是怎么神兵天降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现在他也不知道契苾何力是如何在茫茫大漠中袭击了他的王廷。 慕容允气的简直要吐血,但生死事大,他知道唐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只能再次一溜烟跑路。 他一路跑出了沙漠,然后在无人区一路狂奔,甚至已经跑进了西域地界,到了塔克拉玛干,这里可是塔里木盆地的中心地带。 西域是三山夹两盆,两盆中南边的盆地就是塔里木盆地,从青海道一路跑到塔里木,就连追杀慕容允的契苾何力以及一众唐军都觉得这货太能跑了。 这一路上的战争,所发生的地点,要么在高原雪域,要么在荒漠,要么在无人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基本上都是旅人进去就难出来的地区,号称“死亡绝域”。 慕容允自己都跑的有点绝望,是那种完全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更不用说他身边的人,越看慕容允,就越是愤恨,本来西燕国和大唐之间,没有什么战事。 就是眼前这个人,非要挑衅大唐,明明打不过,还非要跳,面对天可汗的斥责,还不以为意,结果招致了现在亡国的大祸,无数的燕国百姓都跟着他被牵连。 真该死啊! 这个老头子真该死!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在心头,就再也磨灭不掉。 慕容允就如此这般,满是惊恐,哇哇大叫着,没有半点英雄风范的死在了小卒手中。 紧随而至的契苾何力,终于松了一口气,杀掉慕容允,这场战争才算是完美落幕,他将慕容允的头颅用早就准备好的石灰包裹,然后对一路随行而至的数百骑兵大声喝道:“西燕王已经伏诛,可以上呈陛下矣!” 疲累不堪的唐军将士皆喜极而泣,震天的呼声响起,庆贺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同时也为了死去的袍泽而纪念。 契苾何力没有在西域多停留,很快就率领着数百轻骑回返,路上其余诸路总管见到契苾何力手中的慕容允头颅,皆是艳羡。 等见到李靖身后大军的那一刻,契苾何力那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大总管,不辱使命!” 李靖望着湛湛青天,朗声笑道:“契苾将军不辱使命,我也不辱使命,儿郎们,班师回朝!” “大唐万年!” ———— 如果说大唐攻灭冬突厥是为了消除大唐的边境威胁,那攻取燕国,就是大唐帝国对外战略的关键一步,既再次展现了大唐强横的武力,又达成了扼制吐蕃、控制西域的战略目标,一个空前强大的军事帝国,出现在所有国家面前,这是属于大唐的武功秀。——《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承诺的加更完了,说一下接下来的更新计划 4月初前三天我答应每天更新一万字,我做到了,然后800月票加更一章3000字,4.1更新了10000字,现在是2100票,4.2和4.3都更新了13000字,4号开始每天更新两章,一章4000,一章3000,不出意外的话,是下午两点和晚上12点,出意外就不说了,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话就保持这种更新,效果不好就回到7000字大章。 ------------ 第十四章:洛氏扶龙,煊赫名门! 太极殿中。 光照大亮,得胜归来的诸道行军总管俱在殿中畅饮,堪称辉煌的胜利,李世民朗声笑着对李靖道:“爱卿啊,朕曾经听闻大朝皆有通天之能的名将,我大唐便应在爱卿身上了,朕要为爱卿改封卫国公,再赐两千户食邑。” “臣叩谢陛下隆恩。” 洛玄夜在旁边轻声说道:“汉朝有韩武穆,大唐有卫国公,交相辉映,蔚为可观。” 从汉代以后,用韩信来形容一个武将,可以说是至高的赞誉,史书上说他“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又称赞他“国士无双,佐汉第一”,“封王而不受,功成而身退”,东汉时追封“武穆王”,在淮阴故地,香火不绝,生前身后,都走到了人臣的巅峰。 洛玄夜用韩信来称赞李靖,这是众人都不曾想到的。 李靖连忙说道:“周郡王谬赞了,李靖实在是愧不敢当。” 谁都知道,洛玄夜和李靖没有交情,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一点恩怨。 只不过洛玄夜并不在乎这点恩怨,李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和谐。 但当初洛玄夜次子洛君卓出生,基本上四品以上高官都邀请了,但没有邀请李靖这件事,长安谁不知道? 从这种事上才能看得出来,洛玄夜对李靖的真实态度。 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在这场庆功宴前,李世民和洛玄夜闲聊的时候,洛玄夜就无意随口说道:“李靖的功劳,那是太大了,冬突厥、西燕国、辽东国、西突厥、吐蕃,我大唐五大强敌,被他一个人平定了两个,臣坐在这郡王位上,都觉得有些羞愧。”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却有心。 殿上觥筹交错间,李靖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上次从冬突厥得胜回来后,他就被李世民敲打,从那以后,他就夹紧尾巴做人。 听到李靖谦虚,洛玄夜再次说道:“卫国公不必谦虚,我不如你,这殿中乃至于天下武将,都不如你,这就是事实,没什么可质疑的。” 捧杀! 这是李靖的第一反应,本来李世民就不信任他,现在他立下大功,洛玄夜这一向冷面的人,又这么捧他,他简直要吓死了,直接抱拳道:“还请周郡王不要再说了,李靖得胜只不过是侥幸而已,是因为陛下的信任才能够出任行军大总管,谁去都能够取得胜利,这都是陛下赐下的荣耀,不是李靖自己得来的。” 李靖刚刚回来,还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洛玄夜在朝廷上大发威,给太子李承乾身边人换了一茬更靠谱的,所以对洛玄夜的些许改变,还不熟悉。 洛玄夜转头对上首御座上的李世民朗声道:“陛下,臣听闻,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臣有一女二子,总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想必陛下也是这样,臣听闻陛下赐予魏王的赏赐,能够比得上太子,赐予魏王的权力,能够比得上太子,臣见到了陛下的拳拳爱子之心。 前些时日,陛下将贞观文臣之最的郑国公,册封为太子少师,让他来教导太子文的一面,所谓日月交辉,阴阳相合,一文一武,才是相合之道,现在我大唐武将的巅峰,能够比拟古之名将的卫国公就在这里。 陛下何不将卫国公也调入太子东宫,让卫国公来教导太子武呢? 有郑国公和卫国公的教导,想必太子能够拥有陛下一半的能力,未来足以比拟一尊圣王了。” 洛玄夜有多少年不曾打过仗了? 从武德六年起,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里,他从一個冲阵的猛将,变成了一个吉祥物,人的潜能总是在不断的激发,当初这些话他是说不出口,也不会说的,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流利的说出来。 洛玄夜的话在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就李世民事先就有了一点预料,此刻听到洛玄夜的话,还略微能够保持一点平静。 但洛玄夜说的是真没有任何问题,作为父母疼爱儿子没问题,你喜欢魏王也没问题,但别忘了你的大儿子,也给他一些东西,比如卫国公。 有李靖和魏征以及洛玄夜在,就算是李世民宠爱魏王李泰逾越了制度,天下人也知道李世民属意的太子是谁,洛玄夜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荣誉,而是实打实的往李承乾的战车绑定更多的重臣。 想当年汉高帝刘邦也想废太子,最后被洛氏和吕氏联合着一众开国元勋,硬生生的熄灭了这种想法。 殿中众人都知道了洛玄夜的想法,太子和魏王当然也知道,李泰脸色苍白,李承乾眼中沁泪。 李世民脸色复杂的望着洛玄夜,缓缓说道:“朕当初,皇后当初,为太子选定青阳你做老师,果真是选对了。” 当初给洛玄夜加荣耀的时候,李世民在太子三师其二和三公司空中犹豫,长孙皇后强烈建议选择太子三师中的两个,说“日后还可以给姐夫封赏”,现在想来,那个聪明的女人就是怕有什么意外出现,所以一定要可靠的洛玄夜来当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 时间过去了九年,真的应验了,李承乾身上出现了致命的危险,而洛玄夜也的确如同预想的那样可靠。 实际上在洛玄夜和长孙皇后的影响下,李世民虽然的确是喜欢才华横溢的李泰,毕竟谁都喜欢优秀的儿子,但他并没有对李承乾失望,也没有想过废掉李承乾的太子位。 此刻听到洛玄夜的建议,他略微想了想,又想到了先前洛玄夜所说的李靖功劳太大的一番话。 现在的李靖,的确是功劳太大,军队中的威望太高,日后是不可能再出征了,那与其让他赋闲,显得自己薄待功臣,还不如让他担任太子东宫中的显赫职位,这样也能让他发挥余热,还能够稳固太子的地位。 让天下人不要再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摸了摸胡须,沉声对群臣道:“朕觉得周郡王说的很有道理,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就像是民间继承家业的子嗣一样,一定要成器,才不至于败坏家业,太子未来继承的一个王朝,更要成器才是。 着卫国公李靖,担任太子少保。 教导太子武事,不求让太子成为名将,但至少要让太子知道军事的艰难,知道战争对天下的伤害,知道士卒艰难不易。 不要如同隋炀帝杨广那样,三征辽东,征的天下疲敝,征的国破人亡。 承乾,去拜见你新的老师。” 太子可以有许多老师,比如当初的孔颖达等人都可以算作李承乾的老师,但太子真正的老师只有六个人。 即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 从一品的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 从二品的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 从这六个官职中,就能看出太子的地位有多高,现在这六个职位,由三个人担任。 独占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之位的洛玄夜。 太子少师魏征,太子少保李靖。 李承乾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拖着患有足疾的腿,一步一步走在殿中。 他走的有些慢,但却很是稳。 他抬头望去,他的父皇正柔和的望着他,他的姑父兼老师眼中带着笑,殿中群臣神情各异。 然后李承乾见到担任自己中舍人的洛君成正冲自己开怀笑着,他心中大定。 李承乾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他来到李靖面前,深深躬身,“承乾拜见老师。” 李靖的眼神很是复杂,周郡王洛玄夜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当太子李承乾的老师,能放心把太子李承乾交给自己,说明洛玄夜对他的确是没有什么恶意。 但一直喜欢明哲保身的自己,没想到啊,临了临了,还是和太子沾染上了关系。 甩掉脑海中的思绪,李靖以老师的身份堂而皇之受李承乾作揖一礼,然后躬身回拜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礼成,从此李靖就成为了李承乾的太子少保,护佑他左右。 魏王李泰身躯颇为壮硕,望着这一幕,嘴唇毫无血色,只剩下理智在让他克制,他知道自己完了。 联络再多的人也没有用,过去那些年占据优势,是因为周郡王不曾出手,现在周郡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两次出手,立刻就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在大唐,谁才是最能影响天子的那个人。 在大唐,谁才能保得住太子的地位。 再多布置,他只要略微出手,就已经不是宵小所能抵挡。 他告诉所有人,他叫洛玄夜,他坐在这里,太子之位就稳如泰山! ———— 贞观九年的夏日,对李承乾而言,弥漫着绮丽的颜色,魏征和李靖成为了他的老师,为他的储位保驾护航,再也没有朝臣认为魏王李泰会挑战他的地位,在这一年,他娶了相伴一生的妻子,他亲眼看着一起长大的妹妹长乐公主和他最好的兄弟洛君成步入婚姻,父亲和母亲的爱,老师洛玄夜对他的护佑,真美好啊,当他晚年躺在病榻时,只言一句“惟愿重回贞观九年时,捕蝉,颂仲夏日”。——《唐朝那些事儿》 (本章完) ------------ 第十五章:贞观九年,武曌 贞观九年,与大唐长安诸权贵朝官很不一般,周郡王洛玄夜两次大发神威,从太子李承乾身后走出,让所有人都见到了他。 据参加庆功宴的朝廷女眷传言,那一日皇后在饮宴上,言笑晏晏,本略带病容,后来却神采奕奕。 贞观九年,大唐荡平了来自西燕的威胁,河西走廊以及关中彻底摆脱了剑锋抵颚的危险。 贞观九年,太子李承乾娶妻,是来自江南世家的妻子。 这是李世民的政治习惯,他的妹妹、女儿都嫁给了世家、功臣,以及契苾何力这样出身高贵的外藩。 儿子娶得也都是大族,山东士族、关陇士族、江南士族,概莫如是。 李世民不愿意用暴力除掉这些人,那就只能联姻,绑到大唐的战车上。 在李承乾婚后一个月,因为平阳召公主去世而耽搁的婚事重启,洛君成和长乐公主李丽质成婚。 洛君成被擢升为太子左卫率,负责掌管太子府一半的军事力量,他的前途在他这一代的洛氏子中,最为光明灿烂。 贞观九年很绚烂,满是欢声。 在欢声过后,便是沉寂,李渊活了太久,在武德殿给李世民生了不少弟弟妹妹,从贞观四年父子和解后,李渊终于走到了生命的重点。 在武德殿驾崩。 当李渊的死讯传到太极宫,李世民怔愣了许久,待回过神来后,才只觉泪流满面。 茫茫多的荒凉孤寂笼罩着他,现在他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李渊驾崩的消息传往四方州县,并未激起大的波澜,距离武德年间已经快要过去十年了。 只有李渊那些一直在外飘零任职的,不曾返回长安中枢的旧部,有一些伤心过度。 譬如应国公武士彟,从玄武门之变后,就出镇地方,一路高官显爵不缺,但长安却再也没有回去。 他听闻李渊驾崩,同样在贞观九年去世。 李渊的葬礼恢宏而盛大,以高祖武皇帝归葬。 伴随着他的逝去,一个时代彻底被翻过,最后一个旧时代的残党也消散在纸钱的滚滚烟尘中。 …… 大唐的龙兴之地,旧称晋阳,如今叫做并州,武士彟的老家在这里,他自然归葬在这里。 年仅十一岁的武曌随着母亲、姐姐和待她并不如何好的异母兄长,从洛阳扶灵来到了并州,她对这里很是陌生,只觉苍凉和彷徨。 当车辇走进并州武氏所在后,她见到萧萧秋叶飞舞,见到道路两侧挂着缟素。 漫天飘零的纸钱如同雪花以及黄叶,纷纷落在地上,有乌鸦啼叫。 有时她竟然看不清是纸钱,亦或者是乌鸦折断翅膀落下来。 和哭泣的母亲以及姐姐不一样,武曌心中同样带着深深的悲戚,但她更清楚,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将要结束了。 武曌的母亲出生名门,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又有堪称卓绝的天姿,自幼由母亲教导,不仅容貌秀美,举止有度,在才学方面,也“卓然于众人”,被称赞“尔为男,必能兴家”。 她识人极其准,看问题也一阵见血,心性也坚韧勇敢,小时候她曾经遇到危险,躲藏了几個时辰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最终脱险。 葬礼过后,杨氏母女只能孤零零面对武氏一众豺狼之辈,承受欺诲和排挤。 杨氏望着年纪尚小的武顺和武曌,最终决定离开武氏,到长安去投奔旧人。 毕竟武士彟还是有几分旧交情,就算萧瑀等人可能看不上出身寒微的武士彟,但还是会给一些帮助。 武士彟毕竟是太上皇的元从,大唐朝廷不会让他的妻女流落街头。 纵然武士彟的那几个儿子对自己不满,但自己毕竟不是妾室,而是正经的当家主母,那座长安城的应国公府,总是要迎接自己进去的。 武曌再次随着母亲和姐姐前往长安,那座她只在父亲回忆中的城市。 在离开并州的时候,她回身望了这里一眼,在这里短短时日,她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她不说话,是因为她信奉力量,没有力量的人就应该隐忍。 一路上的风景并没有什么变化,从并州到长安,昔年战争的景象,已经随着风雨渐渐逝去,直道两侧堆着土,土堆上则是杂草和已经被秋雨落打去的残叶。 长安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脑海中有无数的幻想。 所有的幻想在长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想象不能形容她此刻的震撼。 长安,东西南北各一万里之内,最为繁华的城池,当之无愧的世界之城,一百万人的城市,在这个古典时代,无论用再怎么至高的赞美词汇,都只觉得不足。 原来这就是长安! 小小的武曌只觉心脏在砰砰的急速跳动,她曾经被相士称赞为“龙晴凤颈”的美丽容颜上,扬起了明耀的光。 在这一刻,她的内心中充斥着对这座大唐明珠之城的向往,她要留在这里,既而有一番作为。 …… 整个大唐王朝都在一片欣欣向荣之中,从武德后期到贞观年间,因为战争基本上结束,百姓开始恢复生产生孩子,以及朝廷重新丈量土地,清查隐户,还有击败冬突厥和西燕国后,内附的人口,朝廷在册的人口已经逼近六百八十万户大关。 这个数字自然不如汉朝鼎盛时,但在经过了杨广一番逆天操作后,能够迅速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大唐君臣不懈的努力导致。 三千多万的基本盘,在贞观朝清明的政治治理下,让大唐拥有极其浑厚的基础,正如李世民所说的,“冬突厥、西燕,其虽强盛,朕遣偏师败之”。 在大唐王朝周围的所有敌人中,冬突厥能长驱直入到长安城下,高原上的敌人同样可以直接进抵长安。 而长安城,是没有防御能力的。 这座史无前例的庞大城市,需要二十万以上的兵力才能够守得住。 所以长安城墙无用。周围的关隘就是长安的城墙。 冬突厥和高原上的国家,都能够直接避开四塞,所以大唐一腾出手来,第一时间就攻灭这两个国家。 在剩下的三个地区政权中,吐蕃是国师洛苏特意提起过的,但大唐进攻西燕就已经比较麻烦。 再往里走,付出的代价太大,李世民认为没有必要。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他反而对于武功的追求不太大,他最喜欢的是汉文帝,搞文治,让老百姓生活变好。 所以在西燕国旧地扶持慕容氏,再建立雪域都护府,是目前针对吐蕃唯一所能做的。 至于西突厥,暂时还没有脱离大唐的压制,而且西突厥太远,进攻关中,至少要过两道关,属于大唐战略的后期经略对象。 数来数去,只有一个国家对中原威胁又大,又靠近中原,而且一直都蠢蠢欲动,那就是辽东国。 对辽东国,将隋朝拖入深渊,拖入亡国的辽东国,大唐君臣上下都抱有深深的戒惧。 辽东国一定要灭,这周围五大国家中,只有辽东国是绝对不能存在的,这是大唐君臣的共识。 农耕加游牧,三百万以上的人口,而且还源源不断的从辽东补充胡人增强战斗力。 这是—— 唯一一个有实力和大唐皇帝竞争诸夏天子的国家。 李世民决不允许它的存在。 大唐君臣无时无刻不想灭亡辽东国,但一直搁置到现在。 因为太难了。 辽东国的内斗从上一任辽东王被刺杀后就一直到现在,传统汉人派和诸夏派斗,胡人派和诸夏派斗,但这种内斗还没有严重到不顾及亡国。 如果大唐去进攻辽东,就要面对全副武装的到牙齿的辽东国山城。 洛玄夜曾经亲自给一众将领以及李世民讲过这种洛氏改造过的山城,听的李世民背心直冒凉气,“怪不得隋炀帝三征而不得,纵然朕或者卫国公前往,也别无他法。” 李世民和李靖,擅长的都是野战,或者说自然以来的名将,实际上都是擅长打野战,所以李靖打起冬突厥和西燕来,得心应手,毕竟这两个国家都无城可守。 但攻城,随便来一座城高池厚的城池,只要守将水平不太差,粮草不短缺,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就算是韩武穆在世,也没有办法。 就连洛苏对辽东国给出的意见也是等,等辽东国中内斗到白热化,或者发生天灾,总之军事手段是最后压上去,还是要等辽东国自己出问题。 相对于辽东国,洛苏反而对李世民提起了一个曾经臣服于冬突厥的小部落,那就是薛延陀,实力增长的过于快,这么下去,很快漠北就又会失控,进而破坏天可汗体系。 但李世民没有办法,漠北太远,安北大都护府的人员又不够。 在这种时候,洛苏向李世民提出了一个建议,“天子有没有想过,派遣一位宗王坐镇哈拉和林,就像是河间郡王李孝恭坐镇安息大都护府一样。” 李世民沉默了,因为漠北和西域的政治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李孝恭在西域,李世民并不害怕李孝恭造反。 但如果把李孝恭放在漠北,他睡觉都不安稳,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本章完) ------------ 第十六章:蜀王李恪,燕王与烈日可汗 灵天阁中,李世民在沉默思考,洛苏也不急,静静等待着,青烟袅袅,檀香弥漫,使人头脑愈发清晰。 良久后,李世民低声问道:“国师,您的智慧通天彻地,为什么您会提出这个建议呢?还请为朕解惑吧。” 洛苏淡淡道:“因为别无他法,漠北的失控是必然的,你是天姿纵横的君王,你驾驭着这个帝国,于是能让他宾服四海,但我绝不认为你的后代同样能做到,你的三个儿子,我都见过,没有一个有这种能力。 但。” 洛苏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直直的盯着李世民,磅礴宛如大海汪洋的气势突然出现,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但却重于泰山,“天子,如果现在眼前放着一個统治草原的机会,我们却让他溜走,那我们这一生,将是失败的,这是你的失败,也是我的失败,而这种失败,不应该出现。” 李世民深深的皱起眉头,“国师,太难了,就算是汉朝鼎盛的时候,也只能利用西域来钳制漠北。 国师这么说,这代表着国师认可李恪的能力,认为李恪可以承担得起这个重任,这比任何的赞誉都要高,李世民这么多年下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国师看人出过错。 这句话就很巧妙,问的洛苏也微微眯起眼来,既而笑道:“你本该是翱翔九天的鲲鹏,我不愿意让你做栖息树枝的燕雀,所以推荐你,你这个问题岂不是最好的回答吗?” 杨妃对自己的身份最是清楚,所以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她也不让李恪有非分之想。 但他是李恪,最像李世民的那个皇子! 在这里,李恪鬼使神差的没有回答李世民自己想不想去,而是转头问了洛苏一个问题,他很是郑重,“恪叩问国师,恪与国师不曾有过半句言语,国师为何会向父皇举荐恪?” 李世民讲的就是现实,如果不是三可汗制度搭配经济控制,能限制漠北部族的发展,李世民就只能依靠亲唐的部族来控制漠北,到了那个时候,一大部族的崛起是注定的,大唐将再次遭遇一个强大的漠北部族,比如现在愈发强大的薛延陀,现在只等双方撕破脸了。 贞观二年,年仅十一岁,改封蜀王,授益州大都督,都督益绵简嘉陵雅眉濛犍邛八州诸军事,比一直受到李世民宠爱的魏王李泰还要受宠。 贞观五年,拜都督秦成渭武四州诸军事,秦州刺史,这可是距离长安最近的几个州。 让功臣和宗室世袭刺史,他试探过几个人,大部分人都表示反对,认为这是祸乱的根源,就算是举出了靖难诸侯的例子,他们也说“心怀利刃,杀心自起,况且人心不古”,仅仅世袭刺史都这样反对,那在哈拉和林册封一个宗王,那遭遇的反对是可以想象的。 李世民闻言立刻收摄心神,又说道:“但恪儿会愿意吗? 洛苏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李世民,似乎是奇怪你堂堂李世民怎么问出这种问题,“当初的燕国至少在名义上统治着辽东,现在大唐的蓟城就是前线,依靠燕云十六州来抵御辽东国,你怎么去控制呼伦贝尔?” 就算再重用他,但最后到齐王李玄霸那样也就到顶了。 李恪啊,你要努力,我的蓝图到底对还是错,你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脑子里面没有那种一定要大集权的概念。 经过洛苏这么一讲,李世民感觉的确是这样。 蜀王李恪实际上颇受李世民宠爱,甚至可以说,除了长孙皇后的儿子之外,李恪是最受宠爱和重视的,包括在李渊的武德年间。 武德三年,李恪才两岁,就被册封长沙郡王,和李承乾是一个级别。 而且,李世民皱着眉头说道:“国师,如果要派遣宗王的话,那该让谁去呢?朕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 蜀王李恪,母亲杨妃是隋炀帝之女,身负两朝皇室血脉,这个杨妃可不是李元吉的女人,那属于谣传。 河间郡王李孝恭这种不用想,让他去安西已经是李世民所作出的最大让步,适合这件事的其实齐王李玄霸,但李玄霸的能力不足以担当这样的重任,况且让李玄霸去漠北吃沙子,他也不忍心。 李世民说的洛苏当然都知道,他没有回应李世民的问道,而是淡淡说道:“在过去的王朝中,曾经有一个王朝,应该说国家,半控制了草原。” 最重要的是! “恪儿?” 毕竟这个宗王如果无能,那就不可能镇得住那群豺狼,如果宗王强势,那如果统合了草原,一旦生出反心,就会对中原的天子造成威胁。 娘只想看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妻生子,然后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而且他虽然不是嫡子,但在这个讲究血脉出身的年代,他比起谁来也毫不逊色。 李恪就是洛苏李世民所有儿子里面,最优秀的那一个,所以洛苏才会提名他。 换句话说,如果皇权受到限制,能够让大唐的国祚延续五百年,在他看来远胜过皇权独尊,却只有两百年的国祚。 恪儿,你不要争。 他会不会认为这是朕在流放他? 这毕竟不是小事,去哈拉和林那种地方,日后相见的时日就太少了。” 李世民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国师,既然恪儿这么优秀,伱说恪儿能不能?” 相比较起来,南方士族对胡人的误解就更大,因为不了解,而他们这些关陇贵族,就没有这种想法。 李恪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两人面前,直接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洛苏说的是一种之前未曾出现过的思路,让李世民有些懵,但是转念一想,“国师,刚才我们不是说在哈拉和林设置宗王,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呼伦贝尔。” 只要能够让国家长时间的稳定,他就愿意尝试分权。 洛苏知道,李恪知道,李世民也知道。 李世民重复了一遍,然后一下子被沉默了。 洛苏提出了一个人选,“天子觉得蜀王李恪如何?” 现在的李世民不会考虑让他当太子。 眉头直接嗑出了血迹,他的眼神明亮,声音洪亮,“父皇,儿子愿意去哈拉和林,为父皇戍边,为太子兄长戍边,为大唐戍边!” 如果不是这么沉重的后勤压力,我也不会才在哈拉和林布置三千人驻守。 现在统治漠北,主要是依靠漠北盟国和您提出的三可汗制度,这已经给大唐节省了很大压力。” 从小到大,他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 李世民也温声道:“如果恪儿你不愿意可以说,朕可以换一个人去。” 李恪只觉瞠目结舌,去漠北坐镇? 他这个人比较看重未来,而且从他不愿意用皇权来凌驾于律法之上,而是借由素王代表的神圣来惩罚自己,而且愿意让宰相分权,就能看出他没有那种变态一样的,对皇权至高的追求。 见到洛苏点头,李世民手忍不住捻着白子磋磨起来,这对于任何帝王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但这就是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实。 洛苏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灵天阁吧,天子,你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他从地上起身,而后规规矩矩的坐着,就连张望一下都不敢。 李世民一字一句的说着,洛苏点点头,肃然道:“当初燕国定都在蓟城,控制着辽东以及呼伦贝尔草原这片漠东草原,漠东草原连接着漠北和漠南草原,燕国皇帝每年都会北巡到呼伦贝尔,让漠北和漠南草原上的部族前来拜见。 贞观七年,授都督齐淄青莒莱密七州诸军事、齐州刺史,这下就真正厉害了,因为李世民真的让他去赴任,李玄霸是封号齐王,而李恪是真齐王! 亲王爵位,益州大都督,又都督齐地诸州,虽然他不是嫡子,其实他的待遇一点都不比嫡子差。 简直和当初在太原之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其次李恪有能力,是能够翱翔九天的雄鹰,他这么多儿子里面,也只有李恪去,能够让他放心。 李恪一下子沉默了。 贞观元年,以皇子的身份,从汉中郡王晋封为汉王。 直到后来为了和南朝争锋,燕国将都城南迁徙到蓟城,才放弃了对草原的遥控。 “儿子拜见父皇,拜见国师。” 但如果让李恪去漠北的话,的确是非常的合适,首先他是自己的儿子,这份信任度就完全不一样。 谁? 李世民想要问,然后立刻就明白了,他别的不清楚,怎么可能就连关陇的起家都不知道? “北朝,大燕?” …… 这让一向果决的李世民也难以下定决心,这关乎的可能是大唐未来无数年的大事。 最关键的,也是李世民喜欢他的一点,那就是李世民是真的能从李恪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英武果敢,擅长骑射。 实际上李世民是非常喜欢分封的,这几年他就在琢磨着,让自己的功臣世袭刺史之职,然后在地方世世代代镇守。 最重要的是,李恪的年龄也合适,刚好十七八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很多事。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英气纵横,这幅英武的样子,让李世民心中激荡,他伸出手摸了摸李恪,感叹道:“朕的好儿子,孩子,苦了你了。” 蜀王李恪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踏入灵天阁,他颇有些惊疑不定,亦步亦趋的走进恢宏的灵天阁后,便见到那位如同神圣的国师,以及自己的父亲都坐在上首,齐齐望着自己。 如果大唐能够控制这里,那控制草原就有希望。” 洛苏继续说道:“我从凛冬城出来后,就一路往东走,在那个时候,我就看中了呼伦贝尔那片草原,联结着漠南和漠北,是唯一能避开茫茫千里大漠戈壁的行军之路。 最终在燕国的基础上,分裂出了现在辽东国的前身,为燕国训练骑兵的突厥、柔然这些奴族强大起来,以及后续你们隋唐这两个王朝。” 这是当然,洛苏文三项99的人间极致,如果遇到不可抗力的意外,否则当然不会出错。 李恪一直知道,他的身份在大唐内部不会有什么大发展的。 如果不是出身原因的话,他一定会立李恪为太子,只可惜是隋炀帝的外孙,母亲是杨妃。 当时的燕国皇帝鼎盛的时候,有上百个部族前来朝贡,一脉传承下来的隋唐,对胡人的戒惧之心比较低,这也是因缘之一。 从长安到哈拉和林有六千里,中途要经历草原、大漠、戈壁、山川,根本就控制不住。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想到,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果驻守在哈拉和林的宗王顺利的话,岂不是可以切断辽东国的后路,等到我朝廷大军进攻辽东国的时候,前后夹击,还能策反辽东国中的胡人。” 洛苏说的就是当初燕国鼎盛时候的历史,是李世民从小就听到大的,当初的燕国疆域其实不比隋唐小,只不过燕国没有统一南方广袤的诸夏之地而已。 什么都不要争。 说是出去做王,但哈拉和林那地方,流放的人都嫌弃流放的差,李玄霸要么待在齐州、要么去扬州、苏州、荆州这种地方享福,怎么也会不想去哈拉和林。 洛苏立刻摇头严肃道:“天子,不要有这种想法,他带来的内耗还比不上他带来的好处。” 武德八年,才七岁,授梁州刺史,改封汉中郡王,这可是当初刘邦的封号,从汉朝开始,汉就是一个尊贵的封号。 其实一问出口李世民就后悔了,他属于被洛苏的讲述带到沟里了,有些讪讪的笑了一下后问道:“国师的意思是,先在哈拉和林设置宗王,然后再让哈拉和林的宗王按照当初匈奴攻败东胡的路径,去攻下呼伦贝尔?” 洛苏颔首笑着望着这一幕。 我们之前就计算过,安西都护府可以布置三四万人,但安北最多不会超过六千,再多就算是把漠北部族刮了也供应不起。 洛苏温声道:“蜀王,刚才天子和我商议,漠北部族近来有些反复,天子担心漠北再次坐大,所以想要派一个宗王过去坐镇,我向天子推荐了你,你有什么想法?” ———— 贞观十年元月,上封蜀王恪为燕王,授安北大都护府大都护,都督安北大都护府诸军事,又以天可汗敕燕王为第一烈日可汗,统率漠北诸可汗,使持节,如天可汗亲临。——《唐书·太宗本纪》 (本章完) ------------ 第十七章:燕王十二部(2400月票目标达成加更) 朝堂上,对于李世民要让李恪出镇安北大都护府这件事,争吵是非常激烈的,即便这是国师提出来的建议,但不赞同的人依旧很多。 有人甚至直接问李世民道:“陛下难道就不担心日后,受封漠北的宗王造反?” 李世民早就知道魏征等人会这么问,因为他也这么问过洛苏。 于是他便直接用洛苏回答他的话回道:“如果有朝一日漠北宗王能造反,那证明朝廷已经控制不住漠北,就算是没有宗王,也会有其他人南下。 朕的儿子可靠,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可靠? 周朝的诸侯为国藩篱,至少也经过了四代才渐行渐远,诸位爱卿认为呢?” 洛苏的回应很巧妙,既然你用未来必然发生的事来议论现在的政策,那我也用未来必然发生的更差的可能回应你的问题。 受封漠北的宗王会不会有朝一日出问题,如果收回权力不及时的话,一定会,所以要搭配流封建,实际上即便是流封建也不能保证安全。 因为几十年已经足够镇守漠北的宗王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让中央插不进手去。 所以魏征房玄龄的等人很正确,没有错。 但,就算是没有宗王,大唐就不会有北境的边患了吗? 不会的,大唐的北境边患是注定的,只不过是敌人是谁的问题,就算是草原上的游牧进了中原,照样要面对北境边患。 李世民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肉烂在李氏锅里的想法,就算是有一天大唐要再面对北境边患,他希望是两个自己的子孙,而不是一个外姓的人。 当诸位宰相都想明白李世民所想的时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 杨淑妃殿,李恪静静跪伏,他的视线从颇为素雅的装饰上一一扫过,这里朴素的不像是一位位尊四妃的寝殿。 正如杨淑妃一直以来所恪守的,不争不抢,平安度日,李恪目光落在自己母亲身上,一个美丽的女人,娴静淑德,静坐时宛如娇花照水。 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子,杨妃眼中噙满了泪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落下来,泣声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要去那么远,哈拉和林,那是什么地方,听说长安北去六千里才能够到达,日后我们母子还有相见之日吗?” 李恪膝行上前两步,再次头跪在地上,泣声道:“母亲,请原谅儿子不孝。” 他不说别的,杨妃便知道这不是自己所能够干涉,只能又是一顿哭,然后竭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为人父母,还能如何? …… 等到诏书下达后,大唐朝廷便开始紧锣密鼓的为燕王李恪的出镇做准备。 这是整个朝廷最大的盛事,没有之一。 一位出镇如此远的藩王,上一次还是汉朝时候,无双武襄侯洛世带着汉戾帝的儿子,在西域建国,最后汉宣帝封赐王位。 即便现在刘姓后裔也还在西域繁衍,乃是昭武九姓国中的刘国,和赵国同样都是曾经统治西域的诸夏王族后裔。 这二国也是极少数的,接受天可汗体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诸夏列国。 所以李恪的出镇事关重大,这是中原王朝第一次在如此强势的地位下,往草原上派驻一位宗王。 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保证李恪的安全,如果李恪前脚到了哈拉和林,后脚就暴病身亡,那一切就如同笑话一样了。 而且大唐还只能吃下哑巴亏。 因为在草原上,死个可汗是非常正常的,尤其是从中原过去,水土不服死掉,再正常不过。 所以李恪前往哈拉和林,随行的人就非常重要,在安北府有三千人,但这远远不够,李恪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己的班底。 当初蜀王府的人,大部分都不适用于草原的环境,所以至少有一半都要重新换。 而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李世民下旨让李恪前往哈拉和林就藩,而且看态度,基本上此生基本上返回中原没戏后,原蜀王府的许多人就开始找关系,想要调出蜀王府。 实际上就是不愿意跟着去哈拉和林受苦。 去那里打个仗没问题,但一辈子乃至于以后的子孙都待在那里,就一个字,免谈。 人家蛮夷还知道南国的花花世界好,矢志不移的南下,我堂堂诸夏贵胄,去放羊养牛,像话吗?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初邦周的那群初代贵族,真是伟大到无以复加,放着王畿的好日子不过,前往那些蛮荒之地去开拓,而且那个时候的开拓可比现在危险多了。 针对这种情况,洛氏自然祭出传统大法,那就是以流代迁! 岭南、辽东、西域都是怎么开发出来的? 不就是流放了一大堆人到那里,汉朝从刘邦清理造反的诸侯王开始,一直到先汉末期,都一直在流放,前前后后至少流放了超过五十万户到边疆。 至于荆州、江东之类更是流放迁徙了超过一百万户,极大的压迫了那些山中百姓的生存空间,所以汉朝对诸夏开拓的功绩,是仅次于邦周诸国的。 而大唐呢? 从武德年间到贞观年间,这十八年的时间,有多少人家获罪? 有多少人家被举家抄没? 洛苏建议李世民从里面精挑细选一些有能力的人,让他们戴罪前往哈拉和林,如果能立下功劳,就恢复爵位、勋位,以及为父祖辈平反。 这比当初汉朝的条件可好多了,汉朝想要返回长安,真的是看运气,而大唐可是有一个宗王在那里,能更快的出功劳成绩。 而且李恪回不来,不代表他们这些人回不来啊。 安西大都护府,理藩院以及枢密院,这不都是上升渠道? 李世民的政策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找到曾经的亲朋故旧,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前往哈拉和林的名额。 最终被确定下来的有十家。 李世民又为李恪招募数千渴望建功立业的勇士,再加上释放赎罪的犯人以及犯人家庭,一共有一万户汉人跟着李恪往哈拉和林而去,李恪是亲王,本就有一万户食邑,他一下子成为了大唐唯一一个实封一万户的亲王。 不仅仅是一万户汉人,李世民又封给他两千户被安置在河套的突厥人以及各部部众,这是因为在草原上,没有骑兵,就只能被动挨打,汉人中会骑马的不算多,李世民自然不能都给李恪。 而且这些突厥人,可以教会随着李恪北迁的汉人,关于游牧的知识,到了漠北,那地方不能种地,天王老子去了,也只能放牧,也只能逐水草而居。 这些随着李恪北迁的人,每千户分成一个单位,被称作“燕王十二部”。 让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的是,在这其中,有一个人非常出乎人意料,竟然主动要跟着李恪去哈拉和林,那就是大儒孔颖达。 孔颖达说,“自古以来,逃亡草原的汉人不可胜数,但最后都泯然于诸胡之间,虽然到了草原上,只能放牧,但圣人之言,也不能被放弃,如果草原上的汉人依旧能记得雅语,能记得之乎者也,纵然千百年后,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了。” 人性之复杂,从他就可见一斑,李世民很是复杂的望着自己秦王府中的这个老人,最后没有劝说,让他随着李恪前往哈拉和林。 朝廷对李恪出镇之事的重视程度,让无论是朝廷官吏,还是北方草原诸部,都能够感受到大唐朝廷的决心。 …… 贞观十年元月二十三,李恪在长安城外的十里亭和送别自己的诸王公告别,李承乾拖着腿前来,他和魏王李泰的关系不太好,但是和李恪的关系是不错的。 他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温声道:“三弟,到了哈拉和林要多往长安写信,不要让父皇和我们这些兄弟担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伱就说,我们在后面给你做后盾,总不至于让草原上的那些人欺负。 你是大唐的亲王,是天子之下最尊贵的人。” 李恪抱拳郑重道:“皇兄,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了,愿父皇、母后万岁万安,愿母妃安康,愿皇兄喜乐平安。 弟会在哈拉和林为你们祈福。”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冬季森森的寒意,李恪裹紧了身上的锦裘,与众人再次告别,他遥遥望着长安的方向,似乎依旧能见到那座巍峨的城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 前路会是什么样呢? 李恪心中也有些没底,哈拉和林会是埋葬他的深渊吗? ———— 在贞观十年的时候,蜀王李恪受封燕王、烈日可汗、安北大都护,成为了大唐帝国在北境的最高政治领袖,当时的人只将其视作传统的藩王出镇,但以后世的目光来看,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恢宏时代的开幕。 我们将目光投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号称古往今来智慧第一的大唐国师,不禁想要问,当有人用“血腥的盛唐”来形容这个辉煌至极的王朝时,国师洛苏是否清楚自己掀开了一个血腥的时代呢?——《唐帝国兴衰史》 继续求票! (本章完) ------------ 第十八章:皇后崩 贞观十年的大唐,经过李世民等君臣的励精图治,已经不能用蒸蒸日上来形容,而是一个巅峰往另外一个巅峰而去。 天下彻底从隋炀帝带来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尤其是同时在两个君王治下生活过的,颇有种从地狱升到天堂的感觉。 毕竟杨广这种古往今来第一暴君,和李世民这种能竞争古往今来第一圣君的君王,时代这么相近,也算是绝无仅有。 太子李承乾按部就班的跟着李世民学习处理政务,对于李世民宠爱魏王李泰,也不再抱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东宫中的当朝重臣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尤其是洛玄夜的存在,长孙皇后也和他讲过,让他安稳做事即可。 时间就在这种平静中缓缓流逝,李世民在太极殿接见诸州刺史,又在秦州接见诸国使臣,有遣唐使来到大唐,李世民让理藩令接待。 正如一切顺利的贞观九年,贞观十年似乎也会在这种日渐煊赫的氛围中过去,但上天从不让人永远幸福。 长孙皇后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不是风寒和风热,这些病已经基本上,可以被洛氏治愈,而是气疾。 实际上长孙皇后一直以来都有气疾的疾病,这是一种从娘胎就带有的疾病,正如李氏皇族的风疾一样,在晚年折磨着李渊。 …… 昔日繁华璀璨的太极宫,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寂与哀凄。 熠熠生辉的金碧辉煌,盖不住如今的黯淡无光,就连雕梁画栋上的朱漆彩绘,似乎也随着长孙皇后的病情而失去往日的鲜艳夺目。 殿内精巧的熏香炉中,香气已不再如常般浓郁,而是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药物的苦香。 “陛下,皇后的脉象几乎沉寂,药石无救了。” 被李世民从弘文馆中召来的洛玄镜,带着丝丝哀愁,做出了有些艰难而无情的判决。 听着这位圣手的话,李世民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眼泪几乎在瞬间就充斥了他的眼眶,完全克制不住的流下。 这世上或许有许多无情的帝王,但绝对不包括他。 华美的珠帘半垂,映出长孙皇后卧于病榻的身影,她曾经明眸皓齿、神采飞扬,如今却形容憔悴,昔日的红润已被病痛消磨殆尽。 李世民缓缓上前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抱住,泪珠一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长孙皇后却轻笑着抚摸着李世民的脸颊,“看来妾身是没有机会再陪陛下走下去了。” 洛玄镜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分别在内殿和外殿,听着这对帝后最后的告别。 历史上,皇后大多并不与皇帝埋葬在一起,而是在帝陵旁边重新建立一个陵寝,但长孙皇后不愿意那样,她颇为艰难的带着浓重的病声道:“修建皇后的坟墓,消耗太大,现在大唐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不要因为我而徒劳,你的帝陵已经大致建好,便先将我放进去,待你百年之后,再和我合葬,好不好?” 帝后同穴! 这是长孙皇后的愿望,在往昔之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母仪天下的光辉,但现在,李世民却仿佛见到了当初那個向他撒娇,言笑晏晏的少女,他泣声道:“好,好,我们生同寝死同穴,生死都不分开。” 长孙皇后很是欣喜,剧烈的情绪让她又重重的呼吸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我这一生,很幸运,遇到了你,临了的时候,想着说些什么,最后想到了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四个女儿。 长乐嫁给了君成,那是个好孩子,我不担心她,衡山还小,但你给他定了君烈,雍国公的孩子,我是放心的。 晋阳和新城,都还小,我知道你想把晋阳许给周郡王的次子,我觉得可以。 只有新城,才刚刚断奶,以后要你多费心了,她们三个孩子,都还不懂什么叫做生离死别,就不要让她们来见我了。” 长孙氏就如同拉家常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长里短。 “我们的三个儿子,承乾是个好孩子,但是腿瘸了之后,就有些自卑,有些任性。 我总是记得,当初兵荒马乱的时候,他那么小,我不忍心见到他难过。 其实我很担心你废掉他,你多看看他,他其实很好,很好。” 长孙氏心中的担心很重,这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很清楚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不是因为李承乾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长孙氏,因为周郡王洛玄夜,这两个对李世民影响最深的人,一内一外,才保住了李承乾的太子位。 至于魏征和李靖,以及东宫眷属,是给外人以及李承乾看的,是为了压制其他人的念想,是为了正人心。 如果将李承乾的东宫称作大厦,那长孙皇后和洛玄夜才是他的根基,其他人都是外表装饰的物品而已。 李承乾跪在内殿后,低声的啜泣着,在他最为焦躁的岁月中,来自母亲的安慰,总是会让他回想起当初躲在母亲怀中的温暖。 其实他比长孙皇后想的聪明一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在他的太子之路上,他的母后所发挥的作用,不比他的姑父周郡王差呢。 “青鸟和稚奴……” 长孙氏没有再说,转而说道:“我们长孙氏,因为我的缘故而拔擢了高位。 我的兄长没有洛氏那种出众的才能和高尚的品德,却成就了宰相,这是和我的初衷所不相符的,这是祸乱的根源啊。 如果可以的话,仅仅赐给他们衣食就可以了,不要给他们高官显爵,我很是担心。” 长孙皇后一直以来都认为,没有能力而得到高官显爵,最终只能给家族招致祸患。 所以她一直反对长孙无忌当宰相,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拗不过她,所以长孙无忌的宰相位置并没有坐多久,只是担任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衔。 长孙皇后很了解李世民这个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说,以后李世民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再次让长孙氏显赫起来。 但她不愿意,在生命的最后,她还是最后说一次。 殿中长孙皇后的声音,愈发低沉。 她的每一阵咳嗽都似乎震动了整个宫殿,使得这本就静谧的空间更显凄凉。 在这片凝重而压抑的气氛中,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与落叶声,仿佛在为这位即将远行的皇后奏响最后的挽歌。 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够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一旦死后,就只能看着别人去做。 未来到底会如何呢? 长孙皇后不知道,她的寿命并不算是很长,尤其是相对于那些历史上能在皇帝死后摄政的太后来说,可以说是寿命颇短。 但她却并没有什么遗憾。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个时代,乃至于过往所有时代,站在最强一列的男人。 而她,得到了这个男人的爱情,和最大的宠爱。 足够了。 长孙皇后这般想着,只觉眼前愈发模糊起来,她的声音愈发低垂起来,轻声呢喃哼唱着,“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大光明。” 手臂垂下,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气息断绝,李世民抱着长孙皇后的手臂一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长孙无忌在殿外为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哀泣着。 李承乾拖着腿在门后望着,泪流不止,自己的母亲真的去世了。 一队队宫人匆匆走上殿来,先前退出殿中的洛玄镜重新走进殿中,值守宫廷的洛玄凌同样步入殿中。 “人死不能复生,请陛下节哀。” 殿中肃穆,洛玄镜沉声道:“还请让宫人为大行皇后敛容,以便大行皇后魂灵早日往生极乐,得享无边洪福。” 洛玄镜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有若韵律一般的味道,那是她学习多年颂圣后自带的效果,李世民如梦方醒,恋恋不舍的将长孙皇后松开,“烦请玄镜爱卿为皇后祈福。” 洛玄镜肃穆道:“皇后贤德,这是臣应当做的,还请陛下放心。” 太极宫中,有微风拂过一间间宫殿。 只有六岁的晋阳公主在睡梦中,很是香甜,娇俏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神情,晋王李治和洛君卓在旁边静静读着书,他们都不知道长孙皇后已经崩殂。 太极殿下挂着的风铃,随着风的抚动,而玲玲作响。 ———— 帝后伉俪,独所钟爱,及后崩,上素衣以朝,久难自抑,群臣震骇,有司谏言,上乃戚曰:“朕实知理,心不由己。” 晋王及晋阳公主,幼而偏孤,上甚怜之,遂亲加鞠养,此子女以母而贵,以母而宠也。 自古创业之圣主,虽圣明天挺,然亦有内助焉,三代兴王之主,无不内有贤助,以协成至治。 文德皇后长孙氏者,实闺门之令望也,仁孝恭俭、少好读书,赞成内政、裨益弘多,训诸子常以谦俭为先,谏言常以帝心为则,是以能使太宗回心归正,内外颂其贤德,文德后之贤,可为后世法。——《唐书·诸皇后列传》 (本章完) ------------ 第十九章:洛苏见李氏宗子 却说燕王李恪率领着数万人,一路越过阴山,又跨越茫茫沙漠,终于抵达了哈拉和林。 在击败冬突厥后,李唐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并不算大的城池,用来让诸可汗商议草原之事,安北大都护府的驻地亦在这里。 李恪这身上的燕王爵位,却不曾如同他的兄弟和叔叔们那样,能够得到赋税,因为他的子民都随着他北迁,所应得的赋税自然从那一万两千户中取。 李恪所带来的一万两千户,有将近六万人,其中一万人是突厥、回纥以及铁勒人,大多都是些还不曾汉化的胡人,其中胜兵有四千,擅长骑射,是李恪手下最大的军事依仗之一。 另外五万人,男女基本上各半,肩负着抛去铁匠、工匠等技术工种,以及八百精锐甲士,还有将近一万五千男子可以用作兵卒。 李恪以及诸人来到漠北后,即便是早就知道这里荒凉,但真的见到之后,还是让李恪心中一阵冰凉。 他在长安出生,辗转诸州,中原任何一座城池都比哈拉和林更加恢宏和繁华,这就不算是一座城池,根本就是一座土堆,在李恪看来,这里和中原的县城差不多。 怪不得那些诸胡部首领去了长安之后,根本就不想回来,冬突厥的可汗连做可汗都不愿意,死活要留在长安。 稍加平复心情后,李恪对自己的燕王府长史沉声说道:“卿,将本王的大旗、大都护旗帜,以及烈日汗的旗帜、印玺、戒指、令牌都取出来。” 随着李恪的声音,燕字大旗被高高扬起,同时烈日汗的大旗也被升起,前安北大都护是李恪的王叔,已经打开城门,喜笑颜开的望着李恪,他再在这里待半年,将工作交接完,就可以返回长安享福去了。 李恪走进安北大都护府大堂后,立刻沉声道:“将三支旗帜都插到城墙上去,本王要以后所有走进哈拉和林的人,第一时间就见到本王的旗帜。 然后立刻召集阿尔泰山以东,大兴安岭以西,所有部族的首领来到哈拉和林面见本王,请薛延陀的明月汗和回纥烈日汗来哈拉和林,本王记得在漠北还有仆固一族的明月汗以及七个铁勒、突厥的繁星汗,都召集到哈拉和林。 本王要在哈拉和林和诸位可汗见面。” 李恪这命令一下,前安北大都护就忍不住咂舌,这燕王一来就是要搞事啊。 李恪自己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回想起自己在临行前,再次见到国师的对话。 那一日,灵天阁中只有国师一个人,他走进灵天阁的时候,国师正在独自弈棋,白子和黑子一颗颗落下。 李恪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国师微笑着伸手让自己上前,然后指着他对面的位置说道:“燕王,来,坐。” 那时的自己有多么惶恐呢? 他记得自己疯狂摇着头,“国师,小王怎么敢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国师闻言却带着探究的眼神缓缓说道:“怎么不敢呢? 我面前的不是棋盘,而是天下。 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亲王了,你已经有了漠北之主的名头,如果你能在漠北将这個名头变成事实,你就是真正的漠北之主。 匈奴、鲜卑、突厥,哪一个不是和中原争雄的势力,你如果能将漠北的六千里疆域化作你的燕国,谁能说你不是足以坐在天下棋手的人呢? 承受素王天命只有一个人,但从没人规定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天子和天可汗也不是生来就一个人的。” 李恪的思绪收回来,他是李世民最杰出的儿子,他听明白了洛苏的话,这位国师并不太在乎未来漠北会不会和中原再次对立,他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来到漠北之后,能够为漠北的胡族带来什么改变。 从那日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有一天能冠上一顶白帽子吗?” …… 长安城中,洛苏在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见谁,当初他见李恪,并且对李恪说了那些话,甚至是足以燃起李恪野心的话,是故意的。 在洛苏看来,定都在长安的大唐,只能往西辐射影响力,漠北是注定失控的。 等到李世民这个圣君一死,只要漠北有一个还可以的强权出现,不出五十年,漠北就一定会失控,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而五十年这个周期,那个时候的大唐内部一定会出现经济问题,缺乏远征漠北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要抓住这个窗口期,改变漠北的成分。 野心是个好东西,有了野心人才有动力,李恪本就是有能力的人,他在漠北努力结果不会差,再加上自己给李恪的一点小小帮助,洛玄星已经从幽州北上,一旦有必要,就会助李恪一臂之力。 李恪一定会为自己画下的大饼而不断努力,至于李恪能不能进中原,洛苏认为起码他这一代是没机会的。 他要统合漠北就需要一生,还要同化那些部族,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他没有统合就直接南下,洛玄星就会反过来给他背后一击,让他痛不欲生。 可以说李恪一生要怎么走,在大方向上,洛苏已经给他定好了,当然,如果李恪能活到一百岁,那当洛苏没说,活的长久的人,最终会成为胜利的那个人,这是政治上不败的定律。 …… 在大唐,任何一个人对国师都抱着一种膜拜的态度,实在是传言太多,而每一个见过国师的权贵,都三缄其口,李承乾拖着病腿一步步走进灵天阁,便见到国师正在殿中央穿着一身道袍,缓缓舞动着身体。 李承乾恭敬的向洛苏行礼,“承乾见过国师,国师万岁万安。” 见到李承乾走进,洛苏缓缓收功,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腿上,回忆着什么,“当年我的兄长,也是腿瘸,因为洛国的君主要辅佐天子,不能有瘸子,所以我成为了洛国的君主。” 李承乾闻言身体一抖,深深低下头,没想到国师第一句话就是自己的腿,李承乾咬紧了牙,洛苏见状微微摇头,回想起洛玄夜来,缓缓说道:“燕王李恪临行前,就是在你这个位置上,我问他,此去哈拉和林有什么大愿,他说要将素王的信仰传遍漠北诸部族。 我说那伱要面对诸多部族的围剿,他说身为李氏子孙,这是他应当负的责任。 太子,外力的帮助是不足以依凭的,这世上不是谁都像汉孝惠皇帝那么幸运,如果你的内心不能强大起来,你的未来又怎么会光明呢? 一条腿瘸了,不算是什么,但如果你时时刻刻都觉得这条腿在拖累你,那你的心就真的被拖累了。 我当初见到隋炀帝,他其实颇有才华,但我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因为他心态太差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面对天下的乱局,他的反应不是解决,而是摆烂,而是躲起来不听。 作为君王,所要面对的困难,是来自于全天下的,如果没有坦然面对天下非议的心态,那就一定会辜负天下。” 说话中,脚步声从外间传来,两人往殿外望去,只见洛玄夜匆匆走进,而后直接向洛苏行礼道:“老祖宗。” 说罢望了旁边的李承乾,眼神中示意,李承乾温声道:“姑父,国师正在教导承乾为君的道理,我深有领悟。” 洛苏微微笑道:“阿夜,去给我倒一杯茶来,太子回去吧。” 洛玄夜点头应是,李承乾离开后,洛苏接过茶杯后轻声问道:“阿夜,你来我这里,是担心我说什么实话给太子,打击他的信心?” 洛玄夜立刻深深躬身道:“老祖宗,我……” 洛苏一指点在洛玄夜眉心圣痕上,有些严厉的说道:“阿夜,你这些年有些长进,但终究还是差,你看玄镜就从来都不会担心这些。 教导未来的君王不是这么教导的,保护未来的君王也不是这么保护的。 做事情不给自己留后路,你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就连在这种事情上,你也不给留后路。 你就不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 洛玄夜已经好多年都不曾被这么训斥过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哪里做错了,但他回想一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大唐会迎来一个稳定的帝位传承,周郡王一脉会登峰造极,以李承乾的性格,洛氏将会迎来新的发展。 洛玄夜郑重的跪在地上,叩首道:“还请老祖宗示下!” 洛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抬头看了看殿外的青天,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天机不可泄露。” 这世上虽然没有了胡人的天命,也没有了谁一定要成为天子的天命,这一切都随着那一场洛氏奉献而烟消云散。 但这世上还有一个底层的规则,那就是苍天有关于洛氏的重重规则,比如洛氏不王的天道规则。 这世上还有姬昭的规则,姬昭的任何潜意识都是规则。 比如当初不曾发生五胡乱华,但鲜卑之血,还是以另外一种形式,通过燕国这个媒介传到了中原,这是因为姬昭潜意识中,认为鲜卑之血是必要的东西。 这就是姬昭待在天柱所造就的变化。 现在洛苏说天机不可泄露,那就是真正的天机不可泄露。 在这个世上,他比其他洛氏子的权限更高,有更多的奇异,但有些东西,是不应该被知道的,所以他不能说出来。 比如生死,比如阴阳,比如幽冥。 洛玄夜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中惶然离开,他今天本就不该来灵天阁。 但他来了。 …… 洛苏此番要见的不仅仅是李承乾,而是李渊和李世民所有的儿子,也就是现在大唐的一众亲王,李渊是真的能生,光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尤其是后来生出来的弟弟,让李世民很是头疼。 李世民经历了玄武门之后,就不愿意再让人挑天家这方面的问题,所以只要不是大错,他是不愿意去干掉自己这些兄弟对皇位完全没有威胁的弟弟的。 在门阀时代,重用宗族是最关键的一步,所谓姻亲故旧,宗族自然是最亲的宗亲,就算是李世民贬斥宗族,但实际上,从李渊死后,李世民依旧将自己的所有弟弟都封为亲王来看,他对宗亲依旧是非常依仗的。 既然如此,那洛苏自然要好好考察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李恪这样的人才,最好是在李世民的儿子中,这样之后也好安排。 洛苏见这些亲王,李世民自然是知道的,他也问过洛苏要做什么,洛苏指了指北边说道:“看看宗族之中,还有没有燕王恪这样的人才。” 早就分封念头的李世民,立刻就明白了洛苏要做什么。 二人唯一的区别在于,李世民是准备让诸王和功臣,在大唐国中世袭镇守州县,就如同当初的汉朝靖难诸侯。 而洛苏是要往外封,就比如燕王恪那样。 但。 分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随便派个人出去就行的。 每一个分封的名额,都代表着大量的财富流出,就像是嫁女儿给嫁妆一样,要从大唐国库中掏出大量的财富,所以分封要有成果,否则就是给别人白白送大礼包。 当初姬昭和洛苏两次大行封建,都是斟酌了许久,才选定的地点和人选。 现在形势更加复杂。 燕王恪是洛苏认为现在诸亲王中,唯一一个能应付漠北那种危险的亲王,其他的李世民的儿子,都不行。 洛苏对分封很有经验,所以他要亲自来考察这些人。 至于为什么不考察李孝恭和李道宗这些人…… 因为,李世民不会把他们分封出去。 ———— 太宗诸子,燕王恪、魏王泰最贤,其余诸子,寥寥也。或薨于幼时,或乏善可陈,国师俱见之,而燕王恪镇北,魏王泰镇东,余者以子弟作藩,磐石维城者,有名;骄侈取败者,无后,国师言曰:高祖诸庶子,及天子诸庶子,生死不过一人,于天下若一鸿毛。——《唐书·高祖太宗诸子列传》 (本章完) ------------ 第二十章:洛苏谈分封 灵天阁中,当洛玄辰知道洛苏想要再次行封建时,他大惊失色,而后立刻回想起了,当初他提出科举制度后,为什么洛苏会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封建大兴和科举大兴是极致冲突的。 科举走到最后,一定是稳定的压制一切的文官政府,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重文轻武的国策就能够说得通的。 即便不搞重文轻武,文也是大多数人乃至于大多数贵族的第一选择。 略微对比一下,就知道文比武的优势大在哪里—— 明显的上限更高,可以一路升到宰相。 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打仗,不必担心随时死在战场上。 不需要前往苦寒之地戍守立功,可以待在中原的花花世界。 将门的传承也不稳定,太过于吃天赋,而且战争属于零和博弈,更强的天赋者通吃一切,失败就是死,政坛就不是这样,可以容得下更多人,就算是一时失败,也有重来的机会。 山东士族和江南士族等这些士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诗书传家的重要性,那些战场上显赫的人都已经化成灰了,他们还活着。 更不必说,在几乎所有人的潜意识中,才华横溢讲的就是诗词歌赋,治国理政,而不是行军打仗。 即便是在如此尚武的大唐都如此,一直对外开拓陷入凝滞,那文官必然将轻而易举的压制武官,这是客观事实,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况且文官政府比军政府更为优秀,所以在一个大国中,文官政府是最终注定的结局。 洛玄辰或者说是洛氏,当然知道这些。 能够对抗文官的,不是同样拔擢起来的武官,在未来注定没有大规模战争的时候,尤其是君王对军队的掌控力下降后,会更加信任不会造反的文官,武官是肯定要被压制的。 能对抗文官的,是世袭贵族,或者说,这群人对抗的是从科举中走出来的文官。 贵族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科举文官不依靠血缘传承,贵族依靠血缘传承,当初邦周的时候,那些世袭的贵族,在变法中,被士剥夺了特权,取消了世卿世袭制度,最后军功贵族和士人成为了时代的主角。 而科举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士,能考上的就是牛,考不上就连上台面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科举! 一个来源最广泛,最能将人才选拔出来的制度,一个胜过以往所有选官制度的制度,一个最为公平的制度,一个只以才能,不以其他作为评价的制度,任何一个国家想要稳定的传承,都注定会走上的道路。 即便是洛苏,也会摸着洛玄辰的脑袋说,“科举制度,这是会万古流芳的,先进的东西,终将会流传在诸夏的土地上,绽放出它的光彩。” 洛玄辰有些艰难的说道:“但它将要迎来打击了,正如您说的,即便我是对的,但和您的计划撞上去,我也是错误的,因为它不合时宜。” 洛玄辰的声音很是低落,洛苏曾经教过他,这让他对大唐做出过一个精准的判断。 那就是大唐的社会环境,经济基础已经彻底开始向平民过渡,平民可以登上政治舞台,不是像汉朝那种表面上有白衣卿相,实际上处于贵族社会的平民政治。 而是平民大规模的参与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获得和贵族相差无几的出仕机会,并且不会在政治上,遭受歧视。 他的判断没有问题,尤其是雕版印刷的出现,和纸的成本降低,从经济上和政治上,都成熟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发展,只需要一步步的去夺取属于平民的政治权力就足够了,就如同数百年的春秋战国一样,结果是注定的,那就是人才井喷的平民阶层,会将贵族阶层打的满地找牙。 正如当初的士阶层,将卿大夫阶层打的满地找牙一样。 但洛苏出现了。 他要开分封。 开分封意味着什么? 开拓。 在外面开拓和中原开国可是不一样的,仅仅给好处费可不行。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如果不能结成极其紧密的利益共同体,那一起出去的人,绝对不会介意,换一个老大。 换句话说,在那种环境中,还想玩中央集权,就是做梦,但凡是出去的人,一定会要求土地和人口。 而且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主动要,因为出去的那些领袖,会自己“主动”给,毕竟出去的人不是一个,你不给,他们自然会找愿意给的一起打天下。 这种情况下,会造就一大批真正的大贵族出来,最上面的是王,然后一层层的下去,全部都是有自己土地的贵族,封土建国,如是而已。 洛玄辰都不用猜,就知道老祖宗肯定会选择这种方式,因为这种方式开拓起来最快。 这叫做跑马圈地,你打到哪里,打下哪里,哪里就是你的,能最大限度的激发战斗激情。 但最后的结果是造就一大批的生来高贵的贵族。 这些贵族的存在,会严重阻碍科举的上升空间,毕竟这些贵族,天子不可能放任他们就在外面,日后肯定是要召回来一部分的。 否则两三代互相之间就不认识了。 现在天子李世民不就在将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嫁给功臣,以后这种联姻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那些人会将大唐七七八八的官位都占据一空,洛玄辰一想想那种场景,简直有种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问道:“老祖宗,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呢?经过了这么多年,才有了现在的成果,一朝回到千年前,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洛苏闻言沉默了一瞬后问道:“伱说我劝天子把燕王恪分封到漠北的时候,想没想过以后肯定会有血雨腥风?” 洛玄辰哑然,而后低声道:“圣明无过您,您当然知道。” 洛苏长舒一口气道:“是啊,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这么做,你当宰相当了也许多年了,罢相两次,起复两次,却还是没有搞懂一件事。 你记住了,永远不要想着两全其美。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任何一道政策都会在以后带来糟糕的结局。 分封的坏处,我比谁都清楚,但分封的好处,我也比谁都清楚,在我决心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去考虑它的影响。 那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分封就是这样一件事,这个世界是不断向前的,我说你提出的科举制度,注定会大放异彩,这是注定的。 但诸夏取得足够的土地,却不是注定的。 家族得到足够的底蕴去维持接下来的这么多年,也不是注定的。 我来给你讲一个例子。 在你的面前,有一块黄金,得到它,你将得到极其可观的财富,它就在这里,不会移动,等待着你。 在另外一边,有另外一块黄金正在不断地翻滚,但是你必须立刻去追,否则它就会掉下悬崖,再也找不到。 你会怎么选择?” 洛玄辰沉声道:“我会去追那一块翻滚的黄金,追到之后,再回去拿之前的那块黄金。 老祖宗,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分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现在大唐让您看到了这个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您宁愿牺牲其他的东西,也要铺开这个分封的大幕。” 洛苏在灵天阁中踱步,微微感慨道:“我来到大唐,担任这个国师,推动分封就是我最大的使命之一,我当初游历天下,就是为了这一天,大唐没有让我失望,先后解决了冬突厥和西燕后,我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所以我劝天子将燕王恪送到了漠北去,目的不仅仅是让漠北部族汉化,还是为了稳住漠北,不要打扰之后的大计。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将玄奘送到了西域,现在的结果,还是比较让我满意的。 我们洛氏能够从这里面撬动多少的气运底蕴呢? 一定很多。 我们需要更多的底蕴,需要更多的气运,继续加深我们在李唐的存在,李唐建国的那一份基本上吃完了。 你晋升国公给予的底蕴就不够多。 我猜测,在大唐不断蓬勃发展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参与其中,就能得到大量的气运底蕴。 大唐变的更加辉煌,乃至于超越汉朝,我们洛氏也变得辉煌,这难道不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吗?” 洛苏从来没有忘记自己降世的一个大目标,就是让洛氏枯竭的气运底蕴再次丰盈起来,所以他的布局很多时候都在往攫取气运点的方向走。 让洛玄星帮助燕王恪是这样,让洛玄奘去西域是这样,现在准备大开分封也是这样。 在帮助唐朝扩展影响力、变的更加鼎盛的过程中,顺手给洛氏捞好处,这种好处不是普通的名利,而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超自然的气运。 洛玄辰担任唐朝宰相的时间有点长了,而且这些年洛氏没有了当初那种危机感,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洛氏现在还处于气运点的匮乏期。 只有洛苏这个老祖宗,还始终记得这件事,可以说洛氏融入大唐做的相当好,比洛苏想象的还要好。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圣婚律 洛君成从长乐公主府出门,往东宫上值,因为和长乐公主成婚的原因,他现在身上挂着郡公爵位,不过基本上,大部分人都称呼他为“驸马”,在提起他的时候会加一句“长乐驸马”。 洛君成和长乐公主的婚礼,即便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依旧是长安城中,最津津乐道的事件,不仅仅是因为丰厚的嫁妆,号称“十里红妆”,也不是洛氏丰厚的聘礼,而是一场之前不曾有过的婚姻。 那就是“圣婚”。 在正常的婚礼流程之前,比如拜堂之类,首先要颂圣,然后祈求素王对婚姻祝福,长安的百姓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表亲之间结婚,要接受素王的祝福才可以。 天下人都清楚同宗之间是不能婚姻的,但洛氏第一个打破了这个习惯,姑苏郡王洛景成和楚国夫人洛玄镜就是同宗,更不必说洛氏在汉朝时,无数次的同宗婚姻,实际上在民间,这种同宗不能婚姻早就被打破了。 尤其是数百年的乱世,谁还记得和谁是同宗啊。 洛氏已经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五服以外婚姻,不是什么大事,而现在洛氏再次告诉所有人,表亲原来和宗亲是一样的。 不是亲上加亲,而是会生病,而且生下来的孩子会早夭,还会有各种奇怪的病出现,只有在婚姻前,接受素王的赐福才能够消除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弊病。 这算是姬昭用神异改变世界规则的一个典型例证了。 洛君成走进东宫,几乎所有人都和善的与他行礼,他在东宫地位很不一般,论官职的话,不算是高,但没人会小看他,当初秦王府的一众佐吏,也都品级不高,但是随着秦王成为皇帝,一众人都一跃而起成为了正三品的宰辅。 所有人都坚信,周郡王洛玄夜的现在,就是洛君成的未来! 毕竟父子二人实在是太像了,都是在年少时结交,而且洛君成和太子的相识还更早,同样娶了姐妹,同样作为掌管兵备一员,谁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即视感。 等洛君成上到殿中,就见到李承乾脸上有些焦急,见到洛君成来了之后,立刻招手道:“君成,快来。” 待洛君成坐下后,没等他问,李承乾就颇有些急切的说道:“之前你和长乐成婚后,朝廷就一直酝酿着颁布新的婚姻律,规定没有得到素王赐福的话,不允许三代以内的表亲成婚,现在这件事传了出去,闹出了大乱子,就今天一个早上,奏章就堆满了父皇的案头,全部都是反对的声音,几乎全部都是高官显爵,而且各地的老百姓也反对。” 洛君成只略微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亲上加亲这么多年来,都已经成为了传统。 李世民不也这么搞,而且对于高门大阀来说,婚姻是存续家族的重要手段,是结成利益同盟最关键的一点,其中表亲间的婚姻,是维持家族关系很重要的一环。 如果不让这些家族来联姻,就是斩断他们的臂膀,不仅仅是山东高门,关陇以及江南,没有任何人是愿意的,普通百姓也是这样,表亲是他们婚姻的重要来源,朝廷直接断绝,反对是必然的。 这件事难办啊。 太极殿中,李世民皱着眉头坐在上首,他没想到律令还没有颁布,仅仅是流传出去,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世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齐刷刷的反对声浪,不仅仅是权贵,就连平民也不支持,阻力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准备从善如流,接受百姓的声音了。 诸位宰相都列在两旁,低着头不说话,李世民望着诸宰相,他怀疑这里面有泄密的人,但又觉得不可能,应当不至于。 “都说说这件事怎么办,房玄龄,魏征,你们两个才思敏捷,你们先说。” 李世民照例先点房玄龄和魏征。 房玄龄略一沉吟缓缓道:“陛下,臣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这天下的士族,以关陇、山东、江南为主,关陇门阀尚冠冕,江南士族尚人物,山东士族尚婚娅。 之前陛下讨论过,认为山东士族的风气不好,明明已经败落,族中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却依旧被世人推崇,而且用婚姻来勒索大笔的钱财,收取大量的财物,简直荒谬至极,所以要禁止山东士族之间互相联姻。” 房玄龄说到这里,魏征已经有些坐立难安,因为他就是推崇山东士族的人,他最想的就是娶山东高门的女人。 魏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世上又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齐王李玄霸在主政齐州的时候,就想给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吕氏的女子。 即便现在齐州的吕氏没有什么显赫的房支,最显赫的房支都跟着洛氏走了,但李玄霸还是愿意,就冲吕氏的名头。 李世民听到房玄龄所说感慨道:“是啊,人生在世上,全凭祖先的恩惠,而不能自奋自强,许多人家都是如此,现在还凭借着这些,来阻碍朝廷的施政。” 当初讨论这个的时候,最后被洛玄夜阻止了,因为他的看法和李世民等人不一样,在洛玄夜看来,“皇权至高,用皇权来禁止这些人家婚姻,岂不是更为这些人家镀上了神圣金身,日后一个禁婚家的名头,还能让这些人家把女儿更卖个好价钱。” 李世民一听,顿时被恶心到了,如今真的因为他,而让这些家族变得更高贵,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这件事就没再提。 魏征这个人眼光的确是毒辣,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其中的关键在于,“陛下所真正担忧的是,百姓反对这件事。” 这一句话顿时就说到了李世民心里,他手摩挲着椅子把手,沉声道:“朕从战场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什么敌人都不怕,无非最后就是伱死我活而已,但唯独只有百姓,朕深爱之,朕深畏之。 朕常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朕深深地明白百姓之力,足以掀翻任何人,百姓表面看起来温顺,但那不过是因为逼的不够急,每一个人都在忍耐,等到忍不了的时候,就会爆发。 所以朕执政的第一要务就是,减轻百姓的压力,朕其实知道,只要朕一声令下,百姓就一定会乖乖服从,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压断树枝的积雪也不是一片雪花。 朕的每一条不合适的政令发下去,都相当于在树枝上,多放置了一片雪花,平日看起来没事,积少成多,等到一件明明不算是大事的政令发下去,树枝就断了,百姓就不忍了。 朕让诸卿谏言朕的过错,就是尽量不让脆弱的树枝上多任何一片雪花。 现在的禁婚就是如此,如果百姓认为不对,那朕就只能取消这件事。” 即便这件事本来是对的。 这是李世民没有说出来的话,不合时宜就是错的。 李世民的讲述让诸宰相都颇为认可,房玄龄思索了一下后说道:“陛下,如果将素王赐福的庙宇修建到每一个县中呢? 将佛教和道教的庙宇空出来,或者在佛教和道教的庙宇中进行。” 洛玄夜却直接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的,现在圣婚的步骤,是国师提出来的,大唐有那么多州县,从哪里找那么多可以承担这项工作的人,如果承担这项工作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即便是在县中修建,但大部分的百姓都在村里生活,总不能在每一个村里都有,就算是把国库收刮光,也没有那么多钱。” 如果真的能全国铺开,那洛氏早就去做了,但现实问题太多,于洛苏而言,最重要的是诸夏的再次分封开拓,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律法问题。 魏征略沉吟后道:“陛下,不若只将禁婚的范围局限在能负担起的人群中,在长安、洛阳以及扬州、苏州这种大城中设置圣婚赐福的圣殿,仅仅是几座大城的话,洛氏应该有足够的人手。” 这个办法好,魏征说罢,殿中众人都觉得他说的办法好,可以照顾到方方面面,既能照顾朝廷的颜面,也照顾了百姓的情绪,没有直接一刀切,不能百姓结婚。 洛玄辰却陡然接话道:“陛下,士族反对恐怕是担心朝廷用赐福这件事,来操纵他们的婚姻,导致婚姻不能自主。” 洛玄辰这种角度清奇的话一出,顿时让众人恍然,就说为什么士族这么反对,他们又不是花不起来长安的路费,原来是有这方面的担心。 李世民站起身,慨然道:“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并不在意,三省下诏,将律令颁布出去,朕不干涉婚姻赐福,自行到圣殿即可,但不经过赐福的表亲婚姻,将不被承认。” ———— 被时人称之为“圣婚律”的律法,是全世界第一部针对近亲结婚作出限制的法律,即便这部法律囿于现实因素,保留了大量残余,但这依旧是文明的进步。——《婚姻律发展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谶言,女主天下(3200月票加更) 普天之下,大多不曾有真正不信神仙之术的人。 便是嘴上说着不信,但身体很诚实,只要一句“它妨碍你”、“这件事不好”、“犯冲”就会自己默默避开。 这便叫做敬鬼神而远之。 诸夏的传统乃是,相信有法术,而不相信人能够仅仅凭借法术而有什么作为,更不相信法术能保佑国家昌盛,即人还是要依靠自己。 至于利用占卜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是权贵经常做的事,那群人几乎就没有几个发自内心信这玩意的。 这便是所谓,占卜是为了求自己心中所想。 在这个世上,一直都有一些非常有名的谶言,比如秦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将济世安民,这便是最有名的相士所传。 在前朝时有杨花落,李花开的传言,最后果然是李氏得了天下。 洛氏对这些流言从来不制止,因为这世上的确是有神异。 在过去的时代中,还有神通更加广大的人,到了汉末时,还有张角这种真的有些许法术的人。 世界的完善导致洛氏的神器等渐渐消失,张角这种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规则变了。 这个世界在向着姬昭印象中的世界改变,姬昭印象中的世界是不曾有超自然的。 所以神异会渐渐被剥夺。 但在姬昭还未曾清醒的时候,相士里颇有一些有本事的人,不说能窥见一些大道,但小范围的看出一些东西,没问题。 而如今天下两个比较著名的相士,便都在长安城中。 这二人便是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二人不是专职做相士的,而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在天文数算等方面颇有研究,在二人看来,相术等便是计算,用素王所存留下来的密藏,去计算这个世间的一切事物。 而今日,一直在灵天阁的洛苏,突然说要见见这两个人,得到李世民批准后,两人就颇有些心情复杂的前往灵天阁。 待进了灵天阁后,因为相面卓有声名,而被李世民召到长安的袁天罡,再次有些晕眩。 当初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李世民那里见过洛苏一眼,当时几乎就要晕了,现在果然又是如此,再一看李淳风,同样没比自己好到哪里。 洛苏却似乎没有感觉,微笑着望着二人,两人并未一身道士装束,而是正经的官服,身上带着些长年浸淫相术等神秘所在而产生的神秘气质。 洛苏指着地上的蒲团温声道:“二位坐。” “多谢国师。” 袁天罡和李淳风坐下后,洛苏便笑着说道:“今日将二人召到灵天阁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久闻二位有推算相人之能,不如为我看看。” 袁天罡闻言立刻苦笑着说道:“不是我不愿意为国师而看,实在是国师的面相不是我所能看的,有无穷大的数在国师身上,比天上的星河还要繁多,不是人所能够算的尽的。” 为什么袁天罡和李淳风对洛苏有这样的敬畏,因为两个人什么都算不出来,要知道当初李世民都能够被相士算出来济世安民,历史上出现过的被相士评价为“贵不可言”最后成为皇后的女子,也有几个。 这证明皇帝和皇后是可以被算出来的! 洛苏闻言却笑了起来,带着半丝认真的说道:“算不出我来,看来二位是真的有道行的,如果你们说能算出我来,那我可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江湖骗子了。” 此言一出,更是让二人心中凛然。 洛苏状若无意的问道:“我听人说,最近在天下间,流传有一则谶言,二位可曾听过?” 这谶言有大有小,有的流传很广,有的流传不算是很大,但国师在这里问,那必然就是比较严重的谶言了,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猜测国师问的是哪个? 袁天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低声问道:“国师说的可是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李淳风一惊,这个谶言他怎么没有听过,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大意了,这种谶言竟然没有听过,可谓失职。 洛苏颔首。 袁天罡一惊,他蒙一下没想到还真的蒙对了,他也是偶然听到了这个谶言,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现在国师提起了这件事,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这种谶言实在是不少,金刀之谶,现在还有呢。 他绝对想不到是因为女主这两个人戳中了洛苏的神经,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素王老祖所说的那个女子机缘。 这件事关乎着洛氏的气运,乃是大业,洛苏一直以来都很积极。 当初李秀宁那一次,已经让洛氏爽吃一波,如果真的能彻底开启,那洛氏能得到什么? 即便是洛苏也不敢想象。 尤其是姬灵均说机缘已经出现,但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就让他更是疑惑。 直到这个谶言出现。 他颇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但女主有天下。 这有些出乎洛苏的预料,因为大唐不可能会亡,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王朝也是这样。 以现在李世民的功绩,就算是后面出现一个唐炀帝,洛氏也会把唐炀帝干掉,让大唐继续延续,大唐是绝对不可能会三世而亡的。 那这个女主天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洛苏毕竟不是专业的相士,洛氏也没有这方面的神器,所以他找李淳风和袁天罡来算一下。 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人合力推算一番,越算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人已经出现,但卦象上说五十年后女主天下。” 五十年后。 洛苏一下子沉默了,李淳风和袁天罡也有些懵,二人又算了一次,然后很尴尬的发现,“国师,算不出来了。” 算不出来? 洛苏没说话,但眼神就是在问为什么,袁天罡思索一番后说道:“应当是因为国师的存在,这件事被您知道了,所以现在不仅仅时间一直在变,就连女主天下这个谶言也在变,随时会消失。” 未来发生了变化,因为洛苏或者说洛氏的力量足够改变这件事。 “麻烦二位了。” 知晓了一些事后,洛苏送客,李淳风和袁天罡行礼后相伴离开灵天阁,刚刚踏出灵天阁,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汗,然后相视苦笑。 洛苏在阁中沉思着,“女主天下。” 在外间的李淳风指间掐算着,奇怪道:“这女主天下的谶言怎么变来变去的。” 袁天罡抬眼望了灵天阁一眼,心中暗惊,关于这件事的猜测,他一定要三缄其口,绝对不能有一点点泄露,这不是他能招惹的事。 等到二人离开灵天阁后,李世民便将二人召见过去,洛苏召见相士这件事,太让他好奇了,人类的好奇心就是这样,尤其是和神秘学搭上关系之后,就更是无法自拔。 想着洛苏也没让二人保密,便将洛苏问的问题说了出来,李世民立刻脸色就变了,他毕竟是个帝王,只要是涉及到天下的事,就没有任何的小事。 他突然变色,将早有准备的袁天罡和李淳风还是吓了一跳,“二位爱卿,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淳风和袁天罡连忙说道:“回禀陛下,这件事内情很是复杂,变来变去,我们也不确定。” 李世民神色稍缓,让两个人先离开,他收拾了一下前往灵天阁,这种事,先要问问国师才是。 李世民龙行虎步走进灵天阁,对他的来访,洛苏并不意外,李世民一把坐在洛苏对面,“国师,朕来此是为什么您是知道的,这谶言是真的?” 洛苏闻言缓缓说道:“如果天子是想问大唐会不会灭亡,那我可以说不会,只要天子能从一而终的保持现在这种圣王之姿,那创造的功绩,足以让大唐度过难关,毕竟汉朝曾经也出现过汉戾帝,并没有灭亡。” 洛苏的话,宛如一记强心针,让李世民的紧张情绪,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只要大唐不会亡,那之后的事情都好说,“那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是什么意思呢?” 洛苏略一沉吟道:“这种谶言的解释就太多了,当初杨花落,李花开,天下人都以为是李密,最后夺取天下的却是你这一支,只有发生之后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况且女主天下,或许是李唐皇族中,有公主为天下主,就如同当初被称作隐公的洛国姬灵均一样。” 隐公姬灵均,洛苏一讲这个例子,李世民就懂了,当初洛国实际上的君主是姬灵均的哥哥,但是行国君之事的是姬灵均,所以她被称之为隐公。 其实得到洛苏说的大唐不会亡在三世后,李世民其实就已经放心,只要大唐不亡,那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都可以接受。 待李世民离开,洛苏却微微眯眼,刚才他是半忽悠李世民的,前半句大唐不会亡是真的,但后半句,就是假的,如果真的是李氏皇族的公主代行天子,那不过就是摄政,还不至于让洛氏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到底是什么呢?” 洛苏很疑惑。 快达成了,提前加出来,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洛玄夜薨 女主天下的谶言之前在小范围的流传着,经过洛苏和李世民这一问,却猛然热烈起来。 不过大多数人都将之当作笑谈。 大多数中原人都不知道西域已经有女人当过皇帝,但知道的人也只会觉得,西域文化毕竟和中原不同,而且我中原可是天子在位,难道皇天会给一个女人天命吗? 相比于这个谶言,更吸引大唐百姓注意的,是发生在安北大都护府的战争,在李恪前往哈拉和林仅仅八个月后,势力已经很强的薛延陀可汗发动了战争。 战争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夺取漠北的最高权力,薛延陀可以容忍大唐在漠北的存在,但不意味着能够接受一个来自唐朝的宗王,彻底夺取这里的至高权力。 尤其是李恪召开漠北三可汗会议,这是赤裸裸的夺取举动。 之前洛苏就说过,天可汗的体系,在对外的时候是利器,但内部的争端也是很严重的,和中原内部一样。 中央朝廷要压服地方势力,中央和地方的争斗是持之以恒的,天可汗体系也是这样。 薛延陀这些国家部落愿意听从唐朝的调兵平叛等命令,但如果大唐的触手伸到他们身边,他们就会起来反抗。 幸好李恪早有准备,薛延陀明月汗针对哈拉和林的袭击走漏了风声,李恪直接转移离开了哈拉和林,他在撤退之后,立刻再次发令,要求诸部落跟随他讨伐薛延陀,同时薛延陀也在发令,要求铁勒诸部落,服从他的命令。 等到战报被传到长安时,双方间的第一次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没有分封大权在握的宗王,现在长安得到的就应该是漠北全境陷落的消息。 分封制度,或者说多政治中心在镇压叛乱方面的优势,在这次薛延陀的骤然爆发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初不赞同分封的一些朝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也乖乖的闭上了嘴,政治上打逆风仗是蠢到极点的行为。 李恪的信件是需要朝廷更多的授权,超过大都护府的授权,这样他就能在草原上,有更多合纵连横的空间。 长安朝廷当初不会坐视李恪和薛延陀单打独斗,燕王恪这一步棋对李世民和洛苏来说都很重要,现在李恪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还需要来自中原的帮助。 正当朝廷上下紧锣密鼓准备给李恪大量帮助的时候,朝廷中发生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周郡王洛玄夜病重! 这件事就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的出现,每一个听到的人第一时间都是不敢置信,但转过头来又觉得很正常。 翼国公秦叔宝不也病重,一直缠绵病榻,奄奄一息,大概也就在这一两年间要去世了。 周郡王年纪本就不小,大唐建立都已经二十年了。 周郡王据说十几岁就跟着国师从凛冬城走了数万里路游历天下,大唐立国的战争,他几乎打满了全场。 尤其是在尉迟恭等人都不曾被降服前,他受的伤那么多,历来冲阵的武将,表面看起来强壮,但基本上都会在四五十岁的时候,突然身体垮掉。 翼国公秦叔宝和周郡王这种病重都算是好的。 历史上有许多武将会突然短短一两天就生病暴毙,神医也救不回来。 人们之所以不敢置信是因为,周郡王的位置太过于重要,他虽然说话少,但在朝廷上的作用却很大。 卫国公李靖能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却安安稳稳的不遭到天子猜忌,是因为有周郡王制衡他。 长孙氏以及其他外戚能安分守己,是因为有周郡王这个外戚在上面镇压。 太子的地位稳固,周郡王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皇后刚刚去世一年,周郡王又病重,这难道是上天不保佑太子? 洛玄夜就像是一个平衡器,节省了李世民很多麻烦,如果洛玄夜出事,他就要亲自下场去搞定这些,毕竟从哪里再去找一个洛玄夜这种身份特殊的人呢? …… 周郡王府。 从洛玄夜病重开始,前来拜访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来送一份礼物,毕竟大部分人并没有见到洛玄夜的资格。 来看望他的都是至亲好友,现在留在长安的几个洛氏子就不必多言。 太子李承乾拖着瘸腿,却走的很快,他的脸色很急,洛君成满脸悲戚,父亲突然出事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太子。” 洛玄夜前所未有的温声唤道,李承乾一下子哭出声来,他一摇一晃的走到病榻前,泣声道:“姑父,老师,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我还想着让您见到我以后登基的样子呢。 我还想以后,不仅仅让您做太子太师,而是让您做太师、太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太师、太保,三师之二,不要说生前封这个官职,直到现在,死后也没有封的。 李世民在做秦王的时候,封三公之二,就已经到顶了,天策上将和太子,都在三师之下。 就算是李承乾真的给洛玄夜封三师,朝臣也会反对,但从李承乾的话中,可以看出他有多难过,对洛玄夜又有多么感情深厚。 洛玄夜望着李承乾,猛然间回想起老祖宗文公曾经说过的话,“阿夜,你就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现在洛玄夜知道了,原来真的会有意外,自己原来会死啊,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突然死了,那该怎么办。 “这就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结果吗?” 洛玄夜轻声呢喃着,李承乾婆娑着泪眼问道:“姑父您说什么?” 洛玄夜静静地望着李承乾,心中总想着说些什么,“太子,以后我不在,你要注意一点你的言行举止,让伱的心强大起来,只要你不胡闹,你的太子之位,还是稳固的。 之后陛下肯定会过来,我会和陛下说一些话,未来会怎么样,就要看你自己了。” “陛下到!” 话还没有说完,外间就传来了声音,天子来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可知有多着急,实际上李世民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关键军情事务,匆匆离开来到了周郡王府。 见到李世民走进后,李承乾和洛君成行礼后,就离开了屋中,留给君臣二人说话,平日里父子相见总会说几句话,但今天李世民没心情,直接就让李承乾离开了。 李世民从未想过自己会连续失去亲人,从姐姐开始,然后是父亲,而后是妻子,现在是自己的挚友,每一次的离别都让李世民心如刀割。 他穿着便服坐在洛玄夜的病榻前,望着当初能万军丛中救自己出来的万人敌,现在脸色却苍白的仿佛随时会碎掉的瓷器。 “青阳,朕……” 李世民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说不出话来,洛玄夜却笑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陛下,你知道吗? 在洛氏一千六百年的历史上,有无数的名臣名将,但实际上,大多数的洛氏子,并不曾遇到过那个心甘情愿愿意为之奉献牺牲的君王。 很多洛氏子都按部就班的做事,按照家风中的忠诚和义气去做事,比如我的四哥,他和陛下间有感情,忠诚于陛下和大唐。 但和我是不能比的,因为陛下认为我是亲人,而他只是单纯的臣子,所以你会因为一些过错而两次罢掉他的相位,但我却一直能坐在政事堂首位。” 听到洛玄夜所言,李世民的情绪稍微轻松了一些,带着些许怀念说道:“是啊,青阳你从朕年少的时候就相识,又是朕的姐夫,这么多年下来,当然不是你四哥所能比的,这是人之常情。” 洛玄夜念叨感慨了一声,“人之常情。 是啊,情之一字,正是如此。 我以前说情深者不寿,没想到却应到了我自己身上。 唉。 每每梦中想到秀宁,我就心如刀绞,心气一散,这身体里面的内伤就压不住了。” 对洛玄夜所言伤感,李世民感同身受,当初长孙皇后去世,他吃饭都吃不下,神色憔悴,还少见的在宫中立起高台,时不时眺望昭陵。 一直到现在他每次想起长孙皇后,还是会落下泪来。 洛玄夜低声道:“陛下,我怕是撑不了几天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薨逝后,家族就不用多说了,我劝不动你,不过君成和君卓都是给下一代留的臣子,你不要赏他们太高的官职。 其实我唯一所担心的就是太子。 陛下啊,你有几乎所有的优点。 但你太过极于情了。 我猜测文德皇后去世前,肯定说过不要赏赐长孙家,但你还是大大拔擢了长孙家,因为你想把对文德皇后的情转移到长孙氏身上。 如果太子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而魏王又总能讨到你的欢心,文德皇后和我都不在了,谁来劝告你呢? 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事情。” 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不是过于担心,因为还有洛玄夜在,如果她知道洛玄夜也会这么快就去世的话,她就不会那么安然了。 现在洛玄夜就是如此,一旦他去世,他甚至不敢去猜测,未来到底会怎么样。 人一死,就身不由己了。 两个最重要的人临终前,都嘱咐自己关于太子的事情,李世民握着洛玄夜的手保证道:“青阳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偏袒魏王。” …… “老祖宗,您来了。” 洛玄夜望着洛苏,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老祖宗,您之前总是仔仔细细的看我的眉眼,是知道我将会死去吗?” 洛苏平静说道:“生死是上天之事,是素王的领域,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即便知道,我也只会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不愧是老祖宗,洛玄夜心中暗道,但他知道,老祖宗这么说,其实就是告诉了他。 “老祖宗,您觉得太子不足以王天下,所以才对太子说那些话吗?” 洛苏依旧平静道:“没有什么足不足以王天下之说,李世民的这几个儿子,都差不多,没有很杰出的,最杰出的一个在漠北,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只不过李承乾有些怪,没有了你和长孙的护佑,他有点难罢了。” 洛苏对李承乾没有什么感情,他对整个大唐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情,都是完成目的的棋子,燕王恪是,太子是,魏王也是。 洛玄夜被洛苏两句话说的有些哑然,良久低声问道:“老祖宗,太子、君成同气连枝,如果出现问题的话…… 还请老祖宗指路。” 洛苏饶有意趣的问道:“你应该和天子说过太子的事,现在又来求我,你不相信天子的保证?” 洛玄夜沉默了一瞬,然后艰难的点头道:“没错,我不相信陛下的保证,我对他太了解了,太子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以后父子还是会出问题的,李靖和魏征远远不能和我比。” 洛苏点头,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有些长进。 性格决定命运,这么多年,李承乾的性格没有本质改变,那未来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真正的未来谁又能说的准呢? 如果天子突然去世,太子继位,那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我从来不说什么一定发生。 大势不会变化,但个人的命运,那不是我所能揣测的。 你想要让我拉太子一把,顺便拉君成一把,这没问题,但一个王朝的继承人我不会干涉。 我早就在李承乾身边做了些布置。 如果我见到天子和太子间再次走向不可预知的失衡,我会出手,给两人一个体面。” 洛玄夜放下心来,他有些累,“希望不会走到那一天。 老祖宗,我有些困,不能送您了。” 说罢真的沉沉睡去,洛苏望着脸上不断浮现死气的洛玄夜,用仅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英灵殿再见。” ———— 周郡王玄夜容仪甚美,高祖爱之,遂嫁平阳,晋阳首义以来,常翼太宗之右,奋不顾身,探马取将,临阵摧空,万人之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叔宝、尉迟诸将莫能及也,君臣相遇,古人谓之千载,顾不谅哉,图形凌烟,葬以昭陵,千载而下,飨兹庙食,有唐之盛,斯实赖焉。——《唐书·周郡王玄夜世家》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一鲸落而万物生 一个重量级政坛大佬的逝去,所影响的绝不是自己一个人。 本来已经对太子之位绝望的魏王李泰,再次燃起了希望,扛着太子之位的柱石倒下,那太子的位置还能稳固吗? 他真的能聪明,洛苏见过的李世民的所有儿子里面,李恪英武果断,李泰文才出众,可谓一文一武,其余人中,李承乾仁厚,李治也聪明伶俐,但还太小,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其余都一般。 洛玄夜的后事很是盛大,李世民追赠他“司空”、“司徒”、“并州大都督”,定谥号“武成”,陪葬昭陵,和平阳公主合葬。 洛玄夜去世,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如丧考妣,但面上都是一副哀凄之色。 李承乾在洛玄夜的葬礼上哭的昏天黑地,却没有见到有人已经盯上了他。 第一个出手的人,不知道是来自哪一方,但手段极其隐晦。 “周郡王薨逝,真是国朝之失,陛下失去一个良佐,太子失去一個良师,听说太子之前不听其他人的规劝,只听周郡王的,现在周郡王不在了,谁来规劝太子呢?” 一句完全没问题的话,而且只觉忧国忧民。 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没错! 但唯有极少数人能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那就是对太子极其了解的人,这番话隐晦的表达出了太子需要让人教导。 最重要的是,让李世民觉得李承乾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辅佐,现在李承乾必须自己成熟起来,换句话说,之前磨砺太子的那一套路数,又要重新捡起来,而且是不得不捡,不得不用。 因为没有谁能承担让太子自由发展的结果,自古以来都没有任由太子自由生长的,完备的太子府就是为了太子的教育而生。 但李承乾不吃这套,他身体残疾,心理素质差,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磨砺,但唯有洛氏中才有这种教育方式,洛氏之外信奉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是苦难教育,是千磨万击之后,自然成材。 李靖和魏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李世民叫到了太极殿。 二人有些惴惴的端坐着,李世民迟疑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两位爱卿教导太子大概两年了吧,不知太子如今若何,可改正了从前那些荒唐的习惯,能否承担邦国的重担吗?” 为什么说这是一个阳谋。 尤其是对于魏征来说,太难回答了。 因为他在这种情况下,没法说太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如果这么说,日后被李世民发现太子还穿着胡服唱胡曲,还有其他的小癖好,他百口莫辩。 至于能不能承担邦国重担,这东西也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关键不在于太子行不行,而在于李世民认为太子行不行。 这便是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但魏征也不可能说太子还是小毛病一大堆,那他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 当初周郡王活着的时候,可以说太子这些都是小问题小爱好,不影响当皇帝,还能拿出当初皇帝的事情来调侃,但魏征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对一个对儿子情况颇为急切的父亲,他怎么打包票说没问题。 当初孔颖达和张玄素他们为什么要争着对李承乾进谏,因为严厉的管教太子,至少出现问题,可以甩锅说,我教了,他不听。 如果放纵太子,那太子贪玩的锅就要甩到老师头上了。 老师和家长间的难题,那是自古就有的,当皇子的老师可不容易。 魏征从来都只是怼李世民一个人,对于其他事,他很谨慎的。 魏征急中生智道:“回禀陛下,太子已经大有长进,但人无完人,还有一些不足之处,臣一定严加教导,规范太子殿下的言行举止,定让太子殿下成为栋梁之才,若是做不到,陛下就撤了臣太子少师之职。” 日。 李靖难以置信的望着魏征,你这老小子,这是想要趁机跑路?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又踱步转了几圈,沉声道:“你们好生教导太子,朕会再给你们加职,武成王去世了,太子三师都空了出来,你们的三少职衔该是时候提一提了。” 魏征和李靖在叩首后离开太极殿,走在宫中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都放慢下来,几乎同时微微叹口气,三师职衔自然是极高,但这玩意烫手。 李靖微微眯眼问道:“中书令刚才在殿中说那些话,难道就不担心陛下震怒吗?” 魏征却毫不在意道:“陛下不会在意,反而会深思,倒是左仆射,现在武成王薨逝,伱就是名副其实的军方第一人了,你我在东宫中的职责重大,左仆射当要深思才是。” 李靖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在政治这方面,他比起魏征来,差的是真远,毕竟这位是差点就能帮隐太子翻盘当今陛下的人,而且还能在贞观朝受到重用,他立刻微微躬身道:“还请中书令解惑。” 魏征遥望着青天,缓缓道:“左仆射你看天下的太阳,只有一颗,独自享有所有的崇拜,自古以来,太子和君王间的关系,都很是复杂。 既希望太子强能继承君位,又希望太子不要那么强,以免威胁君位。 所以太子很难做。 之前武成王想要让我做太子少师,我欣然应允,因为我看透了太子、武成王和陛下间的关系。 在所有人的眼中,武成王都是太子最大的支柱,这的确是事实,但实际上不仅仅如此,武成王还是陛下压制太子的一根定海神针。 只要有武成王在,太子的势力就相当于始终构建在陛下的掌控中,因为武成王终究是陛下的人,在陛下和太子不发生冲突的时候,武成王会维护太子的地位,包括向陛下要求太子之位稳固,不能随意变换。 但只要太子和陛下发生冲突,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武成王立刻就会让所有人知道,为什么陛下会这么信任他。 武成王作为太子支柱,既让太子强大,又让太子弱小,这就是太子、武成王和陛下之间的复杂关系。 现在武成王不在了,那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你和我现在都算是东宫的人,我其实还好,毕竟我只是个文官,而你,陛下一定在想,你会不会想要做一些什么事情呢?” 魏征的分析鞭辟入里,将李靖震的一愣一愣的,之前他就疑惑过,把自己、魏征和武成王这些重臣调进太子东宫,陛下真的就能放心? 现在魏征一分析,原来关键在于武成王,有武成王压着,太子东宫再多一倍的重臣,也成不了事。 李靖垮着脸,良久才苦笑道:“我都已经这么大年纪,而且我位极人臣,为什么要跟着太子作乱呢?又有什么好处呢?” 魏征闻言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李靖,那眼神让李靖自己说了傻话,他并不是真的傻,很快就反应过来。 年纪大算什么? 况且李靖也没有真正的位极人臣,起码他现在就不如洛玄夜,最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想打仗,他想带兵打仗,而李世民不会再让他单独领兵。 不仅如此,李世民一向宽容,魏征这种曾经要杀他的人,都被他引为心腹,他很少猜忌人,但李靖就是其中一个,很多人不知道洛玄夜以及不少人对李靖的评价都是可用不可信,但天子不太信任李靖这是人尽皆知的。 这就像是黑暗森林一样,谁都不知道李靖会不会心中怀着怨恨,会不会突然给李世民来一下狠的,所以洛玄夜的薨逝,让李靖很难受,在朝堂上,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有时候反而是件好事。 李靖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良久一直走到了皇宫门前才低声说道:“多谢中书令今日指点,李靖感激不尽,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中书令可还有什么话送给李靖的吗?” 魏征沉默了一下,保住李靖就是保住自己,起码在他离开东宫前李靖不能有事,“离开东宫的事,就别想了,好好辅佐太子,平日紧闭门庭,不要和太子走的太近,你只能做个孤臣,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你应该做的。” 魏征的话让李靖突然想起了当初国师洛苏和他说过话的,简直一模一样,原来在外人眼中,这就是我的归宿吗? 李靖突然问道:“中书令,如果陛下依旧如果先前那样支持太子呢?” 魏征已经登上了马车,回身微微笑道:“那当然是件好事,但老夫年岁已高,恐怕活不到太子登基的时候,而左仆射的年纪也不小了。” 说完便放下车帘,马车轰隆隆的离开。 李靖坐上马车,只觉有些失魂落魄,他觉得魏征刚才的话有深意,“我的年纪不小了。” 李靖只觉一阵森寒,难道陛下真的会在自己去世前,将我带走,让我去陪葬昭陵吗? ———— 古籍有载,一鲸落而万物生,一树枯而万花盛,草木犹此,武成王薨,州刺史迁十二,十二卫换五将,迁相一也。——《唐书注》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于公如圣,于私徇情(心情好,加一更) 柔和曦光照进灵天阁中,洛苏手中翻看着一部书册,在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个身着亲王服的胖胖的男子,笑容可掬,看着有些像是弥勒佛一样,正是风头正盛的魏王泰。 “很多人来到我这里都会紧张,魏王却不紧张。” 魏王一怔,而后伸手摸摸后脑勺,憨态可掬的笑道:“国师又不会害我,为什么要紧张?” “真是个妙人。 书编的很好,很有才华,怪不得陛下喜欢你。” 洛苏扬了扬手中的书册称赞道,李泰坦然笑着说:“能得到国师的称赞,是小王的荣幸。” 洛苏笑出声来,“你心里有夺嫡的想法,却这么坦然的坐在我的面前,你是怎么想的呢?” 见洛玄凌不说话,李世民就知道洛玄凌的意思了。 怎么办? 劝说李世民的人不是一个,但这玩意怎么劝,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喜欢一样东西就是喜欢,谁会因为别人的劝说,就真的改变喜好呢? 但人要依据形势而动,在李泰上面,有太子,有天子,他强势给谁看? 尤其是李世民也是强势的人。 青玉,你说为什么?” 洛玄凌欲言又止,李世民直接随意坐在殿中,“你和朕有什么不能说的,别人害怕朕责罚,难道你还担心吗?” 洛玄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去劝说别人做到,那可实在是太搞笑了。 李世民要是真能改掉这个,他就不是李世民,他要是能不感情用事,那当初那个被太原诸豪杰所敬佩的太原公子就彻底消失了。 李泰脸上这下是真的疑惑起来,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也猜不到,没几个人能猜到国师的想法。 两个都强势的人,只有一个能够存活下来,因为这种人天然就会对立起来,讨厌和自己一样的人,这是人性。 无论出于何等原因,都不能让太子府的实力继续膨胀了。 等到李泰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灵天阁后,洛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他觉得李泰有些太强势了。 政治清明、海清河晏、百姓富足、万国来朝,天可汗的命令从东海之滨到西域天山,天子的光辉前所未有的照耀着一万里的子民,史书上盛赞这个盛世,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称颂贞观天子的圣明无过。 李世民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所言的确是不妥,李承乾可是李氏的子孙,现在李靖在东宫,就已经让李世民颇为如鲠在喉了。 对于洛苏这直截了当的话,李泰有些没顶住,这也太直接了,而且至少在表面上,只不过是李世民宠爱他,而不是他真的有什么想法。 但一旦面对私事,您就不能自己,因为您是一个多情的帝王,臣不是说多情不好,毕竟您很清楚,五哥愿意为您效死,我们这些人围绕在您的身边,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富贵,也是因为您的个人魅力,因为您的真诚。 这让李泰更是兴奋,国师的态度如果传到父皇耳朵里,那本就受宠的自己,将会更加得宠。 从洛玄夜去世后,李世民就将玄武门的守将换成了洛玄凌和尉迟敬德,可见李世民心中的担忧。 洛玄凌一听就知道李世民这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但可能是李世民有些被自己气的神志不清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洛玄凌和太子没什么关联,他比洛玄夜还纯粹,就是李世民的重臣以及亲家,让太子拥有强大的实力,对李世民不是好事,所以洛玄凌毫不犹豫的劝说李世民。 这让他很是烦躁。 他轻声道:“如果朕把这件事从私情变成彻底的公事呢?比如将朝廷的重臣都塞到太子东宫中。” 洛苏颇认可的点点头,“很不错,天子的儿子里面,只有燕王恪能和你相提并论。” 洛苏不是在装样子,他是真的觉得李泰很有才华,就算是不做皇帝,做个大儒也不成问题。 毕竟眼前这个人,大概是大唐中地位最为超然的一个人。 洛苏说出了一番让李泰绝对想不到的话,他虽然不明白洛苏到底想做什么,但他会问,“不知国师认为小王如何,可能承担重责?” 洛玄凌低声道:“臣不是担心陛下生气,而是在想如果说出来,是不是太伤陛下的心了。” 洛玄凌很公正的说道:“大唐鼎盛,是盛世的景象,陛下是古往今来最顶级的圣王之一,并不比十殿圣王差分毫。” ———— 李泰面上带着苦涩,但话中对李承乾并没有什么尊敬,在洛苏面前,他似乎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伪装什么。 于公如圣,于私徇情,这本来不影响一个帝王的功绩,现在大唐蒸蒸日上的国势就是明证,就算是李世民天天这么纠结,但大唐依旧被他治理的没有问题。 这是臣的一点看法,讲于陛下听。” 二人间的气氛愈发良好,洛苏问李泰一些问题,李泰一一作答,条理清晰,意气雄浑,洛苏不住点头,对李泰很是满意。 不是说强势的性格不好,这世上大多数成就大事的人,性格中都有强势的一面,强势是领导力不可获取的一面。 这下李世民愣住了,他微微闭眼没有说话,良久才说道:“青玉,你说吧,从青阳去世后,就没有几个人能和朕说这些贴心话了,国事上,他们都是贤臣,但涉及到这些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朕相信你是公正的。” 李世民听洛玄凌说罢,直接沉默了良久,“青玉,你说朕该怎么办?” “我想看看你才华到底如何,能承担什么重任,再看看这天下有没有你所能作为之事。” 这句话岂止是说说而已,不要说李世民,就算是洛氏子,又有谁真的改变过性格? 而且李世民的年纪还不算是太大,太子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父子间产生冲突的可能更是大,万一太子尾大不掉,万一走到不好收拾的时候,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 他立刻劝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还请三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泰苦笑道:“国师不要这么说,就像我是个什么阴谋家一样,况且国师您是九天之上的鸿鹄,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事呢? 武成王虽然支持太子,但小王觉得国师对太子应该没什么感觉,毕竟我这位兄长,有些时候的确是荒唐。” 正如李泰先前所说,洛苏并不在乎李承乾还是谁,在李世民的儿子里面,他很公正,绝不偏袒谁,就算是洛玄夜临终前的托付,也不能让他有所偏私。 他有一次忍不住和洛玄凌发牢骚道:“青玉,你说贞观以来,大唐如何,朕又如何?” 现在折损您心力的,全都是太子的那些事,他是您的儿子,所以私事,偏偏储位还是国事,您做不到公私分明,所以才会来回犹疑,所以才会备受煎熬。 从洛玄夜去世后,又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李世民依旧有些不太习惯,最让他难受的是,最近又有一些流言开始流传,是关于太子的。 从本心来看,洛玄凌其实并不在乎太子会不会真的被废,刚才也是李世民问,他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洛玄凌闻言缓缓说道:“陛下,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家宅不安宁,那就不能全身心的去投入治国中,其实对于一个君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您是卓绝的君王,面对国事的时候,几乎总能听从正确的意见,就算是最艰难的事情,也总是能信心百倍的解决,所以大唐才会有现在的鼎盛。 李承乾不行就是不行,洛玄夜他们是讲私情的,但洛苏的私人感情已经留在了一千五百年前,除了对洛氏以及嫁给洛氏的人,诸如李秀宁、长乐这些人,有舐犊之情外,其余人他并不在乎,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却没有半点开心,反而叹息道:“朕完成了一个君王所渴求的功业,但为什么却没有开心,反而在这里做这些妇人之语,长吁短叹。 洛苏不置可否,“这是魏王第二次来灵天阁了,能猜到我为什么又要见伱一次吗?” 李泰的眼中陡然亮起光,这可是来自国师的评价,至于燕王恪,只不过是庶子而已,继承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但公私不明让李世民自己接受不了,只能煎熬。 但本该自豪和骄傲的李世民,却只深陷于亲情中不可自拔,左右为难,这似乎是任何一个人情味足的君王都会遭遇的问题,他何尝不知道该要如何做呢,但面对着泪眼婆娑称呼他“父亲”的儿子,他又怎么能冷酷的去决然而为呢? 笔者突然想起在这片土地上所流传的那句古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当李世民因为真性情而得到大批文臣武将矢志不渝的效忠,他终将因为真性情而失去同样多的东西,冷酷的君王不会成为李世民,冷酷的君王不会如李世民这般辗转反侧。——《唐帝国兴衰史》 还有一章。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开分封的前奏 唐帝国内部有太子和魏王事,外部情况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易》中说“唯易不易”,素王说,“唯变不变”。 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大唐对外的情况同样如此,一鲸落而万物生,冬突厥的倒下,带来了薛延陀和铁勒的崛起。 西突厥的衰落使西域战事告一段落,大唐的建立,以及包容开放的国策,让这个庞大的帝国,对商品的需求前所未有的增加。 汉朝的时候,西域诸国就依靠着联通汉朝和中亚以及极西国度的商贸来发财,沿途的国家都赚的盆满钵满。 数百年的乱世让商业几乎停滞,导致许多沿途的国家都因为财政枯竭而败落,庞大的中央帝国,就是世界经济毋庸置疑的心脏。 李恪在万事具备后,仅仅两场战争就斩下了薛延陀可汗的头颅,传到诸可汗帐中。 而李恪现在做的就和这件事差不多,利用战争来合法的壮大自己的实力,将天可汗的威望转移到自己身上,将安西大都护府掏空,转而用燕王府来取代。 大唐给予了燕王恪一些帮助,但并没有派出士卒,因为在燕王恪被分封在漠北的时候,就已经带走了大量的政治和军事资源,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燕王恪的作为,看看这位宗王,到底成色如何,能不能承担的起为国藩篱的重任。 在中原有一个词叫做“养寇自重”。 在中原有一个词,叫做‘天下共主’,这是什么意思呢? 皇天的子嗣,是天下所有臣民的主人,在草原上,天可汗就是所有人的主人,诸位认为呢?” 或者说,你已经决定要背叛天可汗,就像是薛延陀烈日汗一样,成为一个叛徒。 所有的人,都前来哈拉和林拜见本王,如果有不听从的,本王将斩下他的耳朵,抠出他的眼睛,然后将其践踏在脚下!” 李恪玩弄了一把文字游戏,来忽悠这群草原人。 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是文化上和现实上的冲突,在草原上,各部落普遍使用幼子守灶制度,每一个儿子长大后,父亲都会给他一部分财产,即牛羊和人口,让他自己出去发展,这就导致最后幼子是唯一会留在身边继承家产的。 至于如何设置,当然不能使用中原那一套复杂的官职,当初冬突厥的混乱就有把中原官职套过来的原因。 可汗大会难道不应当以我为主吗?” 在初步确立了威严之后,李恪立刻开始实行自己前来草原的任务之一,那就是有限度的开始整编草原部落,之前的天可汗体系下,只有三可汗,现在李恪要在三可汗之下,再设置更多的爵位官职。 同时也阐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天可汗是不会来到草原上的,你们所面对的人是我,这种隐隐约约的威胁,这些人还是能够听明白的。 现在大唐的强劲复苏,带动了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再次开始蓬勃起来。 幼子理应继承王位,但强大的兄长往往会回来抢夺王位,现在回纥的烈日汗,就是在问李恪,你难道以后会是天可汗吗? 如果是,那没问题。 众人闻言皆目光熠熠的望向李恪。 燕王恪在初期的确是遭遇了些许不利,毕竟他初来乍到,对草原还不太了解,但这并不是他没有处理掉薛延陀的原因。 只能说真不愧是洛苏看重的宗王,才来到草原上一年时间,就已经摸到了草原上的政治规则,还能灵活运用。 薛延陀,简直就是草原上最悖逆的豺狼,没有心肺的狗,就算是鬣狗也不如他的心黑,也不如他让人唾弃。 本王身上流淌着最尊贵的血脉,只有天可汗的儿子,才能成为草原唯一的主宰,接受皇天、长生天的恩典,以及阴山、北海以及所有山川的赐福。 如果不是,伱怎么能说自己是草原上唯一的主宰呢? 大唐消灭了冬突厥这个威胁,新的威胁出现在大唐北方,那就是薛延陀,薛延陀和燕王恪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还是好好做事吧,其他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再说。 胡人骑兵和带甲王府卫兵,也都是精锐,再加上洛玄星带着几百敢战士参与了这场平定薛延陀的战争。 至于其他铁勒以及冬突厥诸部,无论是明月汗、繁星汗,还是普通部族首领,皆诚惶诚恐的拜见李恪。 草原上的人身依附本就远远胜过中原,奴隶制度也比中原顽固太多,对于李恪的话很认可,就像是本就该如此一样。 李世民终于开心了一些,终于有个争气的儿子,做出了一些让自己值得欣喜骄傲的事,而不是让他每日苦恼。 李恪的计划实行的很是顺利,不得不说,李世民对他还是相当宠爱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流放的罪人,但其中人才着实不少。 他深深的明白,他现在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控制诸可汗,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位贵为天子和天可汗的父亲。 到这一刻,李恪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权力,他强行控制住那股天下我有的感觉, 他担心自己太膨胀了,进而去做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李恪面临着一个危机,他急中生智道:“天可汗当然是至高的,但天可汗不会来到草原,天可汗的诏书上,我是第一烈日汗,所以在草原上,我是最高的那个人,就如同阴山那么高,诸位还有疑问吗?” 在贞观十一年的时候,薛延陀还没有强势到,彻底一统漠北的程度。 李恪北迁时带来的一万两千户,分成了十二个部落,每个部落一千户,这种分开的方式,命令极其的扁平化,李恪只需要管十二个千户即可,既能够快速集结,又不耽误放牧。 回纥的烈日汗硬着头皮说道:“伟大的燕烈日汗,请允许我们询问,天可汗的汗位将会传于您吗? 我们听说,在中原,用一种叫做长子继承制的制度,很是奇怪,我们不能理解,所以不明白天可汗的汗位将会如何继承。” 这霸气纵横的言语,实在是太对草原人的胃口,来自四方的部族首领,纷纷来到哈拉和林,这次前来和上次已经完全不同。 现在李恪决定要在草原上逐渐推行这种制度,万户、千户、百户,并且逐步限制诸部的户口,即册封千户,就不能超过千户,超过千户后,就必须分出户口,让多余的人形成新的部落。 尤其是,国师。 这就叫做因地制宜。 战争,不仅仅会带来损失,同样也会让人在战争中崛起,攫取权力和财富,当初汉朝的时候,那些镇守边疆的大将,擅自挑衅边境的胡人,最终利用战争牟利,上赚朝廷拨下来的军费,下抢胡人部落,剥削兵卒,这种事屡见不鲜。 尤其是洛玄星愿意给他提供帮助的情况下,李恪有把握平定薛延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 他朗声笑道:“中原之兵不动,而边患自解,分封之术,的确是镇压叛乱的不二自选啊。” 中原那一套官职,就连一些官员有时候都会懵,更不用说没有什么文化的草原人,你说刺史、都督,这些有历史渊源的词汇,他怎么可能理解呢? 当初洛苏设置三可汗制度的时候,直接选用了太阳、月亮、星星,这三个草原崇拜的对象,让草原人一听就觉得很厉害。 大多数人即便是回纥的烈日汗也保持着谦卑,面对着刚刚杀死薛延陀明月汗的大燕烈日汗,为了部族,他必须谦卑。 “伟大而至高的天可汗,是我们草原诸部永远的主人。” 李恪了解到这种现状后,就有了利用战争削弱反对自己的那些部族的想法,然后将自己身边的十二部,在草原上扶持起来,建立一个围绕自己的漠北集团,而且战争不结束,他还可以再从朝廷收刮一些军费,以及要一些特权,进一步释放天子对自己的约束。 在过去的几千年中,草原上从不曾有一个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民族,哪个部落强盛,哪一个部落的名字就会成为族群的名字。 草原虽然落后,但不至于连数字都不会数,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几千年前了,和中原接触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长进的。 他试图做什么? 难道是挑衅天可汗的地位吗? 这很难,可能还要经历几场战争,但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因为对薛延陀的战争胜利,李恪俘虏了许多人,他手下一下子多了大约一万户的牧民。 收起你们的不轨之心,张开你们的眼睛和耳朵,好好听,好好看,本王是天可汗之子,草原上的苍鹰。 尤其是这一份非常漂亮的战报,以及李恪对草原诸部的处理,都让李世民很是欣喜。 收回心神,李恪望着自己面前的诸可汗,朗声说道:“天可汗为了防止漠北诸部纷争,于是定下了三可汗制度,在过去的数年中,诸部有争议,都在哈拉和林,召开可汗大会。 李恪见状又说道:“父亲的财产由儿子来继承,是理所应当的,我是天可汗的儿子,在草原上,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加尊贵吗? 李恪初来漠北,威望不足,各部族的首领,以及漠北诸可汗,都对他表面恭敬,但实际上不在意,乃至于轻视,他们臣服于李世民,是因为李世民煊赫的武功,李恪可镇不住他们,生活在草原上,只认拳头大小。 这些来到哈拉和林的胡人都纷纷高呼,表达自己的忠诚。 国家的兴盛和衰落,就在这其中浮沉。 李恪没办法,他知道天可汗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传到自己这里,那一定是随着诸夏天子位一起传到下一任大唐皇帝手中的。 当初国师把自己放到草原,是有任务的,如果就这么回去,那位国师一定会给予自己迎头痛击。 在当初和李恪的交流中,洛苏对草原攻略,就很明确,“简单、好记,这就是征服草原的秘诀”。 在他来草原之前,洛苏和他说过不少,其中大多是大势的提点,这让李恪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想起一些事来。 而且他从中原来,更明白中原的强大,明白那群元老宿将的强大,大唐平定薛延陀不是难事,那大唐干掉自己也不是难事。 这让他的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想要挑战他。 他永远都只能是燕王、第一烈日汗,无论在大唐的体系下,还是在天可汗的体系下,他都是那个臣服者,这不可改变,除非他能够成为长安城中的那个人。 现在李恪是天可汗的代言人,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问题,但可汗大会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可汗。 “这便是背叛大唐的下场,这就是擅自挑衅本王的下场,薛延陀的明月可汗,接受天可汗的册封,却胆敢背叛。 李恪在漠北耕耘,战报则一路跨越大漠,越过阴山,而后一路从高原中的小道奔往长安。 最简单最好记的是什么? 数字。 要知道那位襄助自己的洛氏子,可就在身后,他为什么来帮助自己,李恪很清楚,那他随时也都可能会背刺自己。 之所以会延续一年,是因为李恪发现,这是一个他掌控漠北诸部族的大好机会。 这种财产继承制度,是草原的现实,进而形成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比较强大的部落国家中,就会造成一个问题。 这一刻,李世民开分封的心,到达了巅峰。 李恪这番话让众人有些面面相觑,可汗大会在过去是以大都护为中心的,也就是天可汗的代言人。 ———— 国师洛苏注意到了这一点,燕王李恪背负着改变这种现状的使命前往草原,他在漠北的政治成果是极其惊人的。 在天可汗的基础上,李恪重新构建了政治制度,最关键的是,向草原注入了一种称之为核心的文化,这是过去几千年所不曾达成的,草原的整合从这里开始真正启航。——《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死亡之语 在洛苏提出天可汗国际体系内部诸国不得相互攻伐的时候,李世民曾经询问过他一个问题,“国师,如果大唐需要主动挑起战争该怎么办,这样制定规则,是不是会限制大唐?” 洛苏是这样回答他的,“君王用恩德来感化臣民,用严酷的刑罚来迫使臣民畏惧,希望这样能够让臣民永远忠诚,但依旧会有人想要造反。 因为这就是人,大多数的人,当然也包括天子你的那些兄弟和儿子,都是一群贪婪、愚蠢、短视、不知所谓、自大自傲的人。 你以为你拥有强大的实力,别人就会畏惧你,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有自知之明,但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一种谜一样的自信,会做出让你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冬突厥不必多言,实力的确是强大,和大唐属于二虎相争,发生战争很正常。 但你看吧。 那个西燕国,很快就会仅仅因为距离大唐偏远,而敢于挑衅大唐。 更偏远的大国,那个控制进出西域路口的高昌,现在和大唐的关系好,但很快就会因为庞大的商业利益而骄狂起来。 不要说那些胡人,西燕和高昌,都是汉人建立的国家,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本就深谙弱肉强食的胡人国家,薛延陀,大肆吞并冬突厥的部落和草场,以后必定是个祸害。” 洛苏论断让李世民深有同感,说道:“国师所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啊。 朕一直都在想,中原和西域国家的关系,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一直友善,因为西域太远了。 高昌距离大唐有七千里,其中有两千里的荒漠,足以让任何坐井观天的人,产生骄狂。 不要说西域,哪怕是在中原,也总有人会依凭蜀中的天险,以及长江天险,想要割据称王,殊不知那所谓的天险,一戳就破。” 洛苏微笑着,却没有半丝笑意,“所以天子伱根本就不用担心大唐想要挑起战争的时候,会没有开战的理由,他们一定会跳出来,你所需要想的是,怎么打赢战争,以及在打赢战争之后,怎么善后。 那些西域国家,和漠北草原还是很不一样的,草原上,是弱肉强食,本质上没有国家的观念,谁的部落强大,就使用谁的部落名字。 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就是如此。 但西域是有文化的,在国家存亡方面,很有些邦周时期的观念,很喜欢复国,各国都有不低的国家意识和族群意识。 如果你不能妥善安置的话,就要陷入持续不断地流血战争中,那是大唐所不能接受的结果,再强盛的帝国,也会在治安战中被拖垮。” 在数年过去后,西燕国果然如同洛苏所说的挑衅大国,乃至于入侵凉州,并且自取灭亡。 当初臣服于大唐的薛延陀也骄狂肆意,最终自食其果,被燕王李恪斩杀于大漠之上,部族子民都被草原上的其他部族瓜分,用自己的头颅给李恪的威信筑起了高台。 而高昌国,也和大唐渐行渐远,乃至于阻截来大唐觐见的使臣。 …… 太极殿中,李世民手中握着安西传回来的奏章,在御前会议上愤然道:“高昌国王上一次来长安觐见就推脱,这一次不仅仅自己不来,甚至还阻隔其他西域国家的觐见。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遵从天可汗之令的列国,应当如何做?” 契苾何力立刻大声道:“讨伐他,覆灭他的国家,斩下他的头颅,用最严酷的刑罚来惩戒他,天可汗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请陛下降下圣旨,臣愿意率领大军前往讨伐。” 契苾何力着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虽然姓契苾,但和辽东国由洛玄星赐下姓氏的那個契苾没什么关系。 他的祖籍在西域那一块,属于铁勒的一支,和高昌国混居。 他很担心契苾国和高昌国搅在一起,现在契苾国的地位很高,因为契苾何力既是李世民信重的大臣,还是李世民的妹夫,契苾国可汗,也就是契苾何力的弟弟,是西域的明月汗之一。 他很担心国中那些没脑子的贵族,会不知道天地广阔,挑衅繁荣昌盛的中央之国,虽然他已经不准备返回契苾国,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但那毕竟是母国,他还是希望子民能过得好。 契苾何力的表态让李世民很是高兴,这就是朕所信任的将军,番人出身又如何,朕的大唐兼容并包,所以才有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这样的番将,“爱卿所言,甚合朕意。 朕决定在高昌国以及方圆一千里,设置高昌道,委任大总管讨伐高昌国。” 这个高昌道和大唐内部的道不一样。 在中原内部,道是州上一级的监察区,不常设官员,只临时任命,贞观元年,贞观三年,贞观八年以及贞观十一年,李世民分别委任十五道监察使,去各地监察官吏施政。 而高昌道不是监察区,而是临时划分的作战区域,就如同当初李靖攻灭冬突厥的时候是定襄道行军大总管,攻灭西燕的时候,是青海道行军大总管,在一个道中,行军大总管就是最高统帅,其他行军总管,只要踏进战区,都要服从大总管的命令。 这就是府兵制度下,大唐的作战模式,兵将分离,但又不彻底分离,既保证战斗力,又防止拥兵坐大,当然缺点也很大,但在李世民手中,这种作战模式,几乎完美。 既对外百战百胜,对国内的负担又很小。 对高昌作战是必须的,在大唐,即便是文官,在发动战争这方面,他们从来不会因为担心输而发动战争,如果反对,那肯定是国库没钱。 大唐的国库如何呢? 当然是粮仓充盈,钱货丰盈,至于百姓的士气,从攻灭西燕国后,大唐又有好几年没有战争了,现在民间完全没有厌战情绪,可谓民心可用。 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天子想要让谁来担任这个高昌道行军大总管!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洛苏安排高昌国! 从军事角度来看,现在的大唐有三个人合适。 李孝恭、李靖、李绩。 但军事从来不能脱离政治而单独存在。 李孝恭是安西大都护,对高昌国情况最了解,在西域诸国中也有威信,但这个人选,朝中众臣提都没提,毕竟实在是太过于敏感。 李靖就不提了,从他出道以来,没有败过,百战百胜,而且打仗举重若轻,现在就已经有人用他来和韩信并列了,李世民绝不可能再让他出征。 李绩的使用李世民是很犹豫的,李绩自然不如李靖,但他这个人稳重,就算不能大胜,也绝不会大败。 府兵制度最怕的就是全军覆灭,一旦全军覆灭,那就不仅仅是军事失败,还会带来一系列经济上和政治上的连锁反应。 但李绩是唯一一个年纪还算小的大兵团统帅,他想留给李承乾来用,所以并不想让李绩再立大功,以免以后李承乾不能施恩。 于是三个人就同时被排除掉了。 李世民在御座上沉思,下面的群臣也都在思索。 洛玄凌略思索后朗声说道:“陛下。 高昌国没有坚固的城池,没有厚重的山川,没有众志成城的百姓,也没有勇武的将领以及卓绝的君主。 他敢于挑衅大唐,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距离大唐七千里,其中有两千里的沙漠戈壁,认为我大唐不会讨伐他。 臣以为,只要选派一个擅长统兵行军的大将,就能击败高昌国。” 古代的距离和现代有一点很不同,那就是古代人在行路的时候,没有现代那么多穿过山的隧道,所以普遍所需要行走的距离远得多。 高昌距离长安的直线距离大约五千里,但真的去走,却要走不下七千里,如果要率领大军从长安出发,即便是快速行军,也要走三个月以上,正常行军的话,基本上在五个月左右。 洛玄凌的话属于典型的看不起高昌国,认为高昌国和冬突厥以及西燕国不一样,根本就不值一提,并不需要李靖这种级别的统帅出场,大唐这么多名将,随便派一个都足以镇压高昌。 李世民一思索,还真是如此,高昌国有什么依凭? 除了离得远之外,没有任何凭仗,想到这里,李世民略一沉吟,而后飒然笑道:“青玉,你说的对,那就由你来做这个高昌道行军大总管。” 洛玄凌先是一惊,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放自己出去领兵,而后就是一阵兴奋,当即起身肃然道:“臣谨遵谕令,定攻灭高昌,报以陛下。” 殿中群臣有些没想到这么快就确定了高昌道的行军大总管,而且还是雍国公。 从贞观朝开始,雍国公就从来没有过出战过,现在一上来就担任方面军统帅。 陛下对雍国公还真是看重啊。 尤其是周郡王去世后,陛下似乎将对周郡王的那一份偏爱也转移到了周郡王的儿子和弟弟身上。 正如文德皇后去世后,不断被拔擢的长孙家族一样。 “诏令左千牛卫大将军、雍国公玄凌,为高昌道行军大总管,辖制五路总管,发步骑两万,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俱为行军总管,发契苾、突厥诸部兵随行。” …… 在下朝后,李世民没有回后宫,而是直接去了灵天阁,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国师还有很重要的计划。 “天子已经决定要征讨高昌了?” “没错,高昌挑衅大唐威严,必须给予惩戒。” 洛苏笑问道:“攻灭高昌后,天子准备怎么处理高昌旧地?” 洛苏不觉得高昌能顶得住大唐的进攻,大唐或许不是战无不胜的。 但大唐的底蕴深厚,而且战场都在国外,不会破坏国内的生产,输几次也没有问题,而大唐只要胜一次就能打死对方。 胜率这种东西,只要不是零,对大唐来说就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大国自然有大国的从容。 况且在李世民手底下的大唐,胜率也高的可怕,就比如高昌国这一次,李世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而是在政治手段用尽之后,才决定要发兵。 在一次次的使用政治手段的过程中,高昌国就已经在政治上处于被孤立的位置,就如同当初大唐灭亡冬突厥,不是像隋炀帝那样,脑子一热就往上冲,而是前后布置了三年。 先是分化突厥内部,然后是一步步联络薛延陀、铁勒等冬突厥的传统盟友和臣属,将冬突厥孤立起来,最后等到一场天灾大雪,才一鼓作气灭亡了冬突厥。 来到灵天阁后,李世民就比较随意,自己坐下给自己斟茶,半躺着说道:“等灭亡高昌之后,就在那里设置伊州,直接纳入朝廷的管辖,然后将安西大都护府搬迁到高昌城去,可以震慑西域。” 对李世民的安排,洛苏不可置否,只是淡淡说道:“看来天子你已经做好了西域全面开战的准备了。” 李世民闻言微微皱眉。 洛苏早就和他说过,西域有邦周之风,灭亡高昌和将高昌除国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在邦周春秋时期,经常有国家被灭亡后,又再次被复国的事情发生。 大唐将高昌国灭掉,将悖逆大唐的高昌王杀掉,这都是很正常的,但如果高昌国彻底消失,变成大唐州县的话,那将极大的震撼西域诸国。 要知道在赵璎珞建立西域赵朝,成为万王之王、皇帝的时候,在西域依旧是王侯之国遍地,为什么西域把至高的君主称之为万王之王,因为在西域人的理解中,最高君主就是诸国国王的王。 天可汗,万王之王李世民,就是西域诸国国王的王,但现在他要仅仅如此就废黜一个王位。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要废黜这个王国的所有贵族,这就是在挑战整个西域的政治规则。 如果一尊王位能够被一个人废黜,那他们的王位岂不是都朝夕不保? 洛苏坐在李世民对面,“依照我对西域的了解,大唐需要打赢三次到五次反唐联盟的战争,才能够彻底将整个西域踩在脚下。 不容易啊,尤其是现在玄奘成为了素王神庙大祭司,用玄门将纷乱的各派糅合起来,一旦西域团结一致,不好打。” 李世民猜到可能会引起反抗,但洛苏所说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目前中原对西域的了解不够多,李世民还好,因为他的弘文馆中有大量番人的学者,他对西域的了解不算是少,但真的会这么严重? “国师,玄奘大祭司不是洛氏嫡系吗?不知国师能够写信让玄奘大祭司助大唐一臂之力,朕必有厚报。 而且素王神殿尊崇素王,朕得到了素王天启,就如同神子一般,岂不是神殿自己人?” 洛苏哑然失笑道:“天子啊,伱说的这两点倒是都没错,我的确是能写信让玄奘站在我们这一方,天子你素王天启者的身份,也的确是在西域行走的利器。 但人不仅仅是思想,还有肉体,人的意识是服从物质的。 玄奘他站在我们这一边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成为大祭司,西域诸国主出力极多,西域诸国主如果要反唐,他就只能跟着反唐,哪里是他一个人所能够说了算的。 那座神殿终究是西域人的神殿,而不是中原的。 天子你是素王天启者,但西域那些人又不会因为这个对你纳头便拜,或许其中不乏真正的信徒,但神殿扎根在西域数百年,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凛冬城前往都没用。 玄奘能成为大祭司,不仅仅因为他是有圣痕的素王血裔,还是因为他的理论更完备,可以让神殿统合其他教派,拥有更多的权力,所以神殿的大量祭司都倒向了他。 你说信仰有没有呢?肯定有。 但凭借信仰就想让他们倒戈,太难了,况且如果西域真的都是狂信徒的话,那天子你可就坐不住了。” 西域最疯狂的狂信徒,都是高喊着要杀进中原,清理异端,以及夺取长安和洛阳的。 长安是素王人间体的埋葬之地,洛阳则是素王回到天上的地方。 李世民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道:“实际上设置州县,朕也觉得并不太妥当,西域有些太远了。 从长安到伊州就七千里,到西突厥王庭九千九百里,到神临城一万里,更远的昭武诸国,据青阳当初说,有一万两千里。 长安怎么可能统治的了,那高原上还有一个敌人,一旦吐蕃走下高原,进攻河西走廊,直接就会掐断中原和西域的道路。 西域如果再发生一些叛乱,那可真是两头难。” 李世民始终都很清醒,他有时候甚至不愿意接受主动臣服的国家,因为他认为,“接受了臣服,就是臣民,如果属国遭受攻击,大唐就要出兵,仅仅得了面子,却失去里子的事情,朕不做。” 李世民是真的对那些虚名不在意,只在乎实惠,这就是大唐现在能蒸蒸日上的原因,如果是隋炀帝,早就四面开战,去征服辽东、西域、高原了。 洛苏闻言微笑着,“但西域确实是未来最关键的地方,天子不是一直都想要知道,我的大蓝图是什么吗? 其实就和西域有关系。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你接受不了,再过一两年,我预计就到时候了,那个时候你或许依旧有些难以接受,但我相信你最终会接受我的想法。” 洛苏在这里打哑谜,让李世民有些难受,但他又不可能逼迫洛苏。 只能叹口气道:“那依照国师的看法,灭掉高昌国后,还是要重新挑选一个高昌国的王族,让他们重新立国了?” 李世民是绝对不能让大唐在西域陷入孤军奋战的,因为在东北地区,还有一个强大的诸夏国家,那就是辽东国,那才是大唐真正的大敌,而不是遥远的西域。 洛苏立刻摇头道:“那岂不是白打这一仗? 虽然不能惹得整个西域对大唐反感进而反对大唐,但肢解掉高昌国却没有问题。 先挑选一个合适的亲近大唐的人做高昌王,我记得在长安就有高昌王族。” 李世民点头,长安基本上有各个国家的王族,算是质子的一种,但待遇都很好,这些人是未来大唐干涉诸国内政的棋子,就比如现在。 洛苏道:“既然有这样的王族在,将他扶持为高昌王,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后面,挑选大约一千五百到三千人,驻守在高昌王都,由高昌国提供粮草等。 同时大唐要和高昌签订契约,高昌国不允许再有自己的军队,国王的安全由大唐驻扎的甲士轮值保护。 而后再在高昌王国中,设置一套专门和安西都护府联系的官职。 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架空高昌王,而后就是联姻同化,比如高昌王有没有什么女儿,可以立为高昌王女,天子你挑一个儿子或者弟弟,或者其他的什么李氏宗王过去娶了高昌王女,就可以做王夫。 西域曾经出现过女皇帝,对君主是女人并不排斥,如此几番,在高昌国依旧保留的情况下,就可以从里到外,全部换一圈。 如果经过这样换血,高昌王国还和大唐为敌的话,那天子你还是准备派遣大唐将士,将高昌国整个屠一遍吧。” 李世民听洛苏所言,眼中不住的亮起光,忍不住击节叹道:“国师真不愧是三代第一贤臣,这世上果真没有事情能难得住国师。 就按照国师说的去做。 而且,如果朕这样做的话,大概玄奘大祭司也会给朕一些帮助吧?” 洛苏微微笑道:“当然,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纯粹的持身以正,玄奘总是会受到家族的影响。” 二人相视一笑,安排高昌国! ———— 在风起云涌的十六、十七世纪,世界史迎来了旧帝国的崩毁和新帝国重建,伴随着裂变而产生的,是宗教的大发展,亚欧大陆的中心,是无数宗教交杂所在,各个宗教都在疯狂的跑马圈地,既而完善自己的组织能力,并武装教徒的思想,最终趋于同一。——《全球通史》 (本章完) ------------ 请个假,调整下状态 如上 ------------ 和大家讲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本书最近两个月的成绩一直都在上升,从稿费上,甚至快到回到我最巅峰的时候了。 所以在月初的时候,我定下了求票加更的计划,准备大干一个月,创造新的巅峰记录。 但从前天开始,因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有家里的压力,有思考未来的压力,有这本书的压力,我一直紧绷的弦断了,已经到了写书恶心的程度。 其实最近一直在找新的工作,想吃一碗稳定的公家饭,写书不稳定给人带来的焦虑实在是太致命了。 一路跟过来的读者,其实能感受到我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敏感,容纳不了批评,有人觉得我飘了,我说句实话,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有资格飘,我才赚几個钱,觉得我这就能飘了,也太看不起我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我心理压力太大,我没去做心理测试,但我自己知道我肯定是出现问题了。 我老婆有时候都不敢和我说话,因为我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这种状态太可怕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总得有个宣泄,宣泄的方式就是写自己喜欢的故事,而不是跟着主流混,比如武则天,按照起点的写法,把她写成个反派就可以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皇帝里面的中下,祸国殃民的昏君。 但我不想那么写,因为那么写了相当于诋毁一个至少称得上杰出的人,武则天比叶卡捷琳娜还有外国的那些女性君主优秀,她的功绩就在初中历史课本里面。 接下来的更新我不知道会多还是少,但如果有时候会更的少,体谅一下吧,我比任何人都想多写点,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养家糊口的钱,但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 也别劝我长时间断更请假调整什么的,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就好了,我没钱,我要养家糊口,我必须得写下去。 ------------ 第二十九章:武曌,原来是你 长安的天对于武曌而言,似乎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 纵然天光透亮,亦是如此,宛若流离之人,萧瑟秋风,概因她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说这浓重深沉的阴云中有一丝光亮,那便是安乐郡主洛君薇。 那一日她撑着伞,从淅淅沥沥的雨巷中走出,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略显狼狈的自己,她如同夜幕星空的眼中迸发出星辰跃迁的极致耀光。 “这样的美人,要好好装扮一番才是。” 从那一日后,在这座长安城中,洛君薇是武曌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武曌虽然在武氏中不曾有什么地位,但她毕竟是已故荆州都督、应国公的嫡女。 他降世的目标很简单,完成素王的任务,挽救洛氏,然后是振奋诸夏。 悠悠一声传过来,是洛君薇,“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朋友呢? 长安城中的那些勋贵和宗戚,家中尽是些纨绔,那些女子也多是闺房之人,整日里汲汲于一屋之内,为我所不喜,如同二娘这样胆魄雄浑之人,何其少见呢?” 至于大唐,顺便拉一手,作为完成大业的奖励。 洛君薇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未来谁能知道呢? 武曌转过头来望向洛君薇,洛君薇直直的看到了她的眼底,在伤感之下,却是坚定,她听到武曌的声音,“但郡主你问起,我便道一句心里话——见天子,是祸非福,皇宫大内,佳丽万千,我有什么特别能让天子所钟? 若不能让天子所钟,便要湮灭于那宫墙之内,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不是我想要的! 仅仅亲戚便认不全了,又需要什么朋友呢? 那位国师来了公主府,武曌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战栗起来。 武曌要进宫了。 武曌生的姿容绝美,又有些许才名,那传到为天子选取宫人的官吏耳中,是极有可能的事。 依照洛苏的猜测,这所谓的女主,如果真的是女性君主的话,那就只有三种可能—— 况且就算天子看到了我,但他如今已经四十余岁,会在我身上耗费多少时间呢? 如果不能有一儿半女,在天子崩逝后,我会是什么下场? 这就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九成九会输掉的赌博,我自然是不想入场的。” 洛君成和洛君薇更是惊疑不定,紧随洛君薇而来的武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因为姬昭而重生,从身体到灵魂,都由姬昭而塑造,在洛氏中,就算是姬昭的儿子也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洛苏来了公主府,那便不存在什么某些人躲起来不能见的道理,就像是圣旨来了府中,所有人都要拜见。 武曌本来只是激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担心了,“妾身明白,多谢大公子。” 武曌很清醒,洛君薇了解她,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眼中有锐利的锋芒。 洛苏乃是英灵降世。 是啊,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女,皇族之外几乎不曾见到的郡主,一个郡主却住着公主府。 “姐姐,老祖宗莅临公主府。” “老祖宗,姐姐来了。” “这女主天下的关键,难道是薇薇?” 洛苏心中满是疑惑,然后他立刻就排除了洛君薇是女主的想法,“不对,不可能!” “进宫难以改变,但进宫的身份却可以改,只要你不是舅舅的妃子,那就有机会借着恩典出宫。” 现在的应国公家是個破落户,没什么杰出的人物,也没什么权力,武氏又不是出身世家大族,仅仅是个商人凭借着武士彟的才智而崛起。 洛君薇身着青色钗裙,随风耳动,宛如池中不断摇摆的荷叶,清稚动人,她脸上带着迷茫,良久才问道:“二娘,你想进宫吗?” 而洛君薇的继承顺序,排的就实在是太远了。 其中女儿是最简单的,姐妹就相对难许多,而妻子是最难的。 而现在的洛苏。 大行皇帝的姐妹、妻子、女儿,即李秀宁这种身份,长孙皇后这种身份,以及长乐公主李丽质、晋阳公主李明达这种身份。 她眼底带着深深感伤,“郡主,天子的告车据说已经将要出发,我的名字在上面。” 至于“胆魄雄浑”,武曌微微苦笑,一个女子就算是胆魄雄浑,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洛苏手中轻轻搓捻着一块美玉,他自觉脑海中,隔着一层薄纱,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解开素王留下的谶言了。 刚刚及笄的武曌,娥眉飞扬,脸颊艳丽,眉目间带着大唐女子特有的张扬,因大唐的仕女服略显开放,胸前显出大片雪白,她手中攥着一把石子,随手往池塘中丢下一枚,砸出一个小水波。 黄金的眸子? 武曌突然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她已经匍匐在地上,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些恢宏之物,那位国师不知该用苍老还是俊秀来形容,但会让人心生臣服,瞳孔和头发都是黑色的,周围没有光。 “怎么可能会是薇薇呢?” 三人匆匆往前堂而去,裙摆飞舞。 但这个时候魏征却上书说,这个郑氏已经许配过人家,当时这件事还闹得很大,因为郑氏有人家只是传闻,房玄龄等宰相都说朝廷的旨意已经下达,没有收回的道理。 其中选入宫中就是恩典之一,还有不少会配为亲王的王妃等。 这些入宫女子中,有的会被封做有品级的女官,但大多数都是宫女,会在宫中无端消磨掉一生最青春的年华,遇到大赦可以出宫,绝大多数都会老死在宫廷中。 武曌盯着池塘中的碧绿波纹,以及那不断绕着茎秆环绕却走不出去的池鱼,良久才带着些伤感的轻声道:“若是母亲这般问,我会安慰她一番,说一句——见天子焉知非福? 垂落的黑发无风自动,缓缓扬起,浑身上下满是凛然之意,即便是一闪而收,但依旧让屋中众人所惊骇。 但这不过是不自量力之语罢了。” 无论何种性格的人,在见到洛苏的时候,都会生出一种自叹弗如的感觉,这就是他能成为国师的根本原因。 那还是在长孙皇后在世时,她为李世民物色了一个绝美的女子,是郑仁基的女儿,年仅十六七岁,知书达理,容貌出众,提报上去后,诸位重臣和李世民都很满意,于是便下发明旨,要将郑氏迎进宫中。 况且…… 现在的洛苏和洛氏,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最后这件事还是被取消了,这是唯一一次收回这类型的成命,之后有司在这方面就严查,绝对不能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几乎每年都会有一批宫人从宫中被释放出来。 对于他而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素王谶言更加重要的事。 二人提着裙摆快速奔向前堂,洛君成见到武曌也在,“老祖宗让府中所有侍女都到前院去,让他看罢之后再说,武家娘子不要害怕,老祖宗很和善。” 洛君卓跟着洛苏来到了公主府,晋王李治、晋阳公主李明达跟着洛君卓而来,此刻正悄悄的左右瞅着,洛苏的目光落下来,便坐直身子,如同被抓的学生,装作不曾动过。 波光粼粼的池塘边,青翠碧绿的荷叶旁,水波荡漾,池鱼在荷叶之下游转,围绕着茎秆来回追赶。 洛君薇已是双十年华,比武曌大几岁,她身上有种和大部分大唐女子截然不同的风貌,没有妩媚之意,尽显清丽逼人,顾盼间流转的辉光让武曌只觉惊艳,她的话似在询问,却似乎又在称述。 有的人家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名字已经上了告车,那便是已然经过三省审核盖印的正式诏书。 而洛氏,甚至就连姬昭都有几百年不曾感应到了。 武曌轻轻点头,“我知道,是当初郑仁基的女儿有婚约之事。” 而且她知道。 在没有世卿世禄的如今,这种人家,武士彟一死,武氏瞬间就败落下去。 这三种身份,都在宗族之中,即所谓的“李家人”,这三种身份继位都很难。 洛君成又道:“姐姐,此番老祖宗前来府中是突然决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宗法中,妻子当然是自己人,就连洛氏,系统中也有妻子的数值,但外戚的存在,还是让妻子继承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道德观念等等,都和现在很不一样,即便是他以超绝的天姿模仿这个时代的人,但终究从根基中,就是不同的。 洛君薇一凛,老祖宗一般不会这么突然做事,说明真的有什么事,这是在找谁? 洛苏从指尖磋磨的玉石上收回视线,而后眼神突然一凝,瞳孔一缩,仿若星辰湮灭时,最后所迸发出的炫丽和盛大,无尽的光从他眼底迸射而出。 只要是见过他的人,没有不为他所倾倒的。 多少娇嫩鲜艳的花,在那座高高的宫墙中,耗尽了青春年华,最后凋零落寞,化作车辇下的一捻尘土。 洛苏又问了一次是否府中所有侍女都已经出现过,得到管家肯定答案后,洛苏心中掀起了狂风波澜,这是他降世后,内心最不平静的一次。 洛君薇轻走两步,来到武曌身前,细细描摹着她妩媚的眉梢,“不进宫是很难的,会惹怒我的舅舅以及推荐的官员,诸位宰相都不会同意,这么多年只有一次例外,下达了明旨后收回。” 所以他可以毫不顾忌的把李世民的儿子们当成一颗颗棋子。 “郡主的朋友也很少。” 而且洛苏是一个真正的古代人,他的思想中,没有洛氏这千百年来所发展出来的东西。 洛苏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薇薇的话,灵均不可能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况且,洛氏现在的地位,真的还能承受住一个女主的出现吗?” 外人看去是个大家闺秀,乃至于能妩媚动人,小意温柔,但在洛君薇看来,那都是伪装罢了,从心中看去,她是个持着刀和铁锤的暴徒。 洛君薇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道高声,转头一看,洛君成正站在于后院拱门下张望,一身玄衣飘飘。 洛君薇闻言一惊,当即顾不得商议进宫之事,对身旁的武曌低声道:“二娘,快些随我去见老祖宗。” 而且皇后崩逝后,这类事就彻底落到了有司手中,没有人会取消名单中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岂不是证明他们有错? 所以在得到素王“女主天下”这个谶言线索的时候,他立刻来到了公主府,没有一丝犹豫。 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气息突然扫过。 洛苏是真正受到姬昭影响的人。 她想过无数次,那位国师该是何等的绝代风华,但当她亲自见到的这一刻,语言依旧是苍白的。 洛君薇陡然转过头来,她终于将目光投到武曌脸上,眼底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而却又明悟。 她面前的洛苏,穿着白金色云雾所织就的衣裳,如梦如幻,似乎有奇花异草,又似乎有漫天星辰,她看不清洛苏的脸,仿佛藏在云深不知处,只剩下黄金的眸子,无限威严和神圣,俯视着盯着自己,其中有冰冷和暖意,有严酷和温柔,有高高在上和平易近人,在他的身后有神殿在沉浮,周围是祥云和金色的光在流转。 但朝廷不会一直让这些开国元勋家败落,只要不犯谋反之类的大错,总是会赐下一些恩典,维持住最基本的体面。 天上的一朵云彩遮住了太阳,天地间猛然暗沉下来,掀来一阵威风,抚平池上的些许波纹,却又吹的更加褶皱。 我的母亲,是郡主你最讨厌的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闺门女子,总要安慰她一番。 当今天子李世民,好美色,这是举世皆知的,他几乎每年从民间选取适龄女子入宫。 公主府前院中,府中侍女已经全部过了一遍,现在已经散去。 一道悠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起,那声音似乎从她的面前传来,又似乎是从刚才那神殿而来。 “原来是你!”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凤凰之命 “原来是你!” 武曌听到了长长的拖着尾音的感慨之声,就仿佛一股风从东海之滨一直落在了葱岭之西,那道声音在千里、万里的广度上回荡着,经久不息。 钻进她的脑海,透进她的血肉,最后浸入她的魂灵。 她知道国师在对自己说话。 她深深地迷茫,而后是不解,是我? 什么? 我只不过是一个破落贵族的女子,又有什么需要让这位大唐至高的国师如此感慨呢? 堂外的微风吹进堂中,屋中众人的衣裳都在风下摇晃,洛君薇迷茫的望着一走进屋中就径直跪下的武曌,所有人都在望着她,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武曌行这样的大礼,却又一言不发。 姬灵均的声音飘飘渺渺,宛如黄山天都峰顶上的云,“老祖,伱身前的那个女子,身上有一丝凤凰之命,她就是素王老祖说的那个关键人物。 洛苏开始回忆这个之前并不如何杰出的小人物,至少不曾被洛苏注视,武士彟曾经是个木材商人,在隋朝的时候主持营造东都洛阳,最终却因为得罪了杨素而灰溜溜的从洛阳被赶回了并州。 诸夏的君王。 这五代君王,每一个都不是普通人,洛氏所做的,都是在君权不稳定时,作为一个过度。 尤其是洛君薇,她几乎不曾见过洛苏这样的表现。 但是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拥有一丝凤凰天命的女子,这就很神奇,她和大邦周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未来会做什么和凤凰有关的事情吗? 但他时常会代入思考,那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在遭遇那堪称折磨的磨难时,是如何度过的。 武曌同样眼中亮起了希望,如果是国师的话,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吧,洛苏道,“你不想进宫?” 薇薇曾经和我提起过一次你,说你秀外慧中,乃是不世出的女中豪杰。 生病、短命、暗杀,每一项都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凤凰天命是邦周的天命,在邦周覆灭后,那道凤凰天命被姬昭收走,九鼎上的凤凰消失了,和姬灵均合二为一。 因为眼底,就是心底。 待几人离开堂中后,敏锐的洛君薇立刻就察觉到,老祖宗对武曌很有兴趣,武曌也能感觉到国师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着。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当今天子李世民! 洛苏心中几乎立刻就再次升起了之前面对李世民的心思,那就是磨砺武曌一番。 洛苏也在望着武曌,他所看的不是武曌的容颜,于他而言,那只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他一眼就看到了武曌的眼底,不会有人能够在那里伪装。 怪不得素王会说,等到那个女子出现后,灵均就会知晓,拥有凤凰天命的人,姬灵均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君王。 人要拥有什么样的品质,才能够在万众之中脱颖而出呢? 在绝望困顿中,每個人都会有极致的惶恐和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焦虑,就如同岩浆在灼烧着心脏一般,即便是李世民,当他知道李渊真的不会立他为太子的时候,他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恐惧吗? 不会的! 最终战胜这些惶恐和焦虑的只能是更加优秀而坚韧的品质,比如发自内心的自信,富有城府的心机和谋略,以及面对任何挫折都不放弃希望,不随波逐流的坚韧。 洛君卓、李治和李明达都是第一次见到武曌,只不过是及笄的年纪,却已经生的妩媚动人,显出未来丰腴的天姿,正是最符合大唐审美的那种仕女。 他话一出口,时间却仿佛凝滞住,而后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一道来自于九天之上的轻声呼唤,“文公老祖。” 她的心里有巨大的能量,就如同一颗美玉,现在被外表的石头所包裹,洛苏所要做的,就是细细去打磨这枚璞玉。 洛苏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他生来就是邦周最高最高的贵族。 “明空,明心见性,空灵澄净,你信佛?” 人生的际遇竟然如此奇妙。” 洛苏在这里感慨,洛君薇和武曌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中。 姬灵均身居九天之上,她能看到的东西的确是比较多。 洛氏曾经摄政辅佐过五代君王,周康王和周召王不用说,历史证明了在姬昭和洛苏去世后,他们依旧能掌管好一个国家,周懿王是完全的听从洛宣公,其他人的建议一概不听,洛宣公就是实际上的君王。 老祖宗一做正事,她立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今日见到你,我颇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此番降世,无论是振兴家族,还是重建诸夏,都是洛苏自己想要做的。 洛苏语中带着赞赏之意:“不信好,佛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但洛君薇福至心灵,她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脸上带着惊喜的色彩,“老祖宗,二娘收到了进宫的告书。” “果真是龙睛凤颈之相。” 洛苏的声音淡淡响起,如同轻风拂过湖面,波纹缓缓散开,有一丝清凉水气随着风,缓缓沁在心上。 刀剑和狮虎! 洛苏构建的诸夏体系,需要最高的个人素质,要在几个随时会碎掉的鸡蛋上跳舞,这远比一个宰相和将军难做的多。 龙睛凤颈,贵人之极也! 汉孝文皇帝就不必说了。 洛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如沐春风般,对洛君薇笑道:“薇薇,将你的朋友扶起来。”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从国师的嘴里,听到这些有关于自己的言语。 这就是素王谶言中的女子吗? 应国公武士彟的女儿,武士彟是什么样子呢? 洛苏看到了什么呢? 洛苏又对洛君成几人吩咐道:“我和薇薇说些话,你们先出去吧。” “武二娘。” 但真正让洛苏震惊的还是那一句有凤凰天命,他和姬灵均的交流断掉后,就再次看向武曌。 因为这世上有无数的意外。 但从天上看去,她身上的凤凰之命在波动,我们洛氏的任何行为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她的命运,文公老祖一定要小心一些。” 而李承乾,洛苏认为他不具有这样的伟大性格,李承乾能应对某一方面的压力,但不能面对方方面面的压力。 至于她以后能有什么成就,是自己成为女主,还是成为其他女主的开道之人,那就交给命运吧。 是的。 即便武曌有凤凰天命、是素王谶言中的关键人物、有龙睛凤颈之相,但洛苏依旧不会给她的未来下定论。 但只有女主天下,这是素王的旨意,对于洛苏而言,其他的所有事都可以放开,这件事却一定要完成。 她自然不知道,皇天之下,洛苏做事都有把握,但皇天之上,那是素王的领域。 传说中的天皇伏羲就是这种面相,而武曌竟然有这种面相,在大唐,上一个有这么尊贵面相的人是谁? 洛苏的声音并不如何严肃,正相反,如同轻风拂过花草,微微斜过,风过之后,还颇有几分凉爽,武曌却有些紧张道:“曾经跟着父母信了一些,但来到长安后,已经不信了。” 洛君薇簪花玲玲响起,不住的晃动着,将武曌扶了起来,武曌彻底回过神来,身子有些娇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是该盯着国师看,还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那片雪白。 他不喜欢李承乾和杨广,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心态都很差,烂泥是扶不上墙的,至少扶不上诸夏天子这堵墙。 在并州的时候,他结识了李渊,他的心中瞬间燃起了成为第二个吕不韦的心思,他积极的为李渊奔走,最终果然得到了巨大的回报,成为了李渊的开国元勋之一。 正如当初他认为李世民优秀至极,但他不会认为李世民就赢定了。 最终封爵国公,名列三品,这可是三公九卿的高官,他彻底的翻了身。 在武曌十五年的生命中,今天绝对是她最难以忘记的一天。 洛苏喜欢李世民,就是喜欢李世民的这些优点。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洛君薇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老祖宗要做正事了。 洛文公洛新辅佐过两代君王,汉孝惠皇帝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而且是一个性格非常坚定的人,而且从最后直接让洛新做假天子,可以看出来他的魄力。 相比较早就已经卓显光华的李世民而言,武曌才是真的需要磨砺的。 素王的女主天下,不是随便找一个女子就可以,这种应命之事,必须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人物,李秀宁是正确的人物,但不在正确的时间,所以最多只能是开女子参政先河,使以后的女子参政有先例可循。 锋利的刀剑! 沉静却择人而噬的狮虎! 这样的眼神纵然在男子眼中也不多见,纵然是那些纵横沙场的大将,多数眼中也只有豺狼之性,而不是恢宏的狮虎。 洛苏脸上不由自主的显出笑容,温声回道:“小灵均,怎么了?” “国师。” 她微微俯首。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进宫 天上流云,无声的来,平静的去,洛苏挥一挥衣袖,轻巧的踏上马车,绣满凤凰纹路的车帘落下,车夫赶着车乘风而去。 直到马车拐过转角,消失在眼前,洛君薇和武曌才直起身子。 二人相视,武曌的脸有些苍白,嘴唇咬的却有些泛肿流血,洛君薇上前取出手帕为她轻轻擦拭,沁香扑鼻,武曌低声道:“这次是真的要进宫了。” 洛君薇不知道该要怎样安慰她,只能将她环住。 没有人知道未来。 …… 大漠荒芜无生机,目中所及,唯有苍莽黄沙一片,碎石铺在硬石之上,在天际的尽头,通红的大日挂在地上平上浩瀚无垠的沙漠中,辽远与寂寥充斥其间。 “六哥。” 洛玄凌指着那些壁画说道:“稍后将这些全部拆下来,运回长安去。” “杀!” 短暂寒暄后,洛玄凌便肃然道:“陛下有令,将安西大都护府的驻地迁徙到高昌国王都中,废黜高昌军的军队,增加安西大都护府军力。 那一块块巨石落在城墙上,将几乎所有的城楼都清扫一空。 李孝恭和洛玄云闻言又惊又喜,这是朝廷第一次明确要在西域驻扎这么多的军队,在这里驻扎一万两千军队,所需要耗费的钱粮,是极多的,也就现在巅峰大唐能无视这种损耗。 地面铺陈着斑斓的石砖等,拼接成各式吉祥图案,行走其间,脚下仿佛踏着一幅流动的宝石画卷,比大唐皇帝的宫殿还要壮观。 在后宫中,有一后四妃九嫔,这些都是相当高级的妃嫔,再向下就是婕妤、美人、才人,如果没有洛氏插手的话,武曌进宫大概率也是一個才人。 上方悬挂的巨型吊灯,镂空雕花,上面竟然还镶嵌宝石,光线透过繁复的花纹洒落在殿中。 在神殿中有上百名神职人员,要防止神殿人员和大唐军人产生冲突。 洛玄凌最后一句感慨,让洛玄云深有同感,“在西域的这几年,真是长见识了,任何一个东西,时间都会把它改变的和原先完全不一样。 刚刚走近,洛玄凌身边的副将就忍不住骂道:“这狗日的高昌国,这些年通过西域贸易,到底赚了多少钱?” 高昌城。 攻下高昌国只是第一步,洛玄凌手头上,还有高昌国的重建工作,而且他还要等两个人。 “臣等定尽心竭力!” 怪不得如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巍峨的宫门。 国中贵族连忙扶王子继承王位,刚刚继承王位就要面对大唐的进攻,不得不说,属于地狱难度的开局。 现在听我的军令,王宫的东西不能拿,那是陛下的东西,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管,都是你们的。 高昌神殿是西域八大神殿之一。 徐才人出生江淮大族徐氏,她和武曌同一批进宫,武曌是个普通的宫人,她却被封做有品轶的才人。。 当唐军走出那连绵的无人区,从荒无人烟的沙漠和戈壁中走出时,高昌国主终于得知。 洛玄凌也感慨着说道:“正常,二哥有自己的思路,他要保证素王神殿以及西域的利益,日后再说这些事情吧,总能有一个解决方案的。” 即便是洛玄凌走进殿中后,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高昌国隔断东西,这些年可真是赚麻了,殿中两旁排列着高大的廊柱,柱身饰以金银纹饰,盘龙绕柱,祥云缭绕。 伴随着洛玄凌策马来回奔走,一阵阵高声呼喝响起,他手中持着闪着亮光的利剑,大吼一声,“进攻!” “进城!” 高昌城的城门轰然倒下,城墙也有一段倒塌,身披甲胄的唐军,宛如黑色川流一般,汹涌着从豁口处以及城门处冲进城中。 记住,不要杀女人孩子和奸淫女人,素王不喜欢那样的蛮夷行为。 他在地上颤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洛玄凌厉声道:“你说挑衅我大唐天子的是你的父亲,那伱抗拒天军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大唐将士在攻城时的伤亡,又是谁造成的? 巧言令色,真是该死! 你有什么言语,去长安说吧。 他直接瘫坐在王座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唐朝竟然真的会耗费这么大的代价。 宫门豁然洞开,王宫中已经没有人敢于反抗,几乎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 遵从军令的,素王与你同在。 洛玄凌说到行军途中死去的士卒时,心都在滴血,那可都是大唐和诸部精锐。 …… 西域之地,大有可为啊。” 契苾何力安慰道:“行军总是要死人的,当初汉朝末年征讨西域,十万大军出发,最后到达的只有两万,我们两万多人出发,最后只死了上千人,这已经相当不凡,还请大总管节哀。” 这些品级不仅仅是名头好听,还各自掌管一项事务,毕竟后宫人很多,也很复杂,皇后掌管后宫,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是每日都有许多事由,有些时候,可以用女官来称呼这些人。 武曌进宫已经有些时日,在洛氏的运作下,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普通的宫人,做些侍候贵人的事,她被安排在徐才人手下。 武曌时常会在略微闲暇时,抬眼往外看去,但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这里是皇宫,那朱红色的宫墙,会将一切都挡的严严实实,只有鸟儿才能从这里出去。 她的耳边回荡着国师的言语,“皇宫是地狱,是囚笼,也是上好的锻造炉,能把你身上的稚气都好好锤炼一番,承受的住,便活着,承受不住,便死去,这便是人生的命运。” 大唐将士齐齐列阵,宛如高山一般巍峨,刀枪林立,势必要将苍穹捅出一个窟窿,甲胄穿戴整齐,大唐最精锐的士卒就在这里。 “轰!” 洛玄凌骑着马,感受着高昌灼热的风,洛玄凌听说在高昌国中有一座山,号称火焰山,温度极高。 “轰!” …… 而且朝廷的意思,要让大都护府发挥主观能动性,要维护西域的政令通行。 素王神殿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洛玄凌深深吸气,他明白慈不掌军的道理,“我军奇袭而来,高昌国主定然惊骇,此番要斩下他的头颅,祭奠我大唐将士。” “儿郎们,前面就是高昌城,陛下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摘下高昌王的头颅,我知道跋涉数月,你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袍泽的逝去让你们心中充斥愤怒。 “中原和西域相交五百年,几乎每一条道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这些年因为河流改道以及地龙翻身的缘故,有些绿洲消失,安西大都护府重新描摹了堪舆图,再向前一千五百里,我们就能到高昌境内,五千多里的跋涉,路上死去的大唐儿郎和骑兵就有上千,现在终于要见到成果了。” 若是其他人这可能有画饼的嫌疑,但洛玄凌这么说,那决定没问题。 违抗军令的,我手中的剑将斩下你的头颅!” …… 诸路总管各自去占领城中的关键建筑,身为西域大国之一,王都中自然是有素王神殿的,而且级别还非常高。 洛玄凌则马不停蹄的率领着军人往王宫中而去。 李孝恭去安排都护府事宜,洛玄云被洛玄凌留下,“七弟,要好好配合河间郡王做事,这西域不容有失啊。” 真是好享受。 安西大都护府,掌府兵精锐,一万两千人,西域诸国,有不服者,安西大都护府当出兵讨平,官职持节。” 大唐竟然真的跨越七千里的遥远距离来杀他,得罪大唐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怂,竟然一下子吓死了。 应该说整个西域只有极少数的国家,会有一两座坚城,西域国家对城池并不是特别重视,尤其是西域很少有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山川地势。 要知道这投石机是大唐改良出来,为了日后进攻辽东国山城的,现在用来攻打高昌国,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阳光照射下,金光闪烁,流光溢彩。 洛玄云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将他绑起来,押回长安,还有高昌国的这些贵族,全部关起来,有罪的杀掉,无罪的释放。” “六哥,之后你就要返回长安了吗?” 门楼之上,镶嵌着繁复精美的黄金浮雕,这里西域的文化传统,在素王神殿中,有一幅幅恢宏的壁画,上面都是素王的丰功伟绩,诸国国主都学习这种文化,再加上靠近波斯等国,接触到了雕塑艺术,所以喜欢在王宫中,描摹诸王的壁画。 高昌王早就跪在了地上,不住叩首道:“将军,是先王挑衅大唐天子,和我没有关系啊,先王已经因为畏惧大唐天威而死,求将军留我一条性命,高昌一定臣服大唐,永不背叛。” 其他大唐士卒也忍不住眼热起来,洛玄凌再次提醒道:“这里的东西都不要动,要有分寸。” 两座巨石雕琢而成的狮像分立两侧,雄浑威猛,栩栩如生,仿佛时刻守护着这王宫禁地。 洛玄凌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再在西域待几年,陛下之前和我讲过,等做好进攻辽东国的准备,就把你调回中原去立功,等河间郡王退了,安西大都护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洛玄凌就这样走进王宫大殿,高昌国的贵族以及高昌王就在这里,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城中和素王有关的所在,不要妄动刀兵,颂唱素王圣曲的,放过他们的性命。 洛玄凌一眼就认出这是西边那边的建筑风格。 洛玄凌缓缓摩挲着手中利剑,眼中满是锋芒,茫茫戈壁的尽头仿佛已在他的眼中,“一千五百里,只剩下一千五百里。” 唐军的进攻没有片刻的停歇,经过这几年改良的投石车,可以从七百步外砸到城墙上,最关键的是,势大力沉,不说砸塌城墙那么离谱,但足以让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人。 唐军一路跋涉千里至此,天色渐晚,安营扎寨,大营之中,高昌道行军大总管洛玄凌正盯着堪舆图,眼睛一眨也不眨。 唐军将士很快就推着攻城器具有条不紊的开始攻城,高昌城虽然是高昌王都,但并不能说是一座坚城。 现在感受着吹过来的热风,就如同在火焰旁边,果真是名不虚传,他自己预估了一下,在这里穿甲作战,比在其他地方更容易出问题。 唐军进城后,依旧按照五人一组行动,开始清理最后的反抗余孽。 如果再有高昌国这种事发生,朝廷不会再从长安调兵前来,而是让大都护府自己解决,为此还给了大都护府征战的权力,只要在事后汇报就可以。 无尽沙海的边缘流淌,似一条金色的巨蟒蜿蜒西下红日正徐徐沉降于天际,轮廓与沙河交相辉映,将金黄的余晖洒满本就金黄的沙海,如熔金般璀璨夺目。 现在赶到战场的是大唐精锐,八千带甲府兵,两万突厥和铁勒骑兵,以及面对大唐神兵天降,征召而来的三万仆从军。 “轰!” 洛玄云闻言顿时一凛,缓缓沉声道:“六哥放心,弟弟明白,西域不会脱离朝廷掌控的。” 洛玄凌所要等的人,正是李孝恭和洛玄云这些安西都护府的官吏。 鼓声喧嚣震天,经过艰难的跋涉,到达高昌城下的士卒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大唐想要掌控西域,不简单啊,而且二哥那里,可能不仅不帮忙,还会成为阻碍。” 洛玄凌点点头道:“处理完高昌国之事后,我就返回长安交还虎符复命了,陛下保留了高昌国的王位,但同样在这里设置了伊州,我得向陛下汇报这里的情况。” 洛玄云有些不舍,“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何时了,西域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远,高昌已经是距离长安最近的所在,尚且有七千里。” 洛玄凌却从洛玄云的言语中,感觉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问题,就连洛氏都觉得远,那府兵呢? 想到这里,他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将这件事告知陛下! (本章完) ------------ 打开评论区有点难顶 我什么时候说要建立武周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武则天篡唐建周了? 我什么时候明确说女主天下就是武则天称帝了? 能不能停止幻想? 能不能等我写完再说啊? 新读者进来一看评论区,不全被误导了? 我真是麻了。 我的确是比较欣赏武则天。 读完古代史书,我对武则天的评价就是“不论武则天皇帝排名多少,她必须和李治挨着”。 我不喜欢李治,我翻遍古代史书评价,位置比较客观的,没有对他有高评价的,现代史学大家评价,有一些还不错,但大致上也处于贬义。 永徽之治是长孙无忌褚遂良搞出来的。 各种军事瞎操作,大非川之败,打个西突厥打了三四次,高句丽能赢是李世民从高句丽撤退之后建立大量水军,唐军终于彻底解决了后勤问题。 乱杀人导致后突厥独立,这个锅被扣在了武则天头上,还有西域的经略麻烦去看看书吧,反反复复。 李治和武则天,我的评价就是,真不愧是夫妻,简直一模一样。 我本来不想打破很多没有读过史书的人幻想,但真的有点顶不住,看点营销号闹麻了,还来我这里闹,影响其他读者。 我脑子又没问题,非要顶着读者去写武则天称帝,这是我对读者的尊重,不是对某些人的妥协。 ------------ 第三十二章:军制!国际法庭! 清晨的微光照进皇宫大殿,微微透出的酒气,让人忍不住回想起昨日那一场酣畅的庆功之宴。 殿中坐着当前大唐的诸位宰相,三省二院六部都在这里,国师洛苏也很罕见的再次列席。 这让殿中众人都升起了十二分小心。 议题则是雍国公洛玄凌进呈的有关于府兵驻守边疆的问题。 这不是一个利益分配的问题,而是帝国在运行过程中,切实所遇到的重大问题。 这一类问题不需要皇帝乾纲独断,而是要群策群力。 李世民环视殿中众人一周,“雍国公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好啊。 我大唐的折冲府兵,是沿袭前代之法,加以改良,于是才有今日的制度,这制度中,最远的就是两千里外的折冲府,上值一年多。 但如今我大唐疆域辽阔,从长安到高昌就已经有七千里之遥。 日后,我大唐军势再往西而去,到康国所在,那是真正的万里之遥。 如果府兵在安西大都护府值守的话,仅仅路途上都要一年多,那必然要延长府兵上值时间,如果真的让府兵在边疆一待数年,那府兵制度是否还能支撑? 天下百姓都是思乡的,这些年来,从四夷边境逃回中原的百姓,有数万户,从中原迁往边境的,全都是流放而去。 诸卿,人心向背,不可以不察啊。” 殿中烛火明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阵叹息声,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又不能直接堵住百姓回中原的路。 洛苏加了一把火,“不仅仅是人心的问题,府兵制度中,武器、马匹、粮食等都要自备,如果是关中之人到长安上值还不算什么。 但从中原到西域,这万里之遥,很多府兵家庭根本就负担不起这路上的路费,如果在西域能打胜仗还能弥补损失,只要战败,一个府兵家庭就要破产。 许多府兵家庭明明还有地,但只能卖地,乃至于去借利滚钱。 否则就凑不齐出征的费用,凑不齐费用的结果,想必天子和公卿就更清楚了。 利滚钱那东西是什么诸位公卿应该都清楚,不要说普通的府兵,就算是洛氏借那东西也要扒层皮下来。” 洛苏的话刚刚落下,李世民就勃然变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李靖,褚遂良,国师所言可是事实?” 李靖是兵部尚书,褚遂良是户部尚书,直接掌管这两方面,二人皆是一凛,“启禀陛下,现在这种情况还比较少,陛下神威天纵,一声令下,大唐将士皆踊跃参战,征讨西燕和高昌,都有大量的府兵主动参战,国师所说的情况还不是很普遍。” 李世民却越听脸色越难看,殿中甚至都有些安静,那噼里啪啦的烛火声愈发的大,因为殿中愈发的安静。 李世民脸上和手上都暴起了青筋,可想而知他内心的不平静,良久才说道:“朕自以为天下太平,却不曾想,险些酿成大祸,为大唐出生入死的士卒,竟然已经渐渐走到这一步了吗? 朕出身行伍,打了几乎大唐立国所有的战争,但后事的君王能有这份本事吗? 大唐到现在几乎没有输过,但后世的君王能有这个本事吗? 现在这种情况比较少,现在可是大唐初期,现在就已经有了这种苗头,以后的府兵会变成什么样子,朕简直难以想象! 如果有一天,我大唐的百姓都以成为府兵而耻辱,乃至于逃脱兵役,那就是我大唐要毁灭的时候了。 雍国公,你提的这个议题非常好,国师,您说的这些也提醒了朕。 解决这个问题,刻不容缓,改革现在的军制,刻不容缓,朕绝不会将这个问题,留给后世子孙。 诸卿有什么想法,都速速呈上来,我们君臣集思广益,为国家解决疑难。” 李世民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大唐所面对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所以需要的战略方向,也是以前不曾遇到过的。 魏征摸了摸自己的一字胡,吧唧吧唧嘴踌躇道:“这自古以来的兵役,无非就是征全国之兵,还是征部分之兵。 周朝的时候,一开始都是贵族当兵,后来藏兵于民,全民皆兵,后来随着甲胄的发展,汉朝基本上征召六郡良家子就足以镇压天下。 于是汉末列国都有自己的精兵之源,我大唐的折冲府虽然说是遍布全国,但实际上大部分都在关中,和汉朝的六郡良家子颇为相像。 贞观五年的时候,陛下改制了一次军制,调整了府兵的范围和义务,以及享受的权力,但本质上是对府兵制度的加强。 我大唐二十多年来,一直都运行良好,这一时之间,怎么去改革军制呢? 难不成要裁撤或者多设置折冲府吗? 在边境上设置专属于边境的折冲府,隶属于各个都护府统辖。 从当地人中选拔府兵,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李靖脸色大变立刻高声道:“万万不可,绝对不能让当地自置折冲府,府兵的土地产业都在当地,还在本地当兵,又不入值长安,那岂不是和汉末诸侯一样?” 取乱之道! 魏征的建议的确是能解决府兵运行成本问题,但的确是很容易让地方坐大,尤其是在朝廷势弱的时候。 李世民沉思片刻,转头望向洛苏,“国师对刚才中书令和兵部尚书所言可有什么看法?” 洛苏温声道:“只要想要让中央朝廷的财政不被拖垮,那最后当地自治就是注定的。 中原是树干,西域、辽东、漠北都是树枝,保证树枝不出问题的办法不是折腾树枝,而是让树干茁壮成长。 中原广袤,这颗参天大树的根本在于什么呢? 在于平原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些土地上的百姓,只要朝廷能控制住这些土地,中原就永远都不会乱。 燕山以南,太行山以东,一直到淮河,这一大块平原,提供了天下超过五成的粮食,这里该赈灾的时候赈灾,该免赋税的免税,多在这里兴修水利,注意治理黄河,大唐就永远都不会缺粮和缺人。 江淮之地,还是财税之地,保护住这里不受到造反的人伤害,朝廷就不会缺钱。 不缺粮、不缺人、不缺钱,周边就算是有什么跳梁小丑,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 当然,在能够做到的时候,还是要尽量不让地方出现独立的苗头,朝廷应该在这方面单独划出一部分钱,来做维持稳定这件事。 朝廷的经济条件好,就多花一点,经济条件差,就减少,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既要体现出朝廷坚决不允许地方分裂的态度,又不能真的让地方将朝廷的财政拖垮。” 李世民皱着眉头思索着,“国师的意思是,同样中书令的想法?” 就连魏征都相当意外,有些坐立不安,连忙说道:“陛下,国师,要不然再议议,我刚才的想法可能有些不够完善。” 洛苏摇摇头道:“朝廷在漠北鞭长莫及,而且朝廷在漠北只有军事威胁,没有经济利益,所以最后设置了燕王镇北,那西域就绝对不能再设置一位宗王。” 这是理所当然的,西域就是中原王朝辖制漠北的一场王牌,而且西域有大量的经济利益,必须要完全掌控在朝廷的手里。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起码葱岭以东都要完全掌控在朝廷手里。 “对一个土地实行统治的表现有两个,其一能否调动兵卒,其二能否收取税收。 如果大唐能满足第一个,但第二个却做不到。 所以在安西大都护府之中,要增设一个机构,当然不是胥吏,而是会费。 三可汗会议的每一个国家,以及西域的每一个国家,都要缴纳一定费用,用来支付驻守在安西的士卒粮饷。 大唐在安西,屯驻一部分精锐士卒,这些士卒拿粮饷,专职打仗,这些人可以从当地招募,也可以从中原招募,很多濒临破产的府兵,可以通过前往安西当兵,重新兴盛起来,起码多了一个机会。 最重要的就是安西大都护这个职位,我的建议是不要让武职人员担任,让通晓军事的文官去做,或者说,至少要让文官有监督大都护的权力。” 洛苏前面说的都让众人津津有味,但最后一句却掀起了轩然大波,“国师,大都护就是军事主官,不让武官担任怎么可以呢?” 洛苏却肃然道:“这是最关键的一环,西域这种地方,最重要的不是军事能力,因为能够和大唐军队抗衡的国家根本就没有,西突厥也不过是冢中枯骨。 大唐在西域所需要的是战略定性,即让西域从一个战争地,变成一个商业地。 处理各个国家间的关系,维护各个国家间和大唐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武官,一个个都想着靠着战功升迁或者发财,现在担任大都护的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他是不敢再立功了,但如果是其他人,那擅自挑起边衅就是注定的。 汉戾帝的时候,有七成战争都是汉朝主动挑起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国库空虚,将领腰包鼓起来,士卒流血,四夷离心。 难道天子你想让大唐也变成那个样子吗? 大唐在西域只要和平就能赚钱,就能用当地的钱维持当地的军队,如果陷入战争,那就要从长安朝廷投入大量的金钱,这难道是天子和诸公卿所愿意见到的吗?” 洛苏的话实在是太符合李世民一直以来的慎战观点,诸位宰相更不用多说,打没必要的战争,白白死人和花钱,对他们来说是最不愿意的事情。 李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悻悻闭上了嘴,要低调。 洛苏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不在西域挑起战火,是因为他有更大的追求。 西域是中原的基本盘之一,在基本盘上,当然要慎战。 李世民朗声道:“朕以为国师所言,甚是有理,诸卿,就按照国师所言,做一份策论上来,朕要颁布出去,让天下人都看到。”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李世民突然对洛苏说道:“国师,刚才您所说的在西域维持一直募集军队,朕突然想要,是否能在长安也如此做,将百骑扩大一番呢? 隶属于北衙,只听从朕一个人的命令呢?” 大唐的折冲府制度,府兵在十二卫之下,这十二卫是政府军,归属于在南衙,也就是说这些军队在宰相的操纵下。 天子也有一部分直属军队,那就是安置在北衙的百骑,人数很少,现在李世民是升起了扩展百骑的念头,如果能够扩展到千骑的话,那天子的安全就能够大大增强。 洛苏微微眯眼,淡淡笑道:“天子想要做的,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说罢施施然离开太极殿,光照在他的身上,李世民在身后望着,只觉一座最高的山缓缓显出。 “国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李世民心头缓缓浮现出疑惑,这些年国师所做的事,让他渐渐有了些明悟,国师一定是在谋划着某些事,他忍不住回想起之前洛苏所说过的,“现在陛下伱还接受不了,那就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之后,你会知道的。” ———— 在高昌之战后,大唐以一种审慎的态度注视着西域这一片广袤的地域,大唐使用武力加外交的方式,以极强的战略定性使自己成为西域的仲裁者,世界上第一个国际法庭在这里诞生。——《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荆棘冠! 大唐攻败了高昌,而且彻底将高昌变成一个傀儡国,以及在高昌建立州县,还开始设置西域军,终究还是在西域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西域诸国王明面上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暗地里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如果形象的来比喻的话,之前的大唐就像是在另外一座山头上咆哮的猛虎,虽然很可怕,但毕竟距离还很远,但现在大唐这头猛虎,已经走到了西域这种山头,随时都会将西域某个国家撕成碎末。 几乎大部分国家,心中都有些别样的心思,但真的造大唐的反,他们是不敢的,在这个时候,一个上好的工具人就这样出现了。 西突厥! 大唐的势力不曾出现在西域时,当之无愧的西域之主,尤其是在前两任可汗统治时,拥有万里的疆域。 葱岭,神话传说中的不周山,也是西域人口中的帕米尔高原,葱岭东西各有数千里,都是西突厥的疆域。 他喝下了煮熟的姜水来驱寒,然后服下了驱寒的药物,擦干了身体,换上纯白的衣服,穿上步履,头上的荆棘花环被摘下,头发编成了辫子被披下来,胡须被全部刮掉,当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走出了这件屋子。 洛玄奘却环视了一周,然后缓缓说道:“阿史那塞恩来神庙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大唐攻破了高昌,加大了对西域的控制力度,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来到神庙,希望能够得到神庙的帮助,来对抗大唐。” 然后将他清洗干净,让他换上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衣,跨越神圣天池,然后在素王神像面前,亲吻莲花宝座。 这里终日都繁华鼎盛,到处都是神庙的痕迹。 “不好,下雨了,快些走吧。” “闭嘴!” 但今日的气氛却相当不同。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肃然而立,“遵从您,伟大的大祭司!” 大祭司是想要看到本可汗求见的诚意啊。 仆人啊。 洛玄奘淡然回道:“不见,让他回去。” “赐下王冠,赐下王冠! 阿史那塞恩阻止道:“这是本可汗对自己的修行,你们不要参与。” 天下只能有一个王,西域有大唐的存在,就难以彰显西突厥。 西域宾服,西域宾服!” 他松了一口气,而后穿上了为他奉来的步履,走进殿中。 “大祭司的智慧不是我们所能够预见的,遵从素王尊神的旨意吧。”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走进,走到洛玄奘身边后,是个相当清丽的女子,恭敬低声道:“大祭司,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恩求见。” 我们突厥是唯一能够对大唐构成威胁的国家,他一定会攻击我们。 阿史那塞恩是真的清醒,这都得益于他曾经是素王神庙的一员。 他不知道。 一众人纷纷离开这里,往屋舍而去,神临城就是如此,雨水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水落在阿史那塞恩脸上的时候,也让他有些傻眼,但仅仅一瞬间,他就径直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浇下。 不! 那位唐朝的皇帝,一定会这么做,从几百年前,中原第一次得知西域以来,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绝对不会放弃对西域的企图。 …… 毕竟如果日后西域顶不住大唐的进攻,神庙还要顺势和大唐和解。 请伟大的大祭司,主宰我的生命和一切!” 面对焦急的臣子,阿史那塞恩却摇摇头坚决道:“如果就连区区的雨水都不能忍受,又怎么能够体现我对素王的虔诚呢? 我将在那里见他,在所有枢机祭司的面前,你们都要出现在那里,就如同无遮大会时那样。” 如果阿史那塞恩想要神庙给予他更多的支持,那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比如他的王位合法性。 阿史那塞恩伏在地上,瞬间泪如雨下,“杀死虔诚于素王的阿史那塞可汗,没有经过素王的赐福就擅自戴上了王冠,怠慢敬仰素王神庙,这都是突厥的罪过。 面对众人的劝阻,阿史那塞恩不为所动,坚持要如此做,一众人只能垂泪着答应他,他的近侍痛哭道:“伟大的可汗,请允许我和您一起去求见大祭司。” 谁不知道,中原天子身上是有神性的,中原天子不仅仅是大唐帝国的政治领袖,同样也是宗教领袖。 神庙之中。 那座神像极其高大,站立着,脚下便是莲花宝座,而在莲花宝座上,即神像脚下盘膝坐着一个人,正是大祭司洛玄奘。 他登上神庙大祭司之位,难道是为了臣服大唐的吗? 阿史那塞恩是对大唐灭亡高昌反应最大的,他有一种仿佛被利剑抵住下颚的恐惧。 众人只能再次无奈的离开,阿史那塞恩跪在雨中,那瓢泼的大雨将他淋的狼狈不堪,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听到,但他一遍遍的说着,“西突厥的一切罪孽,阿史那塞恩都已经明白,还请大祭司原谅,阿史那塞恩愿意付出一切。 洛玄奘从莲花座上走下,而后站在阿史那塞恩面前,圣女为他奉上一顶缀满了宝石的王冠,洛玄奘看了一眼后,却说道:“换一个荆棘花环来。” 阿史那塞恩脸上立刻升起了一丝红润,眼中亮起了光,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晃了晃身体,还是撑着酸软的腿站了起来,“感恩伟大的大祭司,阿史那塞恩永远都是素王最虔诚的信徒,永远忠诚于神庙。” “诶?神庙?” 神庙深处,洛玄奘身着一身白衣,边缘处绣着金丝,头上戴着花环,手中持着神杖,正神情肃穆的带着一众神庙少壮派在学习。 后来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被刺杀,就陷入了不断的内斗,整個西突厥帝国一下子轰然倒塌,各国纷纷独立。 正是因此,神庙中的这些祭司,并不想得罪阿史那塞恩,平白给神庙树敌实在是没必要,尤其是西突厥王庭距离神临城,就连三百里都不到,邻居间,更应该相处和谐一些。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凭借西突厥是不能抵抗大唐的,他可不想脖颈上的这颗大好头颅,变成大唐皇帝的尿壶,或者成为一个丧家之犬一样,病死在他乡,亦或者前往长安,就像是颉利可汗那样,他是天山上的雄鹰,只能在这里展翅高飞。 阿史那塞恩当即怒吼道:“当初说这种话的都已经死了,你们这些人每天只知道玩女人,吃肉喝酒,让你们读书就摇头,那唐朝跨越七千里攻破了高昌国。 几乎所有的枢机祭司都在给阿史那塞恩求情,他们见到阿史那塞恩这样卑微的祈求,已经认为完全足够。 阿史那塞恩经过短暂的思索后,却否定了这种想法,“大祭司不可能仅仅是如此,神庙拥有广袤的土地,以及无数的信众,最不缺乏的就是黄金以及美玉,乃至于比王庭所有的财宝加起来还要多。 神庙中匆匆有人持着油纸伞走出,来到了还在不断高喊,甚至嗓子已经有些沙哑的阿史那塞恩身边,面对在雨中跪了有一个时辰的阿史那塞恩,不禁升起了一丝佩服,阿史那塞恩脸色苍白,现在已经完全是凭借一腔意志,“伟大的阿史那塞恩可汗,您的虔诚,让至高至圣的素王也为您感动,大祭司已经决定在莲花宝座下见您。” “可汗,快些回到营帐中吧,待雨停了再求见大祭司。” 如果中原天子真的彻底进入西域,那天子和大祭司,谁才是宗教上最高的那个人? 权力的争夺,就是战争,如果让大唐这样进入西域,那神庙中所悬挂的图像是不是也要换一下? 在洛玄奘的身后,挂着一幅幅画像,这些画像充分的表达了西域神庙的历史。 因为在场的枢机祭司都知道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恩求见,他曾经是枢机祭司,在场的人中,颇有一些他的好友。 他走到白玉门前,望着那恢宏的廊柱,大声道:“突厥的阿史那塞恩,求见伟大的大祭司。” 洛玄奘沉声道:“在素王的面前,说出突厥的罪过。” 啊? 阿史那塞恩的言语震动了所有贵族,将所有尊贵的东西全部取下,乃至于贴身的配饰,这对于一个王来说,岂不是最大的羞辱,只有战败的王,才会这样做,以求得生存。 “是啊,一位尊贵的可汗,如何卑微的祈求,纵然是素王所见到,也会流下感动的泪水,还请大祭司见他一面吧。” 王庭之中,他手中持着黄金弯刀,目光熠熠的盯着营帐中的众贵族,“可汗,我实在是不明白那唐朝有什么值得畏惧的,王庭距离长安有一万里。” 这就是突厥失败的根源啊。” 他读过的书,无论是教典,还是经文,都远超这些突厥贵族。 该要怎么办? 西突厥王庭位于天山之下,天山之上,白雪皑皑,飞鸟绝迹,天山之下,牛羊遍地,阿史那塞恩却满腹愁思。 没有人! 洛玄奘微微眯着眼,他非常清楚一件事,在神庙这样的体制中,就算是他想臣服,也会在下一刻,被废黜大祭司之位,他和那些国王不同,他的利益从属于神庙的利益。 而且神庙不能成为反对大唐扩展势力的先锋军。 阿史那塞恩不敢再看,他径直跪在殿前,“素王在上,伟大的大祭司,阿史那塞恩,祈求您宽恕突厥的罪过。” 洛玄奘话一出口,殿中众人的脸色立刻就是大变,那个强大的帝国,让几乎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却又不能忽视。 “轰!” 为什么要臣服? 跨越天池指的便是赤足从这排石墩上走过,阿史那塞恩深吸一口气,那石墩并不大,而且有水流不断的冲击,如果不认真的去走,是有可能会摔进水中的。 毕竟那可是一位强大的可汗啊! 洛玄奘却依旧静静地看着书,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之后,他才淡淡的说道:“去给阿史那塞恩一把伞,让他服下药物,以免因为一场雨,而生出什么病来。 如果天子的军事力量真的投射过来,那可就不是这样了。 所谓“八尊座”,即神庙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八个人,分别为“大祭司”、“首席枢机”、“次席枢机”、“神庙军统领”、“神庙卫士长”、“圣女”、“苦修士长”、“教典长”。 阿史那塞恩低下头颅,亲吻着莲花宝座,他的头颅低下去,洛玄奘在莲花宝座上站起来。 如果是当初雄霸西域的那位大可汗,那当然不会做这些卑微的事,但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国王而已。 阿史那塞恩向后退两步,再次跪下,高声道:“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突厥的王冠,由素王赐下。” 一位由神庙赐下王冠的国王,将会成为西域毫无争议的王,至于大唐,如果想要拿到统治权,那就来斗一斗吧。 神庙之中,也有许多人被阿史那塞恩所感动,纷纷劝着洛玄奘,“大祭司,阿史那塞恩可真是虔诚啊,还请您见他一面吧。” “今日亲吻莲花座,素王为尔赐王冠!” 神庙在神临城西北处的山上,整座山都是神庙的领地,来到这里的人,要踏上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才能够见到神庙的白玉门。 在大殿中,最显眼的还是素王神像,兼具几乎所有神明的特征,威严神圣至极,最重要的是,阿史那塞恩总觉得,神临城中的这座神像,和其他神殿的不一样,仿佛真的有神性晕绕,让人忍不住生出臣服之意。 请伟大的大祭司,为西突厥赐下祝福! 一排排的枢机祭司坐在殿中两侧,一共三排,一排比一排,就如同神殿中的神像一样排列,此刻都齐刷刷的望着自己。 而后他便得到了洛玄奘的回应,他几乎一瞬间就脸色苍白到极致,“以我的身份,大祭司怎么会不见,难道大祭司已经知道我的来意,这是拒绝了我? 洛玄奘已经结束了课程,众人散去后,便是神庙例行早会,类似于朝廷的朝会,是大祭司和枢机祭司们处理教务的时间。 阿史那塞恩一步一顿,认认真真的缓缓走过天池,周围一众人都望着他,场中很是沉默。 洛玄奘在莲花座上朗声道,他的声音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颂唱,就像是在读经书,殿中的众枢机祭司,齐声颂唱道:“今日亲吻莲花座,素王为尔赐王冠!” 况且! 过了良久,有一个枢机祭司愤然道:“难道就任由大唐进入西域吗? 这是我们西域人的西域,难道表面上的臣服还不足够,他们的爪子真的要伸进西域? 在白玉门前,有一些人,望着这一幕,皆叹口气。 依仗武力的,武力衰微就会失败,拥有人心的,却永远立在不败的境地,这就是阿史那塞能够一统西域,而现在的突厥却只能龟缩在天山北麓一角!” 这一幕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眼中。 当神庙中的决议被阿史那塞恩知晓后,他身边的人,都很是疑惑,“表现出虔诚?这要如何来表明,难道是要为神庙献上宝物和黄金吗?” 众枢机祭司同声大笑道:“赐下王冠,西域宾服!” 他们这些枢机祭司晋升的时候,都经过了这两步,如果再由大祭司亲手戴上荆棘花环,就会成为八尊座。 “不知道大祭司会不会见他。” “阿史那塞恩怎么办?” 今日将这顶荆棘花环赐予你,这将是你最好的王冠。” 现在唐朝如此强大,伟大的突厥又这么虚弱,他们一定会进攻西域,现在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吐蕃和辽东国,对于唐朝的威胁更大而已。 众人一惊,又是同声唱道,阿史那塞恩一惊,稍加思索就再次道:“伟大如您,王将服从您。” 玄门神庙的本质是一个拥有权力的团体,而不仅仅是一个思想派别,所以事务是相当多的。 阿史那塞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昂扬着说道:“给本可汗备马,本可汗要到神临城去。” 阿史那塞恩再次重重的叩首,他的额头留下了赤红的鲜血,洛玄奘这才说道:“上前来,亲吻莲花宝座。” 刚一进殿,就忍不住脚步一顿。 他浑身都涂抹着金粉,却依旧不能挡住他眉心熠熠的圣痕,充斥着宝相庄严之感。 现在西突厥的疆域大致在天山北麓,依旧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但相比较巅峰的时候,已经不可比拟。 洛玄奘在西域一人斗败整个西域的智者,以无上的威望入主神庙,又统合西域诸教派,建立玄门,以素王神庙为核心,建立八大神庙,威望极其隆盛。 摘去本可汗的王冠,脱去本可汗的袍服,卸下本可汗的宝刀,脱去靴子,取下一切尊贵的象征,然后将苦修士的衣裳拿来,为本可汗编制荆棘的花环,卑微的我,要向至高至圣的素王,表达我深深地臣服。” 没错,他曾经是素王神庙的祭司之一,而且因为出身高贵,他还是六十四枢机祭司团的一员,是神庙真正的高层。 后来因为要回来争夺王位,于是离开了神庙,所以他对天下局势的看法是远超这些人的。 如果是巅峰时候的大突厥汗国,那自然是能够比神庙更加富裕,但现在落魄的汗国已经没有资格。 黑袍女子有些惊讶于洛玄奘的果断,但立刻俯首,“遵从您的命令,伟大的大祭司。” “大祭司,阿史那塞恩是突厥可汗,在西域拥有卓越的威望和强大的实力,同样也是素王虔诚的信徒,曾经是八尊座的有力继承人,是不是见一见他?” “伟大的大祭司,阿史那塞恩将会成为比阿史那塞还要虔诚的一个人,神殿需要这样的国王,来保持我们对世俗的影响力。” 所谓亲吻莲花宝座,实际上就是对洛玄奘的叩首臣服,因为洛玄奘就坐在莲花宝座上,阿史那塞恩却没有什么不满。 换句话说,唐朝认为我们突厥,现在没有资格做唐朝的对手,才任由我们在西域发展。 他们绝对不相信大祭司会这么轻易的让大唐进入西域。 这么多的罪孽,突厥又如何会成就呢? 阿史那塞恩有些怀念的望着这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景色,神临城,辽阔的草原碧绿一片,有无数的牛羊以及马匹在其中繁衍生息,巍峨的雪山为西域提供了充足的水流,潺潺的伊力河水灌溉而出的伊力河谷,塞外江南,万里黄沙中的明珠。 神临城,整个西域的中央之城,西域数百万子民心中的三大圣城之首,另外两座圣城是长安和洛阳。 大祭司的智慧如同大海那样渊博,如同皇天那样广阔,一定是知道了。” 就算是真的有不得不臣服的那一天,大唐也要在这里,留下足够让人心动的利益,做出足够的让步才行。 那画像上,手持神杖的大祭司明显比旁边的天子高大了一截,这代表了在西域这片土地上,说了算的还是神庙,天子只能往后稍。 一个满是异端的王朝,有什么资格统治西域这片土地!” 洛玄奘大喝,宛如雷霆响彻,“遵从素王的,将得到赐福,不遵从素王的,将得到毁灭,这就是西域的道理。 阿史那塞恩如果不离开神庙的话,他非常有可能成为神庙军统领,当然,现在他成为了西突厥可汗,自然是比神庙军统领更好。 洛玄奘缓缓闭上了眼睛,“当初西突厥刺杀了阿史那塞,那些不遵从神庙的人占据了高位,于是导致了现在西域的情形。 不片刻,一顶荆棘花环被送来,洛玄奘端详了花环,“神庙中有无数的冠冕,但我却一直都认为这顶荆棘花环最好,如果不经历荆棘,如何能见到神圣呢? 现在遭遇了威胁,却想要让神庙再次帮助西突厥,难道是这么轻易的吗? 让至高至圣的素王,看看阿史那塞恩,到底有多么虔诚吧。” 当初虽然不是本可汗杀死阿史那塞可汗,但这正是西突厥的罪孽啊,就让这瓢泼的大雨洗净西突厥的罪恶吧。” 谁会放弃权力? 在阿史那塞恩登上可汗位时,也没有前来神庙接受册封。 西突厥能这么快恢复一定实力,就是依靠这一片西域的天选之地。 在神庙史上,有因为摔进水中而被取消枢机祭司资格的人,那真是会让人忍不住崩溃的意外。 一众枢机祭司相互对视几眼,知道这就是大祭司的答案了,众人齐声道:“素王之下,遵从您的决定,伟大的大祭司!” 他现在虽然有些卑微,但这是因为有求于神庙,如果真的发起狠来,他能和神庙拼个鱼死网破,神权和王权的争斗是错综复杂的。 即便是能猜到洛玄奘一定会见阿史那塞恩,毕竟大祭司要的是阿史那塞恩完全的臣服,但如此正式的见面,依旧是众人所没有猜到的。 众人只能作罢,而后看着阿史那塞恩脱掉衣裳,然后将苦修士的衣裳穿上,头上带着荆棘编成的花环,脚上没有穿着鞋子,然后走出了突厥大营。 至于不见西突厥可汗,纯粹是他要用西突厥可汗来立威。 这话一出,顿时群起响应,纷纷叫嚷着异端,但众人的眼角余光却悄悄的望着坐在上首的洛玄奘,等待着他的态度。 跟随着神庙中的修士前往神庙主殿,天池就在这里,那是一座人工挖出来的池塘,利用工匠高超的技艺,这是一座活水的池塘,里面有锦鲤一类的金鱼,以及铺满了玛瑙和珠宝以及宝石,在池塘有一排石墩,这排石墩在水下大约十公分左右。 “王无尊时黜其冠,臣民逐其出王国。” 如果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傲慢的言语,我将亲手用手中的金刀,斩下他的头颅。” 看看他称号开头的那一句话吧,“蒙素王上皇恩典”。 在两年前,西突厥中崛起了一个英雄人物,名叫阿史那塞恩,杀死了他的兄弟阿史那塞维鲁,统一了西突厥。 等到在高昌发展起来,再跨越四千里,和我突厥汗国一决高下,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光着脚一步步走上了前往白玉门的阶梯,往日那并不如何难走的阶梯,现在却颇有些硌脚,细小的石头让他受到折磨。 请伟大的大祭司,为西突厥戴上王冠! 阿史那塞恩一步步前来神庙,他对这里很是熟悉,当听到洛玄奘对他的穿着以及流程要求时,他又惊又喜,这是相当正式的仪式,他已经开始猜测,“大祭司要做什么?” 跨越天池,亲吻莲花宝座,这都是受礼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 当阿史那塞恩抬起头的那一刻,他所见到的就是宛如天神一般高大的洛玄奘,金色庄重,以及赤红的圣痕,闪耀着光。 “不知道。” 西域诸国中,尤其是天山南麓的诸国,都已经臣服大唐,西突厥已经渐渐陷入包围圈中。 说罢将荆棘花环戴在阿史那塞恩的头上。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荆棘冠!” 颂圣曲响彻! (本章完) ------------ 改书名解释下 “最高难度,武王伐纣!三千年世家!王族通关!我一定是第一个做到的!” 一间略显凌乱的卧室之中,洛昭眼中带着血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算页面。 【家族姓氏:洛 传承时间:3000 传承代数:130 最后爵位:皇帝(皇帝、王、公、侯、伯、子、男) 最后阶级:王族(王族、世家、豪强、平民) 诞生名人:230】 这是一款历史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一共有八个难度,其实就是八個时间点,分别是武王伐纣、六国攻秦、汉末群雄、南北二朝、安史之乱、五代风云、铁血强宋、圣火昭昭。 圣火昭昭模式基本上没有难度,开国成为勋贵,用同心结躲过洪武朝的杀戮,然后直接躺平,就能安稳活到游戏结束。 武王伐纣模式可就太难了,夷狄之乱、春秋战国、秦国一统,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走不到六国攻秦就直接GG。 洛昭正准备将自己通关的整个过程发到论坛上,突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界面。 “恭喜玩家通关最高难度,开启特制彩蛋!” “彩蛋?” 洛昭咕哝着。 下一刻,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环境加脑子凭空出现的记忆,洛昭忍不住国粹出口,他居然穿越到了这个单机游戏里面。 他搜索着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开局身份,周武王姬发的弟弟,这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没有赶尽杀绝。 武王姬发的弟弟基本上都会分封,运气好一点,苟一点,撑到战国末期没问题,毕竟真实世界里,燕国就存活了近千年。 洛昭现在就是第一代,来决定家族的走向,从第二代开始,他就会变成了祖宗灵位,通过托梦这种手段来影响家族,而托梦是有限制的。 …… 镐京。 周天子的寝殿,廊柱之上处处是凤凰腾飞的图案,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天下共主武王姬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个曾经威扬天下的战神已经病入膏肓。 “嗒嗒嗒。”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姬昭快步走进寝宫,他一眼就看到浓郁的灰色死气升腾在姬发头顶,顿时脸色大变。 姬发恐怕命不久矣,他脸上充斥着悲戚之色,走到病榻前,泣声道:“王上,您是天命所钟的王者,为何会突发疾病呢?” 姬发强自睁开了眼皮,一把握住姬昭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昭啊,你终于来了,殷墟方国没有大事吧?” 姬昭双手握着姬发干瘦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王上放心,您的威名震慑九州六合,四海八荒,那些乱命之人怎么敢于反对您呢?” 姬发摇摇头道:“乱命之人总是妄图逆天,昭,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你愿意去做吗?” 姬昭重重点头道:“王上,臣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依靠与您的血缘亲情。 只要是您的命令,即使是剖开我的心,我也不会不同意。” 姬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昭啊,殷商是六百年的王朝,而我们周人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族,但如今姬周却成为了天子。 这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努力和奋发吗? 这是因为上天已经不眷顾殷商,我们周人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但即使上天不再眷顾殷商,也没有让它彻底灭亡。 我很担心啊。 如今周人还没有定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姬昭明白姬发担心的点,邦周天子虽然已经是天下共主,但邦周是西岐之国,镐京的位置太靠西了,在广大的殷商旧地力量薄弱。 大量殷商后裔以及亲近殷商的反抗力量还没有彻底消灭,周人还没能在中原站稳脚跟,武王所忧虑的地方就在于此。 建造新的都邑就是一种力量投射,打造一片只属于王室的王畿地区,用来震慑那些心中怀着异样想法的诸侯。 姬昭低声道:“王上,周人本来生活在西岐之地,正是因为王上接受了天命,才能够一匡天下。 您是上天所钟的战神。 臣相信,只要您身体安好,上天一定会降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 武王是承受了天命的战神,上一个他这样的战神,是持有九仪天尊剑,定鼎九州的轩辕皇帝。 如今的九州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反抗姬发的统治。 在殷商旧地建造新的都邑是一定要打一仗的,邦周还需要武王居中协调。 姬发摇摇头,眼中有无奈之意,“昭啊,上天降下旨意,我要离开人间了。 你智慧过人,政务娴熟,眼光长远,又有统兵之能,实在是姬姓中最佼佼者。 唯有把营建东都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姬昭手一抖,沉声道:“王上,臣追随在您的身边,才得到了一些不足道的品德与能力。 王上信任臣,臣一定会建造一座足以承受邦周天命的都邑。” 姬发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昭,从前我奋起革命,讨伐殷商,是遵奉了上天的旨意。 现在上天有谕令:想要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在洛水与伊水之间建立都邑,这里是上天赐予周人的天命所在。 如果能在这里营建都邑,等到我回到天上,邦周的天命想必可以继续维持了。” 伊洛之间水力充沛,位置险要,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于东部腹地,只要在这里营建都邑,周人就能有效的震慑东部诸侯与夷狄。 姬昭应下这件大事,感觉姬发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丝,只见姬发盯着他道:“昭,我要回到天上,但邦周却不能缺少天子。 我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 虽然邦周有天命保佑,但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 我想将王位传于你,伱一定能成为尧和舜那样的君王。” 【叮~ 宿主正面临重要历史节点—— 主线:我的家族千秋万载(进行中) 请选择: 一、同意,成为天子。 二、拒绝,成为诸侯。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局,请宿主郑重考虑。】 作为老玩家,姬昭根本不需要想,这个游戏成为天子就是必输的结局。 即便勉力维持,四百年内嫡系必定绝嗣。 之前所有的通关玩家,也都选择了苟,苟到世家结束游戏。 因为成为王族,就要承受天下所有的罪业,气运入不敷出,完全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绝嗣,导致通关失败。 洛昭通关也是苟了两千多年,直到最后一次王朝更替才上位的。 姬昭脸色大变,用力握紧姬发手掌,颤声道:“王上,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执行宗法制度,我们还没有推行到天下,难道就要自己违背了吗? 邦周不用鬼神,而是用礼法统治天下。 只有您的嫡子才能继承您的地位,怎么能效法殷商兄死弟继的陋俗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祭祀所使用的书简:“昭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难道能比您的子嗣更得上天眷顾吗? 昭只愿向上天祈求,用昭的性命来换取王上的健康,如果太子得以长大,胜过昭的性命。” 姬发似乎没想到姬昭会拒绝,沉默片刻,轻声道:“昭,你去将太公、宗正、三公和允他们叫来,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去快回。” 姬昭松下一口气,转身离开寝殿,过了一会儿,带着十几道人影来到了寝殿之中,为首的是太公望。 姬昭带着姬发的嫡长子姬允走到近前。 “见过王上。” 众人齐齐行礼,然后各自跪坐在寝殿的垫子上。 “父王!” 姬允哭着跑到姬发床前,泣声道:“您怎么了?” “咳咳。”姬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轻声呼唤道:“昭,你也过来,将允负在背上。” 负王于背! 寝殿中的所有人都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到姬昭身上。 姬昭更是心中剧震,这种举动的政治意味太明显了,他强忍住心中激动走上前去。 姬发举起姬昭的手臂对众人说道:“寡人今日册封姬允为王太子,姬昭为太宰。 寡人还要将洛水支流,汇入大河的土地赐予姬昭。 让姬昭在那里建立洛国,寡人将他封为洛侯,赐予他在东部征伐的节杖和斧钺。 寡人如果崩殂,由姬昭摄政,辅佐王太子姬允,代行王事。 你们都是大周的重臣,要听从他的命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又对儿子姬允说道:“允啊,你的叔父姬昭,是邦周中最有才能的人。 为父要将天子的尊位传承给他,但是他不接受,说父死子继才是邦周的宗法。 你的天子之位是你的叔父让给你的,你要记住感恩,去,以父子之礼拜他。” 殿中群臣又是剧震,姬昭竟然为了宗法,甘愿舍弃王位,实在是有先虞朝时的风范。 姬允抽噎着从姬昭背上下来拜倒。 “王叔。” 姬昭只让他一拜,便将他扶起,转而向着姬允三拜。 姬允有些愣住,便听到姬昭肃穆说道:“王太子是大宗继君,我虽然是你的叔父,但不过小宗之长,怎么能够受王太子三拜呢?” 【叮~ 封邦建国,王道之始,你已经名留青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天人卡。】 封邦建国这种级别的成就,等到秦朝一统基本上就拿不到了,而且这是第一次,系统毫不吝啬,直接给了一个天阶道具。 【叮~ 辅佐天子,摄政治国,你的历史地位极大的提高,你的家族有了摄政的历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4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地阶·同心结。】 摄政权臣,数数历史上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尤其是第一次,直接给了一个地阶道具。 姬昭直接震惊,这武王弟弟的开局也太爽了,这种珍贵的道具,什么都没做,直接躺赢。 有这两个道具,至少能安稳的度过两次危机。 寝殿中的众人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邦周权力的交接,史官在竹简上刻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 “天不生素王,万古如长夜”,古代人用这样恢宏的文字来形容素王的神圣,“沉寂的黑暗被雷霆划开,金色的光耀眼夺目,如同创世的神明划开光暗和分开天地,整个世界都带上了鲜艳的彩色,生动跃然于万人之前。”——《周王朝兴衰史》 ------------ 第三十四章:神器:荆棘王冠 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恩。 在雨中跪求大祭司。 又在莲花座前垂首亲吻接受王冠册封,彻底接受了神庙拥有废黜西突厥王位的权力,以及西突厥王位需要神庙册封的条件。 这个政治承诺未来会不会一直兑现没人知道,但现在起码是成立的。 西域诸国侧目! 安西大都护府侧目! 我建议你可以想好未来背锅的那个人,神庙中现在只有你一个洛氏之人,有些过于身单力薄。 中原他已经有计划,女主天下就是这计划中的一环。 这件神器的作用,主要有两个,首先,这又是一个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的神器。 另外我已经知晓你要做什么。 此刻一听洛苏所说,才发觉这通过海上运粮的妙计,洛苏更是微微眯眼道:“据说那扶桑国的君主名为天皇,真是一个笑话。” 家族底蕴的权限,我会给你打开,你为家族带来了不少底蕴,这些年家族的底蕴也在渐渐增多,足以负担你重新神庙军。 阿史那塞恩祈求神庙,自然是可以得到极多帮助的,在西域分裂的时代,神庙的影响力一向是极大的,有许多虔信素王的人,身居高位,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待李世民离开后,洛苏才显出笑意,“玄奘好啊,真是做下好大事。” 这给了阿史那塞恩一个发展壮大的机会,有机会重新彻底统合刚刚统一的西突厥。 最重要的是,这件神器是极少数的被动效果,不需要再额外花费气运点去发动神器的威力。 ———— “不过西域的声望竟然没有大幅度增长,这有些不对,莫非是玄奘身上洛氏的特点不够多?” “西域太远,辽东太近。” 此刻殿中点着一盏盏烛火,明灭不定。 不过你要量力而行,维持三千神庙军的花费,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此番洛玄奘已经做下了这样的大事,竟然还没有提升,那就只能说,洛氏作为一个家族,在西域并没有著名到独一无二。 你看辽东国的堪舆图,如果天子你能够从正面突破辽东城和安市城,那通往其子城,自然是一路坦途,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围城攻城,就能够得胜,灭掉辽东国。 之后再将安市城和辽东城这些辽东的山城全部拆毁,这样辽东就难以割据了。 然后就是如果洛氏能一直控制大祭司之位,那在西域简直就是横着走,会天然带有一定威慑效果。 李世民若有所思,拱手道:“那朕就放心了,这便去做这件大事。” 李世民果断的决定征讨辽东,而安抚西域。 在那个时代,万王之王和神庙大祭司,互相赐以冠冕,大祭司和皇帝互相给予支持,来维持各自在世俗以及精神世界中的卓绝地位。 神临城。 …… 这件神器既可以帮助神庙选定的王更容易掌握西域的民心。 虽然这不是那种神奇的精神控制器,但只要有一部分先天的好感,这就是天然的信任,再搭配上差不多宽容的政策,收拾人心就变得容易许多。 洛苏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子弟有了成就哪里还会听从家族呢,天子要摒除天真的想法,以更加现实的眼光,看待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神庙中的建筑高大,经过历次的修缮,已经不是木质结构,而是石质的结构,现在的中原重要建筑,也开始渐渐用石质来代替。 辽东城、安市城、其子城,这三座城池,两座是山城巅峰,一座则是辽东王都,深藏腹地,不好攻克啊。 西域比较关键。 “国师,这玄奘大祭司所为……” 李世民吐出一口气感慨道:“当初青阳还在的时候,朕就知道这辽东不好对付,这些年派人绘制境内的堪舆图,越看越觉得烦乱,果真是崇山峻岭,不好攻克,那些山城,也是难以对付。 国师,这水军之事,还需要商议啊,当初隋文帝派遣水军进攻辽东,结果遭遇了风暴,三十万大军死在了海上,如果大唐经此之打击,那可就不妙了。” 他凭借着个人的能力就已经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再有一支神庙军这样的军队,那简直不可想象。 辽东对中原的威胁比西域大太多太多了。 【您的家族子弟洛玄奘,他在西域创立伟业,您的威名神圣无比,世俗的王在您的神威面前俯首,他所影响不仅仅是西突厥,而是整個西域以及中亚。 洛苏淡淡道:“天子不必担心,造船之法,可以去江南那些世家中寻找,南船北马,那里有的是能工巧匠,至于风暴之事,等到征讨辽东时,大唐军船会风平浪静,毕竟素王垂青大唐,当然会襄助天子的。” 您得到了玄阶道具,荆棘王冠。】 【玄阶·荆棘王冠:神庙圣物,戴上此冠之人,将天然得到西域信仰素王的臣民部分好感,注意此王冠是潜移默化类型,并非精神控制类。 毕竟就算是中原最西端的凉州距离神临城也有六千里的道路要走,而辽东距离中原,却只需要跨越辽西走廊,攻击PR更是只需要跨越渤海就可以。 洛苏很认可李世民的想法,然后他指着渤海说道:“如果大唐能够用水军,在这里开辟一条航线,用大量的船只,将齐州的粮草运送到对岸去,就能够给围在其子城下的唐军输送粮食。 他可不仅是在说洛玄奘,还是在说,现在已经分封出去的燕王李恪,别妄想燕王一系会永远服从长安。 辽东城和安市城又怎么能够断粮道呢?” 注意:神庙大祭司戴上此冠,效果加持两倍,信仰素王臣民,在正常情况下,将不会主动伤害大祭司。】 而且我记得神庙中有八尊座,其中有神庙军统领和神庙卫队,你可以凭此来掌控一部分权力。 西域神庙和西域统治者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经历了一个长时间的反复纠缠,在一个久远的时间中,神庙就如同普通的宗教场所,并不曾对政治有强大的影响力。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世民摇摇头道:“现在国中能够征战的将领已经没有,征讨辽东必须由朕亲手带队,朕现在是天子,第一要务就是稳,自然不能这样弄险。 还能是什么想法,以李孝恭对天子的了解,最后这件事肯定是心中愤怒,但拖到以后再解决。 他真的要成为西域的无冕之王了! 如果天子你在正面被阻拦,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提议说,绕过这两座坚城,直取其子城,天子你会答应吗?” 洛玄奘的脸色则满是欣喜,洛苏在信中先是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然后道:“日后大唐肯定要和西域做过一场,大概率西域不会是对手,到时候你要想好退路。 现在这件神器就相当于有一个打拼的本钱,让靠脸这种凭运气的事情,变成可给予的。 【您的家族得到了5000气运点,当前气运点1638833。】 玄奘,你为家族带来了无限的荣光,素王将与你同在。” 而对于洛玄奘来说。 想要控制那些西域诸侯,仅仅凭借威望和信仰可是很难的,我已经重新刻印了神庙军,你可以凭借军旗,重新在西域建立神庙军。 这洛玄奘也算是奇特,从入世以来,还真的一天大唐的臣子都没有当过,一开始是赵王窦建德的臣子,后来窦建德失败,他就直接去了西域,现在还成为了西域的精神领袖。 所以朕只会在辽东和安市城下,和辽东国决战。” 李世民听到了凛冽的杀意,他也眯着眼道:“是啊,扶桑国王的称呼就已经足够了,天皇实在是僭越,等天凉了,就让他凉了吧。 草原经过洛玄星破薛延陀,已经到达了州郡之贤的地步,也就是在草原上有了一定的名声。 虽然神殿主要以知识作为传承方式,但我看也有些血统传承的味道,我已经向阿星传令,让一些族人前往西域。 这种建筑不容易走水,受到了欢迎。 但赵国崩溃后,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神庙已经事实上成为了政治势力,神庙贵族已经和王国贵族无异,互相争夺着西域的权力。 这种情况要改变一下,将每一个板块的威望提升到威震诸夏,这是洛苏另外一件要做的事情。 他手中捧着的不是经文,而是书信,这是洛苏给他寄来的书信。 洛苏在盘算着这件事,西域的威望是“国朝天柱”级别,洛苏一直都在盘算着让西域的声望到达“威震诸夏”级别。 即在神庙中,洛玄奘个人的声望远远盖住了洛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洛玄奘来自于他个人,而不是家族。 此番洛苏给洛玄奘的东西,实在是过于贵重,神庙军的再次重现,对于洛玄奘来说,将是极大的增强。 …… 李世民接收到洛苏给出的信号,良久后说出了这八个字,洛苏微微笑起来,他知道这就是李世民暂时认可了西域的格局。 这些人都会影响西突厥和大唐间的偏向,至少大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进入西域了,大多数的西域国家都会抵制大唐的进入,将西突厥事务,归结于西域内部事务。 洛苏悠闲的品着茶,“看来天子是下定决心去啃辽东这块硬骨头了。” 李世民一下子站起,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太重视水军,尤其是这种能够出海的水军,大多数都是在长江中航行即可。 还能做什么? 洛玄云沉默一瞬后说道:“禀报朝廷吧,看看朝廷是什么想法。” 一旦其子城短时间之内不能被攻下,辽东城或者安市城派出军队切断粮道,那后果不堪设想,当初隋朝三十万大军就是这样全军覆灭。 打野战我是不怕的,但攻城的确是说不太准,那辽东地处东北,天寒地冻的早,如果在入冬之后还没有攻下,朕担心出现什么问题。” 历史上但凡能够成就一番大业的人,都有这种天然的魅力。 三千神庙军虽然不足以左右唐帝国和西域间的争端,但是让神庙在西域诸国中,保持威慑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孝恭知晓此事后,简直如遭雷击,骇然道:“西突厥可汗的王位是由天子册封的,现在玄奘大祭司这么做,是要做什么?” 洛苏闻言却轻声笑道:“天子,正如刚才你所说,以大唐的实力,辽东国只能够凭借坚固的山城防守,攻城的话,胜负未可知,辽东和安市都是坚城,天子尽可以去征讨辽东,但如果想要一举获胜的话,我的建议是,要重视水军! 从现在开始,大唐就要训练一支庞大的水军,不仅仅是运送士卒,而是运送粮草。 洛氏已经许久没有过新的神器入手,这次洛玄奘所做的事情是足以载入史册,在历史书上大书特书,而且讲述其中意义,系统所以震动。 身为神庙大祭司,这世上也唯有洛苏,还能用素王的名义,来对他进行赐福了。 伱在西域重新建立一支洛氏,我已经为你开启了素王庇佑,你这一支将获得圣痕照耀,如果你不曾有妻子的话,选定继承人后,要回信给我,我会再次赐下圣痕。 李世民脸上并没有什么太过于生气的表现,只是有些感慨。 但在“洛陨之日”后,西域赵国那位著名的女皇帝赵璎珞,借助她丈夫神庙大祭司洛珈蓝的宗教声望,得以使西域臣服,成为万王之王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当西域分裂时,通常神庙会占据上风,可以避免受到王国操纵,当西域统一后,王权则占据绝对的上风,乃至于能影响神庙内部八尊座的位置。 这种情况直到第四十七代神庙大祭司洛玄奘时,发生了重大变化,极其著名的“神临之跪”,神庙向王权伸出了最重要的一支触手,即明确将王位置于神庙之下,这是过去任何一位大祭司所不曾做到的。——《诸夏西域神庙史》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贞观十三年! 姑苏郡王洛景成被任命为工部侍郎,专司督造可入海行驶的大船。 这是贞观十三年初一条比较重大的政坛新闻。 李世民心中已经有了征讨辽东的计划,但除了洛苏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只能从李世民突然下令督造战船上,猜测着天子是否有什么新的规划。 但没人想到李世民已经有了新的战争计划。 因为高昌战事刚刚结束,以李世民的性格,他不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开启另外一场灭国战争,毕竟李世民一向秉持着打仗不影响国内民生的态度。 贞观以来,贞观四年击溃冬突厥,直到三四年后才进攻西燕,又过了三四年,才发动了对高昌的战争。 就连魏征这么以谏言为生存之道的臣子,也说不出一句李世民好大喜功的话来,更说不出来李世民穷兵黩武的话。 实际上只有魏征一人支撑,只有魏征在李世民面前给李承乾说话。 洛君成都知道,但他怎么和别人说,尤其是怎么和天子说,他总不能说,“太子和舅舅您之间有隔阂,他不愿意和您说心里话”,那魏王李泰可真的要笑出声了。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就算是动用神器也是值得的,只要能完成这个计划,洛氏的气运底蕴会在瞬间爆发,甚至能积攒够发动一次四时之神的地步。 为什么会如此? 他经常对太子生气,也不是作假的。 无论从哪一個角度来看,都不能说他无能,他从年幼的时候,就以勤学闻名,在政务上,也算是有些能力,和李世民自然是不能相比,但也算是可圈可点。 “这些事都差不多只剩下收尾,看来是时候向李世民摊牌了,希望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住,古往今来第一圣王啊。” 坊间的一些流言竟然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面,这代表着天子实际上是在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的,那天子内心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他们都有眼睛。 朕最近在长安城中听到了一些流言,说太子是个瘸子,不能成为大唐的天子,还说朕宠爱魏王,于是有废立之意。 …… “你们这些大臣,怎么能够这样轻视朕的儿子呢?朕认为臣子见到亲王行礼是应当的。” 所以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不想参与在这其中。 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对于当今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这些宰相就更是清楚,当今天子是绝对不想看到那一幕的。 让所有人都知道朕的意思。 在洛玄夜死后,长孙无忌最受到李世民的信任,现在就连长孙无忌也这么说,李世民的视线扫过全场,房玄龄沉默,褚遂良不说话,其余的六部尚书,侍中,见到他望过来,都拱手道:“陛下,臣附议。” 李世民对夏夷独爱如一,但也从来没有过穿着突厥人的衣服,在东宫里面跳舞,还在酒后说想去草原上当个突厥人。 洛玄辰更是直接慨然说道:“陛下,按照古代的礼仪,我们虽然都是三品的官员,但实际上都是和天子坐而论道的公卿,而诸王虽然贵为一品,但都是要外出就藩的侯伯,从周朝的时候,就不曾听说过,公卿要向侯伯行礼的道理。” 而李靖,从洛玄夜死后,只能用噤若寒蝉来形容,要知道在攻灭高昌后,他连军制改革都几乎不开口,他可是军方现在当之无愧的第一大佬,对于这种可能会触及利益的事,竟然闭嘴。 一品的亲王让三品的宰相行礼,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但诸位大臣都不愿意。 从周郡王洛玄夜去世开始,这是天子又一次的公开表态,他不会废黜太子。 普通的洛氏族人发动,不仅仅数百万气运点,还要赔上至少一条人命的无敌神器。 见到这幅场景后,他突然大声笑道:“好啊,诸卿这样表态,朕就放心了,朕的宰相都是正直之人,没有攀龙附凤的人啊。 四时之神! 李承乾惹李世民生气,李泰就会百般讨好李世民,他非常擅长让李世民开心,而现在没有洛玄夜来镇压了。 洛氏真正的无敌神器,即便是洛陵动用也要花费上百万气运点。 这就提到他的第二怪,他心中有委屈不会说,反而厉声对外。 因为上一次有周郡王在,就如同在一个牢固的地基上建筑,所有人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去,而不担心这栋房子倒塌。 洛氏从困顿中彻底走出,在大唐内部彻底站稳脚跟,虽然还不算是特别多,但源源不断的气运流入,至少不用担心家族灭亡,又找到了武曌这个素王所说的关键人物,而且已经有了想法,接下来就是推动,彻底完成李洛合一,血脉上的彻底融合,就如同姬姜一样。 李承乾这些年愈发的被东宫官吏批评的都快要自闭了,要不是有洛君成和他说话,他心理是真的要出问题了。 …… 而现在天子的重申,却只是嘴上说,实际上没有任何解决他和太子间矛盾的方法,这就如同空中楼阁,随时会崩毁,如果天子后来变卦怎么办? 毕竟他对魏王李泰的喜爱,不是作假的。 洛苏也在计算现在的局势。 而且。 因为李靖认为自己再开口,就不是能不能保得住利益的事情了,而是能不能保得住这颗人头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和李承乾这个太子勾连,万一天子怀疑他和太子想要搞事怎么办? …… 洛君成知道李承乾是因为腿瘸了,所以更想要策马奔腾,感受那种自由的感觉。 洛玄辰的话让在座的诸位宰相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正是这个道理,我们现在虽然是三品,但我们就是公卿,你的儿子虽然尊贵,但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诸王有什么资格能够让我们向他行礼呢?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天子拉偏架,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把诸王轻而易举的弄死。 最可怕的在于,李承乾和李泰都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草原上是不在乎瘸子这种疾病的,所以他有所向往是正常的,因为这本质上不是向往,而是对自己身体缺陷的一种抒发。 虽然有几个人不愿意牵扯太子和魏王之事,但今天必须要站在一起,三公九卿就是三公九卿,绝对不能位于亲王之下,不让亲王行礼就算了,但见到亲王却要行礼,那还算是什么坐而论道的公卿,以后见到天子都跪着好了。 但教过他的老师,除了洛玄夜之外,基本上都对他训斥多于赞赏,因为他怪,实在是不符合中原这一千多年来的审美。 但洛君成虽然受到宠爱,李丽质也是极得李世民宠爱的公主,但毕竟周郡王府和当初平阳公主、周郡王两位大人物都在的时候,已经颇为不同了。 于是展现在外人面前的就是他不听劝谏,而且不知悔改。 太子李承乾这个人很怪。 夺嫡。 魏征也抓住时机说道:“陛下,当初您还是秦王的时候,是因为天策上将的尊贵,以及太尉、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等职位而显赫,却不是仅仅凭借一个秦王的身份。 长孙无忌也开口说道:“陛下,臣也以为不妥。” 太极殿中,李世民颇有些生气,群臣脸色也都不太好。 但常人是难以理解的,只觉得他有病。 李承乾知道洛玄夜不在了,自己没了最大的依靠,李泰也知道这件事,太子已经没有了真正的依靠,而魏征和李靖…… 今天天子特意说这些话,让这些人精都想到了一句古话。 况且太子有孩子,朕是不会废掉太子的位置,废弃礼法的。 朕现在可以说,朕没有这样的意思。 但这一次的政治表态,和上一次却不同,只让人更加心惊。 断绝掉那些心中怀着恶意的人的心思。” 现在怎么却开始提议这种颇显荒谬的事情呢?” 魏征这话,让殿中诸位宰相心中都是一跳,这老小子,可真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天子搞这一手,不就是因为诸位公卿对魏王不够尊重,见到魏王没有主动行礼,所以才生气,现在魏征却直接将这件事勾连起来,把诸位宰相都牵扯了进来,压制天子。 换句话说,没有那么惧怕洛君成,大家都是按规矩办事,就算你是周郡王,那也不能越过唐律以及规矩不是。 洛苏负手望着东宫的方向。 李世民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太极殿中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中,这忽然的转折,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当初有洛玄夜和长孙皇后,他能向这两个人述说,现在这两个人都没了,剩下的人只会呵斥他,让他改正错误,他根本就不想和这些人讲述内心的真实想法。 太子虽然有腿疾,但可以走路,而且治理天下是凭借智慧,太子也没有问题。 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所有宰相集体否决李世民的建议,李世民早就知道这件事通不过,他还是要试探一下。 “人,越缺什么,才越强调。” 天子强调他维护太子的地位,会不会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太子了?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洛苏的真正计划! 秋雨淅淅沥沥,深色木窗被雨点打湿,显出一片片晕染开的痕迹,窗户不曾关紧,留着缝隙,凉凉微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气吹进来,落在李承乾脸上。 他呆呆的坐在窗前,脑海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洒落进的雨水让他的太子袍服有些湿,贴在他的身上,寒意入骨。 东宫侍女尽力让自己的身体躲起来,噤若寒蝉。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外间走进,一听这声音,几个侍女顿时眼中亮起了光,在东宫里面敢这么走路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周郡王洛君成。 洛君成走进内殿,一眼就看到李承乾正失魂落魄的坐在窗前,他微微叹口气走过去,便见到李承乾身边凌乱的丢着一张纸条。 他捡起来一看,果然是陛下又斥责他了,他挽起袖子,先将不住往里灌风的窗户关住,又吩咐道:“去拿一身干净厚实些的衣裳,给太子换上。” 洛苏淡淡道:“不行,太子是国之储位,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和稳定,如果太子在外,宫中有变,有人矫诏该怎么办,如果有赵高和李斯那样的奸臣,扶持胡亥那样的人上位,又该怎么办。 李承乾反握住洛君成的手,目光熠熠,满是坚定,“长安对我来说就是绝地,父皇前些时日说,他绝对不会废黜我的太子之位,这对我来说,却没有丝毫安慰,反而觉得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绳更加紧了一圈。 不,没什么可说的了。 洛苏淡淡的很平静,“天子可不要说些违心之言,在我这里,是真是假,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三项最重要的能力,李承乾都没有,他为人有些焦躁,也没有让李世民喜欢的才华,一被激就掉进李泰布置的陷阱里,于是走到了现在。 一件事,只有在合适的时间,才能成功。 真正的一剑封喉! 洛苏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不同时间线上,李世民的态度变化列出来,就直接让李世民破防了。 李世民在这里遥望着自己的江山,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的,“国师,你看朕这些年的治理怎么样?” 希望是好消息。” 李世民一下子有些颓丧,一旦涉及到自己的那几个儿子,他就是如此。 洛君成喝下一杯热茶后,突然说道:“如果是在邦周的时候,每一个王子都能够得到一块封地,然后去治理自己的国家,而现在则只有太子才能够得到一切,剩下的皇子则作为臣子辅佐,如果太子你能够临土治民,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朕倒是不怕他做什么,但如果朕身体不好,李靖最好是能陪着朕去地府打天下。” 洛苏朗声笑起来,“天子治理的怎么样,天下的百姓已经告诉你了,贞观这么多年,没有一场超过千人规模的民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再坚持几年,你的盛世就会超越历史上的那些,成为新的标杆了。” 李承乾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望着洛君成的眉眼,想鼓起一股气,但身形又耷拉下去,“是我无能,连累了伱。” …… 洛君薇更震惊了,“老祖宗您也觉得天子要废太子?天子应该还不至于吧,上次我见到天子的时候,还……” “李承乾对危险的嗅觉还是有的,或者是他周围人给他说过,他这是预感到自己真的危险,面对李世民又不可能用玄武门之法,所以想到了外向而生,在内而亡,在外而安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洛苏饮下热茶后,李世民给两人倒上,就听到洛苏悠悠道:“天子是想换太子?” 你去看过她了?” 这个她,自然就是武曌,洛君薇有机会的话,就会进宫来看望她一下。 李世民思索良久,痛苦的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如果太子再这么荒唐下去,他最后也只能狠下心来,废掉太子。 待热气腾腾而起,李世民捧着茶杯轻饮一口,才舒口气道:“今年的冬天可真冷,也不知道朕让户部给长安百姓送的炭都送到位没有,雪后可不要冻死人。” 没什么可说的。” 李世民扪心自问,如果他在汉孝文皇帝那个位置,他也会这么做,那现在的太子…… “噗!咳咳咳!”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有一件你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事情,一件你难以抉择的事情,就是这件事。” 在现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李世民能和洛苏这么平等的说话了。 之后你来接替你姑姑,做宫中的史官吧,这样你接触武曌的时间会多一些。” “国师,你说的大概是对的。” 如果李靖不自己病死的话,李世民自忖自己一定要在死前把李靖带走,让他体面的“病逝”。 国师要让自己把太子之位让出来! 这也算是君臣一场,给李靖最后的体面了。 五年前你为了表达决心,让青阳担任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 而现在,你心中偶尔会升起废掉太子,立魏王作为储君的想法。 李世民现在对洛苏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和洛苏说自己的心里话,因为洛苏是真的不在乎。 “天子,你对李靖这个人怎么看?” 李承乾沉默着良久,脸上闪过一丝痛恨,咬着牙就要说话,洛君成见状立刻就知道,李承乾要说一些悖逆的话了,至少也是要说一些,对魏王极度不满的言语,他厉声打断道,“太子,请慎言!” 洛苏也在半躺着。 父皇是真的想要立魏王作为太子啊,君成,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你也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这才是现实,我的太子之位真的要完了。” 朕的功绩,也不需要去泰山,有素王的天启,素王会给朕最公正的评价,算了,算了,朕和一个乡巴佬计较什么。 况且,李靖不能用,这可是当初国师自己说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李靖现在是太子少保,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身份,他闭门不出,实在是浪费他古往今来,能进前十的军事能力。 太子啊,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现在,将那些情绪化的言语都去掉,说说你心中真正的话吧。” 三年前,你依旧想要让李承乾继承你的位置。 外间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就算是关着窗户,也渐渐有寒意透了进来。 李世民苦涩道:“因为朕现在对太子的态度,会同意国师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如果是过去,朕不会认同,这就是国师说的时机合适吧。” 如果他真的不想立魏王做太子的话,那根本就不用说这些话,只需要将魏王像燕王那样分封出去就可以,现在他这样做,而且依旧宠爱魏王,难道不是在给魏王时间培植势力吗? 李世民满脸疑惑站起来,跟着洛苏走进了灵天阁的一处侧殿。 说着洛苏站起来,“天子随我来吧。” 他可是朕的儿子啊,朕怎么会那么做,废太子的下场,自古以来都没有好的,朕不会……”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偶尔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朕知道不对,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付诸实行,所以朕真的没有换太子的想法。” 李世民直接一口将茶水全部往旁边喷了出去,重重咳嗽起来,殿中已经除了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人最聪明的时候,就是在事后,所谓事后诸葛,便是以上帝视角开全图后,智商能力会飙升到一個难以想象的程度。 李承乾心咯噔一下,不明白国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起身离开了这里。 汉孝文皇帝。 对于李承乾而言,他放弃的是即将不属于他的东西,用这个来换取一个光明的未来,他认为是非常值得的。 诶? 想到李恪,李承乾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君成,你说我能不能像燕王那样?” 洛苏摇头,“不是预料未来,而是合理的推测,当河道在这里划开,那水流的方向就注定了,人也是如此,天子你不改自己的性格,太子也不改,那结果就是注定的。 李世民叹口气道:“魏征说的也没错,从长安到泰山,两千里的路途上,不知道要有多少官员接待,是真的劳民伤财,朕打个仗都要积累几年,以免让百姓家无余粮出征,这没有用纯粹的夸耀功绩,就算了吧。 洛苏不说话,只是倒了一杯茶,给李世民推过去,这就是默认了李世民的话。 换句话说,自己这个太子,没成为天子的那一天,对于这位国师而言,都只是一个小虾米罢了。 洛苏洒然笑道:“这有什么不行,让你来记录后宫之事,天子恐怕也很是放心,你可是他最宠爱的外甥女。” 太子留在长安尚且会被内外隔绝,出外是绝对不行的,我和陛下说让燕王守北,是因为燕王本就继承不了帝位,那还不如早早放出去,发挥他那一身能力。” “看来今天国师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国师为什么会参与立储之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洛君成的心态很好,尤其是有李承乾这个动不动就玉玉还躁郁的太子,他就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世民闻言喜不自胜,“那魏征老小子,朕有时候想要夸耀一番,他还非要多一嘴,朕想去泰山封禅,他也不允许,说劳民伤财。” 他在漠北险死还生,外面都是豺狼,一个不慎,就会死,长安至少安全,太子之位……” 他们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现在就连普通的百姓都在传我是个瘸子吗? 他们就算是表面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在嘲笑我,我这样的人,登上大唐天子的宝座,就是个笑话,等到诸国的使者来觐见,见到大唐的天子竟然是个瘸子,简直威仪扫地,父皇一定想过这个问题,他不说,我也知道。” 殿中很是安静,只有宫娥煎茶时,碗碟碰撞的声音,清脆作响,就如同一首乐曲。 李承乾缓缓松开了用力抓紧洛君成的手,洛君成甩了甩后轻声道:“太子,去见见国师吧,或许国师能够给我们一些意见。” 在李世民当下的这个时间节点,还能这么做,真的已经相当对得起李靖,也就是李世民,如果换做其他君王,李靖必死。 李承乾却直接说道:“诸位兄弟中,我最羡慕的就是燕王,不需要在长安里面,和魏王这些人勾心斗角,不需要讨好父亲,每日里喝酒吃肉,还能真正的做事,掌握大权,哪里像我现在,困在这里,每日听那些人斥责。 李世民一下子回想起来,洛苏早就和他说过这番话,他一直都在猜测,现在想来,原来国师早就料到了今天,“国师难道能预料未来吗?” 洛苏却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你可是个优秀的君王,像汉孝文皇帝一样的优秀。” 他鼻孔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但面前的是洛苏,他又只能憋回去,“国师的意思是说,朕未来一定会更厌恶太子,然后废掉他的储位? 洛君成却不在意,他随意的躺着,“太子你不必这么说,当初汉朝的时候,英文献侯是汉高帝最信任的臣子,所有人都以为他最后会辅佐幼主,成为顾命大臣,但最后英文献侯却成了韩王刘如意的顾命大臣,英文献侯并不在意。 李世民很放松的半靠着躺在灵天阁中。 而他在权斗和应变这方面的能力不够。 洛苏站起身,宽大的袍服下摆拖在地上,“要以动态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天子和太子间的关系,随着时间在向着深渊滑落,而能够改变这个态势的人,都已经死了。 李承乾明白,如果自己失势的话,洛君成这辈子的政治前途基本上也完蛋了。 他的眼神投向洛君成,洛君成心领神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对洛苏直接拜倒,“老祖宗,太子有些疑问,他觉得自己身为一国太子,却总是坐在长安城中,对邦国无益,他想要效仿燕王守北,为大唐做些实质上的贡献和功绩,不知是否可行,您的智慧通天彻地,想必能够为他给出一些明灯。” 洛苏负手向前缓缓道:“人就像是花朵,再娇嫩的花,身处在黑暗中的时候,都会憔悴,希望能够有一束光来拯救自己,如果有人补上了这个位置,那就会一辈子都存在于心中。 李承乾每次在事后想到自己说的话,就会后悔,但等到真的面对那些事时,他依旧会犯错误,迷雾掩盖了他的眼睛,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去破局。 “姑父。” 李承乾之所以会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因为他的优点,不在继承人位置上,在这个位置上,不需要治国理政,也不需要军事才能,而是需要稳重的性格,讨好君父的能力,以及应对挑战的急智。 只有这么强烈的对比法,才能让李世民感受到,他自己潜移默化的变化。 这话其实就是,要把李靖带走,李靖的年纪比较大,但身体挺好,这让李世民有些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其他将领都身体一般。 “最后天子还是没去。” 我看天子的身体,还能活不少年,太子可撑不住那么长时间。 “李靖不仅仅是大唐的一把刀,也是诸夏的一把刀,折在自己人手里有些可惜了。” 李世民是真的破防了。 洛苏干脆利落的否决了太子的想法,让李承乾一下子颓废了下去,洛君成却再次问道:“老祖宗,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李承乾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他已经渐渐接受了现在的命运,他心中的戾气,一直被洛玄夜父子所压制着,他知道自己走不到造反的那一步,他的未来一片灰暗,见不到任何的光。 洛苏再次使出了一剑封喉的言语,“十年前,你满心欢喜的想让李承乾未来继承你的帝国。 “君成,我好像真的没有未来了。 我牵连了你。” 魏王…… 如果天子你真的要废太子的话,那李靖这个太子少保你怎么处理呢? 不如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打包带走。” 李世民闻言沉吟着说道:“大唐最锋利的一把刀,锋利到朕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灵天阁中,檀香冉冉,大幅大幅的堪舆图,或者挂在殿中的幕布上,或者就直接铺在地上,气势恢宏,颇有一种山河社稷,尽在殿中的感觉。 洛君薇匆匆离开,洛苏回想着刚才李承乾的话,心中将计划重新梳理了一下,突然嗤笑一声,“真是有趣,还真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武曌啊,你的姻缘来了。” 李承乾固然有极多的缺点,但他并不是没有优点的,否则洛玄夜也不会一直帮他,他为人宽厚真诚,之前有些关陇贵族子弟很经典的不太看重人命的习气,也被纠正。 这也就是洛氏家族底蕴深厚,政治势力强大,如果是一般臣子,再遇到刻薄寡恩的君王,基本上最后都会被一场政治事件牵连,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轰! 这一句话宛如雷霆炸响,直接轰击在李承乾耳边,他不蠢,他当然知道洛苏在说什么,有些目眩神晕的感觉,他张了张嘴,却数不出来话。 太难了。 作为李世民最宠爱的郡主,洛君薇还是经常能见到李世民的,她个人感觉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还不至于那么不稳。 …… 洛君成要了一块毯子盖上,又指着李承乾道:“给太子也盖上,再上两杯热茶。” 极其有名的废太子,汉九江厉王和汉武帝间的事情,就是发生在汉孝文皇帝身上。 听到洛君成所说,李承乾眼中亮起了一瞬的光,而后又再次熄灭,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要说他这个太子,他那些弟弟里面,也只有燕王一个人真正的临土治民,代价就是不能再回长安。 李承乾张了张嘴,缓缓流下泪来,“父皇…… 洛君成拉了李承乾一把,低声道:“够了太子,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想干什么,收起那些想法,记住我父亲说的话,你做一个好儿子,陛下就会是一个好父亲。” 李世民到底是卓绝的帝王,他虽然因为被洛苏直接揭开心中所想,而受创极重,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朕就知道国师不会参与立储之事,想必国师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朕说,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说吧。 李承乾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但是来自李氏血脉中的那种果决天赋,突然窜上了他的后脑,“国师,如果我真的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您真的能让我离开长安吗?” 宫娥连忙应命。 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李承乾戳破了一些潜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洛君成没有接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到殿门前,左右看了看,隔墙无耳,嘎吱嘎吱的关住门,“太子,燕王之路不好走啊。 贞观十三年已经渐渐过去,又是一年卓有成效的治国,“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又是大丰之年,希望年年岁岁,都如此,天下的百姓都能够过上好日子。” 那可真是开玩笑了,国师从来都不关注这些事,就连大唐大部分的事务都不看一眼的,只有关系王朝帝国的大事,他才会出现在政事堂御前会议,以及大朝会上。 “君成,你和我一起去见国师,有你在,我放心一些。” 我也是如此,无论你如何,我给你执刀,只要你不背弃我们的承诺和情谊,我就永远如此。 洛苏盘桓看了李世民几眼,“那看来是真的有了。” 诶? 洛君薇眼中亮起了晶莹的光,“老祖宗,真的可以吗?” 洛苏微微眯着眼道:“太子不行,其他身份可以。” 比打仗和处理国事都难。 李承乾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直接将心中的话打断,望向洛君成,只见洛君成眼睛睁的极大,脸色严肃到极点,“太子,不要让愤怒蒙蔽你的头脑,不要说那些会伤害人心的话,不要说那些会被添油加醋的话,不要让事情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李世民有些恼,“国师别开这样的玩笑,太子可是储君,朕……” 去年,你把魏王李泰当初一个有才华的儿子看待。 他先前和洛君成说,他羡慕燕王,是真的羡慕,那就是他的梦想,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而不是留在这里,望着头上那柄剑,一点点的斩落自己的头颅,还要连累身边的所有人。 至少,不用再想怎么去自救!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然后缓缓松开,放弃一个帝国的继承权,这是谁都难以做出的决定,但李承乾其实已经想过很多很多次了。 时间,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啊。” 待换了一身衣裳后,洛君成便直接坐在靠椅上,“太子,不过是些许斥责而已,这世上哪里有父亲不骂儿子的,别放在心上。” 来,国师,以茶代酒,同饮此杯。” 李世民盯着洛苏,“国师在说什么,朕没有这样的心思。” 国师。 长安是别想待了,基本上就类似于武曌的父亲那样,在长江以南找一个州,担任刺史或者都督,然后隔两三年换一个地方。 洛君成瞳孔一缩,盯着李承乾道:“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君薇眉间飞扬,一下子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身为洛氏一员,对史册有一种神圣的感受,她最敬佩的就是她的姑姑洛玄镜,竟然能够主持编纂史书,而现在,她也有了这样的机会。 李承乾忙不迭的点头,他还记得国师曾经好几次特意见过自己,或许对于国师而言,自己也是很不同的。 待二人走后,从屏风之后走出一个女子,竟然是洛君薇,她一走出来就有些震惊的问道:“老祖宗,刚才我没有听错吧?” 洛君薇不再想太子的问题,听到洛苏问,便点点头叹息道:“比上次见,有些憔悴了,皇宫,可真不是养人的好地方啊。” …… 灵天阁中,烛火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李承乾沉重的呼吸声,洛君成沉默着,洛苏饶有趣味的望着他,良久笑道:“你先回去吧。” 嗯? 李世民有些疑惑的望着洛苏,李靖就算是有能力,但国师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呢? 我今天和你说,而不是在过去的某一天,你想必知道为什么。” 李承乾有些紧张的跪坐在洛苏面前,他来到灵天阁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来找国师做什么,说什么? 难道说国师您能不能保住我的太子之位吗? 那未来就是注定的。 这个瓜简直太炸裂了,堂堂太子竟然要主动出外就藩,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自古以来,这种事都几乎没有。 一走进殿中,就见到无数挂着的堪舆图,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这个是不是西域再往西的康国等地?朕好像见过类似的堪舆图。” 李世民指着一副堪舆图问道。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素王天启者,颂素王功德之大道! 厚重肃穆的钟声在新的大明宫太极殿缭绕,中外数十巧匠所建构,恢宏的石质挑起高高的顶,足有数丈,琉璃之瓦在其上熠熠生辉,五彩之色凛然而下。 宫殿之上的瞻牙上,站着一道道婀娜的身姿,各自手捧花篮,无数花瓣自苍穹上洒落,宛如五彩之雪纷乱满天。 朱红大门以金玉装饰而成,尽显尊贵,木质外包裹着略有些暗淡的铜轨,有种交杂的美感,无数奇花和异兽各展姿态,布满了大门以及上下左右的宫墙。 走进殿中,一眼所见,便是极致的金碧辉煌,无数琉璃盏中的烛火将整座大殿衬得宛如恢宏天界,再也没有旧制建筑屋中泛黑的缺点,在视线的尽头,距离青铜门数百步处,几道阶梯,御座高立,皇家威严尽显。 站在太极殿外,向外而看去,数十阶阶梯上,无数朱紫大臣匆匆而来,脸上都带着无尽的疑惑,这些人有分散在各地的宗亲,有已经颐养天年的功臣,还有整个帝国最核心的一众官僚,诸州刺史、诸州都督,现在这些人都纷纷出现在这里,抬阶而上。 大明宫后殿中,只坐着二人,李世民和洛苏,今日这大事,便是二人所共同做下,“国师,朕可真是做了一件敢为天下先的大事啊。” 顿时殿中就出现了一些交头接耳的声音,臣子们互相询问着到底有什么大事发生。 洛苏随手拿起一本书,“这本书是《汉书》的目录卷,其中记录了汉朝三百年奋斗,以及汉朝天子和臣子为了维护汉朝统治的事迹。” 早在西域还遍布胡人的时候,洛氏就已经这样去宣传,那是洛氏从未有过的态度。 武曌跪在地上,瞳眸宛若星辰,万千星光不及一瞬。 如果这些王国真的能够建立,那大唐的行政成本和军事成本,都会得到显著降低。 …… 负责这件事的官员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他头上戴着金玉的冠冕,到处都是凤纹,华丽到极致的黑袍披戴在身上,黑袍的袖口、领口都用黄金丝线所绣成,袍服上更是用黄金丝线绣着振翅的凤凰,那庞大的尾羽几乎就要盖住他的心口,黑底衬得金色愈发的尊贵。 虽然这块土地离得中原实在是太远,而且在路上还有西突厥以及西域诸国的阻拦,在西边的高原上,还有吐蕃,但他们还是忍不住问起来,真有这么肥沃的土地? 在辽东半岛,即长白山以东、鸭绿江以南以及扶桑岛等一系列岛屿,建立齐国。 而那些在历史上用奸刻之计的君王,后世的史官,难道会留下一点情分吗? 数不清的宫娥从殿外捧着礼器走进,宛如蝴蝶穿行在花间一般,在一個个坐席上放下礼器,衣袂飘扬间,詹詹脂粉香气弥漫,轻轻而来,轻轻而走。 洛苏手中拿着一支细毫笔,走到堪舆图前,“想必诸卿都知道这是‘大唐万国堪舆图’,这上面有大唐数百州,有都督府,有大都护府,有山川河流,还有周围臣服于大唐的诸国。” 二人联袂从殿中央走过,一步步走到御座之上,李世民转身坐下面向群臣,洛苏手中神杖一顿。 洛苏的声音越来越高,什么叫做功绩,这就是功绩。 在众人还正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时,天子突然呼唤起了太子,李承乾一愣,洛君成眼疾手快推了他一下,李承乾反应过来,一晃一晃走到殿中央,他仰着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却不能穿透冕琉,见到他父亲的眼睛,他转而低下头,闷声道:“儿子参见陛下。” 哗啦啦! 哗啦啦! 一张巨大的堪舆图被推上来,其上黑色描摹,线条勾勒,如龙飞舞,坐在前排的那些大臣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大唐的堪舆图。 刷刷刷。 洛苏站在垂下的白布旁,神情肃然,“此去长安南向五千里,地高两千丈,再向南千里,有峰高三千丈,号称神峰,山川之上,白雪终日,鸟不能飞,人不能行,乃是生灵绝域。” 这便是四大王国。” “咚!” 洛苏指着最腹心的那一块说道,而后指着北边淡淡道:“这里便是漠北草原,以及辽东的大兴安岭,我中原六百年来最大的敌人都从这里出现,现在燕王镇守漠北草原。” 在数百年前,这里叫做安息,是一个带甲数万的帝国,实力虽然不如汉朝,但相去不远,而且商业繁华、技术发达,不比中原逊色许多,但政治很不稳定,所以国家的兴起和灭亡都很快。 洛苏望着满殿公卿大臣,他持着神杖缓缓走下高台,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天子拜托我向天下人说些什么,我思索良久,该说什么才能不负今日之盛世煊赫呢? 这世上有无数崇高伟大的理想,如果我直接说那些的话,就如同先前的颂圣曲,你们都会唱,但刻在心间的又有多少呢? 殿中突然有人高声颂圣。 “不能!” 敢战士跟着洛君成,也就是作为李承乾开拓的帮助,分封开拓,这种浴血之功绩,洛氏怎么能不参与呢? 当初燕王李恪就得到了洛玄星的帮助,现在李承乾更远,更危险,洛氏当然责无旁贷。 诸位能忘记这些吗?” 洛苏手中神杖重重敲响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咚咚声,他气沉丹田,而后猛然大喝,一人之声,却压过了殿中所有人的声音。 洛苏提笔在恒河平原和印度河平原上划了一个圈,“这块土地上种地,一年能三熟,这一块平原产的粮食,能比得上整个中原。” 波斯那地方太远了,毫不夸张的说,把大唐国库的粮食都拿出来,武装一支五万人的大军,还没到波斯,粮食就没了。 洛苏执笔轻轻在长安以及洛阳,黄河沿岸划了两个圈,望着两个圈,洛苏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他怀念着什么,而后面向一众大臣,感慨道:“大唐疆域广大,诸夏的疆域还要超过大唐,东西一万二千里,南北一万五千里,有高山、平原、川流、断崖、大漠、戈壁、草原,一个人一辈子都走不完诸夏的疆域。 西突厥势力最强的时候,在东部曾经和这里接壤,现在如何,已经不为人知。” 但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刚才国师和天子铺垫了那么多,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当四大王国被放出来的时候,殿中群臣就知道了,天子要打辽东国,而且不是臣服的那种打法,而是覆灭,西边收归大唐,建立州县,西边划入齐国,建立王国。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被宣布这大事的人选,就如同过去每一次大事一样,早就已经定下,只是今日昭告天下。 还是如同无数邦周贵族那样,死在征讨的途中呢? 要知道当初邦周初代诸侯,可是经历了长达百年的浴血奋战,才建立了根据地。 我中原不才是素王垂眸之地吗? 洛苏给予了所有人肯定的答案,“七河之地的肥沃,想必中原已经不陌生,七河之地往西而去,极其肥沃,数百万户百姓生活在其中,完全不成问题,他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远。” 灵天阁内殿并不如何大,无数白布悬挂,重重叠叠,有种凄凄惨惨的味道,白布上黑色线条,勾勒描画,宛若山川金石,有铮铮之音透出。 “轰隆隆。” 这便是功之道外的另外一道,德之道。 在广州以南广袤的土地上建立宋国。 陛下还在铺垫。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大光明! 殿中群臣齐齐起身拜见,三次往复,方才停下。 但谁还记得,在一千六百年前,我们只有这两块地方,镐京、洛邑,而且还龟缩在城中,每日都在担忧那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多的蛮夷,将我们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呢? 还有谁记得,这里曾经不是繁荣的商业中心齐州,而是东夷人和莱夷的土地! 还有谁记得,就在陇右,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戎人,他们茹毛饮血。 “天下之事,终成门户私计,君王只想着王朝长久,不顾及百姓死活,公卿只顾着眼前利益,不顾及王朝兴衰,又有什么用呢? 周天子和八百诸侯何在? 从神临城往西走一点到大夏,然后再往南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天竺。 “这里就是中原!” 李世民从御座上站起,而后走下,走到洛苏身边并立,堪舆图从二人的身后升起,那副堪舆图极高,足有一丈,就如同一轮红彤彤的大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放射出无量神圣的光。 国朝要如何去延续,那便是建功立德,只要有功德加持,国朝就永不灭亡,如果有朝一日,国朝要用奸计、阴谋、心术来维持,那就是国朝灭亡的时候了。 “素王垂眸!至高至圣!” 殿中群臣有些难以置信李世民的这一番话。 只有素王在这里传扬。 “陛下,臣请战安西!” “所谓三大王国。” 连太子少师都没意见,其余诸位宰相就更没有意见。 想必诸卿现在都知道,朕和国师要做什么了。 一功一德。 在撰写隋炀帝史记时,可有任何人会想过为他遮掩一丝一毫吗? 国师所说的道理,便是素王之道。 越来越高的曲响彻皇宫,这里是大明宫,这里是太极殿,这里如同潮水般跪下,天下就如同潮水般跪下。 “国师,这似乎是河西边界,这里是西州,那这片巨大的空白,难道就是吐蕃吗?” “国师,这一定是假的!” 天子也这样认为。 分封,不是朕之前世袭刺史的分封,而是真正的,在中原之外分封,在那些朕所顾忌不到的地方,朕的大唐难以深入的地方。 轰! 这下太极殿中,是真的沸反盈天! 潜藏在身体中的血脉在其中被激发,殿中此起彼伏的响彻,而后化作齐声大喝。 当最后一声鼓声停下,青铜门大开,鲜艳的阳光从外间洒落进来,照在地上以及满殿群臣身上,那无数烛火,在这太阳之光的映衬下,便如同皓月旁隐没的群星,黯淡无光。 坐在略后的众人将目光投向坐在前排的诸位王公脸上,许多边缘王公脸上同样都有惊疑,只有诸位宰相和雍国公等几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人心中一凛,这意味着只有宰相和真正的近臣才事先知道今天要做什么。 国师和天子是想如同分封燕王那样,将宗亲功臣分封过去! 不! 燕王还不是分封,而是以燕王爵摄安北大都护府大都护,掌握漠北诸州军事,只对燕王十二部有临民之权,他还是要受到理藩院、枢密院控制的。 何谓素王之道呢? 那便是功德之道。 那什么叫做功绩呢? 天子和国师。 廊柱上的金玉反射着莹莹辉光,朱红的袍服愈发鲜艳,玄色的袍服肃然,青蓝之色沉静,光照过来,一列列,一排排。 “国师,您说什么!” 李世民昂然道:“臣李世民,敬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素王上皇天,愿素王庇佑大唐万年。” 而且过去立国,中原没有任何控制的手段,过去就独立,中原也只能看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天子真的会干? 洛苏的脚步不曾停下,他再次指着大唐西南所在,“这里也是我大唐耳熟能详的一块土地,他有过很多名字,最有名的一个叫做天竺。 最后一个则是额尔齐斯河以西,西域以北,和燕国划河为界,那里也是大片的平原和牧场,但那里即便是我也不曾前往,无数的游牧生活在那里,极度危险,在那里建立秦国。 几乎下方的人都望向了端坐在上首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要看看他的表情,但那重重冕旒垂珠之后,依旧是那一张威严神圣的脸,看不出任何变化,就像是不曾听到洛苏的话一般。 李世民和洛苏,唐王朝最高的两座山峰,这位和周王朝洛文公同名的国师,在诸夏走到最关键节点时,引导着大唐走入了分封制,将大唐王朝彻底改造成一个武装帝国。 一道雄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陛下,国师,何谓三大王国?” 对天下有功还是有过,千百年后,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洛苏只淡然沉默着,李世民却好似回到了那一日在灵天阁。 臣子如此。 于是就有了这一副堪舆图,诸位看一看吧!” 他瞬间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向李世民行最尊贵的大礼,而后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您曾经是秦王,儿子虽然不能承继你的地位,但也希望能记住您的音容,儿子选秦王。” 李世民心中一痛,转而又有些欣慰于自己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他的声音很温和,“太子,朕听闻你有外出就藩的想法,朕虽然舍不得伱,但终究不能永远庇护你,既然你不愿意留在长安,那便离开吧,这三块土地,你挑一个去就藩吧。” 大臣们已经各自在大殿中落座,当宦官高声宣告着天子和国师到来时,所有人都抬眼往青铜门处望去。 “纵然泰山被磨成平地,纵然黄河如同腰带一样细小,也爱及你们的苗裔,大唐的诸位公卿啊,你们的富贵又真的能永远享受吗?” 一道道壮阔激烈的声音几乎在瞬间就充斥太极殿,那喧嚣的声音,简直要将屋顶都彻底掀翻起来,声浪翻滚,宛如实质。 诸位王公贵卿啊,千百年后,你们都是要上史书的人,可曾想过,自己在史书上的只言片语,须知青史恢恢,疏而不漏。” 宦官适时尖声高昂道:“拜!” 在数百年前,和安息帝国以及汉帝国同时代,在这里也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叫做贵霜,再往前这里也经常出现强大的王朝。” “诸夏的历史,从一千六百年前,走进了礼乐的时代,开天辟地的素王为诸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文明,蛮荒、血腥、古老的旧时代,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国师和朕说,贞观一朝,如果能够建立三大王国,那朕的功绩和德行,将超迈远古,无人能及,素王将为朕礼赞,翌日升入无上天界,亦有可能。” 开拓四夷是功,镇抚诸夏是功,弘扬文化是功,天子前为什么要加诸夏呢? 臣子是忠是奸,后人自有公论,是你在当世狡辩再多也无用的。 若是常人,现在定然紧张,但洛苏并不在意。 又是一副堪舆图被抬上来,“一千六百年前,素王就在距离长安不远处的镐京,将自己的亲戚和功臣,分封了出去。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高呼之声,素王的伟大,在千百年后的这一刻,再一次的具现化了。 天下沸反盈天的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德行高。 在大唐基本上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佛法的发源地,洛苏抛下一记重蛋,“这里之所以能兴起许多强大的王朝,因为这里有一块比河北平原和关中平原肥沃许多倍的平原,就是这里!” 说罢他面向众人沉声道:“每一个君王都想要维护自己的君位,延续王朝的传承,为此他们不惜做下种种错事,就如同‘道路以目’的那位太子一样,用残酷的刑罚和恐怖的统治,来断绝所有的言语,以为堵住百姓的嘴巴,这些就不会有人知晓。 洛苏快速在堪舆图中划了几个圈,“本该是六大王国,但贞观朝有两个很难做到,所以剩余的便是四大王国。 李世民大喝一声,“卫国公!”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大唐的光辉万万年! 还有谁记得,如今号称天下赋税重地的江淮,那里掀起过一次差点灭亡诸夏的淮夷之乱,我们的祖先差点就消失在历史中。 李世民背对着堪舆图,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带着深深地感慨说道:“诸卿现在心中所想,朕都知晓,当朕第一次听到国师所说时,朕也很是震惊。 说着洛苏提笔在漠北草原上,写下了一个“燕”字,这个字一写,顿时让殿中所有人都有一种既视感,他们将目光投到第一幅堪舆图上,在那副图上,也有一个“燕”字,只不过是在幽燕之地。 群臣立刻就明白了,关键还是西域,大唐不彻底控制西域,就不可能大军前往天竺等地,所以西域往西、西域往南,都没有规划。 “我在梦中见到苍生踏血海,我在梦中见到贵贱如云泥,我亦见诸夏众生笑,我亦见乌云后有光明!” 但当洛苏指着中亚和西亚述说的时候,殿中顿时骚动起来,大唐有无数的胡商在这里做生意,对于极西之地也有一点了解,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图,尤其是洛苏划了那么大一块地,比中原的河北平原都要大了。 而且殿中群臣都看出来了,天子分封的这几个国家,都是大唐本就控制不了,或者控制成本太高的地域,可谓是深谙邦周分封的精髓。 李治、晋阳公主、洛君卓三人放下手中活计,愣神望着太极殿的方向。 他在万人注视中,手中持着神杖,而后重重在地上一顿,站在李世民身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声大喝,“肃静!” 最惊喜的就是魏王李泰,他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此刻强行忍住笑意,目光熠熠的望着李承乾,恨不得代替李承乾回答,快答应,快答应啊! 李承乾有些懵,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是有被暗示过的,明明是废太子的场合,他却极少见的从那双瞳眸中,见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爱。 魏征很少见的被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就算是太子的命能保住,但以李承乾的性格,郁郁而终几乎是注定的。 现在看看吧,波斯、天竺、漠北,这三个关键的地域,都在西域一手之中,谁掌控了西域,谁就掌握了未来的天下,谁就遏住了前往所有地域的钥匙。 在漠北建立燕国,范围从阿尔泰山以东、大漠以北、大兴安岭以东。 天子穿着针绣繁复无比的龙袍,带着十二旒冠冕,纵然大多数人都看不太清他的脸,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肃然之感,纵然不曾穿着戎装,他的气势依旧如同火焰。 这三王,就没有任何一个是简单的,宋王最严重的就是瘴气,这些年医疗技术好了很多,但有时候还是难以治愈,齐王也不简单。 “肃静!” 波斯就算是肥沃,大唐也征服不了,只能通商友好,李世民之前是这么想的,殿中群臣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祭天之时的祭文,殿中众人即便进殿时就知道,但心中还是疑惑,在太极殿中祭天,陛下要做什么,伴随着一道钟声,所有人都按下疑惑,齐齐跪在地上,露出双手交叉,而后置于额头眉心处,齐声应和唱道:“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素王庇佑大唐。” 夺取这块土地! 洛苏遥遥望着这幅地图,眼中有无数的感慨,这幅地图当然很不准确,其中有大量的山川河流都没有标注,但这依旧是值得纪念的东西。 “国师!” 他极大的扩展了诸夏的生存空间,但同时由于分封行动造就了大批实权贵族,极大的增强了贵族阶层以及祭祀阶层的力量,导致自秦汉时期瓦解的血缘贵族重回世间。 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便是洛国女君、洛神、洛隐公姬灵均在邦周六百年的时候,所主持的姬姜会盟,为邦周带来了数十年的和平。 “太子。” 被他这一声大喝所摄,殿中有一瞬间的安静,但那浓重的喘息声,还是彰显出所有人不平静的内心。 他放下这本书,又举起一本书,“这是《秦本纪》,记录了秦国八百年历史和建立秦朝后的历史。” 李世民和洛苏站在大殿之首,望着整座大唐如同潮水般跪下,洛苏手中神杖再次一顿,李世民唱起颂圣曲,两侧数百位乐师齐齐奏响,诸公卿群臣齐声随唱,“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光辉万万年! 巍巍高山相连绵,滔滔江河永流转! 皇天之下众神灵,佑我诸夏大光明!” “国师……” 功绩总是要去做,但如同汉戾帝那样,便是暴君了,隋炀帝难道没有什么功绩吗? 没错。 对于天子出现那不值得什么注意,但国师今日竟然如此盛装出席,着实让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 但最近大唐风平浪静,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天子、公卿,乃至于小民,都孜孜不倦的想要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多的财富和声誉。 安静近乎落针可闻的殿中,李世民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从始至终站着的国师。 洛苏亦是一改往昔素衣的穿着,穿着极其浮华,手中握着一支镶嵌着莹莹闪烁宝石的神杖,宛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祭司,他顾盼之间满是摄人的威严,望去如云,又如同山峰刻就。 但。 李绩有些忍不住了,他非常认同刚才的功德理论,现在他就要立功。 ———— 洛苏又指着神临城往西八千里,“这里是哪里诸位想必不清楚,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波斯。 李世民也忍不住撇撇嘴,当初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就这样感慨,实在是太远了,大唐的军力投放到葱岭,就已经极限了,再往前就是纯亏,而且一旦叛乱都处理不了。 殿中众人都沉默的望着这一幕,谁都知道,这四大王国,秦国大概是日后大唐最控制不住的一个,因为距离最远,中间还隔着燕国和西域。 周朝历经了千年覆灭,秦朝十几年,汉朝三百年,二朝诸国兴起覆灭,兴亡勃焉,隋朝三四十年,已经成为了一滩灰烬。 什么叫做德? 再加上天子同样如此盛装。 洛苏先问国朝社稷,再问天子君王,最后问王公诸卿,所有人的心中都出现了一个注定的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国师,请开始吧。” 不对! “正是吐蕃。” 在这一刻,无论是什么人,持有什么政见,都不能忽视一块膏腴之地,一块黄金之地,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掌握功绩和德行的裕度,这便是素王的功德之道,功德具备,圣王乃成。 “这是什么?” 从殿中侧边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声音,几个宦官推着一车书走上殿来,那些书堆得高高的,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缓缓散开。 你仁慈的对待百姓,拥有卓绝的功绩,千百年后依旧有香火祭祀。 “不能忘啊!” 就这么一笔,燕国从中原之内,移到了距离中原两千里的塞外之地,“燕王为国戍边,功莫大焉,从秦之后,为国戍边总是在长城沿线,但在一千多年前,为周天子藩篱的齐、晋、秦、楚等诸侯国,都在蛮夷作战第一线,现在燕王所为,才是真正的为王藩篱。” 朕先前说功德之道是素王的道理,素王的道理是什么呢? 他向前走了一步,这下所有臣子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李世民温声道:“太子上前来,拜谢国师,六大王国制度,是国师提出来的,让你出外就藩,也是国师提议的。” 谁都不会忘记,早在数百年前,洛仲堪就已经遵从素王之命,前往西域,为了将西域控制在诸夏手中,洛氏付出了多少努力,乃至于在西域建立了神殿。 有人忍不住问道:“国师,您刚才划的那一块,都能种地以及放牧?” 然后又让众人有些惊疑的一件事发生了,那就是今日朝会的流程还没有开始。 刚才说到漠北的时候,殿中还比较平静,作为数百年纠缠的老对手,中原对漠北还是比较了解的,那地方有草原,但气候恶劣,毕竟太靠北了,燕王相当于被流放。 这就是功绩,祖先让子孙后代,不用再担忧随时灭亡,所以现在生活在大唐内地的百姓,不需要再面临战争。” 这一声犹如雷霆震慑,几乎在瞬间响彻大殿,在廊柱中回旋,然后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殿中顿时安静下去。 洛苏手中持着神杖,和李世民对视一眼,而后点头。 他走到洛苏面前,而后再次跪下,叩首道:“国师再造之恩,承乾永生不忘,日后如果真的有开国建立宗庙社稷之日,定日日夜夜在国中,为您香火祭祀。” 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懂这幅堪舆图,提前已经见过的几人,眼中依旧是熠熠之光。 与此同时,分封最终所必然带来的混乱和战争,让唐王朝充斥着血腥,这让他饱受争议,无数人都在询问一个明白答案的问题,这位国师明白他的选择,所带来的未来吗? 秦始皇帝是著名的暴君,但青史依旧记载他混合六一的功绩,但他不是圣王,所以朕立圣王庙,其中没有秦始皇帝。 “咚咚咚!” 朕和国师在灵天阁中,相谈几日,今日将这番道理讲给诸位听,望诸位能且行且珍惜。”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福寿延!” 洛君薇跪在地上,目光中莹莹有光。 洛苏在堪舆图中,写上“秦”、“齐”、‘宋’三个字,又将大致疆域描摹出来。 亲睦亲族是德,爱护百姓是德,君臣相得是德,德便是人生在世上,要做人,而不做野兽。 “国师万安万福!” 但王朝终究会崩塌,君王终究会死去,一切的真相都会大白,留在青史上终究是滚滚骂名。 天子这是让太子就藩? 什么就藩! 这是废太子啊! “在大唐建立之前,我曾经游历了一次天下,这个天下不仅仅是诸夏的天下,我还从西域再向西走了一万里,再结合自古以来的典籍所记载,绘制了这一副堪舆图,东西两万里,南北三万里的地域,都在其中,我将它称之为‘万国堪舆图’。” 从一个个小点,到一个个连成一片的点,最后是一个个国家,直到现在,我们就在这其中打转。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大唐天命万万年。 颂圣曲有无数不同的填词,而今日所唱的,意味却大不相同,这是上古邦周时期,姬姜联盟每次会盟的时候所颂唱的。 洛苏摸摸李承乾的脑袋,温声道:“周郡王一脉,现在是洛氏主支之一,理应有敢战士随行,我会让五百敢战士以及家眷跟着君成。” 那里可真是一片肥沃的土地,随便种种地都能生长的相当茂盛,而且既能种地,还能生长优质的牧草。 人站在其中,便如同淹没在白水中,左冲右突都走不出去,李世民紧紧跟着洛苏在垂落的白布间穿梭,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大日在何方。 太极殿中,三次反复颂圣赐福,有些年纪大的公卿,已经有些气喘嘘嘘,此刻终于能够挺直腰板,李世民头上的十二珠冕旒微微摇摆,他神情肃然如同神圣,又是一阵鼓声,诸王、国公等大贵族按列上前跳起战舞。 李世民又在一副堪舆图前停下,他认出了这幅堪舆图,即便只是几道极其轻微的线条勾勒,他还是认出了那是祁连山脉。 洛苏的问题让大殿的温度几乎在瞬间下降了几度,所有人都呆住了,谁也不敢接这个问题。 这下殿中群臣都将目光放在了西域身上。 又是西域! 君王,亦是如此!” 也有,但和他所付出的代价相比,便不值一提,功绩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真正的分封是如同邦周诸侯以及汉初诸侯那样,诸侯王在自己的国内,可以收税、练兵、治国,王国子民完全就是诸侯王的子民。 “蒙素王上皇恩典、天启赐福者、诸夏的天子、草原的天可汗、西域的万王之王、大唐帝国皇帝。” 一直端于御座宛如神像般威严的天子,终于缓缓动了,一直都在关注天子的群臣屏气,李世民摩挲着御座,声音沉凝,“天下人都知晓,朕乃是素王天启者,朕在这里与诸卿说,朕首先是诸夏天子,而后才是大唐皇帝。 洛苏的言语就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锤击在所有人的心里,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他们说这些,他们忍不住开始将自己和史书上差不多的人,对号入座,然后一想到史书上的评价,以及最后的下场,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李世民闻言振奋,连忙上前去看,却只能看到最大的那一条山脉团团勾勒,宛若苍龙在云山间浮沉,他脸上有些惋惜,这堪舆图几乎相当于没有,没有任何山口、水源的标识,不能用来行军,他最后盯着那起伏的山川,“国师,吐蕃这里的山脉有多高?” 但就连魏征都没说话,谁还不知道,天子和宰相们,已经事先通过气了,换句话说,这件事,在帝国上层已经通过,现在就是通知。 还有谁记得,就在长安和洛阳之间的伊水、洛水间,有伊洛之戎,天子出行都可能会遭遇攻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不可能会同意分封到波斯,现在派人出去,两万里的距离,中原根本就给予不了多少支持,而且还隔着西域,尤其是西突厥虎视眈眈,那岂不是过去送菜? 但天竺不一样,天竺是能走到的,虽然艰难,但大军能到。 李承乾跪在地上再次叩首,“承乾叩谢国师。” 杀伐声,挥舞刀戈的声音,战舞激昂的敲击声,几乎每一下都落在众人心中,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凡响的味道。 …… 无非就是王道开篇的‘夏君夷民’几个字,还有什么功绩,能够比得上这个功绩呢? 那广州以南,虽然瘴气横生,但同样也是一处一年三熟的地域,而且植被繁多,一旦开发出来,就如同现在的江淮一般,将来又是膏腴之地啊。 这是几乎殿中所有人在一瞬间升起的想法,这块土地和刚才的波斯不一样。 一道道钟声在宫中响彻,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记起了那一个从出生就已经学会的礼仪,垂首叉手,跪倒在地上。 李承乾明白,当李世民分封他的这一刻,他就知道这是洛苏的提议,当日灵天阁一别,国师将他的事放在心上了。 “不能忘记!” “现在,汉人生活在这些地方,夏的旗帜在其上飘扬,那些不知道有几只眼睛、长相如何奇怪的一个个神灵,都消失了。 国师也在铺垫。 当今天子,有时候就连大朝会,都很少穿这一身朝服,这明显就不对劲。 这个瘸子太子,真的能在群狼环伺中,建立王国吗? 即便今日这素王功德之道是如此的新奇,是如此的振聋发聩,但略聪明一些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天子和国师今天所真正要说的。 诸位王公贵卿,我曾经听说,站在山中的人,他的眼睛会被云雾所阻挡,是永远都不知道山有多高的,今日,我这个局外人,就为你们掀开云雾,看看这座山到底有多高,看看这座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素王垂眸之地! 我认为不应该是这样的。 把一个废太子留在中原,爱卿难道是要让朕在天之灵,看到子嗣相残或者承乾郁郁而终吗?” 今天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能铺垫这么久,群臣都知道,天子和国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仅仅是给他们讲个道理。 在这一千六百年中,我一直都在思考,留下了什么呢? “臣在!” 因为这一切都是对诸夏有功,如同汉孝武皇帝开拓西域,纵然汉朝覆灭,他的功绩也永远都彪炳史册,于是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圣王。 “国师,不要玩笑愚弄我们!” 静! 太极殿中一片寂静,魏征已经闭上了眼睛,当李世民第一次将这件事和他说时,他自然是极度的反对,但李世民只说道:“朕控制不住自己,太子不稳啊。 诸卿将诸夏最高的祝福献于天子,实在是让人振奋啊,但今日我想要问一个问题,大唐真的能万万年吗?大唐的君王真的能万万年吗?” 殿外踏着齐齐的步声,先是两队宫娥,而后一双人联袂出现。 天竺! 还有谁记得,大唐的龙兴之地,那里生活着狄人,直到一千年前,都还未曾绝迹。 秦朝皇帝可还有后人? 汉天子和靖难诸侯在哪里? 汉末列国、二朝皇室,还是否尊贵? 最终不过祖先任由评说,王朝被世人讥笑,虐民之举骂名不休,害民之事每被痛恨,那些出谋划策的臣子跪在庙前,后人改氏或族灭。 站在堪舆图前的洛苏和李世民,此刻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古之圣人以及古之圣王。 谁会不明白呢?洛苏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选择所带来的未来呢?他义无反顾的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即便未来的子孙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可能造成的问题,但他依旧毫不动摇。 如此卓绝的政治家,我们不曾再见。——《唐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西征英雄 天子一声大喝,李靖手中捧着笏板从最前列迈着方步走出,面容肃然。 他抬头向上方望去,天子冷肃的盯着他,国师嘴角带起丝丝笑意,眼中若雨后晴空,就像是在看一件杰出的作品般。 他立刻垂首向前走两步而后站定,心中思绪翻滚。 多少年了? 李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胆气雄浑的应一声“臣在”! 他闭门谢客。 他居家著书。 他谢绝交际。 大唐制式甲胄三万套,大唐制式弓弩、武器十万套,再给你箭矢三十万支。 金册。 他几乎没有见过几次,国师会用这么坚决的言语,去否定一个人。 宫中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和流放的区别就是,流放在路上是被押送的,而王府是自己主动去。 尤其是再往西的东欧平原,那可是温暖气候下的黑土地。 本来对开拓还有所忧虑的李承乾,听到李靖会担任自己的秦王太保后,只觉欣喜若狂,他立刻转身向李靖附身拜道倒。 他是天下无敌的军神,但却只能龟缩在府邸中,苦涩的看着其他人搅动风云。 洛君卓向二人行礼,晋阳公主和衡山公主见到洛君卓过来,连忙跑过去,晋阳公主虽然小,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未婚夫,但她周围的人都在说,以后洛君卓就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所以她很是亲近洛君卓。 提起长孙皇后,李世民也想要流下泪,再次摸摸他的头,不住道:“好孩子,朕马上就让人制作灵位。”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让殿中群臣都感觉很是复杂,过去父子间时常冲突,结果现在太子之位废黜的日子,竟然真的让人感受到了父子之情,这般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家亲情,真难。 若说诸位公主中,谁最受李世民宠爱,那一定就是晋阳公主了,她是唯一一个,亲自由李世民带在身边养大的公主,而且晋阳公主李明达,擅长书法,尤其是一手模仿李世民的飞白,几乎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更让喜欢书法的李世民喜欢到极点。 “秦王殿下,兄长。” 他病重泱泱。 晋阳呜咽着,泪水完全停不下来,“父皇说母后就是去了特别远特别远的地方,直到现在晋阳都没有见过母后,太子哥哥和表哥也要离开晋阳了。” 年纪小的时候就很容易累,晋阳公主竟然就这样在洛君卓怀中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抹去。 但朕知道,当国师说让承乾出镇的时候,朕就知道,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一定会跟着承乾离开长安,朕拦不住你们。 …… 他望向了天子,他的父亲,目光中满是期望,父亲,快些宣布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从河北、并州、关中共计调两万户汉人,再从幽州、安北大都护府的突厥、铁勒、契丹等部,调两万户番民给你。 回到太极殿上,李世民收回了落在李泰身上的视线,就好像没有看到那期盼的眼神一般。 “君成。” 就算日后必然变成游牧,但那也是懂得圣贤经典和知晓出身的游牧,不过如同过去那些年一样被同化。 他终于能昂首挺胸的站在这太极殿中,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面对那掌握他生死的君王。 这不仅仅是他对李承乾的亏欠,同样也是洛苏的要求,用各种手段往边疆移民,改变人口比例。 早在许多年前,国师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并且一步步推动着自己,担任太子少保,一直走到了今天。 晋阳公主不是只会哭鼻子,她很聪明也很懂事,她很了解洛君卓,因为洛君卓从来都不会拒绝她,总是满足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如果洛君卓都做不到的话,那说明这件事就真的做不成。 洛氏子的妻子,又哪里有只能风花雪月,而不能经受风吹雨淋的? 国师是如何说的呢? “表哥表哥,你快劝劝太子哥哥和君成表哥,让他们不要离开长安好不好。” 而且那里还不是漠北那种只能放牧的地方,那里实际上不是草原,而是“长着草的平原”。 魏王李泰,很有才华,但心狠手辣,威胁到他地位的全部都会铲除,尤其是他和燕王李恪、太子承乾,都有仇。 李世民走到他身前,感慨道:“你这个孩子,朕很是了解,和你的父亲很像,重情重义,朕是真不舍得让你离开长安,还有朕的长乐,她那么娇弱的女子,孩子才两岁,日后到了那蛮荒之地,朕怎么能放心呢? 长安是个温养之地,妾身只需要按时进宫,以及和贵戚联系即可,但如今向外,妾身也敢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我也是。” 李靖这些人既是秦王的臣子,又类似于邦周时各诸侯国的卿,负责沟通天子和诸侯。 李世民自然感受到了他那個儿子的视线,心中深深叹口气,果真如此啊,他的思绪忍不住飘回了那一日在灵天阁中,他决定要让李承乾出外就藩后,和国师洛苏聊起的未来太子人选。 这便是洛苏的策略“番民内迁向南,汉民外迁向北”,即把归顺大唐的北境番民迁徙到西南,把中原的汉民往边境迁徙。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国师温声笑着说道:“立谁为太子都可以,哪怕是立皇太女也可以,但魏王李泰不行!” 现在自然没人知道这些,毕竟生活在那里的部族,都没有种地天赋,只能任由那些土地浪费。 大唐真的没有太子了! 李承乾有些怨恨的望着自己的那个弟弟魏王一眼,心中暗自愤然,“真是便宜他了。” 周郡王府,这里一向都是门庭煊赫,今日却有些凄凉,在这种时候,没人会上府来,洛君成推开府门后,见到的府中众人,一个个都匆匆忙忙。 李世民回过神来,他望着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国师,苦涩着再次说出那句话:“国师,您的预料出过错吗?” 两万户汉人、两万户番民合计四万户,二十多万人,如果不是在路上养活不了,李世民都想直接塞给李承乾十万户人口。 李世民从感伤中抽出神来,语气有些复杂的呼唤着洛君成的名字。 李丽质却猛然昂扬起来,她的神情让洛君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位平阳镇国长公主,两个人的神态简直如出一辙。 承乾比你大一点,是你表哥,但你这孩子更加成熟稳重,日后你们兄弟二人,要互相帮助,朕当初答应青阳,要好好照顾他的子嗣,现在却让你远走异域,朕心中有愧啊。” 他记得他说,“等承乾外出就藩,就立青鸟为太子。” 李泰红光满面,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从未有过如同今日这般欣喜,马上他就可以得偿夙愿,成为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太子了。 朕这些年没有给你升官,是想着日后等承乾继位,你自然不缺这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这些,却没想到,世事无常,等不到那一日了。” 可想而知,这外出就藩的秦王,在王府规制上,只比太子东宫差一个级别,已经远超普通亲王府,颇有当初天策上将府的味道。 李承乾偏过头去,几乎就要哭出声来,洛君成也只觉心中刀绞一般痛,只能强撑着笑意说道:“怎么会呢?晋阳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要公主的。” 晋阳公主红着眼眶奶声奶气道:“外面的宫人都说太子哥哥和表哥,还有姐姐,以后就要离开长安,到特别远特别远的地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李承乾的话,他现在的处境会更差,而且一定没有重新回到战场的机会。 洛苏不说话,不二错是顶级的王佐之才,但洛苏就连一错也不曾有。 大朝会上,李世民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细细说着,洛君成已经匍匐在地上,动情道:“舅舅的恩情,外甥没齿难忘。” 望着神色焦急的晋阳公主,洛君卓眼眸一黯,当初长孙皇后的离世,晋阳公主虽然还不太懂事,但却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这导致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从皇室小家,到社稷大家,不让他上位,都是好事。 “谁欺负我们三位公主了?告诉表哥,表哥去教训他。” 伱和你的父亲、兄弟间爆发了巨大的冲突,我相信你不会想要你儿子间依旧如此。 他终日惶惶,终日忧惧。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皇太女。 “夫君啊,妾身是女子不错,但李氏的女子,哪里有柔弱不能自理的? 如果他未来成为天子,会不会破坏诸王外封的格局? “卫国公,你我君臣一场,秦王在外藩开国临民,他年纪小,朕不放心,你是大唐军神,战无不胜,朕改封你做秦王太保,位同太子少保,你保护秦王,朕才能安心。” 如果你真的能站得住脚跟,朕再给你送汉民过去,如同燕国旧事。” 晋阳公主经常会问洛君卓会不会离开她,而现在又出现了李承乾、洛君成、长乐公主李丽质,这三个对于晋阳公主极其重要的人,都要离开长安,这让晋阳公主怎么受得了呢? 更不要说这次前往可不仅仅是塞外,据说还是完全没人去过的野地,那简直太可怕了。 我们一起长大,你也太小看妾身了。 “承乾,去拜见你的三师太保。” 话没说话,晋阳公主已经无声流下泪来,白皙粉嫩的小脸上,泪珠滑落,在光下闪闪发亮,宛如琉璃一眼,让人忍不住心碎,“太子哥哥和表哥是不要晋阳了吗?晋阳以后不淘气了,不要走好不好?” 当然这些人或者说,现在根本就没人知道。 那一日灵天阁中的阳光正好,照的殿中暖洋洋,亮堂堂的,国师温声对自己道:“我和天子你相识多年,你有莫大的功绩,让天下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你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好结局。 洛君成只不住叩首,“陛下放心,秦王殿下和臣,必不负大唐之风,长乐公主,臣一定会保护好她。” 洛君成看着旁边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柔情,“这两年难道你没发现吗? 我们的孩子从来都无病无灾。 李丽质明显的担心一下子松懈下来。 现在你要到五千里外去开拓,而且都是未知的蛮荒迷雾之地,朕不知道你此生是否还能回来。 李承乾和洛君成在东宫正沉默收拾着东西,实际上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他们来收拾,二人只不过是有些怀念罢了。 朕赐予你粮草二十万石,战马十万匹,驮马十万,牛羊三十万,作为你一路行军以及日后建国所需,就算那些地方可以种地,但前期过去没有建城的时候,你恐怕是要游牧了。 离开长安后,在那新的秦国中,日后能走到什么地步,还要我们夫妻二人一同走下去。 脚步声从外间传进来,几人抬头一看,是洛君成的弟弟洛君卓,他今年已经十岁,身量已经颇高,他走进来后,见到晋阳等人果然在这里,略微松下一口气。 少数汉人过去会被同化,但大量汉人抱团过去,就会相互改变。 这一代周郡王这一脉的洛氏子,都是有素王庇佑的,天赋都非常不错,洛君成对洛君卓也没什么担心的。 而后是赤红鲜艳的血,承乾死在乱箭之中。 太阳之下的国度中,只有现在鼎盛的大唐能拿得出来这么多东西。 他见到大火烧尽了宫室,他见到承乾倒在宫中,手中持着剑,脸上满是愤怒的大吼着,“李泰,来生我一定要杀死你。” 周郡王一脉的嫡系子嗣,都受到素王的庇佑,这是老祖宗亲自说的,所以我们不用担心。” 李承乾深深跪倒在地上啜泣着,“儿子日后不能在父亲身边侍奉,不能为母亲祭奠,是儿子不孝,儿子希望能够带走母亲的神位,日日祭祀。” 现在摆在洛君成面前的一个问题是,他的孩子,才仅仅两岁。 门外突然传来几道略显稚嫩的声音,而后在门后探出几颗小脑袋来,都梳着宫中流行的发髻,是李承乾的几个妹妹,九岁的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李明达,她已经七岁了,还有仅仅五岁的衡山公主,年纪都小,但几乎各个钟灵毓秀,秀敏可爱。 恪儿呢? 他英武果断,会率领着漠北的骑兵南向而至,最后被李绩,或者哪一个将军,杀死在大漠之上。 而且有王太保,就有王太师和王太傅,以及王少保、王少师、王少傅,许多高级别的实权官职都会配套出现。 首先气候就没有漠北那么差,不会动不动就有白灾和黑灾,而且草场极度肥沃,温度也没有那么低,和河套差不多,在那里放牧远比在漠北好的多。 洛君成握住她的手,温声歉意道:“夫人,以后养尊处优的生活可能就再也没有了,日后会遭遇什么危险,我也不知道。” 金印。 以中原人的种地天赋,在那里随便刨两铲子土,就比中原的河北和关中平原,产量高,可以说开荒的难度很低。 李靖手持笏板,面容肃然道:“谨遵陛下之命,陛下不以臣老,予臣重责,臣铭感五内,定竭心尽力辅佐秦王,鞠躬尽瘁,马革裹尸以为己任,以报陛下之恩。” 李世民的神情渐渐坚硬起来,一切都成为定局,那便没有什么再可说的。 这一下几乎将大唐四分之一的马匹都拿了出来。 洛君卓伸手将晋阳公主柔弱无骨的身子揽进怀中,然后温声道:“太子和兄长只是去外地一段时间,以后有时间,我带着公主去找他们好不好?” 今年初的时候,晋阳李治开始处理政事的时候,晋阳公主就拉着晋王李治的衣裳,不让他走,兄妹二人哭成泪人,最后是洛君卓将哭累的晋阳公主抱走。 “承乾,当初恪儿去往漠北守卫边境的时候,漠北已经臣服我大唐,而且距离我大唐两三千里,尚且不算远,朕赐予他一万两千户子民,称为燕王十二部。 他是检校尚书左仆射,位列政事堂第一,他是左青龙卫大总管,大唐军方第一人,爵封一等卫国公,但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 洛君卓轻轻拍着晋阳公主,“真乖。” 王服。 李世民的言语引发了殿中些许小骚动,在过去的大唐以及再往前一些时期,亲王府除了正一品秦王外,最高级别的官员是从四品上的长史和从四品下的司马,这官职不算高,而现在亲王太保被列为从二品高官。 洛君成望着洛君卓轻声道:“君卓,以后为兄就不在长安了,周郡王的宅子留给你,周郡王府的名头,不要堕了他,父亲的身后名,以后就靠你来维持了。” 洛君成从坐席上站起,肃然走到殿中,一丝不苟,拱手躬身,“臣在。” 她的泪珠吧嗒吧嗒落在洛君卓脖颈间,“晋阳知道了,以后表哥一定要带晋阳去找太子哥哥、姐姐还有君成表哥哦?” 洛君成闻言叹口气道:“夫人,实际上我不担心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受到素王庇佑的,在他十五岁前,不会夭折,即便是生病最后也会转危为安。 但长安城中有多少番邦之人,宁愿在长安城中当个无权的废物,也不想去塞外当个首领,这就非常说明问题了。 今日随着太子改封秦王出外就藩,李靖大概率是要跟着离开了,否则仅凭太子,陛下是不会放心的。 李承乾和李泰关系不好,但和其他弟弟妹妹很不错,尤其是三个嫡亲的妹妹,其中最小的晋阳公主和衡山公主,他的年龄都能当她们爹了。 最小的衡山公主伸出双手摸在洛君成脸上,奶声奶气道:“嬷嬷说,笑得不好看的时候,就是想哭,表哥,你想哭,为什么要笑呢?” 当天子说出是国师让太子就藩时,李靖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等到几人都离开东宫后,李承乾和洛君成对视几眼,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更是陷入了沉默中,良久后洛君成才说道:“承乾,去看看表嫂吧,看看她的家族中,有没有人要走,还有你的孩子。 我担心的反而是太子的孩子,他的孩子虽然比我们的大,但五岁,也的确是太小了。” 望着眼前这一幕,洛君成只觉真像是当初他和长乐年幼时,他酸涩中发自内心的有些欣喜,真好。 实际上李承乾挑的地方应该是最好的一块土地,那块土地虽然也算是草原,但和漠北完全不一样。 夫君这般想法可不能有啊。” “你生在武德元年,是朕的外甥,又娶了朕的长乐,是朕的女婿,你贞观十一年加冠,父母都早逝,继承了周郡王的爵位,到底是孤零零的,朕是你最亲的长辈之一,所以特意去府上给你赐字。 他问出了那句话,满是疑惑,“国师,为什么?” 这小孩子的言语最能让人破防,现在洛君成和李承乾是真正感受到了,二人刚才在东宫收拾良久,只不过是有些怀念,现在被这三个小孩一说,竟然想哭。 这童言本来有些好笑,但李承乾听到母后二字,却落下泪来,城阳公主略大一些,知道母后已经去世了,她为李承乾擦拭着泪水,“晋阳,不要胡说,太子哥哥和表哥和母后不一样。” 国师永远尽在掌握,他的言语温和,殿中温暖,但李世民却只觉自己置身于冰川,他的眼前没有太阳,而是凛凛寒风。 群臣都望着李靖,对于李靖的尴尬地位,这些人都很是清楚。 因为在大唐,他是一个多余的人,而现在,他再次成为了一个对大唐有用的人。 至于赐予的权力是不是太大,自然有人会忧虑,但秦王李承乾是外出开拓,能否功成才是最关键的,必须要足够放权才行。 有的汉人武装集团已经强势到,需要李恪给予官职笼络的地步,可以说发展的极快。 天子,你说呢?” 这不是大规模的迁徙,而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从燕王守北到现在,漠北已经迁徙过去了大约二十万人,形成了大量汉人游牧武装集团。 长乐公主李丽质,嫁给他已经几年,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洛氏的子嗣艰难,他算是感受到了,也不知道当初他的母亲是怎么生下三个孩子的。 天子每一句话出口,都让户部、兵部、工部、理藩院、枢密院的长官脸上一颤,实在是太手笔了,比当初燕王出塞,大手笔了太多太多。 洛君成笑着招招手,三个小公主便小跑进来,但脸上都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 但。 洛君成和李承乾对视一眼,温声道:“表哥和太子是有一些大事,要离开长安。” 这其中最不值钱的是粮草,最值钱的是马匹。 洛君卓肃然点点头,担心吵到晋阳公主,只轻声说道:“兄长放心!” 李靖连忙将李承乾下拜的身体扶住,他对李承乾是有几分感激的。 他的目光投向那一道道殿中的光彩,那就是大唐的未来吗? …… 赶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很多大人都扛不住,更不要说婴儿。 “太子哥哥和成表哥要离开长安吗?” 这些年中原各州县的监牢都比较空,就是因为基本上都被迁徙到了边疆。 各类工匠、僧侣、道士、医者、士人五千人。 如果他召回太子承乾和燕王李恪,二王该如何做? 是当场造反,让诸王外封的格局二代而亡,还是太子承乾、燕王李恪回来之后,死于深宫。 只有李靖这位大唐军神跟着,才能保证李承乾的安全。 当一件件代表太子的器物被取下,一件件代表着亲王的器物被加在李承乾身上时,所有人都从分封的巨大震惊中惊醒。 殿中不少人都悄悄瞄着魏王,现在的情形实在是让他们有些没想到,太子之位竟然真的会落到魏王身上。 她惊人的美丽,柔顺的黑发披下来,肤质白皙如玉,“那就好。” 这还是李丽质第一次听说,她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素王庇佑?真的能让我们孩子没事?” 他相信国师不是因为个人原因,因为国师对自己的儿子李泰,很是欣赏,就像是欣赏燕王李恪一样。 如果将太子的废黜比作高高掀开的巨浪,那分封诸王,就宛如毁天灭地海啸,任何人都可以说,废黜太子毫无波澜,如此平静。 “夫君和兄长前往蛮荒之地建国,妾身肯定是要跟随的,但我们的孩子还太小了。” “噔噔噔。” 他在等待天子的任命。 她仰着头,意气纵横,洛君成只觉她过于美丽! ———— “至高的素王在天上照耀,陌刀闪出的雪亮划破沉幕之夜,疾驰的战马和大唐儿郎铁甲呼啸,凄凉的寒夜映在雪与血中,这是天堂,这是地狱。”——《西征英雄传》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神器:定海神针 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但无数人依旧对那个充斥着鲜血和黑暗的时代而深深恐惧。 日月寒微,山川泣血,苍穹哀悼,道路两旁是横陈的尸体,黄河中所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征人的泪。 辽东! 中原心中的痛,高高垒砌的京观,麻木、怨恨、惊骇,滔滔黑气从空洞的骨质眼眶中透出。 “自一千六百年前,辽东便属夏土,经久以来,莫不服中国为宗主,隋朝不武,以至于宵小窃据,朕心甚难抑。” 这是贞观初年时,李世民就偶然说过的话,若非要经略漠北和西域,他早就着手平定辽东了。 太极殿中,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着,威严深沉,“辽东动乱,君臣相斗,朕要乘此机会,出兵收服中国之土。” 殿中诸宰相和将军皆肃然而坐,如今的大唐,海内富庶至极,且政治清明,不似隋朝那样国富民苦。 编练的海军,已经成了气候,有大小运输船只数千,在齐州储存的粮草,已经足以供给数万大军经年消耗。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发万军踏平辽东。 如今唯一所虑的便是,诸位宰相齐声道:“陛下万金之躯,国家储位不定,不可亲征啊!” 太子出镇后,国无储君乃是大事,这种情况下,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殿中大臣里面,隐隐分为两派,支持李泰的自然是多,但也有长孙无忌这种和强势的李泰关系不好,转而支持晋王李治的。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天子早就已经下定决心立李治为太子。 李世民并没有解释,而是眼神复杂的扫过自己倚重的诸位大臣,他从御座上,缓缓坐直了身子,顾盼间宛如狮虎巡幸领地,“辽东本中国之土,中夏之翼,隋文一征,隋炀三征,而不能得,以至其国流离中国之外,其民不受光明所照,以至我中夏将士,祸死连族,首筑京观,历三十年,而风吹雨淋,蛇虫鼠蚁,竞相侵蚀,何其可悲? 朕今东征,欲收其土于中国,欲为中国报子弟之仇,欲彰中夏之威,欲显大唐之盛,欲使天下知晓,隋炀帝无能,非吾诸夏天子无能。 至于储位,朕将携魏王泰亲临辽东,使晋王治留镇长安监国,诸卿可有异议?” 魏王李泰跟着天子去辽东,晋王李治留在长安监国,这种安排让殿中这群聪明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晋王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留在长安能有什么用,还是要看谁是镇守大臣。 陛下将魏王李泰带上,难道是想要让魏王李泰立军功? 魏王才华出众,和文士的关系一向很好,现在陛下又让他随军,看来是真的要立魏王为太子了。 对于李世民一定要亲征的原因,其实群臣都知道是为什么,还是之前挑选远征高昌的理由,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他亲自上。 在一位大权在握的君主手中,只有李世民不想做、不愿意做,而没有做不成的事,在李世民说出那一番为中国子弟复仇的言语后,殿中所讨论的问题便已经成为了,如何稳妥进攻辽东。 “以洛玄凌为箕子道行军大总管,率领三万水军渡过渤海,进攻辽东半岛,并且建立稳定的军备粮仓,接应陆路大军。 以李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领六万步骑从陆路进攻辽东。 以燕王李恪为辽北道行军大总管,率领五万骑兵进攻辽东。” 三路大军,番汉共计十四万人,虽然从声势中远不如当初杨广的一百多万军队,但这已经是建立大唐以来,对外用兵最多的一次。 李世民是做好了一座山城、一座山城去攻克准备的,在不影响国中的情况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尊天子,两位郡王,十八位国公,十二卫大将军有七个出征。 自贞观元年以来,李世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穿上这一身甲胄。 他浑身的血液在沸腾,他是马上的君王,开国的君主,战场是他的秀场,当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驰骋在壮阔的平原上时,他建立了林木的荒凉和河川的奔腾。 他高声向所有人高声大笑着,“朕仿佛回到少年时,跃马扬刀,敌酋湮灭,从来如此,辽东亦是!” “陛下万年!” “大唐万年!” …… 在齐州的码头,无数战舰横列,这些战船从宋州、扬州等沿海之地一路开到山东半岛。 箕子道行军大总管,这是洛玄凌此次出征的官职,他也是大唐第一任海军总管。 他摸了摸右手中的神器,这是洛苏特意交给他的,自然是洛氏中那一件专管水域的神器,定海神针。 【地阶·定海神针:持有此物,可使一定范围内江河湖海风平浪静,范围及效果依据气运点耗费多寡确定。】 一件威力强横至极的神器,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奇效,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进攻岛国,最担心的就是舰船技术差,在风暴中覆灭。 当初隋文帝征讨辽东国,就是因为风暴,结果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如果当时有这件神器,那战争结果不提,至少中国子弟不会死的那么憋屈。 洛苏对李世民说,大唐进攻辽东国时,绝对不会遇到风暴,便是这件神器给予的底气。 “此番陛下任命本公为箕子道行军大总管,统率水军,诸位想必都有些懈怠。 本公知道诸位所想,自古以来,水军不过是破江淮的时候才需要的军队,打天下从来所依靠的都是步骑,但本公劝告诸位将这种想法收起来,上堪舆图。” 洛玄凌的声音很是严厉,让营中张良、程名振等人都振作起来,一副巨大的堪舆图出现在洛玄凌身后,洛玄凌手中持着节杖,然后重重在三座城池上点下去,“辽东城,辽东之门户,此城一破,辽东洞开。 安市城,箕子城之铁壁,此城一破,箕子城洞开。 箕子城,辽东国国都,是此次我大唐最终所要破掉的城池。 这三座城池,每一座都易守难攻,都是吸收了我洛氏铸造山城的精华所在,攻下一座颇为不易,攻下两座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就已经不可以道理计。 辽东国地处偏北,天寒地冻,待草黄水枯之时,士卒难以进攻,战马没有草料可吃,就要退军,陛下率领大军从陆地进攻,如果难以攻克安市城,就要面对绕过安市城的抉择。 当年隋炀帝绕过安市城,结果没能攻下箕子城,最终缺乏粮草,导致全军覆灭。 我军渡过渤海,最重要的不是能攻下多少城池,而是要能够建立一条能够稳定供给大军粮草的航道。 有了这条不会被辽东国切断的粮草航道,我大军就可以从春到冬,从冬到春,一直进攻下去,而不用退兵功亏一篑! 或许陛下在北边一路大胜,用不上我们,但一旦需要我们,我们这一路就将成为影响大唐和辽东间的胜负手。 诸公,可知晓了?” 洛玄凌最后一句气势沉渊,虎视诸人,只要他感觉到谁还心中存在不重视,立刻就会将他踢出此次出兵。 为了这一次战争,洛苏拨出了整整三十万气运点,来交由洛玄凌使用定海神针,对于一共只有一百六十多万气运点的洛氏,这是一笔极大的投资。 洛玄凌自然是希望能够尽量节省,那就需要上下一心,谁要是给他找事,他不介意让众人知道什么叫做,洛氏之威! 当舰船从码头离开,彻底往海域而去后,众水军立刻就感受到,江河和大海的感觉果然不同,海岸线和远海也极为不同。 有不少以为不晕船的大唐士卒,在海洋的波浪中,竟然晕船了,幸好洛玄凌早有预料,在船上配备着医师,有这方面的药物。 他在旗舰中,细细品味着定海神针,这件强大的神器,从他出现在海中后,就不断向周围不住散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波动。 洛玄凌只觉自己成为了海洋之神,他虽然没有掀起海啸的能力,但却有平复那些波浪的能力。 一丁点气运点灌输进神器中,神器魂影附身在他手中的节杖上,他的眼中突然亮起了晶莹的光,手中节杖轻顿,一道只有他能够看到的透明波纹,从节杖顿下的甲板上向四周散开,而后一道蕴含着磅礴巨力的浪花,在刹那间,轰然消散,水花四溅,击在船身上,却已经没有丝毫的力道。 掌控! 这种对大海的掌控,就宛如神灵般,让洛玄凌忍不住沉迷其中。 他目光炽热的望着手中节杖,如果有无穷无尽气运点的话,那大海将如同平地,再也没有任何会毁灭船只的风浪。 可惜气运点珍贵,这只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 大唐谈不上倾国而来,但对于体量远不如大唐的辽东国来说,依旧有如灭顶之灾,尤其是辽东国中,本就有大量亲唐派,大唐军队还没来,就已经叫嚣着投降。 一直独断的渊盖苏文气的咬牙切齿,厉声道:“中国之军如何,百万众亦不过死于辽东而已,区区十万人,不过有来无回。” 他的嘴很硬,但辽东国的士卒没有那么硬,唐军连战连捷,辽东诸城摸不清唐军进攻的方向,闭关自守,导致被唐军各个击破,而且大部分城池,所依仗的山势,并不是万无一失,面对唐军的攻城武器,被一座座攻克而下。 继首战告捷后,唐军连战连捷,士气愈发高涨,守城尚且难,更不要提野战,渊盖苏文见状终于有些惊恐,连忙派遣军队去守卫辽东城,他意识到,只有真正的山城巅峰,只有辽东城能够阻隔唐军的脚步,一旦辽东城失守,整个辽东就彻底失去,接下来就要被压迫到鸭绿江。 唐军花费了一些时间彻底清理辽东国周围的城池,最终近十万大军汇聚在辽东城下。 李世民也再次见到了李恪。 大营之中,当李恪出现在他面前时,李世民几乎有些认不出他来,在漠北辛苦征战,又风吹日晒,李恪变得黑了许多,脸上带着胡须,腰间挎着弯刀,顾盼之间,杀意凛冽。 “儿子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安,万年万福!” 李恪一走进帐中,就直接跪在地上,向李世民大礼参拜,眼中几乎瞬间就噙出了泪水,只不过,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他的目光扫过营中诸将,大多都是他耳熟能详的,都是大唐最有名的功臣宿将,而后他扫过了面上颇有矜意的魏王李泰。 对李承乾出镇之事,李恪自然知晓,一想到未来的天子是李泰,李恪有些难受,但他毫无办法。 李世民对李恪还是相当宠爱的,见到李恪这幅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骄傲道:“恪儿,快些起来吧,你这些年辛苦了。” “劳父皇牵挂,儿子不孝,为父皇藩篱,为国家戍边,儿子不辛苦。” 李恪起身环视一周,坐在李世民左手第一位置,他是外镇的燕王,从各项待遇和官职上,都是诸王第二,仅次于李承乾的秦王,又是魏王李泰的兄长,当然比魏王地位更高。 魏王现在还处于自己即将成为太子的兴奋中,尤其是这些时日李世民在军事方面对他面授机宜,让他更是有些飘,完全没有猜到,李世民可能是对他另有重用,他真的觉得自己成为太子是板上钉钉了。 对燕王李恪的些许不敬,魏王有些不高兴,眼底有厉色,一闪而过,日后他做了天子,漠北这么庞大的势力,是万万不可能放在李恪手里的,否则他日夜都难以安生。 燕王李恪到来后,针对辽东城的行动也正式开始,实际上当来到这里后,唐军的士气就直接爆表了。 因为就在辽东城外,筑着辽东最大的京观,数以十万计的头颅被堆砌在一起,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那些中夏子弟的哀嚎。 在那一刻,天子诏令中所说的“朕欲为中国子弟复仇”彻底具现化,那种同仇敌忾的气势,出现在几乎每一个人心中。 军心可用,但辽东城不好打,所谓山城,顾名思义便是在山中所建,主要依靠山势来防御的城池,一座山城可抵十万军,毫不夸张。 李世民肃然道:“如今十万大军齐聚辽东城,前日劝降城中将领,但久在辽东,不识天数,不仅不投降,竟然还对我中原天兵,出言嘲讽,不战而下是不可能了,如何攻战,诸将出言。” 李绩就是那个被辽东城军民所嘲讽的将领,他愤然道:“陛下,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毁灭辽东城,先前在辽东所使战法,不可再用,当灭尽辽东城之人。” 唐军一路进攻辽东国的诸多城池,用的是王者之师法门,在俘虏辽东国俘虏后,军官运回中原,但是很多士卒,都直接放回去,这种方式帮助大唐很快就拿下了大量城池,而且极大的争取了辽东国的民心。 但现在李绩认为,对辽东城这种负隅顽抗分子,没什么道义可讲,就要冲着屠光全城去打,一旦抱有这种想法,那战术就多了。 李世民皱眉思索了一下,“爱卿将你的想法说一下。”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李绩指着外间厉然道:“我军此次所装备的投石机,力大势沉,能够将辽东城城头上的碉楼全部砸掉,如果我军在辽东城外造一座和城墙一样高,甚至更高的土山,就可以将石头砸进城中,再在石头上,浇上火油,将辽东城中,烧个灰烬,没了辽东城中的刁民给守军提供协助,看看守军还怎么防守。” 对李绩所言,李世民不可置否,又将目光望向其他人,“江夏王如何看?” 李道宗向辽东城瞟了一眼,沉默了一瞬后抱拳,“陛下,没什么好说的,辽东城,城防坚固,平生难见,唯有强攻,至于英国公所说,还是要强攻之后,再做决定。” 唯有强攻! 这实际上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看法,在还没有进攻辽东国时,这就是共识。 李世民希望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事实证明,并不总有那样的机会,他回想起了他当初围困洛阳的那一战,洛阳城从三万户,被围困到只剩下三千户,从隋朝东都,变成一片废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那是他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争。 现在又是一场攻城战,李世民有些头疼,他不喜欢打攻城战。 这种类型的战争总是会让他觉得特别呆板,他喜欢骑在马上,在万军丛中,寻找一闪而过的战机,数十人冲阵而后赢得胜利,想着这些,他豁然站起,手中利剑出鞘,厉声肃然道:“诸将听令。” “在!” “诸军轮番进攻,昼夜不息,拿下辽东城,朕允诺,除女子和幼子外,三日不封刀!” 打辽东城注定会是一场苦战,而且会是一场伤亡不小的苦战,所以奖赏一定要高,大唐的天子李世民,从来都体恤士卒疾苦,他绝不会让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吃亏。 “得令!” 李绩兴冲冲的第一个出阵,他并不直接让士卒冲锋去攀登城墙,在辽东城面前,那不过是送死罢了,他指挥投石车,“给我砸,将那些碉楼全部砸掉,弩床给本将军抬上来,裹上火油,等那些碉楼被砸掉之后,就给本将军射。” 能投八百步远且势大力沉的投石机,以及能射六百步远的弩床,在这个时代就如同重炮一样,是攻城的无上利器。 如今的李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吴下阿蒙,他在一次次战争中,极速的兑现自己的军事天赋,在投石机分散砸落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与其攻全面,不如攻一点,于是将投石机集中在一个点上,那些为了抵御投石机而建立的碉楼,完全没有修补的时间,就已经被不断落下的巨石损毁。 怎么才能顺利攻下一座城池? 实际上很简单,只要城墙上没有敌人防御,那这座城池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攻下,但怎么才能够让城墙上没有敌人呢? 自然不是杀光,如果真的能够杀光的话,那就不需要攻城了。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暂时驱逐他们。 投石机就是在驱逐城墙上能够防御的屋舍,让敌人赤裸的暴露在唐军面前,而火油箭则是驱逐那些站在城墙上的辽东士卒。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再有一阵风,那就更好了,会有风来吗? 会有。 如果没有,那就等待,在辽东这块土地上,风总是不缺的,李世民在等待,李绩也在等待。 经过连续十多天的进攻,唐军的伤亡并不算大,因为并没有真正不计伤亡的冲锋,李世民不喜欢那种打法。 这些时日唐军主要就是在动用投石机以及弩床,将辽东城的各种防御措施破坏一空。 而唐军则除了先前的攻城工具之外,在这些时日中,又制作出了各种攻城工具,同时也在修建假山。 经过数百年的战争,中原的攻城工具进化很快,只剩下飞行工具还没有制作出来了,在众多的攻城工具中,有一种类似于云梯车的工具,非常强力,士卒可以站在顶端,不需要攀登城墙,就能够和辽东城的士卒互相攻击,最重要的是,可以在顶端完成向辽东城中纵火的任务。 在确定向城中纵火有效之后,唐军的进攻愈发激烈起来,但这种激烈更像是掩盖真正的战术意图。 上天不会永远眷顾一方! 当强烈的北风呼啸而至后,李世民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等待的机会到来了,他果决的下令,“举火!全军进攻!” 敢死队搭在高高的云梯上,向城中纵火,终日不曾歇息的投石机和弩床,再次响彻辽东城的上空,比往日猛烈数十倍的火焰横陈在辽东城之上。 在辽东城中的军队看来,天上仿佛多出了无数颗太阳,这太阳没有带来丝毫温暖,而是带来毁灭,惊恐的暴鸣声在城中响彻。 极致的混乱在城中出现,乘此良久,诸将皆身披甲胄,亲自冲阵,尤其是契苾何力,率领着数百敢死队,冲上了城头,白刃厮杀。 辽东城能够抵挡唐军,所依靠的就是山城坚固,一旦被突破到这个地步,就绝不可能是唐军的对手。 在如今这个天下中,唐军的单兵素质,绝对是最顶级的一批,只有少数几个帝国的职业禁卫能够比拟,但唐军的规模和纪律,让唐军的战斗力,绝对的首屈一指。 辽东城守军被斩首过万。 辽东城的陷落被整个辽东的打击是致命的,最重要的是,在这场战争中,唐军所展现出来的极高素质,让人恐惧。 当初杨广就是在辽东城下,数次折戟沉沙,他选择绕过辽东城,结果却把数十万人送进了地狱。 而现在,让杨广毁灭王朝的城池,就这样被李世民征服。 当辽东城头插上大唐旗帜后,李世民的目光向南投去。 大唐的铁骑在辽东纵横驰骋。 白山黑水为之战栗。 诸番部为之战栗,纷纷来到他的营前,奉上忠诚。 辽东国中的亲唐派跪在他的面前,高呼天子不可战胜。 整座辽东都在李世民的威严之下颤抖。 李世民在大营中,笑着问出征的诸位将领,“朕十数年不曾经历战阵,今在辽东出鞘,此剑何如?” 朕这么多年不打仗,现在亮剑一番,你们说朕怎么样啊? “陛下神威,自古帝王用兵,莫有及者。” “陛下天纵,不为帝,亦当为古之名将哉。” “陛下临御,辽东胆栗,鼠辈为之震慑,此天龙之威也。” 诸将都毫不犹豫,发自内心的表达着自己的钦佩之情,大唐帝国永远最后的底牌,那就是帝国的统治者。 李恪望着自己神威天纵的父皇,心中没有一丁点想要反抗的心思。 他只想老老实实的待在漠北,当好自己的燕王。 李世民听着这些赞美,尤其是魏征那个扫兴的家伙不在身边,简直太爽了,他此刻踌躇满志。 “隋朝以百万大军尚且不能收回辽东,朕以十万人便可收回,这便是隋亡国,而大唐王天下的道理。” 李世民毫不留情的贬低着隋朝,当君王到了他现在这份上,他已经可以用平等,乃至于俯视的眼光,去看待历史上几乎所有君王,他可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去看待所有君王,这是功绩带给他的底气。 “辽东半岛上还有谁能够阻拦我大军?” 李世民问着,而后将目光投向辽东半岛上最后一座军事重镇——安市城。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这座城池,这不过又是一座辽东城罢了。 大半个辽东国,已经沉沦在大唐的铁蹄之下。 这场针对辽东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半。 安市城,不过是负隅顽抗,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这场战争将会在安市城覆灭的那一刻结束。 “秋天时,大唐的儿郎就会回到家乡,享受胜利的喜悦,以及田中的丰收。” 李世民这般说着,大军开拔! 陈昭穿越秦末,手握骑砍系统。 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混乱时代,他原本只希望苟全性命于乱世,却没想到凭借手中刀剑,参与进天下风云变幻,从尸山血海里砍出一片朗朗乾坤。 ———— “高祖起于行伍,提三尺剑,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奋发雄才,啸命豪杰,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威加四海,就亘古未有之业,非受命于天,何如此哉?”——《史记·高祖本纪》 (本章完) ------------ 第四十章:魏王,你能治理这里吗? 喧嚣的风吹过长白山的山麓,带来北境的寒意,漫山遍野的葳葳草木,在风中摇曳,发出呜咽的声音。 唐军杀红了眼,浴血向前,安市城宛如沧海风暴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却终究安稳若素。 李世民轻嗅着风中传来鲜血咸湿的味道,有些怀疑人生。 唐军的武器有了极大提高,这是在中原试验过的,但安市城,是加强型山城的巅峰所在。 大致如此—— 安市城不怕水攻、火攻、投石车,不怕唐军攀岩而上,最高山顶上可以将进攻军队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只有一道门,这一道门是一座瓮城,周围任何一个坡度都高于45度,大多数山坡的坡度都在60度以上,属于站立都站不稳的那种。 城中五脏俱全,有独立的水源,简直是个独立王国,在粮草耗尽前,可以坚守不出,忘了说,这城里还能种一些地,辽东城已经很坚固,但比起安市城来,就差不少。 最艰难的是,安市城主是个擅长守城的大将,安市百姓又因为辽东城之事,上下一心,就这种情况,再多神机妙算,战略战术,在乌龟壳面前,也无计可施,只能硬打。 但硬啃,结果就是现在,唐军一路高歌猛进,攻破辽东等重镇,又围点打援以少胜多大败辽东军,李世民还很欣喜的发掘出薛仁贵这个年轻的猛将,攻克辽东的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只剩下安市和箕子这两座重镇,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万万没想到,在安市城下,似乎有折戟沉沙的味道。 营中众将都知道天子就是在等雍国公的信,了解箕子道大军情况,能不能负担大军粮草所需。 大船数百,小船上千。 这几个数字,让营中几乎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随后目光熠熠的盯着李世民,心中都同时响彻着一个声音,陛下,这还犹豫什么,下令吧。 众将受命。 毕竟大海里面,站在船上,总是没有脚踏实地的站在陆地上,更加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李世民心中已经偏向于这個计划,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听从了洛苏训练水军,在路上粮道之外,再建立一条海上粮道的建议,否则现在就只能琢磨退军了。 李世民又望向诸将,沉声道:“诸将率军,在安市城下列阵,即便是要走,也要让安市城主知道,我大唐并非战败,翌日必将归来。” 即便是要撤退,也能快速将军队从海上撤走,不需要再翻山越岭的从陆路返回。 当然。 存粮有二十万石,日运粮草一万。 这可不仅仅是大军不缺乏粮草。 臣已先攻城池,于箕子城,静候陛下天军。” 燕王李恪肃容受命。 如今箕子道有大船数百,小船千余,粮道已开,粮草已备,有粮草二十万石,可供大军使用,粮道可日转运粮草一万石,途径水路,损耗几乎可以忽略。 “陛下万安。 臣箕子道行军大总管雍国公玄凌敬上。 如果可能的话,李世民他们肯定是不会走海路的,还是会从陆路返回。 李世民收起信后,一扫略微带上的萧瑟之意,上天总是眷顾他,“燕王,安市城方圆三百里,已经无人烟,你率领漠北骑兵,向南往鸭绿江移动,而后将这三百里给朕盯紧,不能让安市城中任何一个人逃脱,待朕攻下箕子城后,再来料理安市城。” 水道运粮的可贵之处便在于此,陆路上的人吃马嚼,几乎是不存在的,而且船只运载的粮食,比马车多的多,即便到了现在社会,海运依旧是成本最低的运输方式。 李道宗等人提出了绕过安市,奔袭乌骨,直接袭取箕子城的计划,安市城中的军队不会超过三万,只有守御的能力,没有出击的能力,只有留下一支偏师,驻扎在安市城南,或者鸭绿江北,安市城只能看着唐军离开。 “陛下,雍国公来信!” …… 箕子城外,似乎永远都不曾停下的风,吹来山上的黄土,呼呼刮着,间杂着鲜血和刀枪凛冽的味道。 “雍国公,为什么不进攻?” 喧嚣的震天喊杀声中,副总管张亮甲胄上,满是敌军血迹,他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大声问道,“只要我军压上,一定能攻破箕子城。” 张亮不明白,为什么雍国公洛玄凌不愿意全军压上,将摇摇欲坠的箕子城攻下来,如果能够赶在天子到来之前,夺下箕子城,这是多大的功劳! 军营中的其余诸将也都在望着洛玄凌,眼中都满是好奇,从行军开始,洛玄凌就一直不曾让大军出全力,这太奇怪了。 要知道当初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那一批万人敌里面,洛玄凌是唯一一个还活跃在第一线的,战场上冲阵是经常做的事情。 就在几年前,他还担任高昌道行军大总管统率大军攻克高昌国,奔袭数千里,可谓疯狂到极点,现在却保守谨慎到让他们都抓狂的地步。 洛玄凌环视一周,面容很是严肃,“这就是陛下让本公担任箕子道行军大总管的缘故,本公的目标不是给自己立功,而是保证陛下能够得胜。 本公给陛下送了信,以陛下的性格,现在一定已经率领大军往箕子城而来。 陛下的安危,就在于本公大军的粮道是否通畅。 那本公要做的就不是攻克箕子城,而是首先保证现场的局势和信件中一致。 就算有九成的可能攻克箕子城,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会失败,本公就不会考虑,这不是为了本公自己,而是本公永远都不会拿陛下的安危去冒险。 一丁点的危险都不行! 诸公可懂了?” 嘶。 营中众人听到洛玄凌这番话,顿时傻眼,转而却只觉受益良多。 怪不得雍国公能被陛下如此信重,多少人家想娶都娶不到的嫡公主,陛下却还没生出来就给了雍国公家一个。 怪不得雍国公是唯一一个还能统率大军出征的旧功臣。 如果雍国公有真正的帅才的话,恐怕陛下会放心让雍国公统率大军来攻灭辽东吧。 人家受宠是真的有原因的。 任何一个君王遇到这种雍国公这种贴心的臣子,都会给予最大的信重吧。 张亮只觉肃然起敬,他可是秦王府的旧人了,洛玄凌属于后来居上者,但现在洛玄凌这番话一出,他就知道差在哪里了,立刻肃容道:“雍国公真是诚谨之人,亮受教了。” 洛玄凌遥遥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川,在思索一些和战争无关的东西,他随意摆摆手,“都是为国家做事,诸公客气了。” …… 大唐天子座驾到了箕子城下时,带给城中贵族的压力是极其庞大的,洛玄凌参与进攻的军队,从始至终,没有超过一万,而李世民带来的却有数万雄兵。 渊盖苏文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灭顶之灾的味道,在救援安市城的时候,辽东的倾国之兵被击败,唯一的指望就是安市城能够挡得住唐军,安市城的确做到了,但唐军不打了,竟然绕了过来。 洛玄凌率领箕子道诸将去拜见李世民,顺便为李世民奉上箕子城大致的地形图,以及城中大致的情况。 “青玉办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早在打天下的时候,洛玄凌就以谨慎闻名,而且因为恪尽职守救过李世民的性命,“青玉,朕初来乍到,你在这箕子城下时日已久,恐怕心中已有腹稿,你说说吧,该怎么打?” 洛玄凌的确是早就有想法,他已经知道了安市城没能攻下之事,当即说道,“陛下,臣以为,当内外夹攻,我大军强攻箕子城,给予城中压力。 同时对城中贵族怀柔,这世上贵族的膝盖是最软的,有权有势的人最怕死,而且城中对渊盖苏文不满的人定然极多。 当初隋炀帝征讨辽东时,辽东国就发生过弑君之事,现在杀一个渊盖苏文,也不是难事。 安市城真正能够坚守的原因是上下一心,而且安市城主,打定主意就是要将我大唐天军拖到秋冬之时退兵。 但箕子城却不同,城中没有一个绝对的声音,而且我大军后勤不绝,可以从齐州源源不断送来,所以箕子城必破。” 面对不缺乏后勤的唐军,早就已经折损倾国之力的辽东国,的确是惶惶不可终日。 “传朕令,明日攻城!” 李世民下令。 箕子城中,面对大唐给出来的投降条件,很多人都已经想投降了,只要死硬分子渊盖苏文一脉,厉声道:“安市城能够守得住,王都难道守不住吗?” 但亦有反对的人振振有词道:“拿什么去守?安市城在辽东,唐军用陆路输送粮草,路途艰难。 我箕子城在半岛之上,唐军现在用水路来运粮,我辽东连水军都没有,想要截断粮道都做不到。 前些时日,唐军还运来了大量冬季的皮衣以及炭,就算是冬天他们也能攻城,这和安市城能一样吗?” 一番颇有道理的驳斥,将渊盖苏文说的恼羞成怒,立刻掀桌子将其乱刀砍死,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已经没有谁对谁错了。 箕子城中到处都是暗涌,许多人都知道,渊盖苏文和大唐间难以和解,所以他坚决不投降,一定要顽抗到底,但其他人和渊盖苏文不一样,本来就不想和大唐为敌。 对于大多数辽东贵族来说,亡国其实没有那么难受。 比如先前投降唐军的贵族,颇有一种“一刻也没有为被俘虏而痛苦哀悼,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唐忠犬、新的大唐贵族”这种感觉。 大唐十几年持之以恒的向四方扩散文化,在此刻迎来了收获的时刻。 “当初冬突厥被灭亡,阿史那一族现在地位也很高嘛,那个阿史那社尔,可是大唐天子的近臣,阿史那一族还被赐予李姓,那可是天子赐下的姓氏。 我们辛辛苦苦跟着洛氏入关杀皇帝,才拿到素王颁发的证明,阿史那一族也拿到了,这么看来,大唐天子很不错嘛。” “渊盖苏文这老狗,先前觉得他能帮我们夺权,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疯子,让我们跟着他去送死,真是做梦,把他绑了送给大唐天子,会不会算是一份大功劳,简直是进身之阶。” 投名状! 打死渊盖苏文也想不到,他会变成其他人眼中的一份功劳。 …… 李世民骑乘着战马身着威严甲胄进城,面前是无数跪伏在地上的俘虏,辽东王等人绑着渊盖苏文跪在最前面。 身材高大的渊盖苏文被五花大绑,嘴中被塞着布团,想要痛骂也出不了声,只能支支吾吾。 李世民见得渊盖苏文,举剑道:“朕乃皇天之子,尊奉素王上皇之命,统率天下万物群生,辽东国主,不尊奉天命,于是有亡国之危,渊盖苏文,悖逆行凶,如果不重重的惩罚他,皇天的威严又要如何去彰显呢? 传下朕的旨意,将渊盖苏文以及他的同党全部捕获,杀死他们族中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其余全部阉割,将十二岁以上的女子赏赐给劳苦的将士,其余收入教坊司,慰藉将士的辛劳,取出他们族中的金银以及财宝,全部赐给将士。 将渊盖苏文的头颅砍下来,朕要亲自在太庙中祭祀皇天以及祖宗。” 以李世民一向宽恕的性格,对渊盖苏文的惩罚不可谓不严厉。 渊盖苏文听到之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一刀砍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辽东王等人一言不敢多说,跪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直到李世民开口,“辽东国今日除国,辽东王等僚属,随朕回返中原。” “小臣遵命。” 辽东王忙不迭的说道。 李世民又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李泰,问道:“魏王觉得箕子城如何?” 李泰看了看说道:“比起长安来说,差的太远了,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世民笑着说道:“是啊,如果将这里交给你,你能治理好吗?”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齐国立,扶桑危 得胜后的气氛很是轻松写意,魏王李泰只觉略显喧嚣的风,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他胖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自然是轻而易……” 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脸上笑容几乎在瞬间僵住。 已经做出笑意的肌肉,还不曾恢复,但大脑已经在疯狂提醒它:别笑了! 他抬起胖胖的脑袋,望向正笑意隐隐看着自己的父亲,却再也没有往日受到恩宠后的得意,只觉寒意凛冽。 好可怕的笑容。 父皇,是什么意思? 他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差的答案。 但他怎么能够不去想呢? 他的大哥李承乾,刚刚被分封到秦国去,他的另外一个庶出的兄长燕王,现在还在鸭绿江边。 场中只有李世民一个人在这里说,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异动。 儿子。” 如果问,那就是故意的。 李泰只觉突然大片浓重乌云笼罩心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不对。 从太子位空置,到现在一年的时间,他的父亲没有任何立他为太子的打算。 他语重心长道:“你的兄长,前太子,如今的秦王,出去就藩了,你也出去就藩,这才叫做公平。” 他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过于严重,竟然在失神中,问出这个问题。 区区征服辽东国之事,怎么能够比得上中原太子之位重要? 李世民见状便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的儿子已经猜到了,他缓缓收起脸上笑意,再次语重心长的问道,“青鸟,自然是什么?” 真是个笑话啊! “父皇,为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一向懦弱的弟弟。 跟在李世民身后的臣子,自然听到了李世民的这番话,一個个宛如被雷击中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面所听到的,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寂静带着不安的氛围瞬间笼罩了所有人,刚刚得胜的喜悦不翼而飞。 周围的群臣听到这番言语,更是深深低下头,这件事绝对不是他们能掺和的,谁碰谁死。 一向聪慧的李泰惨然的笑了笑,他连一丝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作茧自缚了。 没有人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态度转变,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李世民的一字字一句句击打在魏王李泰心中,他的脸颊无比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李世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他的嘲弄和审判。 当李泰想到李治的时候,立刻顿住,只觉置身于万年冰川之中。 “儿子…… 野心勃勃想要皇位的却拿不到皇位,只有不曾想过的却得到了。 当初素王将他的兄弟、儿子等人都封到了一个个远离王畿的远方,为周王室藩篱。 因为流官并不能治理这里。 李世民心中也很是隐痛,但他知道,不仅仅是李泰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群臣也想知道为什么。 陛下是真的,不准备立魏王为太子。 天子的再次询问,反而让群臣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陛下是真的在针对魏王询问! 国都不必建立在箕子城,再向南,那里有一条江水叫做汉江,你在汉江北建造新城,就叫唐城吧,作为齐国的国都。” 但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他淡淡道:“青鸟,你是朕最出色的几个儿子之一,在朕的众多儿子中,也是年纪最大的之一,你的大哥受封秦王,前往长安五千里外建国,你的三哥受封燕王,在三千里外的漠北受封燕王。 在短短的一瞬间,李泰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这些繁杂的思绪,不断冒出来,而后没有顺序一般,犹如没有理清的线团一般,缠绕着他的思维,一片混沌。 父皇啊,您难道是真的要把我分封在这个荒凉之地吗? 还请接下这个台阶,让我随你回长安吧,就当作今日不曾有这场对话。 李泰急速运转着大脑,他怀着最后的期望,轻声道:“儿子有些许把握,但还想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时日,以免日后为大唐尽心却能力不足。” 有些事不能问。 原来如此! 他过去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件话,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幸好我大唐新建立了六大王国制度,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你也要承担起皇族子弟,所应该承担的重任啊。 他之前以为,这是最后的考验,毕竟难道还有比自己更适合太子之位的人吗? 没有了! 难道要自己那个还是个黄口小儿的九弟晋王李治吗? 父皇似乎是让晋王李治监国。 而后在鸭绿江以南的半岛,以及跨海而过的扶桑,建立齐国。 朕此番征讨辽东国,只见这里崇山峻岭,土地贫瘠,方知当初汉室建立辽东都护府为什么最终还是奔溃。 李泰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弄自己,突如其来,让他不能接受。 难道? 朕要在辽东的大兴安岭以东,长白山以西,鸭绿江以北建立安东大都护府,和安西、安北以及未来的安南并列为四大都护府。 就连最受天子宠爱的魏王,不,现在应该叫做齐王了,都因为窥视储位,而直接被流放在这荒郊野岭之地。 李泰胖胖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臣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尽忠,为大唐藩篱。” 不由得他不尽心竭力,大唐的分封中,只有秦王的秦国因为太偏,而没有反制措施。 其余诸国,都在四大都护府的笼罩范围内,担负着为中央朝廷压制诸国的重担。 安东大都护府的建制在燕国和齐国之间,就是压制这两个王国的,顺便发展州县,压制本地的反抗势力。 在辽东还有无穷无尽的胡人,就连洛氏也数不清数量,没人知道他们藏在哪座山里。 为了防止齐国造反,还要拆除那些易守难攻的山城,还要让齐国国都南移,就是防止齐国的力量往大唐境内投放。 这是李世民在敲打李泰,敲打一个试图窥视储位的皇子,以后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最后的仁慈。 天子,战无不胜的天子。 在大唐,没有人可以挑战李世民的权威。 越是和天子接触,就越有这种感觉,他战无不胜,横扫一切敌人。 从前如此,往后如此,永远如此。 …… 大军继续向前,进入辽东王并不如何壮阔的王宫,一想到以后这就是自己的王国,简直就像是乡下一样,李泰就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 “就在这里吧。” 李泰心中咯噔一声。 “齐王。” “臣在。” 虽然极度不情愿,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已经不是李泰所能够控制,他麻木的应声。 “朕赐予伱的土地,虽然没有燕国和秦国大,但无论是辽东半岛,还是海对面的扶桑,都有大量的熟地,已经被开垦为农耕,不像是燕国和秦国那么危险和荒凉。 而且辽东半岛以及扶桑,受到中原影响已经许多年,相对比较容易。 在往后的十年中,朕会往齐国迁徙十万户人口,等到你进入扶桑后,中原会再迁徙五十万户以上的人口过去。 你要做的就是向前进攻,处理当地政务,使后迁徙的汉民和番民,相融合,从语言、文化、建筑、制度等方面,彻底汉化,你有文华文采这方面的才能,所以朕将齐国交给你。 你可能做到吗?” 秦国和燕国的土地的确是大,但也真的是没有辽东这一块好,尤其是辽东距离中原更近,而且这两个地有大量接受中原后的次生文化。 但李世民所说的,还是让殿中所有人都有些惊骇,“陛下,六十万户的人口,这如何去迁徙,而且怎么迁徙这么多人呢?” 六十万户人口,这就是至少三百万人口,即便是对于中原来说,这也太多了。 迁徙这些人口,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民间不一定愿意啊,谁想离开大唐呢? 但李世民很坚决的说道:“迁徙人口,这是一个短时间内承担压力,而有利于未来的大事。 朕当然知晓你们在想什么,大量的人口迁徙,会让辽东半岛以及扶桑岛的实力膨胀。 但朕现在做事,不仅仅顾虑大唐,还要顾忌未来,以防止大唐衰落之后的境况。 朕迁徙六十万户人口,就是因为在扶桑以及辽东有六十万户以上的人口,如果汉民不到一半的话,那怎么快速改变当地风俗?” 见到众人还是有些不理解,他们只感觉陛下今天的举动,有些和之前面对胡人的态度不一样,李世民再次沉声道:“向东乃是岛国,和西域不同,齐王你要打起精神来。 朕已经和国师通过气,册封洛玄星为辽国公,将辽州(辽东城)封为他的公国,他将会是接下来的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也将率领大唐水军驻扎在卑沙城(旅顺)。 朕会让辽国公来协助你进攻扶桑,朕要的是,在不增加朝廷开支的情况下,快速的拿下扶桑!” 既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这就是李世民给李泰的要求。 除了前期帮助李泰在半岛站稳脚跟,以及提供水师的帮助之外,中原不会再给他提供太多的帮助。 还是那句话,分封不仅仅是为了扩展生存空间,同时也是要为中原朝廷节省军费开支,现在攻灭辽东国,已经是相当大的开支,如果再进攻扶桑,那就会拖垮大唐。 以李世民的眼光来看,未来针对箕子半岛和扶桑诸岛,如果和平演变失败,爆发战争的话,大概率是治安战,而府兵不能打治安战,打治安战需要的是唐协军。 天子的态度坚决的可怕! 这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世民一定要拿下扶桑的态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李泰从麻木中回过神来。 虽然不能成为大唐太子,是一件很令人痛心的事情,但如果真的能成为扶桑之主,未必是一件坏事。 迁徙三百万人口,扶桑本来也有两三百万人口,六百万人口之主,这已经相当可怕,所能够提供的赋税,是极其可观的。 扶桑没有雄伟的宫殿,自己可以带着工匠去建造,没有书籍,可以从中原拿,有印刷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他在扶桑岛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 李泰那颗艺术家的心,突然嘭嘭嘭的跳动起来了。 他猛然之间发现,扶桑就像是一张白纸,未来变成什么样子,完全是任由自己做主,自己如果能够打下扶桑的话,那从无到有去建造一切,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而且。 日后可以将齐国国都迁徙到扶桑岛上,再训练水军,完全可以在扶桑岛上,自立为皇帝,日后中原能不能管得了自己,那还真的说不定呢! 外封就藩还是很有好处的,虽然比不上当大唐天子,但除此之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天子有一句话没胡说,那就是齐国的初始环境,已经比燕国和秦国好多了。 燕国不用说了,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就那种气候和土地,永远都没人想去,所以中原对漠北的防范也是最深的,因为从上到下都认为,漠北燕国,一定不会甘心于待在那荒凉之地。 秦国太远了,是唯一一个不需要防范的,因为一路跑回来夺权的成本就能把一个国家拖垮。 唯有齐国,土地虽然不肥沃,但好歹能种地,气候和中原差不多,人口也多,还能和中原顺畅的通商,按照历史经验,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富裕的诸侯国家。 扶桑人现在还不知道,李泰这个对自己兄弟都相当狠辣的活祖宗,就快要带着大唐天兵上岛了。 当然,底层的扶桑百姓,大概会喜迎王师,毕竟大唐的权贵虽然狠,但比起那些还处于奴隶制早期的扶桑贵族来说,一个个简直是活菩萨。 继魏王李泰被改封齐王,镇守箕子半岛后,天子又甩出了另外一个足以让众人一震的任命,那就是将洛玄星册封为辽国公。 而且还不仅仅是册封国公爵位,最重要的是天子后半句话,将辽州(辽东城)化为公国,成为真正的古代邦周那种公爵。 实际上早在贞观初年的时候,李世民就想过将功臣和宗室分封在各地,世袭州刺史,达成实际上的分封,但最后被拦回去了。 现在看来,虽然在中原不这么干,但天子在边疆,还是有这样的考量。 辽东城化为辽州,盖牟城化为盖州,天子这么做就是要在辽东的土地上,实行州县制度,然后用都督府、都护府的军管,来控制这里。 那现在册封辽国公,很可能不是最后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会在其他帝国没办法控制的地方,继续分封一些值得信任的功臣以及宗室。 当然不会像是六大王国这样的分封,但就像是辽国公这样,分封一座城池,是非常可能的,而且这种分封对于帝国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到帝国中央的权力,非常合适现在的帝国。 ———— 唐帝国对帝国海外的真正开拓从瀛洲(即原扶桑岛)开始,对瀛洲的开拓中,那些有关于土地、人口、资源的收获便不再赘述,其中最珍贵的经验以及收获,实际上是技术的发展。 在帝国水军从江河转向大海的过程中,经历了数次海难后,帝国海船广泛吸收各沿海国度的技术,并加以改进,船只建造技术得到了巨大提升。 根据资料记载,仅仅在帝国初期的一百年间,帝国船只的吨位平均增加了五倍,各种利于在海上行驶的工具,比如船尾舵、帆船索具等,都迎来了大爆发阶段。 与此同时,由于在海上航行的巨大需求,尤其是司南、星盘和地图的精度不断要求,帝国的数学、天文等迎来了大爆发,在庞大的利益驱动下,在贵族中,甚至超过了对于儒家经典的探索。 对于大唐这样一个包容性极强、扩张性极强的帝国来说,还有什么比征服海洋更加重要的呢? 海洋就是金钱,再也没有比得到更多金钱对贵族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围绕着海洋,这个庞大的帝国产生了权力的争斗,以及厮杀,血腥笼罩着一切。 但任何人都无可阻挡,伟大帝国的大航海从这里开始扬帆起航。——《全球通史·海洋世界》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苟利国家生死以 天子亲征后的长安城,并未有什么变化,大唐天子不待在长安,早在武德年间就已经不是什么奇事。 廊腰缦回的宫殿长廊中,一个身着华服约莫十多岁的俊美少年郎手中持着一卷文书,正疾步狂奔。 一路之上见到这一幕的宫女、宦官或者巡视的宫廷卫士,皆纷纷避开,福身行礼,“小公爷安。” 洛君卓脚步匆匆走进太极殿的偏殿,冲着坐在殿中的李治用力挥舞手中文书,语气满是欣喜高声道:“晋王,诸公,辽东大捷,陛下率领大军,已经返回中原,车辇已过洛阳,往关中而来。” 轰!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沸腾,洛君卓的消息来的比官方还要快,一看就知道这是天子事先特意传递回来的消息。 李治噌的站起身来,同留守的诸位宰相公卿言道,“诸公,按照礼制,父皇和皇兄得胜归来,本王奉命留守长安,是否应当出城外三十里街亭,跪迎父皇。” 洛君卓却有些意味深长的低头道:“晋王殿下,魏王殿下没有随陛下返回,他被册封为齐王,留守辽东,就藩建国,所以我们只需要迎接陛下就可以了。” “啊?” 李治整个人都懵了,“四哥怎么……” 殿中更是响起几声惊呼,房玄龄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眼底有惊慌之色,额头上满是汗津津的。 这里的众人,可以说是这天下最聪明的几个人。 谁不知道陛下的意思? 辅佐李治留守长安的魏征却意味深长的微微点头,似乎这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 作为前太子党的一员,太子少师,他在太子就藩后,还被李世民重用的时候,他就有些许预感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那……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李治身上,陛下唯一一个没有就藩的嫡子,岂不是? 李治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实在是忍不住缓缓伸出双手,未曾发育成熟的身体,那双手还带着些许稚嫩,他的肩膀也还不够宽厚,但在这一刻却猛然感觉一股重担将要压下。 “不能得意,先前魏王兄就是以为胜券在握,但发生了意外。” 李治这个人有一个极其优秀的特点,那就是能忍耐,相当的能忍耐,他从小就擅长将所有事都在自己心里卷,而不向外说出来。 “诸公,传本王王命,长安文武百官,随本王迎接父皇凯旋。” 李治的声音相较于往日拔高了些许,神情也昂扬起一瞬间,转瞬又低落下去,仁善无比。 …… 当漫天繁花轻飘飘随风落在李世民明亮的甲胄上时,他握着缰绳的手有一刻凝滞,那繁花、繁华后的光,照出他的影子,依旧威严高大,长安依旧如此,大唐依旧如此,自己依旧如此,出征,苦战,而后凯旋。 他望着自己面前一张张年轻肆意、张扬骄傲的面容,仿佛看到了大唐那最光明的未来,这是他亲冒锋镝打下来的天下,“青玉,你说以后的大唐,以后的长安会迎接多少辉煌的胜利?” 洛玄凌知道天子不是真的在问自己,所以他也不曾认真的去回答,而是仿佛在祈祷,又充斥着骄傲,“大唐会永远胜利,直到命运的尽头。” 这种被人懂的感觉自然很是开心,李世民哈哈大笑着,感慨中又缅怀,“这是朕的最后一场战争了,这是朕生前最后一仗了。 朕要在长安之外建立一座巨大的石质祭坛,在祭坛上立起高大的石门,将它的命名为‘万岁’,往后凯旋的军队,从此门而过,接受天子的奖赏。” 洛玄凌抚胸,“陛下的意志,就是大唐的意志。” 身后众人皆望着君臣两人放声大笑,大军已逼近长安三十里。 “陛下,晋王殿下已率领长安城中文武百官跪迎。” “去看看朕的儿子,有没有什么长进。” 千牛卫中的将官簇拥着李世民向前,李治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父亲,纵然已经生出华发,但却依旧威势凛凛,就如同天下最高最高的那座山,气势比华山最险峻的山峰还要直上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身着亲王服,在最前面叩拜,而后是群臣,以及百姓。 李世民翻身下马,昂首阔步,大步流星走到晋王李治身边,然后直接单手一把把他提溜了起来,李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站在李世民面前了,回过神来的李治,连忙低下头。 李世民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稚奴,你瘦了一点,是吃的不好,还是监国的时候事务繁忙。” 李世民的态度让李治有些懵,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李世民也没有太过于在意,他对李治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个仁孝,然后有些柔弱的小儿子。 李世民安慰着自己,不着急,现在四方平定,没有外敌,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教他,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守成君主。 而且自己还有时间给他留下一批肱骨大臣,有一批可以信重的大臣在,守住基业并不难。 …… 大唐击垮了辽东国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庆之事,意味着在天下这个棋盘上,大唐的对手再次少了一个重量级选手。 但长安中却几乎没人关心辽东大胜这件事,无数汹涌的暗流,都在指向唯一一件事,那就是太子位。 如今站在太子位前的人选,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晋王李治!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李治成为太子。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利益。 当初第一任太子李承乾的太子妃,是江南士族,李泰的正妻则出身代北贵戚,李治的妻子出身山东士族。 前二者不说,这山东士族和关陇是一向的不对付,而且是互相看不上,山东士族真正显贵开始,就是从氏族志开始流行,当时南朝兴盛氏族志,北朝也跟着学习,定下了高贵名门。 又因为北朝胜过南朝,南朝的大姓便低人一等,当然,姑苏洛氏和兰陵萧氏不在这其中,这二者太过于久远。 北朝名门中,自然没有洛氏,其中吕氏也比较特殊,氏族志里面没有吕氏,但在齐州,吕氏的地位很高,高门对吕氏的门楣也是认可的。 李治的太子妃出身山东名门,但这不代表支持他的就是山东名门,实际上现在支持李治的是关陇贵族。 关陇贵族是看不上山东名门的,只有那些出身山东的士人才会因为过去那些年的传统,去追求和山东名门的婚姻,比如魏征这一类出身贫寒的名臣,还有李世民当初秦王府的程知节等人,都有这种追求。 但真正的老关陇,是发自内心的看不上他们。 这些老关陇,玩的是军功,追求的是从龙,入仕就是禁卫以及各地府兵里的官职,谁家身上没有几个爵位和武散官。 他们追求的是和皇家联姻,以及关陇间互相姻亲,最终操纵中央朝廷的权力,山东士族那种盘踞地方的玩法,关陇贵族根本就看不上,这是双方在几百年的发展中,所出现的观念分歧。 关陇两开帝业,一统天下,在这之前也有过无数政变的传统,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天下这个棋盘上,真正的棋手,而其他的诸如山东、江南等士族,只不过是给他们办事的差使罢了。 历史虽然悠久,但说杀你就杀伱。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山东士族在权势上,完全不是关陇的对手,在隋唐两朝五六十年间,被干掉的有名有姓的嫡系房支,就不下十个,其他的房支,就不用提了,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乱世。 直到进入贞观年间,山东士族和江南士族才算是进入黄金时代,虽然被李世民打压,但至少李世民不滥杀人。 李治年纪小,性格柔弱,在很多人看来,易于操纵,所以关陇贵族希望李治能够上位,这样能够更好的延续他们的富贵。 所以当李世民在太极殿中,当着一众重臣的面问,“国无储君,社稷不安,诸卿以为谁当为太子啊?” 出身关陇又喜欢权力的长孙无忌立刻出列道:“陛下,立嫡立长,如今秦王和齐王皆出镇外藩,唯有晋王尊贵,兼之仁孝,可立为太子,以振邦国。”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一般来说,皇帝问谁能够成为太子的时候,臣子是不说话的,说了就很容易被君王认为,在参与储位,这几乎是必死的。 所以大臣通常只会一遍遍的说让皇帝立储,但却绝不说谁应该被立为太子。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古板,存在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 比如现在的李治和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是李治的亲舅舅,是故去的长孙皇后唯一还留在长安的孩子,按照娘亲舅大的原则,长孙无忌给李治说再多的好话,再多的支持,也没人会认为长孙无忌有什么不妥,就算是李世民也只会觉得长孙无忌这是对李治的疼爱。 再有,李治的身份也能让长孙无忌毫无顾忌的说这些话,李治的身份,是现在唯一的嫡子,有嫡子不立嫡子,那不是开玩笑,这是传统所赋予长孙无忌说话的权力。 他不是在向李世民推荐李治,而是在向李世民宣扬传统,至于皇帝接不接受,那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反而目光望向其他人,最后落在魏征和房玄龄身上,“尚书左仆射、中书令,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房玄龄心中一个咯噔,对于立太子这件事,他是真的难受,因为在李承乾被封秦王之后,他就在儿子的撺掇下,偏向了魏王李泰,那个时候倒向魏王李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毕竟天子的态度太过于明显,而李治又太过于不显眼。 谁也不会想到,天子竟然会选择和自己完全不像的晋王,换掉了太子,而且换给了晋王,难道天子就不觉得膈应吗? 晋王的确是尊贵,春秋第一大国,而且晋国就是唐国,就是龙兴之地,晋王和晋阳公主这两个封号可谓是尊贵至极了。 但这架不住前面一个晋王太拉了。 晋王杨广,二世而亡。 房玄龄迟疑许久,就连魏征都看不下去了,先说道:“臣以为右仆射刚才所言很正确,立嫡立长,秦王和齐王就藩,晋王是嫡长子,应该立晋王为太子。” 李世民赞赏了望了一眼魏征,自从李承乾受封秦王之后,魏征似乎是改变了一些。 房玄龄闻言也不再纠结,同样躬身道,“晋王仁孝,地居嫡长,当为太子,臣附议。” 左仆射、右仆射、中书令。 政事堂的三巨头同时确认,其余众人便齐声道:“臣等附议,晋王当为太子。” “晋王!” 李世民的声音极高,在殿中回荡,在廊柱上空飘荡,悠悠似乎有回音传来,这坐满人的殿中,却有空寂的感觉。 因为无人言语。 在太极殿的门前,有一道身形略单薄的身影,正是李治,太阳在他的身后,影子在他的前面。 他站在门楣上,仰着头,望着殿中,他的父皇高高坐在御座上,离得有些远,光线有些暗,他看不清那张脸。 殿中众人都回头望着他,他明明见到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却只觉炽热的目光照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李治迈步走进,他觉得自己走的很快,但实际上他走的很慢,就像是他那个瘸腿的兄长一样。 他每向前一步,都仿佛有如山沉重的压力压下来,压得他走不动路。 “父皇!” 他终于走到了殿中,在烛火的印照下,他看见了每一个人的脸,以及他父亲的容颜。 他跪在地上,而后深深地叩首。 “群臣皆言称‘晋王当为太子’,你认为自己能担当大任吗?” 李世民的声音缥缈着,从上首飘来。 ———— 上曰:“昔佐臣荐朕,先帝有问‘何以担当社稷?’ 朕对曰:‘苟利国家,生死而已!’ 朕遂以眇眇之身得以奉承宗庙,尽在此,尔当知矣!”——《唐书·高宗本纪》 推荐语:见过太子辞职吗?没见过吧?这就给你安排一波 (本章完) ------------ 群解散了,不是踢人 本来不想发单章的,但运营被牵连骂了,这是最后一次发单章,下次再发单章就是完结感言了。 人数比较多的群,不能直接解散,所以直接踢掉了所有人。 至于为什么解散群,你们来问的人,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群里某些人骂的有多狠,我一直都没管,想骂骂几句,反正我也不看。 但殃及到家人,真的烦,像是小学生一样,看个书而已,好像有杀父之仇一样。 骂我的时候视而不见,现在群没了,过来打抱不平,双标真是玩明白了。 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应这些糟心事,只想安安稳稳把书写完。 读者好好看书吧,同行也别搞这些盘外招了,诋毁我并不能让你的读者多一些。 ------------ 第四十三章:请君直上凌烟阁 关中好大雪,万径人踪灭。 秦岭如龙腾,渭水环帝都。 长安之野,原林之上,山间野兽匿迹,林间万鸟尽绝,又何止关中,在大唐广袤的国土上,从东到西,唯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层层冰晶,宛如风神怒吼,雪神降临。 “呜呜~~” 苍凉悲戚的号角声时不时在关中响起。 皇宫中。 太极殿中,地龙烧极旺,李世民以及诸宰相和重臣并没有谈论国事,而是坐在殿中饮酒,赏雪,好不快活。 李世民望着殿外那皑皑落尽天下一片白的雪,越过不远处的巍巍宫墙,似乎见到了众山、万水,见到了巍峨高大、波光粼粼,微微泛起的浪涛。 他突然叹口气,眼中噙满了眼泪,真是好江山啊,“可惜母亲见不到了,姐姐和青阳也都去世了,还有如晦,还有叔宝,如果他们都还活着该多好啊。” 在武德年间他经常在宴会时思念太穆皇后,现在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愈发的开始怀念那些旧人。 殿中群臣有些不知所措,在天子感伤时,应该如何呢? 李世民将烈酒猛地灌下,发出重重的咳嗽声,在贞观后期最受他宠爱的徐慧妃为他轻拍着,或许是触景生情,李世民顺过气来后,沉默了一瞬,而后带着深深的缅怀,“朕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开始怀念旧人,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朕这一生,也算是功业不浅,青史之上,恐怕要为朕重重记一笔,但朕时常在想,朕的肱骨之臣呢? 尉迟敬德。 朕还记得年轻时,和你说,要让你青史留名,要让百年、千年后,你的名字依旧彪炳人间,你还记得吗?” 尉迟敬德泣声伏在殿中,“臣还记得,臣还记得。” 李世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身上有浓浓的酒气,“在数百年前,汉朝时,有一座麒麟阁,上面记录了孝宣中兴十二功臣,千百年后,世间依旧在颂唱他们的名字。 在天下间,有一句顶级的蔑视之言——‘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是啊。 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呢? 同江河和高山比起来,就如同寄托于天地间的蜉蝣,就如同七日而死的蝉罢了。 汉朝用巍巍的泰山和滔滔的黄河来作为誓言,因为泰山不曾变化,因为黄河永不停息。 当人和这些不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时,仿佛人也变的不朽起来。 把人的名字刻在石碑上,自古以来先贤都这样做。 把人的名字记录在史册上,自古以来的圣贤都这样做。 岁岁祭祀,以传后世。 朕要建立一座阁楼,名为‘凌烟’,记录随朕这一生功勋卓著之臣,制作画像悬于凌烟阁中,以为后世所瞻,以为后世所念,以为后世所铭。” 巍巍皇宫,湛湛太极,天子举杯高声向众人,殿中群臣皆昂首振奋,无论文臣武将,皆是如此。 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天子所建凌烟阁,谁不想留在上面? 在如今的天下之中,有一种思潮出现,那就是家族注定会衰败,但自己的名字是不会流逝的,如果终生将事业奉献给家族,那最后的结局就是功绩湮灭。 天子在前面走,殿中臣子皆起身跟在身后,李世民摇摇晃晃的走到殿门前,然后坐在木质的门槛上,他又提起酒壶,重重灌下一口蒸馏出来的烈酒,火辣辣的感觉落在他的喉间,他哈出一口气,凝成冰晶,白雾在他身前缭绕。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李世民向着殿外皑皑白雪大声叫嚷,“青阳,你在天之灵能看到吗?朕要立起一座巍峨的殿阁,朕要让你列在第一的位置,就像是过去那样。 过去那样。” 洛玄凌第一个冲过去将李世民扶住,见到李世民还吧唧吧唧嘴,知道他这是醉了,沉声道:“陛下醉了,天气寒冷,不要让陛下受冻,徐妃,还请您带天子到后宫,诸公就先散去吧,本公也要率领禁卫清扫这宫中大雪了。” 徐慧妃出生名门世家,又极其爱读书,就算是大唐经典仕女服也掩盖不住她一身书卷气,扶着雄壮的李世民,有些艰难,连忙招呼几个宫娥和宦官一起,而后才对洛玄凌温声道,“雍国公,那本宫就带陛下回后宫了,前殿就交予国公,诸公,本宫这便离开了。” 皇宫中,前殿交予禁卫清扫,后宫自然是后宫的宦官和宫女打扫,而徐慧现在就是管理后宫的高等级妃嫔之一。 白雪皑皑的宫中,诸位国朝公卿走在其上,寒风吹的有些冷,但心中却是火热,凌烟阁啊,谁能位列其上呢? 又是什么样的选拔标准呢?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问这个问题,陛下说要把周郡王洛玄夜位列凌烟阁第一,那就是死去的大臣也可以。 有些等不及了。 沙沙沙。 皮靴踩在雪上的声音,钻进人耳中,让人觉得有些痒。 …… 弘文馆中,洛玄镜正提笔在文书上勾画,她年岁已经很大,不再如同年轻时那般绝代风华,但依旧温婉娴静宛如山泉之水,发间的几丝白发并不显得破败。 从贞观初年她接手修史一职后,这么多年来,她几乎就一直都待在弘文馆中,这些年,她主持编纂了几乎从汉末以来的所有史籍,仅仅废弃的草稿就可以堆满一座宫殿。 在那些年中,有太多东西都掩盖在历史迷雾中,有太多君王删改过史书,造成大量错误,乃至于对立的记录。 有些记录并不如何重要,可以忽略掉,或者合理推断出来,但有些东西却必须被知晓,以及改正。 在这个过程中,她以及一众共同编修史册的洛氏女,自然不只一次的使用青史,去印照那些关键的、必须记录在史册上的、但不清晰的史料。 只能说,幸好,神器青史对人的负担不是即死性的,而且不仅仅洛玄镜一個人在用,有人分担那种反噬。 “馆主,您的大公子在门外求见。” 馆中僚属恭敬上殿来,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洛玄镜因为得以坐镇弘文馆十数年,卓有大功,而得以凭借女子之身,成就天下文宗,深得大唐文人敬仰。 洛玄镜闻言从故纸堆中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平静道:“让他进来。” 稍倾,洛君功从馆外匆匆走进,面容上满是悲戚之色,一进馆中就径直跪下,泣声道,“母亲,父亲在荆州遭遇山洪,不幸遇难,孩儿前来报丧。” 轰!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落下。 洛玄镜手中的笔径直落下,黑墨晕绕在白纸上,宛如一点点墨梅,洛君功跪在地上,身体因悲伤而不住颤抖,只听见呜咽声。 洛玄镜如遭雷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姑苏郡王洛景成,洛氏南归后的江南洛氏家主,这些年在苏州刺史、六部尚书等职位上不断转迁,后来又在都督职位中迁转,可以说除了不曾拜相之外,大唐各种高官都做了一个遍。 荆州都督本来就是最后一次迁转。 因为这些年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洛玄镜已经准备辞去弘文馆主的职位,和洛景成回苏州去颐养天年,享受人生最后的悠闲岁月。 没想到。 没想到。 数月前的一别,竟然是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在洛玄镜没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泪水扑簌扑簌落下,滴落在本就晕绕开的墨水上,浅重不一,宛如一副天然画卷。 “可前往吏部报丧了?” 洛玄镜的声音有些哑,洛君功抬头,“回母亲,已经送了文书到吏部去。” 洛玄镜沉默一瞬,又问,“你父亲的尸身,可收敛了?” 洛君泪水潺潺落下,“回母亲,山洪引起山崩,父亲的那一支车队被埋在山中,尸身,尸身……” 洛玄镜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晃,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洛君功的啜泣。 皇宫并不是所有宫殿都浮华煊赫,亦有许多宫殿朴素的很,李世民坐在上首,望着下首端坐的洛玄镜,温声道:“玄镜小姐,还请节哀。” 一句玄镜小姐,让端坐闭塞的洛玄镜也有些动容,仿佛将时间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的洛玄镜,还刚刚同李世民相识,那时的李世民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洛玄镜也不曾嫁人。 李世民手中是洛玄镜的辞呈奏章,他翻看了一下后温声道,“玄镜小姐,朕知道郡王辞世,你一定很是悲痛,朕亦悲痛不已。 朕可以给伱放一个长长的假,扶衣冠冢回苏州,但这辞呈,就收回去吧。” 洛玄镜脸上满是哀伤的神情,“臣谢陛下看重,但臣本就准备待夫君荆州都督期满后,回苏州颐养天年,现在看来,这是天意。 老祖说,人生在世上,只要有一项值得纪念的功业,那便不枉此生。 臣这一生,为天下修史册,为大唐正黑白,略有声名,也算是不负这一生所学,事已至此,臣已身心疲累,再不想这世俗之务。 请陛下准予臣致仕。” “唉~” 殿中光影重重,烛火时亮时暗,正如此刻殿中二人的心境,良久,李世民才叹息道:“朕又如何能强人所难呢? 爱卿返回苏州,朕为你加开府仪同三司,以礼部尚书职衔全俸荣养。” 在大唐,官员身体欠佳或年逾七旬可以退休,称致仕,也有洛玄镜这种,主动退休的。 五品以上官员退休由皇帝批准,所以洛玄镜来找李世民特批,可以最快退休。 六品以下官员退休则由尚书省批准,这是尚书省的权势体现。 在退休后,五品以上官员退休享受在职的时候一半的俸禄,但有功之臣因天子特恩者可获全俸。 对于豪富的江南洛氏来说,这些俸禄不算是什么,但这是一种恩宠的体现。 任何需要皇帝多下一道旨意的规定,都代表了皇帝特别的关注。 洛玄镜遥遥躬身,“臣多谢陛下。” 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李世民想了想温声道:“朕前些时日说要建立一座凌烟阁,想必爱卿知晓。” “臣知晓。” 洛玄镜此番有些疑惑,自己和洛景成,在武德一朝和贞观一朝,都不算是最核心的人员,李世民最核心的班底,秦王府和天策府旧人都不够分,这凌烟阁还能有两人的份? 李世民带着沉吟神情,“凌烟阁拣选辅佐朕成就大业的开国重臣,朕本来准备把爱卿列在凌烟阁上,因为爱卿完成了编纂史册的大业,朕很看重。 但如今姑苏郡王薨,如果在这个时候,将爱卿列在其上,而姑苏郡王不在,是否有些不妥?” 李世民这一说,洛玄镜就知道李世民的想法了。 在李世民心中,自己比洛景成亲近的多。 如果没有洛玄镜的话,那洛景成就是一个隋末的诸侯,和杜伏威等人差不多,在大唐的政治格局中,能保命,但要靠边站,基本上查无此人,要等到二代,也就是洛君功这一代,才能正常出仕。 但洛景成有洛玄夜等人担保,所以在武德和贞观两朝,都算是得到了重用,但一直没能进入政事堂,这就是一种隔阂,几乎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洛玄镜平静道,“的确不妥,陛下可以将臣从名单中摘去。” 她很平静,并没有失去什么的表现。 洛玄镜将厚厚的帽檐拉下,将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锦裘之中,大红的颜色,仿佛是这荒凉的北方寒冬中唯一一抹亮色。 殿前,李世民望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个曾经惊艳的女子。 他回忆起了,在武德年间的最后,他和李渊的矛盾到达最大的时候,洛景成和洛玄镜都被召到京城。 他实在是个念旧的人。 “姑苏郡王,也是朕的人啊,那便全部都进入凌烟阁中。” 李世民默默将另外一个名字划掉,寒风吹过,他脖颈间泛起鸡皮疙瘩,“真冷啊。” 他搓搓手,然后回到殿中。 翌日。 洛景成的追封下来,赠“工部尚书”、“苏州都督”,谥“文成”,这个谥号倒是没人有意见,但赠予的官职,实际上是有些让人不解的,说句实话,有些低了。 大部分人都认为会赠一个“尚书右仆射”,或者“开府仪同三司”。 毕竟在薨前,洛景成就已经是荆州都督,现在这两个赠的官职,和荆州都督差不多,尤其是就连致仕的楚国夫人洛玄镜都加了开府仪同三司。 而且。 当初洛景成刚刚投靠大唐的时候,就已经是开府仪同三司了,结果混了这么多年,官职还低了。 但作为遗孀的楚国夫人洛玄镜都没有意见,其他人只当是饭后谈闻说一下,就不再在意。 在大多数人眼中,洛景成是个大人物。 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差不多。 但实际上,他对于政坛的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尤其是对于长安来说,他实际上是个边缘人物。 这是他主动选择的,因为他不想代表江南士族,所以自然不会被江南士族所簇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洛氏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足够大了,如果洛氏再代表某个地域的利益,那朝堂上,就会彻底失衡。 所以无论是洛玄夜、洛玄凌、洛玄辰还是洛玄镜,这些出仕的洛氏子,都是毫无争议的皇党,也就是帮着皇帝去平衡其他势力。 …… 常说秋雨霏霏,最是离别时伤悲。 “寒冬腊月之日,亦是如此啊。” 长安城外,早已全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没有半点生机,只有点点白雪在挂在枝头。 洛玄辰和洛玄凌兄弟二人前来送别洛玄镜,兄妹三人相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又不知道呢? 此番相别,恐怕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苏州那么远,重责在身,不能轻离。 洛玄镜抬头望向灵天阁的方向,有些萧瑟,“以后再不能再见老祖宗和二位兄长。” 洛玄辰强笑道:“阿镜,待为兄致仕后,去苏州再见你,说什么此生再不相见呢?” 洛玄镜眼帘垂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洛氏子弟的寿命一向不长,几乎没有人能够活到致仕时,几乎代代死在公位上,这就是洛氏子弟的宿命。 洛玄辰干巴巴的说出一句话,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于轻巧,洛玄凌一向沉默,拍了拍洛玄镜的肩膀,“总有再见之日。” 洛玄镜掀起车帘,她最后向着二人挥挥手,然后洛君功亲自驾车,沿着直道离开长安,前往最近的渡口,回苏州,当然是坐船一路顺江而下。 洛玄辰望着远去的马车,纵然是寒冬之日,依旧扬起了阵阵尘烟,“突然心里有些空空的,当初五弟去世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今日阿镜离开,好难受啊。” 洛玄凌呼出一口气,而后深吸一口凉飕飕的空气,感慨道:“这世上的文人,都喜欢吟咏黄昏,兄长鬓间已经华发遍布,脸上生出皱纹,再不复昔年少年郎之容,人老去的时候,大概都是如此。 大哥在三年前去世,现在景成去世,此番阿镜返回苏州,不知道,下一个逝去的又会是谁呢? 是远在西域的二哥,还是驻守在辽州的三哥,亦或者是我们呢? 四哥你大概是在忧虑这些吧,一想到这些,眼泪似乎也忍不住要流下来了。” 洛玄辰转头望向洛玄凌,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弟弟,良久才叹息道:“阿凌,正是你所说这样啊,希望下一个人是我,这种离别,是我所不愿意再承受的。” 寒风呼啸而过,将二人的言语吹散在风中,只留下并肩走进长安城的身影,漆黑的门洞吞噬了二人。 …… 凌烟阁的消息在各个层面疯传,主要是在秦王府以及天策府旧部中疯传,那些还健在的诸如尉迟恭等人就不提了,有些人已经去世,但后辈子孙也在不停的活动。 都在暗暗比较功劳,乃至于直接的比较,希望自己的父亲或者祖父,能够入选凌烟阁。 对于天子直到现在还不公开凌烟阁名单,很多人都有疑惑,但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名额只有二十四人,这的确是不好分,想必天子在不停斟酌。 这种斟酌更是让人心动,当今天子做事,自然是讲究旧情,但总体来说,做事是按照规矩的,也就是不会有明显的不公。 这二十四人名单,就算是有争议,但总体来说,一定是足以堵住所有人嘴的。 李世民的确是在斟酌,但总体的名单,已经在他的心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将这些人排名。 他所纠结的是,按照什么排序方式,让人说不话,挑不出毛病来,因为他不希望被人说他,给某些人走后门。 他能够猜得到,这种声音到时候一定会有,而后就会有许多人开始琢磨他排名的动机。 最后他决定按照一个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办法,那就是按照官职来排名。 这其中的官职,不仅仅有现在的官职,还有死后追封的官职,当然,这么排的话,那么死的早的人,就比较占便宜,毕竟死后都会追封。 不过按照“死者为大”的原则,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李世民给洛景成的追赠官职不高,以便保证洛景成的排名在二十名左右。 …… 太极殿中。 对于天子突然对大批重臣的召见,很多人都猜到了什么,恐怕是凌烟阁名单要公布了,许多人心中都怀着异常紧张的心情。 当众人步入殿中后,所见到的便是天子在殿中不住踱步,见到众人来之后,这才负手长身立在御座之前,就这般眯眼望着一个个走进殿中的臣子。 群臣进入殿中后,纷纷噤声,而后在宫娥的安排下,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待众臣到齐,大门重重关注,那凛冽的寒风被挡在殿外,烧的正旺的地龙,将殿中烘的暖洋洋的。 “今日召集你们进宫,想必能猜到朕要宣布些什么,诸位宰相既然在,那便记录一下吧。” 眼见天子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群臣更是直起腰板,静心听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名字,在未来都可能会受到数百年的香火祭祀。 “凌烟阁,朕深思熟虑,以官职排序前后。” “凌烟阁第一,太保、周郡王洛玄夜。” 李世民带着深深的感情将这个名字说出,这个名字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按照什么标准来排,都是洛玄夜。 无论是生前的官职,还是死后的官职,如果不是洛玄夜去世的突然,他生前就会是三公,他刚去世的时候,追封三公之中的两个,后来秦王就藩的时候,李世民又给洛玄夜加封三师太保,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地位,即便是他死了。 在洛玄夜之后,是这几年封三公的人,还是那句话,如果洛玄夜不死,他一定会生前就封三公。 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贞观年间的三相,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都有三公衔,再加上被追封的杜如晦。 李孝恭,不必多说,虽然不是李世民的铁杆,但作为宗亲翘楚,他必须站在凌烟阁前列。 洛玄凌和尉迟敬德相邻,位列凌烟阁第七和第八,二人都是三公之下,官职最高。 开府仪同三司,然后有上都督的职衔。 再往后是李靖,他战功虽然多,但官职现在的确是不如前面的人多,排名到这里,反而没有太大的争端,真正最激烈的争端在后面。 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祖宗的功劳更多,就算是按照官职,那也都差不多,全部都是国公,完全按照官职排名,一定有人不服。 “凌烟阁第十,开府仪同三司,楚国夫人洛玄镜。” 当李世民口中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名字。 洛玄镜既不是和李世民打天下的人,也不是贞观年间的治世能臣,怎么会出现在凌烟阁上呢? “洛玄镜编撰史册,梳理天下文脉,我大唐盛世文华昌盛,盖其功也,不逊色于在座衮衮诸公啊。” 李世民这般说,殿中交杂几声,而后便归于平静,天子说的对,这大唐天下的盛世,有文华上的一份功劳。 “凌烟阁第二十三,苏州都督、姑苏郡王洛景成。”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再解释,就让世人去猜测吧,等凌烟阁排序完成后,挑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就再给洛景成追封。 殿中不少人已经明白了,当时为什么李世民不给洛景成高级别的追封了。 “凌烟阁第二十四,徐州都督,胡国公秦琼。” 当最后一个名字道出后,李世民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竟然感觉有些疲累,又觉得轻松。 他一直想要完成的一件事,在今日做完了。 “黄金玉台,凌烟阁上。”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何处光耀祖宗,请入凌烟阁上!” 李世民向前走,走出殿外,站在台阶上,今日无雪,是个阴天。 他指着远处,“就在那里!那里就是凌烟阁!” 那阴沉的天缓缓裂开,光照了下来,神圣灿烂! ——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南园十三首·其五》,李贺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天下诸道、诸州、诸国 凌烟阁中,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人画像悬挂于阁中,李世民亲自将最后一幅洛玄夜的画像悬挂于八卦乾正位上。 画上洛玄夜头戴朝天冠,身着明光铠,一手牵马,一手持马槊,威严沉重。 李治身着太子服饰跟在李世民身侧。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李世民缅怀良久后,轻吐一口气,“稚奴,朕要做的事,大致都做完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教导你,如何去做一个好的君王。 你看,这里悬挂的都是朕的功臣,朕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这些人,以后你也会有这么多贤臣能将,辅佐你成就大业。 朕已经下令,让天下所有州刺史、都督、都护、贵戚都来到长安,朝拜朕,也来朝拜你一番,顺便宣布一件朕深思熟虑之事,你要好好看,好好体悟。” …… 太极殿中,诸位宰相都对天子所言感到震惊,尤其是主管吏部的洛玄辰,只觉风雨欲来。 概因李世民所说的那一番话——“国师教导过朕,这社稷如果是人,那官制就如同骨架,人是堂堂正正的站着,还是软趴趴的直不起腰,都在于官制。 官, 从地而出。 有州便有刺史,有县便有县令,有都督府便有都督,诸如此类。 六月三十,诸道宣慰大使返回长安,向朕以及诸卿汇报了诸道事务,诸卿应当还记得。 朕思来想去,要重新划分天下诸道的监察区,以免出现宣慰使和当地州刺史勾结之事。 同时对天下诸州的刺史重新梳理一遍,将一部分州刺史合并,新增,以及转封国。” 这如何能不让众人震惊,这么大规模的调整行政规划,难度很大。 魏征几乎在李世民话音还没有落下时,就直接问道:“陛下所思,可曾想过以下问题吗? 重新划分州县后,县衙以及州府中,土地名册和户籍名册,要如何转移? 在册的府兵如果分属两州,要如何去分配他们的土地?” 洛玄辰接话道:“官员裁撤倒是小事,但现在吏部几乎所有记录的州县中的事务都要大改,吏部人手不够,可能会耽误接下来的科举以及官员擢选。” 房玄龄也劝道:“陛下说要将州刺史改封国,难道是要在国中分封吗?这不是已经被否决之策吗?” 诸位宰相基本上都反对李世民的做法,认为这简直就是在没事找事,现在已经不是隋朝年间,经过武德以及贞观初年的两次政治区划调整,现在的州县都已经趋于稳定,不需要再调整重新划分了。 李世民不慌不忙的说道:“朕对于州县并不会大改,所以诸卿不必这么慌张,朕要调整的是道这一级别的监察区,譬如将江南道分为江南东道以及江南西道,江淮道分为淮南道以及淮北道。” 他略一顿,诸宰相没人再出声,州县制度,是国家的根本地方制度,任何一点改变,都会很麻烦,就算是如同隋炀帝杨广那样仅仅改名字,都会导致大量公文修改,如果天子不动这个根本制度的话,那问题不大。 至于州县之上的道,这不是行政级别,仅仅是临时设置的监察区,虽然这些熟读历史的宰相,都知道,在汉朝的时候,曾经州也只是监察区,和现在的道,从功能上,完全一样,但最后州还是一步步拥有了行政以及军事功能,最终成为凌驾于郡之上的最高级别行政级别,道的最终结局大概也是如此,但至少在此刻,道的确是不那么重要。 今天的天子,有些不同。 在李世民不慌不忙说出那番话后,在座的诸位宰相就都感受到了,天子这是有备而来,众人互相暗地对视几眼,皆缓缓坐起一些,殿中氛围有些不同了。 半躺靠在御座上的李世民见状,嘴角泛起一丝丝笑意,“第一个问题想必诸卿都了解了。 现在回到第二个封国问题。 诸卿,朕想问,武德元年大唐有将近两百個州,现在的大唐又有多少个州呢?” 大唐虽然秉持和平,不轻易开启战端,但架不住周围某些国家太能跳梁,经过十几年被迫的开疆扩土,先后打死了漠北冬突厥,威胁河西走廊的西燕国,掌控西域通道的高昌,以及对中原威胁最大的辽东国,现在大唐疆域广大,州府数量有三百多,远远超过了贞观初年。 长孙无忌回道:“陛下,有三百六十州。” 李世民笑着摇摇头道:“错,是一千余州。” 啊? 李世民此言一出,众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长孙无忌说的是内州,也就是直接刺史管理的中原州,李世民说的则是羁縻州,这些羁縻州府情况可就太复杂了。 有的是按照城池划分,一座城池就是一州,比如辽东城改为辽州,盖牟城为盖州,卑沙城为卑州,等等还有许多。 还有的因为没有逐水草而居,没有城池,那就直接给官职,按照官职来管理各个部落,在官职的最上面,就是三可汗,组建合议制度,这本来也是草原风俗。 “番人本来是没有中央集权制度的,同一族群,大部落管理不了小部落,所以时常会有小部落犯边,后来我们是如何处理的,诸卿还记得吧。” 一提起这件事,殿中几人就开始头疼,胡人的组织架构太烂了,比如说突厥可汗投降了大唐,还来参加朝贡,但转头边境就有突厥部落来犯边,最让大唐感觉抓瞎、无语的就是,这件事还真的和突厥可汗没关系。 大唐一开始还责备部落首领,但后来就发现,不是他们不想管,是管不了,因为在胡人各个部落间,都是商量的来,没有上下之别,所以也就不存在服从谁的命令。 后来大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捏着鼻子,教这些胡人搞中央集权,换句话说,就是给他们族群内部,立一个绝对的权威,谁不听他的话,大唐就打他。 一切和大唐的朝贡、交流等,都只能由这个首领来做,最绝的是,他死了,我让他的儿子上,你们不要想着用以前那种方式来和中原交流。 这些人合法性以及力量的来源,都是大唐的支持,这样一层层的构建起来了一套,让边境安稳的体系。 这种体系很成功,仅仅十几年的时间,番人遭灾之后,已经不南下打草谷了,而是上报都督府,请求大唐赈灾。 按照预想来看,以后是要一步步将这些深度汉化的人再往中原内部迁徙,赐姓,再把中原大姓迁出去,一步步交流。 但,“前些时日,国师和朕讲了一些话,让朕突然有些不安啊,贞观年间,有朕,有诸卿,所以一切政策,总是能够按照我们的想法走下去。 如果后世子孙做不呢? 如果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们就把现在这一套体系玩崩溃呢? 国师和朕说,我大唐稳定边境没有错,但务必要记得,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现在大唐周围的契丹、突厥等番部,因为距离大唐太近,都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进度,几乎每十几年,就能翻一番。 从夏商那种形态,最终走进大唐这种形态,不会超过百年,朕深深担忧啊。” 国师竟然和天子说了有关于这些,理藩令闻言沉吟道:“陛下,国师所言的确是有道理,这些年和番人接触时,几乎已经和汉人无异,但臣以为,现在这种政策是没有问题的,大唐的边境相比较过去所有朝代,都更加安稳,几乎没有和那些番部发生战争。” 李世民伸手制止了理藩令的后续发言,“朕自然知晓,现在的政策几乎是最好的,但朕觉得,如果能够往上,再多加几道保障,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自古以来,论对地方管控之强,就没有胜过分封的。 秦朝最后的希望就是帝扶苏册封诸王侯,如果不是遇到昭圣王、项王、汉高帝这些神人,秦朝未必会亡。 汉朝的诸侯也成功的镇压了地方百多年。 到如今,我大唐已经相继建立了秦国、燕国、齐国这三大王国。 在中原以内,实际上一直都存在着一些王命难以到达的所在,诸卿都知道,比如黔中,比如南诏之地,还有岭南,从秦朝就已经开始纳入中央王朝管控。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的平地上,才建立了郡县,在那数不清的山中,还有不知道多少土民,不遵从王命,甚至时常围攻县衙。 在北方番部中,还时常会有争端,况且如果有一天,大唐君王没有能力控制番部该怎么办? 三大王国,秦国太远,而且现在还没有送回信来,燕国和齐国,以及西域高昌旧地,以及西燕旧地,如果有不轨的想法,该要如何呢? 朕记得在汉朝的时候,有侯国建在王国中,有侯国建立在郡县中,有侯国建立在蛮夷中,这是朕想要效仿的。 辽国公世镇辽州,便是朕的尝试。 朕想要将这种制度推行下去,在皇命难以抵达所在,将功臣、宗亲等封过去。” 李世民停下讲述后,殿中诸宰相相互交流一番,洛玄辰心中微微叹息,这一分封,科举制度基本上百年内,要直接被打死。 因为贵族出镇,需要的反而不是文人了,或者说,文人的地位会很低,地位低,就不能吸引人。 社会在向上走,之前洛玄辰认为科举将会改变天下局势,是因为他看到了,其他诸如当兵、经商,等等都不如读书科举。 但贵族,讲究的是血脉传承,讲究的是门生故旧来维持地位,文人只能是处理一些刀笔之事。 但分封,这是大唐国策,他不能说什么。 房玄龄沉吟问道,“陛下所言,是如今赋税能够覆盖开支的州,保持不动,以及位置关键的州,保持不动,然后将那些难以控制的州,世袭分封,让功臣镇守。” “然也!” 李世民望着众人,诸宰相也在望着他。 …… 八月的大唐,热闹非凡,一辆辆车,一艘艘船,来自各州的刺史,纷纷进京述职,驻守各地的都督也都回到京城,李孝恭和洛玄云这四大都护府的高官,也从诸大都护府返回长安。 长安城极少同时云集这么多的高官,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召集群臣,长安,不,大唐一定是有重大变动,所以天子才会将这么多高官召集回京。 这些年大唐变动大的让人有些目不暇接,从秦王出外就藩建立王国开始,整个天下就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就仿佛是天子在着急做什么一样。 数百名四品及以上的高官出现在长安,上百个国公,整座大唐,几乎九成的高官显爵都在这里了。 这可让长安城中的士子兴奋不已,或者说,现在全天下的士子都在往长安赶。 虽然现在大唐在推广科举制度,但贞观这些年,传统贵族的力量在不断复苏,所以举荐制度,反而比科举更加兴盛,而且在大唐发展的过程中,士族高门,以及传统关陇等高门,立下功勋的同时,攫取了大量利益,上上下下几乎把持了七成官位。 这几乎是注定的,毕竟打仗一赢,就要封赏,这一封赏,就是让贵族集团不断膨胀,如果不是辽东国由李世民亲自挂帅,会膨胀的更加厉害。 士子门都在努力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某些权贵的赏识,进而直接进入仕途,如果能够从品级官开始,那就更好了。 长安中的喧嚣,端坐在皇宫中的李世民自然是知道的,他很高兴,站在宫墙上和李治笑道:“这就是大唐,人才层出不穷,未来你的主要职责,就是将人才从这些人中选拔出来,然后将国事交给他们,知人善任,这就是君王所应当做的。” 一波波的高官出现在长安,长安百姓还会对这些来自不同州的官员评头论足,有的嘲讽寒酸,一看就是穷州,有的诸如苏州、扬州这一类,就会引来啧啧赞叹。 旧有诗歌唱“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如今天子高坐明堂之上,进入皇宫的人却不止数百,仅仅是官员就有数百人,还有郡公以及国公级别的宗亲、外戚,还有许多已经不理事的功臣,此刻都出现在了宫中。 纵然是宽阔的太极殿也站不下这么多人。 从太极殿中,一直站到了殿外,无数人影憧憧,各色的官服,分列站着,在这些人中,往日被前呼后拥的高官,现在只不过是最低阶的官员。 震撼最大的莫过于州刺史,上州刺史从三品,当然,上州不多,即便是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下的高官,尤其是刺史掌握一地政务,是当之无愧的一方大吏。 在民间,县令就被称之为百里侯,在一个县中,拥有几乎绝对的生杀大权,至于监察,就算是姬昭所在的时代,很多时候都流传不出去,更不用说在古代这种通讯条件下,能够监察到,基本上全凭运气,县令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管理至少几个,乃至于十几个县的刺史。 但往昔风光的刺史,在此刻却只能排在队列的最后,在这里,天子说什么几乎都是听不到的,只能由传唱官复述。 太极殿前的那一级级台阶,上面站满了人,那台阶在此刻,就仿佛白玉阶一般,散发着光芒,那光芒代表着权力,谁更靠近那座宫殿,谁就拥有更多的权力。 在那座宫殿的终点,则是至高无上,拥有几乎无限权力的皇帝。 只要能够获得皇帝的信任,就能够如同魏征那样,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宰相,成为天下权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咚!”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宫中响起,那是象征着朝会开始的钟声,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纷纷安静的站回行列中。 千牛卫穿着宿卫服,手持弓矢和刀枪,守在殿前以及殿下,威势凛凛。 大明宫的太极殿御座之上,李世民正对着大开的大门,他的目光遥遥望向排列在殿外的群臣,数量之多,数都难以数尽。 下一刻,伴随着钟声响起,群臣皆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安,万年万福!” 待群臣皆手持笏板立在殿中时,李世民从御座上站起,朗声道:“召集诸卿进京,概因有波及全大唐之大事发生。 自古以来,未曾听闻有一人而治九州四方者。 自古以来,朕不曾听闻过有不依靠臣子,而能够独治的君王。 朕听闻,君王善待他的臣民,就会获得忠诚。 朕时常翻阅史册时,会想起汉朝靖难诸侯,朕多次想要效仿,但群臣皆劝谏朕,说分封是取乱之道,在过去数百年间,皆是如此。 朕前些时日,见到有横断山脉中的蛮夷,袭扰我县城,乃至于杀死我大唐百姓。 横断山脉中,行军困难,其中土民桀骜难驯,一向都难以制服,数百年来,都不曾有中原王朝能够管控。 朕左思右想,若是真的派遣大军,那只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土民只需要往山中一躲,我大军便只能徒呼奈何。 朕思及至此,与其如此,不如将之赐予诸功臣,宗亲。 朕听说在横断山脉之中,有千百部落,皆生活在高山之上,断崖之间,神出鬼没。 那朕就在那里建立上百个王公国! 携带了甲胄、刀剑,深入到其中为朕剿这些不服王化的匪患。” 听到这里,在场的郡王和国公,基本上都麻了,很多人甚至都已经站不稳了,这么大的阵仗,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啊,竟然是要把我们这些人大规模流放。 那都是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啊,谁想去那里开拓,而且蛮夷别看面对大唐军队的时候弱,但真的小规模去开拓,那可是很强的。 当初蜀中有一支无当飞军,就是用那些夷人所组建的,在山地里面,和那些在山里健步如飞的人打,那不是找死吗? 越想越觉得丧气。 李世民见状也不在意,毕竟他真正的杀手锏还没有放出来,“开拓出来的土地和人口,朝廷一概不收,全部归于诸侯。 朕所划分的边境中,所开垦出来的土地,上面所种植的粮食等,朝廷一分不要,所有收益都归于诸侯。 除金银铜矿外,其余山林渔业所得,朝廷同样不要,全部归于诸侯。 这个期限朕给一百年,一百年后,会如何,朕就不知道了。 朕会盖上天子印,这是天子和诸侯间的约定。” 虽然依旧有人不愿意去,但有人心动了,一百年啊,那些条件都不算是什么,但这一百年,只要不作大死,非要参与什么造反之事,这一百年,岂不是家族都能够延续下去? 况且一百年后,不,根本就不用一百年,等到过几十年,如果真的能打下一块地盘,完全可以鸠占鹊巢。 土司那么难打,不是因为土司兵的战斗力真的强横,而是因为那里的地形就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割据之地。 真的到了朝廷不要脸,要收回祖祖辈辈土地的时候,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凭借着山川形便去和朝廷抗衡。 听说在西南山中,有不少延续了千年的土司家族。 中原虽然舒服,但的确是太过于危险,动不动就是族灭,政治斗争实在是过于残酷,汉朝时的世家大族,活到现在的几乎没有了。 这么一想,还真的不如分封到横断山脉中。 李世民自然知道,一定会有这种想法,就如同当初靖难诸侯中,也有不愿意靖难的,但只要大部分人有用,就足够了。 至少这一手,能够让大唐保证许久的西南边境安稳,而且还能拓展诸夏的生存空间。 况且。 李世民想想就想笑,如果有一天,就连黔中这些地方都能造反成功的话,那大唐可真是该死了。 要平原没平原,要人口没人口,割据一下还行,造反打天下那不是笑话嘛。 想到这里,李世民开始让宦官宣读他早就和政事堂商议好的圣旨。 他这一次是真正的大分封,宗亲、功臣、外戚,一共分封了百多个郡王国和公国。 每一个国家的面积都不大,小的只有一个县,大的也不到一个州的面积,基本上都是一座城,或者一座山。 其中有六十个都封在了南方,其中有十几个,封在了益州西部的高原上,那里是巴蜀和高原的进出口,封在那里,是为了围堵吐蕃。 不仅仅在巴蜀这边围堵,青海道那边也有封国,封到这里,基本上都是宗亲,心中叫苦连天,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直面吐蕃,这谁能不慌,而且生活在高原上,据说寿命会变短,这下可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正当许多人在哀嚎的时候,接下来的分封,更坑,李世民在河套上,建造了不少城池,现在他把不少人封了过去,让他们半农半牧。 封到河套上,那目的是什么简直路人皆知了,一个是监视北边的燕国,一个是监视那些同样在河套的番部,这没有一个好惹的,一旦双方之间发生战争,这些小国就是首当其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一波推平。 更惨的还有直接被封到燕国之中的,燕国毕竟和秦国不一样,秦国是因为完全要李承乾自己打下来,所有李承乾几乎拥有秦王主权,但燕国是大唐打下来的,只不过让燕王李恪管理,在燕国的土地上,甚至还有安北大都护府。 所以大唐天子可以在燕国名义国土上,将山丘、河流、牧场赏赐给其他人。 但天子敢赏,拿到手的人敢不敢要,那就要看手段了,一个不慎,在漠北那种地方,死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 相比较靠近吐蕃和漠北的封国,那封在安东大都护府中的封国,反而是最好的,还有就是封在齐国中的封国,至少没有那么危险。 伴随着圣旨的宣读,殿中可谓是众生相,有的人脸色煞白,比如裴寂的孙子,他就被封到了青海去一线面对吐蕃。 有的人深感庆幸,比如跟着李世民的那些功臣后裔,比如秦琼的儿子,至少没被坑的特别惨,有的去了齐国,有的在辽东建国,有的在南方。 李世民见状心中不禁有些觉得好笑。 朕的嫡长子都跑到蛮荒之地去开拓了。 “……咸使闻之。” 宣读圣旨的宦官都换了两个,终于将圣旨宣读完毕,殿外的传唱官不断复述着,殿外的这些官员,只觉天都要变了。 这一下建立了这么多的王国和公国,而且都是实封的王国和公国,这要多出多少官位啊? 而且这些官位,肯定不会由朝廷指派,而是这些王公带着自己的亲信去了。 比如世代为家族做事的管家,或者忠心的奴仆之类。 殿中已经响彻了跪拜之声,无论心中如何想,建国终究是天子赐下的恩典。 化家为国,是好事。 好事……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西域玄门东来 当此盛时,大唐东抵大海,北达大漠,南接群山,东西疆域一万五千里,南北相距一万两千里,朝贡国充塞长安,长安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之城,是天下万城之冠冕,卓然明珠。 若说这明珠还有什么尘垢,那便是吐蕃和西突厥,贞观十七年,吐蕃彻底臣服,接受大唐秩序,但李世民心中清楚,吐蕃依旧是威胁,但这个威胁纵然是他也翦除不了。 大唐将士到达青海已经是极限,往吐蕃境内行军,死于道旁的超过七成,李世民果断取消了和吐蕃在雪域争锋的打算,转而奉行防守反击国策,不过他寄希望于那些封国,希望这些封国能够建功。 至于西突厥,实际上从贞观七年起,西突厥就一直都臣服于大唐天可汗秩序,这么多年大致上也遣使朝贡。 但从贞观十一年后,深究其中关系,却是典型的“听调不听宣”,听从唐廷中央的调动,却保持自我独立性和自主性,不听从天子帝王的宣召、召见,更不会不上朝见驾。 征服高昌就是对西突厥的一种震慑,让西突厥不要轻举妄动,西突厥可汗果然受到震慑,畏惧之下跑到神临城,最终得到玄门的认可,在西域彻底站稳脚跟,进而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这算是大唐在战略上有些弄巧成拙,但也是对西域的认知不够,没想到玄门势力和影响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 后来大唐一直忙于分封事务和辽东事务,自然腾不出手来处理西域事务。 如今解决完辽东问题,大唐的目光自然投向了西域,宛如聚啸丛林的山君,一个庞大帝国的举手投足,都将让一切势力畏惧。 …… 西域诸国在大唐的注视下,如同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颤抖着。 神临城,神庙。 洛玄奘今日不曾戴荆棘花环,而是戴着缀满宝石的金冠,手持同样镶嵌无数宝石的黄金神杖,无数白色、紫色、金色的旗帜簇拥环绕着他,随风而摇动,宛如海洋上的波浪,几乎所有的旗帜上,都绣着凤凰图案。 身着白袍的祭司向洛玄奘躬身,“圣座,西突厥可汗在殿外求见,还有十二个国王,也在殿外,是否让他们进来。” 圣座,尊座,神座。 就如同陛下、圣人、国家等对君王的称呼一样,这些称呼便是西域对大祭司的尊称,这体现了洛玄奘在西域的地位。 这种地位自然是从实力出发,这是神庙军重建的连锁反应,在大唐远征辽东时,神庙军同样远征中亚吐火罗,从神临城出发,一人七马,昼夜不停,灭尽吐火罗贵族,斩草除根,将吐火罗烧成白地而还,历时六十三天。 洛玄奘微微颔首,祭司躬身退出殿中,不多时,一行身着显赫华服,浑身装饰繁多的贵族走进,“参见圣座。” 洛玄奘又是一颔首,他面相上已经颇有些老态,但他脸上的皱纹却愈发显得如同刀劈斧刻,眼中锐利宛如刀芒刺出,即便那柔和摇动的旗帜也不能改善一点,只让人莫名联想到青铜和坚铁。 “何事?” 众人都望向西突厥可汗,那眼神中的意思便是,“你和圣座关系最好,而且你西突厥是西域最强的国家,你来说。” 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恩心中直骂娘,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见到圣座,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道:“圣座,大唐天子御驾亲征,覆灭辽东国以及半岛上的另外两个国家,在辽东建立了安东大都护府,还分封了齐国。 现在大唐境内,只有我西域还半独立于大唐之外,前些天,大唐有往安西大都护府增兵的打算,这是不是大唐要对我西域动手了?” 现在的大唐,谁不害怕? 现在的大唐比姬昭穿越前的大唐强太多了,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個级别。 姬昭穿越前的大唐,被广神折腾完,只有两百万户人口,从关中到关东的千里土地上,荒无人烟,就连野兽都难以存活,到处都是已经抛荒的土地,前来觐见的诸国使臣,见到这一幕,自然心生轻视。 那个时候大唐对周围的控制,是纯粹的羁縻州,根本就没有余力做其他事,只能全力恢复生产。 而现在的大唐,有七百万户,所以才能连续分封燕国、秦国和齐国,还能分封那么多王公之国,要知道分封前期都是要给投资的,没有七百万户人口支撑,分封就是做梦。 在这些分封之外,还能快速改变周围族群结构,同样是依靠人口体量的碾压,人口就是力量,所以现在的大唐镇压四海,而且不是虚有其名的镇压,而是真正的伸出触手。 如果大唐只有两百万户,阿史那塞恩还真的不惧大唐,毕竟大唐不可能倾国之兵而来,总要防备漠北和辽东以及吐蕃。 但现在大唐只要腾出一只手来,就可以压着西突厥打,这让阿史那塞恩发自内心的畏惧。 其余西域诸王也纷纷点头,这些国王都在天可汗体系下,也曾经听从调遣出兵,但发自内心不愿意大唐进入西域。 西域有西域的规矩,加入一个大国来,那很多东西都要改变,比如通行西域的商队税收,西域诸国的豪富,大半都在这商税上。 洛玄奘闻言脸上却没有一丝多余表情,他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有什么可值得畏惧的? 我在这里,神庙在这里,大唐如果妄图以刀兵临于西域,自然有愤怒的火焰加于勇士的刀兵之上,去迎接辉煌的胜利。” 洛玄奘的声音如同雷霆,落在众人耳中。 阿史那塞恩一阵振奋,这是他第一次从圣座口中,听到这么明确的话,还没等他说话,洛玄奘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依旧是金石般的告诫之语,“西域诸国不要去招惹大唐,维持双方间的和平,这是本座的意志。 在西域推广玄门,同时使西域不断繁盛,这才是素王赐下王冠的本意,本座不会支持某些野心家,神杖利剑不仅能击退外敌,也能铲除内敌。 望尔等知晓。” 众人皆是心中一凛,各称是后,缓缓退出殿中,殿后走出一名妙龄女子,约莫二十岁,长相带着些许波斯风格的异域风情,身着华丽的纱状服饰,金丝绣于其上,异常美丽。 她的母亲是波斯公主,从波斯逃难来到西域,因为颇有美貌,被献于神庙一位大人物,后来诞下了眼前的女子,天赋很高,被洛玄奘选为这一代的神庙圣女,波斯名为黛丽丝,汉名称为赵黛儿。 “圣座。” 赵黛儿柔柔俯身拜见洛玄奘,她能成为圣女,不仅仅是天姿很高,还是因为她惊人的美貌,圣女在神庙中地位特殊,要经常性的见到信徒,所以形象上,一定要卓然于万人之上。 必须要形貌昳丽到让人一眼就认可的地步,赵黛儿就很明显符合这一点要求,她综合了汉人和波斯的长相优势,出落的惊人美丽,如果用洛氏数值判断的话,大概在98,这几乎快要逼近极限了。 “黛儿有问题要问?” 赵黛儿不仅仅是圣女,还是洛玄奘的学生、侍女等,所以洛玄奘对她的态度就不像对待西域诸王那样冷肃,而是比较温和。 赵黛儿轻巧颔首,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白皙的俏脸上充斥着浓浓的疑惑,“老师,黛儿记得您说过,现在大唐正天下无敌,神庙不应当与之为敌,但刚才您和诸王所讲时,却那么坚定,如果大唐真的挑起战争的话,神庙真的要参战吗?” 洛玄奘闻言轻笑,摇摇头又点点头,“大唐不会和西域陷入全面战争,只要那位大唐的天子还是君王。 他拥有罕见的战略定性,当初隋朝崩毁的情况也太过骇人,只要对西域的情况稍作了解,他就不会进攻西域。 当然。 如果大唐真的要进攻的话,那本座毫无选择,只能应战,我是西域大祭司,这是我的职责。 而且。” 二十年前,赵王被擒,一夜之间,大厦崩塌,如今磨剑二十年,可有人要来尝试一番? 赵黛儿好奇问道:“老师,而且什么?” 洛玄奘摇头,静静道:“没什么,静待大唐反应吧,争论的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如果如同我所猜测的那样,你就要往大唐去一趟了。” 啊? 赵黛儿有些懵,睫毛长长,眨巴着深邃的黑瞳。 …… 正如洛玄奘所预料的那样,对于西域现状,大唐之中,爆发着许多争论,不仅仅是在争论是否要发动战争,让西域彻彻底底的臣服。 即便是维持现状一派也有不同述求,发动战争一派,同样有不同意见,这场争论持续了两个月,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相反愈演愈烈。 在群臣看来,这代表着天子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才放任这种问题,在政事堂会议上,以及奏章中争论。 事实正是如此,这一次李世民已经问政于文公,文公当时望着李世民笑了笑,而后只说了一句“你的选择一定是你想要的,也一定是你想要避免的”。 对于李世民而言,他的确是在深深犹豫,他同意枢密院往驻扎在伊州的安西大都护府增派三千兵力,是为了试探一番,得到的结果并不算好。 大唐前脚增兵,后脚就有不少国主以及神庙拜帖送到安西大都护府,询问大唐往西域增兵是要针对哪个国家,身为天可汗属国,他们义不容辞的愿意为大唐铲除这个敌人。 这让大唐在道义上站不住脚。 道义或者说公信力,是大唐纵横西域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和大唐军队一文一武影响着西域。 现在神庙的影响力本就极大,如果大唐再失去公信力,那西域诸国就要彻底倒向神庙了。 太极殿中,又一次召开政事堂会议,枢密使和理藩令在向天子以及诸宰相汇报今年的诸国上报的大致情报。 李世民听罢后,便皱着眉头问道:“刚才的奏报中,有关于西域诸国战争的,再念一次。” 枢密使掌管军事,当即再次重新念了一遍,这次诸宰相都听出了不对,从神庙远征吐火罗后,西域诸国间,发生战争的次数,太少了,尤其是大规模战争为零,零星的战争,可以忽略不计,最后都达成了和解。 但安西大都护府仲裁的调解,只有这其中的一半。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世民的脸色并不难看,但很是凝重,他思索良久,而后才沉声问政,“诸卿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魏征已经去世,房玄龄的声音很是沉重,“陛下,臣以为,这是神庙在展现力量,对西域的控制,这是一种隐形的告诫。” 李世民脸色不变,“详细说说,给诸卿都讲一下。” 房玄龄的脸色也很是凝重,“西域因为没有大片平原,只有一块一块绿洲,所以最大的特点便是小国林立。 所以西域间战争频发,经常有国主间爆发矛盾,愤怒兴兵,进而两国兵戎相见的。 但现在却没有这种事发生,这不对劲,只能是神庙在背后调解,进而让诸国免于战争。 这代表着神庙对西域的影响力比我们想象的还强,不对,当初的神庙没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就是从西突厥可汗接受神庙大祭司的冠冕,以及神庙军重新建立,让神庙有了一支强军之后,神庙就变得越来越强了。 大唐征讨辽东时,神庙也在整合西域,现在看来,那位大祭司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号令西域诸国,乃至于让诸国不爆发大的战争,小的争端也能处理。 臣甚至怀疑,那些到安西大都护府处理的争端之事,也是神殿流出来的。 亦或者是那些国家,不愿意再跑数千里,往神临城而去,毕竟伊州安西大都护府驻地和神临城,一东一西,路途遥远。 这都是臣的一番猜测,做不得真,陛下以及诸位同僚,权当做参考即可。” 房玄龄虽然谦虚,但谁都不会忽视他的话,房谋杜断,这个评价绝不是空穴来风,房玄龄的智慧绝对是诸位宰相中的第一。 他所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起码有一点房玄龄说的没错,那就是神庙大祭司完成了对于西域诸国的大致整合,让西域诸国在暗面上已经聚合在神庙之下。 即,现在的西域诸国,表面上服从天可汗的调遣,但实际上,天可汗的权力已经被大幅度限制,如果天可汗没有理由的派遣军队进入西域,不仅仅征集不到仆从军,还极有可能会遭遇其他国家的联合围堵。 李世民在御座上沉思,诸位宰相纷纷皱着眉头,李世民望向端坐在左手边听政的太子李治,“太子,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从李治被立于太子后,李世民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随时随地传授他为君之道,政事堂会议,自然就是最能学习的场合,所以李治基本上参与了这几年,所有的政事堂会议。 他还是颇有些天姿的,至少不是那种蠢人。 李治听到他父皇突然提问,已经习惯,不再如一开始会紧张,略一思索后便沉声道:“父皇,儿子以为,如今我大唐内部被王公分封牵扯精力,而且辽东的齐王兄正处于关键时刻,迁徙人口耗费颇多,面对铁桶一般的西域,实在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况且现在西域诸国,皆尊奉天可汗号令,大多数朝贡也按时进行,神庙大祭司并未有反大唐的言论流出,也没有同大唐为敌的意思,大唐不应当凭空树立如此强大的敌人。 尤其是现在大唐恐怕难以击败西域,付出巨大代价,去征服一片并不和大唐为敌的疆域,儿子以为略有些不妥。” 李治发言还是比较保守的,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不赞同开战,不赞同征讨西域。 说完之后,他就神情有些紧张的望向了他父皇,等待着李世民的反应,这番话也是他早就猜到李世民可能会问,所以根据李世民的性格准备好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世民脸上现出欣喜的笑容,既而开怀大笑,他是真的高兴,殿中略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一空,李治心中大喜,李世民便笑便感慨,“那位神庙大祭司,是个人杰,现在的西域是铁板一块,即便是大唐,也要付出大量的代价,还不一定能得胜。 朕对于西域的犹豫,就是担心如果朕去世后,如果太子伱不能解决西域问题,那该怎么办呢? 朕不想把问题留到未来。 所以心中一直存着出兵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朕不需要担心了,只要大唐后继有人,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西域现在的强大,在于那位神庙大祭司,能够统率诸国,这让我大唐天军无从下手,只能强行跨越万里的粮道去硬拼。 但朕记得那位神庙大祭司,比吏部尚书还要大,对吧?” 一直一言不发的洛玄辰突然被点名,只能无奈点头道:“回陛下,比臣还要大十岁。” 洛玄日和洛玄奘的年龄是比后面兄弟大了不少的,洛玄日已经去世,洛玄奘也年老了。 李世民笑道:“一个人再强,那也是肉体凡胎,总会有去世的时候,这世上的事,不都是因为人而兴盛,又因为人而衰败吗? 现在中原因为朕以及诸卿而兴盛,西域因为那位神庙大祭司而强盛。 等到那位大祭司去世后呢? 继任的神庙大祭司还能有这份统率诸国的本事吗? 如果没有,那就是大唐的时代了。 朕不准备和他拼一时之长短,一个帝国,有的是时间,看云卷云舒,风起风落。” 李世民这话的意思就很简单了,不对西域强行动手了,静待西域自己出现变故,就如同往常每一次大唐所做的那样,先等敌人内部出现问题,身为一个大帝国,就是要有这样的战略定性。 听到天子终于彻底将对西域政策定下来,诸位宰相有种发自内心的疲倦,这件事拖得实在是太久了。 李世民说完凡人论后,不曾停下,又说道:“虽然不对西域出兵,但有些东西是不能让步。 现在商队通行极西的税率有些高,我大唐所能够收取的商税便变低了,这是一个问题。 理藩院、尚书省,要将这些年中,大唐和西域间急需解决的问题,列一个清单出来,这些问题都要磋商解决掉。 以及最重要的,天子和神庙大祭司,孰高孰低,终究是要分个高下的。 给西域诸国国主,以朕天可汗的名义下旨,贞观二十一年九月九日,朕要在大明宫举办盛大的宴会,所有外藩诸王,都要来长安朝见天子。 再给西域神庙大祭司写信,以朕天启者的身份,邀请玄门高层来长安讲道,朕想听听西域的素王之道,和我大唐有何不同。” 如果大祭司接受了天子的邀请,那大祭司自然就归于天子之下了。 起码在诸国眼中是如此,证明大祭司并不想和天子产生冲突。 让玄门高层来大唐! 诸位宰相皆是一惊,而后不禁纷纷赞叹这真是一步好棋,双方各退一步,维持双方间的和平,至于缓冲区,就从双方磋商的利益上来分割。 …… 从大唐长安发往诸国的诏令,在信使的快马加鞭下,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毕竟现在大唐的藩国的确是有点太多了。 这次宴会可不仅仅是为了招待西域诸国,辽东的部落,还有南方山林中的那些臣服的部落,以及刚刚分封的王国和公国,现在都算是藩国,都要回到长安,敬贺朝见大唐天子。 使者穿过星星峡,而后到达伊州的安西大都护府驻地,面见代安西大都护洛玄云,至于河间王李孝恭,在前年的时候,暴病薨逝。 朝廷还没有想好让谁来接任安西大都护,于是便先让洛玄云代理这里的事务。 洛玄云接过朝廷圣旨之后,稍微扫过,心中一松,如果朝廷和西域开战的话,他自然是竭尽全力,但他没有信心,他和洛玄奘可是兄弟,又曾经同殿为臣,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兄长的统筹能力。 而且外人不知道,他身为洛氏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神庙军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现在安西大都护府中的六千大唐精锐,全部披甲,能和三千神庙军拼个你死我活,都已经属于战果非凡。 况且,西域联合起来真说不上一句弱,骑兵、甲胄、刀剑,都不比中原逊色,洛玄云是真的没有把握能胜过有兄长统筹的西域诸国。 现在天子不打仗,那他就放心了。 面对天子的条件,兄长大概率会提出一些交换条件,最后达成交易,肯定是没问题的。 思忖至此,洛玄云让使者下去休息,而后呼唤道:“将玄门祭司请来,再备快马,在各处点燃烽火,将朝廷的旨意送到诸国国主手中,这是国朝盛事,务必要让诸国全部都到场,不能有所遗漏,否则朝廷问责下来,我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身为高昌旧地,名义上的高昌王都,伊州,安西大都护府驻地,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有玄门祭司驻守在这里,而且还是枢机祭司之一。 让枢机祭司陪同,将这封来自大唐天子的邀请信,送到大祭司手中,接下来就要看玄门大祭司的反应了。 …… 玄门中人都知道,圣座喜欢安静,不喜欢外人打扰,在早晨朦胧时,只有圣女赵黛儿可以进入圣座寝宫,所以几名值守的枢机祭司站在殿外,而后让圣女进入其中,看看圣座是否醒来。 赵黛儿手中持着信件走进殿中,一层层的帷帐悬挂在殿中,很是沉静威严,一道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是黛儿吗?” “老师,是我。” 赵黛儿一边回答,一边熟练的在帷帐中穿行,穿过五六重帷帐,便见到自己的老师端坐在床榻上,她跪下高举信件道:“老师,枢机祭司们在门外等待您主持枢机会议,大唐天子送来了一封信,据说是加急信件。” 洛玄奘伸手取过信件,直接拆开,而后读罢,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微笑,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而后又低头望向跪在床榻前的赵黛儿,微笑道:“黛儿,还记得本座之前曾经说,如果一切顺利,你将要前往大唐一趟了吗?” 赵黛儿垂首点头道:“回老师,黛儿记得。” 洛玄奘扬了扬手中信件,笑道:“大唐天子邀请我玄门前往大唐,这是大唐要和西域谈条件了。 本座出身中原,自然信不过中原人,况且君王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本座不会去,你是本座的弟子,又是圣女,此番前往中原,就由你带队。” 赵黛儿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她虽然有些紧张,但圣座的话,对于她就是神谕,她直接叩首道:“老师,黛儿遵命。” 洛玄奘詹詹笑着,而后将罩袍套在身边,向外间而去,赵黛儿跟在他身后,殿门大开,旭日初升,照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眼。 真是个好天气啊!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万国衣冠拜冕旒 长安以西万里,有城名曰神临,乃是西域玄门总殿所在,西域诸国信仰圣地。 玉门关外,西域使团将国书奉上,洛玄云则递上印有安西大都护印玺的通关文书。 使团最中央,是一座装饰煊赫的马车,有六匹汗血宝马拉着这辆马车,车上有华盖,皆为金色,在边角处甚至真的有金丝绣在其中,车身上,有宝石以及精美的雕刻,在西域,习惯以黄金、宝石壮威,在数百年的发展中,神庙亦以这等珍稀之威来壮威。 马车周围有数百骑士,行军时自然未着甲胄,皆是赤玄相间的袍服,外罩宽大披风,威严冷肃,胯下皆是汗血宝马以及天马。 几乎每个骑士背后都背负着一支旗帜,车队的马车上,也插着众多旗帜,白色、金色、紫色的凤凰旗帜飘扬,神圣恢宏。 赵黛儿身着白色祭司服,外罩充满绮丽之色的纱衣,从马车中探出身来,她身姿容貌俱是上上之选,可惜面上蒙着纱面,只能从眼睛,见到一丝灵动,她望向巍巍玉门关,轻启樱唇,“凉州,玉门关。” 纵然身在西域,她也知道,大唐的诗人喜欢吟咏玉门关,无数瑰丽的诗篇,由此而诞生,鼎盛的国势让诗人们迸发出无数的想象。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那横贯在西域和中原间的铁壁玉门关,城门缓缓升起,玉门关守将李成云策马奔出,来到使团之前,抱拳高声道:“末将,玉门关守将李成云,拜见河东郡公,拜见圣女即诸位王公,通关文书已验,城门已开,请诸位入关。” 李成云的声音有些颤抖,西域诸王公,一起东来,这架势实在是太大了。 入关! 宛如长蛇般蜿蜒的使团队伍,再次缓缓行进,向中原而去。 西域使团过凉州入关中,玄门圣女代玄门圣座出行,从神临而来的消息,已经通传天下,无数中原百姓侯于道旁,翘首以盼,皆想要看一眼玄门圣女真容。 毕竟在西域番商往来中,言称这玄门圣女,绝世倾城,艳冠天下,乃是玄门明珠。 对玄门东来,大唐亦很是重视,理藩院和尚书省三令五申,从凉州到长安一路上,皆由途径州县收拾驿站居住。 在行程道上的诸州刺史,更是早早清查州县中的不法流氓,以免冲撞圣女座驾。 庞大的西域使团,走走停停,一路上历经大约半年的时间,终于走到了畿内道,走到了长安之外。 贞观以来,大唐的国际地位,伴随着一场场战争,飞速提高,大唐天子横压天下,并不乏四方番汉之人前来长安朝见,长安百姓都颇有见识,但如此庞然盛大的使团,依旧是使人震撼。 此番玄门和西域诸国一同出行,玄门各级祭祀、僧侣、道士三百多人,另外有保护赵黛儿的神庙军五百,诸国国主,王、公,繁星、明月、烈日可汗,共六十有六,诸国国主各自带着多则数百,少则数十的护卫,再加上无数西域的珍稀宝物,用来给大唐天子进贡,使团的规模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量——万人。 当初西域使团上报人数的时候,就直接把大唐负责迎接诸番的理藩院,直接震住了,他们自然不敢做主,于是便只能上报天子,李世民的气魄何等雄浑,大笔一挥,就让这支使团进关中。 至于进长安,那自然是不行,一万士卒进长安,那只有政变的时候才会如此了。 西域使团缓缓往长安而来,刀枪都归在鞘中,来到这里,大唐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到达长安城后,众人回忆这一路上,丰盛的田地,以及如同天上星星般数不清的百姓,大唐的繁盛宛如画卷般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果真不能力敌,还是互相之间和平,而后各自生活为好。 这正是一路上,李世民让各地官员好好招待西域使团的原因,让他们看到如今大唐的鼎盛,才能更好的压制某些人心中间或冒出来的不轨想法。 走了一段路后,西域使团便缓缓停下,不再前进,在使团行进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郎,乃是当今太子李治。 实际上对于该让谁来迎接赵黛儿,在唐廷中是经过一番讨论的,从邦周时期开始,外交就讲究一个对等原则,即从各种制度和常识而出,让地位差不多的人,去迎接友邦以及敌人,这便是外交礼节。 赵黛儿的身份是玄门八尊座之一,此次玄门中来到长安的高层,有四人,“次席枢机”、“神庙军统领”、“神庙卫士长”以及圣女赵黛儿,这八人放在大唐的话,大致相当于宰相,但又比宰相权力大得多,毕竟大祭司虽然是当之无愧的玄门领袖,但本质上,也是八尊座之一,和另外七人在级别中,是大致相同的。 而且玄门虽然避免不了血脉传承,但玄门的前身神庙,并不是一個国家,而是宗教组织,从制度上,并没有父子相继的理论存在,从理论上,任何一个玄门之人,都能够成为大祭司,只要能够通过枢机会议,或者如同洛玄奘这样横压一切。 所以作为玄门中最年轻的八尊座,同样也是当代大祭司唯一的学生,再加上洛玄奘没有孩子,赵黛儿的地位就高的没边了。 玄门中公认的一件事,就算是下一代大祭司不是圣女,下下代大祭司也一定会轮到圣女,最终大唐朝廷,将赵黛儿定性为玄门继承人。 于是太子李治就这样被派了出来,况且作为未来可能的对手,提前让李治见识见识西域的风貌,也属于正常。 李治在羽林卫簇拥下,在使团之前停马驻足,而后高声大喊,“大唐太子奉天子之命,相迎诸国主进京。” 层峦叠嶂的使团突然从中间分出一道通路来,赵黛儿走下马车,手持代表大祭司的黄金神杖,立在万人之前,一袭华衣,金丝绣成,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右手神杖高举,下一瞬,使团便以她为圆心,所有人都或单膝,或双膝跪下,宛如潮水一般。 赵黛儿从万人中走过,身为女子,她的身量本没有男子高,但此刻她是唯一站着的人,于是她便宛如行走在人间的圣灵。 她一路向前,身上金紫纱衣随风轻摆,说不出的风流雅致,纵然她浑身上下,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但从那窈窕的身姿,妩媚动人的眼睛,却让所有人都深深相信,这就是西域国色。 “玄门赵黛儿,见过大唐太子殿下,殿下安好。” 赵黛儿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叮咚作响,伴随着她出声,西域使团便如同深冬过去白雪融化后复苏的山林,纷纷站起身来,尤其是那些神庙军士卒,一个个宛如一座座山般,拔地而起,转瞬间,便恢复为一个个不可撼动的山峰,守卫在赵黛儿身边。 李治将陷在赵黛儿身上的眼神拔出来,强行肃然道:“圣女万安万福,孤奉父皇之命,前来迎接圣女以及诸国国主入城,理藩院已经将驿站布置好,圣女请。” 此次进京的藩部过于多,所以大唐还特意清空了一个坊来安置这些来到大唐的番部国主。 赵黛儿环视一周,未曾见到有洛氏子弟出现,便按下心中所想,颔首后,随李治进城,一路之上,长安百姓多聚集道旁观看。 …… 李治奉皇命将诸西域国主皆安置在坊中,便向赵黛儿告辞,回宫复命,待李治走后,诸国主上门来各自拜见后,便纷纷散去,玄门是第一次正式前来中原,但诸国国主中,来到中原的人不算少,他们毕竟是接受天可汗体系的国主。 若非玄门在西域突然崛起,继而控制诸国,现在也不会有这双极争雄的一幕。 赵黛儿平静的做着自己的事,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并没有让她多等,很快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正是洛君薇。 “圣女,老祖宗让我来接你进灵天阁。” 赵黛儿颔首行礼,“有劳君薇小姐了。” 这便是洛玄奘让赵黛儿前来中原,要做的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去见洛氏老祖宗,而后听从老祖宗的安排。 洛君薇带着赵黛儿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灵天阁。 在这里,赵黛儿见到了圣座老师口中的老祖宗,她无比的崇拜自己的老师,认为圣座就是皇天在人间的智慧化身,纵然是那位所谓大唐天子,皇天的天启者,也不如自己的老师。 但今日见到这位大唐国师,她的内心却动摇了,在她的眼中,这位大唐国师仅仅是端坐着,就有无量的明光绽放而出,几乎要布满她的眼睛和世界。 而且这位国师是如此的慈祥,就如同善的化身,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赵黛儿。” 一道悠悠扬扬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正神游物外的赵黛儿,她回过神来后,连忙行礼,“黛儿参见尊上。” 进入灵天阁后,赵黛儿已经取下了面纱,艳丽照人,就连洛君薇都忍不住惊艳,她极少见到能在容貌上,盖过自己一头的人。 洛苏笑意吟吟的望着赵黛儿,温声道:“果真如同信中所讲,我见犹怜,是不世出的圣女之尊。 黛儿,你可知玄奘让你前来长安见我,所为何事吗?” 赵黛儿俏脸上尽是疑惑,眨巴着眼睛,摇头俏生生道:“回尊上,黛儿不知,圣座只说让黛儿听从尊上安排,圣座既然如此说,黛儿便听从尊上安排。” 赵黛儿此言,让洛君薇直接笑出声来,洛苏更是忍不住道:“玄奘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宝贝。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玄奘让你来找我。 当初中原诸侯混战,唐国和赵国争雄,最后是唐国获胜,当时的唐国统帅就是如今的天子,而赵国丞相就是玄奘,你是玄奘的学生,这想必是知道的。” 赵黛儿点点头,这件事实际上算是一桩隐秘,毕竟洛玄照和现在的洛玄奘,差距有些大,西域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赵黛儿当然是知道的,而且她还清楚,自己的老师并不如何服气,一直都认为,如果不是赵王直接失手被擒,唐国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接手河北,在河北还有大将,还有无数百姓。 洛苏接着说道:“后来我将玄奘送到西域,最终玄奘成为了玄门之主,有了现在的地位,在这之后,我曾经和玄奘说过,我将赐予西域洛氏主支的地位,让西域洛氏的圣痕永远光耀皇天。 但玄奘最终没有娶妻,自然也就没有子嗣,这圣痕自然就传不下去,所以他将你派来中原,来寻找我。” 圣痕! 赵黛儿没想到竟然和洛氏的圣痕有关,在西域这种地方,圣痕这种东西,作用更大,被称作皇天赐福,在洛玄奘一步步走向巅峰的过程中,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让不少人天然就站在他一边。 但圣痕在洛氏之中血脉流传,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苏轻笑道:“玄奘年纪也不算小了,他所考虑的问题,便是继承人,你们玄门内部的大祭司遴选流程,我也比较了解。 玄奘选择伱作为学生,自然是看好你的天赋,认为你能够承接他的衣钵。 但你的资历,还不足以成为下一任大祭司。 但如果有一个同样拥有圣痕的洛氏子支持你,他如果还是玄奘的养子,那结果就不同了。 如果你还能诞下一个带有圣痕的孩子,那你的地位就无人能够动摇。” 圣痕在玄门中的影响力之所以大,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神庙军,在这么多年的实践中,没人是傻子,神庙军对拥有圣痕的人,有天然服从性以及极深的认可度,神庙军统领远不如圣座,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赵黛儿听罢洛苏所言,瞬间脸涨得通红,她有波斯风情,本就生的妩媚动人,此刻眼波流转间,宛如石榴红透,欲滴未落般,妩媚妖娆,又圣洁端庄,让洛君薇一个女人看过去,也有些脸发烧。 赵黛儿却没注意这些,她没想到老师竟然是打的是这个主意,如果仅仅是让自己带一支洛氏嫡系回西域神临城,那还是件小事。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要让自己嫁入洛氏,虽然嫁入洛氏,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在他百年之后控制玄门,但这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没有思想准备。 洛玄奘一生未娶妻,而是将所有精力都献给了玄门大业,献给了光明的信仰,赵黛儿深深崇拜洛玄奘,所以在她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想过未来要嫁人。 她现在是圣女,再过十数年,便会由更年轻的人担任圣女,她大概率会成为首席枢机,等到当代大祭司去世后,大概率便会成为大祭司,执掌玄门。 但现在,她的老师给她安排的道路,并不是这样按部就班,而是完全在她预料之外,这是一条更加恢宏的道路,能够让她快速走上人生巅峰,但嫁人…… 害怕…… 有点无助。 她自己没注意到,但洛苏和洛君薇都注意到了,有些囧囧的可爱。 洛苏回想起玄奘在信中提到的有关于赵黛儿的评语,忍不住暗自道:“还真是知子莫若父,这赵黛儿,又聪明又清澈,倾城绝色,是我洛氏子的良配。” 洛苏能看出来赵黛儿很犹豫,他温声道:“此事事关你未来一生,自然是要好好思虑一番,我和你的老师,都只是给你建议,如何去做,还是看你自己。 此番东来,你想必还有重担在身,之后我在将你召到灵天阁,你可以慢慢想。” 赵黛儿感激道:“黛儿多谢尊上体谅。” “薇薇,你送一下黛儿。” 赵黛儿再次行礼后,恭恭敬敬的离开灵天阁,过了一会儿,洛君薇走进,笑着问道:“老祖宗,看来黛儿不愿意成婚,这还是我洛氏子第一次被拒绝。” 洛苏却眯着眼微笑道:“拒绝?哪里拒绝了? 只不过是还在害羞罢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我洛氏一员。” 洛君薇闻言轻掩樱唇,娇美一笑,她知道老祖宗是又动了爱美之心了。 …… 在赵黛儿等人来到大唐三日后,接到了来自皇宫的邀请,请玄门高层以及西突厥可汗等人进宫商议。 有些事要提前商量好,不可能等到万国朝见天子的时候,才真的去磋商,那个场合,是直接宣布最终结果的。 赵黛儿屏气凝神,一行七八人走进太极殿中,一进入殿中,上首御座上坐着大唐天子,左侧一排则是大唐宰相,右侧一排则空着,是给赵黛儿等人坐的。 相互见礼后,赵黛儿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她右手边是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塞恩,而后是玄门高层以及龟兹、于阗、康国等大国国主。 赵黛儿一出现,李世民就被她的绝代风华所震撼,有一瞬间失神,很快调整回来后,笑问道:“请圣女代朕向大祭司致以问候,此番大祭司不能前来中原,朕很是遗憾。 不知圣女来到长安后,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朕吩咐下去,使理藩院处理。” 赵黛儿脆声道:“多谢天子陛下关心,我等在长安并无不适之处,大唐的礼数很是周到,诸国国主也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殿中目前气氛还比较融洽。 实际上,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平,那最终就是双方互相妥协,关于此番西域使团进京,大唐方面要的东西,很简单。 首先就是西域诸国的宗主权,这是大唐所不能放弃的东西,即“西域诸国应该按时向大唐朝贡,履行作为藩属国的义务”。 洛玄奘同意这一点,而他的述求则是“大唐应当以谨慎的态度对待西域事务,在西域局势不失控的前提下,放弃使用武力干涉,尤其是驻扎西域的安西大都护,要采取磋商,而不是随便寻找理由,干涉西域诸国内政,且不能干涉玄门传教。” 这便是让西域达成自治其国的目的,大唐拿走宗主权,保证在任何时候,都拥有插手的名义,诸国保持独立,而玄门则拿走精神上的统治权,即政治上以大唐为主,精神信仰上以玄门为主,实际上诸国自治,三方势力保持平衡。 至于在这种模式下,天子和大祭司孰高孰低,也就不需要讨论了,各管自家事,天子虽然有浓浓的神性,号称皇天之子,但本来天子也从不以信仰为名插手事务,这和大祭司的权力来源,完全不同。 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殿中的气氛就彻底松弛下来,双方都有诚意的情况下,就是如此简单。 西域诸国国主,算是欣喜莫名,有了这个约定,他们就不用整日惶惶不可终日了。 大唐也很是高兴,不需要担心西域诸国突然反叛,不承认大唐的宗主权。 对于玄门来说,这更是一场胜利,玄门本就没有诸国的宗主权,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给诸王王冠加持神性的方法,来控制诸国。 用不存在的东西换取了存在的东西,这自然是胜利。 三赢! 接下来所要讨论的便是宰相们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唐和西域的商业,大唐虽然以农为本,但对于商业同样非常重视,而丝绸之路,就是陆上唯一的通路,在丝绸之路上,国家众多,任何一个国家提高税收,都会给予商队毁灭性的打击。 李世民正色道:“商人使万物流通,攫取巨额的利润,但如果在路途中,收税太高,那定然使商人热情消退,进而影响甚大,我大唐商人已经多有抱怨。 朕本想要派遣大唐军队清理商道,使我大唐商队能抵达国师所说的极西之地,但现在既然和诸国有协议,那这件事便交由诸国来做吧。” 李世民的言语中,隐隐有锋芒展露,如果西域诸国不能做到的话,那我大唐军队可就要去保护我大唐商队了。 赵黛儿闻言争锋相对道:“陛下,我也常在神临城听说,大唐之中,盘剥甚重,乃至于有卑贱的吏员,勒索我西域商队,不知陛下如何解决。” 二人对视一眼,李世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赵黛儿也柔柔笑着,冰消瓦解。 赵黛儿脆声道:“圣座已经召集诸国国主,日后大唐通过西域的商队,所交税收,都有上限,绝不会再出现,有某一国横征暴敛,如果出现,神庙军将收割他的性命,还请陛下放心。” 李世民亦笑道:“朕也正有此意,要在尚书省下,设置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管理此事,日后西域商队有冤屈,便来告官,朕将使宰相亲察。” 谁都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好的办法,但只要大唐和西域愿意去磋商解决,那结果就一定比不解决更好,至于真的到了解决不了的那一天。 战争,是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之一。 …… 还有一两个时辰,朝觐大典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是往前数千年,都从未出现过的盛典,来到长安的藩属是如此之多,而且质量如此之高,正如大唐之鼎盛,是从前未曾出现过的。 几乎所有藩属国的使者或者国主,都在为最后的觐见做准备,他们将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天子献上贡品,而后表达自己的臣服。 无数的使臣都在宫门前等待着。 当太阳开始缓缓升起的那一刻,宫廷中的禁卫将那沉重的大门卷起,当皇宫向所有人轰然洞开后,宛如洪流的禁卫站满了甬道两侧,刀枪如林! 各藩属国的使者怀着深深的震颤,向那森森的皇宫而去。 来自三大王国的使臣,来自分封诸国的上百位使臣,西域诸国的国主,辽东那些部落之主,三大王国统治范围内的番部,面容各异,汉人和番人的面孔大约各占一半,但所有人都穿着丝绸的衣裳,形制虽然有所差异,但大差不差,都如同汉人贵族一般,只是有的是大唐仕女服,有的还穿着汉朝的服饰。 所有的使臣以及国主,面容上都满是肃容之色,打起各个藩国的旗帜,排成长队前行。 那巍巍宫墙,高的让人只能看到头上的天空,充斥着深深的压抑。 走出宫墙,巍峨的皇宫大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该要如何形容呢? 覆压山川,隔离天日。 日光照在宫殿之上,香烟缭绕,仿若腾腾天界。 金红色的殿门在初升大日后,熠熠生辉,仿若九天之上的神灵居所。 再向前走。 至高的天子高坐九天明堂之上,冕旒之下,威严沉重。 一个个国主,带着一个国家的意志,深深在天子脚下拜倒。 “至高的天子,愿皇天庇佑您!” “至高至圣!” 无数人影,每一道都代表着一个国家,而现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如同潮水一般。 洪亮如同钟鼓的声音,传到了殿外,而后是宫中,既而是天下! ————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王维 (本章完) ------------ 5月月票抽奖活动预告 起点双倍月票! 5月回馈粉丝,月票抽奖活动开启。 时间为5月1日到5月7日。 5月8日开奖,全程直播抽奖无水分。 中奖书友,5月8号会单章发QQ群号,找群主发送中奖的月票票根以及中了多少红包。 中奖的书友记得早点进群领奖,这是临时群,发完奖就会解散。 票根在起点-我-月票-月票纪念册查看,上面有数字编号。 奖品—— 一等奖为666的现金红包。 二等奖为10个233现金红包。 三等奖为20个66红包。 投票即自动参与。 ------------ 第四十七章:大唐太宗文皇帝(卷末) 登峰造极。 天下无敌。 盛世煊赫。 还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此刻的大唐呢? 是从东海之滨,到葱岭极西,都不需要携带兵刃。 是纵然普通百姓的米缸中也有足以过冬的储粮。 是兵戈不动而四境安宁的边境。 是天子高居明堂,却始终关注着百姓的一餐一食。 那些在史书上所描述的盛世,那些在史书上所描绘的圣王,跃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时。 原来如此啊。 生活在贞观之世,还有什么值得去向往的呢? 在贞观天子之下为臣,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四境之内的番人,除了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发自内心的敬服,还有什么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呢? …… 太极殿。 李世民的寝殿一改往昔,变成颇为朴素,走进殿中,一股浓浓的药味,李氏的遗传病深深折磨着他,乃至于无法视事,只能让太子李治监国理政。 李治细细品着碗中药汤的温度,待温度恰好,他便行到病榻前,徐慧妃将李世民扶起来,“父皇,药来了。” 李世民望着自己有些憔悴的儿子,心疼道:“稚奴,辛苦你了。” 李治一边喂李世民喝药,一边低声道:“儿子照顾父亲是应该的,当初母亲去世后,父亲将儿子和晋阳带在身边抚养。 那时父亲既要处理政务,治理大唐,还要照顾我们入睡,很是辛苦,现在儿子做这些,还不如您的万一啊。” 李世民很是感动,他轻抚着李治的脑袋,手掌已经有些消瘦的厉害,“真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仁孝的帝王。” 李治能够成为太子,最大的原因就是李泰为人狠厉,李世民担心李泰上位后,会清算李承乾和李治他们,而仁孝的李治,则不会如此。 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大唐的下一代,绝对不能再发生兄弟相残之事了。 待李世民喝完药,渐渐有了睡意睡去后,李治对徐慧妃温声道:“徐嫔,孤要去听政,劳烦你照顾父皇休息,若有需要,孤就在偏殿往日之处,徐嫔派一宫女唤孤即可。” 徐慧妃轻抚李世民,轻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李治蹑手蹑脚离开寝殿,走出大殿时,他忍不住多嗅了两口空气,这空气相比充斥着药味的寝殿,很是清澈。 民间常言,久病床前无孝子。 但在皇室中,这明显不成立。 一向以仁孝所闻名的太子,自然是衣不解带的在床榻前照顾。 这一照顾就是两年。 尤其是近一年来,李世民的身体愈差,几乎整日缠绵病榻,李治在听政之余,都守护在父皇的床榻旁,李世民很是感动,他甚至在自己的寝殿群中,为太子李治安排了一处别院,以让李治不要那么疲累。 李治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现实,都不可能让自己的仁孝之名收到丝毫损失。 整整两年,他的身影只在听政以及寝殿中来回打转。 他甚至就连一次踏青都没有过,即便是洛君卓和晋阳公主邀请他,李世民也让他去散心,他也不为所动。 这两年,他甚至就连一件新衣都没有换过,一直穿着素色的衣服,那些繁华盛服,都被他藏起来。 只要照顾过病人便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枯燥以及乏味的事情,纵然是李治这样的孝子,时间一长,紧绷的神经,也不禁让他感到疲累。 他向往着往昔的明媚,他和洛君卓在别园中,和文士们吟诗作赋,在元宵节赏花灯,泛舟取乐,而现在,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心中。 而后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一张脸,以及那暴雨也淹没不了的眼中的火焰,在这座沉沉暮暮的皇宫中,在无数人走向麻木衰亡的皇宫中,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 以及那小意温柔,那如火缠绵,和勇气的灌注。 ……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终末一日的到来。 在痛苦中被折磨的李世民,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药物治疗,天下圣手,尽在洛氏。 灵天阁中。 李世民脸色苍白,李氏遗传的风疾让他生不如死,在他看来,唯一所能够拯救他出苦海的就是国师洛苏。 当李世民走进灵天阁时,洛苏就仔仔细细的将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 宛如将要被审判的人,李世民心中忐忑,而后他见到洛苏轻轻摇摇头,心不住的向下沉去,就像是人溺在水中。 “人就是如此,生、老、病,总是要完整的体会一番,最后便是死亡,死亡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的死亡便是身体的死亡,这往往是最令人恐惧的,但在我看来,这实际上不算是什么。 最可怕的是,你的名字湮灭,伱的存在不存。 长安城中有个百姓,叫做王五,百年后,王五还存在吗? 千年后,后人回望这个时代,会不会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世上存在过王五这个人吗? 不。 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王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天子你看那星空之上的漫天星辰,千万年都待在哪里,不曾有过生灭,你的名字便如同那些亘古的星辰,千万年后依旧有人呼唤。 去坦然的迎接每一个人注定的结局,让更多的光照在你的名字上,千百年后,在历史长河中,你便是最闪亮的那颗星辰。” 李世民并没有问洛苏为什么能够重新降世。 从心底深处,他对洛苏的形象是模糊的,所有人对洛苏的形象都是模糊的。 似乎不存在厌恶、不存在喜欢,不存在许多许多人对另外一个人所应当存在的情绪。 洛苏存在于这个世上,又不在这里,如同天上的云,琢磨不透。 …… 有些人知道陛下去过了一次灵天阁,宫中安静了些许时间,而后便是天子病灶愈发沉重的消息。 皇宫中从来都不是什么能够保持秘密的地方,但李世民本身也并没有太多的保持身体秘密的想法。 宫中的职位也在调整,后宫女史洛君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召进了殿中。 洛君薇有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这位天子舅舅了,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和她记忆中有些偏离。 “陛下。” 洛君薇福身行礼,李世民在徐慧妃搀扶下从病榻上坐起,他望着亭亭玉立的洛君薇,眼底浮现出一丝回忆和欣喜,“薇薇,你上前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洛君薇闻声便上前去,李世民摸摸她的脑袋,似乎耗尽了力气,倒在徐慧妃怀中,苍白有些皲裂的嘴唇,缓缓道:“薇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为什么朕要让你来这里吗?” 洛君薇略一沉吟,“陛下是准备让薇薇记录这殿中的史实吗?” 李世民咳嗽了两声而后对徐慧妃笑道:“徐嫔,看到了吧,这就是朕的外甥女,和朕的姐姐一样聪明。” 而后又对洛君薇道:“薇薇,朕不行了,马上就要龙驭宾天,去见你外祖父和你父母他们了,朕要在这里,召见一些臣子,留下遗诏以及一些交待,就由你来记录吧。” 洛君薇单薄的身躯一顿,声音带上了些许泣声,“舅舅万岁万安。” 李世民轻笑两声,而后指着床榻右侧,“朕让人在那里铺了几层锦被,坐在上面,应当很是舒服,你这几日就在那里记录吧,恰好可以看到整座寝殿。” 李世民的安排很是妥当,洛君薇持着纸笔,端坐在桌案后,深吸口气,等待着记录一位君王最后的遗言。 …… 宫外,许多人都在等待着天子的召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只有得到天子召见的人,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时局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甚至能够成为辅政大臣。 而那些没有得到召见的大臣,或者说没有机会和天子说话的人,将会在新朝,被逐渐排斥。 这就是政治! 从宫中发出了一道道诏令,传到三省,外间都知道,天子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随时都可能会驾崩。 这些诏令,有一些贬谪的调令,让人心惊,其中就包括英国公李绩,当李绩收到贬谪之令时,惊惧之下,立刻就离开了长安,头也不回,就像是有什么野兽要撕咬他。 还有许多诏令,是发给诸王、诸公的,诏令的内容,很是简单,那就是不允许在外分封的王公回长安奔丧,只在自己的封地上,烧些纸,哭三声即可。 这道诏令就令人只觉胆寒,不让诸王回长安,这一定是陛下担心发生什么冲突,秦王就不提了,距离长安太远,想回来也难,但燕王就在漠北,从哈拉和林突袭到长安,速度极快,这道诏令主要就是防备他的。 至于齐王,根本就回不来,走陆路,他要翻山越岭,路上还有辽公国挡着,至于走海路,那就更做梦了,辽国公掌握着水军,在目前的局势下,齐王是只能向前,一步也退不回来。 至于辽公国的实力有多强,只需要知道,凛冬城几乎迁进了辽州城便可以猜到,虽然可能野战不是齐王国的对手,但是守城能把齐王国打趴下。 外藩的安排终究是皮毛,对于这样一个重内轻外的大帝国来说,长安中枢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世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为李治搭建一个未来的执政班子以及可以领兵的将帅班子,要在尽量平衡各方势力的情况下,让自己的贞观政策延续下去。 或许比较让人意外的是,他第一个召见的人不是他的发小长孙无忌,而是雍国公,洛玄凌。 在大唐的政局中,因为有周郡王洛玄夜和身为宰相、天官的洛玄辰,这两个兄长,所以有时候,洛玄凌会不太显眼。 但洛玄夜早逝,洛玄辰也在贞观二十二年去世,只有洛玄凌,他从出仕开始就是李世民的近臣,而且救过李世民的性命。 从大唐打天下的时候,他就负责保护李世民,等到贞观年间,整整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左右千牛卫和左右羽林卫大将军的位置上,来回迁转,这四个卫,可都是禁军,他在禁军里面待了二十多年,这份信任,在现如今的大唐,是独一份的。 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出征高昌时,李世民更是钦点他为高昌道行军大总管,更不要提他的爵位,雍国公,在诸多国公中,雍也是极其尊贵的字眼。 洛玄凌走进殿中后一扫视,李世民躺在病榻上,太子、徐慧妃、他的侄女君薇,再没有其他人,他前行两步就在李世民的面前跪坐下来,“陛下,臣来迟。” 李世民睁开眼笑道:“朕的青玉来了,青玉啊,朕不行了,将你唤来,是有些事情,要给你交待一番。” 洛玄凌强行抑制住悲痛之情,沉声道:“陛下请言,臣定将遵从您的意志,即便是刀山火海。” “朕崩逝后,太子继位,这些年朕交了他一些东西,但他性格稍弱,朕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性格沉稳,虽然不善言辞,但很是沉稳,朕多年以来,对你放心,所以要把你留给太子。” 说罢,又对李治说道:“太子,朕现在的话,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朕给你留下的诸多臣子中,雍国公不一样。 还记得英国公吗? 朕将他贬黜,让他离开长安,他定然觉得惶惶不可终日,李绩是现在大唐的第一统帅,朕希望你以后能够重用,所以才将他贬黜,让你对他施恩。 但雍国公不需要如此,他会效忠于朕,也会听从你的命令,雍国公人品贵重,进退有度,从不曾傲上,也从不来不居功自傲,或者有其他的坏毛病,他是朕留给你最重要的臣子之一,你以后好好对待雍国公,就算是孝顺的对待朕。” 洛玄凌闻言已经匍匐在地上,作为一个人,能得到另外一个人如此高的评价,应当表达谢意,作为一个臣子,能够得到君王如此的评价,则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他哽咽道:“陛下,臣定竭力辅佐太子,保我大唐社稷,延陛下贞观之政。” 李世民留下一班老臣,辅佐太子是一方面,同样也是管住李治,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人亡政息,洛玄凌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这里直接说要“延续贞观之政”。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李治和洛玄凌的交流不多,但他从洛君卓身上,能看出洛氏子的品性,洛氏子的性格虽然也各有不同,有的忠谨,有的灵活一些,有的性格淡漠,但总体还是在标准以上的,他肃然道:“父皇,儿子知道,雍国公的人品贵重,儿子经常从君卓和安乐表姐那里听说,无论何时,雍国公都会是我大唐的重臣。” 李治说完之后,有宫女走进汇报道:“陛下,诸位公卿都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此番进宫的皆是留在长安的三品以上的公卿,以及威望沉重的宗亲外戚和贵族国公等,这些人也不是全部都能单独面见李世民的。 大多数都只能聆听遗诏。 殿中人虽然多,但却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在这种场合,大多数人都说不出来话,心中或者带着焦虑,或者带着忐忑。 “诸公,陛下要宣布遗诏,请诸位公卿进殿。” 一阵衣裳摩擦的扑簌扑簌的声音,脱掉鞋履后走在殿中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一行人手中持着笏板走进殿中,殿中已经铺好了蒲团以及支撑,一行人纷纷跪坐在殿中,抬首望向天子,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略带灰败的脸色,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子真的不行了。 群臣进殿后,才发现不仅仅太子在这里,雍国公竟然也在,立刻便知晓,雍国公刚才一定是已经和天子说过话了,心中不由暗自心惊,不知道天子说了什么,对雍国公又有什么安排,而且还有一些对雍国公受信任程度的羡慕。 李世民强忍着疼痛略提起声音道:“三省宰相都在,那便拟遗诏吧。 皇太子治,允文允武,仁孝纯厚,朕百年后,皇位尔坐,钦此。” 极其简单的传位诏书,至于在前面加多少修饰词,那就是三省宰相的工作,很快长孙无忌就将诏书写好,然后将三封一模一样的诏书都拿到李世民面前,看罢之后,分别盖上天子印玺、皇帝印玺以及三省的宰相大印,这便是一份合格的旨意。 没有人耽搁,这封旨意一经拟好,其中一封便直接被带出宫外,前往三省宣布,既而在天子驾崩后,立刻昭告天下。 这便是遗诏,在这么多重臣面前,一经确认,便不可更改,以防止出现矫诏。 遗诏写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世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诸卿,看来朕是要先走一步了。 但不要伤心,朕给你们找了一个新的天子,一个仁孝的天子。 你们要像辅佐朕一样的去辅佐新的天子,天子有错要敢于谏言,但也不要像魏征那样,什么都不让做。 唉。 朕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很少的,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朕的大唐很是鼎盛,朕很是自豪啊,但朕知道,这不仅仅是朕的功劳,更是诸卿的功劳,没有你们,以及去世的青阳、魏征、玄龄,还有李靖,还有许多人,就不会有现在的贞观盛世。 这样的盛世,就让它继续延续下去吧,千万不要走上隋朝的老路,如果这样的盛世结束了,该有多少人会伤心啊。 朕也会在天上流泪。” 众公卿,万万没想到天子竟然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说这些话,许多人都忍不住垂泪。 长孙无忌更是直接匍匐在地上,呜呜哭噎道:“陛下,臣等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使贞观的盛世,永不衰落。” 李世民闻言笑着说道:“无忌你的能力,朕还是信任的,你是稚奴的亲舅舅,未来他还要仰仗你。 朕以你和雍国公为辅政大臣,以后稚奴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果真是辅政大臣,长孙无忌实际上对此一直以来都有所准备,毕竟在如今的朝廷中,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 至于雍国公。 一文一武,这乃是平衡之道,雍国公是武将,不擅长政务,大概率就如同当初周郡王一般,在政事堂中做吉祥物,以后政事堂大权还是自己的。 长孙无忌一边叩谢圣恩,一边心中盘算着这些,至于没有兵权在手,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则毫不在意,他要政事堂的权力,是为了施政,是为了让自己能做事,他又没有想过造反,要兵权干什么。 “诸卿先到殿外等候,无忌、遂良、青玉,你们留一下。” 天子这是有单独的话要说,其余人又是艳羡,又是叹息的走出寝殿,到外间等候。 “太子还不成熟,以后你们辅佐太子的时候,要有耐心,你们也都是些老家伙了,总会走在太子前面,都不要藏私,将治国的本事,教给太子,他总是要以后自己走路的。” 李世民说话还带着些许的调笑,似乎病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但是殿中其他人却笑不出来。 过了片刻,三人走到外间,面对这群臣的注视,长孙无忌叹息道:“陛下要和太子说话,我们先等待吧,万一还有什么事。” 对于已经确定要在新朝权倾天下的长孙无忌,群臣皆肃然。 “稚奴,朕虽然指定雍国公和赵国公作为你的辅政大臣,但实际上李绩也是朕为你准备的,等你继位之后,就把他调回长安。 雍国公是保护你皇位的,你不要让他离开长安,以免你有危险,赵国公是用来执政的,而李绩,如果有难以应付的外敌,你就让英国公李绩出马。 记住了吗?” 李治此刻是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 李世民几乎是手把手的将所有东西都交到了他的手里,还担心他出现意外,将所有东西都拉满了。 “父皇,儿子记住了,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 洛君薇眼中含着热泪,控制不住的流下,强忍着悲痛走出寝殿,来到外间,殿中黑压压一片跪着无数公卿。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些许嘶哑,“陛下有令,诸公都请回吧。” 又是三日过去,李世民已经昏迷不醒,三品重臣再次进宫,依旧是洛君薇,她和太子李治相伴从殿中走出,悲泣高声—— “陛下崩,归天矣!” 宛如惊雷炸响,却沉寂无言。 “诸公进殿,送别陛下一程。” 所有跪在地上的大臣都沉默着站起身来,而后鱼贯而入殿中。 内殿并不如何浮华,帷帐皆是素色,那位受到过素王天启的天子平静的躺在那里,他曾经至高无上,如今却没有半分生息。 这便是死亡。 在短暂的寂静后,紧接着就是响彻殿中的嚎啕大哭。 伴随着丧钟而鸣,整座皇城都在为李世民的逝世而悲痛,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位仁慈的君王,就这样离开了所有人。 谁能不悲伤呢? 李世民是个君王中的异类,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他曾经杀死自己兄弟,但他内心深处,却是个多情而仁慈的人。 他手持着利剑,剑身上滴着鲜艳的血,他的脚下踩着尸山骨海,但他的手却是干干净净的,他的心却在放射着无量光明,他的眼神仁慈,噙着微笑望着安居乐业的天下。 光明在他身前,黑暗在他身后。 …… “大行皇帝天崩,举国同哀,臣等思及大行皇帝之功德,亘古未有,远迈诸皇、诸帝,经天纬地亦不足夸也,谥号,文! 大行皇帝遗言,欲以宗事孝,遂定庙号曰:太宗。 勘定太庙神位,曰大唐太宗文皇帝! 素王早有天启。 神谕:太宗崩,葬昭陵!” ———— 太宗天子,少而灵鉴,长而神武,隋炀独夫,祸乱四海,太宗举旗拔帜,亲履兵刃,甘冒锋镝,沐风沥雨,天生宏度,故任于仇雠,起于疏远,委之以政,责之以功,谏无不从,谋无不获,五载宵旰,削平寰宇,以有唐业,名为守成,实同开创。 太宗之才,高出前古,以万乘之尊,天纵之才,而不骄天下之士,犹惴惴然不善之处,从谏如圣,自制若神,此古圣王难及,是以贞观之盛,有夏以来,未之见也。 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 禹有天下,传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兴之业;汤有天下,传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号称三宗;武王有天下,传四十七王,唯康召之治;汉运盛隆,文武孝宣;其余无可称之。 史籍无缺,然三代千有六百余年,其卓然著见于后世者,此数君而已,可谓难得也! 盛哉,太宗之烈也! 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甚于康、召;享国之盛,功盖文、宣;幅陨之广,远迈秦、武。 惟我大唐太宗文皇帝,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唐书·太宗本纪》 ———— 5月,求月票,有月票抽奖哦! (本章完). ------------ 第一章:宫廷情缘 对于武曌而言,皇宫始终是灰蒙蒙的,在每一日雪落下的日子,望着宫中枯萎不曾有点滴绿茵的歪歪斜斜的枝丫,她都在思考,当初以宫女身份入宫,真的是正确的吗? 她见到徐慧得到天子的宠爱,眉眼生动,在这座沉幕之宫中,带着明亮的颜色,而她在水边顾影自怜时,却只觉自己的脸颊苍白和消瘦,她憔悴的难以置信,就如同宫中的每一个女人一样。 在这座囚笼中,伴着时间眼睁睁看着年华老去,但她终究是不同的,她有坚决的意志,永不放弃的希望,她的眼底还有光和汹涌的火焰,她还不曾死去。 她有时也会望向灵天阁的方向,会想国师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初让自己入宫的推手之一,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吗? 她也会想,安乐郡主是否有了新的朋友,是否依旧孑然一身,是否依旧在雨时雪时,驻足常思。 她就如此度过了一年年时光,心中的火焰,在冰冷的水中衰落,直到那一日,在清晨太阳还不曾完全升起,只照出第一缕光时,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进了宫廷中。 她穿着紫色的罩裙,姿容绝美,脸上带着生人勿进的神情,簇拥着她而来的宫女,亲切带着谄媚的称呼她“安乐郡主”。 那一日,洛君薇花神天降般的出现在她面前,那张颇冰冷的脸上,展露笑颜,宛如花开。 真美啊。 她有些失神,而后走上前去,她的手泡在冰水中,被激的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而后用力的将挡在她面前的人全部拨开,径直走到洛君薇身上。 她深深注视着洛君薇。 洛君薇展颜而笑,甚是甜美,向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好久不见。” 洛君薇的身子,很软,很香。 武曌深深的嗅着那沁香,所有宫女都露出惊愕的神情,武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苍白的脸颊上充斥着血色。 不! 是鲜活而明媚的妩媚,就像是痴情的女子看见心仪的情郎,她的声音哽咽,“郡主。” “都过去了,以后我在宫中陪着你。” 洛君薇的声音温柔,让武曌想起在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哄着年幼的她入睡。 那一日,她知道了洛君薇是新任女史,此番是来收录宫中妃嫔姓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心脏砰砰跳动,鲜艳而有活力,宛如她十三四岁时,明媚扬在她眉间的花钿上,细细纹流。 …… 在照顾父亲的这些日子中,李治是压抑的,为人子,为人臣,为人下,一桩转一件件,都让他压抑到了极点。 他身上那种李氏躁动的血脉,那种对于一切的渴求,在疯狂的侵蚀着他的精神,他仁孝、懦弱,但他同样是李氏的子孙,在那一个個枯燥无味的日日夜夜中,他的心中一点点累积着庞大的压力。 他经常会想起他的大伯和大哥,大唐帝国的前两任太子,现在他理解了二人,那种身为太子的压力,他在几乎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文质彬彬,孝顺仁善的面孔,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灵天阁中坐着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神通广大的将武曌送进了李世民的宫中,成为了照顾病重天子的一员,她和李治相遇了,武曌和宫中的大多数人,是如此的不同,洛君薇的出现,让她妩媚动人,有母亲般的温柔包容,才学惊人,在仅有的几次洛君薇故意制造的和李治的相遇中,几乎总能帮助李治回答那些东宫师长的问题。 在这深沉压抑的环境中,在冰冷的皇宫中,李治第一次感受到了从他那位出身高贵的妻子身上感受不到的东西,那是心脏迸跃的悸动,反抗吧,就在这里,李氏的血脉,如何能屈服于一切安排呢? 那似乎是个午后,屋外的蝉鸣让人烦躁,不片刻却阴云密布,下起了点点雨滴,既而是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漆黑,所有宫人都躲在屋内,静静地等待着乌云散去。 送药出来的李治和正略淋湿些许发丝的武曌,在外殿相撞,电闪而光,乍然而起的光亮,照在武曌的眉眼间,盈盈春水,让人忍不住心动难明,李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武曌一把握住,太子的面容是很少见的清秀,那双眼很是明亮,很是清澈,不像是一个太子,而像是一个清澈的少年,其中不曾有政治的污秽。 …… 李治颤抖的手向前而伸去,腰带落下,武曌身上本就轻薄丝滑的衣裳滑落,露出白皙柔嫩的肩头,泛着光泽。 “真好啊。” 对于李治而言,这不是一种情欲的迸发,而是心绪的释放,这是精神层面的释放,他要疯了。 轻纱曼妙,玉体若隐若现,衣裳落得李治四周到处都是,在这间并不如何恢宏的小屋中,只有两个人,李治只觉满鼻都是沁香,他的魂灵感觉轻松写意。 屋外的电闪雷鸣,他只觉安心,武曌眼中水汪汪的,她生就妩媚,宛如一波春水般,流转之间勾魂夺魄。 任谁也在武曌身上挑不出毛病来,浑身雪白宛如美玉铸就,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她纤腰若素,却丰润饱满。 “太子。” 她轻声呼唤着。 “这是梦吗?” 李治却只觉自己所见到的不是这一幕美景,他见到了光,见到了五彩斑斓,见到了恢宏未来,他的心在砰砰跳动,宛如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一汪清泉,宛如饥饿的百姓见到山珍海味,阵阵沁香传进他鼻腔,让他只觉心旷神怡,他嘶哑着声音,“以后就叫你媚娘,孤的媚娘。” 武曌闻言揽住他的脖颈,她脸上的妩媚愈发生动,迸发出惊人的美丽,“我是太子的媚娘。” 帷帐落下,漆黑一片。 …… 在那之后的时光,似乎变得不同了,心灵上的慰藉让李治的心中挖开了一口井,甘甜清澈的井水从那里泵出,时时刻刻滋润着他的心灵,他愈发的得体,引得朝野内外对他称赞,他挂着标准的笑意,一丝不苟的执行一些仁孝之举。 在某个午后,他会环着武曌,不,武媚娘,温声道:“等一切都结束,我就将你迎进后宫。” 这是他的承诺。 武曌明白自己终究摆脱了那没有希望的日子,她不仅有洛君薇,现在还有了另外一个男人,爱她的男人,武曌在问自己需要这个东西吗? 需要。 “太子是个用情之人,他说他只爱我。” 她这样和洛君薇介绍着,洛君薇静静地望着武曌扬起的眼角,带着期盼和怜悯,李氏男人对女人的话,怎么能够相信呢? 况且他未来还将是个君王。 武曌不曾见到,她又抱住洛君薇娇声笑道:“不过郡主还是对我最好,郡主只有我,太子却有好多人,以后还会更多。 君王啊。 洛氏真好,不让女子嫁入皇室,逍遥度过一生,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洛君薇收起了眼底的怜悯,是啊,她眼前的这个女子,那么聪慧,又那么理智,她又有什么不知道,猜不到呢? 君王的爱从来都不能长久,除非在最美好的年纪死去。 武曌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 当那位至高的天子驾崩的消息传来时,武曌只觉宫中似乎被抽走了无数的生气,宫中到处都是悲泣之声,武曌知道,大多数人不是为了那位至高的天子而哭泣,而是为了她们自己注定到来的命运。 正如当初武曌不愿意以李世民的妃嫔身份进宫,她最为恐惧的便是现在这幅场景,现在她亲眼见到,她心中胆寒,却又庆幸。 在天子驾崩后,那些生育有子女的妃嫔,可以去投奔自己的女子,或者被封为太妃留在宫中,但那些不曾生育的女子,却要么主动殉情陪葬,要么削发为尼,在青灯古佛中,了此残生,大唐虽然根本就没有守节这种概念,但身为曾经天子的女人,她们没有选择。 武曌亲眼见到那个宛如娇花般美丽的徐慧妃在短短几个月内枯萎,生在病中,却拒绝了所有医治,她在故意让自己死去,要为天子殉葬。 在她进宫后最初的那几个中,一向和善的徐慧妃对她算是照顾,她在一个午后劝说,“太宗皇帝临终前有旨意,让陛下好生善待贵妃,贵妃何必如此呢?” 在生命的最后,李世民将几乎所有对女子的温柔都加诸在了徐慧妃的身上,他的柔情和爱,徐慧妃没有孩子,但李世民却特例对李治下旨,让徐慧妃不必前往寺庙,恩养在宫中,这是独一份的殊荣。 武曌永远都记得徐慧妃那一日脸上带着虚弱的笑意说道:“太宗皇帝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一具躯壳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们女子,此生所求的不就是遇到一个足以付出终生的男子吗? 太宗皇帝是真的爱我,已经足够了,可惜我不曾有个孩子,否则我大概会活下去吧。” 直到徐慧妃香消玉殒的那一日,武曌和洛君薇并肩望着这一幕,武曌依旧不理解,“女子生在世上,就是为了遇到一个足以付出终生的男子吗? 我觉得不是,但又不知道该要如何反驳。” 洛君薇迎着微风,望着天上飘的白云,“洛神冕下一生不曾嫁人,洛氏女大多数都不曾嫁人,我也一生不会出嫁,难道我们这些人,都不算是活着吗? 徐慧妃所说的,是她认为的,是她喜欢的,但不是所有人。 你不理解,是因为那不是你所追求的,如果你的追求真的如同徐慧妃,那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你也不会见到老祖宗。 用自己所喜欢的方式去度过一生,一生为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而奋斗,无论男子还是女子,这便是我们生在世上的道理。” 一句句击在武曌心中,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 对于武曌而言,她在宫中值得纪念的日子并不多,在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日,她静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心生。 她兴致勃勃的问着洛君薇,眼中满是光彩,“太子登基的场景,是不是很盛大?” 当然盛大,这世上最伟大的帝国,最鼎盛的帝国,毫无争议的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的君王登基。 太阳高悬在天上,也不能遮掩地上君王的光辉。 无尽的金光洒落,却只像是为李治身上镀上一层金身,就如同神佛的塑像,威严神圣。 武曌听着洛君薇给她讲述的一切,眼中满是期盼,那位天下的至尊,什么时候来迎接她呢? 她兴奋,洛君薇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急。 从那个压抑的时期走来,一个走上了九五至尊之位,成为了皇天所钟的天子,站在权力的巅峰,无数人匍匐在他的脚下。 而她现在却依旧只是一个宫女,用云泥之别不足以形容二人地位间的差距,如果他不来的话,那自己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呢? 洛君薇挽住了她的手,而后十指紧扣,“不要担心,伱的命运终将来临。” 武曌不明白,洛君薇却缓缓望向灵天阁的方向,老祖宗说过啊,属于武曌的命运,是素王定下的,老祖宗还在世间,那么一切都会滚滚向前,不会停留在此。 并未让武曌有何失望,现在的李治,无论他的内心如何,他现在已经是天子,在外朝有无数的大臣,但在内宫中,他至高无上,在登基大典后七日,依旧是那间小屋,略显逼仄,似乎有些不衬如今天子的身份,李治和武曌却在这里相拥,没有多做什么。 “媚娘,先给你封才人,待你生下朕的孩子,就为你册封九嫔之位。” 现在这不是承诺,而是一个帝王的威严和权力,武曌心中并未有什么欣喜,她眼中带着柔情,又充斥着肃杀之气。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曾经见过她的所有人,都评价她的眼中藏着狮虎和刀剑! 在皇宫中度过的那些艰难日子,并未让她有丝毫的改变,反而磨砺的愈发锐利,在那每一个日夜中,她能握住李治的心,不是仅仅依靠色相,而是依靠智慧,她知道李治要什么,她能够给予一切! 李治目光熠熠的望着她,她回望,二人对视,心灵相通,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李治笑得很是开心,这就是他喜欢武曌的原因,这就是武曌喜欢李治的原因。 …… 武曌的摇身一变,让宫中许多人吃惊,而后便是些许流言,但武曌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些,她的性格如同钢铁,但手段却相当的柔和,她深深的明白什么叫做大多数的力量,在这座皇宫中,潜藏着无数的危险,犹如择人而噬的野兽,将人啃食的半点血肉都不曾留下。 武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来自皇后和萧淑妃的敌意,尤其是得宠的萧淑妃,至于皇后,反而并不算是什么威胁,因为在后宫,没有孩子的女人,是没有价值的。 而对天子最为了解的武曌,深深明白,皇后不提身体是否有问题,即便是没有问题,她也生不出孩子来。 因为天子不爱她,甚至厌恶她! 在皇宫中,得不到天子爱的妃子,很是可悲,即便是皇后的尊位也保不住她,更可悲的是,保护皇后的力量不够强大。 是的。 后宫中的位置非常的看前朝的力量,如果洛氏嫁一个女儿进来,不要说废后,即便是其他妃子,皇帝也不能娶,这就叫做力量。 大多数的皇后都有一股让皇帝不能轻易动的力量在保护。 但王皇后没有这股力量。 她名义上出身山东大族,但在李唐的皇权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样,只要李治愿意,一道旨意就能让王氏全族族灭。 这毫不夸张。 所谓世家大族,在李唐的皇权面前,只有俯首的份,李治所担忧的只不过是外封的藩王罢了。 武曌冷冷的注视着王皇后,从她成为后妃的那一刻,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之位,她是何等的聪明,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隐藏在后宫斗争中的那一条线。 她见到了李治想要做的。 她猜到了国师或者说是洛氏所想要看到的局面。 当她猜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她这个出身商人的女子,她这个没有显赫家族的女子,进入天子和国师的眼中,又如何会是偶然呢? 这是皇天赐下的重担! 我就是天命所钟! 王皇后那个愚蠢的女人,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萧淑妃同样愚蠢,贪婪让她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太低级了,太低级了。 这种宫斗的手段,在这些年中,武曌已经见到了许多,每一个人都孜孜不倦的用这些手段,殊不知,天子只觉疲累。 武曌有时候会和洛君薇聊起,既而感慨,“郡主,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还都是出身名门,我实在是不知道,她们所谓的家教到底是什么,能够让天下人趋之若鹜。” 洛君薇细细品着茶,“因为所谓名门本就是虚言,高贵不会延续,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天生尊贵。” “除了洛氏。” 洛君薇的话被武曌突然的话打断,她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望向武曌,而后便见到武曌俏皮的笑了笑,她已经好长时间不曾见过武曌这幅小儿女之态了,“除了洛氏。 洛神是真神,那素王定然是真神,真神的子嗣就是天生高贵的,这世上其他的佛啊,神啊,都是假的,只有素王是真的。” 武曌的脸上挂着无限虔诚的神情,洛君薇有些沉默,素王当然是真的,但,“媚娘为什么这么笃信?” 相信和笃信是不同的,越是聪明的人越不容易笃信。 至于神迹…… 这世上的神迹实际上相当多,各个传播信仰的教派都有神迹,至于神迹是如何而来的,那就不得而知,只要会骗,能够让信徒相信就足够了。 但武曌不是这样容易相信的人。 而且洛君薇注意到了武曌的发言是——“洛神是真的,所以素王一定是真的”。 洛神上一次显示神威已经是数百年前,流传到现在,基本上和传说都差不多了。 武曌自然见到了洛君薇面上的疑惑,她带着些许回忆感慨道:“因为我一直做一个梦,一个清晰的梦,来来回回,我在梦中见到了一个神女,伴着凤凰而生,脚下则是宽阔奔流的河水,那便是洛神,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洛神。” …… 武曌在皇宫中的生活,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和王皇后不同,她得到了李治几乎全部的爱,和不曾生育的皇后相比,她很快就为李治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李治为他起名李弘,武曌的品位也跃升至九嫔,就像是他曾经说的那样。 九嫔,仅次于四妃和皇后的后妃,她的风头之盛,甚至已经渐渐盖住了皇后和萧淑妃,依旧是那句话,在皇宫中,谁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谁就拥有一切。 当初在选择太子的过程中,李治能够脱颖而出,和他是不是嫡子的关系其实不是特别大,其中关键在于长孙氏。 长孙氏是皇后,那李治就是嫡子继位的皇帝。 如果长孙氏不是皇后,那李治就是庶子继位的皇帝。 嫡子和庶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孙氏的孩子。 在邦周破灭之后,在经历了数百年乱世后,所谓母以子贵,绝不仅仅是嫡庶的分别,嫡子有优势,但在皇家中,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皇帝的意志终究还是决定一切。 现在的皇宫中同样如此。 当武曌得到李治的宠爱,并且生下了皇子后,王皇后感觉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萧淑妃的确是失去了宠爱,但自己并没有得到,这些东西都落在了武曌身上,一个崭新的敌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且这个敌人,比曾经的萧淑妃更是难以令人应付,直到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没有儿子,这让外朝的任何大臣都不会偏向她! 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在民间这算是七出之罪,在皇室中,就更是大过,只要没有儿子,就不会有任何大臣为她说话。 武曌对王皇后和萧淑妃,发自内心的蔑视,高贵的出身让她们自恃清高,武曌很清楚,这些名门出身的人总是如此,瞧不起许多人,甚至就连说两句话,都觉得脏了他们。 在武曌年幼的那些岁月中,她不止一次的听自己的父亲抱怨过。 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商人,社会地位很低,即便后来用卓绝的智慧,一跃而起,成为了大唐的顶级权贵,但依旧被那些所谓名门歧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尤其是到了山东担任都督之后,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他还是那个商人,被越国公杨素歧视的商人。 武曌有时候会和洛君薇聊起皇后和萧淑妃,她并不将自己宫斗的这些事告诉洛君薇,毕竟那有些肮脏,但她总是会感慨一番。 “如果世家名门都如此,那这些世家名门岂不是注定被寒门所湮灭吗?” 正如王皇后和萧淑妃不屑于向下看一样,武曌也不明白,清高自傲又有什么好处,平白无故的树敌,又有什么好处,为什么王皇后和萧淑妃不懂得团结的道理。 一个皇后,在皇宫中,竟然没有一支可供自己使用的人手,竟然没有多少亲近的宫女和宦官。 这让武曌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在洛君薇的面前,武曌并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目标,她闲聊着,述说着李治和她讲的那些外朝事务,眼中全都是光,“我如果是个男子就好了,这后宫中的种种,真是无聊又无趣。 郡主,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成为皇后?” 洛君薇轻轻挑起落在耳边的秀发,轻声笑道:“大势走到那一步时,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能够让你更加顺利,男人最讨厌一直聒噪汲汲的女人。” 武曌眼中明亮,她微微笑着,艳丽夺目,她能够得到李治的宠爱,和她的美丽是分不开关系的,李治是个很看重美色的人,李氏的男子都是如此,“人生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将会去迎接属于我的使命,等到成为皇后,大概国师就会再次见我了吧。” 洛君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向武曌告辞离开。 武曌陪着她走到外间,突然拉住她的手,洛君薇疑惑的转过头来,似在询问,武曌眉眼认真,“郡主,你刚才想说的话,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些过分的事,你不喜欢的那些事,我不会做。” 洛君薇一顿,反握住武曌,温声道:“我是宫中的史官,如果发生大事,我都会如实记录,所以我很担心你,在这黑暗之地。” “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不会让郡主为难。” 武曌的声音坚定而柔软,就如同包裹着花絮的铁。 (本章完) ------------ 第二章:蛛网盘丝! 永徽。 徽,美好之意。 在太宗皇帝创建贞观盛世之后,大唐将永远美好,这是君臣共同的愿望。 从某种意义上,这不是李治这个天子的永徽,而是贞观旧臣的永徽,李世民所留下的文臣武将,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属于李治的新时代。 在无数人心中,这依旧是贞观之世! 只是太宗皇帝不在了。 事实同样如此,长孙无忌、洛玄凌、李绩、褚遂良,还有许多人,并不需要李治做什么,无数大臣沿着贞观之政所开辟的大道,继续向前,大唐依旧鼎盛,且越来越鼎盛。 在永徽三年时,诸王、诸公再次派来使者觐见李治,这代表着大唐天子的权威,依旧不曾丧失,李治心中对自己的兄弟,尤其是这些年愈发强势的燕王李恪的担忧,也略微放下了一些。 朝堂中,君臣间似是相得,朝野也似是和睦。 但在这一片美好之中,有心人却已经看到了有汹涌的风暴在酝酿。 一个帝国的中心便是政治,强大的君王首要之务,便是维持政治中心的稳定,使群臣不汲汲于争权夺利,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将精力用在斗争上,那治政便会出现问题。 而此刻的大唐政治,便处于极度的不稳定之中。 内廷不稳,外廷也不稳。 皇后无子,是第一不稳;皇帝宠妃有夺后位之心,是第二不稳;皇后德不配位,是第三不稳;武曌能力太强,是第四不稳。 若要使内廷安稳,只有两条路,其一,废皇后,立武曌;其二,为皇后继子,天子与皇后以后和睦相处,断绝不轨之心,而后杀武曌和萧淑妃。 至于外廷不稳,便应在长孙无忌身上,应在李世民安排的托孤重臣中。 洛玄凌,乃是武将,从不曾在三省六部任职,对政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发表意见的余地。 李绩,能打仗,打大仗,但却不能成为一派领袖,根本就承担不起对抗制衡长孙无忌的重任。 最大的问题出在长孙无忌身上,他能力自然是极强的,凌烟阁中位列第二,也足以证明他,他在贞观朝,历任三省六部,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但这个人有一個大问题,这个大问题就让他和房玄龄、杜如晦这种顶级宰相,彻底拉开了差距,那就是小心眼和记仇。 小心眼和记仇的人,不能成为首席宰相,因为政治需要和解和妥协,但长孙无忌属于一有机会,就把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往死里整的人。 没错,还不仅仅是有仇,只要关系不好,他就往死里整。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宽恕,而是顺我者昌,不顺我者亡,跟着李世民这么多年,李世民赦免仇敌,维护朝廷团结的本事,他是一点都没有学会。 在小心眼之外,他骄狂。 太狂了,几乎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把自己牛逼写在脸上,而且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妥。 洛氏有时候会开家庭宴会,聊起朝廷中的事情,说起长孙无忌来,几乎每个人都是深深地不解,没错,就是不理解。 “每次见到太尉那么骄狂,我就奇怪,他也算是饱读史书,历史上多少权势煊赫的人,最后下场凄惨,难道他不曾看到吗?” 骄狂。 这是一个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洛氏家风中的词语。 洛氏就算是权势最巅峰的摄政的那几位大臣,在历史上所得到的评价,也都是谦逊,洛氏对待幼君从来没有真的将之当作孩子对待,而是恭敬的以对待一位真正的君王来对待幼主。 “长孙无忌到底在狂什么?时间站在皇室这一方,他现在这么骄狂,日后的清算,难道不是注定的吗?” “唉,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哪里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人在得意的时候,就是会骄狂。 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大多数擅长治政或者军略的人,都是如此,我江南洛氏当初在梁国前后的两任宰相先祖,其实也相当的骄狂,只不过不在皇帝的面前骄狂,在其余世家和官吏面前,那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 在场的洛氏子都知道洛君功在说谁,当然是辅佐梁国的洛有之和洛显之,二位姑苏郡公,这二位郡公可是在史书上留下“门阀,犬也,寒门,马也,皆吾门下行走,犬狂吠之,马怒跃之,俱当死”这样言语的狂人,史书上记载下来的都这么狂,那平时还不知道有多狂。 有时候执政宰相不刚强骄狂一些,的确是压不住下面的人,但狂到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地步,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洛君卓常日伴在李治身边,更是说出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天子是先帝的孩子啊,他对于权力,是有执念的。” 所有洛氏子都凛然,一个想要掌权的君王,和一个掌握大权的权臣,这是注定要碰撞的。 当然,洛氏能这样谈论,是因为,在现在的大唐,没有人会不长眼来触碰洛氏。 朝野内外有许多派系,中央的派系,地方的派系,而洛氏独立一派,以洛玄凌为首的洛氏实力强大,却又置身事外。 在这些年中,君字辈的洛氏子,已经走入政坛,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对于天子的庞大影响力。 当今天子有几个嫡亲的妹妹,晋阳公主,那可是和天子一起被先帝所抚养长大,是洛君卓的妻子,衡山公主是洛玄凌的儿子洛君烈的妻子。 就这关系,只要洛氏全力出手,天子的权力就会被启动。 没错。 长孙无忌从来不动洛氏的原因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单纯洛氏和他争权夺利,他其实不是特别畏惧,毕竟洛氏真正能挑大梁的周郡王洛玄夜和洛玄辰,都去世了,现在洛氏挑大梁的洛玄凌,和自己地位差不多。 但洛氏手里握着让天子启动的钥匙,现在他和天子的争锋中,能占据上风,就是因为洛氏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天子亲政。 这是长孙无忌和洛玄凌的默契,长孙无忌用顺畅的治政,以及蒸蒸日上的国势,没有衰落的贞观之政,来告诉洛玄凌,雍国公,只有我能让先帝的盛世继续延续。 如果天子亲政,现在这样的盛世,真的还能保存吗? 这一招相当的有效,因为长孙无忌太清楚了,洛玄凌和他在这方面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先帝的大臣,虽然效忠现在的天子,但从内心深处而言,只要能保存贞观之政,当今天子能不能亲政,不重要。 这实际上反应出一个现实,那就是洛玄凌对李治的能力不信任,他对于李治的认知,是当初那个晋王,治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李治一定不如长孙无忌,那还是让天子受些委屈吧。 再学习学习,以后再亲政。 当然洛玄凌不会直接这么说,他只是低调谦逊,但同样会给李治撑腰,成为长孙无忌的对比参照,天子越痛恨长孙无忌,就会对洛玄凌越感激。 谁都不会想到,洛玄凌这么一个武将,会在这方面耍心眼,把长孙无忌当作工具人和挡箭牌。 ……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灵肉交融,李治仰躺在武曌身侧,有些无神的望着床榻之上,浓重的喘息声,从他鼻中传出,胸膛在不住起伏着,汗水从他额头以及身上到处流下。 武曌依偎在李治身边,她眼中满是迷离和痴迷,眼底却有几分清醒,她对自己的身份太了解。 李治喜欢待在武曌身边,他的确是爱武曌,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便是武曌和他一条心。 在这座皇宫中,那些出身名门贵族的女子,都有无数的算计利益在身上,皇后的舅舅是中书令,萧淑妃出身萧瑀所在的家族,李治怎么可能会和她们说一些真心话呢? 只有武曌,空无一物,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这个皇帝,这种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感觉,让李治迷恋,尤其是他掌控的这个女人,很聪明,很聪明,不是那种寻常妇人的小聪明,而是一个政治家的聪明。 从李治逐渐感受到武曌的政治天分后,他就惊喜的察觉到,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信任而且几乎不会背叛的政治盟友。 “最近朕想要出宫,又被太尉拦回来了,朕的这个舅舅,可真是事事管着朕,而后褚遂良也回来了,坐法之后,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回来了,朕的脸面……” 武曌闻言眼中一亮,在永徽初年的宫斗中,她一开始还在使用传统的宫斗手段,但经过洛君薇的提醒后,她果断的停下了那种没用的手段。 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她就看到了真正能够一击必杀的机会,那就是将皇后和长孙无忌绑在一起,以她的政治天赋,如何能看不出来,天子和长孙无忌间的关系,最终一定会破裂,只要她将长孙无忌和皇后绑在一起,那随着长孙无忌的倒台,皇后也要靠边站。 听着李治有些愤恨的声音,武曌轻抚李治起伏的胸膛,“陛下,不要生气了,臣妾听闻,上天让一个人灭亡,就会先让他骄狂,赵国公这么骄狂,他越是骄狂,陛下就越是要诚谨的对待他,要用礼仪来尊重他,这样人心就会渐渐走到陛下这里。” 李治闻言却不高兴道:“朕现在就已经成为一个应声虫了,朕管不了提拔官员,管不了贬斥官员,就连诏书也是朕的舅舅写好,而后朕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把天子的印玺盖上去,朕要是还让步,朕的天子之位……” 武曌肃然道:“陛下,还请不要这样说啊,朝中同样有忠谨对待您的大臣啊,太尉虽然骄狂,但没有兵权,他对陛下又有什么真正的威胁呢? 在这场斗争中,一时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陛下您注定将会得到最后的最完全的胜利,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武曌的安慰让李治恢复了一点,他有些苦恼的说道:“朕不明白为什么英国公会一直想要辞职,朕也不明白雍国公,为什么有时候对舅舅不满,但对于舅舅的政策,却又不反对,朕有时候想要和雍国公联络一番,却又不敢,朕不知道雍国公到底是怎么想的。” 武曌太聪明了,她大致能猜的出来,但她不会把真相说出来,说出来就太伤天子的心了,而且也会伤害天子和洛氏的关系,“天子或许可以去问问君卓公子,他和天子您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如果说洛氏中,谁会对您说一些,不方便说的话,那便是君卓公子了。” 李治瞬间坐起身来,喜笑颜开道:“媚娘说的对,的确是应该去问问君卓,只有君卓会告诉朕一些不方便说的话了。 走,媚娘,和朕去周郡王府一趟,不,让君卓和晋阳进宫,反正他们二人经常进宫,没人会在意。” 李治很急的开始穿衣服,武曌眼中却光波流转,眼底有厉芒闪过,看来天子对长孙无忌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 不行,还得忍,现在还不是扳倒长孙无忌的时机,现在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联系也不够紧密,该是让长孙无忌、皇后、未来的太子,牵连上关系了。 一张细细密织的网,缓缓从武曌的身后延伸而出,她的目标是那些当朝的大人物,露出了无数破绽的大人物。 …… “夫君,午饭我要吃牛肉!” “福叔,前两天不是有一头牛摔伤了吗?我估计现在也快死了,让后厨处理一下,给夫人送来。” “是,老爷。” 庭阁之中,晋阳嘻嘻笑着在洛君卓怀中乱拱,和洛君卓嬉笑打闹,她年纪还不算是特别大,刚刚双十年华,因为还没有生育的关系,有时候还像是小孩子一样,喜欢在各种场合躺在洛君卓怀里,这实在是一种习惯,从小时候她就如此,喜欢挂在洛君卓身上,现在依旧如此。 李氏富贵已经超过一百年,代代基因改善下来,基本上没有丑的,尤其是长孙皇后的女儿,从长乐公主李丽质开始,就没有一个丑的,晋阳公主自然也是如此,她从小就娇俏可爱,深受李世民和满朝大臣的喜爱,如今进入永徽年间,李治对于自己的妹妹也是极其宠爱,动不动就赏赐。 福叔很快就去而复返,躬身道:“老爷,夫人,已经吩咐后厨了,但现在有宫中的使者来了,请老爷和夫人进宫用宴。” “天子哥哥?” 晋阳从洛君卓身上跳下来,整整有些凌乱的衣裙,清澈的大眼睛中带上笑意,“福叔,那牛肉你们吃吧,不要浪费粮食哦,我和夫君进宫,今日应当就在宫中吃饭了。” 说罢就拉着洛君卓手晃来晃去,“夫君,我们快进宫吧,好久没见天子哥哥了,还真有些想念。” 洛君卓站起身点了点她眉心的花钿,温柔笑道:“你呀你,哪里有好久,七天前刚刚进宫见了天子,你还吃了给五皇子准备的糕点,让陛下哭笑不得。” 晋阳闻言先是羞恼,而后叉腰理直气壮的说道:“弘儿懂事,有好吃的让给我这个姑姑,我也给了弘儿府中的蜜饯,那可是二哥从江南带来的水果蜜饯!” 洛君卓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二十岁的人和几岁的小孩子抢东西吃,晋阳见状直接纵身跳到洛君卓背上,哼哼唧唧道:“夫君笑我,坏,罚你背我进宫!” 听着晋阳的话,洛君卓也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李治、晋阳,在皇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他笑着掂了掂晋阳,便背着她往外走去,大步流星。 晋阳当然不会让洛君卓真的背着她进宫,两人只不过是玩闹罢了,真要这么干,那明天的长安城,可就有的热闹了,大唐的确是开放,但也没开放到这种地步。 进宫之后,洛君卓一看李治给自己使眼神,就知道李治这是有正事,席中一共只有四人,本来应该是有五人的,毕竟洛君薇就在宫中,但洛君薇自己没来,她是女史,职责所在,怕自己忍不住会记上两笔,这一看就是要商量什么事,还不如不知道。 对于宫中的这些后妃,洛君卓、晋阳公主等人,其实是没有什么好恶态度的,不过对于王皇后,二人都知道李治不喜欢她,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接触。 对于武曌,因为几乎每次宫中这种单独的小宴会,李治都只带武曌一个人,晋阳公主从小就很是聪慧,很擅长怎么得到别人的喜欢和善意,她明白李治的心思,所以对于结交武曌,维护关系做的非常好。 武曌这个人对于洛氏有一层厚厚的滤镜,因为她本身因为有一丝凤凰天命,所以能微微感应到姬灵均浩瀚的存在,这几乎相当于半个洛氏女了,所以她虽然不说,但却是姬灵均的信徒,进而极度崇信素王的存在,虽然素王好多年不显灵,但她坚信不移。 然后便是洛苏、洛君薇这些,在她生命中占据了极大分量的洛氏嫡系,最后是她比较自卑敏感的那些年里,她遇到的每一个洛氏子和洛氏女,都平等的对待她,虽然她知道就算是遇到乞丐,洛氏也是如此,并不是对她特殊,但这更让武曌对洛氏有一种痴迷。 早在十几年前,她就羡慕洛君薇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婚姻,或者不婚姻,她所羡慕的不是洛君薇一个人,而是洛氏的那种精神状态,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就有些像四夷番人对生活在大唐的向往一样。 四人闲聊了一会儿后,李治便进入了正题,他最想问的便是洛玄凌对于他这个天子是什么态度,对于长孙无忌又是什么态度。 洛君卓一听就知道李治这是对赵国公不满,恐怕是被赵国公压制的有些狠,于是心生不满,满腹牢骚,所以才这么问。 洛君卓在思索该要怎么说,直接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武召仪也在打眼神,但欺骗天子肯定也不行,他从来都不骗李治,这也是李治信任他的原因之一,所谓事君以诚,这一向是洛氏近臣的准则之一。 “陛下,臣的叔父可能会规劝您,但只要您坚持,他就会永远听从您的旨意,他是先帝留给您的利剑,只要陛下您一声令下,他就会持着利剑,为您斩断一切,挡在您面前的一切,秦王、燕王、齐王、赵国公,亦或者是西域圣座大祭司。” 洛君卓用另外一种说法说出了洛玄凌的意思,那就是洛玄凌不会主动出手,但如果天子你非要这么干的话,他劝完之后,就会坚决的站到你这一方,所以雍国公你是不需要担心的。 李治一听瞬间就放下心了,脸上刚刚燃起笑容,就感受到武曌在扯自己的袖子,他微微侧耳,就听到武曌在低声道:“君卓公子还没有说完,陛下先别着急。” 李治一凛,果然就听到洛君卓接着说道:“不过叔父同样接受了先帝的重担,而且我们洛氏行事,他是不会残害忠良的,赵国公毕竟有大功,为大唐立下了赫赫功勋,他可能会看在这方面,对赵国公多有忍让,就算是赵国公有时候会挑衅他,叔父也就当作不知道。” 洛君卓将洛玄凌塑造成一个为国为民的形象,就是告诉李治,我的叔父,自己有时候都不和长孙无忌计较,所以天子伱受点委屈,我叔父可能不会在意,觉得没什么,如果你没有上好的理由,我叔父可能会觉得你小题大做,赵国公还是有功劳的。 李治在这一刻想到了之前在床上的时候,武曌所说的那番话,他恍然大悟,“是人心,人心还没有偏移到他这一方,长孙无忌现在做的很多事,在大臣们,以及天下人心中,属于正确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出真正的错事,让天下人普遍认为他错误的事。” 长孙无忌这些年虽然在对付一些政敌,以及和他不和的人,但他最大的敌人,比如曾经的魏王李泰,比如曾经的吴王李恪,再比如那些和他不和的勋贵,都被分封出去了,根本就不在中原。 他就算是想要利用一些案件去牵连,但天高皇帝远,根本就牵连不到。 尤其是李恪和李泰,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敢无故牵连这两个人,洛玄凌和李绩会立刻联合天子干掉他。 这两个人属于绝对不能动的大人物,长孙无忌从二人出镇之后,就熄了对付二人的心思,他终究还是把大唐社稷放在前面的。 所以长孙无忌跋扈一点,但并没有做过触动世人底线的事情,人心还是站在长孙无忌这一方的。 想到这里,李治忍不住长叹一声,洛君卓见状沉吟后低声道:“陛下,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轻视年轻人,而重视老人的经验,但年轻人如果能够做出成绩来,那反而比老人更容易受到认可,就如同先帝一样,仅仅及冠之年,就已经声威卓著。 如果陛下能够证明自己对,而证明赵国公错,那陛下的威望就会提升,而赵国公的威望就会降低,此消彼长,要求陛下亲政的呼声,就会愈发高涨。” 李治闻言有些犹疑,他这个人的性格的确是有些暗弱,在背后搅风搅雨,玩玩阴谋可以,但真的让他走到台前,去据理力争,去硬抗事,他还真的有些做不到。 武曌见状当即朗声道:“君卓公子说的对,陛下,等待机会,臣妾记得陛下曾经说过,赵国公有些言论让陛下很愤怒,比如当初说起官场的私情,赵国公毫不在意的玩笑,还说这种私情是正确的。 臣妾记得当初说,这些话赵国公是万万不会在先帝那里说的,臣妾认为,陛下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如果有什么事情,赵国公在如今和在先帝时期不一致,陛下就可以以此质问他。 为什么在先帝时,是一套说辞,到了陛下这里,又是一套说辞,先帝固然是圣王,难道陛下就是桀纣之辈吗? 如果不是,何以先帝时忠谨,而陛下时放纵,这难道不是圣王而有贤臣,昏君而有奸佞的写照吗?” 嘶。 洛君卓闻言诧异的望了武曌一眼,这位武召仪,真是每见一次,都能够让他刷新一次认知,陛下真的能玩得过他这位妃子? 李治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直接一把将武曌搂进怀中,“媚娘,朕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你啊,就按照你说的做。” 李治仿佛见到了曙光。 ———— 一个稳定运行的系统,就会失去外扩的动力,进而走向内卷和封闭,唐王朝的政治格局从建立起,就是一种极其外向的模式,这为唐王朝带来了无尽的荣耀,但同时这种模式也代表了极度的不稳定,体现在政治上,便是激烈的斗争,从内到外,从不曾平静,血腥的盛唐,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厮杀,同样预示着政治上的斗争。——《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三章:握住时代关键的武曌! 利刃自太极殿之上升起,锋芒似乎能直接刺死人一般。 武曌的寝殿并不如何煊赫,她在宫中最得李治宠爱,赏赐自然是极多,但她都分给了其他宫人,这对于武曌而言,就如同天生的手段一样。 “郡主,这是从益州快马送回来的水果,叫做荔枝,你尝尝看。” 武曌将荔枝剥开壳喂过去,她的手指鲜嫩白皙,甚至还要胜过荔枝的果肉三分,洛君薇张开樱唇将果肉吞下,甘甜的汁水在嘴中爆开,让人只觉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武曌见状笑着取了一枚荔枝喂给自己,微微眯眼,在这座时时刻刻暗藏杀机的宫殿中,武曌谁都不会相信,包括她喜欢的皇帝李治,皇帝的诺言就像是用过的废纸,只有傻女人才会相信皇帝的海誓山盟。 武曌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李治永远信任她,喜欢她,站在她这一边,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她的手中,而不是完全依靠皇帝所谓的爱情,她武曌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有的是心机和手段。 但眼前的洛君薇是不一样的,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真的能够让她百分百信任,那就是洛君薇,这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感情。 “这些时日,郡主可曾去过国师那里?说来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国师了,不知国师身体可还康健?” 武曌挑起话题,将话题牵引到洛苏身上,洛君薇微微一笑,“老祖宗百病不侵,端坐灵天阁,俯视着人间,一切蛛丝马迹,都不能脱离老祖宗的视线。” 武曌手一顿,而后便是惊喜在眼底闪过,“那我就放心了。” 洛君薇闻言微微颔首,二人的言语有些像是在打机锋,但这正是互相尊重,洛君薇乃是女史,身负记录史实的责任,但有些事又没有必要记载,所以武曌不能将许多话说的太明白,否则就会让洛君薇为难。 只可惜女眷长留宫中,要么是宫女、妃嫔女官,要么就是女史,洛君薇当然不可能当前面的那些宫廷职务,所以她必须得有女史身份,才能长时间留在宫中,否则武曌真想建议李治,换掉洛君薇的女史之位,这样她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武曌略一思索,缓缓说道:“皇后膝下无子,所以想要过继一个宫女的儿子,作为嫡长子,这是因为外朝有大臣上书,请求陛下立太子,以正社稷,唉,在我看来,这却不能安定社稷,而是祸乱之事啊。” 洛君薇神色一凛,皇后没有儿子,这是皇后大位不稳的一大因素,实际历史上,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收养一个地位卑微的皇子,是解决这件事的最好方法。 地位卑微的皇子一跃成为嫡长子,而皇后则能够顺利稳固地位,日后成为皇太后,还能力压皇帝,可以说是争权夺利的双赢之举。 但收养皇子能不能成功,不在于皇后本人,而在于皇帝的态度,以及外朝的态度,即,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那個人拍板同意,这件事才能成功。 而现在,外朝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人,就是长孙无忌,反而是皇帝李治的态度不太重要。 实际上李治对于立太子是非常反感的,尤其是大臣们逼着他立太子,李治是贞观二年生人,他的年纪还非常小,他认为自己完全不到要立太子的时候,当初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也让他心中有阴影。 最重要的是,要立太子的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长孙无忌,都是他当下最讨厌的人,内廷和外朝联合起来要立太子,这更让李治愤怒又恐惧。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立了太子,是不是我这个天子,如果惹得不满,都可以被换掉了? 这种想法的出现,简直就是人之常情,身为天子,本就在政坛中,一直都处于边缘地带,现在还在皇宫中,出现一个另外冠之以“君”称呼的人,李治就如同被侵入领地的山君猛虎,浑身的汗毛都在直立起来,本就不多的安全感,让他彻底被刺激到了。 武曌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件事对她的计划大有助益,她本就在思索怎么让皇后和长孙无忌联系起来,现在都不会她推波助澜,二人就主动的靠近了,简直天助她一般。 听罢武曌的感慨,洛君薇作为一个上好的捧哏,立刻问道:“早定储君,以安社稷,召仪为什么说是在祸乱社稷呢?” 武曌柔声道:“太子之位,岂能够轻易立呢? 我大唐建朝以来,因为太子之位所托非人,而造就的结局,难道还不能让人警醒吗? 国家没有嫡子,太子乃是国之根本,陛下不立太子,正是要考量诸皇子,择其中的贤能之人,以真正安定国本。 但现在太子之位却成为某些人争夺权力的工具,成为某些人安身立命之本。 这岂不是将个人放在国家之上吗? 妾身认为这是不正确的,所以深深为之感慨啊。” 这一番言语,让洛君薇笑着颔首,“召仪所说的很有道理,想必陛下会因为这番话而欣喜,外朝听到这番话后,也会有人理解召仪和陛下的顾虑。” 太子,对于现在的大唐来说,是一个并没有丝毫神圣性的词汇,因为刚刚进入第三代的大唐,前面两代太子,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能登上帝位。 无论是对于皇帝、后妃还是外朝的朝臣,太子都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靶子罢了,当然,这并不是说太子之位就不重要,作为守擂之人,只要能够扛得住八面来风,那最后就能够赢得一切,还是比其他人胜过半分的。 武曌得到洛君薇认可很是欣喜,洛君薇愿意将这番话传出去,这就是在帮助武曌。 武曌的目标很简单,既是以此讨李治欢心,在这种时刻,她依旧和李治站在一起,又是将长孙无忌立太子的行为,塑造成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枉顾朝廷未来的形象。 而那位可能会被立为太子的皇子,也将会在身上蒙受一层名声,那就是他的太子之位,是因为长孙无忌为了自己的权势,以及皇后为了寻找一个好控制的人,才得到的,他本身是一个既没有品德,又没有能力的人,武曌这一招,一石三鸟,简单却好用。 武曌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得到洛氏的帮助,让雍国公真正的下场去帮助李治,而现在最能影响雍国公的人,就是国师,只要国师透露一点意思,雍国公就会全力以赴。 而如何去影响国师,武曌轻声道:“郡主,妾身多年不曾见过国师,甚是想念,郡主可愿意为妾身给国师送一封信吗?” 洛君薇微微眯眼,“自然无不可,还请召仪将信件写下。” 武曌笑道:“不必写了,郡主过目能诵,便直接口头转达吧,妾身相信郡主不会拆开信件看。” 洛君薇差点有点没绷住。 武曌让洛君薇口头转达,还要让洛君薇装作不知道信件内容。 真的挺会开玩笑。 武曌开个玩笑后,神情略微肃然了一些,“国师亲启: 妾身这数年中随陛下理政,见到了一些有关于大唐的现实,从中发觉了一些不妥的动向。 自贞观年间,大开分封,诸王、诸公出外建国,固然是开拓甚多,但是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在先汉年间,诸王诸侯旋起兴盛,转而衰落,多有白衣卿相之事,后汉年间,门阀大族势力强大,但伴随着外戚以及宦官的争斗,亦多有破灭,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但不过是新兴数十年而已。 东汉破灭后,门阀士族愈发鼎盛,但不过是旋起旋灭,多有房支被灭。 山东士族、江南士族,现在都依靠着祖上的名声来做官,使得世人敬仰,但按照三百年来惯例,若是多代之后,没有人显耀,终究还是会败落。 妾身认为科举将会是改变这一切的法门。 但这些年来以妾身所见,这些高门大阀,依靠着诸王诸公的外拓,族中子弟多有累功而高升者,在王国、公国中高升,进而通过族中、姻亲举荐,入调中原,仅仅不过十年,大唐六品以上官职,便多由这些高门大阀所占据。 妾身深深畏怖,认为此风绝不可再涨,否则大唐将国之不国。 如今王皇后、萧淑妃出身煊赫,长孙无忌亦出身关陇,与那众多旧门多有联系,天下已经板结,妾身以为,这绝不是国师所愿意见到的场景。” 洛君薇深深望着武曌,眼中并没有惊讶,只是噙着笑意,这就是她认识的武曌,总是能够敏锐的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这个争锋的关键时刻,她抓到了洛氏或者说是洛苏很关心的问题,那就是上层完全固化的问题。 这是分封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在外分封,不是说简简单单那的在外分封贵族、在内郡县科举就可能的。 即便是在邦周那个完全分封制度的时代,诸侯们也在追求进入天子的王畿执政,成为三师、三公,就比如当初洛氏连续九代都在王畿内执政。 现在的大唐同样如此,分封的王国和公国,又不是完全就独立于大唐,那依旧是大唐的领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就存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六大王国就算了,那些小王国和小公国的王公,难道就真的让他们一辈子待在国中,而不给上升渠道吗? 不可能的! 那岂不是离心离德? 而且王公就不提了,他们的子嗣,以及跟着那些王公出外的门阀大族,难道也永远不回来吗? 那更不可能。 这些门阀士族出去之后,是比普通人更容易立下功劳的,一旦立下勋爵,再加上本就有极强的关系,就算是吏部想要将这些人阻碍在选官之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寒门就算是科举过关,能够从九品开始当官,但这些门阀大族直接一开始就是六七品的官员,后面升官也更快,有功劳傍身,让他们升官也理所应当。 科举只要降低成本,数量众多的寒门完全可以和高门大阀竞争。 而分封才是寒门难以参与的游戏,更恐怖的是,分封相当于给了高门大阀一个刷功劳的场合,高门大阀的人,尤其是现在的诸夏,那些有私人部曲的世家子弟,是不容易死在战场上面的。 有功劳、有人脉,寒门凭什么和门阀对抗? 这就是当初洛玄辰为什么知道要大开分封之后,就有些绝望,他知道科举要被打死了。 但分封能有效的开拓诸夏,这是老祖宗的千年大计,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武曌看到了这一点,这个后果虽然是国师造成的,但武曌知道,国师并不愿意彻底看到这一点,这是她和洛君薇相处了这么多年而感知到了。 打通上升渠道,对于洛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这种情况虽然不能彻底逆转,但并不意味着,就要放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只要能够抑制一些它固化的速度,那就是善政。 而让王皇后以及长孙无忌这么搞下去,那肯定是不可能了。 只有她,武曌。 只有她才能看到这一点,并且愿意付诸实行,她武曌本就出身寒门,祖上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父亲是个商人,所谓的宗族势力,也只不过是小门小户,随着父亲的逝去,已经开始渐渐破落。 她没有什么负担,能够全力的去压制那些世家大族,而且她能够影响到天子李治,但这需要一件事,那就是她能够成为皇后,她要能掌握权力才行。 “召仪,老祖宗肯定会喜欢你这封信的,你已经摸到了这个时代的关键钥匙之一。” 洛君薇眼中有绮丽的光彩,她神情很是认真的说道。 开启洛氏的关键钥匙之一。 武曌猛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她先是轻声笑两声,而后低声感慨道:“希望能够早日见到国师。” (本章完) ------------ 第四章:陛下才是君王 在借由洛君薇送信,不多日,武曌便得到了洛苏送来的一枚美玉,虽然洛苏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武曌却知道自己果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政治的关键就在于站队!” 这是二十多岁的武曌所品察出的道理。 在认为一切时机都已经准备妥当后,武曌悍然的向皇后宝座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当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召仪,虽然有天子的宠爱,但依旧缺乏有效的对付外朝的手段,所以她依旧要从天子李治身上下手。 而武曌早就选好了赛道,便是——为天子李治夺回皇权! 既然长孙无忌不愿意还政,那便直接抢过来, 从皇后和太子开始依靠长孙无忌维持地位开始,只要长孙无忌一倒,皇后自然就会失势,新的政治势力,一定会将皇后和太子皮扒掉。 到了那个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费劲去做什么。 而夺权这件事的难点实际上在于,天子本身的想法。 长孙无忌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事实上的首席宰相,而且是李治的亲舅舅,还是开国功臣,凌烟阁第二,还是先帝所指定的顾命大臣,这一个个头衔加在他的头上,就如同一层层的光环,压得李治喘不过气来,他的性格本就暗弱,对长孙无忌有极大的畏惧。 但武曌却不这么想。 她幼年丧父,而后和母亲姐姐被武氏那些叔伯兄弟赶出来,她进入宫中,受尽了苦,又苦熬了这么多年,才算是苦尽甘来,她有极其坚定的心智,几乎对大多数人都不曾有什么敬畏。 先礼后兵。 武曌决定给长孙无忌一個机会,让天子先示弱,此事和李治的想法一拍即合,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和长孙无忌作对,所以他决定和长孙无忌商量,在过去的那些年中,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但最终的结局,是非常失败的,长孙无忌用一种强硬的态度,拒绝了李治想要立武曌为皇后的想法,当从赵国公府离开的时候,李治极度的愤怒,却又觉得悲哀,而武曌…… …… 皇宫之中,武曌正在欣喜的和洛君薇讲这件事,她并不曾因为长孙无忌的反对而有多愤怒,反而正中她下怀。 洛君薇此刻手中的女史职位被卸下,转而担任另外一个女官职位,清教院祭酒,这是武曌上书设置在宫中,为皇子、公主们蒙学教导礼仪等的女官。 可以在宫中增设官署,从这里就能看出武曌现在的权势,在实际上已经超过了皇后。 “长孙无忌太过狂妄,陛下很是生气,愤怒是个好情绪啊,人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做许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郡主,昨日我已经和陛下说过,要将雍国公擢升为司徒,英国公也将被擢升为司空,雍国公加尚书右仆射,英国公加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洛君薇闻言一愣,在如今的大唐,宰相只有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门下侍中,以及同中书门下三品,这几种。 一下子为两个凌烟阁功臣加三公职衔,而且同时真正拜相,而后缓缓肃然道:“陛下他敢?” 他敢反抗赵国公了? 武曌微微眯着眼,“长孙无忌惹恼了陛下,陛下感觉到自己就一层层的蛛网缠绕,几乎难以呼吸,他奋力的想要挣扎,挣脱这层由长孙无忌以及他的同党所编织的网,而雍国公和英国公就是能够斩断蛛网的利刃。” 洛君薇这些年身居中枢,对当前大唐的局势洞若观火,长孙无忌一党,的确是有些太过于招摇,“兄长那里,妾身找机会,和兄长聊一聊,但兄长可能,换皇后和宰相这种事情,关乎国朝大计。” 武曌笑着挥挥手,眼神颇为幽深,不知道望着何方,“不急,现在还不到最后时刻,还不用雍国公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出马,现在需要的是一些打手,长孙无忌真的已经掌控了朝廷了? 妾身认为不是,一定有许多人都对长孙无忌不满,而这些人中,有没有能力卓越,能够为妾身和陛下所用的呢?” …… 太极殿中,李治正在和洛君卓对弈,这些年洛君卓升官也很快,但他走的也是武官一道,众所周知,武官一道,拜相不容易,而且就算是拜相之后,也基本上就是吉祥物。 毕竟没有经历过六部职务,也没有经历过弘文馆、集贤殿等文职的锻炼,也没有在地方任职政务,难以对朝政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且这些年,长孙无忌把持朝政,政事堂中,是他的一言堂,真的把洛君卓送过去,那完全是白白被压一头。 从别的身份上,洛君卓都不惧长孙无忌,但凌烟阁第一是洛玄夜,第二就是长孙无忌,这一点上,就让洛君卓很是被动。 李治下棋下的有些心烦意乱,郁郁寡欢道:“紫阳,你说朕这个天子做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自古以来还有比朕更憋屈的君王吗? 朕就连立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为皇后都不行,对朝政也没有半点说话的权力。” 洛君卓若有所思,“陛下,臣的姐姐,曾经说过这件事,她说陛下的权力实际上是很大的,只是陛下不使用而已,但姐姐只是略微提了一下,臣也没有多问。” “表姐说过?” 李治有些惊讶,而后又觉得很合理,对自己这个表姐,李治还是颇为了解的。 当初他还小的时候,洛君薇就经常进宫,频率比现在还高,时常会帮着照看他们几个小孩。 从此次洛氏南归之后,男主军,女主政的趋势就比较强。 从周郡王洛玄夜开始,洛玄星,洛玄凌以及洛玄云,以及之后的洛君成,洛君骏,洛君烈,洛君卓,都是武将。 只有洛玄辰是文官。 这是出于维持武勋的考量,对于洛氏来说,文一方面,太过于需要天赋,而武一方面,就相对更有优势,但缺点就是,一个比较稳定的王朝,在不发生激烈到掀桌子的斗争时,宰相所拥有的影响力更大。 洛君薇是这一代洛氏子弟中,在政治方面最杰出的一个人,洛苏将她送进宫中,就有女主天下的考量,既然是新时代,那没有洛氏的女子,自然不美。 待洛君卓离开后,李治沉思了片刻后,他知道洛君薇经常去武曌宫中,思及至此,他决定去寻找洛君薇,想听一听,自己的这位表姐,有什么高见。 洛君卓离开太极殿,转过一道回廊后,表情瞬间就凝了起来,身为李治的近臣,在不少人看来,他就是第二个周郡王洛玄夜,但洛君卓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在目前的洛氏中,他的确是和天子关系最亲近的,还娶了晋阳公主,这是李治最疼爱的妹妹,数遍大唐,没有任何一个臣子和李治的关系,能比他更亲近。 但他内心深处却知道,自己和当今天子的关系,是不如自己父亲和先帝的,差了那么一丝丝。 至于原因…… 洛君卓微微摇头,不说也罢,只不过是要小心行事,万万不可仗着和天子从小就认识,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有洛氏庞大的关系在,没有生死危险,但如果被贬还是难以避免的,要知道当初洛玄辰也被两次罢相,在这个政治场上,只有皇帝一个人,是难以被废黜的。 李治心中颇为焦急,所以他很快就到了椒兰殿,他到殿中的时候,恰好洛君薇正在殿中。 武曌将李治迎进来后,李治也没有多绕弯子,就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希望洛君薇能够为自己解惑。 洛君薇没想到李治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她只略一沉吟,就果断的说出来,“陛下,臣有一问,您觉得太尉对您的皇位,可有什么威胁吗?” 李治直接失声笑道:“当然没有,他只不过是文臣而言,掌握兵权的是司空和司徒,咦?” 李治反应过来了,他的皇位终究是需要军队的支持才能够做的稳,而长孙无忌就算是再嚣张,没有兵权,又能掀的起什么大风浪呢? 武曌在这方面的天赋比李治更高,再加上,之前洛君薇就暗示过她不少东西,她几乎是立刻就体会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长孙无忌的势力的确是非常强大,他这个级别的相权,从古到今都非常的少见,但究其根本,这还是相权! 什么叫做相权? 从三省六部制度开始,这是李世民主动让渡出来的,让宰相制衡君王的,也就是说,相权是皇权的让渡,只要皇权愿意,这份权力随时都能够收回去。 除非相权能够完成升级。 比如相权成为摄政之权,或者相权彻底压在皇权之上,无论是哪一种,实际上都只是一件事,那就是要拥有废立皇帝的权力,只有这个权力在手中,才能够在和皇权的斗争中,占到上风,以及最终胜利。 换句话说,谁拥有将对方废黜的权力,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根本本质! 长孙无忌有废黜李治的能力吗? 完全没有! 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废黜李治,从内心深处来看,长孙无忌是个忠臣,只不过他的想法和李治不一样。 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次换太子被驳回的事情,就是汉初的时候,汉高帝想要换太子,结果被洛氏和吕氏带着开国功臣打回去,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典型的皇帝已经完全不能插手这件事,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反对,包括刘邦的所有近臣,而且洛吕的实力过于强大,强大到刘邦也绝望的地步。 而现在的长孙无忌呢? 他甚至都没有军队里面的盟友,仅仅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竟然就自不量力的想要和天子对抗。 洛玄凌根本就不想和长孙无忌有什么牵扯,就在于此,长孙无忌太离谱了,他的力量是来源于李治,是因为李治当初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暂且将权力交给他代为管理,结果长孙无忌竟然就真的觉得,这份力量李治收不回去。 用天子的权力来压制天子,这长孙无忌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仅仅是一句话,武曌眼中的光就愈发的亮起来,而后她就感觉到洛君薇轻轻的捏了她丰腴的大腿一下,她微微侧脸,便见到洛君薇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武曌一凛,缓缓点头。 李治已经回过神来,他脸上带着惊喜的神情,“表姐果然有王佐之才,乃是洛氏名门,刚才所言,对于朕而言,可真是醍醐灌顶啊。 既然朕的皇位不是赵国公所能够废黜的,那朕就可以一点点的和赵国公去斗了,就算是失败,也还有无数的机会卷土重来,而赵国公却输不起,只要一次时机,就将一败涂地。” 武曌没有将刚才她所想出来的那些事情说出口,而是带着略微的厉色道:“陛下,不仅仅如此,您才是真正的君王,拔擢或者贬斥,都由陛下您做主。” 是啊。 李治的眼中同样出现了厉色,这就是君王,几乎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朝廷上不是铁板一块,他就总能找到那些想要上位的人,一次次的对长孙无忌发起攻击。 不过。 一想到要对长孙无忌发起进攻,李治又有些犹疑了,对李治颇为了解的武曌,见状直接说道:“陛下,难道您甘心一生都如此吗? 那本来就是您的东西,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吗? 妾身以为不是,您加冠都已经多少年了? 当年洛氏的诸位摄政,都在周天子以及汉天子加冠之后,选择了还政,而现在长孙无忌只不过是顾命大臣而已,却窃据大权,不愿意还给陛下,妾身深深的为陛下而感到悲伤啊!” 李治的性格有些暗弱,但武曌可没有,她是真正的一旦决定了某件事,那就一定要做到,想要让她回头,除非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李治就算是再暗弱,但一位君王对于权力的执念,是极其深重的,洛氏族中,对于周懿王和汉惠帝的评价一直都非常高,就是大多数的君主,即便知道自己没能力,但依旧会死死的抓住权力不放,至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才不是他所在意的。 现在听到武曌的这番话,李治心中对于长孙无忌的所有愤恨都激发了出来,他想到了自己无数次想要做些事,都被长孙无忌打了回来,他想到自己身为至高无上的天子,却在帝国中,被臣民所忽略。 那永徽之治,虽然冠以他的名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长孙无忌的政绩。 李治缓缓说道:“这些年,太尉他掌控朝政,将那些不服从他的大臣,纷纷贬斥,导致现在朝中尽是他的同党,政事堂中,几乎他一言而决,朕深深地为之耻辱。 这天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臣子吗? 朕记得有不少人,都是在贞观朝时,就被先帝所赞赏的大臣,但是到了朕继位的时候,这些人却被太尉和褚遂良贬斥出去。 党同伐异,可恨!” 想要对长孙无忌发起进攻,就要组织一个强大的政治队伍,至少在朝中不能没有人给自己说话。 身为天子,直接用各种无理的态度去对抗长孙无忌,用越过政治规矩的手段,那雍国公是不会支持他的,但其他人可不是如此。 该是时候向外释放出最强烈的信号了。 让天下人都知道,朕要换掉皇后,立武曌为皇后,看看朝中有没有为朕说话的人。 有没有呢? 当然有! 而且还实在是不少,在政坛上,从来就不缺乏投机的人,也不缺乏冒险上位的人,虽然历史证明这些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当初是怎么得到的地位,最后就会怎么样失去。 但大多数人依旧趋之若鹜,认为自己会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认为自己会永远都站在胜利者的那一方。 长孙无忌这样的聪明人,不也陷入了骄狂之中。 …… 天子要换皇后,理由则是七出之中的无子,而武曌有儿子,还不仅仅一个,能生,而且非常能生,在这个时候,占尽了便宜。 但大臣们同样比较硬气,皇后现在无子,但不代表以后没有,无子虽然是七出之罪,但皇后才二十多岁,你怎么就知道,皇后以后不能生,而且你皇帝都不和皇后睡,皇后要是真的怀孕了,才是真的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国朝已经有了太子,纵然皇后没有亲生的儿子,但礼法上,却已经有了嫡长子,陛下不必再担忧这一点。” 这句话可是真的把李治惹毛了。 当初太子就是被逼着立的,现在还用这件事来挑衅他,李治怒气冲冲而走,大臣们也不欢而散。 永徽数年以来,清朗的上空,似乎弥漫着一朵朵乌云。 许多人都关注着这件事,皇帝和宰相之间,似乎突然就产生了这么激烈的争斗,让许多人都心生震撼的同时,也有许多人,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机会。 雍国公府。 洛氏实际上已经参与进了这一场战争,无论是洛君薇还是洛君卓,都已经在事实上站到了李治和武曌阵营中。 毕竟长孙无忌无论怎么看都不靠谱,而且这件事的确是长孙无忌理亏,拿着皇帝的权力让皇帝闭嘴,洛文王都没这么嚣张。 至于无故换皇后,以及皇后被换掉之后,太子必然也要被换掉,从道理上,不应该这么做。 但皇后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以及她本身在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原罪,属于阻碍大业的一员,又不懂主动避嫌,那就只能宣战了。 而且洛氏在政治争斗中,一直以来都能够轻易度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那就是洛氏是真的干净,而且有证明干净的能力。 在政治斗争中,为了搞死政敌,经常会有诬陷的事情发生,或者是抓住一个平日里根本就不算是大事的问题,把人往死里整。 而洛氏。 得益于极其严格的家教,以及在平日里的谨慎,很少会有那种足以被扳倒的坐法之事。 其次,便是诬陷之事,目前为止,还没有诬陷洛氏的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连御史弹劾的时候,都不会风闻奏事,毕竟洛氏对名声很是看重,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构陷的话,那下场可不会好。 在这个政治场中,几乎没有人是无辜的,只要找问题,很少会有人冤枉,这就给了李治和武曌机会。 作为洛氏目前牌面最大的洛玄凌,却还没有真正的表态,只有武曌知道,在关键的时刻,洛玄凌会站在她这一边,给予长孙无忌致命一击。 洛玄凌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结局,长孙无忌这些年也确实有些飘了,听说还问过别人,长孙氏和洛氏地位谁高谁低。 知道这件事后的洛玄凌,当时就冷笑一声,觉得长孙无忌真是取死有道。 你长孙氏是什么东西,不提历史的传承悠久,也不提血脉这种没用的东西。 就说我洛氏在天下是什么声望,为诸夏做了多少贡献,你和我一个档次? 我洛氏无论到了哪里,就算是西域、辽东、草原,一亮圣痕,就能身居高位,你长孙氏有什么东西能和我洛氏比? 真是狂的没边。 一直以来都是长孙无忌在排斥异己,而在外朝中,没有触手的李治只能被动看着,而现在他纠集了一大批为他冲锋陷阵的大臣。 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在长孙无忌主导的秩序中,难以获得利益的人,这些人双眼发红,摩拳擦掌,向着长孙无忌发动了决死的冲锋,势必要和长孙无忌一决高下。 胜利者将会获得一切荣耀和权力以及地位,而失败者,将黯然从长安这个世界的中心离开。 李治在武曌的鼓动下,悍然对长孙无忌集团的大将出手了,褚遂良,在一个秋意萧瑟的早晨,黯然离开了长安,他被贬到了洪州,他的车架刚刚走到洛阳,就有从长安而来的官吏,又向他下达了新的旨意,那就是将他贬到广州去。 那可是真正的岭南之地了,瘴气横生,在六大王国的建制,那里也是让人颇为俱为的所在,不知道日后会是哪位宗王被封到那里去。 当褚遂良得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极度的失魂落魄,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天子会突然强硬起来,而且这些诏令,竟然真的能下达。 三省的制度,并不能真的反驳天子的诏令,想到这里,褚遂良突然感觉有些恐惧的味道。 他感觉到这一次的被贬,似乎和上一次不一样了,上一次他被贬到秦州,就在关中的长安旁边,完全就和被贬没有丝毫的关系,就如同是休假一样。 但这一次,他甚至称不上是被贬,就如同被流放一样。 他回望长安城,似乎见到了长孙无忌,那位派系的大佬,他生出深深地寒意,天子这样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褚遂良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一位宰相被贬,对于朝廷是极度的震撼,尤其是对于长孙无忌来说,让他心生寒意。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褚遂良是不可能被贬的,但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英国公李绩和雍国公洛玄凌说了话,李治抓住了褚遂良贪污之事,将褚遂良贬斥。 对于立武曌为皇后之事,长孙无忌本来以为至少洛玄凌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却没想到洛玄凌说了一句,“皇后无子,以太子为子,但对于社稷而言,这终究是隐患啊。 礼法虽然严格,但自古以来,却多有出现大事的,人心却不能不考虑。” 不是亲生的儿子,这个问题很大啊。 当洛玄凌说出这句话时,长孙无忌人都懵了,礼法上是儿子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血缘上也是? 这礼法不是你洛氏先祖所制定的吗? 若是洛玄凌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他,制定这些东西都是一千多年前了,那个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 礼崩乐坏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收拾旧河山,也不可能彻底破镜重圆。 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 天子和皇后关系差,天子和太子关系差,太子没有母族,皇后又不聪明。 这玩意一看以后就是大雷,你长孙无忌闲的没事干支持这样的皇后和太子,我洛氏可不跟着伱发疯。 一直以来都硬顶着天子的长孙无忌,在感受到洛玄凌表态的那一刻,就有些想要撤退了,这次他是真的想要走,因为他知道,武曌成为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再不走的话,那可能就走不了了。 单独对付皇帝或者洛氏,都可以,但同时对抗两个,长孙无忌也没那么傻,但事情走到现在,却有人不想让他离开。 那就是李治和武曌!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李治受了多少气,他对长孙无忌,没有感激,只有愤恨,所以他要在长孙无忌身上,将那些气都找回来! (本章完) ------------ 第五章:忠臣就是忠臣 结束了。 当长孙无忌一党在朝廷中失势后,王皇后和萧淑妃心中就只剩下恐惧。 只能静静等待未知的恐怖结局。 武曌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最喜欢的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椒兰殿中。 武曌脸上的光彩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天,宫中的织女正在紧锣密鼓的给她绣皇后的月袍,在册封大典前,新的皇后袍服就要出来。 “薇薇,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十几年了,终于见到了光明,算是没有辜负国师的期望。” 武曌穿着一身大红的仕女服,愈发衬的她肌肤雪白丰润,若单论容颜,她是不如洛君薇的,但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女性魅力,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洛君薇上前给她整理着衣裳,将内衬的襦裙向上提了提,盖住雪白,而后柔声道:“我大唐的仕女服,露的有些太多了,反而不美,洛氏最近改良了一些衣裳,都很是典雅美丽,以后皇后可以试试。” 武曌便笑着点点头,洛君薇又道:“皇后你即将正位中宫,我有些话对你说,外朝的长孙无忌一党,你不要参与其中,如果可以的话,在陛下的面前,稍微劝一劝。 他们都是太宗的忠臣,无论最后下场如何,史书上都会记载一个忠字的,如果你参与了对他们的落井下石,史书上会留下你的名字,给陛下当刀,也要看形势,这种事不能往前冲。” 武曌脸色肃然起来,她和李治是政治上的盟友,此番不让长孙无忌走,既是李治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二人都想让长孙无忌死,现在洛君薇这么说,她从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洛君薇在暗示她,她和李治间的政治同盟,在打垮王皇后、长孙一党后,就结束了,她现在要小心李治了,毕竟现在武曌成为了皇后,成为了阴谋家觊觎的对象。 武曌深吸一口凉气,郑重道:“薇薇,我明白了。” 洛君薇见到武曌听进去,又认真道:“长孙无忌之外,则是王皇后和萧淑妃,我知道你恨不得将二人挫骨扬灰,但没必要,除了白白让你名声损毁,没什么值得去做的。 我建议你让陛下,将太子李忠封到岭南,或者,之前六大王国中的宋国,不是还没人去,让他去哪里,然后将王皇后也流放到那里。 萧淑妃是同理,将她的儿子封出去,然后流放她。 我看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等到她们造反的时候,那就不是伱的事了,自然会有其余没有什么干系的官员出手将之诛灭。 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如果她们不造反,那也无所谓,数千里外,又不给资源,过野人的生活,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武曌从洛君薇的话中,听到了浓浓的回护,洛氏记载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史书,关于史书会怎么写,再清楚不过,洛君薇已经开始考虑日后她在史书上的名声了。 洛君薇不希望她背上构陷忠良、残忍嗜杀的名声,尤其是给李治背锅,那就更没必要了。 武曌伸手将洛君薇柔弱无骨的身子一把抱住,蹭一蹭肤如凝脂的俏脸,笑道:“区区王皇后、萧淑妃,就算放她们一条性命,日后胆敢跳梁,也能再轻而易举的弄死。” …… 在永徽六年的元月,一道诏令从帝国中心太极殿发出。 “王皇后、萧淑妃悖毒,致使六宫不安,阴阳失序,废为庶人,王皇后流放宋国,萧淑妃流放楚国。 太子李忠,改封宋王,岭南以南,俱为国土,雍王李廉,改封楚王,天竺之地,俱为国土,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子以母贵,子以母亡。 这并不是李治的本意,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在他决定废黜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时候,当初为他向长孙无忌冲锋陷阵的那些大臣,就调转枪头,或者明示,或者暗示,太子和雍王,不能再留在长安乃至于中原了。 李治很痛苦,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洛君卓,在彷徨之后,他只能询问洛君卓,“紫阳,朕直到太子之位是保不住的,但朕贵为天子,难道就真的不能让自己的儿子留在中原吗?” 洛君卓没有说很多废话,只幽幽道:“陛下,当初先帝想要将您立为太子,您还记得先帝做了什么吗?” 李治一下子哑然,当初三个嫡子加上李恪,最终只有他还在中原,尤其是他的皇兄承乾,远赴万里外,现在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上次和朝廷通信还是永徽三年的时候。 他知道想要保住自己儿子的命,大概分封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留在中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会打击报复,于是才有了上述那道诏令。 这一次的分封,就非常的仓促,和李承乾以及李泰的分封相比较起来,得到的东西,恐怕就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说是宋王和楚王,说是六大王之一,但实际上,二人到了封地之后,最关键的事情,应该是活下来,甚至说得不好听点,先在路上活下来再说。 没人去在意仓皇上路的宗王,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新的大唐皇后,武曌! 武曌被立为皇后,最为激动和兴奋的人,并不是武曌,而是李治。 通过立皇后这件事,李治彻底感受到了,自己身为天子所拥有的权力,他成功的将权力,从长孙无忌手中夺了回来。 武曌就是他最好的作品,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让一个曾经的宫女,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程度。 长孙无忌一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频繁的请求致仕,但李治不答应,武曌则不再对此发言,李治以为武曌是成为了皇后,过于激动,所以并不曾太过在意,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长孙无忌焦急、忧虑,他乐此不疲。 对于天子的行为洛玄凌就当作没看见,当初长孙无忌让天子受了那么多气,总要让天子还回去的,这世上没有臣子欺负完天子,却不允许天子欺负回去的道理。 武曌的册封大典很是盛大,不仅仅有内外的朝官和命妇,还有无数外国的使节,除了那些不便前来的,比如辽东和齐国的官吏就正在准备和扶桑的第三次战争,齐王李泰的王宫也已经从半岛搬迁到了扶桑岛上。 当然现在已经不叫扶桑了。 李泰这个人比较有艺术细胞,他将所有岛屿都改了名字,最大的一块土地为蓬莱(本州),北边的那一块叫做瀛洲(北海道),南边的那一块叫做方丈(九州),也就是度过海域登录的岛屿,剩下的最一小块,叫做齐王领(四国),是他给未来的自己划的游乐区。 没错,虽然现在才刚刚登录方丈岛没几年,但李泰已经把整個这里都视为自己的土地了。 李恪派遣使者向武曌朝贺,至于他真正在想什么,则没有人知道,这位宗王这些年在漠北,一直都在整肃诸部落,清剿那些叛乱的部落,让许多人颇为不安。 武曌有多么的风光无限,长孙无忌就有多么的恐惧。 尤其是当褚遂良在岭南郁郁而终之后,他心头的恐惧完全难以言表,他感觉自己在滑向一个黑暗的深渊。 曾经的功劳并不能成为一丁点的护身符,自己的这个外甥,和他的父亲完全是两类人。 李世民勇敢坚定,但却充满人情味,李治有些软弱,但心底却无情,他是李治的亲舅舅,却直到现在才看清一点,在这一点上,尚且不如洛君卓这个小辈。 洛君卓早在李治还仅仅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李治的性格,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谨小慎微,而且在李治面前,很少说话,只闷头做事,就连建议都不怎么提,这就是武曌有洛君薇提意见,而洛君卓却说话委婉的缘故。 在壮阔的皇后册封大典结束后,朝中文武都将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现在就是看天子如何处理长孙无忌的时候了。 天子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迫不及待,在当初对抗长孙无忌的一批大臣都成功拜相之后,很快针对长孙无忌的行动就开始了。 针对长孙无忌这样的功臣,普通之事是没有用的,只有大案,比如谋反。 在古代这种法制极度不健全的社会中,谋反这种罪名,就算是没有实据,也能够让大多数官员吃不了兜着走,甚至直接死。 酷吏所需要掌握的一项本领,就是要会罗织罪名,毕竟定罪所需要的仅仅是口供以及物证,如果皇帝真的想要办一个人,甚至只需要口供,而口供这种东西,在大记忆恢复术面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按理说是谁主张谁举证,但实际上,这却是一件相当自由心证的事情,只要一个官员一攀咬,那基本上半只脚就踏进了鬼门关。 历史上的每次大案,都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属于无辜受牵连,每次大案都变成借机打击政敌的手段,一批批的官员都在一次次的大案之中被杀。 贞观年间被人怀念,就是因为李世民很少搞大案,他心知一旦搞起大案,就不是他能够停下来的,只有杀够人,才会停下,而且搞大案会深深伤害政治风气,会撕裂政治底线。 大案通常都是党争决胜的终局,但大案却不是党争的结束,而是更激烈的党争,只要有人开了一个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头,那就不要指望后面的人能将国朝置于个人之上。 洛氏执政总能有比较好的结果,是因为洛氏不怕党争,洛氏知道自己就算是最差,也就是失去权力,到不了死的那一步,但其他人做不到。 …… 太极殿中。 很是寂静,李治满脸震惊的听着许敬宗汇报,“陛下,赵国公谋反看来是确定的,臣请陛下下令,抓捕赵国公,明正典刑。” 李治感慨着、震惊着,“赵国公乃是国朝宗戚,怎么可能造反呢?爱卿,朕如果如此草率的去抓捕他,天下人该要如何去看待朕呢?爱卿还是好好去查一番吧,不要让朕陷于不义之地啊。” 许敬宗一听就懂了,天子不是不让自己查,而是让自己搞些“真实的证据”出来,以免让自己落于口实,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堵住。 待许敬宗离开后,李治就对殿中的近臣感慨道:“赵国公怎么会谋反呢?朕实在很是震惊。” 洛君卓没说话,但在离开皇宫后,却急匆匆的进了雍国公府,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洛玄凌,洛玄凌听罢,先是沉默片刻,“不知道长孙无忌会被流放到哪里,不知道长孙一党,又会有什么下场。” “会死!” 洛君卓认真的望着自己的叔父,而后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长孙无忌会死,和他共为一党的宰相,都要死,作为他门下的长孙氏兄弟、子侄、外甥,都要死,乃至于长孙无忌一党的其他人,都会死,其他家眷会被流放,褚遂良死的早,但依旧会被罢黜之前的官职。” 他二十多岁,此刻说话,却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鬼神,幽幽寒冷,让洛玄凌也不禁有些寒意,“君卓,你来我这里,是想要我做什么?” 洛君卓俯首道:“叔父,长孙无忌不能死,杀死顾命大臣,乃至于残酷的对待长孙一族,对社稷不是好事,对陛下也不是好事,他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小侄却不能看着他走进深坑中,现在只有叔父您能够阻止陛下了。” 洛玄凌望着洛君卓,良久后才缓缓说道:“你这一代的洛氏子,运气不好,我当初侍奉的是先帝,而你们却只能侍奉当今陛下,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洛君卓略松一口气,而后才展颜笑道:“陛下已经是很不错的君主了,舅舅那样的圣王,古来罕见,哪里能一直祈求呢?身为臣子,就是要让陛下少犯错,这便是我的职责。” 待洛君卓离开府中后,洛玄凌望着那渐渐落下的淅沥沥的雨滴,微微皱眉,这种政治案的构陷风气,什么时候才能够停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无奈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所能够阻止,尤其是在皇权的强势期。 当长孙无忌被贬离开长安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从权倾朝野,到落魄离开,仅仅几年的时间,这就是皇权时代,残酷的政治,让洛氏都只觉心有戚戚。 等待长孙无忌一离开长安,其余的长孙无忌同党就更是容易被收拾,甚至有直接在流放地被打死的,政治报复的残忍,可见一斑。 李治完全不准备给长孙无忌留活路,在政事堂会议中,他要继续查,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查,那长孙无忌就只剩下死者一条路了。 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洛玄凌,终于出声了,他的声音高高的,“陛下,臣有奏!” 李绩猛然睁开眼,好奇的望向洛玄凌,不知道他开口要说什么,这件事和洛玄凌没有关系。 李治也有些没想到洛玄凌会开口,他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这代表着他并不想听洛玄凌说话,因为他都能猜到洛玄凌要说什么,但他不能不听,勉强笑道:“雍国公请言。” 洛玄凌在众人目光中走出席中,来到殿中跪坐下,而后施施然说道:“陛下,臣认为长孙无忌的谋反案,有蹊跷,可能是有人构陷,他是先帝选定的顾命大臣,又怎么可能谋反呢? 况且当初先帝选定顾命大臣,让臣和英国公为陛下羽翼,而后让长孙无忌执掌政事堂,他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根本就没有造反的能力。 这些年长孙无忌执政,多有错漏,也有党同伐异,构陷忠良之事,落到现在这个被贬的下场,可以说是陛下目光如炬,但若是说长孙无忌对陛下没有忠心,那就有些过了。 如果说先帝选择的顾命大臣竟然会造反,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先帝乃是圣王,位列古今第一,怎么可能会将一个心怀异心的悖逆之辈,放在陛下身边呢? 当初先帝分封诸国公,因为希望长孙无忌能够辅佐陛下,所以没有分封他,现在在外分封的诸公都享受荣华富贵,辅佐陛下的长孙无忌却落得族灭的结局。 陛下聪慧,有先帝和文德皇后之风,想必是能够知晓其中道理的。” 洛玄凌一番话说出口,殿中顿时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眼角则悄悄的注视着天子的反应。 雍国公这番话既客气,又不客气。 但关键就在于先帝所选,谁都知道雍国公洛玄凌是先帝的亲近大臣,在凌烟阁的诸多国公中,他是武将第一,雍就是秦,能将这个国公号封给洛玄凌,可想而知他在先帝心中的地位。 雍国公认为长孙无忌是忠臣,不仅仅是陛下你的忠臣,而且是先帝的忠臣,那他就不该死,这世上没有忠诚却被无故杀死的道理。 即便长孙无忌猖狂一些,但现在这种结局,已经足够了。 雍国公还特意点出了文德皇后,陛下,你身上流着长孙氏一半的血,你能成为皇帝,也多亏皇后和长孙无忌,如果这样的人,你都杀,那可真是可怕。 洛玄凌望着李治。 李治也在望着洛玄凌,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先帝身上,那会怎么样呢? 先帝是从来没有用过构陷这种手段来对待忠臣的。 先帝总是和臣子们讲道理。 李治转头望向其他的大臣,突然有些羞恼,不仅仅是这件事,他突然想到了,当初在贞观时期,臣子们都以谏诤为荣,但是进入永徽之后,却很少有臣子谏言了。 若是说之前是因为长孙无忌执政,没人敢于得罪长孙无忌的话,那长孙无忌都已经倒台一年多,现在为什么还是没人谏言,就连英国公和雍国公这两个从贞观时期一路走过来的大臣,都没有谏言过,今天还是雍国公第一次进言,结果就是为长孙无忌求情。 李治猜到了,他在这些大臣眼中,是不如先帝的,而且是远远不如。 超越自己的父亲,是李治一直以来的愿望,李氏的子孙,从血液中,就都有这种不甘于人下的想法,当初李世民是这样,要证明自己比父亲、兄长更强,现在的李治同样如此,这种想法驱使着他做出一件件事。 “雍国公,您认为是谁在构陷长孙无忌?” 李治眯着眼轻声问道,他这句话却不是真的在问,而是在确定洛玄凌真的要保长孙无忌吗? 洛玄凌同样眯眯眼,慨然道:“臣相信无忌不曾谋反,之前查案之人,可以不用,臣可以举荐几人来查案。” 查什么? 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 长孙无忌有没有谋反,李治比谁都知道,那些谋反的证据,本来就是他指使人查出来的,现在洛玄凌如果自己要查,那结果到底如何,谁会不知道呢? 这下李治是确定洛玄凌真的要保长孙无忌了。 他有些不明白,这件事和洛玄凌有什么关系,明明之前洛玄凌还帮助他打垮了长孙无忌,现在却又站到了长孙无忌那一面。 他当然不明白,洛玄凌从来都没有站在他这一面,他所站的,从来都是先帝和洛苏这一面,帮助武曌成为皇后,这是洛苏的意志,而保住长孙无忌,这是李世民的意志。 从来都没有李治的意志。 李治沉默了一瞬,而后望向殿中其他人,尤其是李义府和许敬宗这两条李治忠实的狗腿,面对天子的眼神,二人很是为难,但还是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雍国公所言不妥。 正如江河奔流,星河旋转一般,人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常言说,人心就像是水一样,正是这个意思。 先帝是开国之君,威势煊赫,所有纵然是有奸人,也只能装作忠臣一般,谁敢作乱呢? 长孙无忌,暗怀奸刻,很可能就是这种人啊。 怎么能够因为先帝认为他是忠臣,就认定长孙无忌一直都是忠臣呢? 雍国公所言不妥,至于查案,自然有朝廷刑部,臣掌管刑部,这件事就不劳雍国公了。” 李治强忍住笑意,装作无奈的望向洛玄凌,“雍国公,宰相的话,朕以为很是有道理。” 洛玄凌转向李义府,快走两步,厉声道:“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认为他们是咎由自取,就算是杀了他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他们怎么能够死于谋反? 坐法就有坐法的死法。 让一个忠臣死于谋反,难道就不担心让其他人兔死狐悲,而心生哀戚吗? 以后忠臣还怎么做忠臣? 刑部的律书能够改掉,难道能够改掉青史之上的文字吗? 汉末以后的国史,有多少拨乱反正的人,有多少曾经被污蔑,现在却重新兴盛的人。 那些将忠良杀死的皇帝,一笔笔都在记下,你们这些人,竟然要让陛下背上这等乱名,真是该死!” 洛玄凌的话可谓是很重了,他本就是冲阵的猛将,人高马大,此刻站在李义府面前,瞬间将李义府笼罩住,每一声都几乎击在他的心间。 李治很是无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又如何不知道,洛玄凌表面上是骂李义府,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自己,“你就算是把刑部的卷宗修成古今第一骈文,史书上也不会记录长孙无忌想要谋反,你自己干的事有多糙,你自己明白!” “陛下,妾身认为雍国公说的有几分道理。” 在垂帘之后的武曌声音透出,李治一愣,就又听到武曌的声音,“陛下,不能同时得罪两位顾命大臣啊,将长孙无忌流放到南方去,就这样算了吧。” 听到就连武曌都决定算了,李治顿感压力,装作沉思后,缓缓说道:“雍国公所言很有道理,证据不算是特别确凿,不应当就这样草率的认定长孙无忌造反。 造反之事,就此终结,朕不再过问。 长孙无忌迁广州刺史,剥夺爵位、勋位等,同党皆废为庶人,流放岭南。” 等待了几息之后,见到天子没有别的话说,殿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洛玄凌也回到了殿中央,“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长孙无忌流放,洛玄凌出镇安南都护府大都护,后贞观时代彻底结束了,李治迫不及待的废弃了“永徽”这个年号,使用了一个新的年号——“元德”。 他用这个年号来告诉整个大唐的臣民,新的时代开始了,在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牵绊他的脚步,贞观已经是过去,现在是他的时代。——《唐王朝兴衰史》 ———— 玄凌曰:“无忌、遂良量小,横行羽翼,多能悖狂,而有破家之祸,此诚至理,然构陷谋反,忠而获罪,人皆哀之,状若兔死狐悲,此心有凄然也。”——《唐书·诸洛世家》 (本章完) ------------ 第六章:至高的权力 女主天下,可以说是素王亲自传下的谶言,这是姬昭的意志。 但实际上,即便是找到了武曌这个关键的人,但就连洛苏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去实现的。 从素王在一千六百多年前,建立宗法制度以来,在诸夏这片土地上,几乎就不可能存在女性君主。 西域赵璎珞,以及再往西那些存在女性君主的国家,都没有宗法制度,这种完全以父系为主的文化。 在诸夏,一个女人掌握大权,是要依靠丈夫或者父亲的,即便如此,到如今为止,权力最大的姬灵均和吕雉,二人虽然一个是洛隐公,一个史书是本纪规格,但那是以实权来算,究其根本,毕竟差半截,而且如果分析一番她们的权力来源,姬灵均的权力来自于她的兄长洛国君主,吕雉则来自于她的儿子汉孝惠帝。 所谓政由灵均,祭则洛君,姬灵均和吕雉都是半条腿走路。 真正的君主呢? 实际上的权力来自于臣服于她的臣子,神圣的权力则来自于天! 任谁都不会去想让一個女性承受天命,在现在的大唐局势下,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洛氏不会因为推动女主天下,而让政治局势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强推一件事,只会让未来陷入不可预知的结局,就算是洛苏,他虽然一直以素王意志为己任,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底线。 在这种情况下,洛苏将目光落在了武曌身上,他相信一个素王所选定的人,一定是不一样的,对于武曌他也算是比较了解,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除了比较心狠手辣之外,但混政坛的人,没几个不心狠手辣的,这倒也不是大事。 武曌在政治上的天赋,以及对于内政上的天赋,乃至于对权斗上的天赋,极高,甚至可以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的天赋。 她完全可以成为吕雉第二,不,她甚至能够超越吕雉,从能力上,吕雉不如她。 在刘邦活着的时候,吕雉对于汉朝政务是基本上难以插手的,而武曌在扳倒长孙无忌仅仅两年后,就已经有宰相以及不少大臣站到了她的阵营,这些大臣甚至甘愿受她的驱使,去否决天子李治的决定,这份能力让人震惊。 王皇后当初失去了李治的宠爱,说废就被废掉了,吕雉的皇后之位,是被洛吕二家以及诸多功臣保下来的,而现在,武曌要将皇后之位握在自己手里,达到就算是天子李治也废黜不了的地步。 几乎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武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增长的速度让天子李治都有些不安,武曌那旺盛的政治热情简直不像是个女人,而且武曌做的很好,这又让李治非常满意,极大的分担了他的压力。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像是老天都在帮武曌一样,天子李治竟然病了,而且这种病和他的祖父李渊以及父亲李世民晚年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深藏在李氏骨髓中的病灶,就像是诅咒一样,谁都知道得了这种病,再想要视事就很难了。 武曌真正在各种意义上走进了帝国的中央,所谓帝国的权力,就在那一枚大印上,谁执掌大印,谁批改奏章,谁拥有拍板的权力,谁就是君王,武曌所掌握的事务甚至超过了李治,谁才是真正的君王? 外朝会给出反应! …… 太极殿,这里是帝国的中心,武曌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但她却不曾处理政务,而是看着洛君薇在处理那些奏章,在外朝她有一众宰相,在宫中则有洛君薇帮她,内外已经隐隐有人称呼洛君薇为内相。 洛君薇一边处理奏章,一边说道:“皇后,听说前日,你和天子不欢而散了? 他毕竟是天子,总还是要让他一番,否则当初长孙无忌之事,未必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武曌闻言更是升起对李治的不满,平日里尚且算了,在洛君薇面前,她不用装,愤然道:“当初薇薇你说的没错,男人的承诺果然是靠不住的,如果我现在如同那些傻女人一样,现在恐怕已经要成为第二个被废的人了。 权力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有用,我要死死攥住,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洛君薇停下手中的笔,微微叹了口气,安抚武曌,她是最了解现在李治和武曌间关系的,要说这两个人,的确是有真感情,但就是有真感情,才麻烦,如果真的是纯粹的利益,那倒是好办。 李治觉得现在的武曌变了,没有了当初的温柔小意,什么事情都要管着他,不仅仅生活上,还包括国家大事上,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被长孙无忌管着的时候。 武曌则是嫉妒,她就是依靠李治的宠爱一路杀上来的,所以她对天子宠爱的威力是非常清楚的,这些年,都再也没有其他人给李治生过皇子,只有她和李治的孩子,就是她在防范。 但她万万没想到,李治竟然会乘她的姐姐进宫的时候,强占了她的姐姐,而且还冷落了她,这让武曌完全没法忍,更让武曌没法忍的是,李治还看上了她的外甥女,韩国夫人武顺的女儿,贺兰敏月,要说姐妹共侍也就算了,这世上这种事不少,但外甥女,太离谱了,简直将她的脸面踩在脚下,让她觉得自己在洛君薇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贺兰敏月长相是极其的出众,从年幼的时候就有盛名,随着长大,更是冠绝群芳,长安人称呼她为“洛半边”,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洛氏女和她各自占据了长安一半的美貌,洛氏女一向以美貌著名,从中就能够看出她有多美。 再加上有身为皇后的姨娘,想要和她结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估计谁都没想到,她的姨父竟然会对她有想法,如果不是顾虑她还小的话,估计就会像强占韩国夫人一样占有贺兰敏月了,单从这一点来看,李治绝对是正宗老李家的人,在美色这方面,有种不顾影响的不管不顾。 洛君薇沉吟了一下,而后缓缓说道:“皇后,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一下,我有一个弟弟,是陈国公洛玄云的儿子,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印象。” 洛玄云在西域担任代安西大都护之后,又被调遣到漠北,正式升任安北大都护,和燕王李恪搭班子,在大唐帝国中,算是一个标准的封疆大吏,从他调任安北大都护后,洛氏就知道在李治这一朝,他应该是进不了中枢了,之后应该就在边疆打转。 武曌对洛玄云自然还是有印象的,在她册封皇后的大典上,洛玄云从漠北赶了回来,还送了一件由上好的白狼皮制作的毯子。 洛君薇见状左右望了一眼后低声说道:“妾身的叔父洛玄云有一个儿子,和皇后你的外甥女相差不过三岁,现在还没有婚约,现在贺兰氏无人,你是皇后,这件事当然就由你做主,不如直接把她许配给我的侄子,我洛氏的媳妇,天子是不敢动的,而后让韩国夫人送贺兰敏月前往漠北,至于韩国夫人,只要皇后愿意,三天之内,我就能让她出现在江东或者漠北,亦或者辽东,都由皇后你的心思。” 武曌闻言顿时眼中大亮,她拉着洛君薇的手感慨道:“只有薇薇伱是真心为我好,其他人都是贱人,就按照你说的办,将那个丫头送到漠北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陪着一个病秧子,还是自己的姨父,可真是把后半辈子糟践了。 至于我的姐姐……” 武曌沉默了一瞬,而后视线落在洛君薇身上,如果没有洛君薇的话,她就直接让武顺消失掉,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但她知道洛君薇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干,而且那毕竟是她的姐姐,如果有选择的话,她还是不想走到那最后一步。 “就让她去江东吧,山明水秀之地,后半生也能过得舒服。”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她和李世民在这方面非常像,在不触动底线的时候,都比较情绪化,但触动底线,就会毫不犹豫,武顺不顾及和她的姐妹感情,而且危及了她的皇后之位,就触动了她的底线,但好在,底线之下,还有洛君薇,武顺留下了一条性命,长孙无忌、王皇后、萧淑妃等人,都因为洛君薇留下了一条命,真应该给洛君薇磕一个。 洛君薇见状轻点头,“皇后你放心吧,你姐姐马上就会得怪病,谁都难以治愈,只有在江东洛氏养病才能恢复,她以后都不会再和天子有见面的机会了。” 洛君薇轻而易举的将一直困扰她的事情处理掉,让武曌很是高兴,她抱着洛君薇,将脸放在洛君薇的肩膀上,“天子将朝政交给我,我再交给你,天子是假的天子,政事堂诸公是假的宰相,我才是真天子,薇薇你是真宰相。” 洛君薇闻言身子一僵,心中有无尽波澜,而后缓缓回抱住武曌,她突然意识到武曌为什么会是那个关键的人,武曌这个人的想法很不一样,她心里没有那种理所应当。 她没有那种天子就一定要男人来做的思维。 她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她才是真天子,语气中只有骄傲,没有一丝的惶恐。 “皇后,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万一隔墙有耳,那就不好,现在毕竟还是天子主政,皇后最厉害,我知道就好了。” 洛君薇轻轻拍抚着武曌。 武曌离开洛君薇温软的身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知道,只不过是一时激动而已,不会在外人的面前说这些话。” 洛君薇却并没有像武曌想象中的那样松了一口气,而是凝聚着眉头,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洛君薇身上,这让武曌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好奇,她好奇的问道:“薇薇,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洛君薇心中很是纠结,但回想起李治登基以来的种种作为,她又想起前几日夜里,武曌在睡梦中的梦话也很担心皇后之位失去,她还是缓缓沉声道:“皇后,其实如果想要彻彻底底的保住你的皇后之位,只有一个办法。” 武曌没想到洛君薇所考虑的竟然是这件事,她大为吃惊,洛君薇叹口气道:“当初王皇后在离开长安前,是不是诅咒过你,说她失去了皇后之位,以后你也会布她的后尘,前几日夜里,你做噩梦了,我就知道你很是恐惧这件事,天子又不能给你安全感。” “薇薇,你说。” 洛君薇沉吟后说道:“如果之前你和陛下对于长孙无忌的反击,没有顶住,那结果会如何?” 武曌是政治高手,她稍加思索就说道:“那定然是被彻底架空,现在朝政还是长孙无忌说了算,而且想要再度夺权的难度会大许多。” 权力终究是自下而上的,在李治和武曌向长孙无忌发起攻击的时候,那些追随的大臣,非常重要,让二人拥有了腾挪的余地,如果当初他们没能顶住,稍微软弱一丝,让长孙无忌顺利将为二人做事的大臣全部处理掉的话,那之后的大臣就会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将阖家性命压在皇帝身上。 一旦有了这种考虑,那君王的权力想要夺回来,那基本上就很难了,这种拥立之功,一般来说,只能够用一次。 武曌多么的聪明,洛君薇仅仅一提这件事,她就知道洛君薇要说什么,“薇薇,你的意思是,我得在所有人面前,赢得一次辉煌的胜利?” 对谁的胜利? 自然是天子的! 李治现在心里肯定是有废黜皇后的想法,但如果武曌能够让所有人面前让李治废黜皇后的想法抛弃掉,乃至于还能将帮助李治废黜皇后的人清理掉的话,那所有人都会看到她的力量。 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于站在天子一方,提出废黜皇后这件事了,到了那个时候,她的皇后才算是真正的稳固,没有了朝臣的支持,天子什么也做不成。 武曌甚至能够想到,如果真的经历了这件事,天子的政治威望将会大降,而她的政治威望将会大涨,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会再次发生改变,到了那个时候,本就难以处理政务的天子,就真正的要和自己平分帝国的最高权力,甚至自己的权力将会彻底超过天子李治。 “薇薇,你太厉害了!” 想通所有关节的武曌再也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真的太厉害了,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妙计,我看那些外朝的宰相,没有人比得上你,国师说你是这一代洛氏中最厉害的,果然如此。” 洛君薇见到武曌这么高兴,也收起了心中的那些担忧,笑着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聪明想到的。” 武曌像是个男人一样的拍着自己的大圆,激起一阵波浪,“我明白,薇薇你什么都没说,这件事要找到合适的人,现在的大部分宰相,都不会做这件事。” 武曌的皇后之位比王皇后稳固的多,现在政事堂中的大部分宰相,都是因为倒王皇后、长孙无忌之事上来的,这些人的晋身之资,就是拥立武曌为皇后,所以这些人是不会参与废黜武曌之事的。 洛君薇见到武曌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连忙劝解道:“皇后,你别这么着急,你只要将眼线遍布宫中,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你的眼睛,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你再出手就可以。 如果天子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的话,你也没有必要,非要和天子对上,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依照天子的身体状况,按部就班,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武曌强行冷静了一下,让自己平和下来,洛君薇说的对,这件事不能着急,她认为李治废皇后的想法,完全就是脑子发热,李治只有失去理智才会干出这种事。 她和之前的那些皇后可完全不一样,她现在虽然是皇后,但她可不是那些不干政的皇后,她实际上在代行李治的皇权,李治根本就没有想过废黜她之后,这份权力交给谁。 至于李治自己? 李治的身体如果能完全治国的话,那她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力了,废黜掉她之后,他从哪里再找一个人代替他治国,还能让他放心。 根本就没有人,政事堂中的那些宰相,就没有一个是李治发自内心信任的,更别说把皇权交出去,最后他兜兜转转,还是只能依靠武曌。 他们毕竟是夫妻,在宗法制度下,夫妻间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而且武曌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篡夺天下呢。 权力真的落到臣子的手中,那最后能不能回来说不准,而权力落在武曌的手中,那最后还是要还到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手中。 当初汉朝的高皇后那么强势,口称朕,死曰崩,墓称陵,完全和皇帝没有区别了,但汉朝的下一任皇帝,不还是刘盈。 武曌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一种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从容,那些跳梁小丑,她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作死。 …… 洛君薇的动作很快,李治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是武顺和贺兰敏月已经几日都不曾进宫,他很是疑惑的去问武曌,武曌这才施施然道:“敏月有倾国倾城之姿,有洛氏来求亲,妾身便做主将她许配给了陈国公的公子。 姐姐前些时日生病,长安的名医都难以医治,就连太医院也没有办法,天下最好的医者,除了皇宫之外,就只有苏州的洛氏,妾身询问了表姐一番,表姐说当初楚国夫人医术极高,所以我将姐姐送去了江南苏州,在那里修养。 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陛下,担心陛下本就身体不好,因为此事又过于担忧。” 啊! 李治闻言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武曌就做了这么多的事,武顺生病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毕竟武顺已经是他得到的女人,但贺兰敏月竟然被许配给了陈国公的儿子,这让他有些懵。 “敏月被许配出去,怎么朕不知道。” 武曌好奇道:“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妾身外家中的一个小女儿的婚事,甚至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哪里轮的到陛下关注呢? 妾身是皇后,这天下女眷的婚姻之事,本就在妾身的职责范围内,况且妾身又是她的长辈,陈国公有意,妾身便为其定下婚事,这并无什么不妥吧,陛下这是要说什么?” 李治快要被武曌这故作无辜的阴阳怪气给气死了,他吭哧吭哧了几息,而后愤然说道:“朕毕竟是敏月的姨父,难道关注一下还不对吗?” 武曌作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陛下对敏月的关爱,妾身知晓了,这就为敏月加爵,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我和陛下的外甥女,可不能受到委屈。” 李治闻言都快要憋屈死了,但他又不能说出来,有些事是只能做,而不能说的,否则就太没有面子了,他望着武曌那张依旧美艳的脸,却气不打一处来,“皇后,你很好,很好,朕记住了。” 说罢就怒气冲冲的转头离开了椒兰殿,殿中其他人都大气也不敢出,武曌眼中既有快意,又有悲伤,当初那么恩爱的两个人,却走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男人果然靠不住。” 李治这次是真的被气疯了,他感觉自己完全被武曌骑在了头上,他浑身发抖,“武曌,朕一定要废了你,一定要废了你。” 发泄完之后,他又有些泄气,他要如何废掉武曌,现在这群宰相都不能用,那就要用新的宰相了。 但宰相们虽然喜欢权力,但这些年的政治斗争已经不少,朝臣们也有些累了,不一定会支持他再掀起一场政治风暴。 况且一直让朝廷中枢处于这种政治风暴中,李治很担心会引起政治风气败坏,进而导致周围藩王对大位的窥视。 这些年虽然上层的政治斗争比较严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杀的人头滚滚,但中下层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就连州刺史、州都督,这两个算是典型高官的职位,都几乎没有大的变动。 大唐依旧在通往更昌盛的道路上,一路狂飙,而且因为中枢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李治还没有发动过对外战争,如果加上当初贞观后期的话,大唐的中原朝廷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府兵出征了,所以李治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还是很不错的。 李治一直想要成为超越自己父亲的天子,所以他对于现在大唐的局势,非常珍惜,并不希望有什么大的波动,对于祸害一家权贵,和祸害百姓之间的区别,他还是很清楚的。 就在这种纠结中,他回到了寝殿,望着殿中的一切,他顿时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就在这间寝殿中,就在七日前,他还和韩国夫人武顺,在这里颠鸾倒凤,那光滑如凝脂的肌肤,似乎就在眼前,但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随着这些东西消失的,还有他的威严,象征着天子和丈夫的威严。 他立刻就想要召新晋宰相上官仪进宫,现在他能用的只有上官仪了,但想了想之后,他强行克制住,先将洛君卓召进宫中,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希望能够得到洛君卓的判断。 洛君卓匆匆进宫后,就见到天子脸色苍白,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这是怎么了。 李治见到洛君卓后,愈发难受,便将一切都和盘托出,而后痛声道:“皇后专权横行,令海内失望,我想要废黜她,紫阳你认为呢?” 洛君卓闻言大惊失色,他几乎顾不得君臣之道了,厉声道:“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李治没想到洛君卓的反应这么大,“万万不可?紫阳你有什么想法?” 洛君卓心知李治这肯定是受到刺激了,才突然脑袋发热出现了这种想法,他语重心长道:“陛下,现在朝政多数都交给皇后处理,废黜了皇后,谁来处理这些事情? 难道交给英国公吗? 还有李义府、许敬宗那两个佞臣,还是上官仪那个只有文采没有实事才干的宰相,还是其他人?” 洛君卓的话就如同当头一棒,直接将李治敲醒了过来,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这些年大唐能平稳的向前,武曌功不可没,在政务上可圈可点,在各项事务的处理上,都极为的成熟圆滑,换句话说,现在武曌已经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人,不是作为一个女人,而是作为一个可信任的政治盟友。 见到李治的脸色一变再变,洛君卓知道李治听进去了,又柔声道:“陛下,您和皇后也算是患难情深,夫妻之间又哪里有解不开的结呢? 实在是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啊。” 李治握住洛君卓的手,泣泪道:“今日多亏紫阳你啊,朕险些就铸下大错了。” (本章完) ------------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了,求波月票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月票抽奖也是最后一天统计了,求波月票。 ------------ 第七章:天圣,二圣人也! 椒兰殿中颇为沉静,李治和武曌二人已经相望多时,夫妻二人闹了这么久,现在李治颇有几分尴尬的意思,又过了片刻,李治见到武曌没有动的意思,只能讪讪自己向前挪了几步,“媚娘,以前都是夫君的错,以后不会了,还望你能原谅夫君。” 说罢李治还咳嗽晕眩了一下脸色苍白,一句媚娘,一声夫君,让武曌也回忆起了当初二人所经历的那些压抑岁月,心软下来。 洛君薇陪在身边而且经历的苦难欺凌更少的武曌,终究没有变成那个纯粹的政治机器,心底自然有柔软之处,“陛下,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以后就不要再这样相互忌惮了。 弘儿身体一向不好,外面群狼环伺,他以后能镇得住那些人吗? 当初先帝把权力都分出去了,燕王和秦王倒也罢了,都是蛮荒之地,齐王泰当初想做什么,我们都是知道的,他凭什么拿到齐国这样的熟地。 二郎、三郎、四郎,以后还没有地方分封呢,妾身每日都在想这些问题,陛下却把妾身看作仇人,把那些狼虎看作亲人,真让妾身伤心。” 武曌五分真情,五分假意,一下子就把李治整的愧疚起来了,但他有些担忧的说道:“媚娘,诸王都是我的兄弟和叔伯、子侄,不是狼虎,你别那么说。” 武曌闻言颇有些难以置信,你堂堂帝国天子,居然说出这么幼稚的话,“陛下,从开分封的那一天就注定要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你那位燕王兄在漠北做些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 上一任安北大都护死在乱军中,如果你没有丝毫怀疑的话,为什么要把安西大都护调过去。 永徽四年后,每次朝廷召集诸王的时候,你的齐王兄都恰好在打仗,他还迫不及待的将王都迁徙到远离中原的岛上,又大肆操练水军,他都已经登陆瀛洲了,还训练水军干什么? 伱的秦王兄,永徽三年后,连一封信也没有送回来过,妾身得到消息,仅仅永徽五年,他就和燕王恪通了十三封信,信能送到哈拉和林,却送不到长安吗? 元德元年的时候,吐蕃进攻青海道,结果青海道被攻占三州十三县,青海道上的王公六国,处于对吐蕃的第一线,却有四个几乎称得上毫发无伤,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忙于内斗,没来及关注周围,你还以为是先帝在的时候吗? 不以雷霆手段,整肃这些藩王和大公,惊天裂变就在下一代了。 你把他们当作兄弟和亲人,等到他们率领着大军杀进长安,把我们的儿子和女儿都杀死的时候,你看看他们把不把你当作亲人!” 武曌毫不留情的话,将李治一直以来都想要粉饰的太平彻底撕开,现在分封和从前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人心不同。 当初诸侯分封在外,是真的只能在当地发展开拓,而且都有生死危机,需要联合起来生存,所谓诸夏不绝若线,而现在的诸王,心中都怀着异心,大家都知道,分封就是因为朝廷控制不住这么大的地盘,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听从你朝廷的命令。 李治脸色苍白,他又开始犯病了,武曌微微叹口气,连忙招呼宫女扶着李治去休息,她则离开宫殿,往灵天阁而去,走到现在这一步,她也有些迷茫了,不知道下一步该要怎么做。 “国师,如今我手掌大政,天下盛荣,百姓也称得上安居乐业,但我却觉得到处危机四伏,内外交困,但千头万绪,却不知道从哪里做起,还请国师指点迷津。” 武曌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洛君薇从后转出身来,为二人斟上茶,洛苏听罢武曌所言,“你看到并没有错,现在的大唐的确是盛世煊赫,你的嗅觉也很不错,现在的大唐的确是危机四伏,盛世下的危机,可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武曌一惊,连忙道:“还请国师指点。” 洛苏轻抿一口茶,而后缓缓道:“问题很多,一桩桩一件件来说。 大唐建立从武德年间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这已经是一个很不短的时间,权贵、宗戚、官吏对普通百姓的侵占速度已经大大加快。 如果不是这些年府兵没有出征,同时实行分封制度,大幅度节省了军事成本,那现在从府兵开始,应该已经进入破产破家阶段,不仅仅是府兵,普通百姓也开始进入破产破家阶段了,大概二十年左右,就会开始出现大批流民。 同时基层的官吏已经换了不止一波,之前你说过的权贵太过昌盛问题,已经在基层出现,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加赋税,十年到二十年内,就会有百姓不堪忍受。 这些都是随着时间推移,一个王朝注定会出现的问题,军事和经济上的崩坏,难以避免,这要看你的手腕。 政治上的危机则更为显著,我听薇薇说过,你很聪明,一眼就看到了分封对唐廷中央的巨大威胁,你不是天子,对李氏宗亲没什么感情,所以想要对他们开刀,整肃朝廷威望。 我并不反对你这么做,强干弱枝本来就是正道,维持中央朝廷的强大,是必不可少的,但我要说一些事情,希望你在挥舞刀子的时候,能够将这些考虑进去。 去年朝廷在军费上的开支,大概在岁入的两成,这個数字有多低,你执政这么久,应该很明白,能有这么低恶军费,就是因为边疆的大部分开支都由那些边境分封的王公承担了。 对于燕王你要谨慎,你可以将燕王看作一个李氏宗王建立的北境游牧帝国,历来都是中原的大威胁,开战要慎重,而且如果中原和燕王发生战争,让那些心怀复国梦想的突厥人和铁勒人,从中找到空隙,日后对中原的威胁更大。” 洛苏所讲的都是堂皇正道,和武曌的路子有些冲突,武曌喜欢剑走偏锋,但她听的很是认真,毕竟她现在是真正和李治并列的统治者。 武曌没说话,静静等待着洛苏接下来的建议,“让一个帝国保持政治稳定,只有两个办法,削弱周围难以做到的话,那就是增强自己,现在所有人都搞些小动作,而依旧臣服于朝廷,原因很简单,虽然经历了一番争斗,但结束的很快,朝廷所掌握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长孙一党赶走了。 你和天子能够和解,这非常好,不要耗在内斗上。 既然天子现在没有精力处理事务,你又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我看你的面相,是长寿的面相,那你就要彻底确立自己的政治威望。 让臣民都知道天子的身体好坏,都不影响帝国的未来,名正言顺非常关键,你现在垂帘听政,这不够,要走向台前,不要让人认为你是借着天子的权威发令,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的意志。 先从年号上改变,元德可以废除掉,天圣,二圣人也,用这个年号来告诉所有人,现在大唐是二圣临朝。 而后就要从各种礼仪等方面,都将你的位格提升,你现在虽然是皇后,但位格却比天子差不止半截。 当初皇后是搭配皇帝的,本来就比皇帝矮半截,后来皇帝又矮了天子半截,导致皇后听起来不足以震撼人心,改成天后,冠上天这个字眼,就能让内外肃然,有利于增强你的政治威望。” 武曌听的眼中闪闪发亮,她和李治都有一颗艺术家的心,很喜欢改年号以及各种官职的名称,而现在洛苏所说的,就让她觉得很高级。 “你虽然不是君王,但现在已经和君王没有太大区别,那就要学会用增强神圣性的方法,来增强自己的统治,我给你举的例子,你举一反三,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武曌愉快的笑道:“国师放心,予知晓,当初国师和先帝分封诸王公,不知国师对诸王公的未来,可有什么看法?” 洛苏知道她这是在问,如果她用些酷烈的方法收拾那些外封王公的话,洛苏会不会阻拦,洛苏径直摇了摇头,“分封不是护身符,分封在青海道的那几个王公之国,如果是我的话,现在已经废黜他的封国,废为庶人,乃至于带回长安斩首了,现在还能活着,是天子和你手段太温柔了。 分封王公是让他们去做事的,做不了事的,甚至还要反咬一口的,该死就让他去死。” 武曌闻言顿时开怀,“有国师这句话,予就能放开手脚去做,不需要再畏首畏尾了。” 这话就有些杀气腾腾了,她早就看那些李氏宗亲不爽了,尤其是自恃在外有人的李氏宗亲,比如李泰就有两个庶子,并没有在齐国做官,而是在中原做官,这样的李氏宗亲不少,是朝廷中反对她的主力。 武曌认为这就是典型的内外勾结,如果抛去宗亲的身份,这就是内朝臣子勾结戍守边疆的藩王,无论在哪个朝代,都属于取死之道。 洛君薇见状带着些许担忧的开口道:“皇后,当初支持你的外朝宰相,有老死的,有被贬斥的,其余人都青黄不接,你在外朝现在的话语权降低,这是很危险的,你必须尽快在外朝补充力量,内外相合才能够稳固执政。” 洛君薇一提这件事,让武曌也有些觉得头疼,她情况比较特殊,能够支持她的力量并不算多,尤其是外戚力量,她和武氏的关系很差,她的那些异母兄,基本上都被她报仇一直流放到死,姐姐这边的贺兰敏之也是个不成器的,而且和她不是一条心,杨氏则根本看不上她,想到这里,她犹疑道:“似乎只能将我那些侄子们召回长安了。” 洛君薇一听立刻说道:“那些人都是你的仇人之子,而且你也知道,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召回他们还不如将你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召回来,起码我洛氏子弟的能力还不错,能帮你一把。” 洛君薇本来只是随口吐槽,但却直接让武曌眼中亮了起来,她目光熠熠的盯着洛君薇,“薇薇,你说的对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诶? 洛君薇有些懵,“你的外甥女婿还没有加冠,就算是破格提拔也难以提拔到高位啊。” 武曌却已经兴奋起来,她越想越觉得合适,眯着眼笑道:“薇薇,你就等着我给你的惊喜吧。” …… 太极殿中,当诸位宰相走进殿中后,皆被殿中的格局所震撼,往日里天子坐在上首御座,皇后隔着帘子听政,但今日却连帘子都没有。 那里只有一个更大的御座,皇后就堂而皇之的和天子一起坐在上面,她穿着华丽的皇后服饰,显赫富贵堂皇。 宰相刘仁轨见状立刻厉声道:“皇后怎么能和天子一起坐在御座之上,这岂不是阴阳颠倒,天地失序?” 武曌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李治反而安慰道:“皇后知政事,朕身体不好,这般可以更快的和朕反馈诸位爱卿之事,为国事计,爱卿就不要在意了。” 武曌就好像没听到这些话一样,表情一变不变,刘仁轨还想要再说什么,直接被好友拉住,“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时日的传言,你忘了?” 刘仁轨立刻就是一个激灵,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颇愤怒的坐下。 见到一场风波平息,诸位宰相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政事堂中,站在武曌一边的宰相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几乎没有,但武曌掌权多年的威势,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会议刚刚开始,所有人都没想到武曌就直接扔出了一个大事,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英国公薨逝,先帝的三位顾命大臣,只剩下雍国公一人,雍国公永徽年间出镇安南大都护,数年过去,予以为,应当召雍国公回京,担任尚书左仆射,诸卿以为呢?” 把雍国公召回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李治,当初长孙无忌被流放后,雍国公洛玄凌就跟着出镇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洛玄凌给长孙无忌求情而导致的。 现在皇后要将雍国公召回来,天子怎么看呢? 李治微微苦笑,朕能怎么看,现在事情还由朕做主吗? 他微微笑道:“皇后所言极是,朕也有多年不曾见雍国公,甚是想念啊。” 这件事很快就一致通过,谁敢阻拦雍国公洛玄凌回来,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但所有人包括李治都在疑惑,皇后为什么要把雍国公召回来呢? 雍国公是先帝的忠臣,是不可能转向皇后的,就算是召回来,也给不了皇后什么帮助,她这种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武曌云淡风轻又开口道:“从贞观时,外镇大将立功后,就要入三省,所谓出将入相是也,陈国公洛玄云,历任安西大都护,转迁安北大都护,于大唐边境累功甚多,永徽以来,无出其右者,应当入掌宫禁,出进三省,诸卿以为呢?” 陈国公? 一个颇为陌生的名字,从贞观年间就已经不在长安,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也有进入三省的一天,而后诸宰相就想起来了,貌似皇后的外甥女,嫁给了陈国公的儿子。 幸好当初李治的龌龊心思只在少数几个人中知晓,即便如此,李治现在也有些坐立难安了,尤其是武曌还特意问他一句,“天子可是有什么看法,不如在诸卿面前直接说出来。” 李治讪笑两声后,连连摆手道:“朕没有什么看法,陈国公有功,入三省是应当的,朕看可以让陈国公掌宫禁,而后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彰显尊贵。” 天子这颇为怪异的表现让一众本来想反对的宰相有些迟疑了,这里面貌似有故事啊,天子这心虚是在心虚什么,就是这么一犹豫,本来要反对的话,就已经说不出来了。 不过洛玄云一直以来都是武将,又仅仅是同中书门下三品,不掌握具体的三省六部事务,诸宰相都认为问题不大。 武曌却在心中冷笑,先给你插几颗钉子,以后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她从御座上站起,慨然道:“大唐自贞观以来,盛世煊赫,但却不曾封禅,予以为,如今大唐十几年不曾动刀兵,正是盛世景象,该是去封禅一番,拜祭皇天后土,山川诸神,以使皇天素王,知晓我大唐功业的时候了。” 说出这番话,她的声音极洪亮,殿中甚至都有回音,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但李治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下子只觉得身体也不累了,精神也不疲惫了,毕竟都要封禅了,那身份必须没事啊。 谁都没想到武曌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封禅这件事,她不是一直都要和天子争夺权力吗? 封禅这种事会增加天子的威望,这可不像是武曌的作风,今天的武曌,每一件事都让人出乎意料,就连李治都颇感意外,“皇后,朕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 武曌神情很是认真的说道:“贞观末年开启分封,自古以来分封总会尾大不掉,一旦朝廷势弱,就会掀起大乱,诸卿熟读史书,应当知晓,然诸王公皆是先帝和国师所封,又是宗亲贵戚,不应当怀疑。 予正是忧心于此,所以想要振作中枢,以安四方,仅此而已。” 武曌的高风亮节,简直让人刮目相看,李治乃至于诸宰相,都不得不承认,武曌这几件事办的真的让人拍案叫绝。 武曌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心中得意,现在笑吧,之后让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封禅事关重大,距离上次天子封禅已经过去太久,礼仪之类都不全,予有一个上好的人选,可以作为此次封禅的主持官。” 李治好奇问道:“是谁?” 武曌微微笑道:“安乐郡主洛君薇,她乃是周武成郡王和平阳召公主嫡长女,宗家之内,没有比郡主更尊贵的,郡主从小便饱读诗书,想必诸卿都知晓郡主的文采,上官爱卿是文人应当最是清楚,先帝任命郡主为宫中女史,十几年来,未曾有纰漏,这件事交予郡主,诸卿和陛下,应当是放心的。” 一个完全无可指摘的人选,武曌从未像今天这么爽快,这种举荐一个人,从资历到能力都没有问题的感觉可真是太爽了,这就是大势在手的感觉。 “既然诸卿都没有意见,那便以安乐郡主为礼部侍郎,封禅总管。” 礼部侍郎? 礼部尚书当即就提出了反对,但他可能是没反应过来,竟然径直说道:“安乐郡主一介女流,怎么能够进入官署呢?” 武曌一听是又愤怒又想笑,愤怒于这厮对洛君薇的无礼,又觉得这人太蠢,“一介女流? 安乐郡主的母亲平阳召公主当初就在门下侍中和中书令的位置上一坐十年,诸项事务皆处理的井井有条。 有本事你到平阳召公主墓前去说一介女流这句话,看看会有什么结局? 况且,予对郡主和你都了解,就你的能力,连郡主的衣角都不如,井底之蛙竟然妄图评判天上之月,真是羞耻至极,若予是你,此刻便提出辞呈,还有什么颜面,能够堂而皇之的坐在这殿上。” 武曌也不仅仅是空话,她的目标自然不是让洛君薇仅仅担任一个礼部侍郎,她真正的目的是让洛君薇先成为礼部侍郎,而后再通过封禅的功劳,拔擢为礼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正式成为宰相。 掌握了礼部之后,就可以主导一系列的礼制改革,洛君薇才是她真正的自己人,她并不局限于让洛君薇成为内相,她要让洛君薇成为真正的宰相,在史书上有列传的那种。 “皇后,岂能这样在公堂之上,侮辱国家大臣?” “宰相,岂能这样在公堂之上,侮辱皇亲女眷,蔑视一位卓有才名的贵裔女子?” 武曌的针锋相对中充斥着冷意,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感觉心有惴惴不安之意,皇后有些不一样了,比之前还要难对付。 李治见到殿中冷场,连忙打圆场,却被武曌一个眼神压了回去,眼见武曌眼中已经闪烁起了凛凛杀气,礼部尚书也不敢再硬顶,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搞到差点惹出杀身之祸的地步,实在是太丢人了,“陛下皇后,臣失言,臣知罪,还请陛下同意臣乞骸骨。” 他将冠冕摘下来放在地上,而后匍匐着说道,语中颇为萧瑟,李治还没有说话,武曌便应声道:“准了,从今日就致仕吧。” 因为一句话就罢黜了一位三品的尚书,这就是皇权,武曌手中的皇权,见到这一幕,其余宰相都生出一股危机感,这可真是祸从口中,这件事真正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这是礼部尚书自己觉得太丢人而主动辞职的,而不是皇后武曌逼迫,这让他们求情都张不开嘴。 会议就在这种氛围中落下,李治回忆着今日的会议,发现结果还不错,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和武曌撕破脸的根本原因。 武曌虽然架空他,但除了这一点之后,她做的所有事都很是不错,大唐的事务她处理的井井有条。 武曌喜欢权力,却又不能如同天子李治或者太子李弘那样,天然就合法的拥有权力,所以她要用各种手段将权力拿过来。 如果没有人反对她的话,一个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国事上的武曌,能力是非常恐怖的。 “封禅。” 李治病恹恹的身体也不由直了起来,眼中有无尽的亮光,他的父亲没能封禅,大概会遗憾吧,他绝不让自己留下这个遗憾。 …… “封禅?” 从那日灵天阁后,洛君薇就一直都等待着武曌说的惊喜,等到这个惊喜真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震惊,竟然是这样的国朝盛事,完全交给她。 “还有礼部侍郎,不,礼部尚书那个老家伙滚蛋了,现在薇薇你就是礼部尚书了。 你是继平阳召公主、以及玄镜夫人后,第三个正式在朝中任职高品官职的女人了。” 武曌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李秀宁不提,洛玄镜历经江南道以及弘文馆,开府仪同三司等,都是正儿八经的的高品官职。 现在洛君薇担任三品的尚书,再进一步就是宰相,而且眼下就有封禅这件事,这件事一结束就是宰相,父亲、母亲、女儿都担任宰相,放在史书上,这也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佳话。 武曌满脸都是你快夸我,我给的惊喜是不是很棒的表情,让洛君薇有些忍俊不禁,又很是感动,她留在宫中实际上也一样帮武曌,但武曌却费尽心思的让她入了外朝,这外朝是不一样的。 “妾身多谢皇后,皇后对妾身真好。” 洛君薇柔柔道,如同天边的云彩飘散,武曌很是受用,径直躺在洛君薇腿上,惬意啊。 (本章完) ------------ 第八章:谁才是主角?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长安一路来到东都洛阳。 长安作为首都主要是为了防务安全,但对于帝国来说,是太过于靠西的,所以从邦周开始,但凡在长安定都的政权,都会营建洛阳,监视帝国东方。 对于大唐而言就更是如此。 洛阳有大运河沟通南北,所以河北以及江淮的粮食都能够送到洛阳,是大唐辐射东方最重要的城池。 天子出行封禅,再加上朝廷文武以及随行的宫人、军队,超过十万人来到这里,封禅是一件不吝于打仗的事情。 经过这些年的修缮,尤其是武曌掌权后,投入大笔资源修缮洛阳,现在的洛阳比贞观年间已经恢宏太多了,她在洛阳修建的天授宫,是完全不逊色长安大明宫的庞大建筑群,数年的时间就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修完。 之所以要如此大兴土木,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享受,从武曌掌握政权开始,她心中就升起了迁都的心思。 此番李治因为封禅而来到洛阳,在洛阳大宴群臣,在宴会后,武曌和李治在休息后,便乘机向李治提出正式的建议,将洛阳作为大唐新的都城。 李治很是震惊为什么武曌会有这种想法,“皇后,关中乃是四塞之国,金城之固,能够使子孙万代绵延,为什么要迁都洛阳呢?” 武曌早就思考过无数次这个问题,当即说道:“自然有极大的必要。 从天命上来说。 大唐乃是受素王天命而建立,洛阳乃是圣城,天子在此受命,且河洛本就是三代王者所在,这里作为大唐帝都,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从粮食上来说。 周汉定都关中,乃是因为关中平原胜过洛阳,可以供养更多的人口,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人口已经超过八百万户,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仅仅长安人口就破百万,时常发生饥荒,我们二人已经两次前来洛阳就食,即便如此,也多有朝廷官吏在路上饿死之事,洛阳联结南北,有河北以及江淮的粮食供应,我们就不再需要每年都来到洛阳就食。 从政治上来说。 大唐朝廷深受关陇的掣肘,即便对于山东照顾,但依旧难以改变以关中压山东的现实,如果我们迁都洛阳,就能压制关陇,抬高山东,就能安抚河北,控制江淮,定都洛阳,并州、扬州、荆州、赵州,都将被朝廷就近控制。 从军事上来说。 定都关中是为了防止关东造反,但如今大唐的敌人不在里面,而在于外面,我们居于洛阳,山东的造反就不足为惧,真正危险的是吐蕃、漠北,而长安,就在这二者的铁蹄之下,关中防内部防外,当初突厥就直接兵临城下,吐蕃也能随时从高原上攻击到长安,太过于危险,如果西域有变,河西四郡陷落,我大唐边防就会落在陇右,距离长安近在咫尺。 而洛阳则没有这样的危险,北来的军队,想要攻下洛阳,要先攻克丛山峻岭的并州,亦或者攻克幽燕二州,进而南下渡过黄河,即便如此,洛阳也可以通过水系推往江淮以及益州,或者荆州,全部都是骑兵的军队,过不了长江以及淮河,在如今这个时代,洛阳比长安还要安全。 这便是妾身想要迁都洛阳的理由,还望陛下好好考虑一番,这件事关乎国朝大计,定要完成。” 武曌的声音很是坚定,迁都洛阳这件事,她和洛君薇商量过很多次,几乎考虑了各种情况,都认为非常的有必要,长安在这个人口爆发的时代,已经不再适合作为都城了,毕竟就连都城的粮食都供应不起,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如果经历连天大战,人口减少一半,降到三千万左右,那长安的确是适合作为都城。 一见武曌的表情,李治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够否决的,虽然武曌是和他商量,但这件事其实已经决定了,就是通知他一声,况且武曌所说的每一点都说在了李治心里,的确是急需解决的问题,“就依照皇后的意思去做吧,但长安作为帝都旧宅,地位特殊,就将它列为西京吧。” 武曌却摇摇头,否决了李治的这个提议,“关中是素王诞生的地方,地位特殊,况且大唐在西域也有利益,日后也要干涉一番,不能放弃,放在更远大的广度上,中原实在是太小了,国师所提出的六大王国制度,应该有相应制度匹配才是,在明天的大朝会上,我要向所有人宣布一件事。” 武曌的脸上印着灯火湛湛的光,神情肃穆,让李治想起那庙宇中的神灵。 …… 翌日,朝臣暗列走进天授宫,封禅是一件非常繁杂的工作,有极多的准备,光是准备会议就要很多次,商讨礼仪细节。 今日殿中气氛却颇为不同,天子高居御座之上,皇后亦肃然端坐,两侧站着一派礼官,手中各持着圣旨,让大多数臣子都摸不着头脑。 待朝会的钟声响起,李治也没让臣子们开口,就径直说道:“今日召集诸卿而来,是为了宣布一些大事,此番朕与皇后驾幸洛阳,有些事便在这里宣布,诸卿且听命。 礼部尚书,你来为群臣宣讲。” 在众人的目光中,洛君薇手持朝笏从列中走出,而后走到群臣之前,转过身面向所有人,手中朝笏在手心中一击,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而后她清脆宛如黄鹂啼鸣的声音亦在殿中响起,“自古以来,封禅便是祭祀天地,所谓皇天后土,山川诸神,天子乃是皇天之子,祭拜皇天,朝臣代皇后祭拜后土,即社稷神,此番封禅,天子祭拜皇天,皇后将亲自祭拜社稷神,以及山川诸神,诸位当知晓此事。” 由皇后亲自完成一半的祭祀仪式,这是古来未有,这才是武曌要带着李治来封禅的真正目的,洛苏和她说想要稳固地位,就要学会用神圣来武装自己,那再也没有比祭祀更能增强神圣的事情了。 朝堂上一片哗然,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而且那可是武曌皇后,在这种情况下,哗然之后,朝堂上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平静,就连洛君薇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她已经准备好用各种经典来打脸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没用上。 洛君薇又道:“此番二圣驾幸洛阳,皇后有感于洛阳之神圣,亦认为封禅盛事,值得天下庆贺,所以决定大赫天下,并且将年号更改为‘天圣’,诸位当知晓此事。” 封禅改年号,这算是很正常的,但年号为天圣,粗人不懂,但那些一直和文字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天圣,二圣人也。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说明现在皇后和天子的地位一样高,现在是二圣临朝吗? 但这件事怎么反对? 年号的解释太多了,就算是他们想要给天子说话,但也不能用揣测出来的东西来说啊,而且朝臣抬头望向天子,却见到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这不禁让许多人心中一凉,天子不可能看不出来,那这個态度就是默认了。 殿中不少人都已经郁闷的要吐血了,这种任由对方出拳,而且还拳拳到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更难受的是,他们就连反击都做不到。 洛君薇的声音依旧平静,就好像没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以及咬牙切齿的神情,她是礼部尚书,站在这里就是她的职责,“天子崩而为皇帝尊号,皇后崩而为皇后尊号,天子以为同先祖一致,不妥,为皇后改号天后,以示避讳,诸位当知晓此事。” 轰! 这下朝中是真的暴动了,皇后和天后,这一听起来就完全不同,天后明显是比皇后高级的多的称号,冠以天的名号。 “陛下!” 当即就有大臣出列反对,“天之一字,怎么可以加在后号上呢?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治和武曌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洛君薇却眉眼一挑,终于来活了,饶有趣味的问道:“宰相所言不妥,是哪里不妥,哪个圣人所说,哪部经典有言,还是宰相有什么真知灼见,不如在此说出,本尚书执掌礼部,倒是不知道这有哪里不妥,现在要听听宰相的见识,若是能说出什么话来,那便算了,若是咆哮朝堂,却不曾有什么言语一二,那本部倒是要让宰相知晓,什么叫做,礼法森严,如律如刃!” 说到后来,洛君薇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丝的玩笑,而后冰冷厉色,俏脸生寒。 这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是不愿意看到武曌和李治平起平坐而已,天后太过于触动他们神经罢了,但细究起来,这称号实际上并未和礼法上,亦或者道理上相悖,天后,天子的皇后,这适合并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说不出来,那便好好闭上嘴,在这等场合,纵然为公卿,又哪有你鲁莽的资格,再有此事,便是天子出言也救不了你。” 洛君薇出言如利刃,一点面子都不给,武曌在上首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一幕又被下首的大臣看到,更是又羞又气,冷哼一声,就走进朝班中。 洛君薇见到他回去,又环视殿中一周,而后转身对武曌和李治道:“天子天后,臣告退。” 武曌笑道:“礼部尚书且回列中。” 洛君薇返回列中,朝笏依旧持在手中,武曌站起身来,从上首御座一步步走下,朝列中有臣子已经开始颤抖了。 “今日朕和天子召集群臣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宣布这几件事,还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望诸卿知悉。” 武曌将自称换成了朕,让所有人都只觉一阵恍惚,从长安来到洛阳之后,事情好像就发生了什么改变一样,这里似乎是武曌的地盘,在这里,所有人都要服从她,一半的封禅礼仪,天圣的年号,天后的称号,以及现在口称朕,在洛阳,二圣临朝彻底的变成现实,大唐真的变天了。 武曌已经得到了她所有想要的,她现在还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值得她放在最后来说? “朕和天子商议后,认为长安已经不足以作为帝都,决意将洛阳作为日后的大唐帝都,以后大唐朝廷,常居洛阳,这里将会有一个新的称号,叫做神都,神都洛阳。” 迁都! 这下几乎所有宰相都出声反对,尤其是那些出身关陇的宰相,更是毫不犹豫的出声反对,但武曌将之前给李治说的理由,一条条摆出来,除了政治上的原因外,其他问题,几乎都是现在大唐难以解决的,一字字一句句的问的诸位宰相,脸色难看,却不知道该要怎么回嘴。 这就体现出当初武曌将洛玄凌和洛玄云召回中枢,担任宰相的重要性了,面对这种事时,宰相就不能通过胡搅蛮缠来抵制武曌了。 对于洛氏来说,如果不是为了王朝安宁,自然是希望王朝一直都定都洛阳的,这座圣城成为都城,将会为洛氏带来许多的好处,而现在定都洛阳本就是正确的事情,那洛氏可就不客气了,洛玄凌和洛玄云强势为武曌站台,支持她迁都洛阳的决定。 【从汉的天命崩毁开始,新的王朝再次将洛阳定位帝都,您的家族,将会每年获得一万的气运点。】 本来只是一个封禅的事情,但谁都想不到,武曌竟然会乘着离开长安的机会,在洛阳做下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天子竟然默许这一切发生,这让无数人,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现在可不在他们的地盘,在封禅的路上,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 武曌现在只想笑出声来,果然将这些人调出长安是一步妙棋,到了她经营多年的洛阳,哪里还有别人说话的份,更不用说从这里到泰山还有很远的距离,谁要是不服从她的意志,这一路上,就是他的死期。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朕只是为了夺权,那现在朕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朕可不是那些只会争权夺利的人,夺权只不过是和你们玩玩而已。 “诸卿都同意朕的想法,朕很是欣慰啊。 朕一直都在思索,我大唐如今的国土广袤无垠,但距离当初国师和先帝所说的六大王国却还有些许差距,等到大唐国土到达极限后,东西国土三万里,南北疆域三万里,那可真是广袤无垠,此生都走不遍大唐国土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达那种地步,但朕却担心,日后的子孙,若是忘记了我大唐囊括六合八荒的大愿,那朕和天子都愧见先帝。 朕决意立六都制度,以使天下难忘。 以长安洛阳为天下之中,洛阳为神都,长安为中都。 以哈拉和林为北都。 以广州为南都。 以伊州为西都。 再在三仙岛上建立东都。 大唐在这六都之中,派遣高级官吏和分封国王一同镇守。” 殿中顿时沉寂。 每一座城池的政治地位都是不同的,县有高低,州有上中下,州刺史也分为不同的级别。 益州、扬州、并州、荆州这四大都督的地位也不一样。 其中自然以洛阳和长安地位最不一样。 拔高一座城池的政治地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它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地区的政治态势。 广州就不提了,江淮以及荆州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再往南的南方都是陪衬。 伊州这个西都的设置,将会让安西大都护府的地位再次拔高,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大唐在西域也将再次迎来重大的改变,毕竟谁都知晓,大唐最适合作为西都的城池是神临城。 一旦西都设置,那西域的态度是一定会变化的,双方和平了许多年,但谁都知道,和平不会一直走下去。 但武曌却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的想法中,西都的位置应该更远一些,到达中亚那里,神临城只能震慑西域和中亚,但再往西越过葱岭,就可以震慑西亚、中亚、南亚,也就是将日后要建立的赵国以及建立在天竺的楚国,都纳入监察范围内。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最吸引众人眼球的是关于北都的设置,直接设置在哈拉和林,一旦设置完北都,那哈拉和林的身份就太多了,不仅仅是北都,而且还是燕国的王都,还是安北大都护府的驻地,还是草原诸部的议事所在。 漠北草原上毫无争议的第一中心。 燕王会怎么想,北都是处于朝廷控制下的都城,级别这么高的城池,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从中可以看出朝廷对于漠北的忌惮,这种忌惮远远超越了对于其他王国。 即便现在的漠北,既没有西域,也没有辽东,可以说被断掉了双臂,甚至也没有漠南草原,但依旧被人认为危险,实在是中原在漠北身上吃过太多亏了。 六都制度如果真的落地,对于大唐的影响很深,毕竟城池可以轻易丢掉,但都城丢了,那是一定要夺回来的,就像是当初并州丢了,李世民一定要率兵将晋阳夺回来一样。 武曌设置六都制度,颇有一种不顾中原死活的感觉,那种赤裸裸的对领土的野心,对天下在手的气魄,几乎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但如果说这是配合六大王国制度,那又有谁能说的不字呢? “诸卿以为如何?” 见到没人说话,武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响在每个人的耳边,还是没人说话,洛玄凌左右望了望,而后手中朝笏在掌心一击,清脆的声音响在殿中,“天后陛下所言,臣以为乃是真知灼见,大唐虽大,却不曾有一寸土地多余,却不曾有一寸土地可以失去。” 洛玄凌一开口,洛玄云以及一众朝臣便同时用朝笏敲击掌心,殿中顿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啪”的声音,这便是朝臣同意洛玄凌和武曌的意思,见此情况,其余诸臣左右看一看,也都用朝笏敲击掌心。 武曌缓缓拖着袍服一步步走上御座,走到李治面前,微笑问道:“天子可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两人间的位置似乎翻转了过来。 李治愣神一下,而后忙不迭点头道:“朕亦认为很合适,祖宗未竟全功,正要我等后辈奋发向前,诸王兄都在开拓,朕自然应当给予支持。” 待群臣退朝,走到殿外后,几乎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很多人甚至都愣在了原地,开始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然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事情怎么就真的在他们面前发生了? 皇后成了天后,真的二圣临朝了? 大唐要再次开始向外了? 而且还要迁都? 这每一件大事都应当是要商量很久才应该做决定的,现在怎么就通过了? 再看看周围,熟悉而又陌生,这里不是长安,而是洛阳,天后武曌的洛阳。 在这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封禅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就是为了完成这些事,包括提前将洛氏的雍国公和陈国公调回政事堂,以及让安乐郡主洛君薇担任礼部尚书,从制作敕令的中书省、负责审议的门下省,以及执行诏令的尚书省礼部,这一套都可以通过,合法有效。 天后武曌好深的心思啊,政事堂中不占优都能完成这么多大事,如果等到这些事完成,那现在政事堂中的宰相,还能剩下几位? 可能所有和武曌对着干的宰相,都要下野被贬了。 …… 在一场震撼人心的大朝会后,武曌一方面快刀斩乱麻的将各种诏令下达,不给任何人反悔的机会,一方面则继续一路往泰山而去,此行出来就是为了封禅,这对于武曌来说,同样是极其重要的一次展示她地位的机会。 但这一路上的气氛,就已经和从长安出来,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李治。 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如果当初知道现在的武曌会是这个样子,他还会选择拔擢武曌吗? 李治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用力思考之后,脑海中传来的一阵阵晕眩,又让他有些绝望。 局势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身体不好,如果他的身体健康的话,那无论如何,武曌都不知道会走到现在的地步,最多也就是协助他处理一些政务罢了。 这一切都像是命运一样,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上天就会帮武曌一把,让她顺利的走到下一个关卡。 现在只能任由武曌去做了,总不能让那些外姓的宰相掌握权力,他可不相信那些人。 不过。 李治的目光投向他的太子李弘,至少太子很合他的心意,如果可以提前将皇位传给太子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局面了? 但太子的身体。 李治有些忧虑,太子李弘很聪明,但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李治甚至让他不用过来请安,而且还让李贤去辅佐他,帮助他处理政务。 明面上自然是因为李弘身体不好,不能太久处理政务,所以让他的弟弟帮他分担,但实际上,李治是担心李弘万一出事,还能让李贤顶上太子之位,李贤的天赋也很好,而且身体非常健康。 如果不是李弘已经被他培养了很多年,那李贤才是更好的太子人选,不过李治已经废过一个太子了,现在不可能再废一个太子,而且李弘只是身体不好,或许并不会出事。 就在这种担忧中,李治终于到达了泰山。 望着那巍峨的泰山,李治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只觉心旷神怡,无论有多少糟心之事,但现在,他来到了泰山,而且将在这座山上封禅。 向天地以及日月山川去叙述他的功绩。 这是就连他父亲想要来都没能来成的场合,千百年后,都会有人记得,他,大唐天子李治,在泰山上封禅,是一位文治武功都非常显赫的君王。 但在这场封禅中,最吸引人注意的却不是李治,而是天后武曌。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站在天子身边的天后,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的脸上升起了霞光,她高昂着头颅,就像是凌驾于万人之上,即便是她身边的天子,也不能半分掩盖她的光芒。 不,病恹恹的天子,苍白的脸颊,和光芒万丈的天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天子的封禅吗? 很多人都在心中问着这句话。 主角并不是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一个,而是灯光打下来的那个人。 谁在舞台上散发着光,谁就是主角。 在这个李治的场合,武曌成为了主角! ———— 天圣元年,武曌通过一系列精准而快速的政治行动,彻底完成了权力的分割,从名义上完成了和天子对等的政治地位,从事实权力上则凌驾于多病的李治,她是历史上第一个,在皇帝在位期间,手柄大政的皇后,“天后”是她独特地位的彰显,这还不是她具有独特历史地位的终点,拭目以待吧,她的时代来临了。——《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5月月票抽奖结果公示 一等奖666元红包:19356 二等奖233元红包:3857、24796、 15733、 21706、 9831、 9874、 16827、 23439、 1254、 20010 三等奖66元红包:3841、 21133、 6097、24856、22066、5245、13857、6514、25035、21180、 19924、 3660、25388、 7240、1355、 6555、 2205、20567、20865、15409 中奖书友,加QQ群953644025(九五三六四四零二五),找群主发送中奖的月票票根以及中了多少红包。 中奖的书友记得早点进群领奖,这是临时群,发完奖就会解散。 票根在起点-我-月票-月票纪念册查看,上面有数字编号。 ------------ 第九章:辽汤公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巍峨的泰山上离开,大军行走不过百里,却突然一阵天摇地晃,晃得人头晕恶心,这摇晃只是十几息,整个封禅队伍却惊慌失措。 “地龙翻身!” 第一道声音惊叫起来,而后便是无数道声音,数万人的队伍,几乎在瞬间就有不少人在恐惧的驱使下,四处乱窜。 洛玄凌等人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他迅速地跨上马对洛玄云道:“七弟,你保护陛下和天后,为兄去安抚诸军。” 说罢不等洛玄云说话,就已经将大旗支起,一手擎着大旗,一边大声吼着安抚诸军。 好在大军已经离开了泰山范围,在平地上并没有那么恐怖,况且回过头来看,泰山并没有发生垮塌,这地龙翻身不知道是发生在何处。 几乎所有人心头都产生了这个疑问。 …… 齐州半岛靠近大海的村庄在今日迎来了灭顶之灾,滔天的海啸几乎在瞬间将靠近海边的所有渔村都夷为平地,滔天的海啸将正行驶在海中的大唐战舰也瞬间吞灭。 封禅的队伍在惶恐中速度赶回洛阳,而后才开始向四方派出使者,看看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大事,幸好世上没有天人感应,否则现在李治就要准备罪己诏了。 派出东方诸州的使者以及靠海诸州的使者,面对这等天灾自然不敢隐瞒,况且还要朝廷赈灾。 但提上来的结果,却让一众宰相以及李治武曌都瞠目结舌。 这似乎是一场纯粹的海啸,而不是地龙翻身,因为没有任何州县,有地龙翻身的症状。 但什么海啸会让中原也跟着一晃,当日那晃动可是数万人都经历过的。 正在天授殿中众人沉默的时候,洛君薇站起身厉声道:“地龙翻身虽然称之为地龙,但却不只是发生在陆地上,洛氏的典籍中有记载,海中也会发生地龙翻身,那大海深处就是土地,和我们脚下的土地一样。 洛氏典籍中还记载着,大海中的地龙翻身威力更大,只不过一般大海中的地龙翻身因为不影响人烟,所以无人知晓而已。 此番极有可能就是海中的地龙翻身。” 洛君薇此言一出,顿时让众人恍然,但没想到洛君薇却又说道:“这只不是本官的猜测而已,也有可能不是海中,根据当初遣唐使的讲述,蓬莱三岛上多有地龙翻身之事,或许是那里也说不准。” 不过殿中诸宰相已经不是特别在意,只要不是发生在中原,那问题就不是特别大。 …… 蓬莱岛上,一片狼藉,大地开裂,山峰崩塌,河川断流。 “父亲!” 洛君骏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望着那山峰崩塌的景象,只觉浑身冰冷,他的父亲,大唐辽国公洛玄星,以及齐王李泰,都埋在了那断裂的山峰之下。 太恐怖了,洛君骏从未听说过有这么恐怖的地龙翻身,千峰崩塌,道路断绝,数万大军在天地之力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几乎瞬间就化为齑粉。 无数的惨叫声在山谷中此起彼伏,真是一片人间炼狱。 无力。 这便是洛君骏唯一的意识,面对这样的惨烈景象,除了各自逃生,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灵兵将他搀扶起来,紧接着又是连续的晃动以及轰然倒塌的山峰和裂开的地面,地震之后还有余震,这场惊天动地的地震,所产生的余震,也远远超过人的想象。 “出去,然后上报朝廷。” 这便是洛君骏此刻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实际上在洛玄星出事的那一刻,坐在长安的洛苏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立刻让人送信去洛阳,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要等待最后的结果。 洛君骏从蓬莱撤回到方丈岛上,而后立刻派信使前往中原汇报,而他则整肃境中的兵马,准备应付可能到来的土著反击,大军覆灭在地震中,土著不可能放弃这个上好的机会。 …… 洛阳,天授殿。 天子李治颇无力的半躺在御座上,天后武曌肃然的望着手中军情,诸宰相也一个個都是神情凝重,这件事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东征大军竟然葬身在一场地震中,虽然这种事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当初关中发生的地震,导致三河断流,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更不要提齐王李泰和辽国公洛玄星,竟然在这一场天灾中遇难,简直如同玩笑一样。 “诸卿,说说这件事应当怎么办,齐国,齐国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齐国这件事很麻烦。 首先就是遇难的王公贵族以及高级官僚超过三十人,这些人都要追封以及上谥号,该上什么谥号,以及核算功劳,确定追封,还有爵位的袭封等,接下来六部有的忙了。 这些盖棺论定的身后事,对于已故的人来说,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在这些事之外,最严峻的还是齐国的态势,说句太好听的,齐王李泰死在大军中,不算大事,但辽国公洛玄星也死在了地震中,那就很严峻了。 辽东以及齐国的精锐死在地震中,那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大事,大唐投射在整个东部的力量,在一瞬间被削掉了七成。 军事力量的失衡,将会引起恐怖的连锁反应。 蓬莱三岛的反抗是显而易见的,洛君骏如果不快点逃回箕子半岛的话,可能会死在方丈岛上。 安东大都护府的力量被削弱之后,半岛上的辽东旧部以及新罗等地也会反抗,大唐这些年一直都在打治安战。 更让人心焦的是,燕国会不会趁这个辽东空虚的机会,将势力扩展过去,进而突破朝廷设下的藩篱。 如今的大唐帝国,就像是一具仪器精美的机器,一环扣一环来保持平衡,这都是为了降低成本,从贞观年间开始,大唐就是尽力减少冗官和冗兵,这样对于财政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但也有缺点。 比如发生了现在这件事,帝国东北的局势就有些难以收拾,造成了政治上以及军事上的双重危机。 一直对武曌怀有敌意的宰相刘仁轨当即出言道:“天子,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遣朝廷重臣,出镇安东大都护府,就算是方丈岛丢失,至少要保住半岛的据点,以及防备某些人的阴谋。 雍国公洛玄凌,从先帝时就是久经战阵的大将,可以作为大都护镇守,陈国公洛玄云,亦可以率领朝廷禁军出征蓬莱,稳固齐国国势。” 直接把武曌作为依仗的两大宰相都调出去,政事堂中只剩下洛君薇这一个偏向武曌的宰相,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洛君薇在封禅之后,立刻就被加为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衔,已经正式拜相。 李治闻言有些犹豫,而后转头望向武曌,“天后,现在局势严重,你觉得呢?” 现在蓬莱岛和箕子半岛上的情况如何,还不是特别清楚,齐王李泰和辽国公洛玄星是确认遇难了,还有哪些权贵死在上面,也不太清楚,这些人是否绝嗣,同样不太清楚。 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武曌冷冷扫过殿下,眼中有凛凛杀机,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当即厉声呵斥道:“荒谬,区区齐国之事,难道就值得雍国公和陈国公出手吗? 我大唐难道除了贞观旧臣,就无人可用吗? 况且雍国公和陈国公都已经逐渐年迈,又没有大的战争,将二公派遣出去,是何居心? 太宗时,有一将名为薛仁贵,在征讨辽东时立功,雍国公也称赞他有能,这些年在边境累功为将军。 朕以为,召辽国公洛玄星嫡子洛君骏回返辽东,担任安东大都护,继承辽国公爵位,镇守辽东。 再以薛仁贵加左青龙卫大将军,为齐国道行军大总管,平定叛乱,至于齐王爵位之事,先查看一下,齐王泰还有哪些子嗣在世。 待薛仁贵平定叛乱之后,将齐国诸王公继承人,带回洛阳,再行册封。” 政治危机可不仅仅在外部,也在内部,如果将洛玄凌和洛玄云调出洛阳,那朝廷内部就会开启新一轮的倒武行动。 而这次的进攻者,不是李治,而是太子,这些宰相以及很多大臣,都是太子宫中的人,无论愿不愿意承认,李弘现在和武曌是政治上的对手,这母子间的执政理念是不一样的。 武曌自然能看到这一点,所以她不会让洛阳的政治势力失衡,洛玄凌和洛玄云留在洛阳所发挥的作用,比去当个将军大的多。 军事终究是为政治服务的,政治才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至于洛玄凌和洛玄云为什么会成为武曌的支撑,而不是太子的,这甚至不由洛玄凌和洛玄云来决定。 洛玄云不必说,他和李唐皇族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 洛玄凌虽然是坚定的保皇党,但这不代表他就站在李弘的一边,换句话说,现在最能代表李唐皇族的不一定是李弘和李治。 这说起来虽然很是别扭,毕竟天子和太子竟然都不能代表李唐皇族,似乎很奇怪,但在政治上,这实际上是成立的。 因为国朝社稷、李唐皇族、天子本人,这三者的利益,实际上并不是一致的。 朕即国家是一种非常落后且可笑的理论。 现在维持着天下局势,大唐安稳的,是武曌,只要武曌不谋朝篡位,那和她作对的反而是不顾及天下。 正如那句名言,“假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维持汉朝框架的是谁呢? 在邦周时期就有霸主政治,对于天子而言,霸主可以说是相当的僭越了,几乎夺走了天子的权威和权力,但霸主最终所维护的反而是邦周的秩序,是天子的分封制度,等到霸主制度没人玩了,天子彻底走下了神坛,诸侯相王开始了。 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武曌的话说罢之后,当即洛玄凌等人就躬身道:“臣附议!” 见到攻击被武曌轻而易举化解,其余几人也说不出其他话来,这件事便按照武曌的安排去做。 诸宰相离开后,洛君薇却没有走,而是跟着武曌走进了后殿中,她是宰相兼任礼部尚书,此番袭封以及追封事宜,几乎都是她礼部和理藩院的工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是一定会很忙的。 武曌给二人倒上茶后,轻声道:“薇薇,接下来礼部会很忙,为了给你减少一些工作量,一些比较重大的事宜,我们就在这里商量掉吧,齐王和辽国公的封赏等事,就不要一次次的上奏,驳回,再上奏了。” 如果是其他人担任礼部尚书的话,那基本上就要经历几轮商议,最终才能确定结果,但武曌并不希望洛君薇在这些事情上白白花费太多的时间。 “关于齐王的追封,他本就是齐王,爵位上就没什么可追封的了,给他加扬州大都督,幽州牧,追赠太傅,谥号的话,他既然是死在了出征的路上,这些年开拓也相当有功劳,爵位又是齐,那就谥号桓吧。” 齐桓公是历史上的第一个霸主,现在给李泰谥号为齐桓王,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大都督以及幽州牧的加封,都属于比较常规的皇族。 太傅才是这其中的核心,三师之一,这算是真正的荣誉了,目前为止,在大唐还没有人生前得到过三师,都是死后追封,比如洛玄夜,大多数人即便是魏征和房玄龄这些人,死后也只不过是追封三公而已。 “关于辽国公的谥号,定为汤吧,朕记得辽国公是当初手刃隋炀帝杨广的人,这个谥号再合适不过了。” “汤?!!” 洛君薇都震惊了,万万没想到武曌竟然会把这个谥号给拿出来。 谥法解里面,对于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除虐去残”,从这个解释中,就能看得出来汤的确是很合适,但“汤”之所以会是这个,是因为“尧舜禹汤”这四位,商汤的功绩就是推翻夏桀的统治。 “陛下,其实如果要表彰伯父杀死独夫的功劳,‘武’就可以了,‘除奸靖难’,当初杀死汉戾帝刘旦的靖难诸侯,都是这个谥号。” 武曌微微笑道:“薇薇,你错了,辽国公可从来都不是隋朝的臣子,他可不是靖难啊。” 洛君薇无言。 “就‘汤’,这是朕对辽国公的盖棺定论,这是辽国公应该得到的,数遍史册,像辽国公这样亲手杀死独夫的人,都不多。 辽汤公。 让这个独一无二的谥号,伴随着洛氏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陛下。” 洛君薇不再出言。 (本章完) ------------ 第十章:太子阴云 李治觉得自己压力很大。 因为他的父亲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在他的头上,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庙号中有一个顶级的庙号,那就是高宗,但这个庙号,有一个隐含的寓意,那就是由盛转衰。 从李治登基开始,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父皇李世民,已经把大多数能做的都做完了,文治武功都走到了君王的顶端。 虽然他一直想要超越他的父亲,但实际上,他内心深处明白,基本上不可能,能开拓的疆土都开拓完了,内部也整肃的差不多,大唐走到了巅峰。 大唐走到顶峰之后,无论怎么走,都是下坡路。 他能维持现在的帝国都很难,但只要有丝毫的差错,那就是他的过错,所以他活的战战兢兢,做事瞻前顾后,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成为了毁灭巅峰大唐的凶手。 在夺回皇权之后,他不愿意再大动干戈,挑起内部争端,就有这个原因,武曌既然这么能干,那就让她去干吧,这大唐天子终究是他李治,现在这鼎盛的大唐,是他的社稷。 在这种情况下,李治便将精力都放在了培养太子李弘身上,除了军国大事他会听武曌说一说,其余的事,他已经基本上全部放权给武曌,帝国的中心变成了二人的寝殿,国家的大事,基本上就在夫妻二人的聊天中决定。 在没有人强力掣肘她的情况下,武曌展现出了卓绝的内政能力,她对于朝堂平衡的把控是绝佳的,对于用人识人也非常强。 在发生了齐国之事后,她一方面派遣朝廷去接手齐国的烂摊子,一方面趁此机会,很快就拔擢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官员出来,都是从科举中被拣选出来的,其中寒门的人数达到了一半,她就是故意在贬抑豪门望族,提拔寒门庶族。 在武曌看来,从大唐开国开始,这宰相班子,太过于纯粹了,要么就是跟着李渊的老关陇,要么就是萧瑀这种大士族,只有房玄龄和魏征这少数几个寒族出身的官宦家庭,相对身份比较低。 房玄龄比杜如晦先跟随李世民,但最后地位却后来居上,不就是因为出身京兆杜氏,这可是大豪门望族。 武曌可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被国师洛苏赏识,所以她掌握大权后,立刻就开始着手执行当初早就定下的大计。 对于武曌的权力,现在唯一可能会造成影响的,就是太子李弘,武曌掌握权力,实际上是李治将权力让渡给她,如果李治愿意撕破脸的话,武曌的权力就会失去。 在帝国中,只有君王的权力才是生来就有的。 李治曾经有过直接禅位给李弘的想法,自己去做太上皇,但最终这个想法还是取消了,毕竟现在国家大事虽然是武曌掌管,但他毕竟还是有权力的,如果做了太上皇,那大臣可能就真的转头投奔李弘去了。 夫妻一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父子一体的。 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就会感受到,一个家庭中,只有一个男人可以说了算,即一家之主,通常情况下,这个一家之主,都是父亲这样的长辈,但如果儿子快速成长,从财力和权力上超越了父亲,那就会产生家庭矛盾,除非父亲甘愿放弃在家里说了算的权力。 在一个帝国中,也是这样,只有一个权力核心,李治将许多大臣都列为李弘的东宫属臣,这就很危险,一旦李弘得到了名位,那李治就会从上而下的失去权力。 东宫之中,李弘所感受到的压力也极大,武曌是绝对意义上的严母,对于几个儿女,都很是严厉,尤其是对于李弘和李贤,她觉得这两个儿子都和她八字不合,理念上就非常的不一样。 李弘反对武曌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了李贤的影响,李治的几双儿女,娶得王妃自然都是名门贵族,所以在这方面自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当初汉孝惠帝也是这样,吕雉也是严母,但那个时候有洛文王洛新在其中斡旋,所以汉孝惠帝刘盈后来的处境还算是不错,但李弘和李贤可没有这方面的人。 更比较坑的一件事在于,李治想为李弘选几个洛氏子入东宫,但最后这件事却被武曌搞黄了,这实际上是洛氏也不愿意进入李弘的东宫。 因为洛氏无法忘记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最稳的那个太子,李承乾,当初洛氏已经在东宫布好局了,结果李承乾出镇秦国,一波清空,现在李弘这病恹恹的身子,让人一看就心不安。 如果李弘是单纯的生病,那洛氏还能调理一番,但遗传病这玩意根本就治不了,又没有抗生素那种特效药,就算是现代,很多就算是知道什么病,也治不了,更别说唐朝这个时代。 对于洛氏而言,投资李弘还不如投资李贤,而投资李贤,那还不如让武曌保持现状。 而且谁敢说一定就比武曌更优秀? 在现在的大唐,说句不好听的,武曌已经是李氏皇族里面,最优秀的那个。 而且武曌因为洛君薇的关系,把洛氏当成宗族和外戚在用,恰好弥补了她缺乏有力的宗族支持的缺点,双方简直互补。 而李弘和李贤,都有强大的宗族和母族,以及妻族和一大批勋贵集团可用,分给洛氏的东西自然会少。 现在洛氏快要比李世民的时候还要显赫了,洛苏甚至有点担心洛氏的地位如果太高的话,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大唐的周边情况颇为复杂,中枢的复杂程度更是难明,就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引爆了阴谋家心中的火花——太子李弘暴毙。 帝国储君的突然死去,几乎在瞬间引爆了整个大唐政坛,李治很是悲痛,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储君,竟然真的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本来这虽然是一件很令人悲痛的事情,但实际上在许多人心中,都已经有准备了,毕竟李弘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但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有流言出现在洛阳! 流言信誓旦旦的说是武曌杀死了太子李弘,而且这个流言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座洛阳,这还没有停下,这个流言传往四方的速度太快了。 一众人,无论是李治还是武曌,还是诸位宰相,几乎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又是一轮新的倒武行动,至于是谁推动就不清楚了,最后的目的也不清楚,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还要倒武的人,太多了。 被武曌丢在长安的关陇旧贵,被武曌打压的山东士族和江南士族,都有可能是这其中的推手,这甚至可能不是一拨人这么干。 李治在权斗上卓然的天赋立刻就意识到了危机的存在,他仅仅思考了一瞬,就果断了站在了武曌的这一边,在大朝会上,向所有人宣布道:“太子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终究还是回归了皇天的怀抱,朕和天后都很是悲痛,现在有一些传言,朕知道,但那只不过是蛇鼠之辈的窥探罢了,天后在朕的身边为太子的薨逝悲痛,是朕亲眼所见,朕和天后决定,将弘儿追封为皇帝,以做怀念。” 李治相信不是武曌做的,因为他的表姐洛君薇并没有和他的皇后有什么冲突,洛君薇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武曌做这种事的。 但是谁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预示中政治危险,而这将会牵连到他这个天子,武曌在这件事中,一直沉默着,她自然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和反制手段,但李治的突然出现,以及默契的手法,让她不用再冲锋陷阵,待李治处理完这件事后,武曌提议立李贤为太子,李治同意,这件事在朝廷中,就算是结束。 在帝国的中枢结束之后,武曌又派遣诸国宣慰大使,将李弘薨逝的事情告知,以及对于李弘的追封,还有李贤的太子册封之事,这三件事就是要那些心中怀着不可告人心思的人,收敛一些。 李弘的薨逝,让许多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已经是大唐第四个没能成为天子的太子了,李建成,李承乾,李忠,李弘,这大唐的太子位置就好像是有毒一样,谁来谁出事,李承乾如果不是有洛玄夜保他,现在肯定也已经出事了。 那现在登上太子之位的雍王李贤,会有一个好结果吗? 很多人都在这么想着,尤其是李贤一向都以反对他的母亲而出名,这更让人捏了一把冷汗,如果李贤真的是那种完美的君王模版也就算了。 但李贤不是,他很爱玩乐,脾气也有些执拗,在政治斗争中,这种心思不缜密的人,是容易出事的。 而且很多人都知道,李贤是武曌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这种不喜欢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从一个传言开始,这个传言实际上一直都流传在宫中,那就是李贤不是武曌的儿子。 众所周知,天子李治和天后武曌,非常恩爱,生育有四个儿子,长子李弘,次子李贤,三子李哲(显),四子李旦。 其中李弘表面上比李贤大三四岁,但实际上因为月份的问题,二人的出生时间只差了两年,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在两个人中间,武曌和李治还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安定公主,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面,连续生下安定公主和李贤,这就是传言出现的原因。 谣言止于智者,但李贤自己盘算了一下,他也生出了这种怀疑,那就是他可能真的不是武曌的孩子,而是当初在宫中的,武曌姐姐的孩子。 怀疑一旦被种下种子,那无论真相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洛君薇拿着后宫中的起居注去告诉李贤,他都不信。 一旦确认自己不是武曌的亲生孩子,那武曌的所有动机,对于李贤来说,都有了合适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所以武曌才严厉的对待他。 对于武曌来说,她更是快要气疯了,任何一个女子,被自己的儿子怀疑,不是亲生的,恐怕都绷不住。 更何况武曌连续生下安定公主和李贤,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对身体的损耗可想而知,结果付出那么大代价的儿子,竟然不认自己了,单纯的用心凉来形容,恐怕已经不够,就连洛君薇都觉得这件事很是离谱。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而且还不一定有用,很多事情在政治局势的裹挟下,真相根本就不重要,李贤和武曌站在政治的不同阵营中,即便是亲生的父子兄弟,那也不可能善了,就算是仇人,站在同一个阵营中,也能暂时合作。 李贤任由这些谣言的发酵,而不去争取辟谣,也是在向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表态,表示他和武曌的确是划清界限,在这场政治冲锋上,他是不会后退的。 “该怎么办?” 武曌将问题抛给了洛君薇,她的语气有种山雨欲来的冷静,洛君薇太了解她了,知道她问的根本就不是接下来怎么应对李贤的攻击,对于武曌而言,李贤太嫩了,这些年下来,武曌经过了多少斗争,几乎从来都没有过失误。 武曌没想过自己会输,她现在是要问洛君薇,之后怎么处理李贤,洛君薇略一沉吟,“齐王李泰薨逝,征讨蓬莱三岛的大业,半道崩殂,我大唐天军及时赶到,好歹保住了方丈岛。 齐国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来信说,新任齐王不太行,难以承担开拓大任。 太子李贤既然这么有精力有能力,就把他送到齐国去吧,以方丈岛为齐国,将蓬莱岛和瀛洲岛划给太子,足够他一辈子折腾了。” 武曌闻言沉默片刻道:“将蓬莱岛划给他就够了,他一生能把蓬莱打下来,也算是不辱没朕的名字。” 三言两语间,武曌就已经给李贤安排好了未来。 (本章完) ------------ 第十一章:蓬莱道大行台尚书令 天圣四年。 本来应该得胜归来的齐国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和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洛君骏却颇为出乎人意料的停留在蓬莱岛上,向朝廷呈上了一份很是耐人寻味的奏章。 “蓬莱三岛,土民众多,仅蓬莱一岛就有不下四十万户众,我大唐天军,多此击溃岛民,然大军进,则诸土民亡奔山野,大军退则引军造反,大军不堪其扰。 即便是方丈岛上,也多有反复,其中缘由,盖因齐国贵勋灭,汉民稀少,先帝在时,曾说向蓬莱三岛迁徙六十万户汉民,现在却不曾做到,臣与辽国公启奏。 如今蓬莱三岛之难,不在军势,天军进则大胜,而在于治安,而在于收其人心,人心不服,实在难以降服蓬莱,最终也不得不退出蓬莱。 祈天子、天后,遣宗王为镇,遣能臣、胥吏于此,发汉民填充蓬莱,一座城、一座镇,处处为汉民,于蓬莱建立州县,授田开垦,这才是可安万年之计。” 打完仗对当地进行安抚,这的确是行军大总管的职责,但薛仁贵的这封信很怪异,那就是他竟然敢在奏章中,直接提出让宗王坐镇,谁不知道,那本就是齐国的领土,还有什么可让宗王坐镇的,尤其是他还提出让能臣胥吏前往。 这不是一个行军总管所应该提出的意见,而是宰相们经过合议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更怪异的在于,天子和天后竟然还真的把薛仁贵这封奏章,放到了政事堂来商量,但商量就商量,天后几乎是一言不发,只听着宰相们说话,天子李治则时不时望向武曌,这怪异的一幕,让人实在是心中恒生疑窦,天后是不是又有什么手段要施展。 几场气氛非常奇怪的会议下来,在会议上说话的宰相也越来越少,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真的是有点不对劲了,武曌这才开口道:“朕在想一件事,诸卿认为蓬莱三岛的局势到底有多么危急,是不是如同奏章中所讲的这样。 六大王国,绝对不容有失。 这是我大唐从先帝时就要执行的大政,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凌驾于六大王国的安危之上,朕在思索,如果真的如同辽国公等人所言的话,那我朝廷是否应该立刻迁徙二十万户汉民过去,而后征发全国府兵,再往蓬莱投放三十万大军先过去,建立屯田呢?” 疯了? 武曌的话刚刚落下,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懵逼的望向她,眼睛中都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三十万大军,二十万户百姓,这是什么人能想出来的事情? 从大唐建立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派出过这么多的军队,就连攻打冬突厥和辽东国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十几万大军而已,三十万大军渡过大海去攻击蓬莱,万一出个什么事,比如如同这次遇到什么天灾,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十万户百姓,那就更是开玩笑了,二十万户百姓,那就是一百多万人啊,没房子、没地、没过冬的粮食、没厚衣裳,就这么把人迁徙过去,那不是迁徙,而是让人找死,而且一百多万人,从哪里找那么多船去把人送过去呢? “陛下,万万不可。” “还请天后陛下三思啊!” 在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揣测武曌的心理,先把这件事拦下来,武曌当然不可能这么干,她又不是傻子,见到诸位宰相都拦着这件事,她便向洛君薇给了一个眼神。 洛君薇心领神会,在众人没注意下,将殿外的人带了进来,来者依旧是来自军中的使者,一走进殿中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直接跪在地上,高声道:“蓬莱军情,八百里加急,上呈陛下、天后陛下。” 一听到又是蓬莱军情,诸位宰相顿时一滞,洛君薇已经走上前去,将军情接过,而后上呈给武曌,武曌肃然接过后,缓缓展开和李治一起看起来,李治脸色顿时一变再变,顿时众人便知道,这是又有坏消息到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道:“薛卿和辽国公再次上奏,请求朝廷尽快派遣有威望,有能力的宗王出镇,将蓬莱现在的局势,从战争改为治安,说是军中已经多有躁郁之气,士卒归乡之心极重。” 一听到军心出现了问题,顿时让宰相们都大吸一口凉气,大唐这些年已经不仅仅是府兵制度,已经开始实行地方府兵制度。 这個变化自然是从六都制度开始的,府兵制度之前就说过,就是折冲府派人到长安轮值,因为那个时候的长安是帝都,现在大唐实行六都制度,实际上就是多中心化。 中都长安和神都洛阳,自然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帝都,但另外东西南北四都,也不是不存在的,大唐就近划分折冲府,到这四都去轮值。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地方边军,老家人守自己的老家,再搭配一定的募兵,募兵自古以来就有,只不过因为成本问题,一直都不算是主流而已。 但齐国军队一波覆灭,剩下的军队还要守御方丈岛,所以此番出征蓬莱的军队,都是从中原洛阳征调过去的中原府兵,因为帝都顶在洛阳,所以现在府兵的来源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当初长安为帝都的时候,大部分的折冲府都分布在关中和河东,这两个地方距离长安最近,所以承担的重任更大。 但洛阳不一样,长安太偏西,而洛阳则是真正的中原中央,折冲府可以平均分配,所以现在轮值的府兵,可谓是关中、河东、河北、河南、江南都有。 这些人前往蓬莱征战,只不过半年就节节胜利,但没想到一去就是两年的时间,而且看情况,竟然陷入了治安战的泥沼中,短时间之内回不来,这下可就不愿意了。 府兵有两怕,一怕打败仗,一场败仗就要破产,二怕长时间不回家,谁知道出来的时候,家里有没有出事。 他们都是天子的府兵,而不是齐国的军队,又不能在齐国得到土地,所以留在蓬莱岛上没有利益,再加上打治安战又没有战功可捞,更不必说这蓬莱土民穷的连裤子都没有,抢都不知道抢什么,自然就想要返回中原,去和天子讨赏赐了。 大唐的荣耀很重要,但当兵也是要吃饭的嘛,现在都已经帮天子把造反的土民打趴下了,该是天子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这突然之间,从哪里找宗王出镇?” 大唐的军队,可是双刃剑,谁敢忽视军心的作用,尤其是府兵,谁敢忽视府兵的心声,宿卫天子,一旦激起兵变,那日后可真就是用仇人保护自己了。 所以一旦涉及到府兵之事,那都要慎之又慎。 诸位宰相都愁眉苦脸,一位合适出镇的宗王,是非常不容易找到的,首先就要能力强,毕竟出镇可不是去过家家,一旦大唐府兵撤退,宗王就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蓬莱站稳脚跟,而且还要能向外开拓。 本来齐王一脉已经在这件事上走的比较顺利,但突如其来的天灾让一切都毁于一旦,现在前往接手的宗王,就要有更强的手腕。 最关键的是,这还不能从旁支里面选择,当初先帝分封的六大王国,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是能力最强的三个儿子。 谁都知道,蓬莱可是好地方,虽然天灾频繁,但有许多土地都是熟地,而且还人口众多,长相和中原基本上一致,文化上也受到中原影响,是六大王国里面最舒服的地方。 这地方不可能封给旁支的。 现在…… 难道要让天子的皇子出镇吗? 当这种想法升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悚然一惊,当今天子可不像是高祖和太宗皇帝,生了那么多的儿子,高祖和太宗都有二十多个儿子,但当今天子就只有八个,前太子李忠和萧淑妃的儿子已经出镇了,一个是楚王,一个是宋王,当然,只是空有虚名,没什么实力,是真正的去开荒。 有一个儿子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一个也没什么能力,剩下的四子李旦还小,只有太子李贤和三子李哲,让谁去,理论上是李哲,但李哲这个人,朝野都知道,用不行来说,或许都有些高看。 他还没有那个比他小了很多岁的妹妹太平公主聪明,而且听风就是雨,做事幼稚,喜欢享乐,李治的儿子里面,只有李弘和李贤比较聪明,李哲还不如他的弟弟李旦,李旦虽然也不太有能力,但这个人性格仁善,起码应该不会乱搞。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那剩下的答案就是唯一一个了,那就是把太子李贤弄过去。 “陛下,诸皇子中,只有太子合适,但太子乃是国本,不可轻动,就算是蓬莱二十年之功一朝覆灭,也不能让太子出镇蓬莱啊。”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沉寂,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搭话。 曾经有一位贤人说过,人总是喜欢折中的,说开窗户不愿意,只要说拆房屋,那就愿意开窗户了。 武曌如果直接说让太子出镇的话,那自然是行不通的,反对的意见会充斥宫廷,而且即便是武曌,也找不到理由去让太子出镇。 如果用一场谋反之类的案件来针对太子的话,那又有些太过于严重了,她们母女间,还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洛君薇劝过她,“无论如何,陛下都是太子的母亲,母子相残,千百年后,说出去名声总是不好听的,太子现在无礼,辜负您的亲情,如果陛下能够宽恕他的话,史书上自然会多称赞陛下。 况且越是有传言的情况下,陛下才更应该用实际行动来让太子感受到,他就是您的亲生儿子,难道陛下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太子在您的面前,幡然醒悟,进而道歉泣泪吗?” 洛君薇一字字一句句的都说到了武曌心中,于是听从了洛君薇的意见,谁掌握了君王的心,谁就握住了真正的权力,现在洛君薇就有几分这样的味道,她对武曌的影响力太大了,比天下九百万户百姓加起来还要大,比整个洛氏加起来还要大。 “太子虽重,但重不过天下,当此之时,蓬莱是否能化为诸夏到了关键的时刻,府兵的军心,也到了关键的时刻,既然只有太子合适,那就应当让太子出镇,陛下还处于春秋鼎盛之时,等到太子从蓬莱脱身之后,再返回洛阳即可。” 洛君薇走到殿中,向着群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殿中宰相都知道,这番话里,就没有几句真话,单纯的说年龄的话,那李治确实还不算是特别大,但李治的那身体,说不准哪天就直接崩了。 说句不好听的,李治现在还能扛得住,能活这么久,都是因为武曌在处理政务,不用他费心,要不然他早就不行了。 至于太子出镇之后还能回来,那就更是搞笑了,谁都知道李贤这一走,就别想着回洛阳了,一辈子都留在蓬莱上吧。 刘仁轨还想说些什么,但武曌和李治对视了一眼后,李治微微叹口气,“就依照吏部尚书所言吧,朕决定让太子出镇蓬莱,建立蓬莱道大行台,担任蓬莱道大行台尚书令,蓬莱道行军大总管,管辖蓬莱三岛上的诸王公之国以及州县,负责诸军国事。” 一听到李治开口,有几位宰相顿时面上显出绝望之色,天子李治就是太子最坚强的后盾,在大唐,如果想要驳回天后的意思,那就一定要天子开口才有胜算,但只要天子和天后站在一起,那就一切都不可挽回。 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武曌,难道这件事早就在天后的预料之中吗? 他们不得不这么想。 天后和太子间的矛盾,是摆在明面上的,而现在,天后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将太子清理出了洛阳,直接赶到了隔海而望的蓬莱,几乎终生都难以返回了。 真是可怕啊。 (本章完) ------------ 请假 如上 ------------ 听说《诛仙》新修了 哪位大佬说说修了啥,不敢看,不会真把碧瑶改没了吧,我日,堪比金庸改天龙结局 ------------ 第十二章:国无储君 洛阳城外,喧嚣而凄凉。 太子李贤出镇蓬莱,天子和天后并没有出现,而是让宰相、吏部尚书洛君薇出送,洛君薇是李治的表姐,是李贤的表姑。 此番出镇诏书上说是荣耀之事,城中百姓也多有欢呼庆贺之人,但对于朝廷上的官吏来说,这不吝于流放,废掉李贤的政治前途。 这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说些凄凉之语,似乎像是在诽谤朝廷,说些祝贺之语,那就更是恶心人了,太子之位都没了还祝贺。 十里柳树下,李贤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意,他性格刚强,实在是绷不住,此刻望着洛君薇,径直问道:“表姑,为什么?” 为什么,这就是李贤想要问的,他有太多的为什么,比如为什么他的父亲,堂堂的天子也放弃了他,为什么洛氏也能看着他这个正常的太子被流放,而不会替他说话,他有太多的不解。 微风拂过,吹起洛君薇的衣角,望着面前李贤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浮现出的不甘和不解,洛君薇正色道:“因为太子你不合时宜,这世上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天下,你对天下不利,所以你就要离开。” 李贤更不理解了,“我是现在李氏正宗的嫡长子,我为什么会对天下不利。” 洛君薇却不再解答,只是淡淡道:“那就需要太子自己去想了,如果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话,那的确是还差得远。” 李贤闻言久久望着洛阳城,那座名躁天下的神都,而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离开这座承载了他无数记忆的都城,洛君薇则面色稍缓。 “利于天下?什么是利于天下呢?” 李氏正宗的嫡长子,和对天下有利,可实在是不一样,帝制走到现在,实际上需要的君主,已经不仅仅是能力要强,最关键的是,要有一颗责任心,要以天下为己任才行。 这天下的君王,既有能力又有责任心的是上等,有能力却自私的是下等,没能力有责任心的才是中等,这依旧是个德才间的分辨。 有才有德那自然是不必多说,剩下的有才无德和有德无才,洛氏一向认为后者更重要,大臣尚且如此,那作为天下的中心,自然更是如此。 有德无才的君王只会让国势向下,大不了就是等待下一任君王,而有才无德的君王,却是真正的天下大害,乃至于荼毒无穷。 一般的昏君只能为祸一世,对当世来说的确是大害,但放在对历史的影响上,则基本上可以忽略,比较汉戾帝,他对历史的伤害基本上没有。 在有才无德这方面,汉戾帝都不算其中典型。 杨广则属于无才无德,不在人的讨论范围内。 此方世界的人都没有经历过,以姬昭前世经历过数千年的眼光来看,最适合用有才无德来形容的皇帝,有一個半。 这半个,便是万寿帝君,家家皆净的嘉靖,有才是真的有才,执政前期的新政也能搞得有声有色,但为人过于自私,不仅仅是不顾及天下,就连朱家的江山都不在乎,只要严嵩能搞来银子让他享受,他就放纵,好在他只是放纵,毁坏的也是当时的时政,对于后世并没有什么影响。 姬昭一向认为,最重量级的一个,那就是十全乾隆,如果要排一个历史罪人榜,他必须荣登榜首,乃至于超过司马懿之流,乃至于超过屠城的人。 此人是极少数能以一己之力,让一个文明倒退的罪人,是极少数能以一己之力,让天下奴性威重的人。 毁灭书籍和修改书籍,这件事就足以让人对其深恶痛绝。 更恶心的是大搞文字狱,而且和他的父亲以及祖父那种真的搞反清的文字狱不一样,麻子和雍正属于正经搞反对派,属于历朝历代控制舆论的正常手段。 而十全实际上并不怕反清,他是用文字狱来统治,他对待文字狱没有标准,他会故意放纵一部分人,以此来显示自己并不是不让人说话,而后再大杀特杀,告诉所有人,敢说就是找死。 可谓是阴晴不定,让人只觉天威难测,结果导致的结果就是,诗人不写诗,文人不作文,文明倒退,荼毒无穷。 十全所维护的统治还不是老爱家的统治,而是他自己过得舒服,这一点上和万寿帝君一样,颇有一种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肆意,这么一个既不为天下,又不为家族,只顾自己享受的人,真可谓千古罪人是也。 但谁能说十全没能力呢,御极天下六十载,大权从来都没有旁落过,把臣子玩的欲仙欲死,被西方奉为《君主论》中最典型的君主。 有才无德之大害,可见一斑。 …… 洛君薇回宫中复命,告知武曌太子李贤已经离开的事,武曌并没有因为李贤的离开而有太多的伤心,他们母子间的情谊,已经被李贤的作为磨灭了许多,现在武曌只希望李贤有一天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薇薇,你说接下来大唐储君该让谁来做?” 不出意外,武曌听罢之后,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李贤只是出镇,他身上的太子之位还在,并没有被废黜,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除非现在李治立刻暴毙,然后李贤回来继位,否则他的太子之位,很快就会被废黜。 如果是寻常大臣,面对武曌的问题,那当然是不会回答的,或者直接说嫡三子李哲上位,符合立嫡立长的传统。 但洛君薇和武曌之间,从来都不说这些客气话,武曌也不愿意从洛君薇的口中听到这些客气话,所以洛君薇直接了当的说道:“不选储君,让太子之位暂时空悬吧。” “哦?” 武曌听到洛君薇这颇有些惊世骇俗之言,却没有其他反应,而是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疑问。 洛君薇正声道:“英王,陛下您也是很清楚的,他没有什么做太子的能力,起码现在不行,先找大臣教一教再说吧,殷王李旦,还小,而且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天赋。 自天子陛下登基以来,已经有三个太子出事,所谓可二不可三,现在就连三都破了,那就更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如果再废一个太子,那造成的影响一定是不小的。” 三个太子,李忠,李弘,李贤,再加上李建成,李承乾,如果再来一个太子被废的话,那太子以后可就真的完全不能让人安心了,这频率的也太高了,现在实际上就已经很有这种味道,就连洛氏都不想投资以后的太子,从这里就可想而知,天下人的想法了。 武曌闻言缓缓点头道:“是啊,不能为了安定人心就随便选一个太子上去了,接下来的大唐,需要一个人品贵重,能力卓绝的继承人担任太子。 这件事我会和天子提一下,反正天子的嫡子现在也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在长安,总是要从这里面选一个的。” 洛君薇对此言不可置否,却突然说道:“天后陛下,臣有一件事要和您说一下,三个月后,臣的生辰之日,老祖宗要把家主戒指以及家族神杖传承给臣,天后陛下到时候会到公主府来参加典礼吗?” “什么?”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武曌,噌的一下站起来,瞬间拉过洛君薇的手,又震惊又欣喜道:“国师要把洛氏的家主戒指和家族神杖同时传承给你? 真的要把家主戒指也给你吗?” 洛君薇笑着点点头,而后温声道:“老祖宗说,让我做洛氏真正的第一任女家主,而不是之前灵均先祖那种半家主,到时候要广邀诸家,共同见证。” 很多人都知道,在洛氏中,有一件传家宝,那就是戴在家主手上的戒指,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从上古邦周的时候就传承着,据说是文公薨逝之后,素王赐下的神物,千百年都没有丝毫的损毁。 这枚戒指一代代的在洛国君主的手中传承,当初姬灵均成为洛隐公,但这枚戒指同样被戴在她的兄长洛谨手中,象征着家主的身份。 在洛氏中,还有一件传家宝,那就是神杖,是上古邦周时期,洛氏用来祭祀素王的道具,后来就在大祭司的手中代代传承。 如果说洛苏将神杖交给洛君薇的话,那还算是合理,毕竟洛君薇是这一代的嫡长女,虽然现在年龄大,但持有神杖问题也不大。 但把家主戒指也给她,让她做家主,那可就不得了了,现在的洛氏四处开花,真正的家主一脉,在世人眼中,当初转移到了周郡王一脉,毕竟周郡王一脉最显赫,后来因为秦王李承乾出镇,周郡王洛君成跟着李承乾离开了,家主一脉就转移到了唯一留在京城的雍国公一脉。 但无论是周郡王一脉还是雍国公一脉,实际上都没有戒指,虽然问题不大,但总有些美中不足,而现在洛苏要将戒指和神杖都交给洛君薇,那洛君薇将会成为洛氏史上第一个同时拥有两件传承宝物的洛氏女,这将创造历史。 武曌先是为洛君薇感到兴奋,但她的政治嗅觉何等敏锐,很快就反应过来,洛氏什么时候传承的时候,会广而告之了,就算是邦周时期,国君继位,很多时候都不会邀请很多人,一般只有齐国和晋国等少数几个友好国家的国君会到场。 现在这么做,就是明显的宣传,想到这里,武曌便疑惑问道:“国师是有什么计划吗?” 问完之后,她便反应了过来,立刻深深皱起眉头,又望着笑意吟吟的洛君薇,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时洛君薇上前,轻抚她眉间,“陛下别急,慢慢看,慢慢想,上天会指引一切。” “上天会指引一切吗?” 武曌喃喃道。 …… 李贤离开洛阳,一路往辽东而去,而后越过半岛,到达方丈岛,在这里见到了正准备交接的齐国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和辽国公洛君骏。 二人已经接到旨意,由太子李贤来接手防务,此番李贤出镇,自然是带着大批的随从以及官吏,这些人的政治前途都和李贤相绑定,无论愿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都不得不来。 薛仁贵和洛君骏这些时日已经颇为熟悉,见到李贤后,相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便正常将防务交接给李贤,而后便带着从中原而来的士卒,开始驾船返回辽东,以及直接乘坐大船前往胶东半岛。 不多前往胶东半岛还是有风险的,洛氏的神器不可能时时刻刻布置在海上,那样就算是有海量的气运也耗不起,航海技术的发展,即便是近代也做不到完全精准,大部分还是从辽东走陆路回去,顺路还能再把半岛的地犁一遍,把那些脑后有反骨的人,趁着大军过境杀一杀。 一直走到辽公国,洛君骏便驻足在这里,向薛仁贵告别,薛仁贵见状颇为羡慕,二人虽然同为行军大总管,但洛君骏的爵位等都胜过他。 洛君骏见状则笑着说道:“大将军此番征讨蓬莱立下大功,名扬天下,又有什么可羡慕本公的呢? 此番回到洛阳,二位陛下必然会将军加官进爵,从此扶摇直上,要成为故英国公那样的国之支柱了,日后若还有并肩作战之日,倒要再见将军风采。” 薛仁贵闻言心中郁气一扫而空,朗声笑道:“多谢国公称赞,士卒归心似箭,我这便返回洛阳向陛下复命了。” 二人告别后,薛仁贵便率领着大军回返。 洛阳城中,李治和武曌正交流着关于李哲和李旦之事,在武曌的劝说中,李治同意了暂时不立太子的决定,而是要先看一看,同时二人也开始着手准备给李贤的封王之事。 方丈岛为齐国,这是李泰一系的爵位,此番李贤出镇,倒是要重新册封一个诸侯国出来,春秋大国的国号,李治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不如就封为卫国吧,其他的大国,基本上不如何见了。” 卫王。 武曌念叨了两句,缓缓点头,可。 (本章完) ------------ 第十三章:女子 上天会指引一切。 夜色如水,月光皎洁,武曌望着殿外,脑海中浮现着洛君薇和她说过的一番话,她这个人做事是有些崇信的,坚信自己是有使命在身上。 如今这个天下,武曌认为自己已经要踏足天下无敌的境地,她已经达到了二圣临朝的地步,从个人上来看,没什么可以再追求的,在这个时候,她所想要完成的,唯有那崇高的使命,完成素王的意志在许多许多年前,从国师洛苏的嘴中,她就已经知道,素王有旨意。 朝廷对于齐国动乱的解决是凌厉而迅速的,并没有引起什么动荡,只有吐蕃照例和大唐打了一场,其余草原上的燕王李恪,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让人放心,西域依旧如同往日,和大唐间相交往来。 大唐朝廷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吐蕃,一旦解决了周围封国的问题,就要对雪域高原上的最后的大国动手。 洛氏向天下人广发请帖,这样大的声势,很少见到,引来一阵阵侧目,不知道洛氏这是要做什么。 许多人互相打听消息,本以为会一无所获,却没想到洛氏根本就没想瞒着,直接便将洛君薇要继承家主之位放出风去。 这一下瞬间引起了极大的风波,让许多人家都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洛氏竟然会走出这样一步棋,而且还广邀天下人见证。 更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件事传开之后,朝廷便下旨给了洛君薇一道封赏。 洛君薇出仕的时候是礼部尚书,后来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三品,而后又迁吏部尚书,依旧是同中书门下三品,成为天官宰相,权势可谓是煊赫,在政事堂诸位宰相中,位列第三。 这就不得不提李治和武曌这夫妻二人对于宰相制度的改革,实际上历朝历代中,宰相制度都在不断的改革。 大唐的群相制度走到李治这一代,就连尚书左右仆射也渐渐地很少授予了,尤其是从长孙无忌等人被流放之后,因为很不平衡。 三省的长官,中书令和门下侍中都是三品,而尚书令是二品,尚书仆射是从二品,六部尚书都是三品,这很明显中书令和门下侍中的地位低,但实际上,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一個负责起草诏令,一个负责审查驳回,这才是权力更大的部门,而且这两个部门都是皇宫内。 当初宰相的权力渐渐归为尚书省,现在尚书省的权力在渐渐地往中书省和门下省走,所以宰相的名字叫做“同中书门下三品”,之后武曌和李治为了快速提拔中层官吏,打破高门对宰相的垄断,又创造了次级的宰相,叫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所以叫他次级宰相,是因为这个官职通常授予四品官。 虽然同为宰相,但四品官的宰相,和三品的宰相,或者挂着三公衔的宰相,那地位当然是天差地别,在政事堂中的话语权也是天差地别。 洛君薇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宰相,诏书中,给洛君薇加了正二品的文散官特进,这还不算是什么,真正让人比较注目的是,封金城郡公。 在大唐,女子为官是有先例的,开国的平阳召公主就是三公、中书令,可以作为洛君薇的榜样,洛君薇的亲姑姑洛玄镜,同样以女子之身为官,所以当初对于洛君薇做官,并没有什么反对声音。 人就是这样,第一次总是会担忧,觉得破坏了什么,一旦有过一次之后,也就放开了,一次和无数次,没什么很大的区别,所谓,万事开头难。 但封爵这件事,还从来没有过,平阳召公主,是直接因为李渊的女儿,封了正一品的公主,后来又加封镇国之号,成为镇国公主,李渊去世后,因为是李世民的姐姐,所以是长公主。 当初洛玄镜的功劳,先是封吴国夫人,后来又转封楚国夫人,这还是属于命妇的爵位,这种爵位不算少,比如武曌的姐姐,就是韩国夫人。 无论是李秀宁,还是洛玄镜,都没有跳脱出女子爵位这一个层面上,最显著的一点,那就是公主和夫人,都是不能传承下去的。 在历史上,只有安阳侯这个女爵传承了下去,但早就被人所忘却,数百年来,竟然没有第二例,而现在,大唐要重新将这件事提起来,郡公在大唐这种勋爵比较滥封的情况下,不算是太高,但这却代表着一种思路。 那就是女子也是可以得到爵位的,而且还是这种能够传承的爵位,一旦女子可以封爵,那带来的变化,将是极其巨大的,乃至于将会影响整个大唐律法的改变。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步步解放更多生产力的过程,洛氏虽然不能洞彻到这么深刻,但在这么多年的实践中,依旧能够感受到,让人自愿的去动,依旧是大势所趋,社会变得更加公平,是真正的未来。 一千多年前,天下只有少数人掌握着权力,大多数人都是奴隶,但到了现在,奴隶却只存在于豪族中,大多数人都成为了自由民,律法也一步步的覆盖更多的人,而且这是一个难以逆转的过程。 现在再想回到曾经那个时代,已经不可能了,经济基础的变化,所带来的变革,让农民拥有了掀翻一切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人口一半的女子,就算是现在不能发挥出男子一样的作用,但留下口子,放开束缚,而不是压制,就应该天下未来所应该走向的方向。 至少从洛氏自己的角度来看,束缚女子对于洛氏来说,结果很差,在洛氏中,天赋会随机的出现在男子和女子中,但即便是女子天赋更高,但她并不能为官,去给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和未来。 安阳侯洛采这样的女性,要依靠韩信去得到爵位,而且难以在洛氏中传承,这对于洛氏来说,利益可谓极其受损,乃至于对于家族的未来,都很不友好。 女主天下,对于洛氏而言,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女性的至高权力者,她同时也代表着,洛氏的女子终于可以大规模通过正规的渠道入仕,甚至从此成为定例,解开压在洛氏身上一千年的束缚! 无论以后如何,这都绝对是文明的进步,是洛氏的大进步,有些事只要开了头,而且这个头开得好,那日后就有的说了。 宫中传出的诏书,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后武曌的意志,对于天后和宰相洛君薇间的过往,这些年也隐隐有风声传出来,因为并没有值得掩盖的,所以朝廷并没有阻止,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洛君薇背后站着天后。 在如今天后掌权的当下,作为武曌的绝对亲信,洛君薇在政事堂说话就很硬气,就算是主持会议的第一宰相中书令,有时候也争不过她。 随着传出的消息愈演愈烈,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了,已经开始有人向洛君薇道喜,祝贺她即将成为洛氏第一任女家主,洛君薇也落落大方道:“多谢,过些时日家族会发下请帖,到时候还请诸位见证。” 见到洛君薇直接认下,知道这不是假消息后,更多的人前来道喜,甚至就连政事堂中,都有人道喜,乃至于有些巴结讨好的意思。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大唐的宰相,是相当有危机感的,和从前的那些宰相很不一样,大唐的宰相,从太宗李世民开始,实际上就不稳定。 表面上看来,房玄龄、魏征、洛玄辰、长孙无忌等人,一直都位列台阁,担任宰相,但实际上不是这样,洛玄辰曾经两次罢相,房玄龄有三次被罢相。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二人被罢相,很快就能起复,但这依旧是一种震慑,更不必说更多人可能一旦被罢相就难以起复了。 大唐的宰相,和前朝最大的思路变化,就是不长久的担任。 群相制度本就是为了分权制衡,然后再不让宰相长久的担任宰相,且随着天子统治思路的变化,宰相集团也要变化,比如天子想要开疆拓土,那宰相班子中,偏向保守反对这方面的人,就要下台,天子想要安定民生,那较为激进,偏向争夺对外利益的就要下台。 “可为相者众,择其善者而相之。” 这是大唐宰相的用人理念,群相制度对于宰相个人能力的要求降低了,更讲究集体的智慧,所以天子认为可以担任宰相的人多,从其中挑选有用的为相就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让天子,现在是天后武曌,让天后认为自己有用,就是保证相位的不二选择,在大唐,宰相之位,是绝对的上等中的上等,远远超过其他所有的职位,其他的三品官,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亦或者超过三品的大都督,大都护等,都远远不如宰相。 对于大唐的豪门来说,就连国公爵位也远远不如宰相尊贵,这种风气实际上从汉末就开始了,当初袁氏的四世三公就是开端,对于大唐的士族高门来说,家族有多少宰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家族的显赫和高贵。 诸位宰相和洛君薇寒暄过后,便各自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等待着天后和天子,大部分的政事堂会议,都是由现在的首席宰相中书令所组织的,但有一部分会议,是由天子亲自主持的,这种场合,一般来说都是商议一些大事,以及诸位宰相向天子汇报工作。 武曌和李治进入政事堂后,相互见礼之后,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就开始汇报自己所掌管的一堆事务完成情况,其中洛君薇汇报的很多,她是吏部尚书,号称天官。 就连诸位宰相都没想到洛君薇做了这么多事,不仅仅将最近两次朝廷的选官总结完毕,还着重讲述了各地的书院等,以及从吏部派出的学政官员。 这本来是礼部的职责,结果在洛君薇迁转吏部尚书的时候,夺到了吏部,新任的礼部尚书上奏过这件事,但却被武曌压了回去,礼部尚书没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没进政事堂,不是宰相,只能憋屈的吃下这个哑巴亏。 武曌和洛君薇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武曌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权力的时候,她就已经看重了科举制度,她对科举制度的认知是非常深刻的,在这一点上,李治就不如武曌,武曌一直都在想各种办法,让科举制度向着更大的普适去延展,为国朝发挥更大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能放任科举落在礼部的手中,必须要在吏部手中,搭配着吏部的选官之权,调整现在大唐以贵族为先的任官制度,虽然分封制度必然导致贵族势力和祭司阶层的复兴,但作为真正的君王,还是要尽力将天下的局势,往正道上掰,能做多少做多少,在根源开始调整,总好过积重难返的时候,徒呼奈何。 听着洛君薇井井有条的汇报,武曌和李治皆频频点头,待洛君薇停下后,武曌便笑着问道:“爱卿还有什么要进言的吗?” 洛君薇略一沉吟,“天后陛下,臣有一言,是关于科举制度实行的,当初先帝的时候,将科举制度从由高级别官吏推选,并且只有几个名额,改为了任何人都可以报名,而且名额也大幅增加,于是有了这些年如同过江之鲫的士人盛况,乃至于需要在各个州县设置学政。 前些时日在江南地区,有女子要报名参加考试,最终未能功成,因为从前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件事报上来之后,臣也颇为疑虑。 臣想问,这女子是否可以参加考试,先帝所言的任何人,是否包括女子,臣又该如何给予解释。” 这问题! 政事堂众宰相顿时坐正了身子,洛君薇这问题可不一般啊,这个时候,是否真的有这个女子,还是洛君薇主动造出来的事件,那已经不重要了。 它。 已经被摆在了天子和天后的面前! (本章完) ------------ 生病休息 严重过敏,瘙痒难耐,休息一天。 ------------ 第十四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病恹恹的李治也径直坐正了身子,脸上显出几分道不明的神情,武曌眉头一挑,却不应答,反而望向诸位宰相,“诸卿觉得呢?” 身为天后,她是最后一个拍板决定的人,而不需要参与进前期的讨论,况且这里有洛君薇在,这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有洛君薇为她去做。 天后问话,诸位宰相互相对视几眼,却是谁也不敢说话。 李治见状有些无奈,从他即位以来,朝堂上就一直都是如此,基本上除了洛氏还有几个人会进言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沉默着,和他父亲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当时他还问过宰相为什么不进言,最后还是英国公李绩,仗着辅政大臣的身份,对他说了实话,“臣子进言不进言,不在于臣子,而在于陛下,陛下不愿意听,甚至进言的臣子上午进言,下午就遭到贬斥,那自然就无人进言了。 先帝的时候,纳谏近乎于圣人,古往今来都没有哪一个君王能够比得上,那个时候,就算是魏征那样触怒先帝,大臣们也不担心会遭到贬斥甚至于斥杀,而现在却不是如此,自然就无人开口。” 从那之后,李治就再也没听过这回事,没人说话就没人说话吧,天天一群人揪着他的缺点说,他还真的顶不住,身为天子,像他父皇那样受虐,那也太委屈自己了。 而现在见到大臣们又不说话,李治偏头望向武曌,微微叹口气,他对武曌很是了解,对于大多数臣子来说,沉默其实是不同意,但武曌这個人,会把沉默当作默认,这种不要脸,让武曌做事,无往而不利。 现在诸位大臣如果不说话的话,那武曌的意志就会成为这个问题答案的意志。 而武曌会怎么做呢? 李治略微想了想,她当然会同意,如果真的有女子入朝为官的话,那这个女子天生就会支持武曌,毕竟武曌是个在政坛上,堪称单打独斗的女人,只有洛君薇等少数人围绕在她的身边。 嘶。 一想到这里,李治突然又深深望着洛君薇一眼,自己这位表姐所谋甚大啊,在现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这是想要做什么? 洛君薇说完话后,就静静地等在殿中,见到没人说话,武曌环视了一周,将目光落在了陈国公洛玄云身上,“陈国公,你认为刚才吏部尚书所言如何啊?” 洛玄云在朝廷上也算是一号比较特殊的人物,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大唐的嫡系,和普通人比起来自然是受重用,但和其他的洛氏子,就差的很远,从来都没有进入过大唐统治核心,即便是外任,也从来没有独自镇守一方,在西域给李孝恭打下手,在漠北给燕王李恪打下手,从这一点上,还不如辽国公洛玄星。 但是在武曌时期,他从外军调回来入相,他的身上打着武曌的印记,在政事堂中,他隐隐还在雍国公洛玄凌之上,此时听到武曌发问,洛玄云毫不犹豫的说道:“回陛下,臣赞同吏部尚书所言,天下有才的女子,如同过江之鲫,现在却都束缚于闺阁之中,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譬如臣的姐姐,倘若不是太宗皇帝慧眼识人,现在又哪里有如此详实完备,富有文采的史书呢? 女子天生体弱,远远不如男子,而且有一部分身体方面的劣势,或许不能担任军中的职务,但女子自然有自己的优势,在文字编撰等方面,有天生的敏锐,我洛氏中的典籍,多由洛氏女编撰,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 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实际上却不如农家女子,农家女子尤其是壮劳力,为我大唐的粮食生产等,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前些时日我洛氏听闻在岭南以南,有一种稻种,产量很高,对于种植稻种,女子所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很大。 如此种种,实在是良多,天上有日月,地上有二圣,一阴一阳,此乃是天定,这女子绝不是只能窝在家中生儿育女,若是能充分的让女子发挥出作用来,大唐的未来或许更加的辉煌。” 洛玄云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武曌很是高兴,从这一大段话中,就能听出来,洛玄云是真心的这样认为和同意,这让她觉得很是欣喜,“陈国公所言,有理有据,朕心甚慰啊,诸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先前不说是不知道说什么,现在洛玄云说完,那就可以反驳他的话,这样既不落天后的面子,又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刚才陈国公所言,臣有不同的看法,自古以来,所讲究的就是男耕女织,男人体力更好,所以耕田,女子体力比较差,所以织布,而现在陈国公却想要让女子耕田,女子耕田怎么能够比得上男子呢? 难道不是让我大唐陷入缺粮的境地吗? 女子难以承担这样的大任,陈国公所言可谓是大大的不妥啊。” 他表面上在针对洛玄云所言的耕田之事,但实际上却是在否定他前面说的所有,这也算是攻讦的时候常用的做法,那就是从一段话中揪出一小段不妥之处,进而将整段话否定掉,这就是典型的挑刺行为、 在李治和武曌的面前,而且现在大唐还不至于陷入党争阶段,所以这种攻讦还比较轻微,只不过是略微批评,如果是真正的党争中,那可真是到了断章取义的程度,一句话说不对,就会被人整死。 但洛玄云听罢之后却不慌不忙道:“当然汉末的时候,天下杀的天昏地暗,那是诸国都让女子充军,更不要说种地。 况且,刚才本公就说过,诸位都是出身高门,就算是出身寒门,能站在这里的,也不至于吃不起饭,恐怕是不知道民间如何吧,上层选择妻子的时候,多选择温婉贤淑,身姿窈窕的女子,因为美。 而普通农户选择妻子的时候,却着重于身体强健,概因在农村中,女子一直都是壮劳力,我大唐鼎盛的天下,有女子三分功劳,谁有功劳,谁就该在这朝堂上显名,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 “陈国公所言还是不妥,这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则怨,让女子入了官场,那习气一旦带进来,日后还怎么规范天下,不妥啊。” 洛玄云闻言却顿时朗声笑起来,“公说的可真是对啊,这小人难养,如今天下小人横行,所以才有这许多的艰难之事,只是不知道,这小人又是谁,既然圣人说,女子和小人难养,那想必女子不是小人了,那小人便是我等男子中的人了? 就在这朝廷上,公且说出几个小人的名字,让我等听听,看看这小人有多难养,看看这小人,对天下的大害,有多严重。” “陈国公说笑了,我大唐众正盈朝,哪里有什么小人呢?” 洛玄凌却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我大唐众正盈朝,那公是说当初被陛下和天后陛下贬斥的长孙无忌等人,不是小人了? 那些因为贪污受贿,以及各种坐法而斩首的官员,不是小人了? 这些触犯国法而受罪的人,都是陛下和天后陛下判错了,是二位圣人错了吗?” 虾仁猪心啊! 洛玄云一句话直接把人怼了回去。 “陈国公莫要如此污蔑本公,我大唐自然是有小人的,但已经被二位圣人慧眼如炬,全部揪出,自然就没有小人了。” 好蠢啊。 殿中好几个人都已经不想听了,这简直是昏了头,才能够说出这番话,完全走进了陈国公的话术中,果然洛玄云又再次追杀到场,“看来你是要给天下的官员作保了,如果日后还有小人出现,难道要用你这颗项上人头来回答今天之言语吗?” 冷汗涔涔。 李治看不下去了,再让洛玄云这么说下去,他恐怕就要亲眼见到一位宰相在大殿之中羞愤自杀谢罪了,“陈国公,算了。” 洛玄云微微一笑,深藏身与名,“现在天下的小人,有多少呢? 既然这么多的小人都没让大唐亡国,可想而知我大唐这棵树有多么根深,女子难养,圣人说的难道就对吗? 臣在吏部尚书就很是杰出,一点都没有难养的意思。 臣仰视天后陛下,只觉乃是人中龙凤,一点都没有难养的意思,果然,圣人是错的。 这女子和男子一样,有好有坏,至于用好用坏,那权力皆在圣人手中,皆在陛下手中,公用这种理由来说,岂不是不信任陛下和天后吗? 臣以为不妥。” 武曌和洛君薇脸上都已经显出明显的笑容,洛玄凌笑着微微摇头,自己这位七弟,是玄字辈中的老小,在诸武将中,他是最弱的一个,但他可相当擅长辩论,在这方面和他斗,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余宰相在这个时候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洛氏是不可能会反对的,若说这天下,谁家的女儿最有才华,那必然是洛氏的,若是这天下,谁最想让女子出仕,那必然是洛氏,而且洛氏的女子,还不怎么嫁人,这下就连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而且。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洛君薇的身上,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洛氏那位老祖宗国师,还准备让洛君薇接任家主之位,这世上的高门,从一千年前就知道,洛氏女在族中的地位很高,毕竟早在一千年前,就有洛隐公姬灵均,但现在发生的事,还是让他们目不暇接。 心情大好的武曌声音都厚了几分,再次问道:“陈国公所说,诸卿可有不同意的,会议便是畅所欲言的场合,诸卿大可随意出言。” 大可随意出言。 武曌这里说的轻巧,但是诸位宰相却不这么想,在政事堂中,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最后别人刺向自己的剑。 说得多就错的多,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只是随便说说,但一旦上纲上线起来,那就不是随便说说的问题了,甚至可以置人于死地。 尤其是在天子不表态,而天后明显是赞同这件事的情况下,这件事就更不好说了。 尤其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天后亲自下场动手,洛氏的这三位宰相中,今日不仅仅洛君薇能战斗,另外两位也来者不善啊。 平日讨论三省六部事务就算了,洛玄凌和洛玄云没有进过三省六部,都是打酱油的角色,只有洛君薇迁转礼部和吏部,有比较大的发言权,但现在讨论的可不是六部事务,而是这种大而化之的话题,算是落到洛玄凌和洛玄云手里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虽然会间接性的帮助天后武曌更合理的掌握权力,但归根到底,这是间接的,从表面上看来,这不是一个非要和天后对着干的大问题。 政治斗争不是在任何问题上,都死扛着,而是在关键的问题上,给出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里,众人就已经心头开始打退堂鼓。 李治和武曌坐在上首,将下面的人表情皆扫在眼中,见到他们闪烁的眼神,立刻就知道心中在想什么,李治再次微微叹口气,果然是如此。 武曌嘴角则微微勾起一丝微笑,果然是如此。 “看来诸卿都对吏部尚书的进言没有什么意见啊,朕曾经还以为诸卿都是死守大防的腐儒,现在看来倒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众人都看出武曌的心情是真的很好,竟然都会调侃自己了,往常除了洛君薇,谁见到过天后这样。 有几人心中哀叹,这件事反抗不了,一旦这个诏令颁布出去,那天后武曌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毕竟女子都能参政了,那天后当政又有什么不妥呢? 现在对于二圣临朝,朝野内外就有很多的非议,毕竟只听说过皇太后掌握大权的,从来没听说过皇后掌权的,但一旦有这件事,那反对武曌的声音就会小许多。 这便是洛君薇的目的吧。 认栽了! (本章完) ------------ 第十五章:大唐唯一的敌人 一个帝国想要生存下去,便是要解决内忧外患,大唐帝国的内忧就是愈发激烈的政治斗争,在内部的争端略微被盖住之后,整个朝廷便将视线都转向了外边。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吐蕃再次进犯了大唐。 在大唐刚刚建立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强敌,但是经过贞观一朝的整治,现在大唐周围的环境,已经是诸夏有史以来最好的时候了。 对于中央朝廷来说,周围自然还是有敌人的,比如一直都被宰相们视作假想敌的燕王李恪,以及那些分封出去的诸侯国,但是对于大唐来说,却实在是没有几个。 现在真正一直被李治所忌惮的只有两個,一个是吐蕃,从永徽开始,吐蕃就和大唐经过了几次战争,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吐蕃下来就会被大唐打,大唐也上不去。 另外一个就是西域。 当初李世民在的时候,双方达成了一致的协议,那就是尊奉李世民为主,但主要是因为李世民太强,而且他有天启者的身份,所以西域玄门认可了他的身份。 但等到李世民去世后,西域玄门的态度就再次暧昧了起来,尤其是等到洛玄奘去世后,在神葬之后,圣女赵黛儿登上了玄门大祭司之位,西域和大唐间的态度就再次暧昧起来。 那个一直都被搁置的问题,再次被李治提了起来,那就是,谁才是西域的精神领袖,谁才是西域真正的素王之下第一,是玄门之主,还是大唐天子。 如果是李世民时期的话,那这并不算是一个问题,李世民有足够的能力以及威望去取得地位,即便是如此,李世民实际上也在搁置这个问题。 李世民有深刻的政治智慧,他认为非要去争个高低上下是没有必要的,他并不需要在每一个地区都至高无上,只要在大唐这个帝国体系中,他总能成为斡旋的那个人,那他自然就是最至高的天子。 玄门之主的地位再高,没有他的首肯,那西域的任何东西都过不了中原以及草原,未来还有其他的区域。 但李治的政治智慧就远远不如李世民了,他是非常想要在这个问题上,争个高低上下的,毕竟他的父亲太过于优秀,那他如果想要在未来大唐的历史上,不成为那个被忽略的君王,就要作出一番功绩,就算是这份功绩是表面上的,是他的父亲为了更长远的利益而主动放弃的,即便是如此,他也要把这份功绩拿过来,他必须完成开疆拓土才行。 在许多人的眼中,开疆拓土总是功绩,但现实中却不是这么计算的,如果取得一份疆域,能够在未来永远的保存它,那自然是抢过来为好,但如果取得一份疆域,会在很快的时间中就失去,在这个存有的过程中,帝国中央还必须不断地失血,以及为此而招惹不必要的敌人,陷入不必要的争端,拖累整个帝国的运转,那这块土地就是没有必要去取得的。 李世民在开疆拓土时,总是会考量这方面的因素,所以他并不是什么土地都要,他进攻是为了不让被人进攻。 但李治不是如此,他去进攻,就是为了炫耀武功以及让世人知道,他有足够的武功,当然,世人大多愚昧,看起来李治的武功就的确是不错,但深究其中根本,李治的作为是遗祸无穷的。 在永徽年间结束的时候,大唐在西域有过一场战事,在战后,洛玄云就被调到了安北大都护府,大唐和西域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大唐和西域间,已经出现了裂痕,巨大的裂痕。 只不过双方都很有顾虑,而且有大量的贸易在支撑双方之间的交流,所以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的在官方层面上进行对抗,打完之后,西域该复国的复国,大唐该收兵收兵。 谁都知道,战争可能就在下一次,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战争什么时候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吐蕃就抓住了机会,既然大唐和西域间的关系变差,那就不用担心被两面夹击了,于是吐蕃再次下山,而此刻的吐蕃,正处于一个小巅峰期。 高原上的人口,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虽然没有具体的计算方式,但一定是超过千万的,这已经完全是帝国的体量,当初的四大帝国,也只不过是这个体量而已。 这么庞大的人口,加上气候变暖而造成的畜牧业繁荣,让吐蕃的战争潜力,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 更不必说,现在的吐蕃虽然是权臣在位,但这权臣的好处就在于,能够真正的将国内凝成一根绳,再加上一位卓越的统帅,论钦陵,现在的吐蕃基本上满足了洛氏一直以来所说的,统一天下的三要素。 要说这论钦陵,客观来说,的确是生猛的很,这些年来和唐军交手,普通的将领都不是他的对手,必须得唐军大将出马才行,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的让他吃过大亏。 此番依旧是由论钦陵带队,吐蕃每次都会袭扰中原的凉州,其中的战略意图实在是过于明显,就是为了截断中原和西域,无论是之后从商队上获利,还是断绝双方之间的联系,都是上上等。 大唐在青海道所设置的诸国,现在基本上就只能起到监督的作用,面对一个帝国的存在,这些国家就连缓冲的作用都起不到,甚至现在就已经有被灭的国家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吐蕃也并不是特别想和大唐撕破脸,所以对于其中的贵族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杀害,除了在战场上碰到的,一般俘虏的贵族,都会用来交换赎金,对于比较贫穷的吐蕃贵族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获利的方法。 在意识到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这些小国来抵御吐蕃之后,大唐朝廷立刻就召开了一次针对吐蕃的特别军事会议。 …… 李治坐在上首,颇为愤怒的说道:“吐蕃每次来犯,都会略我百姓,朕甚怒之,诸卿可有什么办法吗?” 诸位将军和宰相皆列在堂下,面对这个问题,其实能说的不算多,洛玄凌作为宰相以及军方大佬,当仁不让的先开口道:“陛下,吐蕃的士兵,并没有我大唐精锐,所依仗的只不过是高原而已,这是我大唐所熟知的。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谈论如何解决吐蕃问题,就是一句虚言,或者说,不可能。 如果不是为了彻底解决灭亡吐蕃的话,那便仅仅是要抵御吐蕃,使大唐免受侵扰,那就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原青海道是西燕国的土地,之前就是用西燕国来作为吐蕃和我大唐间的缓冲,现在如果在那里重新建立一个大国的话,就可以作为缓冲。 但大唐好不容易才将那里化为郡县,现在又再次建国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便只有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在青海道上建立城堡,而后驻军,在那里建立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事长城,然后沿着凉州等地,建立一整套的机动防御措施,只要吐蕃出现,我大唐军队就出击。 但这样的话,耗费可能会多,就要看吐蕃和我大唐,谁先耗死谁了。” 封建制度花费低,郡县制度耗费大,这是大多数人都清楚的,青海道那种地方,无论何时都注定是要吃中央财政的,无非就是吃的多一点,或者少一点罢了,洛玄凌所说的,实在是很难抉择。 如果是李世民在的话,那李世民会果断的选择在青海道重新建立一个国家,对于李世民来说,任何不能长久保留的东西,都没有必要耗费精神去管,只要榨干它的利用价值就足够了。 譬如青海和大唐,在流干青海的最后一滴血前,大唐绝对不和吐蕃开战,这就是李世民的想法。 这种想法也可以用在突厥和薛延陀上,当初李世民准备让突厥复国抵御崛起的薛延陀,目标是一样的,在流尽突厥的最后一滴血前,大唐绝不和薛延陀开战。 洛玄凌的话再次让朝廷上陷入了两难之地,无论是封建,还是郡县,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封建,现在朝廷刚刚在蓬莱上投入了资源,而且周围还有一大群诸侯国没有处理,现在还要在凉州这么关键的地方,再封一个诸侯大国,李治做梦都得吓醒。 他可不是他父皇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现在他燕王兄待在漠北就让他感觉到相当的恐惧了,如果再有一个人留在青海,那他宁愿面对吐蕃。 只能说幸好现在他已经迁都神都洛阳,就算是吐蕃的兵锋真的突破防线,距离他也有千里之遥。 武曌对军事上没有什么天赋,但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洛玄云,问道:“陈国公,朕记得之前你和论钦陵交过手,你觉得我大唐应该如何应对?” 洛玄云站起身抱拳道:“回禀天后陛下,论钦陵有古之名将的风范,但他也有缺点,那就是他出身小族,虽然天赋很高,但因为前人的智慧不足,所以他许多东西,都需要自己的摸索,所以在许多的细节上非常的粗糙,臣以为,只要派出沙场宿将,战胜论钦陵并不是极其的困难。” 这便是洛氏对于论钦陵的判断,对于论钦陵的天赋,洛氏是相当认可的,甚至认为他的天赋完全不逊色于那些真正的古之名将,但一个人的成就,绝不仅仅看个人的奋斗,还要看历史的底蕴,就像是洛氏的底蕴,很多对于其他家族来说是终其一生都解不开的难题,但是对于洛氏来说,是小时候就会学习到的东西。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而吐蕃有什么底蕴呢? 一个落后的奴隶制政权,如果不是遇到了大唐这个最先进的文明,就连奴隶制都进入不了,还处于部落制度中的国家,能有什么东西传承给论钦陵呢? 没有兵书,没有战术思想,没有战略思想,没有各种耳熟能详的计谋,甚至就连名将的传说故事都没有。 论钦陵的一切都要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去学习,如果这种情况下,大唐还会输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在洛氏了解了这一切后,虽然对论钦陵还是很重视,却已经不认为他会是大唐的对手了,尤其是现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内斗,在对外的战争上,有洛氏两位军方出身的宰相压阵,大唐内部是绝对不会出昏招的。 当问题来到这里之后,李治便问道:“陈国公所言,朕以为极是,陈国公以为应当以谁为大将,才能击败吐蕃呢? 虽然现在还不能彻底的解决吐蕃,但朕也决不能让他们侵略大唐的疆土,必须要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任何胆敢进入大唐的吐蕃人,都留在这片土地上。” 洛玄云回想起之前他侄子给他写的信,当即沉声说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安阳郡公可以承担此重任。” 安阳郡公就是薛仁贵,在平定了蓬莱的骚乱之后,他进封为郡公,算是真正的踏上了显赫最关键的一步,当然,爵位升的慢,主要还是因为他还没有简在帝心,而且对于蓬莱,大唐还不是特别的重视,如果他平定的是漠北之事,这郡公恐怕就要变成国公了。 不过此番吐蕃来犯,如果他能率兵取得胜利,那一个国公爵位是绝对跑不了的。 听到洛玄云举荐薛仁贵,李治略一思索,就觉得这个提议好,薛仁贵是现在除了洛氏之外,他比较信任的一个大将,如果真的由薛仁贵出马的话,经历过许多次战争的薛仁贵,或许就是战胜论钦陵的关键人选。 一想到此,李治又转头望向武曌,“天后认为薛仁贵怎么样?” 武曌对于对外军事一窍不通,于是将目光投向洛君薇,只见洛君薇微微点头,于是她便沉声道:“妾身不懂这些,天子认为薛仁贵合适,那便让薛仁贵前往,无论如何,等到得胜之后再说,我大唐可不是吐蕃那区区贼子,想要侵犯就能够侵犯的。 大唐,不可辱!” 李治病恹恹的,现在也来了几分精神,略微提高一些声音道:“去将安阳郡公薛仁贵唤进殿中,就在这里,朕要点将。” 宦官闻言匆匆离开,不多时便带着薛仁贵而来,薛仁贵没想到天子会突然召见自己,一走进殿中,却见到不仅仅天子在,还有天后以及一众重臣,皆在此处,顿时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径直向着李治拜倒:“微臣安阳郡公仁贵,叩见天子,天后。” 薛仁贵当初以一袭白袍亮相于李世民之前,长的自然是俊朗非凡,颇有几分意味,此番一身官袍披在身上,有股凛凛的威风显现。 李治一见就心生好感,于是笑着问道:“爱卿可知道朕为何召你进宫啊?” 薛仁贵略一思忖,自己一介武将,还能有何事,于是抱拳道:“可是何处有宵小作祟,惊扰圣驾,要让微臣前来平乱吗?” 李治闻言朗声大笑道:“爱卿猜对了一半,的确是需要爱卿率领军队,但不是什么宵小,是吐蕃的论钦陵,率领十万大军出高原,又要侵略我大唐边境了。 朕问计群臣,陈国公举荐了你,说你是能够担当大任的人,天后也不曾有什么反对,现在你认为你自己能够撑得住这个重任吗?” 薛仁贵一听,竟然是陈国公洛玄云举荐自己,而且天后也同意,当即就激动的气血上涌,抱拳激昂道:“回陛下,微臣有信心,无论来的是什么敌人,都能够一扫而空,区区吐蕃贼人,微臣泣血也必灭之。” 李治闻言再次大笑道:“好,爱卿既然有这个志气,那朕就任命你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节制五路总管,前往和那吐蕃论钦陵一较高低,守御我大唐边境。 伱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都一一满足你,只要能够得胜就行。” 薛仁贵刚想说没什么需要的,洛玄云已经提前开口道:“陛下,这五路总管的选择,不能随便,最好不要选那些功勋卓著的沙场宿将,也不要选择那些性格比较骄傲,也不要选择那些出身太过于高的,尤其是皇族和高门。” 一听这话,薛仁贵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望着洛玄云有些感激,他本身则肃然起来,抱拳道:“回陛下,刚才陈国公所言,正是微臣所需要的。” 薛仁贵出身贫寒,而且功勋不够,可以说是除了能力,一无所有,很多出身高门的人是看不起他的,当初就连李世民都差点因为这个出事,当初平定薛举的时候,差点兵败,战场上一但发生因为看不起而不尊奉军令的事情,那结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 所以洛玄云特意提醒他一句,就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李治是个多聪明的人,立刻就听懂了,“朕答应了,这五路总管,由雍国公、陈国公和安阳郡公共同挑选,朕不干涉。” 三人立刻齐声道:“圣明无过陛下!” (本章完) ------------ 第十六章:天下暗流 薛仁贵带着八千洛阳禁军奔赴关中,而后从关中的诸折冲府一路调兵遣将,颇有一种昔日汉廷禁军一路出征,征调六郡良家子的风范。 在薛仁贵出征时,洛氏也有不少子弟跟随前往,尤其是没有爵位继承的次子,不少随着薛仁贵出征。 宰相们一直在关注着青海战事,后勤大总管已经到位长安,为薛仁贵镇守后方以及提供粮草。 洛阳城依旧在不断修建宫殿,从天圣年间迁都到神都之后,李治和武曌就一直都在修建各种宫殿和庙宇。 李治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任命薛仁贵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之后,他就再一次的因为头风而陷入不能视事的地步,甚至夸张到了,连续三次都没有上朝的地步。 面对这种情况,李治不得不彻底将政务委任给武曌,让她咸决内外诸事,而后他又将洛君卓召入内殿中,在现在这种时候,只有少数几个人是可以进入他内殿的,洛君卓就是其中之一,对于李治而言,洛君卓终究是和其他洛氏子不同的。 望着满殿的浮华,洛君卓心中满是感慨,当今天子和先帝还真的是不一样,先帝的时候,这里说不上素雅,但至少还是不奢华的,但当今天子和天后,都崇尚浮华。 再看躺在病榻上的天子,面色枯黄,任谁看来都已经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就知道天子这幅油尽灯枯的样子,已经好多好多年了,谁都不知道天子还能活多久。 洛君卓收起心中的思绪,来到病榻前,招手让宫女下去,几位宫女便福一礼之后退下去,洛君卓温声道:“陛下,臣来了。” 李治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光陆迷离的眩晕,让他有些难受,就是这种严重的症状,让他这些年不得不把权力让给武曌,如果他身体健康,还真的没有武曌二圣临朝的份。 “紫阳,你来了。” 现在的李治,心态已经比起前些年逼迫长孙无忌的时候,好了很多,毕竟现在所有能够和他作对的人,都已经被他彻底的搞倒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会变得,尤其是君王,更不要说李治这种病魔缠身的人,就算一个人有再大的雄心壮志,在数以十年且根本就见不到未来的病痛下,也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别样的奢求了,也该让自己那颗不断躁动的心沉稳下来。 在进宫前,洛君卓就大致能够猜到李治想要和自己说什么,能在这个时候成为这个人,说句实话,洛君卓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紫阳,你和朕认识很久了吧,有些记不清了。” 洛君卓沉吟道:“陛下是贞观二年出生,臣是贞观三年出生,到现在的确是很久了,毕竟就连孩子都可以成婚了。” 说起孩子,李治低声笑着说,“天后好像一直都想把太平嫁进洛氏,年龄和太平合适的孩子,就那几個,其中就有你的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李治和武曌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安定公主从小就体弱,而且比较像李治,从小身体就不好。 太平公主就完全像武曌,身体很好,毕竟武曌可是能熬了那么多年,然后连续生孩子,在怀孕期间还能一边宫斗,一边处理政务,还有时间和精力学习的强悍女人,就算是男人,能有武曌这种身体和精神素质的也少见。 洛君卓揉揉头道:“天后曾经隐晦的和臣以及几位兄弟提过,想过继一个儿子到大姐名下,臣估计,天后是想要和大姐结亲,但大姐没有孩子,亦或者其中还有什么臣所不知道的隐秘。” 这就是洛氏和洛氏之外的人不一样的地方,洛氏有圣痕在,就算是一辈子不见面,就算是几百年不见面,但也不会有什么生疏,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精神联系。 但是对于外人来说,那就分的很清楚了,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能免俗,洛君成、洛君卓、洛君薇,这都是洛玄夜和李秀宁的亲生儿女,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对这三个人更好,毕竟这是亲外甥。 武曌这种比较情绪化的人就更是如此,因为洛君薇的存在,以及对素王等,所以她对于洛氏是有天生的信任存在的,但这份信任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对于洛玄云,就比对身为先帝嫡系的洛玄凌更加信任,对于洛君卓这个李治嫡系,就比较疏远,这都是人之常情。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一句,自己能够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不双标就不算是人,而是圣人了。 李治闻言缓缓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洛君卓一看李治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还真的是有事,天后真的在计划着什么。 李治回忆着之前夫妻二人偶然聊天的时候谈笑的言语,带着一丝郑重低声对洛君卓道:“之前天后和朕言笑的时候的确是说过,表姐现在是金城郡公,但这不是结束,再往后她想要给表姐一个国公的爵位,而且是那种春秋大国的旧爵,她想要让表姐身上的爵位传承下去,对于洛氏来说,大概也是一种纪念,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答应天后的要求。” 洛君卓先是沉默着点点头,而后又低声道:“这也算是陛下对臣的一份交代吗?” 李治召见洛君卓,就是为了在现在这种身体难以为继的情况下,有一些交代,那现在这件事,自然也算是一种交代了。 李治闻言收起了那些闲话,“朕此番将你召来,实际上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朕只是看史书上,总有一些君王,因为最后没有交代好后事,而突然崩殂,最终导致社稷出现大问题。 对于大唐的未来,有天后在,还有你们一众臣子,朕其实本来是不应该太担心的,但天后这些事,让朕愈发的琢磨不透,朕有时候也搞不清她想要做什么,这让朕心里很是不安啊。 这件事本来是应该交给雍国公的,但雍国公年纪不小了,他是先帝时期的老人,又是冲阵的猛将,这些年身体的亏空恐怕不小,可能天不假年,新生代中,朕也只能信任紫阳你了。 伱是朕的表弟,从小一起长大,在宗亲外戚中,能比得上你的基本上没有,你还娶了朕最宠爱的妹妹,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比朕的那些兄弟还要亲近。 朕曾经听闻古代有君王想要托孤,但是最后环视周围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托孤的人,现在朕起码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说起托孤,这也真的是有些可笑,朕甚至都不知道该要将谁托付给你。 紫阳,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再立太子吗?” 从太子李贤被废后,武曌不愿意再立太子,认为剩下的两个人都不合格,让大多数人都想不到的是,李治竟然也没有坚持要立太子,如果李治坚持的话,实际上武曌是阻止不了的。 现在听来,李治似乎是有自己的思路,洛君卓没说话,静静等着天子的解释,“天后的权力,从天圣年之后,已经和朕没有区别了,如果朕不说话的话,那她说什么,都似乎就像是君王一样的正确。 立了太子,她也能废掉,就算是立了皇帝,难道就不能废吗? 至于天子之位,朕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朕还活着的时候,天子之位能禅让出去吗? 这天下间能出现两个受命于天的人吗? 朕曾经听闻,邦周以来有天不见天的说法,可是真的吗?” 洛君卓闻言脸色有些沉凝,“陛下,诸夏的文明以及精神世界,从邦周开始,和前面就截然不同了,素王的降生改变了这一切。 ‘沉寂的黑暗被雷霆划开,金色的光耀眼夺目,如同创世的神明划开光暗和分开天地,整个世界都带上了鲜艳的彩色,生动跃然于万人之前。’ 这绝不是虚言,一直到现在,几乎所有的礼仪制度等,都是从那个时候定下的,天的至高无上,彻底确定,从汉朝开始,天之下,只有一个天子,这便是至高无上的法则。 按照家族的记载,天命的选择,是伴随着王朝而运行的,一切的天命,都从初代的君王那里开始,换句话说,汉得到天命的是汉高帝刘邦,后面的君王,汉孝惠帝,汉孝文帝,都是传承汉高帝的汉室天命,而不是本人受命,这样说,陛下可以理解吗?” 李治闻言恍然,极度的震撼,没想到会是这样,“那汉孝武帝?” 洛君卓点点头道:“汉孝武帝可以说是传承汉室天命,但即便是没有汉室天命,他自己也有天命,由素王赐下的天命。 先帝也是一样,但素王这种特别的喜爱,只赐予少数人。” 洛君卓的意思就很明显,大唐的天命按理来说是从高祖李渊开始的,但实际上就算是没李源,李世民也可以得到天命,李治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大唐,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大多数的大唐子民,一提起,基本上都是我太宗文皇帝如何如何,李渊属于一个非常边缘化的人物。 洛君卓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汉朝经历了那个多君王,到了先汉末年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就已经心中有所预料,所以根本就不敢继承天子之位,这才有了汉光武皇帝再受命。 这再受命。 受的不是皇帝位,皇帝位是禅让而来的,是受的天子位,汉朝的天子位从这里再次随着王朝的延续而一代代的延续,冠在之后的皇帝头上,一直到汉灵帝这个独夫的出现。 所有人都知道,汉朝的天命是要终结了,在汉灵帝之后,实际上还有两个汉朝的皇帝,有汉朝的正统,有义士慨然道‘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但汉的天命却没有了。 季汉的宣烈皇帝没能再次受命,一直到隋朝一统天下,臣这么顺着说下来,陛下可知道天命这到底是什么了吗? 天命是随着王朝迁转的,但如果陛下你真的禅让的话,那天命将永远都不会再冠回到你的头上,所以陛下可一定要慎重啊。” 经过洛君卓的讲解,李治基本上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传承权力比较容易,但想要将神圣传承下去,那就不简单了。 正常来说,等到李治死后,新的大唐皇帝只需要正常走流程,就可以得到一切。 但如果李治想要玩花活的话,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而是要新的大唐皇帝走一套认可的流程。 如果李治在传承天子位的过程中,弃掉了自己的天命,他的儿子又没有被认可的话,那可真就搞笑了。 换句话说,天子位这种和神圣沾边的东西,不容凡人轻易亵渎,即便是大唐皇帝也不行。 李治有些感慨的说道:“看来是朕想多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办法,不过弘儿和贤儿,都已经不可能了,剩下的二人,也不值得让朕去禅让,没必要了。” 洛君卓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是有办法的,天子位不能轻易动,但是皇帝位其实是可以直接送出去的,但他想了想,还是不要这么说。 毕竟之前没人这么想过,说明在大多数人眼中,大一统王朝的天子和皇帝,还是绑定在一起的。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非要再去开什么新的政治惯例。 以他的天赋,还不能确认这种政治惯例是好是坏,是否会对天下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李治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见到洛君卓不再说话,转而说道:“紫阳你说了许多,现在该是朕说一说的时候了,刚才朕说到哪里了? 对,说到就算是朕立了皇帝,恐怕天后也能够废掉,就连古代那些太后都有废立皇帝的权力,更不用说天后这本就如同君王一样的太后。 现在如果立太子,那肯定就是三子李哲了,但他那个性格,朕只能摇摇头,真是没有朕和天后的风范。 朕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让局势走到废黜皇帝的地步,那为什么不让局势一开始就稳定呢? 以后的大唐会如此,朕是不知道的,朕看天后也不知道,朕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李哲或者李旦,她都不满意,但她又不可能将贤儿召回来,最后还是要从这两个儿子里面选一个。 未来会如何啊,朕是真的想要知道,但无论未来如何,大唐的江山社稷都要稳固才是,这便是朕将紫阳你召来的原因,以后你要好好替朕盯着这大唐的江山社稷。 天后有时候是有一股疯狂劲头的,你要替朕把他拦住,还有朕一直都不放心周围的藩王。 秦王听说已经从山的隘口越过乌拉尔山,彻底离开了中原的视线,就连西域的安西大都护府都没有了他的消息,就连康居那里的国家都没有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这么远的距离,朕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齐国就不用说了,朕所担心的一直都是燕王兄,中原和燕国总是要有一战的,万一以后继位的天子能力不足,譬如李哲和李旦,都是能力不足的人,出点事可怎么办。 朕的身体不好,以后寿命可能不会很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龙驭宾天,去见先帝了,天后比朕还要大几岁,虽然身体一直都比较健康,但她为了治国这么损耗心力,估计也不会比朕活的时间长很多,我们这些人都走了,无论是李哲还是李旦成为皇帝,朕都不放心啊。” 洛君卓闻言安慰道:“陛下不必担心,大唐还有一众良臣可以辅佐,有无数有才智的勇士,还有无数忠心的大臣。” 李治却径直摇摇头道:“这话如果是骗骗其他人倒算了,对朕就不必说了,这没有能力的君主,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察,而后又容易听信谗言,只要有这些缺点,就算是满堂的忠臣、能臣、贤臣,最后也只能落得隋炀帝的结局,忠臣、能臣、贤臣全部杀光,最后只留下会溜须拍马的佞臣。” 李治倒是相当的清醒,毕竟是跟着李世民好几年的太子,在教育他的时候,经常用隋炀帝来举例子,虽然他也没有学习到几分,李治不爱听劝谏是朝野出了名的,贞观之风,从李治这里开始彻底消失,也是公认的。 但李治起码不会干出乱杀大臣的事情,但李哲,李治只略微想一想,就忍不住摇摇头,李哲属于那种,任人唯亲到一种离谱程度的人,是真的会因为内廷的话,而和外廷对立起来的人。 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就李哲这种水平,连个科举都考不上,只能一辈子生活在民间,还得祈祷不被胥吏逼死。 …… 洛君卓拿着一道没有什么效力的旨意离开了李治的寝宫,说是没什么效力,是因为这道旨意,并没有经过中书门下的审议,上面只有天子印,但密旨都是这样的,在特殊的关键时候,这道旨意才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比如成为洛君卓刺向政敌的利剑。 不过洛君卓将圣旨卷起来放在袖中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希望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将这封圣旨拿出来的。 天子的病情越来越重的消息终究还是瞒不住,一开始还仅仅是政事堂的宰相知道,后来每次朝会天子都不出席,这个消息就越传越广,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野心家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这将会是新的时刻了,家族的荣华,或许就在这其中,从进入专制时代后,家族的兴盛就在于皇家的垂青,谁能得到皇家的信任,谁就能突然的崛起,就算是高门大族同样如此。 当初南朝的那些豪门大族为什么衰落,不就是因为在南朝改朝换代的时候,没能搭上新的皇权,最后又因为南朝被北朝击败,再次错过了机会,于是江南士族都成为了二流,只有萧氏这少数几个家族还延续了过去的富贵,但比起当初的辉煌,也已经远远不如了。 李治的时代看来是要过去了,那未来是谁的时代,现在来看是天后的时代,但谁都知道,天后的年龄也不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去世,而且她毕竟是个女人,总不可能亲自成为天子,那现在可以选择的人选,就只剩下两个,一个李哲,一个李旦。 其中选中李旦的人还更多一些,毕竟在李贤的太子之位废黜之后,天子和天后没有再立太子,这是明显的对于李哲不满意,所以现在看来,相王李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无论是李哲还是李旦的人,都开始用各种手段在武曌的面前说好话,给李哲和李旦加分。 没错,这才是正常的夺嫡,就算是李世民也是在最后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正常人谁会直接想着发动政变啊。 现在夺嫡唯一的区别就是,讨好的对象从天子变成了天后,毕竟现在决定谁能成为太子的人选是天后。 当然也有一群曾经的失败者,以及被武曌所厌弃的人,团结到了某些同样是失败者的身边,比如李贤的身边就围绕了这么一群人。 李贤内心深处难道就没有想过回长安,尤其是在他的父皇病痛愈发严重后,一旦被召回长安,很有可能就直接继承皇帝位,所以他也在使劲,至于造反他自然是不敢的,在北方那位辽国公还在盯着他看呢。 尤其是现在的李贤对他的母亲从内心深处有深深的畏惧,只有和武曌做过对手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面对武曌的恐惧,在你完全不知道的角度会突然刺来一把剑,这把剑将直直的穿透你的喉咙,而后剥夺你的生命,但你甚至看不到持剑的人。 在李贤离开洛阳后,越想越觉得后怕,他现在还能活着坐在齐国中,恐怕已经是他的母亲顾及母子之情留下了他的一条命。 武曌的儿子们都在想办法让自己登上太子位,武曌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她却和所有人想的不同,看着这些人,都如同跳梁小丑,她故意不说话,就让这些人将精力耗费在这里,时不时的给出一点甜头,让人以为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对于这种事,已经相当的驾轻就熟。 但实际上,她的心中早就有自己的选择,在现在的世上,只有洛苏、洛君薇以及她自己三个人知道,她自然不会泄密,剩下两个人也绝对不会泄密,所以这件事将无人知晓。 这些儿子们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武曌并不如何放在眼里,但大唐中,的确是有真正让她忌惮的存在。 那便是势力愈发强盛的一整个贵族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武曌发现,这些封国出身的贵族,居然有了一种身份认同。 就像是士族一样,这些封国贵族开始以古代邦周那种贵族自居,这相当的可怕,一个群体一旦产生了共同的意识,就会逐渐的开始出现规范这个群体的规则,进而就成为难以打破的存在。 比如士人,经过这上千年的发展,一步步到了现在,就算是把士族都杀光,但新产生的士人,还是那样,最多也就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强大,难以被抓住把柄而已,但本质上是不会变得。 仅仅对付高门士族,对于武曌来说,还不算是特别难,这些士族毕竟没有刀子在手里,只要连续在官位上对于这些士族限制,而后在律法上公正一致,取消他们的特权,最后彻底铲除并不难。 但这些封国贵族可就不好对付了,这些人手里有刀子,单纯的小国贵族还不算是难对付,但如果这些人和燕王联合起来,那可就不容易对付了。 当初先帝将燕王李恪放在漠北,恐怕也没有想到会对大唐的局势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几乎所有的政治决策,都要考虑漠北,一个李氏宗王留在漠北,对中原的影响力,大大超越了漠北的胡人部族。 相当于一个拥有一定继承法统的游牧帝国,而且会成为内部某些人的旗帜和口号。 武曌只能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去处理国中的事务,而后缓慢的推动自己的计划。 ———— 贞观之后的这段历史,是如此的一波三折,其间的曲折生动为无数家所描绘,生动的人物形象,以及复杂波云诡异的时势,同样也是影视作品所多番刻画的,太多人将视角局限于层出不穷的局势变幻中,并由此认为大唐经历了严重的后退。 但实际上,在这段历史进程中,大唐的人口依旧保持着高速的增长,还没有到达它的巅峰,名义势力范围以及实控面积都保持着正向的增长,帝国的军事实力还未曾衰退,内生性的扩张还在继续。 帝国高层的波云诡异,甚至就连中层官吏都没有波及,对于一个人口数千万,拥有数以万计的官僚的帝国而言,惯性推动着它乘风破浪。——《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七章:尊皇天,灭诸祀(卷末) 传说中,人生的每一句言语,每一次举手抬足,都勾动着冥冥中的命运之线。 李治在病痛中逐渐沉沦。 武曌在宫殿中批阅奏折。 大唐苍穹之上的两颗太阳,在不同的人生际遇中,走向了自己不同的命运。 李治和武曌间的关系之复杂,就连洛君薇也说不清。 对于李治而言,武曌是他失意时的情人,小意温柔;是他相濡以沫的爱人,为他生儿育女;是他缺少母爱的替代品,将他拥入怀中;是他并肩携手的盟友和同伴,陪他披荆斩浪;是他最得力的下属,克定万难;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从无到有。 武曌是一个能够方方面面从身体到精神解决李治问题的人,同样也是最能拨动他心弦的人,让他开心以及难过,欣喜以及愤怒,所以他最终还是放纵了武曌。 李治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将未来的一半压在了武曌身上,一半压在了洛氏的政治道德身上,而后他便坦然的迎接一切。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了他父亲李世民的风范。 李治做好了一切,武曌却还没有,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也正面临着人生又一个大抉择阶段。 当命运走到十字路口时,武曌亦有些迷茫,她望向洛君薇,洛君薇却只向她指向灵天阁。 有的人很多年不说话,却不代表着他不能说话。 不知道时隔多久,武曌终于再次走进了灵天阁中,国师洛苏依旧如同曾经她每一次见过的那样,穿着素色的衣裳,缓缓摊手在殿中冥想体悟,殿中有微微的颂声响起,斩不断却找不到来源,就像是在人的耳边,又像是远在天边。 “国师真是好雅致,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国师这样的雅致。” 洛苏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什么精光闪过,就是普普通通,但武曌却只觉光都要穿透洛苏的身体,有种云雾在飘的味道,似乎下一刻眼前的人就会缓缓散开,如同流云般消散一样。 “天后是红尘之人,我是方外之人,自然如此。” 洛苏降世后做的事情虽然不少,但他从来都没有将自己视作这里的人,他很疏离,融入不进入这个世界,他按部就班的推动一切,而后便等待着时间的伟力,将他从这個时间带走,无论是继续沉寂黑暗,还是清醒在英灵殿中,那都无所谓。 功业、功绩、青史,与他而言,只能用无所谓来形容。 武曌自然感受到了洛苏话中的意思,她正色道:“国师,此番朕来此,是有一些话想要问,朕想要做的事,国师自然是知道的,但其中所面对的阻力,国师也是知道的,朕想要知道,洛氏会给予朕多大的帮助呢?” 洛苏淡淡道:“那就要看你做成什么样了,也要看你想有什么样的目的,当初李世民活着的时候,我曾经和他说过,以他的功德,大唐有很多年的国运,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初期的武曌自然是不知道洛苏的目的,但后来她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主天下的谶言就是洛苏帮助他的原因,但仅仅这么一句话,还不足以让武曌放心,毕竟这句话实在是太虚了。 武曌沉声道:“国师,很多人都会反对,为了打压这些反对派,要死很多人,会死很多人。” 武曌是不怕杀人的,这些年如果不是洛君薇拦着她,死在她手里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长孙无忌、王皇后、萧淑妃等人还想活着,那简直就是做梦,武曌是最信奉斩草除根的人。 武曌现在问这个,无非就是担心洛氏的态度,作为武曌地位的支柱之一,洛氏的态度很是重要,如果就连洛氏都反对她,她就不得不把武氏那些废物抬起来了,作为君主,为了权力有时候就是要做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洛苏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如同天上飘摇的云,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寒彻,“自古以来改制,就没有不杀人的,就没有不流血的,我是不介意你杀人的,既然敢在政治上出现,那就要做好把全部身家赌上去的准备。 任何人阻拦历史的河流向前,都要被碾压个干干净净,洛氏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至少薇薇是这么想的。” 武曌闻言很是振奋,有了洛苏这番话,她就心中有底了,她没再多停留,告辞之后就离开了灵天阁。 洛苏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此番武曌来找他,看来是决定彻底放开手脚了。 洛氏和李氏的关系很亲近,所以武曌一直都非常担心洛氏会不会在关键时刻靠在李氏那一边,但洛苏明确的告诉他,只要大唐还是李氏的大唐,那她就可以随意去做。 当初洛苏亲手将燕王李恪等人送走,但实际上,洛苏却并不在乎李恪等人的性命,他需要的只是有人出外,这个人可以是李恪,也可以是其他人。 至于国内就更不必多说,洛苏一向是走堂皇正道,但堂皇正道也意味着鲜血淋漓,当初洛苏分封改制的时候,一道旨意就让一位诸侯被废为庶人,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邦周时代,甚至还有直接处死的。 洛苏的改革为什么是最成功的,其实就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了,他通过自己的能力,一直杀到了底线才停下。 而现在武曌也想要走这条路,去完成她的政治目标,洛苏只能祝她好运,至于是否能够功成,那自然是必然的,区别只不过是完成度而已。 既然说了女主天下,那就一定没有问题,若非有洛氏在,以武曌的能力,她自己做皇帝都没有问题,毕竟武曌已经摸清了皇权的支撑基座,她总能将那些阻碍她的搬走,而将那些可以支撑她的搬来。 “我会在什么时候回归天界呢?” 洛苏望着湛湛青天。 传说中,古代的圣人可以一言而改变天下的局势,洛苏不知道那是什么境界,他也算是古代的圣人,但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 洛苏认为自己做不到,但武曌却不这样认为,这世上没人能确定自己所做的是对的,错上加错总是常事,但国师洛苏可以做到,如果一件事国师首肯,那就绝对没有问题。 武曌有极强的执行力,最适合她的位置,实际上是宰相,不过她作为君主,倒也不算是差。 她回到宫中后,立刻将洛君薇召过来,将她和洛苏的对话和盘托出,“国师既然认可朕的想法,那事情可以开始准备了,第一件事便是改元,向天下昭示朕的至高存在吧。” 称帝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洛苏,还是洛君薇,亦或者其他人都已经明里暗里的暗示过武曌,这是李氏的天下,凭借李世民的功德,就算是李氏出现独夫,洛氏也会拼命,保一次大唐的天命,但其他的可以任由施为。 武曌要将洛氏紧紧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她给洛氏许下了极重的承诺,这得到了洛苏的支持,也让洛氏中的反对声音基本上消失了,洛君薇成为洛氏家主,统筹整个洛氏,给予武曌支持。 而武曌到底要做什么? 首先就是她要走上真正的人生巅峰,在过去的那些年,曾经有过许多大权在握的太后,甚至如同吕雉这样直接进入本纪的太后,就像是皇帝一样,但武曌是不局限于这些的,就像是天后一样,她喜欢这种让人一看就知道和从来不一样的感觉。 她武曌以后是肯定会本纪的,但本纪之间,亦有差距,她要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这个独一无二自然是需要许多往常不曾有的功绩,她要成为打破传统的那个人,成为带头革新的那个人。 如果没有洛氏的话,武曌或许会思考这些革新是否能够保留下来,但现在她并不担心,洛氏有强大的惯性,会将那些有益于天下的改变,保存下来,这是武曌对洛氏的了解。 她敢说当今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比她还对洛氏了解,毕竟她和洛君薇可是无话不谈。 至于武曌会给洛氏带来什么,那就需要细细去品味了,总之不是滥封爵赏,洛氏的爵位基本上都是依照功劳和政治规矩而来的,那些滥封的爵赏,对于洛氏来说,只不过是伤及羽毛的东西罢了。 …… 天后彻底秉政的第一件事,算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那就是换年号! 李治和武曌将年号视作一种信号,一种朝廷新政的信号,换年号就是要让天下人都从年号中感悟到朝廷要做什么,亦或者现在朝廷到底是谁说了算,二圣这个年号就是最有代表性的。 当武曌在朝堂上提出要换年号时,大臣们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按照惯例提出了几个年号,而后被武曌按照惯例拒绝,毕竟李治和武曌要换年号的时候,都是已经提前想好的,根本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武曌在朝堂上将自己新的年号颁布出来——天凤! 这自然是一个很吉祥而又宏大的年号,但天后武曌用这个年号,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 让人摸不着头脑,武曌并没有让人多等,很快就解释了这个年号的原因。 “朕在梦中见到有凤凰从洛水飞出然后投进了神都之中,这是吉兆,所以将年号命名为天凤。” 这个理由很是合理,虽然因为没有天人感应理论,吉兆和王朝的挂钩程度没有那么大,但吉兆毕竟是吉兆,武曌以此为缘由做些事情,实属正常。 深谙政治的人知道这只不过是武曌的幌子而已,改动年号,背后一定有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在政治上,任何一点小事,最后都可能造成一个大事件,大多数有作为的君王,都喜欢从微小处,四两拨千斤,而后完成大事。 还没等朝野上对于此次武曌改动年号的行为有什么大的讨论时,一整套行政班子的改制都下来了,李治和武曌对于三省六部的改制是相当大的,其中最大的就是削弱尚书省的地位,加强中书省和门下的地位,经过李治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主持政事堂会议的中书令,已经是事实上的第一宰相。 李治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三高官官渐渐撤掉,不常设,三高官官,尚书左右仆射,两个中书令,两个门下侍中,一共是六个人,最夸张的时候,只有一个中书令,一个侍中,其余的宰相,都是以本职加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职衔,而现在武曌决定彻底改变这种官制。 武曌坐在御座上,向着天下的臣民发出了自己的号施令,“诏:三省六部,国家根本,尚书令正二品,尚书仆射从二品,不妥,改中书令、侍中为从二品。” 武曌此言一出,下方的宰相等人顿时明白武曌这是要做什么,这一改,中书令和侍中就和尚书左右仆射是一样的级别了,同样也意味着,这六个正式的宰相,以后恐怕就不会常设了。 那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后就是正式的宰相! 不对,中书令和侍中都已经是从二品,这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官职,也就相当于没有了,那当初的次级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才是正式宰相。 当然,谁要是还能得到三高官官的职务,那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正式的宰相,乃至于是首席宰相。 谁都没想到武曌可不仅仅变这一点,她紧接着又说道:“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六部恢复邦周时的制度,这是朕对素王周族的敬仰。” 改行政机构的名字,在历史上这也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情,但通常都是统治形式发生了变化,而后为了适应新形势而改制,以及一些临时的机构,因为时间长被沿用,郡县制度变成州县制度,就是这种情况,三省六部也是这么出现的。 但像是武曌这样直接改名字,机构功能不变的很少见,但她的神色很郑重,所以宰相们也没说什么,对于武曌而言,这不仅仅是改变名字,同样代表着天下一新,这绝不是表面风光,从年号到官职,方方面面的变化,将会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时代的改变。 武曌的性格和吕雉不一样,她认为既然我做出了改变,那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对于武曌的这些改制,宰相以及大臣们无人反对,因为这实在是不涉及利益相关,只是变几个名字罢了,只有阴谋家才会觉得武曌改几个名字也有谋划。 但事实上,武曌还真的是有谋划,朝臣不会反对,这是武曌早就料到的,这正是切香肠战术的精髓,那就是一点点的潜移默化。 在改了年号以及官职后,在武曌的号召下,大唐从上到下传来了一种学习邦周文化的风潮,实际上就是学习素王的文化,这次就有不少人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天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武曌在改变一种政治风气,以及政治惯例,用另外一种文化来对冲现在的大唐,即先把水搅浑,而后再做事,减少反对派的声音。 在年号、官制、颜色等许许多多方面的改变之后,武曌终于放出了自己终极的大杀招。 …… “尊皇天,灭诸祀!” 当武曌在御座之上铿锵有力的将这六个字说出来后,大殿之上陷入了一片沉寂。 “陛下,臣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陛下,还请为臣等解释一番。” 在一个人出声后,殿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要知道自古以来,诸夏这片土地便是以包容而出名,现在的大唐,也是各种宗教都存在,包括很多地方的小神。 而现在天后想要做什么? 灭诸祀! 这难道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殿中几个洛氏子都心潮有些澎湃,这件事,在大臣中,武曌只和洛君薇商量过。 “由吏部尚书为诸卿解答一番。” 洛君薇如今算是首席宰相了,吏部尚书加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职衔。 她得令后出列朗声道:“自古以来,信仰繁多,仅仅是天之一字,便有无数的解释,陛下以为,这不利于天下臣民敬拜,所以才要敬拜素王上皇天,我大唐自先帝时,便以皇天为尊,此刻陛下所言,便是要彻底以皇天为尊,日后在任何官方以及民间的层面上,都不允许有其他的人或神,凌驾于皇天之上,亦或者和皇天相提并论。 这便是尊皇天。 至于灭诸祀,那些和皇天体系所不相配的淫神要全部灭绝,日后不允许任何人祭祀。” 夸张,太夸张了! 殿中大臣们听的简直瞠目结舌,天后这是要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法难,和这场法难比起来,南北朝的时候,针对佛教和道教的行动,都不算是什么了。 洛君薇说完后,武曌也开口道:“朕一直都知晓,西域玄门以素王为号,据说建有庙观千座,每一座中,都有素王神像,所以一直以来都和我大唐争锋,朕甚是感慨啊。 在我中原中,可有如此多的神像吗? 无数年来,中原对于此方面从来都没有重视过,朕以为不妥,从今日起,朕要在大唐六都中,各自建立一座素王庙。 在我大唐洛阳有十殿圣王,洛阳神庙便以十殿圣王作为陪祀,不仅仅如此,在州、县中,都要有次一等的素王庙,各自按照级别不同,地域不同,配享神明、古之圣贤、名将等,配享名单,都要经过朝廷审核。 各地官员都要按时按节前往祭拜,若是有所耽搁,朕严惩不贷。” 原来如此! 天后这可真不是随便去做事的,她这是要借助素王,来规划天下的意识形态,再次进行一次思潮的整合,现在西域的信仰很统一,据说天竺以及中亚等地的信仰,都已经统一起来。 但是中原却儒释道三教纷乱,互相影响,分不出高下,这很明显是不利于中原整合,现在武曌直接下手,既然你们分不出胜负,朕也没有时间等着你们整合,那就直接归于一体,能吸收的吸收,不能吸收的就直接去死好了。 以十殿圣王作为素王陪祀,这才是真正的尊皇天,再也没有任何表现能够超越这个了,更别说还要将素王庙铺满每一个州县,而且还要选定各自的陪祀人选。 朝廷手中握着这个权力,将会极大的增强对基层的影响,有的圣人,比如洛孔二圣,比如老子这些人,那必然是要在大都城作为陪祀的,甚至还要在每一座素王庙中作为陪祀。 望着满殿群臣震撼的目光,武曌心中忍不住泛起得意之情,当初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连洛君薇都相当的震惊,但这是洛氏绝对拒绝不了的。 就连洛苏都拒绝不了,从武曌开始改制,源源不断的气运点就开始向洛氏这里涌来,此番改制最大的收益者就是洛氏,无论是对于周族的翻新,还是和凤凰的牵连,都让洛氏受益良多。 更不用说姬昭的地位大大提升而带来的好处。 可谓是真正的双赢,三赢,在这件事中,甚至看不到谁才是输家。 还有一条不会让洛苏拒绝的原因,那就是随着武曌的作为,洛氏已经久久不动的声望再次开始高涨起来,向着全方位的威震诸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完成全方位的威震诸夏,对于洛氏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如今的洛氏声望,大致如此,在辽东和西域,都已经到顶了,至于天下无双,按照洛苏的了解,是颇为不同的,他总有种感觉,洛氏真的到了天下无双不是什么好事,隐隐有种利刃在首的感觉。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国朝天柱 辽东:威震诸夏 草原:国朝天柱 西域:威震诸夏 高原:州郡之贤】 当尊皇天,灭诸祀的政治口号被提出来之后,再也没人去关注前面的年号等事了,天后武曌对于天下的影响之大,超乎了很多人想象,浩浩荡荡的影响天下的政治行动,伴随着发往各州县的诏令开始了。 这是典型的政治任务,其他的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但政治任务是从来都没有回旋余地的,干得好就能快速升官,干的不好可能当场人头落地。 武曌就像是手持鞭子的主宰,整个帝国的官吏都在她的驱使下为了目标团团转,但真正的目标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改制进行到这一步,也不是最后的目的。 李治不是李渊。 他依旧是那个真正握有权力的人,武曌也不会真正的忽视他,在武曌和李治同塌而眠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李治。 李治听着武曌所做的这些,生出许多感慨,他对武曌是很了解的,“媚娘啊,你可真是了不得,古来的女子能比得上你的,已经不多了。” 听到李治的称赞,听到那一声媚娘,在如今的天下,只有李治会这样称呼她,武曌展颜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呢?等完成了那件事,整个历史才会真正的记住我的名字。” 那件事。 李治沉默,良久有些感慨,“你真是胆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想到是伱,朕又觉得很是正常,你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不知道朕还能不能等到那一日,大概率是等不到了,灭诸祀这件事可不容易做啊。 不过等到做完这件事,是不是就能和西域玄门再碰撞一次了?” 李治心中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武曌失笑道:“陛下算了,吐蕃才是大敌,还是先肢解吐蕃为重要,其余的事情,都还是放在之后吧。 西域玄门暂时不好对付,得等西域自己内部出现争端,这一代的西域国主中,英雄豪杰不少,但下一代,现在得到的消息,不少无用之人。 我大唐煊赫,总有一日,玄门之主要彻底的臣服在大唐天子的座下,陛下放心吧,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李治无奈的点点头,过去没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太平的婚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不聊西域后李治便问起了这件事,武曌收起笑容,“最近正准备召洛氏年龄合适的诸家子弟进京,这些子弟的品性都没有问题,但朕要考察他们的才能,谁娶了太平,谁就是未来洛氏在大唐最显赫的人,朕要好好挑选一番。” 李治良久道:“选好了,带来给朕看看。” ———— 在李治的主动放权下,经过天凤元年的一系列改制,武曌在唐廷中央彻底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大唐从二圣临朝中走过,走进了女主独尊的时代,武曌用自己的智慧,正完成着时代所赋予她的使命,在她的御座之下,一个被她称为‘类我’的女子正缓缓走来,历史的新篇章从此掀开。——《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章:就由你来做皇帝吧 神都洛阳,在伊水和洛水的交汇之处,在许多传说中,这里是永世光明的神圣之城。 天官衙署中,作为今年的主考官,洛君薇将最后一份糊名的考卷看罢,站起身来,她发间已经有所斑白,但依旧整理的一丝不苟,殿中其余的考官见状纷纷跟随站起身来,洛君薇朗声道:“诸位,陛下要的急,速速将考卷拆封,整理出名单,本公要进宫报于陛下。” 天部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那些被筛选出的考卷糊名拆下,自前些年天子在天授殿驾崩后,李哲,不,现在是李显了,李显短暂被考虑过立为太子,但很快就因为行为不端而被排除在外,国不可一日无君,相王李旦走到了最后,成为了大唐皇帝,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去祭拜素王,有些传言传了出来,说李旦没得到素王的认可,但很快就消失了,李旦没有实权,如今大唐天后独尊,不是天子却有天子之威。 天后一直以来都极度重视科举,在文治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为了不干涉科举选拔,她甚至将勋贵、皇族、外戚等贵族之家的子弟荫封都扔到了武官一道,在大唐官场中,渐渐传出来了一句话,豪贵向武,寒门向文。 洛君薇对此次的科举之所以尤其重视,是因为今年武曌要在天授殿中,举行殿试,她要亲自给这些参加科举的考生排定座次。 这其中的用意很明显,她要当面、亲自看看这些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帝国精英,从中挑选未来能够辅佐大政的人,更深层次的用意,则是武曌可以手动调整寒门和高门的比例,这也是武曌殿试的用意之一。 …… 夕阳西落,灿烂的晚霞映照着天空一片通红,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那作为大唐的皇帝,李旦又有什么烦恼呢? 他没在寝殿中吃饭,而是端着碗,直接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望着那红彤彤的天际,一口一口的吃着,时不时传来一道哀声叹气,身形有些佝偻,没有半点意气风发。 “皇兄。” 从门前遥遥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李旦抬眼一看,一道浑身洋溢着大气的妙人走进,每次见到太平公主,他都会有些恍惚,因为太平公主和他的母亲武曌,长的是真的像。 太平手中提着一盒点心,望着李旦的眼神很是复杂,对于母亲和兄长间的关系,已经有很多人和她说过,不要多余说什么话。 “小妹来了。” 李旦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和太平是最小的孩子,太平比他还小很多,二人的关系在兄弟姐妹之间,最好。 太平走过来铺开手帕,坐在李旦身边,有些心疼,伸手取出一块散发着香味的糕点,“兄长,这是如今神都最流行的点心,洛氏的商铺,里面是上好的细糖,通行四域,别无分号,你尝尝看。” 李旦伸手取过,一口入嘴,只觉香甜绵软,回味无穷,甜味让他疲惫的心情也得到了些许缓解,只觉这是他此生吃过最好的东西,一时间竟然幸福的想要落下泪来,“小妹,唉,只有你能和为兄说说话了。” 李旦边吃边说话,有些噎住,太平连忙给他喂水,轻拍他的背,“母亲性格刚强,兄长不要太过在意,你是大唐的皇帝,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李旦闻言却直接拉住了太平的手,“小妹,为兄得不到大唐的天命,能力上也没有这个资格,母亲不喜欢我,她最疼你了,小妹去和母亲说,让显王兄回来做皇帝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做皇帝,好不好,救救为兄。” 李旦的声音很急,吓了太平一跳,李旦苦苦哀求,能看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做皇帝,太平其实知道母亲也是这个想法,当初让李旦成为皇帝,就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句话,李治驾崩的比较突然,在病重中突然逝去,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安排,武曌的布置也没有彻底打开,这才让李旦捡漏。 但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朝廷所有人都知道,李旦的继位,不是皇位之争的结束,李显还是有机会的,最明显的证据就是,现在的大唐年号,依旧是天凤! 没错。 李旦继位,甚至就连年号都没改。 现在的李旦更像是一个实***,处于试用期,如果不能让天下满意的话,魏王李显还是有可能回来的。 见到李旦这幅模样,太平又拍了拍他的背,“皇兄放心,妹妹会向母亲说的,有老师帮忙,你的愿望一定可以达成。” 听到老师二字,李旦再次陷入了恍惚,在如今这个天下,身为先帝和天后的嫡子,身份可谓是高贵至极了,虽然他天赋不行,但从小也是各种名师教导,但同为名师,亦有差距,他的妹妹太平公主,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個人。 他们的母亲,天后武曌给太平公主选择的老师是洛君薇! 这是堪比当初太宗皇帝给李承乾选择洛玄夜为老师,洛君薇是真宰相,其余的人都是她的应声虫,这谁不知晓呢? 太平公主的夫君,已经是出身洛氏了,但依旧要入继洛君薇之下,这又是天后对洛君薇的特别之处。 见到太平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李旦终于放松了一些,兄妹二人又聊了许多,直到天色渐渐变暗,太平公主才告辞离开这里。 李旦就这样望着太平公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宫门之处,那熟悉的走路姿态,让他有些恍惚。 太平公主走出门外,回身望一眼,而后便直接往天授殿而去,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天授殿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武曌还在批阅奏章,洛君薇坐在她的对面,二人正在商议国事和一些琐事。 洛君薇是女子,进出宫禁很是方便,时常留宿在宫中。 从政治角度来说,仅仅这一点,就不是普通臣子所能够比得上的,在洛君薇这种臣子面前,就连宦官这一类通常搅弄内外的人,都失去了作用,洛君薇可谓是集内外相权于一身了。 在太平公主刚刚出现在宫殿外,宫娥就已经匆匆走进汇报道:“陛下,太平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太平公主已经从殿外走进,在这里的太平,和刚才在李旦宫中的太平却又不同,浑身上下的贵气凛冽,人还未至,声音倒是先到了,“母后万岁,母亲万安。” 太平公主平时是叫武曌母亲的,但遇上有洛君薇在场的时候,她就会区分一下,总不能叫洛君薇老师,那可就无礼了。 “去看过你皇兄了?” 武曌对太平的喜爱是溢于言表的,因为太平长的和她太像了,而且太平公主还非常的有天赋,在政治方面也让武曌觉得“类我”,太平公主的天资,也是武曌下定决心的主要原因之一。 太平公主依偎在武曌身边,“母后,女儿在皇兄宫中聊了许久,有些话想要说,皇兄毕竟是个皇帝,就让他一直待在宫殿中,是不是有些不好,女儿去的时候,他都已经有些消瘦了。” 武曌闻言脸色先是一僵,而后没好气道:“你那个皇兄,从小就胆子小,简直毫无朕的风范,就连你卫王兄,朕都没有怎么样,他倒是对朕畏之如虎,朕只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他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实在是让朕失望。” 太平公主讪讪一笑,她对于卫王兄李贤,记忆并不是特别的深刻,二人虽然是兄妹,但见面的次数,并不算是很多,但当初宫中的流言,洛君薇都和她说过,当然知道她母亲说的是什么事。 之前李旦让武曌生气,武曌便让李旦禁足,结果李旦一句话都没敢说,真的就一直禁足,实在是过于实诚,连小杖受大杖走的道理都不懂,也怪不得武曌一直对他不满意。 太平公主想到今天李旦拜托她的事情,闹了一阵后开口试探道:“母亲,今日皇兄和女儿说,他深感自己没有成为君王的能力和德行,在大唐皇帝的位置上,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战战兢兢,夜不能眠,辗转反侧,恐怕这样下去,只会对大唐社稷造成不可挽回的危害,乃至于日后无法面对天下人,无法面对列祖列宗,所以他想请母亲,立新帝。” 说完这番话,太平公主就悄悄望着自己母亲的反应,她本来以为母亲会勃然大怒,毕竟这种撂挑子不干的行为,是有些不妥的,这也是李旦为什么不敢自己说,只敢让受宠的太平公主来说,但非常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母亲并没有生气,脸上莫名的神情,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倒是她的老师洛君薇问了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皇帝陛下有这样的认识,已经很不简单,太平觉得如果真的废帝,谁能成为新的皇帝呢?” 武曌也望了过来,两位母亲一起盯着她,太平感觉有些紧张了,踌躇道:“废帝的话,那便是魏王兄显了吧,总不能把蓬莱的卫王兄贤叫回来,那大唐就要动荡了。” 但是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如果真的要李显继位的话,当初她的母亲就不会跳过李显,让李旦继位了,现在又怎么可能走回头路呢,这下她有些懵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母亲,难道真的准备把卫王兄召回来继位? 武曌盯着太平公主那张脸,太平公主的长相是那种很端庄大气、明艳压人的长相,在相学上,这种长相的人,被称作龙睛凤颈,武曌是越看,越觉得看到了自己当初,她突然笑着问道:“太平,伱难道就没想过当皇帝吗?” 我? 没有人能够准确描述出太平公主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她只觉晴空霹雳,无数的烟花在她脑海中炸开,把她炸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是人听到见到完全超乎想象的事情后,所出现的正常反应。 “母亲不要开玩笑了。” 太平公主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抱着武曌的胳膊撒娇。 但武曌却没有说话,太平公主和洛君薇对视,洛君薇温声笑着问道:“太平为什么觉得陛下在开玩笑?” 洛君薇也这么说,太平公主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是干涩,就像是没有润滑过的两块铁摩擦,“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 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 好问题啊!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武曌和洛君薇同时朗声大笑起来,天际突然轰隆隆的响起了几道雷鸣声。 洛君薇带着深深的感慨,“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自古以来的传统,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从来如此。 不是黄帝的苗裔,怎么能够做天子呢? 三代和秦朝,都是上古三皇五帝的后裔,泥腿子怎么能够得到天命呢?在汉高帝建立汉朝时,有人这样问过。 臣子怎么能够反抗君王呢? 在商汤讨伐夏朝的时候,有人这样问过。 君王怎么能够不使用亲人而任用外人呢? 在废除世卿世禄的时候,有人这样问过。 有多少曾经被奉为真理的‘从来如此’,在现在这个时代,变成了笑谈呢?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你看,就连你这个李氏嫡系的公主,都不敢想象女人能做皇帝,这就是一种思想上的束缚,而打破这种束缚,就需要一个女人来当皇帝。 有了这个先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说‘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这种话,尤其是开一个好头,以后就会成为标杆。” 洛君薇的一字字一句句,都重重砸在太平公主的心中,她惊恐地发现,她的老师兼婆婆,以及她的母亲,大唐帝国至高的天后陛下,是认真的,她们真的在思索让自己,先帝嫡女,太平公主,成为未来大唐的皇帝,乃至于天子,如果素王认可的话。 “母亲,女儿,我……” 太平公主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 ———— 帝幼甚美,龙晴凤颈,及长,沉敏多权略,天后以为类己,故于诸子中独爱幸,至相王旦逊位,遂进皇帝,履天子位,开古来未有之世。——《唐书·世宗本纪》 (本章完) ------------ 第二章:李洛合一的最后一步 旭日初升,金灿灿的光照进太平公主府的后院校场,阵阵大喝之声交响不绝,驸马都尉洛千秋身着劲装,身形魁梧,双手持马槊,他并未骑马,但行进之间却有龙行之威,一把无尖刃的马槊舞的密不透风,身上乃至于有气在蒸腾,缭绕周身,让人只觉古之项王再世。 “驸马,公主回来了。” 洛千秋闻言将手中马槊向旁边一扔,稳稳落在兵器架上,一般来说,太平公主留宿皇宫,都会吃罢午饭才回来,今天倒是早,他匆匆往前堂走,还在路上就见到风风火火而来的太平,太平公主见到洛千秋后,眼前一亮,直接上前拉着他的手,“夫君,到房中去,妾身和你说一件事。” 见到太平神色郑重又带着些许焦急,洛千秋也不耽搁多问,反手握着太平丰润的纤手往二人房中去,进得房内,太平当即斥退众人,只留下十几个灵兵化作的侍女守在外间,见到太平公主这么小心,洛千秋更是好奇。 太平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潮红,眼中带着彻夜未眠的血丝,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亢奋,身为李氏的后人,很多时候,她只需要一丁点的点拨即可,“夫君,皇帝兄长想要逊位,母后和母亲都想立我为皇太女。” 石破天惊! 皇太女! 当这个相当陌生的词汇,这就样赤裸裸的摆在洛千秋的面前时,他只觉脑袋突然嗡了一声,有些发黑,雄壮的身躯忍不住微微摇晃,直到太平公主扶住他,那阵阵沁香传来,才让他醒转,悠悠道:“原来如此啊。” 无数画面在洛千秋的面前闪过,无数长辈的谆谆教诲都在他面前闪现,在这一刻,所有的迷雾都得到了解释。 太平公主却了解洛千秋,直到他不应该是这幅震惊却又恍然的表情,除非他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想到这里,太平脸上顿时满是紧张,执手问道:“夫君,可是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洛千秋已经从初知的震撼中醒来,望着屋外满园的盛放牡丹,鲜艳夺人,感慨道:“只是突然觉得原来早就有踪迹彰显,当初我们这种小辈婚姻,老祖宗却主动的来看,你还记得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吗?” 洛千秋一提这件事,太平公主的回忆顿时飞回了她结婚的那一天,那一天有十里红妆,有煊赫盛大,有群臣进贺,整座神都城都回响着她婚姻的乐声,但那一天同样令人难以忘记的就是国师大人亲自来看他们这对新人。 即便是在洛氏中,这也是特殊的,因为并不是每一个洛氏子的婚姻,国师都会出席,太平公主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老祖宗看完她之后,很是认可的点头道:“李洛合一的最后一步,就应在这里了。” 太平公主知道李洛合一。 她知道洛氏和其他的高门不一样,在当今的世上,不少家族并不愿意和皇室结亲,而是更愿意和那些世代显贵的高门结亲,太宗皇帝时期的魏征、房玄龄,都是这种寒士的代表,那些门阀就更不用说了。 但深究其根本,并不是真的认为那些所谓高门就比皇室高贵,而恰恰是公主在政治上太过于尊贵,娶回来之后,整个家族都难以摆正自己的位置,既不能凌驾于公主之上,因为那相当于凌驾于皇权之上,又不愿意真的在公主之下委曲求全,由于公主的父辈亦或者兄弟是天子,普通女子在娘家告状后,最后不过是互相吵一架,但公主告状却可能直接把整個家族都送上西天。 而且高门贵女家教通常更好,符合娶妻娶贤的标准,不像是突然崛起的皇室,公主长成什么样子,那可真是看运气,再加上高门本来就有政治特权以及书籍、家族等各方面的优势,在仕途上不需要太过依赖于皇室的特殊关照,自然就不愿意和公主沾染。 但太平公主知道,在洛氏内部一直都有和皇室通婚的计划,所以从开国以来,洛氏一直有意识的在迎娶公主进入洛氏,如果想要避嫌的话,洛氏是完全可以不和皇室结亲的。 但实际上,面对皇室的结亲联姻,洛氏从来都没有拒绝,从初代的平阳公主开始,到二代长孙皇后的嫡女嫁入洛氏,直到现在自己又和洛千秋成婚。 她的姐姐安定公主,在身体修养的差不多后,就远走西域拜入玄门之主门下,成为玄门圣女,实际上就是去结婚,这里就要说一下,贞观末年的时候,玄门圣女赵黛儿来到中原朝贺,最后带了君字辈的洛氏嫡系回西域,赵黛儿借此在洛玄奘后成为玄门之主,两年后,生下现在的儿子,天生圣痕,西域圣痕一脉,从这里开始传承。 至于收安定公主为学生,是因为在玄门中,宗教上的师生关系是不亚于亲属关系的,甚至有继承权,所以选择老师,对于玄门中人非常重要,在某一段时间中,还有收自己亲生儿女为学生的,现在玄门高层,如果有不合法但却特别宠爱的孩子,都会为自己不合法的孩子选择一个老师。 这里合法的孩子,在中原就是嫡子,不合法的孩子,就是庶子,玄门毕竟是宗教,虽然不禁止结婚,但妻妾成群,那不符合清修士的画风,所以在玄门中,没有妻妾制度,庶子没有一丁点继承权,应该叫做私生子,属于孽种。 安定公主出身大唐皇室,被玄门之主收入门下,又嫁给神庙军统领的儿子,单以前途论,很是远大,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大唐天子用来维系和西域间关系的棋子,但没人会不尊重她。 毕竟这神庙军统领,和她还能算得上亲戚,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洛君薇是安定公主的表姑,而这神庙军统领,她的公公,则是洛君薇的弟弟,安定公主从这里叫一声表叔不算过分。 这样一算,从大唐建国以来的所有嫡女,都嫁给了洛氏,三代下来,李氏和洛氏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一说起洛氏,世人已经自动将之归于皇亲国戚。 但这就算是李洛合一的吗? 洛氏所追求的是如同当年姬姜一样的关系,姬姜扶持着走过世世代代,无数年并肩而过,现在比起当初的姬姜来说,明显差得远。 要知道当初的姬姜之所以那么稳固,和血缘是脱不了关系的,每一代周天子体内都流淌着无数姜姓的血,姜姓诸侯体内也流淌着无数姬姓的血,正如当初齐国末代国君赴死的时候,他因为自己体内的素王之血而骄傲和自豪,在那个时候,素王就不仅仅是洛氏的祖宗神了。 而现在的洛氏和李氏却不是这样,现在关系的确是很亲近,但实际上每一代天子身上都没有流淌洛氏的血,因为洛氏没有外嫁,只是娶公主,终究都是旁系,影响不了真正的天子血缘,更难搞的是,并不是洛氏不愿意嫁,但李氏的男子有点不符合洛氏女的择偶,就算是其他的不在乎,但李氏多情这一点,就有点顶不住。 当这个现实摆在洛苏的面前时,即便是他这个自认为对天地道理熟悉无比的人,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冥冥之中必有天意,李洛合一是他提出来的,最快速让洛氏重返巅峰,甚至超越曾经巅峰的办法,事实证明,他的办法很有效果,现在洛氏已经连续三代都居于中枢,深刻影响天下,彻底超越了汉朝的时候,快要触及到邦周。 在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洛苏就在想,如果有一代李氏的公主没有让人无可指摘的,那该怎么办,现在计划顺利,其实和这三代公主素质很高不无关系,平阳公主就不提了,放在任何一段历史上都是奇女子的级别,长孙皇后的三个嫡女,每一个都很优秀,不仅长的美,而且性格也好,太平公主同样优秀的可怕,不亚于平阳公主,甚至能够被武曌和洛君薇这两个身经百战的政治家选为皇太女,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考虑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那就必将会被抛弃,在这个时候,女主天下的谶言走进了洛苏的视线,而且越来越清晰,他不由的感叹,这就是命运抛给他的钥匙,让他来解开最后的难题,到底该要解决李洛合一的最后一步呢? 那自然就是生下一个带有洛氏血脉的天子,从这一点上,太平公主难道不是这个人选的必备吗? 她是如此的和她的母亲相像,有旺盛的精力,武曌连着生孩子,却依旧能够一手摆平宫中,一手帮助李治治国,而且生下四子二女,却没有遭遇过生育危机,即便是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会被称赞旺夫的。 她还有卓越的政治天赋,远远胜过她的哥哥,可以担当大任,是成为领袖的料子。 当女主天下和李洛合一都聚集在太平公主身上时,如此的巧妙,就连洛苏也忍不住为之惊叹,这算是什么呢? 武曌基于现实将本该她实现的放在了太平公主身上,但武曌依旧是不同的,在武曌行动的同时,洛苏也将洛氏的命运,放在了太平公主和洛千秋身上,洛氏将伴随着太平公主以及她的儿子,而走上新的巅峰,甚至超越曾经邦周时期。 太平公主和洛千秋二人在房中相拥,静谧的氛围笼罩了一切,在无数的思维发散后,收回来的东西,就像是一张网,将二人都笼罩在其中,这张网不会伤害他们,但却裹挟着二人往前走,不能停下。 洛千秋良久才低声道:“夫人,如果陛下真的立你为皇太女,我会为你披坚持锐,就像是在婚前,我曾经为你说过的那样。” 太平公主知道洛千秋在说什么,在他怀中蹭了蹭。 女人做天子,是肯定会有反对的人,就算是程序合法,也会有人借机挑事,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野心家和蠢货,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燕王李恪的确是有才,他真的就能在漠北一待这么多年,不进入中原,如果他真的南下的话,恐怕李治只会笑,终于有机会收拾他,但是他真的就守在漠北,向中原要人口,这反而让中原进退维谷。 以前的草原都是南下打草谷掠夺人口,现在的草原则是直接开口要,朝廷还不能不给,一旦不给草原就是一顶阻碍草原汉化的大帽子扣下来,而且放任边境一些不开化的部落南侵,让人难受不已。 洛千秋听说那位燕王李恪最近几年身体不好,恐怕去世也就在这几年了,到时候他的儿子还能有这样的战略定性吗? 说不准啊。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太平真的做了天子,那他是一定要出征,为她讨平不服的,尤其是涉及到这些宗族,很难搞。 不过现在太平公主不愿意想这些事,“夫君,如果真的能成为皇太女,乃至于成为皇帝、天子,没有继承人可是万万不可,我们要赶紧生一个孩子出来。” 说罢就将洛千秋按在床榻上,一副装出来的霸气模样,但她在女子中,虽然算是高挑的,但在洛千秋这种力能扛鼎的人面前,实在不够看,洛千秋一只手就将太平公主扭转过来,压在身下。 …… 灵天阁中,洛君薇向洛苏汇报着昨晚她和武曌和太平公主摊牌的事情,洛苏轻轻点了几下头,“就按照天后的计划去做吧,她已经计划很多年,应当不会有什么遗漏。” 洛君薇有些振奋的问道:“老祖宗,这件事是一定成功的,如果这件事做完的话,对于家族是不是大有裨益,您说过在您苏醒的时候,家族已经油尽灯枯,等到这件事做完后,是不是就彻底恢复了?” 在洛氏中,当初的洛玄镜,现在的洛君薇,都是对洛氏最了解的子弟之一,因为二人曾经长时间陪在洛苏身边,所以很清楚当初洛氏所面临的情况,洛君薇这些年来积极入仕,和这件事不无关系。 洛苏闻言轻笑,摸了摸洛君薇的脑袋。 二人坐在对面,洛君薇渐渐变老,而洛苏依旧如此,但二人间却依旧如此和谐,洛苏就是如此,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给人一种幼稚的感觉,他实在是太过于苍老,不是容颜,而是那种岁月的气息。 “薇薇不用担心,家族的亏空已经补上,这些年的所得也足以消耗。” 洛苏笑着说,大唐建立都这么多年了,如果还不能弥补消耗的话,那就太过于可笑了,洛氏的地位增长,还有神都洛阳的地位确立,还有一些其他事项,都让洛氏现在的情况很良好,“我反而有些担心,这一次会不会让家族太过于撑着,等到太平公主登上皇帝位后,家族的一些势力是不是应该收缩? 我在思考素王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召唤我,我还有没有机会,在下一次关键的命运抉择时,为家族指明前路。” 洛苏所讲的这些,都是洛君薇所不能理解的,什么叫做会不会让家族太过于撑着,但最后一句,她明白,素王召唤就是去世,当然对于老祖宗来说,那不是一件悲伤的事,反而可以说是好事,毕竟老祖宗是明确的可以升天见到素王的人,和他们这些后辈子孙是不一样的。 …… 天授殿旁边的偏殿中,正在等候上朝的群臣,正三三两两的聊天,而后就从礼仪官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群臣震惊的得知,皇帝今日竟然会上朝! 事出反常必有妖,仅仅一瞬间,这些老狐狸就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在殿上交头接耳起来,各自询问着别人,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答案是一定的,没人知道。 如果朝堂上一个问题没有答案的话,那就去问天官洛君薇,作为大唐的常务副天后,一年有两百天以上住在天后寝宫的首席宰相,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四品以上的高官围在洛君薇旁边,低声问着,“洛相,您可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皇帝陛下都来上朝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洛君薇都有些没绷住,装作厉声呵斥道:“皇帝上朝岂不是正常?这朝政不就是臣子说于陛下听的?” 这话的确是正理,直接把一众人憋的很是难受,洛相真是装糊涂的高手,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好像皇帝不上朝是我们这些人搞得一样。 但洛君薇不愿意开口,众人就知道,这件事果然不小,就连洛君薇都不愿意说,至于说洛君薇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前几年的时候,他们还会相信,但经过这些年的教训,谁信谁傻。 在大唐,在这座长安城,在这个朝廷上,就没有洛君薇不知道的事情。 正思索着这些年,宦官前来通知,“诸位大人,上朝时间到了!” 朝臣排成一列列往天授殿的正殿而去,按照席位各自团团坐下后,不多时,朝臣就见到皇帝搀扶着天后从后走出,而后将天后扶在御座上坐下,皇帝李旦则坐在御座旁边的皇位上。 这种坐姿同样就是现在大唐的格局,没有天子位冠在头上的李旦,地位是实实在在的差了天后武曌一头,比如当初玄门派出使者前来朝贺李旦继位的时候,对武曌用藩属臣礼,但是对李旦则用友邦君主的礼仪。 伴随着钟声响起。 朝政正式开始,最近朝廷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否则武曌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搞这件事,一众宰相都沉默不语,朝政在几个低级官吏出言后,就宣告结束,实际上还有有一些事的,但大多数的人都意识到不对,所以也就不说话了。 再次敲响钟声后,见到没人说话,李旦胖乎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诸卿。 朕因为出身先帝嫡子,又受到天后宠爱,而以眇眇之身,得以奉承宗庙,但继位以来,没有功绩,德行不足以感动皇天,以至于到如今,先帝的天命依旧在母后冠上,大唐皇帝的冠冕上不曾有天命落下,这是朕的罪过啊。” 皇帝开口就认错,但却不是罪己诏,太让人震惊了,认错也有不同的认错,认错的本质是希求得到原谅,比如向皇天认错,是希望上天能够再给一次机会,但皇帝这种认错方式,那简直是往自己身上砍刀子,直接说自己没得到皇天承认,这和当官的说自己不孝有什么区别? 大唐皇帝没有履极天子位,的确一直受到臣子私下非议,但反正有天后在那里,秉持天命也没有问题,作为大唐的政治领袖,皇帝就足够了,没有天子位所以有罪,就算这是事实,但这是能说的吗? 皇帝不提,谁也不会脑子抽了提这件事。 而且这又不是不能找理由,历史上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当初汉光武皇帝,明确记载他第一次以大汉皇帝的身份继承天子位失败了,但后来他还是成为了天子,如果有人用李旦没有天子位说事的话,李旦完全可以说“朕不曾得到天子位,所以朕更要诚心的侍奉皇天,以希求皇天赐福”,这话说出来,谁还能说个不是? 但现在皇帝自爆,那就不得不处理这件事了,至于怎么处理,那就不用说了,除了退位,还能有什么办法,这皇帝难道是疯了吗? 李旦依旧在上面说着,但很多人已经听不下去,“朕深感不能承担邦国重担,不能扛起社稷国朝,所以在此逊位,请天后从宗家之中,再择贤人,立为皇帝,以保邦国不失。” 当李旦要主动逊位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后,殿中已经是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被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来。 下一刻,就直接就大臣从坐席中冲出来,直接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皇帝陛下,不可啊,不可啊,您怎么能弃天下邦国而去呢? 臣请您收回此等荒谬之想法,臣请您收回!” 一个皇帝要逊位,没有人出来阻止,那可真就是笑话了,李旦虽然没有什么恩德,但也没有什么错误,一个傀儡,还要什么呢?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吝于天塌地陷,任何一个皇帝所代表的都是庞大的势力,当初李显和李旦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多少人在背后撺掇,就是为了他们成为皇帝后的回报,但李旦直接撂挑子不干,这就代表着无数人的利益将会落空。 现在的天下是天后做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天后毕竟年纪大了,历史上这种事太多了,皇太后掌权,但等皇太后死后,最后权力还是会落在皇帝手里,李旦是武曌最小的儿子,完全能够熬得起。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退位,一旦退位,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李旦退位,之后上位的难道是那位魏王吗? 一想到这一点,当初帮着李旦上位的大臣,就感到恐惧,让李显上位,那还不如直接毁灭,真的让李显上位,他们难道还能落得了好? 简直就是做梦! 他们有太多理由,不愿意让李显上位了,就算是把卫王李贤叫回来都比李显强啊。 伴随着这个大臣出列,还有不少大臣出列,席中曾经李显一党的大臣,皆目中满是惊喜,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给他们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们就想问问,什么叫“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啊? 殿中顿时一片嘈杂之声,而后从上传来一道凛冽的声音,“给朕肃静!” 是天后的声音!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望着这一幕,李旦眼中有些羡慕,这就是他幻想中的自己,幻想中的君王,一句话,群臣俯首,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果然不适合当皇帝。 李旦心中这样想着。 没有人能看见冕旒后,天后脸上的表情,众人只能听到天后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问道:“皇帝,君无戏言,今日在众臣面前说下这些,日后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李旦面向武曌躬身道:“母后,儿子是认真的,这邦国重担,应该交给一个可以上承皇天之运的人,而不是儿子这样的庸碌之辈。” “既然如此,朕就应允你的请求。” 就在众人之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子完成了这样一场对话。 皇帝就这样退位了? 没有人能够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 旦少仁懦,天后每见之,既怜且厌,及至秉承邦国,贵为皇帝,而不能有为,天后乃曰:“既喜荣华,善书画,好享乐,当为富贵翁,岂可据帝位而害天下哉?” 旦曰:“三代以来,多以君位而攻杀,儿臣愿逊皇帝位,以为天下先。” 天后赞之,有三代之风,旦乃还封相王,及薨,世宗感逊位之德,追封“让皇帝”,入祀帝庙。——《唐书·高宗天后诸子列传》 (本章完) ------------ 第三章:皇太女 儿戏。 这便是殿中群臣的感受。 大唐帝国的天,就在母子二人三言两语间,翻覆。 殿中鸦雀无声。 诸位宰相瞠目结舌。 洛君薇好以整暇。 武曌面容看不清楚。 李旦额头微微渗出汗来,却松了一口气。 洛玄云从席中站起身来,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鬓发全白,脸上满是皱纹,曾经能挥舞马槊的强健身躯,现在也松弛下来。 在雍国公洛玄凌薨逝后,洛玄云便是洛氏玄字辈最后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整个家族不算洛苏这个异类,他才是真正高寿的老祖宗。 政治真是一个活着的人才能胜利的游戏。 曾经和帝国中枢权力毫无关系的洛玄云,现在竟然成为了大唐朝廷的顶梁柱。 虽然老迈,但洛玄云的眼神犹如苍鹰般锐利,在殿中群臣注视下,他面无表情,向着御座之上的天后和皇帝拱手作揖,而后用一种带着咏唱般的声调,高声道:“皇帝陛下效仿上古圣王禅让,乃是大有功德之事,臣为大唐天朝贺,臣为皇帝陛下贺。” 洛玄云此话一出,殿中颇有人神情一凛,亦有许多大臣,跟着洛玄云齐声道:“臣等为皇帝陛下贺。” 有人眼中有兴奋,有人眼中有开怀,迫不及待的赶鸭子上架。 天后和皇帝间有了决定,再有臣子这么一说,这件事就算是定了,现在能改变这件事的,只有天后武曌,李旦也改变不了了。 李旦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冠冕,递到身旁的宦官手中盘子上,又上来两個宫娥,将他身上的皇袍解下,披上诸侯王的服饰。 武曌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四郎,日后你便依旧做相王吧,朕封给你两万户食邑,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 李旦连忙跪下叩首,“儿臣叩谢母后,都是儿臣不孝,不能让母后满意,唯望宗家有俊秀能让母后开怀。” 一番母慈子孝,殿下已经有人忍不住了,过气的皇帝还这么多废话,别拦着我们大好前途。 那些偏向李显的官员,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李显推上大唐皇帝位了。 至于理由,并不需要找新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当初李旦就是用这个理由迅速上位的,现在只不过是旧事重演,但他们相信,魏王李显绝不会如同李旦一样,竟然逊位让国。 李显的王妃出身京兆杜氏,如今也有人位列次级宰相,列为参知政事,“天后陛下,相王退位,大唐无君,请天后陛下为我大唐选立新君,使天下恭敬顺从。” 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 唰。 一代新人换旧人,就是这样现实,没有人感慨李旦的落幕,现在赶到现场的将是新皇。 “请天后陛下选立新君!” 又有数十人站出来,齐齐向着武曌大声作揖。 大多数人并未想太多,新君总是要立的,如今顺嘴提一句而已。 武曌见到这一幕,冕旒后的双眸微微眯起,淡淡道:“诸卿以为,朕应该立谁呢?” 应该立谁? 自古以来,君王问这种话,很少有大臣会回答,劝君王立继承人是臣子本分,但立谁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大唐这种比较敏感的朝代。 虽然武曌打压诸家贵族,但韦氏在这其中所受的打压不算严重,韦相形容有些夸张的说道:“陛下神武,微臣岂敢妄言,但新皇定然要从天后陛下您的诸子中择选,如此才能继承天后陛下您的纵横天姿,才能继承大唐的邦国之业和社稷国朝。” 人才啊。 就算是和韦相站在对立面上的官员,也不由感慨他真是能屈能伸,为了给魏王李显铺平通往皇位的道路,能这样谄媚,是个成大事的人。 天后会是什么反应? 实际上这不是个问题,天后只要别被猪油蒙了心,就不可能将皇位交给外人,果然天后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笑意,“韦卿真是诚臣啊。” 这下稳妥了。 听到天后的称赞,韦相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睛,期盼的望向武曌,天后陛下,快宣布吧,让魏王李显成为新的太子,继承皇帝位。 这时殿中响起了另外一道浑厚的声音,众人循声而至,是左朱雀卫大将军,晋阳公主驸马都尉,代国公洛君卓。 这位也是洛氏一员悍将,在先帝朝时,深受信重,先帝病重的那些年,能进入先帝寝殿的人,只有天后武曌、晋阳公主李明达、代国公洛君卓等寥寥数人。 其余人都是至亲,外臣中只有代国公洛君卓一人,当然,代国公是先帝的亲表弟兼妹夫,这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不能算是外人。 作为外戚和皇亲中的代表人物,洛君卓的话相当有分量,毕竟刚刚逊位的皇帝也要叫他一声表叔,从晋阳公主那里算,要叫他一声姑父,这可是皇室中的长辈。 洛君卓直接躬身慨然道:“天后陛下,相王殿下逊位,诚然是有古贤君禅让之风,但天下神器易主,又岂是寻常之事。 当初匆匆忙忙选择了相王殿下为君,结果不经年,相王殿下便主动逊位,此事可一不可二啊。 方才韦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至理,但微臣读史记时,太史公在吕太后本纪中说‘诚汉室一君矣’,太史公将吕太后视作汉室的一君,就如同您现在对于大唐一样,也是大唐的君主,这是举世公认的。 既然如此,我大唐便不需要过于焦急的再去选择一个君主出来,有天后陛下和一众臣子群策群力,社稷又怎么会有危险呢? 陛下可以好好从诸子中选择一个继承人出来,天后诸子中,如今只有相王和魏王,以及远在蓬莱的卫王。 当初天后陛下不立魏王为太子,而以相王为太子,想必是因为魏王有令您不满的地方。 微臣……” 洛君卓话还没有说完,上首就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魏王显轻佻,不可君天下。” 嘶。 武曌一声落下,殿中顿时到处都是吸凉气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后这句话实在是太重了。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出自汉书的孝文本纪,当初还是太子的九江厉王刘启,在暴怒下出手砸死了胶东王太子和齐公公子。 最终导致被废太子,孝武皇帝刘彻成为了新的太子,当时汉孝文皇帝就是说刘启不可君天下。 现在天后用这句话来形容魏王李显,简直是直接一句话宣判了他的政治死刑。 韦相人直接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天后陛下,你在说什么啊? 皇位不给相王,也不给魏王,你想给谁? 洛君薇在这个时候适时送上助攻,她和武曌的配合永远都是这么默契,“相王和魏王皆不能立,陛下可是要将卫王召回,立为太子,进而执掌社稷吗?” 卫王? 当这个爵位从洛君卓的嘴中说出来后,几乎所有人都恍惚了一下,而后便是无数道声音不经提前布置的合在一起,“陛下不可!” 声音之大把上首早有准备的武曌都吓了一跳,那个“可”字还在殿中不住回响,殿中群臣也都吓了一跳,互相看一看,而后皆收摄心神,当作此事没有发生。 至于为什么反对李贤回来洛阳,原因很简单,其实就是利益问题。 卫王李贤离开洛阳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旧部早就全部都去了蓬莱,包括他的外戚等旧部,换句话说,李贤在洛阳,早就没有什么根基可言。 这意味着他回来之后,这朝堂上站着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旧部。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的大臣可不想成为下野的那一班大臣。 按理说,就算是换个太子也不至于如此,但李贤不一样,他不是那种根基空乏的普通皇子,而是一个大王国的主人,他身边有一套完整的执政班子。 他回到洛阳之后,如果极端一点,甚至能直接把宰相、六部尚书、十二卫大将军全换掉。 这谁顶得住。 那还不如让李旦或者李显当皇帝。 李贤回洛阳的阻力之大,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如果武曌真的准备把李贤召回来,就算是武曌,他们也得和她斗一斗。 洛君薇和武曌对眼前局面,有些预料,当然,这个场面比想象中更大。 她们二人当然不会想着把李贤召回来。 说起这个,只不过是经典的破窗理论罢了。 太平公主立为皇太女,那一定是有不少人反对的,仅仅一句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就被不少人奉为圭臬。 但在这个世上,理想终于打不过利益,不是武曌看不起着世上的臣子,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能给他们带来更大利益的话,就算是自己想当皇帝也会有许多人支持。 如果这世上的忠臣真的那么多的话,那隋朝就建立不了了,南北朝时,就不应该有那么多、那么频繁的改朝换代了。 李贤就是那个掀屋顶的工具。 这时好像有大臣反应过来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不经意的说道:“相王殿下逊位,魏王殿下不可为君,只有卫王殿下了,总不能……” 总不能不选天后的诸子,这话谁敢说,皇位不在嫡系的支系中传,而且剩下的楚王和宋王,那可是天后仇人的儿子,怎么可能让他们为皇帝,至于其他宗亲,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难道卫王真的要回来了? 一想到要和天后武曌再次对抗,一众宰相瞬间有些绝望,根本就斗不过,天后武曌的权术炉火纯青,而且还掌握着至高的权力,天然就是胜利者。 韦相更是苦着一张脸,如果卫王李贤要回来,他宁愿相王李旦依旧是皇帝,至少李旦性格比较软弱和善,不像李贤那么刚强。 武曌将下方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这才悠然淡淡道:“朕有一个人选,那就是朕的女儿,太平公主,她德行尚美,龙睛凤颈,才智类朕,实宗家鸾凤也,宜为皇太女,继嗣皇业,奉承宗庙,诸卿以为呢?” 静! 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的。 人在极度震惊反应过来后,会爆发出极大的声浪。 “陛下,不可啊。” “女人怎么能够奉承宗庙?” “自古以来中原都没有女人成为皇帝啊。” 这些反对的声音,并不是多么的慷慨激昂,反而有些像是过激下的自然反应,这就是最正常的应激反应,是真正的心里话,和酒后吐真言的道理类似,俗称没过脑。 洛君薇再次适时送上助攻,“陛下,臣也觉得,还是将卫王殿下从蓬莱召回来吧。” 殿中再次陷入了安静中,有人话说了半句,就直接堵回了嗓子眼里,若单纯说太平公主为皇太女,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若是提起李贤来,那太平公主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况且这个世界铺垫了这么久,立皇太女的阻力,并没有那么大。 武曌饶有意味的问道:“诸卿刚才说什么?” 韦相见风使舵的速度,那是真的快,见到李显没机会,脑海中只略微一转,立刻就上前朗声道:“陛下天纵,开古之未有先河,太平公主殿下,才高质妙,于诸子中卓然,是奉承宗庙的不二人选啊。” 韦相的快速转向,让人吃惊,但一想却又忍不住想要骂,这个老狐狸是真的精明。 在政治斗争中,有时候就是如此,中庸的那个人总能得到意外的好处,尤其是别人争的激烈时,先帝李治就是因此而履极。 现在太平公主是一样的道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和李贤、李显、李旦的关系,都比较不错,她上位绝对不会清算李显和李旦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结果。 在政治不稳定的局面中,一个不会让局面恶化的人,总是能脱颖而出。 韦相在短短时间内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他立刻从李显的阵营中跳到了天后的阵营中,对韦相的识趣,武曌很是满意。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在太平公主立为皇太女这件事上,最大的获利方是洛氏,那洛氏肯定不会再出声,韦相要为自己以及家族的荣华富贵去冲一把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谁和你们站在一条船上。 这些思绪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不过一瞬,学富五车的韦相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自古以来贤明的君王多开创前人所不能,这女子为帝之事,在中原虽然不曾多见,但实际上却也不是没有,洛氏先祖洛隐公便是一例,与君王别无二致。 再说那西域之地,实际上已经有前例可循,赵氏王朝曾经一统西域,号称万王之王,便是皇帝。 赵氏皇族的赵璎珞和神庙大祭司洛珈蓝成婚,生下一子,氏赵,继承皇位,是赵氏王朝第二代君主,这便是前例,我大唐自然可以效仿。 太平公主乃是宗家俊秀,天后嫡女,身份尊贵,自然可为皇帝,微臣以为,无有不妥之处。” 说罢这些,韦相就有些洋洋自得的立在殿中,眼底则带着凶狠之色望着他的同僚,谁要是敢反驳他,他就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那些心中盘桓利益的人自然不会开口,那些真的内心觉得不对劲的人,则不知道如何开口,比如狄仁杰。 他算是武曌一路提拔起来的人,在去年的时候担任刑部尚书,一年时间处理数百上千件冤案,没有人不服,凭此功绩在今年的时候,加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正式拜相。 他算是比较传统的儒家士大夫,但他一路受到武曌的提拔,他知道武曌就是想要太平公主做皇太女,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停了下来。 太平公主也是太宗子孙。 就算了吧。 他心中这样想着,他这种想法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很多老臣的心思。 在这种想法的底层逻辑上,实际上还有一条他们有意无意忽视的法则,那就是太平公主的夫君是洛氏子。 虽然场中没人提洛千秋,但洛千秋的存在,让太平公主成为皇太女的阻力减少了很多,就算是不主动说,但他身为洛氏嫡系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天然的威望。 尤其是洛氏这些年子嗣不昌盛,像洛玄夜这种能生三个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洛千秋是他那一代,最杰出的子嗣。 他的母亲洛君薇,是如今的洛氏家主,他已经是下一代洛氏家主。 如果太平公主成为了皇太女,那这将是前所未有的洛氏家主和君王的结合。 人都有好奇心,这种从未有过的组合,会迸发出什么火花,大家都好奇。 至于女主天下的些许不适应,在洛氏的辅佐下,那基本上都可以避免。 殿中群臣的脸色都渐渐怪异起来,他们悄悄的互相张望,当相互间的眼神触碰到时,虽然都不曾说话,却能够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 如果太平公主真的成为未来的大唐皇帝乃至于天子的话,那天下将第一次迎来一个有素王血脉的天子了。 这是周秦楚汉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而现在却要出现在大唐。 这就是天后所想要看到的吗?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脑补,认为这就是天后选择太平公主的原因。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天后武曌崇信素王,“尊皇天,灭诸祀”就是天后提出来的,从中可见天后对素王上皇天的崇信。 现在她想要让未来的大唐天子有素王的血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而且如果让李渊、李世民、李治这三位先帝知道的话,恐怕不仅不怪武曌,还会夸武曌做得好。 虽然李氏一直告诉所有人,李氏才是天下最牛的家族,但内心深处面对洛氏时,未必这么硬气。 武曌本人恐怕也想不到,竟然还会有这种意外之喜。 朝堂上几个派系的领袖,大多和太平公主没有过节,不情不愿的承认了这件事。 两权相害取其轻。 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天后和洛君薇,两个人一步步设局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墙角,李贤和太平洛氏,必须选一个,这实际上就已经不是选择题了。 伴随着几个人出声,殿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武曌最擅长趁热打铁,立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宣太平公主、驸马都尉洛千秋上殿。” 在天授殿的偏殿中,太平和洛千秋早就等在这里,听着殿中貌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的交锋,当宣召的宦官到来时,二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太平穿着繁复华丽的袍服,四个宫女在身后为她拖着长长的裙摆,浑身上下缀满了首饰,装扮着最华美的妆容,今日的她或许唯有结婚那日所能比拟。 洛千秋伴在她的身边。 二人从大殿的大门处走进,光影在地上摇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二人投来。 光似乎在太平的鬓间飞舞。 她外罩着宽大的袍服,有些像是披风一样,内里则是仕女服,纤腰被腰带紧紧束着。 洛千秋身材魁梧,纵然不披甲,不穿劲装,他顾盼间,依旧有凛凛的煞气,让人难以直视。 “母后万岁万安。” 二人携手向武曌行礼,而后武曌让二人站起身来,笑意盈盈道:“你二人方才不在殿中,太平,刚才群臣向朕进言,请立伱为皇太女,朕已经同意了。” 太平公主作出惶恐状,躬身道:“女儿惶恐。” 只是惶恐,却没有什么愧不敢当的意思,武曌不喜欢搞什么三辞三让的场面,她喜欢快刀斩乱麻,迅速将事情决定下来。 “不必惶恐,这是荣耀,也是责任,天下社稷未来要压在你的肩上,你要努力振作邦国啊。” 武曌已经开始以对待储君的态度,对待太平公主,勉励几句后,她便直接道:“既然诸位宰相都在这里,朕这便下旨,册封太平为皇太女。 薇薇,朕读,你来写。” 洛君薇从宫人手中将笔墨取来,而后摊开,武曌则在上首略一停顿,而后便缓缓道:“朕闻君天下者,缵承统业,何尝不树建储贰,安固邦家,上以严宗社之重,下以顺恒久之宜。 朕历考前载,多有难行,邦国之重,托以不固,以致多为流离,痛心思痛,于有此哉。 太平公主,性与诚敬,生知孝悌,怀宽明之度,体仁爱之心。 学师训谟,词尚经雅,动皆中礼,虑不违仁,稽以旧章,允膺上嗣。 朕常惧神明未歆,政理多阙,旷兹茂典,而太平能言能安。 今属方隅甫宁,品物咸遂,览皇王之制,询卿士之谋,时瞻大猷,莫此为重。 是用授之匕鬯,位以青宫,钦惟永图,俾服休命。 宜册为皇太女,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这册立储君的诏书,对于武曌而言,实在是不陌生,她这一生,经历过不止一两次的册封太子,光是她的孩子,就有三个成为过太子,现在又多了一个皇太女。 写这种诏书,就像是平日里说话一样简单,没有半分不适。 洛君薇写完之后,又取出凤阁鸾台大印,盖在上面,在贞观时期,代表着这枚大印的是政事堂印,在李治时期,增强中书门下的权力,这枚印上的字就变成了中书门下,现在又变成了凤阁鸾台。 洛君薇盖完印后,轻轻吹干,便让宦官将一式三份的诏书呈递给武曌,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咚! 那枚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帝印和天子印,皆扣在了诏书上。 不少人一阵恍惚,从此刻开始,大唐就有一位皇太女了,自三皇五帝以来第一位皇太女。 大唐可真是创造了历史,不知道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会如何记载今日之事。 完成这件事后,武曌突然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做完,她竟然功成的感觉,当然,喜欢权力的她,是不可能功成身退的。 只是颇有一种目标暂时完成的疲惫感。 还剩下一件事。 武曌将目光落在了洛千秋身上,公主的丈夫是驸马都尉,皇太女的丈夫呢? 太子的妻子是太子妃,但自古以来没有过太平这种情况。 洛千秋感受到了来自丈母娘的目光,武曌缓缓开口道:“今日太平得册皇太女,入主东宫,朕要封赏洛千秋和他的母亲。 赐予他们荣耀,以彰显皇族之贵。 传旨。 司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吏部尚书洛君薇。 进凤阁令,仍兼掌吏部事。 加太子太师。 加司徒。 封洛国公,赐食邑两千户。 洛千秋为洛国公世子,品轶同郡公。” 这份封赏不可谓不重,直接将洛君薇的官职加到顶了,很多人都觉得武曌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还给洛君薇加了太子太师。 虽然现在东宫是皇太女,但效果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天后竟然给洛君薇封了洛国公。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爵位是极度的不一般,当初就连李世民都没有给洛玄夜这个爵位。 因为就算是洛氏内部也不想让这个爵位,随便被赐下。 而现在,天后? 所有人都望向洛君薇。 (本章完) ------------ 第四章:子嗣 当洛国公这个词语从武曌口中道出后,几乎所有人都有些恍惚,就像是见到历史长河轰鸣着冲进殿中。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字因为历史而带上了不凡的意味。 秦晋齐楚。 一等王公。 对于洛氏而言,周,亦是一个不凡的字眼,世人将洛氏称之为,周族。 所以当初李渊封洛玄夜为周国公,太宗皇帝李世民封洛玄夜为周郡王,群臣从爵位上,就知道了洛玄夜的受重视程度。 在秦晋齐楚之上,还有两个很特别的爵位,那便是洛和昭。 秦晋齐楚洛,这便是春秋的五大国。 在周朝的时候,洛始终是侯爵国。 国公这個爵位,是南北朝时才出现的。 再往前的时代,洛第一次和公爵联系到一起,是楚天子项王所册封,洛陵是唯一一任洛公。 楚国的天命绚烂而又短暂,汉朝从地上冉冉升起,昭公这个爵位出现在世上,并且延续了三百年,直到汉朝天命降落,洛氏整族迁徙到极北凛冬之地。 祖宗的荣耀是要依靠后辈子孙来维护的,秦晋齐楚的爵位被封赏,因为他们的子孙已经守不住这么尊贵的称号,但洛氏可以。 所以直到现在这两个爵位都不曾落到他人手中。 这两个爵位对于洛氏来说,更是代表着无尽的荣耀,或许每一个人都想过,这两个爵位会在什么时候被重启。 它将褪去历史的尘埃,带着无尽的光芒,重新闪闪发亮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上面会铭刻着历代每一个英烈的名字,会铭刻着每一个祖宗的名字。 李世民实际上想过要不要将这个爵位赐予洛玄夜,他甚至暗示过洛玄夜,但最后却被洛玄夜隐晦的拒绝了。 因为洛玄夜认为自己还不值得,也没有资格重启这个爵位,他并不是那种能够代表洛氏,继往开来的家主,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当朝第一重臣罢了。 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都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洛君薇是洛玄夜的长女,她当然知道这一段往事,她既然知道这件事,那武曌自然是知道的。 她的目光平静,而后和武曌对视,武曌的眼中有盈盈笑意,面上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担心洛君薇拒绝,因为武曌已经思索许久,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间。 武曌和洛君薇对视过后,便缓缓感慨着,“洛。 多么尊贵的字眼啊,洛氏第一位女家主,皇太女的夫君,未来大唐天子的夫君,只有洛国公这样的爵位,才能够让朕不费尽心思的去创造一个新的爵位吧。” 武曌此言一出,殿中群臣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天后陛下为了让洛君薇接受洛国公爵位,还真的是为计深远啊。 果然这番话说出口后,洛君薇便直接躬身拜道:“微臣叩谢陛下恩典,陛下千年万岁,万安万福。” 见得洛君薇接受,武曌很是高兴,是连群臣都能感受到的那种高兴,“先帝仙逝这些年,朕操持国事,有赖洛国公辅佐,这是你应得的,今日既给了忠臣恩典,又让国家得到了一位可以继承邦国的皇太女,这是幸事,传朕的旨意,长安城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家给米一斤,肉一斤,有司不得怠慢。 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 今日朝堂上的事这么重大,对天下的影响不言而喻,谁还有心思在这里处理什么事务,无人出声,于是便退朝。 洛千秋和太平没有出宫,而是跟着武曌和洛君薇来到了后殿中。 武曌和洛君薇一左一右坐在上首,洛千秋和太平则并肩坐在下面,二人都知道武曌这是有话要说,于是皆翘首聆听圣训。 武曌望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心中不禁有些羡慕,当初她和李治也算是有真感情,但比起洛千秋和太平来说,自然是不如的,但她又望了洛君薇一眼,心中又暗自欣喜,也就不再想这些。 饮下一杯茶后便说道:“太平,从今日开始,你就不是曾经那个公主了,而是大唐未来的继承人,皇帝的位置好说,只有敬拜太庙后,你就可以继承,但你的兄长没能成为天子,你还要走一套流程,才能从朕的手中,把大唐天命接过去。 若是过往那些年,你是要去素王陵的,不过现在大唐帝都在神都洛阳,所以你去洛阳的神庙祭拜就可以了,你是洛氏的儿媳妇,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但朕还是要嘱咐伱一下。” 太平闻言连忙盈盈一礼,“母后,女儿知晓了。” 武曌微微点头,“你不像你的兄长那么笨,朕对你是很放心的,从明日开始,你就搬进东宫,而后每日都要来朕这里学习处理政务,薇薇也在,我们二人一起教你,你要尽快彻底大唐的运转流程。 长生。” 洛千秋字长生,这名字和字可以说是相当的别致了,听到武曌唤自己,他连忙抱拳道:“母后,儿臣在。” 武曌打量着洛千秋,而后道:“你从小学武,又有长辈教你兵法,朕对这方面不懂,也就不再多言。 以后太平做了天子,你势必要辅佐她,仅仅打打杀杀可不行。 天下之重,一在人,一在财,这便是邦周将这二部称之为天地的缘故。 朕给你加弘文馆学士衔,天地二部行走,参知政事,你去中书门下听政,看看宰相们是怎么治理国家的。 不要辜负朕和你母亲的期望,你可是洛氏下一代的家主,这个尊贵的身份,要有相匹配的功绩才行。” 这不仅仅是要培养太平,也是要培养洛千秋,洛千秋是从洛氏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文武双全。 几乎是上下数代洛氏子中,天赋最好的一个,是洛氏这么多年的衰落后,终于再次乘势而起的子弟。 洛千秋知道自己被选出来过继到母亲名下,和太平公主结婚的那一刻,下一代家主的位置已经加在了他的头上。 他既觉得荣耀,又觉得很有压力。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娶太平公主就可以成为家主,老祖宗竟然没说话。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原来太平竟然会是未来的天子,怀着复杂的心绪,他拜道:“请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辅佐皇太女,绝不让您的一番功业心血,付之东流。” 洛君薇微笑的望着眼前的一双璧人,“大唐这些年还算是安稳,但未来却不一定安稳,等到了你们的时代,时势就要发生变化了,内部的问题和外部的问题,都会成为你们亟待解决的大事,不容易啊。” 大唐建立的时间这么久,人口爆炸,土地兼并,官吏堕落,兵制败坏,社会贫富差距拉大,即便是有良臣在朝,但这些东西本就难以解决,还是会逐渐爆发出来,只不过问题还没到改不了的地步,属于改革能改掉的弊病。 武曌和洛君薇现在做的就是,给国库里面留下足够的钱粮,再维持一支听从天子指挥的强悍的北衙禁军,至于现在掀起一场大变法,那还是算了,现在贵族的势力庞大,诸侯王公之国,朝廷还是很忌惮的。 武曌和洛君薇给太平和洛千秋大致分析了一番如今大唐周围的局势,听的二人频频点头,洛千秋更是握紧了拳头,他预感到,日后可能会需要他出征。 聊罢国事,开始聊家事,武曌望着太平公主的肚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朕当初和先帝不过几个月就有了孩子,你的几个活着的兄长都子嗣昌盛,你的身体这么健康,怎么现在还没有孩子,要抓紧一些,君王可不能没有子嗣,朕让你继承君位,除了看重你之外,也是为了让日后的大唐天子,都有素王血脉,太平,你要努力才是。” 太平没想到母后竟然会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母后,女儿已经很努力了,但……” 洛君薇笑着说道:“陛下,不怪太平,我洛氏得天之幸,有得必有失,子嗣一向不昌盛,不过生个一儿半女还是没问题的,倒是不用着急。” 武曌这才收起略焦急的心绪,“日后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纳入李氏的宗谱,之后的孩子,是李氏还是洛氏,你们夫妻二人商议吧,那个时候,朕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 武曌这有些感慨的话一出,太平和洛千秋立刻同时俯身,“母后千年万岁,万安万福。” 武曌却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什么千年万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死呢,你们二人退下吧,朕和薇薇说会话。” 太平和洛千秋再次齐齐行礼后,便并肩走出宫殿,走到外间后,光照在二人的身上,太平执手,“夫君,以后这天下,真的会落在我的手上吗?” 洛千秋轻轻吐出一口气,“会的,以后你会是天子,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太平轻声笑道:“那你就是真的的一人之下了。” 一人之下。 嗯。 洛千秋想着未来,忍不住露出笑意,洛氏子中,有自己这样的人吗?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多。 …… 宫中风平浪静,宫外却已经是消息满天飞,皇帝李旦退位,太平公主被立为皇太女的消息,几乎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传得神都城中,到处都是,就算是城中最低的贩夫走卒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唐将要出现第一个女皇帝了! 文人士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愣在当场,有的人直接晕了过去,没顶住这种爆炸的消息。 而贩夫走卒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啊? “天后原来不是皇帝吗?” “以前还好奇,这天下怎么有两个皇帝呢。” 这时那些“颇有见识”的人,就开始给这些“没文化”的人开始科普起来,天子和皇帝的区别,到了这个时候,才有许多人知道了,原来真正掌握权力,拥有军事、政务权力的是皇帝,是国家的政治领袖,天子则拥有祭祀的权力。 在天子死后,天后负责祭祀,所以可以说天后就是天子,但天后不是皇帝。 “那怎么管事的是天后呢?” “呃,因为皇帝管不了,所以暂时让天后代为管理。” “懂了,就像是在家里,我爹虽然说话算事,但如果我祖母发话的话,我爹也得听,那不就是太后嘛。” “对了,就是这个道理,天后就是能祭祀皇天的太后。” 底层百姓用自己朴素的知识去理解朝廷的政令,对于这些讨论,通常朝廷都是一笑而过,在大唐,政治氛围本就宽松,老百姓则拥有比普通官员还要宽松的言论自由。 武曌虽然对官吏很严苛,但她治下的普通百姓,生活的还是很不错的,她只是对有能力威胁她的喜欢赶尽杀绝,普通百姓这种完全不会威胁她的,她还是很宽容的。 这些事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那些身在政坛上的人来说,影响之大,就完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 册封皇太女的诏令,按照规矩要移送诸州县,以及大唐国土所在的所有范围,包括在深山老林中的藩属国,也要知道这个消息。 当然,朝廷的使者不可能钻到深山老林中,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通知,这些内附的部落,平时自己生活,到了朝贡的时候,就通过朝贡大道,赶到一个地方集合,然后由人率领集合进京。 这就是朝贡体系。 很多人一提到朝贡,就觉得是天朝上国为了所谓的面子,然后打肿脸充胖子去赐下很多财物,换回来的东西,却连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价值都不到。 这么想,就真的把设计朝贡体系的那群聪明人当成傻子了。 而且也把中央王朝的君臣,都当成好人了。 实际上中央朝廷的君臣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选择这么做,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在古代王朝中,天朝上国物产丰饶,周围实际上物产也不错,但对于那些相当原始的部落来说,比如辽东深山老林中的那些部落,以及那些生活在山脉中的部落,那些物产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根本就没有将那些物产转化为生存物资的生产力。 他们是真的穷,平日里也不是生活在城里,就连朝贡,都要朝廷修一条朝见之路,这条路的两边就生活着无数的部落,每次到了朝贡的时候,使者就在这条路上开始通知,收到消息的部落,大包小包的开始收拾行李。 活脱脱乡下穷亲戚进城投奔的模样。 这千里迢迢的要是不给点钱,让他们生活好点,那接下来面对的可就不是提着大包小包的穷亲戚了,而是提着刀过来抢东西的强盗。 这强盗也抢不了多少东西,但他破坏的远远超过赐予的,最关键的是,朝廷也得多花军费,还没面子。 至于犁庭捣穴,就是个笑话,但凡去过深山老林里面,也不会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成功的希望,犁庭捣穴没希望,杀良冒功倒是可以。 朝贡几乎是处理周围关系的最优解,我能打你,我也能让你活着,你别惹事,认我当爹,你把你们最珍贵的东西送过来,我也不嫌弃,回赐给你们一些东西,对于我天朝上国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们这些只有几万,几十万的小部族,足够了。 这就是朝贡。 如今大唐的疆域之广,远超过去的所有朝代,李治去世的时候,来到神都洛阳吊唁的藩属国,不包括后来分封的内藩王公之国,仅仅外藩就有一百零三个。 而这些外藩中,集中在北边的有五十三个,其中安北大都护和安东大都护,是负责这方面的关键人物,基本上大部分的外藩都由他们来召集。 但安东大都护由辽国公负责,而安北大都护则在燕王之下,这就是朝廷忌惮燕王的原因,李恪这些年在漠北,能力和威望,都极强极高。 此番朝廷的诏令自然是传到两大都护府,然后再由都护府向各藩属国传播。 辽国公洛君骏收到诏令后,没有多想,便让人向辽东诸国传去。 朝廷的使者到了哈拉和林后,就不一样了。 燕王宫中。 李恪身体不适,便由王世子接旨,燕王世子听后,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堂妹竟然会成为皇太女,他连忙带着圣旨去见自己的父亲。 寝宫之中,李恪面色苍白的看完圣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 王世子立刻问道:“父王,朝廷立太平公主为皇太女,我们要不要做出什么反应?” 李恪淡淡问道:“你说该做出什么反应?” 王世子理所应当的说道:“当然是反对啊,这天下肯定有许多反对的人,我们抓住这个机会,闹他一番。” 李恪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看的王世子毛骨悚然,不自觉道:“父王,儿臣哪里说得不对吗?” 李恪也不生气,只是依旧淡淡道:“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会将我们整个燕王一脉都拖进深渊而已,天后恐怕迫不及待的等着你造反,然后将你拿下呢。 你也不看看她给太平选的丈夫是谁,是未来的洛氏家主,从头至尾,这就是一场大联姻,辽东的辽国公,就等着我们燕国造反,然后出兵平定。” 王世子先是悚然一惊,而后很是不服的说道:“我大燕有铁骑十万,就算是辽国公尽起安东大都护府之兵,又有何惧哉? 我们可不是曾经的草原游牧,我们大燕能自己铸就盔甲武器和箭矢弓弩,天下雄兵,唯我大燕。” 王世子越说越觉得有底气,面上满是自豪,经过李恪这么多年的发展,草原上的确是兵精粮足,而且一直都在参与战事,论战事素养那绝对是比中原高很多的。 但李恪却不这样认为,“我大燕的确是有强军,但古来游牧想要和中原抗衡,那势必是要先将辽东以及西域控制在手中,这样才能在万里的疆域上,随意出击,不用担心被从腹地进攻,而现在辽东和西域都不在我手中,又怎么能够在战略态势如此不正确的情况下,和中原对抗呢? 难道是指望中原犯错吗? 况且虽然秦王兄已经三年没有书信送来,但他终究是在我身后。” 王世子已经听不下去了,“父王,您不应该如此的瞻前顾后,秦王伯率领着大军越过乌拉尔山,已经彻底不在中原,只留下少数人时不时传回来消息,先不说他年岁已高,还能不能握得住刀,单单说形势,他也没有必要为了中原,而率军回来和我大燕死磕啊。” 见到儿子这么直接的反对自己的想法,李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我本想劝告于你,但你却这样的执迷不悟。 你也不看看那位国师还坐在洛阳,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却允许太平当皇太女,这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认为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我们这些外藩之国。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放弃你现在的想法,这个偌大的燕国,本王绝对不会交给你,你给本王记住。” 王世子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王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的父王,是草原上的雄鹰,是草原上最受人尊敬的勇士,是可汗中的可汗,王中的王,但是他刚才却从他的父王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父王,那位国师真的有那么神吗?” 燕王李恪郑重说道:“没有亲眼见过他的人,从那些传言中听到,只感觉像是看传说故事,是一个聪明智慧的人,但等你真正的见到他,见到不凡,听他言语,看那如同云散云聚的光,就知道什么叫做井中望明月,蜉蝣见青天!” 王世子离开后,李恪的眼中爆发出激烈的寒光,他这么多年不南下,就是因为忌惮,他还记得当初国师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在燕国待着。 这么多年,尤其是后来他的实力越来越强,现在已经彻底完成了对漠北的整合,他有时候也会想念中原的花花世界。 在漠北现在有十二家,同时也是十二个部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可以任意的调遣精兵,且各司其职,大量汉人的加入,让这里迅速的发展起来。 在这里,他的命令优先级甚至比天子还高。 漠北诸部落,只知有燕王,而不知有天子。 但他还是不敢动。 他每日每夜的等着洛阳突然传来国师去世的消息,但是没有,这位国师还活着,简直就像是洛氏那位昭圣王一样长寿,从战国时代活到了孝武皇帝的时代。 而现在这位国师,在隋文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世间,结果现在隋朝都灭亡了,大唐都崩殂三个天子了,他还老神自在的待在洛阳城呢。 两年前李恪的身体变差之后,他就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说来他活的时间也已经很长了,他不得不承认,燕国失去了南下的机会。 至于自己的几个儿子,李恪不认为他们有这方面的能力,一旦自己死了,仅仅重新整合草原,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毕竟自己的儿子可没有自己的威望。 所以李恪的诉求已经从静观其变,变成了安守漠北,就让燕国顺顺利利的传承下去,太平公主被立为皇太女,洛氏和李氏的合作将到达一个新的时代。 洛氏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这份合作的,所以一旦有任何人胆敢造反,洛氏一定会倾尽全力,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要不要换掉世子?” 李恪心头升起了这个想法,自己这一生功勋卓著,以后肯定可以在青史之上,留下一世英名,但在历史上,有多少名臣辛辛苦苦,最后却因为子孙不肖,而连累了身后名呢? 还有多少人,一生努力才让家门煊赫起来,却因为子孙不肖,而在第二代或者第三代,就瞬间湮灭。 高门大族为什么看不上骤然崛起的权贵,就是因为这种依托于皇权的富贵,太容易失去了。 而高门大族虽然也要依托于皇权,但他们的根基终究是知识,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的知识。 看看凌烟阁功臣里面,现在还显赫的人家,已经不多了,能顺利退居二线,都已经是皇恩浩荡。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句话在依靠军功和皇恩的勋贵之中,真是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可不想让自己以及整个燕王一脉,落到那种下场。 自古以来的宗亲,既容易显赫起来,又容易败落下去,而且一败就是难以翻身的境地。 想到这里,李恪觉得不能拖,此番立下皇太女,是个教训诸子的好机会,于是当即唤人,让自己的儿子们都返回哈拉和林,他有要事交待。 王宫侍从不敢耽搁,王子有的不在哈拉和林,而是在各地驻守,想要全部召集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李恪又想了想,给李承乾写了一封信。 (本章完) ------------ 第五章:秦国 在亚欧大陆上,由于维度的不同,导致大致上,越往北温度越低,其中又因为山脉的阻隔,导致大西洋暖流落在大陆上不同,进而降水量不同。 人类在全球气候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亚欧大陆实际上是一块大陆,名为世界岛,在这片土地上,从北到南,分布着不同类型的土地。 中原一向强悍,却难以控制漠北,以及更往北的土地,自然不是中原人弱,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气候和距离。 地球是个球,既然是球,那就越往北,就会越小,最后在北极会变成一个点,这是众所周知的。 在绘制地图时,由于将地球展成平面,北方会被变大,所以西伯利亚看起来是如此的广袤无垠,但这是典型的视觉问题。 实际上,从中原的蓟城出发到哈拉和林的距离,还真不一定有秦国距离燕国远,换句话说,对于李恪来说,大唐距离实际上更远。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不利于中原的地方,在中原周围有一条荒漠地带,从瀚海大漠,一直延伸到西域以及更西的土地上。 沙漠的南端就是中原,北端则是一条从东到西的草原地带,这条草原东起呼伦贝尔,经过漠北燕国草原,然后一路延伸到西域,而后到达中亚,最西端则触及到了伊朗。 这就是世界岛的乌拉尔山以东,也就是亚洲,从北到南,分别是冻土、草原、荒漠、草原、耕地,那片荒漠将南北分割开来,形成了诸夏文化为主的农耕民族和草原帝国为主的游牧帝国。 游牧民族在这条草原带上,可以自由的行动,完全不担心补给,但对于中原来说,想要进入这条草原带,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穿过沙漠。 当初让燕国镇北的时候,李世民就知道燕国是一定会脱离掌控的,那时想的便是肉烂在锅里,而洛苏想得一个针对燕国的后手,可不仅仅是西域以及辽东,还有秦国。 燕王李恪为什么不敢南下,因为现在的燕国和曾经的游牧不一样,他向东和向西都被堵住了,而且秦国也堵在他向西的路上,和曾经那些在中原的争端中失败的游牧不一样,秦国把燕国后路断了,他一旦失败,可以说是难以逃出生天,除非去向秦王乞怜。 李恪在这种情况下,给李承乾写信,心中所怀着的复杂心思,是难以言明的。 …… 秦国国都。 在这座王都中,可以见到各种模样的人种,在贞观后期和李治时期,中原向秦国输送了大量的汉人武装集团。 在这個过程中,当然发生过朝廷准备停掉这些人口外迁的建议。 毕竟这是典型的损中央肥地方,增强地方实力的举动。 但在李治即位的第十三年,那时齐王李泰也未曾去世,在一次重大的朝会时,诸王使者向朝廷发难,说朝廷中有奸臣,外迁诸夏以拓根基是大唐国策,现在朝廷中却有人反对,请李治将提出这些建议的人诛杀。 那是李治从未见过的景象。 对于诸封建王公而言,朝廷的人口迁徙是稳固统治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而且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财富,就是力量,大量汉人纳入统治,可以增加赋税,这相当于变相增加工资。 最终这件事以朝廷让步结束,在往后的岁月中,朝廷便将那些不稳定分子都迁徙了出去,大部分都被燕国和秦国瓜分。 在放弃西伯利亚的森林后,李承乾等人一路向西,占据了这片远比辽东温暖的黑土地,如今的秦国,有汉人十二万户,其余一路收拢的编户有十八万户,一共三十万户人口,在乌拉尔山以西的东欧平原上,是一等一强悍的大国。 在东欧平原上,秦国修筑城池,开垦土地,这里虽然比中原寒冷一些,但比辽东强多了,人可以生存,关键是这里的土质比中原还要肥沃。 李承乾洛君成等人来到这里之后,仅仅几年,就知道这里就是以后的王霸之基了,在这里完全能创造一个大帝国。 李靖在跟着李承乾西征的第十年去世,他的家族是现在秦国六大国公家族之一,是仅次于王族和周郡王家的上等贵族。 这种开拓进程中,为了快速征服土地,用土地来激励功臣是难免的事情,又因为没有大量的成熟官僚,走入贵族政治也很正常。 王宫之中,已经颇为垂垂老矣的李承乾,手连一封信都有些拿不稳了,脸上满是皱纹,但他的精神头却非常好。 天地的辽阔可以治疗人心胸中的狭小,李承乾不是个多么豁达的人,当初因为李泰的事情,就把他气的两次吐血,但离开了长安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草原上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在草原上尽情的驰骋。 “阿成,你看看这封信,燕王写来的,大唐将要有一位女天子了。” 老眼有些昏花的李承乾将这封信读罢,递给了洛君成,当初能够策马扬枪的洛君成,现在也只能和李承乾在宫中下下棋了。 他觉得自己尚能出战,但是李承乾已经不让他出战,只让小儿辈征讨四方对秦国不服从的人。 洛君成读罢信件,面上嘴中满是感慨,“朝廷的变化真大啊,真的已经完全不认识了,秦王,燕王这是想要试探一下你的口风,看看你对朝廷立皇太女是什么态度。” 李承乾咧着嘴笑一笑,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神情,“真是无聊,我才不想和他们玩这些争权夺利的游戏,我秦国永远忠诚中原天子。” 洛君成闻言爽朗一笑,“永远效忠圣天子,谁是天子效忠谁。” 二人对视一样,同时朗声大笑起来,李承乾用力拍着王座,“我秦国天高地远,中原就算是战马跑死也来不到这里,就在这里安心发展,我们脚下的土地,可不是漠北那样贫瘠的土地,这里能养育数百万户百姓,等以后有了数百万户人口的时候,那时的天下才是真的有意思。 不如中原大战的话,倒是会影响我秦国的人口增长,最近几年送来的人口有些少了,这样,等我那个侄女登上天子位时,送去贺礼,以后朝贡返回的礼物,能不能换成人口。 中原这些年人多地少,听说不少百姓都已经没地种了,我秦国人少地多,脚下还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是上好的黑土地,这可不能浪费,就让我秦国来帮助朝廷解决一番困难,当初父皇让我们出来开拓,想必也是存了这样的想法。 给燕王回信,就说我那侄女是正经被选为继承人的,我秦国认可。 另外,派人出去找一些公国,跟着我秦国使团前往洛阳,告诉洛阳,大唐的藩属国,又多了几个,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吧。” 秦国是真的的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无论做什么,朝廷都基本上不知道,取得的财富也全部都归属于王廷,前些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李承乾或许还不太富裕,但数十年过去,李承乾早就富得流油了。 对于秦国的贵族官吏,上上下下早就把大唐抛之脑后了,尤其是一代渐渐凋零,二代从小就在秦国长大。 要知道其他王公之国,因为靠近中原,好歹还会返回中原做官,但秦国是真的与世隔绝,完全没有丝毫和大唐深入接触的意思,相当的特立独行。 可能唯一会有的想法就是——“杀进洛阳城,夺了鸟位。” “我秦王未必不能做那天子。” 在对燕王的信作出回复后,李承乾用自己已经颇为记不太清事的脑子回忆着还有什么事。 人老了之后,思维就很容易发散。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青年时代,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快乐。 “阿成,你说我们以后葬在哪里?” 洛君成一听就知道李承乾又想到了以前,温声道:“自然是葬在这片流满我们汗水和血泪的土地上,就在这里,而不是长安。” 李承乾突然想到:“你说等我那个侄女继位的时候,我回到洛阳去祝贺她怎么样。” 洛君成一听直接头皮炸开,那简直不是去祝贺,而是去搞事,不过他也知道,李承乾就是说说而已,当初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他都没有回去,现在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还没等洛君成说话,李承乾自己就已经翻篇了,因为他又想到了新的事情,“阿成,我们什么时候攻打西域,西域有很多夏民,如果能把西域人都容纳进来,我秦国的人口,很快就能突破几百万了。” 从西域进口人口,这是之前开玩笑时说过的,但事实上基本不可能,进攻西域不仅仅要面对西域,还要面对中原和燕国,这三方势力没有一方会放任西域被侵占。 况且秦国还没有走到东征的地步,现在就连乌拉尔地区都还没有彻底征服,生活在这里的部落很多,主体是乌拉尔人,经过测算,如果能够完全征服这片广袤的平原,秦国的人口将会膨胀到六十万户以上,甚至可能会达到八十万户。 如果再能从中原或者其他地区得到同等人口的汉民,那秦国就真的可以独自建立一个大帝国了,大唐可能就连秦国的宗主权都把握不住了,这是秦国贵族的目标,毕竟没人想永远做二等贵族,我秦剑也未尝不若大唐剑利也。 洛君成连忙将李承乾的想法安抚住,再想要说话时,却发现李承乾已经睡着了,他上前给李承乾盖上毛毯,而后轻手轻脚的离开殿中,让侍女进去侍候。 对于李承乾这样的表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李承乾的身体其实挺健康的,他只是单纯的老了,所以越来越嗜睡,不仅仅是李承乾,洛君成也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当初为了开拓秦国,他冲锋在第一线,几乎每战当先,身体内的内伤,很重,严重影响了寿命。 洛君成实际上开始准备迎接死亡了,人总是要死的,当初李世民的三个嫡子,现在只有李承乾一个人活着,这已经是相当的幸运了,这些年越来越多的秦国一代贵族死去,二代们纷纷上场,他这个周郡王,也迟早是要死的。 洛君成回到府中后,他的妻子长乐公主也刚刚回到府中,跟着洛君成来到这里,大概变化最大的就是他了,出来开拓,男人们都上战场拼杀,但总归是要人来掌握内政的。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识字的人都不能放过,更不用说长乐公主这种,从小就聪慧,而且了解政治运行的人,那更是要委以重任。 长乐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嫡女,是周郡王的妻子,又是帝国中命妇最高等的爵位正一品长公主,是秦王的元妹,在这个王国中,再也找不到比她身份更高的女人了,包括秦王妃。 侍女将饭菜端上来后,洛君成和长乐公主边吃边聊,说起燕王的来信,又聊到现在大唐内部的问题。 李丽质突然说道:“夫君,你说现在大唐内部的读书人那么多,但是大部分的官职却被权贵所霸占,会不会出现大量的人才积压在底层,而没有上升的渠道。 不对。 这个问题是一定会出现的,这是我们的机会啊。” 李丽质的眼中亮起了光,洛君成也放慢了筷子听李丽质说,“现在这些士人可能已经很愤怒了,但还对朝廷心存希望,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就算是父皇在世也解决不了。 官位就那么多,不可能为了让士人们不闹事,就全给官做,那朝廷用不了多久就要崩了。 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将那些人吸引到我秦国来呢,我秦国是一张白纸,这里有足够让他们驰骋的空间。 人才就是力量啊。” 洛君成听罢后,微微皱眉,而后缓缓道:“大唐内部权贵把持官职,我秦国内部也是这样,甚至比大唐更加严重,这如何是好?” 李丽质却立刻摇头,郑重道:“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大唐的疆域虽然比我秦国大,但其中纵横交错的利益集团太多了,而且大唐内部是个不能扩张的盘子,有多少官职都已经被算死。 但我秦国不一样,虽然现在权贵把持权力很严重,但实际上这恰恰是因为有能力的士人少,我秦国人少,人少天才就少,须知自古以来寒士战胜高门都是依靠数量优势,进而在质量上形成碾压之势。 现在束缚我秦国发展速度的就是官吏太少,阻碍了我秦国对新征服的土地进行编户齐民,没有编户齐民,就难以收税,只能包税,就不能精细的控制,就难以说那是我秦国的领土。 如果我秦国多五千、一万士人,我秦国所控制的人口就能够翻一倍,如果有十万士人,那我秦国在吞并整个平原之前,都不会担心缺少管理的官吏,而且能用最快的速度去汉化当地的土著,改变他们的语言,修正他们的文化。” 李丽质的声音铿锵有力,人在做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时,就是如此,在这方面李丽质可谓是专家了,洛君成知道李丽质这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恐怕之前就已经想过这些事,只不过今天恰好遇到自己讲中原这件事,于是将比较完善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夫人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写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到时候在御前会议的时候,将这件事说与秦王,这件事必须要有秦王的命令,才能够在王国中推行。” 李丽质点点头,“不过这件事一旦传开,王国中的贵族有可能会不满,要想好怎么预防这件事。” 虽然常说人从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但实际上,人还是会从历史上吸引经验的。 前人的经验一代代积累下来,这就是留给后人的宝贵智慧,很多问题就能够从历史上去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比如现在大唐内部权贵把持,比如秦国内部颇有些类似于邦周时的模样。 在许多年前,这些问题都没有被解决过,所以难倒了无数人,只能被社会变革一点点的推着走,在这个过程中,流无数的血,经历一次次的试错。 但对于生活在大唐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答案就摆在那里,秦国中的贵族,都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和曾经是不同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贵族拥有土地不是天经地义的,一切归于君王才是天经地义的。 或许对于秦国贵族们来说,唯一好的点在于,秦王他也是诸侯的一员,他也是天子的臣属,所以从这里来看,秦国的政治根基就是裂土封王。 洛君成想了想后说道:“贵族的不满是注定的,但历史上从来都不缺乏反对的人,但最后胜利的总不是那些贵族,我们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就这样。” …… 大唐的藩属国很多,在理藩院中所登记的远远超过了汉朝,当然,远远不如商周这种封建制度的国家。 这些国家的制度混乱,等级混乱,大致上能分成几类,但是随着这些年的发展,就渐渐说不清了。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大唐第一批藩属国是当初贞观初年的时候,打败冬突厥后,有许多国家给李世民上天可汗的尊号。 这一批藩属国的性质就很难界定,既然用了天可汗的称号,按理说,是应该视作外藩的,也被私下称之为胡藩,但其实这一批藩属国中,身份是很不一样的,西燕国、高昌国都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国度。 没错,甚至不用放宽到诸夏国度,这两个国家,国主就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后裔,整个国中都是汉文化,从血统到文化都相当的纯正,但这也是天可汗体系的国家,就很难评。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一点模糊了,等到大唐迅猛的扩张,六大王国制度的提出,西南诸公的分封,以及岭南诸公的分封,就彻底乱了,理藩院现在就连外藩和内藩都分不清了。 在邦周的时候,封在王畿中的畿内诸侯,是内藩,封在王畿之外的诸侯,是外藩。 但如果按照这样算的话,那很多部落藩属国,比如安东大都护府麾下的诸藩属国,就变成了内藩,而秦国、燕国、齐国,这正儿八经的太宗诸子国,反而成了外藩。 这岂不是倒反天罡吗? 天子也不愿意,外藩岂不是意味着有独立的法理,这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 还有那些公爵国的归属,理论上由天子授予金册,但他们在当地,要和当地的土著交流,还要和六大王国的王交流,于是国中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现在的王公之国,可以说是一团乱糟糟,理藩院每次下旨都要发好几封,叠床架屋,不外如是。 武曌和洛君薇着重于内政,也就是州县的发展,还有府兵的改革,对于这些对外的机构,主打的就是一个,还能运转,那就不要去动。 从李治去世后,武曌并没有什么非要和西域、漠北争雄的心思,她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科举制度的铺设,对士族的打击,以及厘清财政等方面。 所以任由这些王公之国自行发展,只要按时纳贡即可,在这种强干不弱枝的指导思想下,中央朝廷的实力很是强盛,但整个藩属国体系就变成了一个不能随便碰的机器。 天后立了一个皇太女,未来大唐要迎接一个女天子,这件事传到不同的诸侯耳中,反应自然是不一样的。 燕王和秦王的反应就不同,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则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做出什么错事,但究其根本,对于皇太女,二人都不反对,并没有什么想要借此来额外发挥的想法。 其他诸侯大多数都如同秦王一样,对于皇帝逊位,皇太女被册封,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就各做各的,无论是谁在天子位上,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真正心情复杂的人,是李显和李贤。 太平的两个兄长,本该在这场李旦逊位的风波中,得利的两个人。 李贤还好一点,他早就在许多年前,就失去了继承皇帝位的资格,这么多年下来,在蓬莱岛上,努力建设他的卫国,他在卫国中,按照长安城的模样修建了宫城,整个蓬莱岛几乎都按照他的想法去建立。 待在蓬莱岛上,就像是待在中原一样,再加上蓬莱距离中原近,大批大批的汉人进入蓬莱,现在就算是让他去中原其他地方就藩,他也不愿意了。 既然做不了天子,那他就在蓬莱岛上慢慢发展。 真正急火攻心的是李显,在武曌的四个儿子中,李弘和李贤都是有能力的,只不过一个身体不好,一个性情太过急躁,容易听信谣言,结果导致母子成仇。 剩下的李显和李旦都没有什么能力,但李旦是个好人,而且很有自知之明,也不贪恋权势,所以能够果断的让出皇帝位。 但李显就不是如此了,他属于没有什么能力,但不自知,而是认为自己很聪明,然后经常搞出一些让武曌啼笑皆非的事来,政治手段之拙劣,连十几岁的武曌都不如。 李显这个人还刻薄寡恩,这本来不算是特别差的缺点,但没能力掌控局势的人,还刻薄寡恩,那可真是既不能控制人,又不能得人心。 所以当初武曌直接就把李显排除掉了。 李显当时就破防了,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如果他不是武曌的亲儿子,现在就已经踏进黄泉了。 所以在李旦退位后,武曌对李贤都没有评价,却说李显“魏王轻佻,不可君天下”,可想而知武曌对李显的厌恶了。 李显得知太平公主被封为皇太女后,直接气的吐血,在临昏迷前,他颇为不甘的问左右道:“本王难道还不如太平一介女流吗? 难道太平是堪比母后的天骄吗? 本王不服! 母后偏颇太平甚矣。” 说罢便直接昏迷过去,言语流出,成为坊间笑谈。 ———— 对于大唐帝国的分封政策在高宗天后年间的发展,笔者认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野蛮生长”。 帝国内部复杂又波云诡异的权力争斗,以及天后武曌“重内轻外、强干筑基”的执政思想,使大唐朝廷着重于解决帝国内部的问题,并没有对整个开拓分封进行整体的规划,这从仅仅只有一次的会盟中可以看出。 在高宗天后的执政期间,朝廷发布的劝课农桑相关诏令高达七十三封,发布的整顿吏治的诏令高达五十四封,但有关于对外指导的诏令,只有五封,这种数量上的绝对差距,证明了中央朝廷的偏向。 后来的史实证明,天后武曌在这一阶段所实施的政令,使帝国内部本该增长的矛盾大幅度降低,帝国运转的效率有了显著恢复,为后来的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六章:洛苏走了 国师将会如何落幕呢? 他将会如何消失在万众之前呢? 这是横亘在无数人心中的问题。 洛氏不会把他单独列传记录,他的言行举止只出现在其他人的纪传中。 一个带着神圣意味的人,他的出生恢宏,死亡也该是不凡的。 洛苏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他曾经见到了许多人的死期,但他看不到自己的。 在一个清晨,他见到水滴滴落,落在苍翠碧绿的叶子上,翠绿的叶子在颤动,上下起伏,他突然感悟到,他降落在这个世间是为了什么呢? 似乎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于是他在灵天阁中摇动铃铛,洛阳的洛氏族人都来到这里。 “我要走了,离开洛阳。” 这是洛苏开头的第一句话,他告诉所有人。 “我有一番话要交待,你们都要遵守。”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所有人都怀着震惊的心情垂首聆听。 “下一代的洛氏将会迎来新的巅峰,在往后的岁月中,要记住屈身守分,不可过于招摇,与李氏携手并进,切记不可居于天命之上,否则灭族之危就在旦夕。 永远不要忘记利剑悬在头顶,静待光明从黑暗中升起,那一日,凤凰的大旗将会重新席卷。” 洛苏留下了一句如同警示的言语。 让人心中发寒。 皇室之下,天下无敌的洛氏也要时刻警惕,因为天上会来敌。 那不是敌人,那是规则。 武曌得知了消息,于是在午后走进灵天阁中,她紧紧的盯着洛苏,眼中满是紧张,“国师,能不能不走?” 洛苏望着眼前已经渐渐上了年岁的武曌,脑海中的印象渐渐和数十年前那个满脸艳丽若桃花的少女对应上,“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许久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还很年轻,不想做太宗皇帝的妃子。” “见天子,是祸非福。” 武曌捏在一起的手垂落下去,宽大的凤袍便淹没了她的手,说着当初那句话,又想到现在的境遇,“见天子,是福非祸。” 人一旦开始回忆过去,就证明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武曌望着眼前的那道身影,她现在执掌大唐天命,不是天子胜似天子,终于能仔仔细细的看清眼前这個人,他的身影依旧在云散云聚之间,他的肌肤依旧如同玉石一般温润,瞳孔依旧如此黑白分明,似乎是因为他已经不属于这段岁月,于是岁月不近他身,他从来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国师,在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原来是你’,我一直好奇,现在您要走了,可以为我解惑吗?” “你是命运的节点,在你的生命中,我从你身上拿走了一些东西,那可能是至高的荣誉,我又给了你一些新的东西,那伱是曾经所绝对得不到的。” 洛苏从武曌身上拿走了她的皇帝位、天子位。 洛苏给了她青史留名,百世流芳,这是曾经的她所得不到的。 是非功过,已不必只由后人评说。 史书之上,功绩长存,名和位,到底哪一个更加重要呢? 洛苏永远都不会说出来,武曌或许能够猜到,但她就当作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一生很满意。 对人,对事,对一切。 武曌离开了灵天阁,她郑重的行礼,“不能见国师登天,朕之憾也。” 洛苏在声声不舍中,离开洛阳。 许多人在望着他。 武曌身着黑金色袍服,偏头望向洛君薇,带着莫名的声音,而后明知故问,“国师还有可能回来吗?” “不会了。” 洛君薇摇摇头,“老祖宗大概会走遍现在的诸夏诸国吧,他要去那些有诸夏儿郎身影的地方看看,也去看看在外的洛氏子,这对中原也是一件好事。” 武曌明白洛君薇言语中的意思。 国师走这一趟,四周就会安定几分,国师这是不愿意看到诸夏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内耗。 回想着过去每一次所见到的国师,武曌眼中出现了丝丝沉醉。 洛千秋和太平得到了特许,一路送着洛苏来到了洛阳城外。 杨柳依依,漫天花絮。 洛阳巍峨的立于洛水之北,那亘古不变的洛水声在这一刻激昂起来,洛苏知道那是小灵均在向自己招手。 灵兵为洛苏驾车。 太平穿着金色凤袍,她张扬而艳丽,就像是她母亲年轻的时候。 “把你们二人叫出来,是有一些话想要说。” 洛苏沉吟,“太平是中原第一位女皇帝,对天下有莫大干系,绝不能出什么纰漏,她一定要成为一个圣君,她有这个天赋,阿秋,你要好好辅佐她,必要时,可以动用家族底蕴,不用太过于节省,如今的家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最后,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件事,他不担心自己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只担心素王的交待有没有做成。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敬顺素王。 洛千秋躬身抱拳沉声,“老祖宗,千秋明白。” 太平目光熠熠的望着洛苏,她的娇颜上亮起光,“老祖宗,您将要远行了,可否为太平赐下一个日后统御天下的年号呢?” 洛苏坐上车,马车缓缓开动,声音悠悠传来,“历史上第一个年号叫做元始,一切的开始,你是史上第一个女皇帝,年号就叫开元吧。” 开元。 太平念叨了两句,她很喜欢这个年号,有种宿命般的感觉。 洛苏就这样离开了洛阳,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在往后的岁月中,时常会有当地的官吏听闻国师来到了这里,但等到追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这一番行程又不知道会留下多少传说。 至于洛苏去了哪里。 他在路上。 人世间的路有许多,都是人走出来的。 他的最终目的地是凛冬城,那个他此世诞生的地方,他会在那里登天,但那大概是许多年之后了。 既然旅途的终点已经确定,那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一条将之串联起来的点。 于是从洛阳出来之后,他径直向辽东而去。 是的。 既然他要沿着大唐周围走一遍,那便是一个不规则的圆。 对于一个圆来说,起点便是终点。 终点在辽东,起点也在。 洛苏的马悠悠走着,那匹马看起来很老了,皮毛是黄色的,但步履稳健,一点也没有年老的样子。 他就这样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辽公国。 在这里他感到很是亲切,比在洛阳还要亲切,有亲人的地方就是故乡,这里是洛氏族人的聚集地。 辽国公洛君骏没想到自己会在人生的最后,见到洛苏。 洛千秋这一代人已经成长起来,君字辈的人也渐渐开始凋零。 “老祖宗。” 洛君骏想要搀扶洛苏,却发现自己看起来比洛苏更加苍老,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是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此刻却没有那份铁血的气质,倒像是年幼时,偶然犯了错担心被父母责罚的孩子。 洛苏抬手想要摸他的脑袋,洛君骏主动低下头来,低到洛苏胸口的位置,这样洛苏便不需要高抬手。 “真是个好孩子啊。” 洛苏这样说着,二人便在城中四处转着,偶然有小孩子跑过来,都好奇的望着洛苏,眼睛亮晶晶的,洛苏很喜欢小孩子,“这都是我洛氏的希望,是天下的希望啊。” 辽公国所在是曾经的辽东第一重城,在攻破辽东国后,这里化作辽州,辽国也是从此而来,由洛氏镇守,这里的条件比凛冬城好了很多,所以大部分族人都迁徙到这里,在凛冬城中,还有一部分人,主持岁岁的祭祀。 洛苏登上了辽州的城头,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旷野平原和山川林木,摩挲着那布满剑痕的城墙,“自古以来,这片白山黑水就是战争的策源地,镇守这里,事关重大啊,要重视民生,能活下去,这里的人不会造反的,夹在这里,以后还有的是争斗,如果有朝一日朝廷不能给予支持,那个时候就要看子孙了。” 洛君骏严肃的点点头,每次中原崩溃,都会不能投放力量到边疆,辽东就是毋庸置疑的边境。 到了那个时候,辽东走向何方,又会有什么利益交杂,就是一件难以明了的事情。 朝廷对辽东的忌惮远比西域深,所以现在朝廷能允许西域以同盟的形势存在,但却一定要将辽东国夷为平地。 洛君骏自然是守土有责,但如果有朝一日,辽东本地的利益集团和中原离心,那个时候他该做出什么选择呢? 老祖宗在提醒他这件事。 这件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洛苏却没想这么多,从他提出六大王国,重开分封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未来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从女主天下开始,未来天子拥有洛氏的血统后,事态就会再次发生巨大的变化。 开元开元。 开的可不仅仅是大唐的新纪元,也是大唐皇族的新纪元。 等到一批拥有素王血脉的皇族走上历史舞台,现在那些旧皇族,会不会对立起来? 洛苏认为一定会的。 况且新的天子眼看着那些和自己血缘渐渐疏远的皇族占据着广袤的土地,而自己的儿子们却没有土地分封,他会不会心中胆寒呢? 洛苏认为一定会的。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邦周发生的故事,会在大唐再次重演,谁也不能改变,除非坐在皇位上的是洛氏。 但洛氏不能坐在皇位上,起码现在不能。 洛苏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而后便一路从辽国南下往半岛而去,在大唐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洛氏的身影。 “当初将这座半岛划入齐国治下,是因为蓬莱三岛没有纳入统治,要给齐王李泰一个基础地盘,现在既然蓬莱三岛的进程很是顺利,而且从胶东半岛到这里的航线已经清晰,那这里就该化为郡县,纳入中原朝廷的管控了,这里是中原之翼,有这座半岛,就能永远保证蓬莱三岛在朝廷的控制下。” 蓬莱三岛是块宝地,物产虽然不算丰饶,但这里独立于海外,最重要的是,对于大唐来说,不难打。 这里过去有一个名字,叫做倭,意思是矮小的人,既然是矮小的人,那战斗力便不会胜过大唐,或者说远远不如。 大唐的军队,在过去的岁月中,和这世上最强大的几个国家都刀锋相见,皆大胜之,这样的强军来到这里,不说是砍瓜切菜,但很难输。 所以齐王李泰很喜欢这里。 卫王李贤也很喜欢这里。 不过现在的蓬莱三岛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因为有足够多的汉人登上了这里,相对于漠北的承载力,以及遥远的秦国,还有自成一体的西域。 箕子半岛和蓬莱三岛,是化解中原人口的绝佳之地。 现在的中原朝廷,已经摒弃了那种人口越多越昌盛的想法,上上下下都意识到,没有足够的土地,人口多只会变成流民,进而威胁朝廷的生存。 所以大唐律中,已经有所规定,尤其是那些生儿子比较多的家庭,必须要承担更多的边境兵役,即四大都护府的服役,如果再多的话,就要上报官府,成为迁徙百姓中的一员,大部分人都会被迁徙到蓬莱三岛。 箕子半岛、蓬莱三岛的人口膨胀速度远远超过秦国和燕国,如今卫国和齐国面积远远这两个国家,但人口却超过,可谓是占尽了靠近中原的福利。 洛苏没有登上蓬莱三岛,他隔着海遥遥望着,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东西,地球是圆形的,但他已经认为够了。 从洛氏这里,他知道了一些事情,是关于蓬莱三岛的,这岛上原来有矿。 而且还是金矿。 只不过消息被卫王李贤屏蔽了,怪不得这些年卫国能这么大力的从中原引流百姓过来。 等到中央朝廷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卫王李贤隐藏这件事,自然是想要独吞,或许也不仅仅是他,而是底下的所有人。 自古财帛动人心,洛苏仿佛已经见到了血流成河。 该继续向南了。 (本章完) ------------ 第七章:武器走私 灵兵不能出言。 洛苏便自己一个人沿着东部沿海走着。 他时不时会挑起车帘看看外面。 苍翠连绵的农田在风中翻起波浪,田中耕耘的农夫正挥汗如雨,井然有序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溪流边洗衣服的女子用力锤击,孩童的打闹欢笑声如同风吹过铃铛。 他还记得上一次出行,在隋朝大业年间。 荒败干裂寸草不生的田地,道路两旁的草丛中处处都是白骨,兔狐出没宛如鬼寨的村子,无数被束缚着双手和枷锁的百姓,被押解着前往辽东。 苍山寒微,天下处处泣血,沉重的悲鸣和黑暗笼罩在大地上,似乎永远也难以看清黑暗后的光明了。 现在真好啊,这些年的努力是有用的,多看看这些,心中那颗为国为民的心就会变的愈发纯粹。 洛苏走过河北。 越过黄河。 向前是淮河。 这一路上都是大唐的粮食产地,从李治和武曌将帝国都城迁徙到洛阳后,这里的政治地位就有了显著提高,大唐如今一半的折冲府在河北和江淮。 经过数十年的调整,关中回到了它本该有的区位,山东通过科举迅速崛起,大唐从一个关中为核心的集团,成为了真正容纳四方英才的帝国。 洛苏来到了扬州。 人的天赋比努力更加重要,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同样如此。 一座城池从建立的那一刻,它就存在着一个主要功能,这個功能也是伴随着天下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会随着山川、河流的变化而变化。 长安曾经是都城,而现在承担这个功能的,是洛阳,它的职能被转移到了洛阳这里。 函谷关曾经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毁灭它的不是兵刃,而是黄河的改道。 现在承担这个功能的叫做潼关。 但潼关不如函谷关,守住潼关至少要十万人,甚至要二十万人。 于是关中便失去了它四塞之国、稳如泰山的地位,种种因素加持下,舍弃长安便不再是不可接受的选择。 这些城市中,有军事重镇,有普通居住城池,有天险重关,还有经济城市。 扬州就是经济城市。 在隋朝年间它曾经衰败到极点,但地域区位摆在那里,它是大运河的一端,还和金陵对峙,相比苏州而言,它没有那么靠南,对于朝廷而言,太过于重要,它必须繁荣,也总能繁荣起来。 在大唐建立的这么多年里,即便没有朝廷特意重建,它还是蓬勃的发展起来,在贞观末年就基本上恢复,在李治登基的第十年,缴纳的赋税再次名列天下第一州。 那个扬一益二的时代回来了。 蓬勃的河北和江淮,让李治和武曌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必须迁都洛阳。 在洛阳,交通南北的大运河,会源源不断的将山东的物资,用极低的代价送到宫中。 如果在长安修建一座宫殿的花费是一万万钱,那在洛阳的成本就可以降到三千万钱,水运的优势比起陆地,胜过不是一点一滴。 洛苏来到这里,而后被扬州官吏所知晓,听到国师竟然驾临扬州,扬州官吏几乎是蜂拥而出。 扬州刺史。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司马。 这些人齐齐上书,率领着扬州文武百官请求洛苏莅临筵席。 洛苏很关注扬州的发展,或者说,他关注整个淮河以南的发展,但对于见这些官吏,他没有兴趣,只从中挑选了几个人。 有江南洛氏的子弟。 有吕氏的子弟。 说起吕氏,现在其实过得很舒服,在大唐的众多家族中算是很不错的。 当初洛氏无论是征战草原,还是北迁,吕氏大部队都跟着洛氏迁徙走了,其中包括主支的许多人和大多数旁系。 吕氏死了很多人,但也有很多活着。 一部分留在齐地的故乡,还有一部分在南北二朝时前往江南,投靠洛氏,在江淮扎根,后来洛氏南归,凛冬城的吕氏就有很大一部分回到了齐地。 吕氏是比较特殊的。 吕氏的女儿是不愁嫁的,无论是皇族,还是那些高门,没人会觉得吕氏不是高门。 虽然吕氏的确不是高门。 山东士族之类都很喜欢要聘礼,吕氏和洛氏久居,是不兴这一套的,但吕氏不认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理论,所以吕氏会经常性干涉嫁出去的女儿。 吕氏家规很严,称得上是森严,对于造反、谋逆之类,可能会造成家族覆灭的行为,管控极严。 可以说是三令五申。 大唐实行重内轻外的政策,许多士族高门离开乡土,前往洛阳长安去客居,谋取高官,但吕氏依旧深耕乡土,在洛阳可能不如那些追求出将入相的高门,但在地方上,却是真正的地头蛇,不显眼,但实力极强。 一行人在一处雕花的阁楼中见到了洛苏。 无论是洛氏还是吕氏,在见到洛苏的那一刻,齐齐跪在地上,“叩见老祖宗。” 洛苏抬眼望去,每次见到吕氏,他都觉得很神奇,一个凡俗的家族,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这是洛氏改变世界的最明证。 虽然吕氏也有败类出现,但家风极严的吕氏,总能主动清除这些人,可以说是将洛氏内部的自我革命学习的淋漓尽致。 姬姜联盟是从远古就开始的,到武王和素王的时代发扬光大,创建了邦周,但真正形成制度,却是洛苏亲手推动的。 当初因为姬姓诸侯和天子的血缘越来越远,为了解决这种问题,洛苏创造性的提出了天子娶嫡长女,其他诸侯同娶姐妹的先例,这叫“取异姓之血固姬姓之亲”,真正的姬姜联盟从这里开始频繁联姻,互嫁互娶。 “老祖宗莅临扬州,使扬州蓬荜生辉,传说上古圣人过而有经典,老祖宗若有只言片语留下,千百年后,定有光辉神圣闪耀啊。” 一行人也不起身,就在地上跪着,诚恳说着。 洛苏坐在椅子上,灵兵将茶水取过来,轻抿一口,只觉甘甜凛冽,“此番过扬州,的确是有些事要交待,你们都是我的本家族人,今日在此,便是机缘,且听一番。 自邦周以降,一千七百年,天下重心,渐次南移、东移,到如今,江淮已经是天下财税首重,这是不争的事实。 日后这种趋势依旧不会停下,所以日后天下想要昌盛,江淮、江南的重要,要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经济在逐渐南移是洛苏关注到的事情,不仅仅是粮食产量,单论粮食的话,中原以及河北,这两块大平原,永远都是粮仓,江淮的平原还不足以承担整个天下。 但伴随着江淮和江南的开发,瘴气、湿热、风热这些问题被解决,南方更加宜居的属性就凸显出来,扬州是天下商业最繁华的地方,甚至超过世界大都市洛阳和曾经的长安。 不仅仅是扬州,就连一向被认为流放之地的岭南,也有广州这座非常繁华的城池。 见微知著。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暖和,人对温暖的向往是潜藏在基因中的,就连洛氏都从凛冬城迁徙到了辽州,仅仅南归一千多里,就暖和了很多。 …… 洛苏一路向南的目的地不是江南洛氏,而是岭南和中南半岛。 岭南的广州,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城市,和岭南的其他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广州的土著并不算很多,这里从建立开始,就是秦朝带来的汉人,而后汉朝的时候,大规模的向这里迁徙人口,再加上在这期间,这里发生过一些战争,不少土著主动离开了这里。 如今。 这里是大唐安南都护府的驻地所在,位列四大都护府之一,大唐朝廷在这里驻守着六千兵力。 安东都护府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震慑岭南那些潜藏在山中的南蛮,同时也为了监视被李治分封在这里的王公诸国。 还有那个大王国建制——宋国! 四大都护府之下,都有许多王公之国,是当初大封诸侯的时候,分封在这里的。 安南都护府的辖区,便是后世两广以及琼州,其中布满了崇山峻岭,号称十万大山,这么复杂的地形,分封王公之国时,朝廷可谓是绞尽脑汁。 至于宋国。 在刚刚建立的时候,宋王过了很长一段苦日子,毕竟是王后萧妃的后代,为武曌所不喜,自然不可能像是秦王、齐王等人出镇的时候,把国库都要搬空那样的出镇。 不过后来朝廷还是让安南都护府征召了很多人去建设宋国,而且岭南和中原有水系联通,能运送物资,安南都护府是宋国开拓的后勤基地。 洛苏来到江南之后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许多江南大族的都在向南流入物资,他从江南洛氏那里得到了一些事,甚是诧异,民间竟然已经开始这么玩了,他一路向南,到达安南都护府后,发现宋国的开拓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好。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宋国的开拓能比想象中更好,更快,就是因为有大量的资源流入,不仅仅是江南大族,安南都护府的官吏也都在做这件事,那就是在朝廷给予的供给之外,额外给宋国售卖更多的粮食和兵器。 许多朝廷淘汰下来的盔甲、兵器等,经过造册废弃后,转手被卖给了宋国的开拓贵族,还有那些在岭南开拓的贵族。 还有那些中原的大粮商,都在往这边贩卖粮食,很简单,这边有水路,比往内地买成本低,而且军粮给的价格高。 这是相当暴利的买卖,堪称无本万利。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走私,因为朝廷从这里面是拿不到税收的,江南洛氏知道,但没有参与,洛氏的粮食和药材有时候会卖给粮商。 一件货物,它的最终结局,是落在付钱的那个人手中。 所以洛氏的粮食和药材最后有多少落在了这些开拓贵族手中,那就说不准了。 当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洛苏不算是很震惊的,但这种模式让他很感兴趣。 尤其是他得知了一件事后,他的兴趣几乎到达了巅峰。 这件事便是宋王竟然卖地借钱打仗。 一群来自江南的商人,以及安南都护府的官吏,在宋国有自己的土地,甚至有矿、山林。 这些东西都是宋王抵押给这些人的。 宋王用这些土地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收益,来获得更多的利益。 在民间这种事很常见,民间借贷做生意,扩大生产都是这样做的。 但这种事出现在一位宗王和一些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的商人、官吏身上,让人吃惊。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情的最后结局,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宗王黑吃黑,将所有东西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因为双方是完全不对等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制度中,说句不好听的,哪里有其他人说话的份,还谈条件,简直就是笑话。 但事实就是,这种交易形成了。 洛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于是在这样停留了一段时间,对于他这种智慧冠绝人类之巅的人而言,只要略微了解,就足以看出这其中的底层逻辑。 这种违反常识的事,到底是发生的? 然后。 洛苏就有些懵,这是一群傻大胆和一个胆小鬼的合作。 这件事从表面上来看,是有逻辑的,商人、安南都护府中的大人物,如果将这些人统一称之为“中原权贵”,将宋国中的贵族称为“宋国权贵”,这其中的逻辑就是这三个团体。 中原权贵认为宋王本就是被天后所赶出去的丧家之犬,虽然贵为宗王,但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宗王? 如果宋王敢有什么抵抗,安南都护府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中原天军,从心理上,中原权贵认为自己有实力上的优势地位。 而后便是第二个关键,宋国权贵不是宋王的铁杆,在分封制度下,宋王对宋国权贵的控制没有那么强,这些宋国权贵和中原权贵有极大利益上的往来,甚至有许多联姻,内外勾结,宋王受到的掣肘极大。 但洛苏认为这种制衡是虚假的,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戳就散。 商业有没有力量? 当然有。 金钱在任何时候都是强大的力量。 但在这个时代,商业的力量是薄弱的,金钱的力量是不足够的,这世界九成的力量,都在土地上。 土地上的百姓,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 邦周时的诸侯可能抗衡天子是因为有不在天子手中的土地。 世家门阀能抗衡皇权是因为有脱离皇权掌控的土地。 在宋王这件事上,宋王在天后执政期间,的确是终日担忧,生怕自己哪一天被注意到,进而被召回神都洛阳,脑袋落地。 但在政治上,还有一个定律,那就是掌握权力的人,是待的最久的那个人。 臣子和君王的争斗,在不撕破脸,不置于死地的时候,总是以君王的最后胜利而告终,就是这个理论的终极体现。 君王就像是圣人,在皇权稳固的社会中,皇位不会被篡夺的情况下,君王最差的结局不过是丢面皮,不过是被人骂几句而已。 臣子则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一旦君王不要脸,斗争的结果就注定了。 宋王同样如此,宋国是他的,他长居这里,他的王位来自于中央朝廷,不是这些人所能够撼动。 天后的年纪也已经很大,没有多少年可以活。 新上任的天子,对宋王就不会有什么大的仇恨,那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宋王反应过来,那一场清算就是注定的。 换句话说,现在这种诡异的平衡,只是因为天后对诸王公的震慑而出现的。 在这种情况下,敢签下二十年、五十年契约的人,真是疯了。 在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洛苏甚至都能够猜的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旦宋国方面撕毁契约,这些事自然是不敢上报朝廷的,走私的事情没人敢提,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安南都护府以宋国有不轨行为,甚至还会主动造出一些边衅,进而以安南都护府的大军,进攻宋国。 如果赢了,那未来真的有可能控制住宋国。 但如果输了,那一切都要打水漂。 在研究了这种模式后,洛苏就不再关注,一切社会关系的形成,都有其特殊的社会背景,这些事情他不会干涉。 江南洛氏隐隐参与其中的原因也很容易就猜出来,现在这种模式,的确是帮助宋国快速开拓,自古财帛动人心,在江南士族被中原排斥的过程中,他们向南转向,去寻求利益和退路,就是非常现实的追求。 没错。 洛苏看出来了,这些江南士族在宋国取得土地,很有可能也是为了跑路,如果南洋真的发展起来,在大唐事有不逮的情况下,就跑路到南洋去。 这和当初洛氏在感应不到素王后,担心衰败后灭族,于是跑路到辽东凛冬城,有异曲同工之处。 事务总会随着现实而改变,曾经圣旨下来,就只能跪地等死,根本就没地方跑。 唯一能跑路的就是草原,但草原过去太难,很可能死在路上。 现在随着大唐向四周的开拓,给了很多人这种机会,原来这个世上,除了中原之后,还有适宜人生存的土地,而且距离大唐这么远。 洛苏来到南洋之后,看了这里的水流条件,又看了看两广以及会稽那连绵的群山。 这里其实也是一片天然的割据之地,中南半岛的水热条件太好,足以撑得起一个庞大的帝国,如果这个国家还能取得两广,就能获得一片抵御北向的屏障。 不过。 洛苏站在高山上,望着那连绵的土地,“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 从大唐踏上这里开始,从文化开始同化这里开始,这里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洛苏就在广州,给洛阳写了一封信,不是给武曌的,而是给太平的,等到太平登基后,再打开这封信。 其中是关于防止周围封国产生自主意识的内容。 “在帝国的西南山区中,有许多传承多年的土司,这些土司和汉人的习惯格格不入,进而在这里造成事实上的独立。 现在,在分封的国家中,同样产生了这种情况,如果这些权贵长时间盘踞在当地,和中原形成事实上的政治隔离,那必将产生政治上的远离。 这个问题要格外的重视。 不重视这个问题,分封国的分裂就是可以预见的。 分裂独立建国只是第一步,在分裂后,如果在和上朝的竞争中,处于劣势,那就会进入下一步,即从文化上,开始驱逐有关于上朝的一切。 最终,一套以本地主义为核心的思想,就会出现,一旦出现这种本地主义的思想,就要重新花费极大的代价进行整合,且效果不一定显著。” 洛苏对此很清楚。 当初的邦周统一后,全天下的贵族都说一样的话,执行同样的礼仪,敬拜同样的至高神,那是第一次大一统。 但在逐渐的分化中,几乎所有国家都开始结合当地的特色来搞自己国家的主义。 其中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吴国和越国,已经到了断发文身的程度。 其中齐国、楚国、秦国这些地处边陲的国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这还是有洛氏高举诸夏大旗的情况,即便如此,各国人间的隔阂也变得很重。 秦汉第二次整合当时的诸夏世界,最终形成了汉人这个群体。 现在西域为什么这么难搞,离心倾向这么严重,其实就是因为,西域相当的本地化,而且是从信仰到文化上的本地化,走出了一条有别于中原的特色诸夏道路。 西域有神庙存在,问题不大。 但宋国这里,洛苏觉得问题很大,一旦遭受到来自北方的压迫,来自大唐的统治者,就会主动融入当地了。 洛苏虽然搞分封,但他不搞分裂。 就算是因为现实原因,导致不得不分开统治这广袤的国土,但内部的交流绝不能停下,在内部也不能产生隔阂。 那个曾经的罗马帝国,分成东西罗马两部分,但所有人都以同一族群自居,他们称呼自己为罗马人。 在两个政治实体间,有官员的相互交流,有皇帝的相互交流,更不要说民间的交流,在复兴帝国的时候,他们不仅仅要复兴其中一个,而是两个,是整个罗马的版图。 在中原,过去的所有分裂都是因为战争,几个互相之间不能吞并的政治军事实体,在进行抗衡,最终造成了分裂的现实。 这样的分裂,如果分开的时间足够长,是真的会产生分化的,甚至渐渐变成两个族群,就像是当初前往草原的汉人被同化成游牧,百年后,谁还能知道他们的来历呢? 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从汉人变成了匈奴人,鲜卑人,或者某一个东胡族群的胡人。 六大王国实际上就是一种不得不的分裂。 但洛苏要的是裂国不裂族群,“在处理分封出来的王公之国时,加强统治阶层间的交流,是必要的政治手段。 与此同时,应当从藩属国中选拔优质的官吏,进入中央朝廷任职,乃至于封侯拜相,同时应当派遣中原官吏,进入藩属国中担任流官。 双向加大双方之间的交流,这是新朝所应当完成的任务,这是宗主国所应当做到的政治任务。” 洛苏从洛阳出来,就是要看看这天下变成了什么样子,距离一道道政策的颁下,已经过去许多年,现在都已经发酵开来。 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知道,一道政策到达下面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发布政策,地方实施,反馈,调整,重新发布政策。 这便是治国之道。 此番出来之后,在岭南和中南这里发生的事情,就让洛苏觉得很有趣,可以说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经过对世界本质的探查,洛苏断定那些商人最终一定会失败,但对于这种模式,他同样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如果有一天,这些商人手中所掌握的力量,超过了土地所能够产出的财富呢? 虽然从数千年前开始,农业就一直都是立国之本,存身之基。 商业虽然来钱快,但任何明君圣主都知道,只有让百姓吃饱饭,国家才能安稳,国家大部分的精力都应该放在农业上。 但洛苏自然能看到,商业在赋税中的比例越占越高,商人所掌握的力量也越来越强,虽然商人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提高,但事实上,曾经完全依赖土地的贵族,现在都开始用商业来让家族拥有更多的转圜余地。 这实际上代表了一种未来的趋势。 这种趋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洛苏只略微一回想,就见到了一切的根源,从一亩地的粮食产量越来越多开始,从水利的修建、农具的进步开始。 从一亩地所需要耕作的人越来越少开始。 从不需要种地的人越来越多开始。 如果粮食产量能再次增加呢? 中南半岛有种水稻,生长在宋国中! (本章完) ------------ 第八章:走过一路路,天下将何 在洛苏离开后,他曾出现在这里的传言,渐渐在高层中传开。 上次听闻洛苏消息,他在扬州,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他是要去江南洛氏。 到了江南洛氏后,再一路向南,很合理。 岭南权贵很恐惧。 生怕自己所做的事情被发觉。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能隐瞒住,谁能在国师面前隐瞒呢? 有人如丧考妣的等待终局来临。 但最终却无事发生。 洛苏的马车已经往云贵高原而去,他要去吐蕃和天竺看看,在那里还有一个楚国。 吐蕃。 从数十年前第一次来到高原,洛苏就将这里视作中原的最大威胁,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强烈的高反让大唐军队难以攻上这里,在布置一众小国失败后,只能在青海设置了青海都护府,统筹诸方,形同立国。 对于吐蕃。 洛苏认为也只能依靠内部反间让其自乱,削弱吐蕃的潜力,至于真正的吞并吐蕃,以目前这种温暖的气候是很难做到的。 其余地方,无论是漠北,还是东欧,还是海外,还是中南,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同样的优势,那就是汉人是可以大批迁徙过去的。 但高原,大批量迁徙人口就是让人去送死。 况且那些土地上,土著人口不多,所以能快速改变人口结构,而吐蕃,有千万的人口,想要改变当地人口结构,简直做梦。 只能等待这种来之不易的水热条件结束,失去大量农耕的土地后,人口大幅度下降,吐蕃自然而然就失去这种称霸的能力。 洛苏对吐蕃的关注不算多,毕竟吐蕃是区域性帝国,和大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没有高原天险,早就踏平它了。 洛苏反而对天竺的关注不小,因为经过他所了解到的天竺历史,这里真的很奇怪。 庞大的人口、肥沃的土地、传承悠久的历史。 当一个国家拥有这三项特质的时候,会让人想起什么? 煌煌诸夏! 天竺之地也是这样,在恒河平原这片土地上,不乏强大的帝国,诸如孔雀王朝,亦或者贵霜帝国这种和汉帝国并列的帝国。 但建立在这里的每一个帝国,都可以说是毫无韧性,一旦毁灭,就不再重建。 每一個曾经征服这里的民族,都能称得上是骁勇善战,但一到这里,就会被同化,在下一次灾难来临的时候,被打为下一等人。 现在汉人也到了那里,结局会是如何,洛苏想要看看。 他并未多在吐蕃停留,就迅速的沿着那雪域高原的曲折之路,前往天竺。 热。 这种熟悉的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而后是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时,洛苏就有些明悟了。 在这里他见到了前来开拓的楚国贵族,这些楚国贵族已经穿上了天竺传统服饰,看样子是化身这里的高等贵族了。 仔细想想也正常,宋王能顺利开拓是因为后面有那么多人在支持,别管身上背着多少债务,但起码现在手里有大量资源。 楚王可没有宋王的条件,只能凭借自己,吐蕃没有彻底臣服,朝廷也不可能向天竺输送大量物资。 唯一生存下去的方式,也就是混进当地的统治阶层了,对于种姓制度,洛苏有些了解,是一种宗教延伸出来的制度。 洛苏之前认为这种制度并不会稳固,等级分明会出现在任何国家中,但统治者和统治群体会每隔一段时间变幻一次。 高层想要凭借一种制度就压制底层是不可能的。 事实也证明了洛苏的看法,盛极一时的孔雀王朝就是由低种姓建立的,在高低种姓的对抗中,高种姓并不总是获胜。 但再深入了解过后,洛苏就彻底感受到这套制度的可怕,那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统治术。 在天竺待的这段日子,洛苏再次深刻感受到了气候对一个国家族群的巨大影响。 他找到了这片土地千百年来不断被侵略,族群性格的原因之一。 那就是连绵的雨季。 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不缺乏想要统一的雄主,但基本上都失败了,即便很短暂的统一,但基本上在短时间内就会崩毁。 如果说是因为意识的话,那庞大的同一宗教人群,实际上可以承担这个重任。 洛苏在这里停留许久。 这里是佛的发源地,在现在的中原以及西域,佛已经融为神系,而不单独作为一个宗教祭祀。 洛苏在这里,了解了这个逐渐湮灭的教派历史,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勾画出一幅过去的图卷。 僧侣都有庙宇,在庙宇中诵经作法,但实际上最先的释祖是要求僧侣云游四方,不常定居的,但最终这条规则被释祖自己废弃了。 释祖说在夏天的雨季,可以不用云游,找地方躲三个月雨季,就连释祖这种类似于孔子的人物,一个立志改变婆教的大能,都对雨季无可奈何,最终妥协。 这雨季到底有什么恐怖之处呢? 在雨季到来的时候,道路会被冲毁,桥梁也会断裂,到处都是漫出的大水,乃至于洪水,虫蛇蚁鼠更是层出不穷。 如果类比到中原的话,那就是黄河和长江以及他们的支流,会在每年夏天,淹没无数的城池和土地,时间是三个月,那朝廷所修整的直道都会被冲烂,搭建在河流上的桥梁消失,生活在土地上的百姓,所赖以生存的土地会被淹没。 一切都会被推倒重来。 在下游的孟加拉区域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会在雨季被淹没,人需要生存在船上。 在这种情况下,积累、勤奋,又有什么作用呢? 帝国的统治所依赖的就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能够传达朝廷的诏令,进而控制、指挥那些官吏,同时让军队在情况有变的时候,顺利平叛。 而雨季是不能出门的。 这意味着一个帝国每年都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各自为政,地方发生了什么,朝廷不知道。 三个月雨季之后,税收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不知道。 在收税的过程中,在雨季中损失了多少可用于收税的土地,也不知道。 在漫长的雨季中,有多少人死去,尸体是否被洪水冲走,换句话说,在雨季结束后,帝国所造的户籍册,就要重新修订一份。 哪个帝国能有如此浑厚的人力物力去做这种事呢? 自然是只能由当地来估算。 这一估算,就必然九出十三归了。 在天竺,政治逻辑和中原太过不同。 在中原,一个政权的变化通常都要追溯到十年以上,毕竟政治斗争是长期的。 但在天竺,统治者的权力会忽大忽小,在雨季的时候,政令难以出首都,这种情况在中原,大概类似于后汉末年的刘协。 这是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一个国家并没有崩毁迹象的君主,每年会有三个月的时间,仅仅只是帝都城主。 在雨季结束后,大量的官吏就会来往于帝都和地方,再次建立起强大的统治。 这是一片天然割据的土地。 谁来也改变不了。 那些强大王朝迅速的建立,是因为有统一的意识,快速的崩塌,则因为只有意识,没有现实,是不行的。 孔雀王朝的石碑建立在中亚,但影响力只有在旱季的时候才能达到。 那些所谓历史上强大的帝国,到底有多少含金量,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洛苏最终给这片土地下了一个定论:这里不可能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 它只能在突然的昌盛和极致的衰败中,不断轮回。 即便统治这里的是汉人,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这里没有郡县的基础。 在六大王国中,洛苏彻底将楚国排除出未来可能成功争龙的行列。 目前列在六大王国之首的,还是燕国,如果燕国能吞并辽东的话,依旧有机会和中原一争高下。 在对楚国的未来,以及对天竺这片土地判了死刑后,洛苏便准备动身离开。 从天竺的西北部出发,可以到达大夏的土地,那里就是中亚,基本上进入天竺的政权,都是从那里经过,或者直接就在那里建立北方政权。 洛苏也不例外,在一轮新的雨季过去之后,这片土地的一切再次开始重启,那些国王和领主,开始派出官吏去收取税收,同时查看自己的国土有没有变化,土地被淹没多少。 洛苏则在炎热的旱季,从那道险要的山脉中,那道无数侵略者入侵,却从来都没有修筑堡垒的山脉中穿过,一路向中亚而去。 曾经他从中亚前往极西之地,如今却是不再去那里了,大唐现在已经超越了过去所有王朝的极盛。 颇有一种我于天下全无敌的感觉。 洛苏认为现在能够毁灭大唐的只有大唐自己,或许那不应该叫做毁灭,而是新一轮的轮回。 什么东西能够解决轮回呢? 即便这个去问从现代而来的姬昭,他也不知道。 毕竟就连姬昭所在的时代,全世界最兴盛发达的那些国家,也没有任何一个解决轮回的问题。 除了洛氏上位,用超现实的东西来解决现实问题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因为人类的寿命是如此的短暂。 只能看到眼前的那几十年。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所谓螺旋上升,便是会有后退的时候。 比如罗马帝国的毁灭。 便是西方的低潮期。 放在历史数千年的尺度上,不过一两百年的短暂低潮并不算什么,就像是一根被压下去的弹簧,积蓄着力量,进而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将导致退步的因素,用暴烈的革命彻底摧毁。 但这一两百年的低潮,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一生啊。 黑暗笼罩着他们。 道路曲折我走不完,前途光明我看不见。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现实如此,又该如何去苛责那些怀着悲观的人呢? 所以洛苏从不怪罪洛氏之外的人,有一些自私的想法,一个人可以奉献,但不应该要求他奉献。 有些事,洛氏来做就可以了。 洛氏是不一样了,洛氏始终心中都能看到那光明的前途,始终都能看到曲折道路的尽头。 既然洛氏有这样的能力,那洛氏承担起更重的责任,自然是合适的。 对于中亚,洛苏不算是很陌生,因为他曾经穿越过中亚之地,所以相对于其他方位,对这里更加关注一些。 而且东边是大海,没有足够的土地,而西边的土地,却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他是从邦周时期走出来的人,而且是主持了第二次大分封开拓的人。 那种对于土地的执念,深深刻在他的内心深处。 在这些年中,他有时会和玄门之主通信,询问一些中亚等地的变化。 在玄门的信件中,中亚这些年的变化很是激烈,不仅仅是王朝的变化,也有宗教方面的变化。 西域和大唐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统合内部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目前在广义的大唐疆域中,实际上由西域玄门统治的疆域中,越过了葱岭这座高原,在西边达到了中亚腹地。 那座城池因为形状类似碎叶,被叫做碎叶城。 驻守在这里的军队,有三百玄门神庙军,以及三千西域诸国联军,玄门的神庙军副统领驻扎在这里,一旦事有不逮就征调昭武九姓国以及七河流域中,信仰玄门的诸国军队。 这些军队是为了守卫信仰而来到这里的,因为新月信仰伴随着大征服从遥远的西亚来到了这里。 虽然来到这里的只是一部分边境诸侯,苏丹的目标还是东罗以及东正和天主世界,但如果在这里的战事出现大问题,新月的目标转向也说不定。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这并不是说异教徒不可恨,在异端被清剿后,异教徒同样是要被消灭的。 虽然基本上西方每一任皇帝或苏丹都会颁布宗教包容政策,即自由的信教,但在实践活动中,却并不是如此。 即便是在中原,也发生了尊皇天,灭诸祀的大事件,何况化外之地呢? 洛苏眺望车窗外。 (本章完) ------------ 第九章:终归凛冬,化光而去 这天下有许多需要看的,又没有那么多,这取决于在世界中的位置。 他在西域见到了玄门之主。 玄门之主叩首在他的面前,因为那是他的后辈,洛苏在玄门之中停留,他翻阅那些经文和注释,而后笑了笑,指着西面。 他说:“新月汹涌而来,玄门首当其冲,祈祷吧,向素王祈祷,烈焰加于利刃之上,庇佑素王的子民,这是玄门的责任。” 在这里,他登上山,而后见过神庙军,神庙军见到他,就如同觐见真神,在无数神庙祭司震惊的目光中,臣服在他的面前。 祭司们知道这是谁。 大唐国师。 洛氏老祖。 是圣座的贵宾和长辈,所以他出现在神庙中,没有人惊讶和不满。 但神庙军为何如此? 便是面对圣座,神庙军也不过如此了。 圣座可是素王在人世间的代行者。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大唐国师才是代行者呢。 洛苏终究离开这里。 临行前,他摩挲着玄门神庙的神杖片刻,那支由黄金和宝石铸就的神杖,有莹莹辉光,于杖中彰现。 洛苏来到了哈拉和林。 他来这里见一个人,李恪。 燕王李恪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竟然还能有见到洛苏的机会。 更没有想过,国师竟然会在云游时,主动来见他。 他诚惶诚恐,却又在心中不住想着,国师来找他,所为何事呢? 洛苏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果然快要死了。” 若是常人,敢在他面前说这句话,立刻就会被拉出去乱刀砍死。 但面对洛苏,李恪只有些无奈,“我的身体的确不好,大概是真的要死了,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国师。” 洛苏认真道:“你本来早就应该死了,是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我要走了,你的寿命也就该走向终点了。” 李恪这下很是震惊,他不明白国师的意思,却又隐隐明白国师的确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洛苏来到这里,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目光向西望去,那李承乾大概也要死了,在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后。 “国师,我这些年一直按照您曾经交待的去做。” 李恪这样说着。 “我知道,你是太宗最聪明的皇子,所以你才能来到这里。” 李恪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国师,以后我的子孙还能永葆富贵吗?” 洛苏平静望着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功德之臣,必有护佑。 有多少功德就有多少回报。 你的子孙是否能永葆富贵,不在于我,而在于他们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会如何对待这个世界。” 果然如此。 李恪点点头,微微叹气,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永葆富贵,大概也只有洛氏能做到了。 一個从来没有逆子的家族,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又何德何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洛苏就这样离开了哈拉和林,他走啊走,在马的长嘶声中,一路向前。 走到草原荒芜一片狂风黄沙席卷戈壁滩天边挂着一轮大日。 走到星空万千璀璨星辰暗淡又闪耀日落月升终归黯然无光。 走到春去秋来夏日炎炎寒冬腊月的风雪刮在人眉眼间凝聚成山。 走到山川相连奇石林立巨木参天山君四奔止步江水间或又有海东青啼鸣。 在哈拉和林修好的马车顶上落满尘灰,四边立起的车厢上多有划痕。 不曾有橡胶包裹的车轮已经被颠簸颠的出现道道痕迹,似乎随时都要散架一样。 洛苏掀开车帘,从车中走出,他的眉眼间没有疲惫,他的衣衫上一尘不染,他的气息匀称悠长,他的鬓发一丝不苟,他的手依旧修长。 他浑身依旧有云雾包裹。 他的身形就在云雾之中。 凛冬城就在他的眼前,他在这里诞生。 青灰色的城池依山而建,连绵不绝,高耸的城墙从山脚一直修到山上,恢宏大气,充满沉静而威严的味道,宛如巨兽蛰伏,欲择人而噬。 洛苏望着,突然吐出一口气。 这是一口浊气。 伴随着这口气,他整个人都瞬间发生了不同,他的脚本是站在马车的踏板上,但此刻有心人若是过来看,便能看到他的脚没有沾地。 天地间有清浊二气,洛苏凭此而生,所以他不是人,浊气已尽,便只余清气,无清气不成人,只余清气也不能活在人间,清气将会带着洛苏,离开这个世界。 洛苏在这里吐出浊气,便是为自己选择了未来。 伴随着一阵阵震天的虎啸声,以及天上的唳声,从凛冬城中出来一些留守在这里的人,他们发现了洛苏的身影,先是震惊,然后是欣喜,最后是悲戚。 老祖宗回到了凛冬城。 在洛苏诞生的那一天,洛氏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洛苏也不走路,而是直接从马车上漂浮出去,城中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祖宗轻巧的落在城墙上,继而进城。 洛苏离开这里数十上百年,但凛冬城并没有什么变化,那石头上的些许风化,到别有几番韵味,对于一座几乎完全用石头建成的城池,怕是要千年才会出现明显的形变。 洛苏向着山上而去。 真正的凛冬城在山上,洛氏的祖祠等都在山上,洛苏也是从那里而诞生。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所有人都在尽力的减小声音,谨小慎微。 但洛苏太快了,他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去走,清风拂过,他便乘着风而走,轻盈如同羽毛。 于是洛苏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之前。 等到他们走上山后,便见到洛苏坐在一处院子中,那间院子的大门开着,那里便是祖祠。 传说中,老祖宗就是从那里诞生,从光中走出。 洛苏就坐在院中正中央的摇椅上,一晃一晃,望着很是悠闲。 一行人走进院中,而后径直跪在地上,上百人,如同潮水一般,起伏落下。 洛苏微微眯眼,他诞生时,也是这样,如同潮水般,无数人跪在这里,他离去时,依旧如此,真是人间一场大梦,轮回不止。 “我要回到素王身边了。” 这是洛苏第一句话。 院中闻言有些骚动,但没有人说话,但有啜泣之声。 “不必有什么不舍。” 洛苏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略有些感慨,“人换了一茬,我诞生时所见到的人都不在了,我已经云游天下一遭,该说过的话,都已经差不多说尽。 凛冬城这里,是我洛氏的避难所在,日后该要如何,我也没什么要说的。 别让宗庙蒙尘。 别让城池破败。 就足够了。” 洛苏的声音淡淡的,凛冬城的确就是如此,没什么很值得去维护的。 “谨遵老祖宗之令。” 洛苏自认自己没什么要交待的,距离他离开,还有一段时间,“你们有什么想要问的,就在这里问吧。” 这大概算是一种教导。 即便是洛氏子弟,很多也没有见过洛苏,能有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还是相当不容易的。 众人围坐在洛苏身边,这幅场景颇有一种,老师坐在上首,弟子们围在身边请教的味道,在邦周时期,这种场景曾经出现在圣贤教导门人时。 清爽的风带着松花江上的水气拂过。 碧绿中带着微微泛黄的树枝在风中不住晃动。 洛苏坐在树下讲着那些和山川与星辰有关的故事。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老祖。”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出现在洛苏脑海中。 于是他停下了讲课。 众人都望向他,他抬头望向青冥之上,好像看到了姬灵均。 “小灵均,我的时间到了吗?” 众人闻言皆垂下首,身体有些颤抖。 姬灵均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老祖,您的时间到了,该回虚无天界了。” 洛苏轻舒一口气,而后重重靠在靠椅上,摇椅晃悠着。 围坐在洛苏周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遮住眼睛,因为那光太过于明亮,就像是太阳一样。 数不清的白色的光从洛苏身体中散发出来,白色中夹杂着金色,带着神圣凛冽的味道,温暖而庄严,白光从洛苏身上直冲天际,形成一道通天贯地的白色光柱。 那白色光柱仅仅散发出的星星点点的光晕就已经明亮到不能直视的地步。 洛苏就在光中。 他依旧半躺着,微微眯着眼,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曾见到,他伸展一个懒腰。 从发丝开始,整个人都渐渐化作那白金色的光,融入到每一粒的光点中。 洛苏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几乎震惊震撼不能言了,跪在地上叩首。 白虹贯日的异象震惊了无数人。 在遥远的辽东。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人能够感应到。 洛阳。 正在朝堂上开朝会的武曌被突然出现的耀眼光柱所震撼,朝堂上的群车皆震惊。 还不曾反应过来,武曌已经从御座上奔下,径直跑出殿中,向着东北方向望着,执掌天下的天后,此刻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她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问着来到她身边的洛君薇,“薇……薇薇。 那…… 那是什么……啊?”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洛君薇,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件神异之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只有洛氏家主知道了。 而后他们便见到洛君薇同样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讶震惊的神情。 难道洛君薇也不知道? 这个情绪还没有出现占据心头。 下一刻,洛君薇已经直接跪在了地上。 “洛氏君薇,恭贺老祖宗登天!” 武曌闻言只觉一阵阵晕眩,登天! 她浑身都是软的,脸上则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神话一样,“薇薇,伱说……” 她话说半截,心中却升起明悟,洛君薇从来不会骗她。 武曌高喝一声,“群臣恭送国师登天!” 她站着。 声音传遍四周,群臣如同潮水一般,在天授殿外向着天外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跪下,“恭送国师登天!” 一道道声音向着更远处传去,响彻偌大宫殿。 岂止宫中,那宫外早已是无数人惊骇跪地,不住叩首,这等神圣异象,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有谁能不惊呢。 万里国土上,处处尽是伏地之人。 神临城。 此地相距凛冬万里,但那道光柱却如同就在眼前,大唐尚且如此,何况西域这种地方,玄门的钟在敲响,一声又一声,听的人匆匆忙忙。 满是黄土带有泥泞的街道上。 俯身在农田中耕种的百姓。 驱赶着马匹返回神临的牧民。 正为信众传道的祭司。 无数的人,皆停下了手中之事。 玄门神庙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无数人,颂圣之曲已经在这里响彻。 “老祖宗登天了!” “是啊,老祖宗登天了。” 天要变了。 许久过去,那道光柱渐渐消散,继而不存于世,湛蓝的天空出现在众人之前,就像是过去每日所见到的那样。 刚才的那一幕,似乎是错觉。 但没人会忘记。 在这一日,有白虹贯日的异象出现。 九天之上,虚无之界。 鲜艳桃花瓣瓣落下,花雨纷飞,澹澹芬芳,沁人心脾,姬灵均一身红衣鎏金长裙,肤白如樱雪,微微屈身福礼,“恭迎老祖,回归虚无天界。” “小灵均,好久不见。” 姬灵均笑意盈盈,此番洛苏醒来,就不会再去英灵殿中,正如当初她被姬昭唤醒承接邦周的凤凰天命,就再也没在英灵殿中沉睡一样。 以后洛苏就和她一样,可以在天界中自由活动,或许自己选择在这万里桃林中沉睡。 洛苏环顾四周。 人间的变化很大,这里却依旧如此。 或许唯一不一样的,便是随着气运点的增多,这里的桃林变得更大,延绵不绝,看不到尽头。 望着那在山巅之上,桃林之间,隐隐若现的英灵殿,他带着深深地感慨,“人间数十年,如梦亦如幻。” 一瓣桃花从他头顶的树上落下,盖在他那道凤羽模样的圣痕上。 ————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威慑四夷,亲和夏亲,敬服皇天,荣耀素王。——《配圣庙赞记》 (本章完) ------------ 第十章:终逝去 神都城外,信使策马疾驰而来,扬起阵阵尘沙。 在信使之后则是庞大的使团,从漠北燕国而来的使团。 使团皆服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带丧而来。 能劳烦这么多人带丧前来神都,那死去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自然是那位超品宗王燕王。 大唐的正一品是三公,本来三师也是正一品。 但大唐的正一品有些太多了,三师三公,亲王公主,都是正一品,其中地位也各不相同。 后来出现六大宗王后,对于这六个太宗皇帝钦点的世袭罔替、永不降袭的王爵,位列普通亲王之上的宗王,就有些难以界定。 于是武曌将三师和六大宗王以及李治加的卫王拔擢为超一品,民间简称为超品。 燕王死了。 不。 应该用薨这个字眼。 这是一个相当震撼人心的消息,对于百姓来说,那位距离洛阳数千里之遥的燕王,只是一个年幼时听过的权贵,但对于朝廷来说,却相当于一重威胁被解除。 兵强马壮的燕国对于朝廷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燕王一死,朝廷的压力顿时可以缓解三分。 理藩院第一個得知了消息,理藩令立刻简单收拾一下,带着使团的主使进宫。 燕国的使者不仅送信到神都洛阳,同样往秦国以及齐国和卫国等诸国中送去。 诸国虽然心中各怀不同的心思,对于朝廷的态度也各有不同,比如卫国相较于其余诸国更加心向朝廷。 秦国中,李承乾有些没想到李恪竟然会死在他前面。 当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懵,竟然当着群臣的面说着一番颇为无厘头的话,“本王才是父皇的长子,而且从小身体都不好,怎么现在本王还好好的活着,这些弟弟们倒是一个个的先去世了。” 这番话说的群臣是哭笑不得。 但细细想来,李承乾说的还真的没错,李氏因为遗传病的原因,几乎没有活过六十岁的,大部分都在五十多就去世了,而且很多都深受病痛折磨。 但李承乾从长安被分封之后,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生病,但从来都没有危及生命,而且现在已经是古来稀的高龄,把自己的一众弟弟都熬死了,这在李氏皇族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见到一众臣子只是苦笑却不说话,李承乾就知道自己说的有些不着调了。 他的目光从上向下看去,当初跟着他出来的人基本上早就死了,就连他们的儿子都要么两鬓斑白,要么就是孙子站在这里,继承他们的地位。 他突然有种萧瑟的感觉。 无力的挥挥手让群臣退下。 一个人的死总是会带动一批人的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对于李恪的死,李承乾尚且还不算是特别感触深,但洛君成的突然昏迷却让他心肝俱颤。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洛君成对于他更重要吗? 没有。 只有长孙皇后和洛玄夜能够和洛君成相提并论,李承乾认识洛君成七八十年了,那种感情,单纯的用深厚来形容都远远不够。 洛君成缓缓醒来,便见到李承乾坐在床榻边上,见到洛君成醒来后,李承乾脸上很是平静,但眼底却满是悲戚,他静静说道:“阿成,医者说你不行了。” 说到最后一个“了”字的时候,细细品去才有一丝的颤抖,表明他内心中不像是表面上这样平静,洛君成只是轻轻点点头。 李承乾微微叹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这幅表情,所以没哭。 反正我也没几天活了,到了下面,我们还是兄弟。 人总是要死的嘛,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战场上的雄姿用石头雕刻出来,然后放在我的王陵前。 我还要亲自给你写祭文,其他人,都不如我给你写的好,毕竟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优秀。” 李承乾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嘴一刻也不停,洛君成靠起来,笑着不说话,过了不知多久,李承乾见到送药的人进来,这才说道:“行了,我走了,等你去世了,我再来给伱吊唁。” 李承乾说的轻巧,洛君成也不恼,笑着说道:“那臣就先替死后的自己,向大王谢恩了。” 李承乾也不回头,背对着洛君成摆了摆手,离开屋中,他迈过门槛,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收了起来,浮现出浓浓的悲伤,眼眶也红着,似乎就要落下泪来,他望了望湛蓝的青天,嗫喏了一下,而后离开。 屋中的洛君成深吸了几口气,他虽然老了,但耳朵依旧灵敏,他听到了门口突然停下的脚步,而后是脚步突然变的缓慢和沉重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落下,“承乾,秦王啊,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日升月落,在黎明前的黑暗,洛君成于周郡王府溘然长逝,秦国举国悲痛,李承乾没有食言,他按照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一件件去做。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寿命,雕像还没有刻出来,在洛君成去世仅仅十二天后,他就紧接着薨逝,秦王世子继承王位。 虽然一直以来都很少和中原联系,但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去中原请求册封的,又因为离得太远,要保证安全,所以一支比燕国还要庞大的使团,向着中原神都洛阳而去。 …… 神都洛阳,随着洛苏登天后,武曌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这世上被洛苏直接影响生命轨迹的人不少,其中那些年龄不小的人,都开始逐渐凋零。 燕国使团来到神都,武曌生病就没有接见,接见使团的是皇太女。 太平和洛千秋二人联袂接见来自燕国的使团。 这些使团的服饰和中原略有一些不同,很明显更适合骑马,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长年在风霜中奔驰的沧桑,有一种野性感。 燕国的使团向朝廷交上了此番前来的目的,其余那些礼仪都是细枝末节。 主要目的第一是请朝廷确定燕王李恪的谥号,以及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加封。 第二则是要朝廷正式在金册上添上王世子的名字,以让王世子正式继承王位,虽然这只是走一个过场,朝廷除非闲的没事,否则不可能不通过,但这代表着宗主国对藩属国的主权。 除此之外,使团进京,还要向天子汇报国中的事务,基本上当初邦周诸侯的进贡任务,现在都要做。 这是朝廷和这些大国的默契,朝廷不深究国中运行,而大国则臣服朝廷。 在太平以及诸臣招待了来自燕国的使臣后,燕国使臣终于可以进宫面见武曌,此番来访的使臣是现在这个燕王的儿子。 按照辈分来算,他叫李治九祖父,那应该叫武曌一声九祖母。 主使侯在内殿的门前,隔着一道屏风,对于宫中这位,整个燕国所有人的心绪,怕是都很复杂,尤其是对于李氏的子弟。 宗族和外戚间的关系,总是这么复杂,大家互相不服气。 里间传来声音,“近些年,燕国可还好啊?” “回陛下话,承蒙陛下圣光普照,燕国这些年,草长马肥,正是盛年之时。” “那就好,燕国是太宗皇帝所建,燕王是世袭罔替的超品宗王,这份荣耀来之不易,定要珍惜才是。 朕听闻燕国中,有一些奸佞在蛊惑,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回到国中之后,就和你的父王说,朕是不愿意相信那些传言的,希望燕王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朕的命数也快要到头了,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还是不希望见到朝廷和藩国兵戎相见的。 这燕王是世袭罔替,但燕王这顶王爵,却不一定总能戴在你这一脉的头上。 若是尔等听信谗言,犯下了谋逆大罪,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先燕王一世英名,所积攒下的家业,可就要一朝尽毁了。 就说这些,你退下吧。” 主使听着天后这一番连削带打的话,浑身上下简直要被冷汗所浸透了,等到有些晕晕乎乎的走出殿中,才算是反应过来。 其实天后的态度已经被想象中的要好多了,似乎正是和天后所说的一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天后比起当初锋芒毕露,也柔和了很多。 燕国使团没有那么快离开,使团在洛阳大批量的开始采购商品,准备带回草原上进行售卖,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使团中有大量商人。 这就导致燕国还没有离开神都洛阳,秦国的使团就到了。 等到秦国使团到了之后,洛阳城中的百姓有些懵,朝廷中的百官也有些懵,这宗王不死则已,怎么一死还一起来呢? 按照秦国和燕国的路程来看,这秦王和燕王的死,前后应该不会间隔一个半月,甚至可能会更短,而且秦国带来的还不仅仅是秦王一个人的死讯,周郡王竟然也去世了,此番秦国是同时带来了两个王的死讯。 朝廷理藩院的官员非常痛苦的发现,明明秦王早死一个月,就可以一起做完的一件事,现在他们要拿出几乎同样的流程,重新来一遍了。 最重要的是,理藩令还得再去宫中和天后说一番这件事。 秦国主使的待遇比燕国主使好,至少只隔着一张屏风而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秦国主使是洛君薇的侄孙,是洛君成的孙子, 此番他进宫不仅仅是觐见天后,还是要见姑祖母洛君薇,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洛君薇一直都住在宫中,这是世人皆知的。 待武曌例行公事的见完寒暄之后,身体不适的她就直接休息,而后洛君薇轻手轻脚的带着她的侄孙到了偏殿。 “你祖父可有什么话让带来的吗?” “回禀姑祖母,祖父只说让孙儿将一份神位带回中原,就当是落叶归根了,他老人家已经决定葬在秦国之中,那里是他老人家奋斗了一生的地方。” 洛君薇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吐口气,洛君成没有什么话带回来,其实就是在说,西去秦国这些年,过得很好,秦国之中也很好,而且对中原也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都很稳妥,没什么值得交待的。 这明明是件好事,但是洛君薇心中却总是酸酸的,洛氏君字这一代,大概是分离最远的一代人了。 玄字辈开始步入中原,但最后实际上除了洛玄奘葬在西域神庙,其余人都葬在了中原。 但君字一代,却到处都是,她和洛君成是亲姐弟,但是却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虽然有圣痕的存在,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思念依旧会存在,而且更深。 所谓无情人反而不会被思念所伤,用情至深的倒容易受累。 伴随着秦王李承乾和燕王李恪的逝去,人们突然发现,太宗皇帝的儿子,已经全部都逝去了,太宗子侄辈中,天后竟然是最后一个人。 而且当初太宗封的三大国王,都已经去世,现在的秦王、燕王、齐王、卫王、楚王、宋王,都是李氏的第四代宗室子弟。 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唐竟然已经传承了四代。 这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让人有些时光如同流水一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记得前隋是什么模样了,只能从故纸堆中去翻找。 或许唯有贞观之世还存留在人们心中,因为在大唐有太多的书本等记录了那个时代的君臣言行,以作为后世的训诫。 那是一个让人无比向往的时代。 武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更加苍老一分。 人活一口心气,当那口气没了,人也就该死了。 在感觉到身体愈发不好之后,武曌终于将所有的权力都转移给了太平,就像是当初李治将权力都转移给她一样。 武曌则留在宫中,洛君薇的身体还算不错,时常在宫中为武曌抚琴,武曌也很擅长音乐,二人就这般应和着。 “薇薇,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女弟子,还是上官仪的孙女?” 武曌好奇的问着。 “是啊,是个长的很美,写诗很不错,也很有才华的小丫头,准备以后留给太平,日后可以和千秋,一文一武辅佐她。” (本章完) ------------ 第十一章:君薇薨,武曌崩 明堂熠熠,在这座地势颇高的宫殿中,明亮的光总是大片大片的撒进来,透过窗孔的斑驳光点也照的空气中的尘埃,粒粒分明,上下沉浮。 “好平静啊。” 武曌躺在摇椅上,晒着温煦的太阳,暖暖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惬意的有种欲要睡过去的感觉。 “薇薇。” 武曌声音轻柔,轻声唤着。 “二娘,我在。” 洛君薇也不再称臣,唤起了二人幼时的称呼,她也躺在摇椅上,身下垫着和武曌同样花纹的厚厚被褥。 “薇薇,你说如果我没能遇到你的话,我这一生会是什么命运呢?” 武曌突然偏过头来望向洛君薇,洛君薇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记忆碎片,而后轻声道:“二娘你应该还是会有一番作为吧,毕竟老祖宗选择了你,你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 “做大事啊。” 武曌摩挲着摇椅的扶手,边回忆边幽幽道:“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我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洛君薇当然知道,武曌在那些过往岁月中,午夜梦回的突然惊醒,突发变故后手脚的冰冷,近乎偏执的赶尽杀绝,她比谁都清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人不狠,站不稳。” “我一向将这些话奉为圭臬,我喜欢读历史,历史上有许多宽恕后得到对方效忠的事,但更多的却是中山之狼的故事。 所以我不喜欢宽恕敌人,我不喜欢让对我有威胁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即便他暂时威胁不了我,但我从微末中崛起,那些曾经比我高高在上的人,都被我所败,所以我最知道,永远都不要低估任何一个人,只有死亡,才能断绝任何威胁。” 这些凛冽的言语,带着冰冷残酷的味道,从武曌的口中轻而易举的说出,就像是寒冬拂过冰川的风。 洛君薇静静听着,伸手将武曌的手牵过来,武曌的手有些凉,武曌倒觉得洛君薇的手依旧那么温暖,就如同过去每一次安抚她时,“二娘,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宽恕了王庶人、萧庶人,还有他们的孩子,你宽恕了王氏和萧氏,只将他们流放,还有许多人,天下以及史书,都会称赞伱的宽仁。” 王皇后,萧淑妃。 武曌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那不是我宽恕她们,而是薇薇你拯救了她们。” 武曌并不自夸,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赶尽杀绝才是她的常态,“如果没有你,她们都要死,还有那些和我作对的大臣,都不会有致仕的机会,我会让他们全都家破人亡。 我说过,我没有安全感。 但在你身边,我有安全感,我只觉心中暖暖的,而不是那种孤寂之感,没有那种举世皆敌的感觉,我能放下手中的利剑。 这都是薇薇你带来的。” 洛君薇替武曌拢了拢垂下的鬓发,温声道:“二娘,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人生在世上,本就不是一成不变,每一個相遇的人,每一件遇到的事,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你说是我改变了你,焉知没有我,就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亦或者一件事,去同样改变你呢? 你总是心中有一片光明存在,我只是保护你这一片光明的人而已。” 武曌便明媚的笑起来,眼睛都眯起来,“薇薇,你总是这样。” 薇薇。 真是美好的字眼。 武曌有些困了,眼皮欲睁难睁。 真暖和。 宫娥从外匆匆走进,穿着布鞋,走起路来几乎寂静无声,“陛下,皇太女和洛公世子联袂在外殿求见。” 武曌摆摆手,不多时,太平和洛千秋从外悄声走进,二人给眼前的两位母亲行礼后,便由太平道:“母后,女儿有些军国重事,摸不太清楚,希望母后和母亲能做主。” 武曌睁开眼,眼底带着疑惑,洛君薇同样疑惑,武曌将政务交给太平后,虽然说是如果有军国重事,可以前来问询,但实际上,武曌已经不管事了。 朝廷上有武曌提拔的宰相,诸如狄仁杰、张柬之、裴炎等人,年轻的臣子里面,有武曌很看好的姚崇、宋璟、张说等人,内廷文书事务有上官婉儿,武将也有黑齿常之、程务挺,还有洛千秋等一众洛氏子弟,即便是她主政,也就是依靠这些人,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来问她? 太平和洛千秋对视一眼后,便低声汇报道:“母后,武氏有人坐法,朝廷官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报到了朝廷,狄阁老的意思是秉公处理,裴相认为要顾及母后的颜面,从轻处罚就可以了,女儿不知该如何做。” 武氏? 武曌闻言有些懵,这武氏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影响朝廷的判罚? “按照狄阁老的意思,秉公处理就可以了,不,加重处罚,朕不让武氏子弟入京,现在看来这些武氏子弟在地方上,怕是做了什么事,地方官吏竟然瞒着朕,没有汇报,简直败坏朕的名声。 楚王那里不是缺少人手吗? 将武氏阖族都迁徙到楚国去,也算是不辱没朕的出身。” 武曌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武氏全族的命运,她依旧是当初那个雷厉风行的天后,说罢后,太平正想要告辞,却没想到武曌将二人拦下,“恰好你夫妻二人来了,便就在此交待吧,朕时日无多,稍后将群臣唤进宫中。” 太平和洛千秋闻言,几乎瞬间跪在地上,“母后!” 武曌让自己略微坐直了身体,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平,越看越像自己年轻时,同样的丰腴,同样的艳丽逼人,同样的英气中带着妩媚,眼波流转中,带着威严和多情,黑色鎏金雕凤的冠服,衬的她肤白如雪。 “日后做了君王,治国理政,处理军国大事,我是不担心你的,你性格果决,能察善断,比你的哥哥们都强得多,还有一众贤臣,朕不担心。 但朕要提醒你的是,你要注意李氏宗亲。 历朝历代的宗亲问题都很大,你不要觉得他们都是自家人,就如何如何,你是天下的大宗,他们都是小宗,这小宗从大宗中挖墙脚,才是自然之理。 朕既然能够如此对待武氏。 你就要学习此法,日后对于那些坐法的李氏宗亲,该罚就罚,乃至于该杀就杀,不要有什么手软的地方。 高祖和太宗皇帝都有很多子嗣,这些人出镇外藩,尚且还算得上是有些用处,但其中大部分,都在中原还有封地食邑。 朕毕竟不是李氏,所以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感情,这些年已经大肆削减他们的中原封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百姓。 你一向注重亲情,朕一直担心这件事,不要将朕好不容易压制的李氏宗亲再次释放出来,日后要严格控制他们的封地。 记住,你每放纵一家士族、放纵一个宗王,就有百户、千户的百姓会流离失所,会被隐匿人口,会被夺走土地。 土地兼并,国朝崩毁的第一危机。 谨记这一点。 其余事,朕没什么值得教你的。” 太平叩首,脸上满是肃然,郑重道:“女儿谨记,日后定然不会放纵皇亲国戚。” “前些时日,薇薇从织造局中,亲自给你将天子的冕服带了回来。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朕宣群臣进宫,你就先继皇帝位。 等朕驾崩,你再敬拜素王即可即天子位。 朕今日将遗诏传下,日后你们就不用进宫了。” 太平闻言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悲呼道:“母后切莫如此自咒啊,女儿会为母后祈福,定能长命百岁。” 在武曌的诸多儿女中,武曌最为宠爱的就是太平,或者说很少见的有母子、母女间这种情感的,就是太平,太平出身的时候,武曌已经大权在握,心态颇为不同,再加上太平和她实在是太像了,让她不由的宠爱,将自己曾经缺失的东西,都弥补给太平。 “痴儿。” 武曌笑骂。 外间的宫娥再次静悄悄走进,微微屈身行礼后,“陛下,朝廷四品及以上的公卿大臣,都已经到殿外候着了。” 武曌从摇椅上站起来,伸开手臂,宫人为她披上丝绸制成的冕服,她刚刚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此刻却充斥着威严,顾盼之间,那个统御天下众生数十年的君王,又回来了。 洛君薇也站起身来。 四人向外殿而去,殿中人实在不少,一眼望去大概有四十多人,这么多的人,即便是商议大事,也很少叫来。 凤阁鸾台的诸位宰相以及尚书台的六部尚书,还有宗正、枢密使、理藩令、大将军等人,基本上朝廷中四品以上有实权的都在这里了。 等到武曌从后面走进,即便武曌已经交权,但群臣依旧肃然,齐声敬拜。 武曌高坐在御座之上。 “众卿平身。” “此番将众卿唤进宫中,所为的便是一件事,皇太女太平,这些时日处理军国之事,内外称赞,朕亦有所耳闻,朕思忖时机已经成熟,已经到了让太平登基之时,将诸卿唤进宫中,敬拜新皇,见证此事。” 立新皇! 殿下群臣都以为这件事会等天后武曌驾崩后才会开始,没想到天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就让皇太女登基,要知道以皇太女的身份监理国政,和以皇帝的身份主持国政,可是不一样的。 看来天后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不再有任何改变的意思。 武曌扫过众人,又道:“朕已经能感受到皇天在召唤朕,看来朕是时日无多了,朕便将遗诏一并颁布,待朕万岁之后,诸卿便按照遗诏行事,依旧由诸卿见证。” 群臣刚要说话,就见到天后一摆手,“群臣不用说场面话,朕没有那么脆弱。” 将群臣想要说的话都噎回去后,武曌就笑着对狄仁杰道:“怀英,你如今是凤阁令,执掌敕命,就由你来记录吧。” 作为武曌一路提拔上来的宰相,狄仁杰做事稳妥,为人正直严明,而且还擅长随机应变,很受武曌信任,洛君薇在内主政,狄仁杰很多时候就挂着宰相衔在外行事。 狄仁杰胖胖的脸上此刻也满是肃然,“遵命,陛下。” 行过礼后,就走到旁边,执笔,摊开诏令,随时准备下笔。 先王的遗诏,主要就是记载,由谁来继位,这一步已经可以省去,毕竟太平马上就要继位皇帝,大唐已经有了一个君王。 遗诏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点评一下自己,然后对未来的君王,提出一些要求,而后对自己的身后事,做出一些安排。 以及任命一些顾命大臣作为辅佐。 遗诏里面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因为先帝的诏令,尤其是遗诏,拥有很高的法理性,乃至于能影响下一个皇帝任内的军国大事。 武曌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太宗皇帝和文德皇后伉俪情深,于是合葬在一起,那些在贞观朝立下大功的将领,诸如凌烟阁二十四名臣,都陪葬在昭陵中。 先帝的乾陵同样如此,有诸多先帝朝的臣子陪葬。 文德皇后崩于太宗皇帝之前,于是在太宗皇帝之后,可以开启陵墓,打开墓室,进而合葬。 先帝驾崩已久,朕百年之后,打开陵寝去打扰先帝,朕是不愿意的,所以朕就不与先帝合葬了。 先帝的陵寝盛大,将先帝的陵寝西侧那一部分,划为朕的陵寝,就叫做坤陵吧,朕葬在那里。 先帝在时的大臣陪葬乾陵,先帝崩后的大臣陪葬坤陵,譬如洛国公,就在朕墓室之旁陪陵吧。” 武曌的神情很是淡然,殿下的群臣闻言挑了挑眉,乾坤对应,自置陵寝,当年汉朝的高皇后吕雉也没有和刘邦合葬,现在的武曌也是如此,真可谓是一种女强人间的传承了。 当然,天后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开启墓室打扰先帝英灵的事情,能不做的确是不做为好,合葬这种风俗本来也没有,太宗和皇后伉俪情深,那是他们的事情,却不至于成为后世子孙的定例。 “陛下,已记下。” 狄仁杰适时停下手道。 武曌便接着说道:“待朕崩后,群臣拥皇帝至神都素王神庙祭拜,传承大唐天命,皇帝已经成年,朕不再为她设置辅政大臣。” 没有辅政大臣就相当于没有束缚,武曌相信太平的能力,不需要那些人管着他。 这点也在众人预料之中。 若是李显和李旦的话,那武曌是定然不放心的,但太平明显被自己的两个哥哥强太多了。 “朕崩后,朝政只停十日,民间只需要服丧三日即可,不要耽误民间的婚丧嫁娶。” “朕崩后,诸王公都不需要回京,各自在封地上三炷香即可。” “朕崩后,不需要大肆的操办,但要为朕棺椁中,放入素王经典。” “朕崩后……” “朕崩后,不需要群臣进献吊唁悼词,若有人不听,不要奖赏,而要罚他,只需要在官位上尽忠职守即可。” 一条条一件件,武曌在上首缓缓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个外人的事情,而不是自己,她的神情平静,听的下面不少人心里却不是滋味。 无论生前有多少丰功伟绩,最后还是要走这一遭,没有人能不死。 待说罢许多,武曌略停顿,然后转头望向洛君薇,“薇薇,你看朕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洛君薇摇摇头。 武曌这才道:“那就这些吧。”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殿中群臣已经有人忍不住匍匐下,带着些许哭腔,武曌斗倒了很多人,但她也是真的会识人,同样提拔了很多人,尤其是她打压高门贵族,提拔寒微,殿中颇多受她恩惠的寒门,此刻悲戚呼道:“陛下~!” 狄仁杰微微叹口气,只觉有些萧瑟,他捧着写好的诏令,轻轻吹干,而后快步走到御座前,递给洛君薇,洛君薇略一扫过,微微点头,武曌接过看罢。 用印,盖下。 望着殿下群臣,所有人都抬起头,望着上首那道身影,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君臣间最后一次相见了。 太平更是直接哭出声来。 洛君薇和洛千秋对视,笑着点点头,就像是在告别,洛千秋雄壮的身躯也忍不住颤抖,眼眶忍不住湿润。 武曌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声音中带着笑意,“诸卿啊,朕这一生,行事有时候难免过激,但好在最后没有铸成大错,江山稳固,朝中尽是良贤,日后的大唐定然更加辉煌。 以后这天下,就看你们了。 都出宫去吧,下次在进宫,就要为朕收尸了。” 又是一阵山呼,群臣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殿中,见到太平和洛千秋还在地上跪着,武曌温声道:“太平,你也走吧,好好准备,过几日你还要参加登基大典。” 望着太平和洛千秋携手离开殿中的背影,武曌指着微笑道:“薇薇,你看他们多好,相互扶持,就像是我们一样。” 洛君薇轻声感慨,“这就是传承啊,当你的身体不再出现在这个世上,那个流着你血的孩子就是你的延续。” 武曌闻言却问道:“那薇薇你呢?还有无数洛氏不曾婚嫁的子弟,这大概是世人所不解的。” “我?” 洛君薇哑然失笑,“洛氏子弟的魂灵都献给了至高的素王,我们的精神永存,不需要血脉这种东西来延续。” 武曌自然听不懂。 但她依旧大受震撼。 她能感受到洛君薇言语中的那种情绪。 她不再问。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武曌感慨道:“都走了,都走了。” “还有我在。” 洛君薇站在武曌身边,二人并肩而立,身高也差不多,殿外的阳光洒进来,二人就望着那阳光缓缓退去。 宫中的时间已经不知数,殿外很是热闹,在群臣的见证下,太平继承了皇帝之位,当千万人跪在她前面时,她只觉潮水向她涌来,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群臣向太平叩首的时候,洛氏众人望着站在皇帝旁边的洛千秋,不禁有些恍惚,李唐走进了新的时代,洛氏也进入了新时代。 在太平继承皇位后,她想要觐见武曌,但武曌已经不能见人,她越来越嗜睡,或许是昏迷。 所有人都知道,天后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就像是这萧瑟卷过的秋风,所带来的寒风愈来愈多,卷落的枯黄树叶却越来越少。 秋天走到了终末之日,寒冬已经降临。 当黄河开始结冰的时候,当第一场初雪落下,四境皆白的时间到来了。 武曌从昏沉的沉睡中醒来,她的脸色已经越发的苍白,身上没有穿那华贵的凤袍,而是一身素色的衣裳,她有些冷,纵然寝殿中地龙烧的正旺,那股寒意从她的骨子里面透出来,那不是寒意,而是死亡。 “薇薇,外面下雪了?” 武曌躺在洛君薇腿上,轻声问着。 “是,薄薄的一层雪。” “落在地上会化吗?” “不会,宫中已经是银装素裹了。” 洛君薇为武曌描绘着外间美丽的雪景。 “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 武曌知道自己昏迷。 “第一场。” 洛君薇说着。 “原来是第一场啊。” 武曌的眼中亮起光,“真好,薇薇,抱我出去吧,我要和你一起欣赏今年的第一场雪。” 洛君薇可是有祖宗保佑的洛氏女,她从来都不是娇娇女,属性不讲道理,这天下能打得过她的男子不多。 此刻听武曌言语,直接一个公主抱就将武曌抱起,放在庭前的椅子上,而后盖上厚厚的锦裘被子,再将炭盆多摆几个,让武曌不至于受冻。 望着那宛如飞花之雪景,武曌很是高兴,她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听到宫外有一首诗,很喜欢。 当中有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当时作诗之人所见到的,就是我所见到的这幅场景吧。 薇薇,你是大才女,你也来做一句诗吧。” “我可做不出那么好的诗。” 洛君薇笑着揉揉武曌的发丝,而后轻声道:“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武曌很高兴,她喜欢这种充满想象的诗句。 “薇薇。 温一壶酒吧,我想最后喝点酒。” 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就不要忌讳这个忌讳那个了,能享受就享受一番,于是洛君薇起身,“二娘你稍等。” 洛君薇快速取了酒返回,她很怕自己回来的时候,武曌就已经不行了,人生总是如此遗憾。 待她回来后,武曌还神采奕奕的望着她,比刚才还有精神,似乎是赏雪让武曌精神很好,洛君薇轻舒一口气,还好,她没有那么不幸。 洛君薇将酒放下,用热水温着,这寒冷的季节,喝凉酒,可是很难受的。 二人就这样并肩躺在一张摇椅上,静静欣赏着雪景,不时说句话。 “薇薇,酒温好了吗?” 武曌的声音有些低沉了。 “还差一丝。” “嗯,那就再温一下吧。” 武曌的声音愈发低落下来,然后洛君薇只觉武曌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她浑身瞬间紧绷起,她心中在疯狂跳动,她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来,望向武曌,只见武曌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刚才那是—— 回光返照! 武曌最后细微的声音,柔柔传进洛君薇耳中,“薇薇,来生再见。 那时…… 你是个男子就好了。” 洛君薇只觉血瞬间涌上,武曌已经靠在她的肩上,没了气息。 “噗!” 一口鲜血瞬间吐出,喷的地上到处都是,嘴角落下的鲜血落在了锦裘上,洛君薇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底却有深深的悲伤。 她伸手将酒壶取下,低声道:“二娘,酒温好了。” 武曌已经不能再和她说话了。 洛君薇张嘴灌下一口热酒,有些火辣的感觉,她脸上瞬间红润,咳嗽了两声。 她摇动了唤人的铃铛。 而后将武曌的身体将怀中搂了一下,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她闭上眼,烈酒带来了红润快速消散。 她的脸变得煞白,比庭院中飘落的雪还要白。 殿外听到铃铛声音后,一队宫娥迅速走进殿中,一眼便见到相拥在一起的天后和洛国公。 走上前去,一唤,再唤,三唤。 不见回音。 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上前一探,顿时惊叫四起! 又归于平静。 “去请陛下前来!” 到处都是这一道声音。 “洛国公薨了!” “天后驾崩了!” ———— 伏惟天后膺大圣之姿,体乾坤之德,籍龙睛凤颈之相,广运万年之姿,以受皇天之谕,以继高宗之命,手掌刑赏之柄,既而营以神都,载构圣堂,圣母神皇,抚临四方,女主天下,亦有旨哉!——《唐书·天后本纪》 洛文穆公君薇,母平阳召公主,父周武成郡王也,生于贵廷,幼颇贞明,太宗爱之,及长,开卷海纳,摇笔云飞,时人莫不称然,内廷有女史记功书过,太宗乃命洛公录史宫阙,及至天后秉政,洛公参掌机务,位列政事,日理万机,军国重事,杀生大柄,多其决矣,时人谓洛半君也!——《唐书·洛公君薇世家》 (本章完) ------------ 第十二章:双生子 天子高坐明堂。 公卿列于朝上。 大唐平稳过渡到开元年间,一切都稳如泰山,有条不紊的运行下去。 凤阁。 在开元一朝,从鸾台也被迁徙到禁中的凤阁后,凤阁鸾台基本上合二为一。 宰执间的日常会议以及重大议事,就在凤阁中举行,那么凤阁令就自动升级为首相,负责主持会议。 在诸宰相中,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主持凤阁事务的人,就是真正的第一宰相。 “诸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殿中坐着九个人,洛千秋坐在最上首,剩下八个人左右列坐,洛千秋是凤阁令,大唐唯一的从二品正式宰相,这本来是不再设置的职位,但他是天子的丈夫,这些规定对于他自然不存在。 剩下八人中,两人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人称之为左相和右相,是宰相,还有六人是参凤阁鸾台知政事,时人称之为执政,即副宰相。 民间简化的称呼,则为“同平章事”和“参知政事”。 宰相和执政并称为宰执,依旧是大唐经典的群相制度,只不过制度和官职彻底明确下来。 还有一点必须说明,那就是这八人,全部都是经过科举选出来的,尤其是六人出身进士,只有两人出身明经,这让天下对科举简直称得上趋之若鹜。 这种趋势是从天凤年间开始的,在天凤年间武曌所使用的二十三个宰相中,有十四个都是进士出身,就算是高门宰相,也经过了科举。 这自然是武曌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用科举出身的士人,而摒弃那些没有经过科举的士人,这样可能会丢掉一些人才,但为了推行科举的大业,一切都是值得的。 狄仁杰的年纪实际上已经到了致仕的时候,但现在朝中还不能缺他这個经验老到的宰相,所以太平一直都没有让他致仕。 此刻狄仁杰略一犹豫,便低声道:“大公,陛下和您成婚已有多年,但到现在还没有天家子嗣诞下,朝野内外,多有议论,不知大公有何想法。” 唰。 几乎在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这件事的确是朝野内外议论比较多的。 李氏都挺能生孩子的,不仅仅是天子这一脉,就连那些支脉也都是这样,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子嗣艰难过。 只有当今天子,现在都已经开元三年了,二人可是在天凤年间就已经成婚,结果现在都没有子嗣,让人担忧。 洛千秋一愣,而后洒然一笑,环视一周后,朗声道:“狄阁老不必担忧此事。 我洛氏的确是一向子嗣艰难,但本公乃是正儿八经的家主一脉,有素王保佑,绝不会断掉传承。 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就会有子嗣诞下。” 洛氏多有神异。 世人见怪不怪。 但涉及到皇朝子嗣,狄仁杰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此刻听罢后,拱拱手,“既然大公这般说,臣便放心了。” 说是放心,实际上还是不放心。 见到其他人都没什么要说的,洛千秋便收拾了东西,“那本公便去向陛下告知今日会议事,诸公请吧。” 凤阁就在禁中,洛千秋只要穿过几道门就可以回到后宫中,其余宰相则从就近的门离开禁中。 众人纷纷告辞后,洛千秋也不耽搁,带着卷宗回了后宫。 太平本来是要参加今日宰执会议的,但早晨醒来的时候突发不适,于是便让洛千秋一人前来。 洛千秋走进外殿,守在这里的十几个宫女,都是洛氏的灵兵,有这些人在,绝对没有人可以刺杀太平。 上官婉儿恰好从内殿走出,袅袅婷婷,见到洛千秋后,当即福身行礼,很是赏心悦目,“师兄安好。” 上官婉儿属于女子科举的代表性人物,现在也是天下女子的标杆之一。 而且她是洛君薇唯一的弟子,还要叫洛千秋一声师兄,这样的关系让她很得重用,当然她长的实在美丽,作诗也好,让太平很喜欢,也是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女子的身份则可以让她方便出入内外廷。 在这个特殊的女皇时代,她的身份可谓是占尽了先机,就连洛千秋都不得不感慨她的命好,能够生到现在,要知道当初洛氏有多少才女,都不能施展。 “婉儿,太平的身子如何了?” 上官婉儿已经习惯了洛千秋私下里直呼陛下的名讳,听到洛千秋询问,当即轻笑一声,“千雪小姐在里面,师兄还是去问千雪小姐吧,婉儿有些要事在身,先出宫一趟。” 千雪。 大唐皇宫中如今的太医院,基本上都是洛氏子弟在操持,千雪从宗法上来说是洛千秋的堂妹,从血缘上来说则是亲妹妹。 不过在洛氏嫡系中,倒也不是特别重视这个,总之作为如今的太医令,接受过医圣之心的洛千雪,是现在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医圣级别人物。 见到上官婉儿这幅表情,洛千秋就知道太平没什么大碍,上官婉儿笑着离开,洛千秋径直走进内殿。 一进殿中就见到洛千雪正和太平说笑,两人皆是一时之选的上上美人,真是一副美景图。 “夫君。” “兄长。” 洛千秋走过来笑问道:“千雪,你嫂子的身体如何?” “是好事,兄长猜猜?” 洛千雪脸上浮现出笑意,让洛千秋猜。 太平也是眉眼弯弯,掩不住的笑意,洛千秋眉头一皱,顿时福至心灵,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有了?” 身体不适,但是好事,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了。 “兄长果然聪明,嫂子有了。” 洛千雪笑着说道。 真的有了! 洛千秋顿时激动莫名,“真的有了!” 没想到今天还在说这件事,结果回来之后就有了,洛氏一向子嗣艰难,但艰难到洛千秋这种程度的,还是不多见。 他有时候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本身就是洛氏子,再加上太平的天子身份,于是被上天所嫉妒,进而不让子嗣诞生。 但又想到这桩婚事虽然是天后和母亲定下的,但实际上却是得到老祖宗认可的。 让未来的大唐皇室拥有洛氏之血,进而彻底完成李洛合一,这是家族既定的计划,那最关键的一步,就不可能会出现问题。 现在看来,果然是没问题的,就是单纯的意外。 洛千雪见到夫妻二人相拥,悄悄离开了殿中,太平抚摸着她依旧平坦的腹部,纤细的腰肢,脸上满是欣喜的颜色,她期待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 “夫君,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以后继承这偌大的帝国。” 洛千秋和太平算是典型的晚婚晚育,这时候得来的子嗣,就是天赐的礼物。 “放心吧,洛氏有最好的医者,而且就算未来我们的孩子没有圣痕,但老祖宗说过,他会健健康康长大的,不用担心夭折。” 太平很是幸福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能够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太平主动传了出去,天子有子嗣,这是稳定人心的利器,女帝有喜的消息让许多人都放下了心。 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洛氏照顾的孕妇,还没有出过意外。 在朝廷的赏赐下来后,群臣明显能感受到洛国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 当然,天子也会一起出现,怀孕前期的时候,并不影响大多数事务,但群臣都知道,外廷提交的大部分事务,最终都是由洛国公来处理的。 在天子被立为皇太女的时候,这种局面就已经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现在只不过是预料成真而已。 当初天后为当今天子选择夫君的时候,所有的备选里面,除了洛氏子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这已经明晃晃的说明了,只有洛氏子才能承担这个重任。 …… 伴随着太平肚子里面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大部分的政务都落在了洛千秋身上,他明明是个武将,但现在接手的政务却越来越多。 大部分政务他都和太平商议最后的决定,大部分的处理意见,宰相们已经给了出来,不需要二人去思考对策,只需要同意或者不同意。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天子生下皇子,因为在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升起无数次的想法。 那就是天子生下的这个皇子亦或者公主,会不会有圣痕呢? 众所周知,洛氏的嫡系是有圣痕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但它就是存在。 而且这种圣痕有规律,只出现在嫡系中。 虽然后来的洛氏也没有庶子一说了,但规律还是存在的。 虽然进入大唐以来,似乎这种规律出现了变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洛国公是洛氏家主,他的孩子,无论圣痕的传承规则如何去变化,那都是一定会有的。 但。 这个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姓李的。 那这个孩子会不会有圣痕呢? 他当然是洛国公的嫡子,但他却不是洛氏的嫡子,这种情况下,会有圣痕存在吗? 其实这件事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有答案了,洛氏并不是第一次娶女皇,在西域早就有过这种事。 赵璎珞和洛珈蓝的孩子,就没有圣痕,但这件事只记载于洛氏的历史中。 有关于西域赵国的历史,在风沙漫卷中,在各方有意的忽略中,其中的很多细节都已经不再流传于后世。 以至于这件事都根本不存在于众人的脑海中。 洛千秋倒不是很在乎他的孩子有没有圣痕,就像是邦周时期的那些家主,不会因为庶子没有圣痕,就把他们视作外人。 倒是太平公主有些觉得遗憾,有关于这件事,她自然同样好奇,但洛千秋早就告诉过她答案。 她时常盯着洛千秋的圣痕,而后颇为可惜的说道:“可惜不能传承圣痕,若是可以的话,那可真是一件幸事了。 这么美丽的圣痕,也不知道未来皇儿会不会遗憾。” 洛千秋温声安慰道:“万里江山留着给他继承,又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有圣痕的人,是不能做天子的。” 面对洛千秋这颇为直的安慰,太平也不知是该继续可惜,还是该笑。 …… 太平临盆的日子到了。 皇宫中聚集了现在大部分的洛氏女,洛千雪神情严肃的走进殿中,她是这次为太平接生的医者。 洛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经过医圣之心的加持,算是在妇科这方面颇有成果,不再是完全凭借经验去做。 太平继承了武曌的身体条件,是那种非常优越的适宜生孩子的体型。 洛千雪认为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洛千秋守在外间,平复心情,这个孩子太重要了,太平也太重要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内殿中的声音渐渐平息。 宫女欣喜的奔出,高声道:“大公,陛下生了,母子平安。” 生了。 洛千秋微微闭上眼,又猛然睁开,母子平安,是个儿子。 殿内。 太平有些累,但生育颇为顺利,婴儿的体位很正,她没有受什么罪就生了出来。 而且还是两个! 在生育的时候,第一个孩子很顺利的出来后,太平以为结束了,没想到洛千雪竟然告诉她,还有一个。 太平真是又惊又喜,又强忍着疼痛生下来一个,这才泄了气,静静恢复着。 此刻洛千雪正惊奇的望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孩子。 之所以会惊奇,是因为着两个孩子,都有圣痕! 这不对啊,怎么会都有圣痕呢? 太平缓过劲来,见到洛千雪的神情,当即心中一凛,还以为出事了,着急道:“千雪,发生什么事了,快让朕看看。” 洛千雪心知太平误会,于是连忙和她的堂姐洛千灵一左一右将孩子递过去,一边说道:“孩子没事,只是没想到孩子会有圣痕。” 圣痕! 虽然小孩子的脸皱皱巴巴的,但太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眉心间的圣痕,她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当初洛千秋很明确的说过,孩子不可能会有圣痕的。 “快将洛国公唤进来。”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的一些规矩了,没有什么事情比现在这件事更加重要。 有圣痕当然是一件好事,这证明孩子的血脉高贵而正统,但有圣痕是不能做天子的,这是极其明确的事情。 生孩子自然是要继承皇位的,在这种情况下,圣痕就不能存在。 正在外间的洛千秋听到太平匆忙呼唤自己进去,心中疑惑,但还是匆匆走进,洛千雪上前快速将事情给洛千秋说了一下。 之所以将洛千秋唤进来,自然是因为洛千秋是家主,在洛氏中,家主和大祭司地位不一样,更加接近素王,知道的东西比普通的洛氏多。 洛千秋一看到两个孩子,就知道为什么。 “哪个孩子是先出来的?” 洛千雪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兄长,这个皇子是先出来的。” 洛千秋伸手抱起,轻轻摇了摇,那婴儿于是便笑起来,洛千秋轻声道:“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李圣一了。” 这是洛千秋和太平给他们的儿子取得名字。 没人知道洛千秋在这个时候和根本就听不懂这个的婴儿,说这个做什么。 但就站在洛千秋身边的洛千雪却陡然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了什么? 圣痕在消失! “圣痕,圣痕没了!” 圣痕还能消失? 家族上一次能让圣痕隐没的还是老祖宗能够掩盖圣痕的痕迹,但那种情况,嫡系子弟间还是能感应到的,但现在李圣一的圣痕,就连洛千雪都感应不到。 这只是说明,李圣一的圣痕是真的消失了,而不是被掩盖。 圣痕有一种意识,能让人分辨出真假,而现在李圣一身上的那种感觉消失了。 太平每日都和洛千秋待在一起,当然对那种感觉更清楚不过。 她再次将李圣一抱过来,“真的没了,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圣痕是只出现在洛氏嫡系中的,圣一没有进入洛氏的宗谱,那自然就没有圣痕了,如果他回归洛氏的话,圣痕就会再次出现。” 圣痕的神异,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让人只能感慨。 太平又望了望双胞胎中的弟弟,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先前没想到会生下双生子。 既然生下了双生子,这便是缘分,圣一是嫡长子,以后就让他来继承大唐的帝位,次子就让他入洛氏的宗谱,做一个洛氏子好了。” 在生下双生子后,这就是太平的想法,如果只有一个孩子,那自然就是归于李氏,但现在有两个,又刚刚经历了圣痕隐没之事。 圣痕这件事是一定掩盖不住的。 双胞胎长相一样,一个有圣痕,一个没有圣痕,未来肯定会问。 嫡长子有皇位继承就算了,次子没有这些东西,结果把圣痕也搞没了,那可真是亏死了。 现在让次子归于洛氏,还能继承洛氏的家主之位,无论是从当世的影响力,还是从未来死后魂灵陪伴素王来看,不比做李氏的一个宗王强得多。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 太平在得知双生子的一瞬间,就已经想了这许许多多的东西。 太平的这番话中所隐藏的意思,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但这件事对洛氏和李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洛氏所推动的李洛合一。 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再掩饰,尤其是从太平这件事上,洛氏就差直接明说了,我洛氏就是要保大唐,就像是当初在邦周那样。 没人知道洛氏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事实如此,洛氏和李氏的关系越来越近。 到了如今这一代,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 洛千秋将另外一个孩子抱在怀里,笑着说道:“孩子,你的名字以后就叫洛圣夕,你会是洛氏下一代的家主,以后好好辅佐你的兄长。” 洛千秋怀中的婴儿笑着吐出了两个泡泡。 将两个孩子的归属讲明之后,洛千秋和太平相视一笑,“夫人,辛苦你了。” 太平看着两个孩子,柔声道:“值得。 现在可以将消息传到外廷了,恐怕那些大臣都等不及了。” 洛千秋点点头,而后将上官婉儿唤进来,让她制诏,皇子降生,自然是要普天同庆的,基本上在洛阳的老人和小孩,都有封赏,甚至还有一些大赦之类的,都会在这种时候颁布。 等上官婉儿带着诏令出殿之后,这殿中有些血腥的味道,灵兵们抬着太平到另外一间寝殿。 “夫君,你想过以后圣夕的未来吗?” 太平突然问道。 洛圣夕的出现对于二人来说,都是意外,既然是意外,那自然就没有考虑许多。 李圣一的未来已经很清楚了,等到一周岁之后,就直接册封为太子,而后一步步培养他就行,他虽然现在圣痕消失了,但出生的时候还是有圣痕的,素王至少在那一刻的时候,保佑了他。 他以后不会太笨,成为一个守成之君没有问题,那在这种情况下,洛圣夕就更需要关心,这是太平的想法。 “圣夕有整个洛氏在,反而以后要多关注一下圣一的心理,为夫担心他见到自己没有圣痕,会心里难受。” 圣痕这东西,就算是至尊的天子也羡慕,虽然大部分人不说,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毕竟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牛。 但大部分人是不能直接表露出来的,而圣痕就可以,根本就不需要去展现。 我就站在你面前,圣痕一亮,伱就知道我的身份,闪闪发亮的东西,谁不想要那是假的。 只不过这个东西血脉传承,想要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是我们的儿子,总还是能教好他的。” 太平倒是对自己的孩子颇有信心,“我是在想圣夕,我想给他封王,等册封太子的时候,一起给圣夕封王如何?” 封王? 洛千秋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皱起了眉头,太平轻抚上去,“天子的儿子怎么能不是王呢? 这不合理。” 如果这是汉朝的话,那自然就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毕竟汉朝有白马盟誓,非刘不王。 但大唐是没有这条誓言的,理论上在大唐不要说异姓的郡王,就算是异姓的亲王也可以封,只不过因为就连凌烟阁第一的洛玄夜都只封了郡王,所以现在还没有人想过封异姓的亲王。 但刚才太平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那就是天子的儿子哪里有不封王的。 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邦周时期,天子的儿子,只要外封,都是侯爵,相当于现在的亲王。 汉朝更不用说了,天子的儿子都是诸侯王。 历朝历代,从来都没有过天子的儿子不封王的前例。 从这一点上来看,洛圣夕的确是应该封王。 “老祖宗当初是如何说的?” 在这个时候,洛千秋开始回忆洛苏曾经说过的话,对于这件事,有没有过什么指示。 然后就真的让他找到了。 洛苏自然是没有直接说过这件事,但洛苏说过,太平这件事之后,洛氏会走上前所未有的巅峰,从爵位上,以及官职上,都到达一个新的巅峰。 现在看来,老祖宗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思及至此,洛千秋问道:“如果要给圣夕封王的话,那我身上的爵位,以后该怎么办,这可是洛国公的爵位,就算是一个亲王也不换的。” 太平当然知道“洛”这个封号对于洛氏的重要性,这是洛氏的姓氏来源,承载着千年的荣耀和历史,区区一个王位,自然不能和洛国公这个爵位相提并论。 “身为天子的丈夫,一个国公,就算是大公,也显得有些低了。 过些时日,将宰相们召进宫中,为夫君你先封王,封号不变,提为亲王。” 洛王! 即便是洛千秋也只觉一阵阵晕眩,洛这个封号,从侯,到公,即将到王,可谓是见证了洛氏的一步步变化。 对于太平的提议,他没法拒绝。 而且太平的说法很合理,这不是太平一个人的想法,在太平登上皇位后,就已经有大臣上书说过这件事,认为从一品的国公爵位太低,不能和天子相配,应当升爵为王。 “等到夫君你封王之后,等到一周岁的时候,就给圣夕封王,以后他可以承袭你的王位。” 太平已经将各方面都想的清清楚楚,洛千秋盘算了一下,认为太平说的没有什么问题。 “就按照夫人你说的这样做吧,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洛氏和李氏的关系再次进步了很大一步。 等到洛圣夕真的封王之后,对于天下局势的改变,以及人心的风向改变,会有多大呢? 洛千秋只要略微想想就能猜的出来。 但这恰恰是洛氏想要达到的。 洛氏要威震诸夏。 而且再外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抓住机会,所以洛千秋不会拒绝。 这是智慧通天的老祖宗所指出来的路,作为后辈子孙,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沿着这条路不断地向着尽头驱驰。 在一切终结时,尽力而已。 (本章完) ------------ 第十三章:洛千慎 有心人都能感觉到,如今天下有些不平静。 洛国公洛千秋被封为超品洛王,天子的嫡次子洛圣夕被封为嗣洛王,正一品亲王,有一些传言在民间流传。 这些流言是某些野心家流传开的。 目标自然是诋毁洛氏。 洛氏在百姓以及正义之士的心中声望很高,但有正就有反,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自然恨不得洛氏早日湮灭才好。 毕竟洛氏太过高洁,从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曾欺压良善百姓。 这样的洛氏,实在是让不少人坐立难安。 李氏宗王也有一些拎不清的开始蠢蠢欲动。 而且不仅仅是李氏宗王在蠢蠢欲动,这些宗王之下的臣子中,也有挑拨的。 其中有些是脑子有问题,自古以来富贵子弟多废物,大唐也不例外。 还有一些则心思深沉,目标是架空宗王夺权,尤其是六大王国这些远离朝廷的王国。 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独立王国,在独立王国中,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政治运行规则。 朝廷本以为最先发难的会是燕国,但没想到最先出现变动的竟然是楚国。 楚国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在六大王国中,楚国的实力最弱,毕竟楚国先天不足,既不像另外几个国家得到了大批来自中原的补助,又不像是宋国勾结了大批中原士族权贵。 楚国是真的白手起家,啥都没有,背靠吐蕃这个大唐死敌,面对的则是完全不了解的天竺环境。 吐蕃对绕到自己身后的楚国一直都心怀戒备,最终抓住机会,联合着一些小国,对楚国发动了战争。 在这种情况下,楚国只能无奈的派出使者,请求大唐的帮助。 太平召开了军事会议后,诸位宰相和将军,面对吐蕃的这种行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打。 “太阳之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挑衅大唐的威严,触犯这一条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不给吐蕃一些教训,还真的以为它天下无敌了。” 宰相和将军们在殿中七嘴八舌,但没有人退缩,强盛的大唐,充盈的府库,足以应对一切敌人。 “是时候将素王的光辉,播撒到高原上了。” 太平从小深受武曌和洛君薇的影响,同样是个狂信徒,此刻脸上满是肃穆,这种情绪影响到了殿中群臣。 “恭请圣裁。” 群臣皆垂首肃穆道。 “不过为什么吐蕃会在这個时候突然进攻楚国呢?” 既然决定了要给吐蕃一点颜色看看,那就要了解一下,吐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楚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陛下,根据前方传回来的讯息,吐蕃国中的内斗很是激烈,新的吐蕃大相,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决定创造一些功绩,就如同当初禄东赞家族那样。 又因为朝廷在青海的防御过于严密,找不到什么机会。 至于西域则是因为吐蕃不愿意主动将西域推到大唐这边,所以最终选择了进攻楚国这个藩属国。” 这个解释就相当的合理了。 在古代,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战争,都不是因为矛盾积累到不可调和的程度而诞生的,恰恰相反,大部分的战争,都是因为统治者个人的私欲而爆发的。 所以这种战争才能够快速开始,又快速结束,因为这种战争没有根基。 那些真正因为不可调和矛盾而诞生的战争,几乎是难以制止的,只有双方杀到天昏地暗,杀到造成矛盾的一方,彻底消失,才算是结束。 洛千秋是很少说话的,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开口道:“吐蕃内部发生了分裂,这是我们的机会,一个彻底击垮吐蕃的机会。 不过想要进攻吐蕃,最需要克服的就是高原上的不适,本王建议,抽调全大唐的精锐,前往雪域高原,深入腹地,进攻吐蕃。 先让这些精锐在青海生活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当地的气候,总比直接从中原调兵过去强。” 调集精锐,前往雪域高原,这是相当冒险的一步棋。 “洛氏敢战士,基本上都生活在辽国,本王可以给辽国公修书一封,让辽国公率领敢战士前来。 再下诏抽调最精锐的披甲士。 最关键的则是西域的玄门神庙军。 进攻吐蕃,一定要有西域的玄门神庙军,否则难以功成。” 西域神庙军! “洛王,据朕所知,那西域神庙军仅仅只有三千,纵然精锐,难道能够在雪域高原上,发挥什么作用吗? 我大唐又不是没有精锐,所担忧的不过是高原之症罢了。” 太平的想法同样是其他人的想法,神庙军的确是有名,是天下强军,但根据实战来看,即便是比大部分的军队强,但也没有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洛千秋深吸一口气,缓缓高声道:“陛下,诸公,这就是你们有所不知了。 玄门神庙军,不是凡人之军,平时的确是和大部分军队差不多,但关键时刻是不一样的。 神庙军悍不畏死,能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比寻常士卒有更强的耐性,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在高原上,还是在林间,无论是受伤,还是遭受折磨,他们都能保持战斗力。 神庙军在高原上,是不会有不适之症的,他们无论是在什么地形,都能如履平地。 在山地中就是最强的山地兵,在雪域上就是最强高原战士,在草原上就是最强的骑兵,下马也是最强的步兵。 就算是敢战士也比不了,敢战士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而神庙军已经超脱了这种范围。 没有神庙军的参与,这场战争,本王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堂中大部分人都被洛千秋的话惊呆了,就像是在听一个神话故事一样。 如果洛千秋单纯说前面那些,他们还将信将疑,但洛王最后说了什么,他亲自说就连敢战士都比不上神庙军,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那可是敢战士啊。 由洛氏子弟组成的敢战士,从建立的那一刻,就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敌手。 敢战士只要出现,就代表着胜利,和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一支支精锐不一样,敢战士传承一千多年,每当人们以为,敢战士已经不复当年英勇的时候,敢战士就会用一份令人震撼的战绩告诉所有人,敢战士还在。 洛千秋可是洛氏家主,他既然说自己家族的王牌军队不如神庙军,那就是真的不如。 【玄阶·天兵(非人而为,实为天成):使用者可以选择三千人成为天兵,进行一个月训练,可以得到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身强体壮、武器精通、战争精通、马术精通的军团。】 这种属性,洛千秋太清楚了,敢战士再强,也到不了这种程度。 “洛王殿下,但神庙军是西域玄门精锐,他们会为了大唐和吐蕃间的战争而派出来吗?” 这个问题就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大唐和西域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西域属于听调不听宣,大唐说话,西域不一定出手啊,尤其是这种直接让最精锐出征之事。 扪心自问,不答应很有可能。 太平也将目光落在洛千秋身上,“洛王,诸位爱卿所言,有几分道理,朕继位以来,和西域的关系,与先前也没有什么变化,是否能请动玄门出手,朕没有把握啊。” 洛千秋环视殿中所有人,缓缓沉声道:“陛下,大唐和西域间的这个问题,该是时候解决了,和吐蕃间的战争,不是一两天就能够结束的。 先让楚国尽力坚持住,或者说,如果楚国坚持不住,直接舍弃楚国也没什么,只要日后灭掉吐蕃,都是值得的,等到灭掉吐蕃,再重新建立楚国即可。 大唐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解决和西域间的关系,这件事就交给臣吧,开元八年前,臣尽力解决西域问题。” 解决西域之事! 这绝对是当前最棘手的一件事,对于大唐来说,再也没有比西域更让人忧愁之事。 若是真正的能将西域握在手里,那无论是燕国,还是大唐的西扩,都能够真正的提上日程。 现在洛王竟然会将这件事揽在身上,毋庸置疑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的,就算现在西域大祭司是洛氏子,但身处那个位置,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的。 因为大祭司所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尤其是玄门那种体制,就算大祭司想要带头投降,那也不可能。 …… 大唐和西域所争夺的东西,不是世俗中的权力,而是精神世界。 在诸夏的精神世界中,最高的自然是素王,那问题就来了,到底是接受了天子代行素王之命,还是大祭司代行素王之命呢? 这是不可调和的问题,先前这个问题能够掩盖,是因为大唐内部还有许多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 但经过李世民、李治、武曌三朝的整治,大唐内部已经彻底整合,反而在边疆地区出现了离心倾向。 出现西域人的意识是可以的,但西域人只能是个地域概念,就像是河北人,江南人,关中人这样的地区概念。 西域人不能凌驾于汉人和唐人之上,就连平等也不行。 对外的时候,只能说是唐人亦或者汉人。 洛千秋不能允许这种错误的思想出现并且弥漫,如果有人执迷不悟,他不介意重拳出击,让他们感受感受什么叫做大唐的军事铁拳。 …… 距离洛阳相当遥远的西域,收到了来自神都洛阳的诏令,这是一封让西域子弟前往洛阳求学的诏令。 西域适龄的孩子,都要前往洛阳读书,然后参与科举,通过科举之后,可以留在中原当官,能够留在中原当官的部族或者王公子弟,所在的国家能够得到来自朝廷的奖赏。 在下一次调整资源分配的时候,得到更多的名额,比如分到更多的草场。 于此同时,一封相反的诏令也在中原颁布,那就是前往西域当官的士子,在西域待五年,回来可以直接升三级,而且在县令等政务官的提拔中,优先,还有五十岁以上,正五品下,以下的官员,主动前往西域,朝廷允许他选择一名子弟,得到官身。 让年轻的士子前往,自然要给足好处,历来就不乏有年轻人去边疆谋求大功,现在朝廷要将这种事情,化为实实在在的好处。 有理想是好事,让这些有理想有魄力的年轻人,能够获得回报,那就更是一件好事。 正五品下,这已经是朝廷绝对的高官,要知道正四品就能当宰相了。 再往下的官员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恩荫的机会,而且大唐致仕已经相当成熟,除了之前狄仁杰那种特殊情况,大部分的官员到年龄就会致仕,现在用这种方式来恩荫,是一种对致仕官员的再利用。 这封诏令不仅仅是给西域的,燕国、卫国、宋国都发了一份,宋国国中有那种事,自然是不希望和中原有太多联系,燕国同样如此,燕王一系拥有强大的实力,心中怀着上位的心思,也一直都在主动或被动的和中原断联,至于蓬莱三岛就别提了,大力发展海军,随时准备着和大唐翻脸。 现在不翻脸只是因为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毕竟以大唐现在的实力,按死任何一个王国,都没有问题,大唐的体量,绝不是他们所能够对抗的,毕竟三个王国都有天然的缺陷。 燕国没有西域和辽东,卫国没有箕子半岛和齐国,宋国更是生命线还被中原捏着,只有等中原衰落,他们才有机会。 洛千秋的目标则很简单,就是利用朝廷天然的优势地位,大力促进诸国和中原的交流,使各国的文化趋于统一。 除了这几个大王国外,其他小的诸王公之国和大唐的交流倒是很多,他们的子弟也都在大唐内部当官,主要原因还是距离大唐太近,就算是汉朝的郡国一样,生活在大唐境内,不像另外几个王国一样天高皇帝远。 不过这些年下来,那些西南的王公,也开始在崇山峻岭之间,建造那些坞堡和碉楼,让人心寒,洛千秋已经下令禁止他们建造,任何胆敢在崇山峻岭间建造碉楼的,都按照意图谋逆处理。 洛千秋当然不会将希望都放在文化的交流上,文化这种东西,是附着在政治和经济之后的。 如果举一个例子来说明的话。 当初邦周的天子强盛时,天下万国的文化就是统一的,后来中央衰弱,万国的文化渐渐就出现了自己的特点,后来秦汉再次从政治上统一,于是天下的文化才再次统一。 只要没有政治上的统一,那文化上的分裂就是注定的。 比如秦国,就必然会伴随着和中原的远离,而出现属于自己的文化,将诸夏道路引导向另外一条路。 而中原朝廷能完成这个再次政治上一统的任务吗? 洛千秋没有把握,毕竟当初分封就是因为帝国的统治核心太广了,无法顾及的无奈选择。 从这一点上来看,政治上的分裂是迟早的事情,当初洛苏说天下终将陷入无边无际的战火中,同样是这个原因。 政治上的分歧演变到最后,就是战争。 所谓道理说服不了人,那就只能物理说服了。 来自朝廷的诏令,让西域沉默。 西域是目前为止最特殊的一个地区,西域是目前大唐周围的势力中,最为独立的一个地区。 要知道,在太宗时期,诸如漠北、蓬莱等地,都是服从大唐的,而西域,是在贞观末年,太宗皇帝生命中最后两年,才开始进贡,那个时候也只是表面上臣服,双方开始通商等而已。 西域虽然没有独立的法理,但大唐同样没有吞并的法理,这比另外几个王国的处境好得多。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六大王国都是正儿八经的诸侯王国,拥有极大的自主权,持节,有开启征战的权力,有军权,有政权,因为有核心的缘故,这些年越来越凸显出独立王国的趋势。 而西域则不是如此。 西域是一片政治破碎之地,这里因为特殊的沙漠绿洲地形,到处都是小国,尤其是天山南麓,更是如此。 西域的统合是因为初代玄门之主洛玄奘的巨大威望,以及西突厥可汗等国主的配合,但现在的西域发生了变化。 新的玄门之主没有那么巨大的威望,毕竟洛玄奘那样的人是少见的,而且也没有无遮大会这种机会刷声望,那新的玄门之主,主要威望就来自于法统,即传统。 这是每一个后世君王所需要面临的情况,即,就算是有能力,但能力根本就展现不出来。 而政治破碎的西域,想要让每一代国主,每一个国家的继承人,都是正常人,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世上有很多蠢人,是那种蠢得让你完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的人。 当这种人出现在政治场上,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西域这种局面,就在这其中,开始变得乱糟糟,有的人想要反唐,有的人想要挑战玄门,有的人想要重新做西域霸主。 在这种情况下,来自大唐的诏令,一石激起千层浪,打破了那些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让子弟去洛阳读书,在常人看来,这似乎是做质子,但配合上后面的政策,那朝廷的目的就是让西域和中原加强交流。 从这其中所得到的信息是,朝廷对现在的西域状况不满,认为西域离朝廷越来越远,所以才用了这种软刀子来割。 那西域该怎么反应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谁都知道,这只是朝廷的第一步,最后问题肯定还是要落到玄门上。 那大祭司是怎么想的? 无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神临城,那位站在西域最巅峰的圣座,会如何面对这件事呢? 在无人知晓的神殿中,玄门大祭司正展开一封信看着,玄门圣女,同时也是大唐安定公主依偎在他的身边。 这封信自然是洛千秋送来的。 洛氏子间的亲密关系,世人还是不能理解。 大祭司和洛千秋虽然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但不妨碍他们的魂灵已经相交许久,而且感情深厚。 或许有时候洛氏子会因为观念的不同,或者个人选择的不同,而站在不同的阵营中。 但洛氏子的立场是永远一致的。 就比如当初李世民和窦建德争夺天下,洛氏子选择了不同的阵营,但一统江山,再造天下的立场是一样的,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人罢了。 战争早日结束是好事,但洛氏子有自己的判断。 在姬昭所处的那个世界中,经常有一个问题用来黑刘备,“为什么刘备不投降曹操,这样天下一统,就不会再有战争,刘备为了一己私利,让天下分裂,战火不断,这难道不是伪君子吗?” 很多人会被这个问题所迷惑。 但若是细想一下,对于刘备而言,曹操是个什么人? 基本上把所有坏的词汇按在曹操身上都不为过,而且曹操屠城,还不止一次。 把天下交给这么一个对百姓毫无仁慈之心,个人品德基本上没有的枭雄手中,那不是一个笑话嘛。 况且,就算曹操没那么差,谁能保证他以后就不会变差,历史上前明后昏的君主,难道还少吗? 刘备这一类成就大事的人,绝不会把希望交给别人,而是要握在自己手中,他们心中总有一种信念,“只有我才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我能控制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变。” 恰巧,洛氏子都有这种信念。 所以洛氏子经常分开,但正如先前所说,洛氏子的立场是不会变得。 西域一脉的洛氏子,守在西域,和大唐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自然是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在大唐崩毁的时候,在大唐不能承担重任的时候,西域能够顶上去。 这和其他的在中原的洛氏子弟是一样的,只不过身处不同的阵营罢了。 洛千秋了解这些,所以他当然不可能用家主的身份,来强行命令大祭司洛千慎做什么,他会摆事实,讲道理,来让洛千慎站在他这一边,去执行西域的改制。 见到洛千慎读完信之后在沉思,安定公主当即问道:“兄长在信中说了什么?” 洛千慎手中掂着信纸,缓缓说道:“兄长在信中详细的讲述了现在中原和西域的关系,以及现在西域状态,对于整个诸夏形势的不利。 现在的西域甚至阻碍了诸夏的扩张,去扩展更多的生存空间。” 竟然这么严重? 安定公主连忙将信纸取过来,“西域是天下正中,虽然玄门支持大唐的扩张,但破碎的西域,政治上的不统一,让大唐并不能继续向西扩展,大唐庞大的人力物力,只能在中原内部浪费,燕国和中原的相持,让燕国有了政治上的野望。 西域的破碎同时导致对于吐蕃的合围难以成就,楚国的通道也难以打开。 千慎。 种种迹象都表明,现在的西域已经成为了阻碍,这不仅仅是大唐的需要,而是天下的需要。 现在李洛合一走到了最后,家族的大业也已经进入了更深的一点。 吐蕃的存在阻碍了大业,该是时候解决掉它。 若是你有什么想法,给为兄来信,你我兄弟该是时候见一面,好好谈谈有关于西域和中原的事情了。 不能再任由局势恶化下去。” 嘶。 安定公主的政治天赋就算是再差,但洛千秋写的这么清楚明白,她也不至于看不懂,“夫君,兄长说的这些?” 洛千慎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兄长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局势的确是不同了。” 安定公主有种预感,洛千慎的这种态度,和自己的那个天子妹妹,很有关系,或者说,和太子以及洛王,很有关系。 李洛合一的最后一步。 她刚才看到了这一句,李氏和洛氏的亲密关系,一定影响了洛千慎的决定。 我应该也属于其中的一员吧,安定公主望着洛千慎的脸颊思索着。 “那要和兄长见面吗?” 安定公主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通过信件一点点的商议的,来回送信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肯定是要见面聊。 但这件事还是要看洛千慎的意思,他是玄门圣座,如果要和大唐天子的丈夫见面的话,肯定是要通知枢机会的。 这将是一场不亚于国事会谈的会面,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见。” 洛千慎毫不犹豫的点头,“至于地点就选在伊州吧。” 大唐的西都。 同时也是西域大城之一,在那里会谈,是最合适的地点。 洛千慎很快就向洛千秋回信,相约在伊州见面,在信件寄出后,洛千慎便开始通知在神临城的枢机,以及那些在外的人员。 时间很快过去,洛千慎开始动身。 玄门圣座出行,有盛大的仪仗,无数穿着玄门服饰的祭司,以及全副武装的神庙军护卫在身侧。 洛千秋同样从洛阳离开,大唐禁卫军保护着他,跨越千万里的距离,来到安西大都护府的驻地,西都伊州。 (本章完) ------------ 第十四章:四海之内,唯有一君 伊州。 在大唐诗人的世界中,这里代表着西域。 在西域诗人的世界中,这里代表着中原。 漫天的尘土扬起,土质的城墙上升起狼烟,进入城中的任何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商队被要求全部受检,无数安西大都护府的士卒在周围两百里中,搜查着一切可疑的人和事物。 这里的警戒程度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级别。 因为玄门圣座将要莅临这里。 因为大唐超品亲王,天子的丈夫,将要莅临这里。 任何人出现意外,都将是一场完全汹涌、摧毁一切的风暴。 在大漠红彤彤的落日映衬下,无数身着红衣的祭司从遥远沙漠戈壁中而来,簇拥着圣座的座驾,漫天的乐器声,颂圣的曲调,肃然而庄严,洛千慎端坐在车辇上,保持着威严而神圣的模样,在路上有无数人向着他匍匐。 在伊州之东,洛千秋一身戎装,大唐最精锐的禁军伴在他的身边,军队之后同样是在疾驰之下扬起的灰尘,从洛阳一路而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即便是大唐精锐,也有些疲惫了。 洛千秋先到达了伊州,而后见到了洛千慎的阵仗,他的眼中只有欣慰,真是了不得啊,怪不得家族在西域的声望到达了威震诸夏的地步,现在看起来,家族在西域的声望,若是再有两代圣座,只怕距离天下无双也差不多了。 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的兄弟二人,在此刻相见,相望之时,只觉既陌生又熟悉。 “兄长!” “阿慎!” 当洛千慎从车辇上走下,洛千秋下马奔到他前面,二人把臂相言,所有的陌生都在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多年不见的欣喜。 明明是前来谈判,要相谈利益的二人,但此刻谁心中还有那些东西。 “阿慎,你嫂子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出生之后就没有回过中原,这次兄弟姐妹都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无论人在哪里,家人永远都是家人,洛千慎在西域,从父亲去世后,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此刻颇为兴奋。 这副场面自然看呆了二人身后的众人。 互相望了几眼,而后沉默的跟着兄弟二人走进城中。 等到进入城中后,洛千慎直接让玄门众人前去休息,“你们先都去休息吧,本座要和兄长促膝长谈。” 洛千秋同样将众人赶走,只剩下兄弟二人在这里,二人相视后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兄长是知道弟弟的想法了。” 洛千秋满脸笑意的说道:“阿慎你愿意来,为兄就知道你的想法,其中的利害,你是明白的。” 洛千慎深吸一口气,利害他当然是明白的,他认可洛千秋在信中所说的,所以他今天来到了这里。 “兄长,虽然弟弟认可伱的想法,但西域诸国,不一定会听从我的命令,如果利益受损太大的话,那反抗将会是必然的。” 利益永远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团体与团结,国家与国家,最核心的问题。 西域和中原融为一体,的确是大势所趋,对诸夏整体更好,但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人受益,有人受损,如果损西域而废中原,那西域就会不愿意。 当利益的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那就要发动战争,战争失败的一方,就必须无条件的接受胜利者的利益剥夺。 在西方世界中,有一种叫做联统的统治方式,实际上就是两地尊奉同一个君主,这和大一统有本质上的区别。 两地的贵族之间没有交流,相互之间的利益没有损失。 不是一个统治集团凌驾于另外一個统治集团,而依旧是两个统治集团的并行。 洛千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给洛千慎倒了一杯茶,之后才缓缓说道:“此番前来,就是要商议出一种,能够让西域接受的统治方式,将西域逐渐出现的独立意识打破,进而彻底融入大唐之中。 我的意思是让大唐彻底化为州县,那些国主则各自依旧领当地的部众等,也就是羁縻的形式,但又要比羁縻高一些,加强中央对西域的管控,也就是让安西大都护府彻底运转起来,成为唯一的仲裁者,这片土地实在是过于重要。” 洛千慎略略皱眉思考,现在的西域最高政治机构是安西大都护府,从理论上负责管辖整个西域的藩国,在安西大都护府之下,则是遍地的小国。 后来这些小国在西突厥的率领下转而投靠了玄门,安西大都护府的权责就逐渐被架空,此次双方的谈判,就是大唐要拿回安西的权力,要让玄门退出政治权力的争夺,转而专注于精神世界。 洛千慎思考了许久,才缓缓摇头道:“兄长,很难,这种让步太大了,不仅仅要重新回归到安西统辖,还要化为州县,步子有些太大了,无论是玄门内部,还是诸国国主,可能都很难认可这种程度的让步,如果一定要推行的话,只会引起战争。” 洛千秋沉声道:“战争是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人不满,而且故意挑拨,为兄从来都没想过,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西域问题。 你看一下这个是为兄和陛下的交流,有关于西域未来的职位安置。” 洛千秋将一张纸递给洛千慎,洛千慎取过来读起来,信中写的很是详细,“大唐未来的在西域的安西都护府,除了安西大都护由朝廷任命之外,安西大都护选取西域贵族、玄门推荐担任,而且安西都护府的官职等,会有一半以上的西域人。 大唐在西域实行自治的基本管理原则,西域除了在大的方面,比如军事方面配合大唐,在对外方面要服从命令,在经济方面,譬如税收等方面,西域诸国依旧保持极高的自主性,大唐在西域方面会设置专门的律法,具体的条例,会根据西域方面的风俗,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 这倒是有些出乎洛千慎的预料,大唐这一次是真的很有诚意,这份协议给予西域的自主性是很大的,比起现在来,差距并不是特别大。 洛千秋见到洛千慎读完,便解释道:“朝廷想要解决的问题,其实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确立西域最高的统治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唐天子,玄门不能再是西域的主人,阿慎你这个圣座,不能再成为西域的主宰。 未来西域玄门的圣座,一定要配合大唐天子才行,至少在西域人的心中,不能存在两个中心,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否则必然会有灾祸啊。 虽然这么做,对于我洛氏而言,可能有一些损失,但对于天下却是有利无害的。” 洛千慎明白洛千秋的意思,他这个圣座的威望越高,对于朝廷的威胁就越大。 对于西域人来说,有一个威望这么高的圣座,他们就会产生一种,只知道圣座,而不知道天子的思维。 这种思维如果时间长了。 那就会产生离心倾向。 这种倾向一产生,就不是玄门能拉回来的,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将一两代人,甚至两三代人,重新教育,才能变回去。 想要改变这种现实,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玄门主动退让。 若是其他人担任圣座,那肯定是不行,毕竟让人放弃权力,那相当于放弃一切,但圣座是洛千慎,那这个方法就是有很大成功可能性的。 “阿慎,你这里为兄是不担心的,你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的,都说出来,为兄给你解决。” 洛千慎对于权力自然是不在意的,那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随手就可以抛弃。 但。 “兄长,即便我是玄门大祭司,但玄门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按照你这种方法的话,玄门必然会陷入分裂中,那西域就要经历连天的大战了,而且西域百姓可能不会愿意。 我虽然威望最高,但玄门中也有一些威望不低的人。 兄长来到西域,是为了让西域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吐蕃,实际上不需要这么麻烦。” 洛千慎沉声道:“我有一个新的主意。 我可以向整个西域号召,发起圣战,就说吐蕃不遵从素王的教导,这样就可以号召西域诸国出兵。 等到攻灭吐蕃后,依旧可以用这个变化,号召西域诸国西征,玄门会在这个过程中向西迁徙,神临城留在西域,我的圣驾会一路向西,带着神庙军以及玄门的祭司。 等到在西边站稳脚跟,西域就可以进入下一轮,比现在要好处理的多。” 俗话说调虎离山,现在洛千慎的办法,就是主动将玄门调出去,没有玄门支持的西域诸国,是没有资格抵御大唐的。 这相当于用更西边的土地,来换取西域的土地。 毕竟这种形势下的西域,肯定是拿不到刚才所允诺的条件,可能西域真的会变成流官统治的州县制度,那也说不定,但到了那个时候,和洛千慎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已经到更西边的土地上,去争夺信仰了。 现在新月的势力扩张很厉害,洛千慎早就蠢蠢欲动。 洛千慎的话让洛千秋陷入了沉思。 在洛千秋的规划中,有洛千慎的配合,再加上大致三场战争,第一场战争,将那些最强硬的反对派处理掉,第二次处理玄门中的分裂分子,第三次则是一群不甘心失败的乌合之众。 这三场战争结束,再加上服从中央的玄门帮忙收尾,就能让西域臣服。 不过三场战争下来,西域的生产肯定是要经历破坏的,但为了统合西域,消弭分裂,有些事又不得不做。 现在洛千慎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洛千秋略有些迟疑道:“这个办法听起来的确是更好,但这个办法需要多久,朝廷所需要解决的不仅仅是西域,那些外封的王国,都要有一些战争来震慑,尤其是燕国,一直蠢蠢欲动,西域必须要尽快掌握在朝廷手中。” 洛千慎闻言笑道:“这个办法成功的时间,取决于多长时间能够打垮吐蕃,只要吐蕃一垮,神庙军返回西域,我立刻就能再次组织玄门西征军,一路向西。 况且如果兄长你真的很担心燕国的话,那反而不应该和西域动武,如果在中原和西域战争的时候,燕国参与进来,那可真就是连天的大战了。” 关于中原在平叛西域的过程中,燕国参与进来的事情,洛千秋当然是有备案的,辽国公还守在辽东,敢战士以及安东都护府的兵力都在辽东。 只要燕国敢西进,安东都护府的军队就会立刻冲进漠东草原,进而突袭哈拉和林,和大唐军队给燕国来一个前后夹击。 朝廷之所以会派洛千秋亲自来,就是担心遇到这种情况,所以需要一个能够拍板的人。 洛千秋思索了片刻后,终于缓缓点头道:“就按照阿慎你说的办,一步步来。” 洛千慎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兄长,之后就需要你我兄弟演场戏了。” …… 翌日,大唐使团和玄门使团的正式会谈开始。 洛千秋在会上慷慨激昂道:“此番前来西域,便有一言赠予诸位。 四海之内,唯有一君。 那便是我大唐天子,承接素王皇天之命的至高之人。 该是时候厘清,谁才是诸夏万民真正的君王了。” 洛千秋开门建山,反而直接让玄门中人有些说不出话来,西域当然是诸夏,这是谁都承认的。 现在洛千秋开门见山用诸夏天子压人,就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圣座在西域自然是至高无上,但在诸夏的其他地区,那自然是不认的,也就是圣座在整个诸夏内部,自然不如天子的名号更加响亮的。 现在天子明晃晃的问,西域还承不承认天子,没人能说不承认,现在的西域还没有那么强的离心。 于是玄门众人,还有一些随从而来的国主,都将目光投向了洛千慎,看看圣座要怎么说。 “诸夏一统,天子乃是诸夏万民的君王,这自然是正确的,但诸夏万民之主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素王上皇天!” 洛千慎的声音适时响起。 “彩!” 玄门众人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他们认为洛千慎的回答很是得体,殊不知这个回答就是一个坑,素王又不可能下凡来治理人间,天子和大祭司身上都有神性,但这句话直接认可了天子的统治合法性,他是诸夏万民的君王,那也就是西域所有人的君王。 “既然圣座愿意承认天子是西域万民的君王,那事情就好办了。 我大唐天子一向知道,西域万民对圣座有崇敬之心,就像是崇拜父母一样。 圣座播撒素王的光辉,并且以此作为己任。 如今吐蕃身居高原,游离于诸夏之外,乃是当今之世,少见的蛮夷之辈,使用那些传统的异教,而不遵从素王的光明教导,既不尊崇素王,又不尊崇天子,想必对圣座,也多有不敬了,这样的存在,难道还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天子颁下了诏令,向着四方的臣民,发出自己的声音。 征讨吐蕃。 本王来到西域,想要问圣座冕下,可愿意接下天子的诏令,以大唐的名义,征发军队,讨伐吐蕃。” 玄门中人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但一切又很正常,随行的国主也觉得有些怪异又正常,安西都护府征调过他们的军队去平叛,他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但玄门之主接受天子的调令,这还是第一次,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 “君王的命令,自然应当遵从。 诸夏的敌人,自然应当讨伐。 异教的敌人,自然应当审判。 玄门的大祭司,这是我的责任。” 洛千慎面色平静的接过了诏令,他的一言一语落在其他人耳中,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是啊,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难道真的要和大唐朝廷兵戎相见吗? 大部分的正常人,都知道,那倒是真的不至于。 只要大唐没有进一步的侵害西域利益的行为,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吧,出兵就出兵。 …… “阿慎,西域之事就交给你了,为兄还要返回洛阳去征调大唐精锐,此次要做万全的准备,家族要出大力了。” 一听到家族要出大力,洛千慎立刻就是心中一凛,而后缓缓点头道:“兄长放心,三千神庙军,以及诸国精锐七千,绝对一个不少的送到青海。” “阿慎,就此别过,他日再相见。” 草原的丘陵上,洛千秋骑在马上,洛千慎坐在车辇上,相互道别。 洛千秋策马离开,洛千慎望着洛千秋远去的身影,“家族要出大力,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洛千秋心中则不断地盘算着,此番出征雪域高原,事关重大,在这种高原上行军,太多的军队反而是累赘,毕竟进入雪域高原后,就别想着粮草能够每次都准时送达了,那是不可能的。 从战争一开始,洛千秋就已经做好了吃雪吃草根的准备,所以此次前往雪域高原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三千神庙军。 三千敢战士。 西域诸国精挑细选出来的,生活在帕米尔高原上的部族,驻守在雪山上有丰富经验的士卒,整个西域那么多人,只拣选出数千人。 再从辽东冰雪皑皑的部落中,拣选两千披甲人,这些人对于冰冷和痛苦,有极强的忍耐力,只要训练好纪律,就是一流的强军,恰好大唐的军队汇聚之后,要在青海练兵。 除了这些人,还要从大唐军队再挑选一万人千人,再从本就生活在青海等高原地区的军队中,拣选五千人,一共是三万人。 三万人,二十万匹马,既是坐骑,必要时也要吃,还有牦牛和雪域的羊,就像是游牧一样,一路走一路吃。 没错。 洛千秋此次就要用这三万人,完成覆灭吐蕃的大业,这三万精锐,是有历史以来,最强的军队,其中任意三千人,在乱世都足以纵横天下。 单纯以战力而论,这三万人足以正面对抗吐蕃二十万大军,毫不夸张。 这支大军真正的威胁,只有雪域高原的环境,所造成的战斗力减弱,以及士气的削弱,还有就是粮草不能及时送达,进而陷入绝境。 只要能够抓到吐蕃军队的痕迹,那胜利的天平就已经落到了大唐这一边。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在高原上凭借着运气,那显然是不行的,洛千秋绝对不能接受任何的失败。 吐蕃。 只不过是大唐一统天下,诸夏囊括四海的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阻碍罢了。 那片雪域高原,能够给大唐带来的都是负面的东西,阻碍着大唐向向西以及向南的道路。 偏偏那片土地还有着强大的实力。 这不得不说是世界的平衡。 强盛的大唐,天下无敌的大唐,征服了曾经无数次作为中原大敌的草原,征服了所有已知世界的敌人,正天下无敌的时候。 那片从来都不适宜人类生存的雪域,竟然会出现一个帝国级别的政权。 更可笑的是,它就仅仅出现在大唐时期,它在大唐建立的时候出现崛起,在大唐衰落后,整片雪域再次衰落下去,再也没能成为适宜人生存的土地。 这难道不是一种诅咒吗? 过于强盛的大唐,世界在平衡它,让它局限在这片土地上。 洛氏向着四方而去,但是对于高原却从来都没有这种需求。 对于雪域高原,洛氏唯一的目标就是,让这片注定将会迎来终末的土地,提前走到那一步。 洛千秋将会亲自主导这场战争,他会带着洛氏的神器前往雪域高原。 青史之下,没有什么战争的迷雾,能够阻挡他的眼睛。 还有其他的神器,在洛氏那个最为衰落的时候,这些神器因为缺乏气运点,而难以使用。 但现在的洛氏已经不同了。 武曌分封洛君薇为洛国公的时候,就得到了大量的气运点,洛氏的声望再次大幅度提升的时候,同样给予了大量的气运点。 但最多的气运点,还是从太平成为天子之后,从洛千秋成为洛王开始,从李圣一成为太子,洛圣夕成为嗣洛王开始。 一股堪称磅礴的气运点灌输进了洛氏,而且每年还在不断的增加,李洛合一。 李洛合一。 无论以后会面临什么,但和皇族站在一起,带给洛氏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作为一个皇朝的股东之一,所带来的气运点,远远超过了汉朝,完全不逊色于邦周时期。 要知道邦周时期,即便是使用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有一千五百多万的气运点。 洛氏从李渊时期开始融入大唐,到了现在算是彻底成功,经过一代代的联姻,现在的洛氏和李氏关系密切了很多。 可想而知,在往后的岁月中,可能会更加的密切,或许直到出现那种昏君,才会出现分歧。 洛千秋率领着使团返回洛阳,和太平去商议之后的事情,他和洛千慎商量的事情,自然不能和宰相们商议,万一泄露出去,那就不妙了。 尤其是在针对吐蕃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这件事就更加不能泄露。 洛千慎从伊州离开之后,回到神临城,立刻就开始以洛氏的身份召集神庙军。 大部分的神庙军都在他身边,但还是有一些驻守在外面。 与此同时,他立刻召集了枢机会,将自己要发动圣战的事情,通知了所有人。 “素王上皇已经降下了神谕,要我们前往解救那些沉沦在邪神下的子民,要我们向那些身处黑暗之地的子民播撒光辉。 雪域就是一片这样的土地。 那里的赞普,还在祭祀那些传统的宗教,用血和骨头来彰显神秘,是必须要被消灭的。 大唐天子有同样的想法。 本座将会遵从大唐天子的命令,征召那些虔诚的子民,发起圣战。” 玄门使团在伊州的谈判已经传回来了,对于圣座的选择,众人都不感到意外。 “圣座,发起圣战之后,难道仅仅是针对吐蕃吗?”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洛千慎,他们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像是如此。 洛千慎的脸色依旧平静,“吐蕃只是第一个,在西边,新月这些年越来越强盛,似乎想要向素王垂眸之地渗透,这是不能容忍的挑衅。 等到击垮了吐蕃,大唐就会出兵帮助我们,击溃新月的教徒,无论作为诸夏一份子,还是我们玄门的身份,这将是我们的未来!” “遵从圣谕!” 枢机祭司们齐声道。 ———— 开元年间的前期主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新一轮的统一战争,对于西域主权的争夺,以及雪域主权的宣扬,大唐帝国在竭尽全力的维护国土的统一,反对任何形式的分裂,一场场卓有成效的平叛战争,有力的维护了领土完整。 开元六年,吐蕃赞普发起了针对唐帝国的叛乱,帝国中枢迅速反应,强有力的镇压了少数分裂分子,在广大支持统一的百姓支持下,使雪域安然留在帝国的疆域之中。——《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五章:让子孙万代享福 大唐建立到现在八十年左右。 大唐的昌盛是帝国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洛千秋和洛千慎的西域计划能这么顺利,和大唐的强盛不无关系。 从贞观年间,大唐就走在一路狂奔的大道上。 一直到现在,七十年,不曾停下。 府库中的粮食多到朝廷要下诏减免赋税。 国库的充盈让帝国有能力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精神文明建设以及国内治安的维护上。 从洛阳到西域,一万里的路上,只要走朝廷修建的直道,基本上见不到盗匪,即便有,也会很快就被朝廷军队剿灭。 所谓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在大唐这栋参天大厦中,似乎只剩下一个污点,那就是吐蕃。 现在时机成熟,洛千秋决定亲自解决它。 …… 洛王要亲自前往吐蕃,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让人惊讶的是,洛氏五个洛氏子,以及四个洛氏女,都同时出征,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远征。 洛氏上一次这样出征,还是在诸夏和草原决战的那一次。 而那一次的结局,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几乎全死了。 洛氏这是要做什么? 区区吐蕃,难道值得洛氏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吗? 太平很担心,她带着深深地担忧望着洛千秋,“夫君,别去。” 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子,在这一刻也忍不住慌了神,眼圈微红,李圣一和洛圣夕都奔上来抱住了洛千秋的腿,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像没说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洛千秋摸摸两個孩子的脑袋,温声道:“不必担心,这次不一样,区区吐蕃,还不值得洛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现在的洛氏已经不一样了。” …… 在茫茫高原之上,洛千秋统率着此番出征的军队,在开元六年的时候,三万大军就已经齐聚青海,但直到开元八年,洛千秋才从青海道向吐蕃挺进。 他的思绪忍不住回到踏上青海之前。 表面看起来,这次洛氏出动的阵势相当浩大,但正如他和太平说的一般,现在的洛氏已经不一样了。 曾经的洛氏没有气运点进项,只能用牺牲和鲜血去唤醒神器。 而现在的洛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贫如洗的洛氏。 为什么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因为从武曌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开元年间,洛氏从大唐汲取到的气运点实在是太多了。 封王本就是气运点大增加的成就,封的还是洛王。 在系统中,现在洛氏的家族等级,已经是【王爵】。 再加上和皇室的关系,增幅的倍数简直恐怖,要知道当初洛玄夜和李世民,就已经十倍增幅,洛千秋可是皇夫,洛圣夕、李圣一,可是天子的亲生儿子。 这充裕的气运点,让洛氏的行事可以变得截然不同。 从大唐得到的气运点,花在大唐身上,这是一件相当合理的事情。 在出征前的家族会议上,洛千秋就对这一次战争,做出了最终的定性,“维护诸夏的领土完整和统一,消灭妄图在诸夏囊括四海道路上阻碍的任何国家,清除所有的反抗者,不用在意以后的评价,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孙万代,罪孽归于己身,荣耀属于素王。” 洛千秋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这场战争不能达到目标,计划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会付出牺牲,让这片高原,提前走到那个不再适宜生存的时代。 这片在温暖时代养育了千万人口的高原,将会回到那个只能容纳百万人口的贫瘠时代。 望着那蜿蜒如蛇正在行进的军队,洛千秋的脑海中有一件物件在不断的旋转,那是一件神器,是洛氏家族级别晋升王爵时出现的。 一件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器。 即便是洛千秋见到之后,也忍不住感到不寒而栗,那是真正的天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使用的,因为这件神器,敌我不分。 …… 在行军时,有将领提出分军行动,“高原广袤,分路行动,能够更快速的寻找敌军踪迹,当初卫国公李靖等进入西燕国时,就是如此。” 但洛千秋果断的拒绝了这种提议,“当初卫国公等人,统率的大军人数远远超过我等,分军则力弱,我们虽然精锐,但还是要注意这一点。 当初卫国公等人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但现在诸郡只要跟着本王走,本王自然知道要去哪里抓到吐蕃赞普,分军大可不必。” 如果不是能找到吐蕃军队的话,洛千秋不可能仅仅带着三万人就进入这茫茫雪域高原,那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见到洛王坚持,而且众人皆能感觉到,洛王对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大军的行进比想象中快了许多,几乎没有走什么弯路,于是没有人再坚持。 对于大唐的进攻,吐蕃一方早就有所预料,毕竟大唐在青海道练兵这么久,他们又不是瞎子,一直都在盯着,大唐一进军,吐蕃立刻就知道了消息。 然后。 吐蕃那些靠近青海的部落,果断开始跑路。 根本就没想和大唐交战,他们又不傻,一看大唐的气势,就知道来的是精锐,大唐的精锐,那得是吐蕃最精锐的禁军才能对抗,其他的部落军,或者是奴隶兵,碰上就是找死。 这样的大敌,那必须留给赞普和大相去烦恼,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洛千秋的行军很顺利,最大的问题便是气候和后勤,这两者在大唐强大的国力支撑下,还算是能够维持,一路上翻山越岭,饮冰卧雪,攻破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吐蕃部落,掠夺牛羊和粮食,一路西进,往吐蕃王都杀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大唐,吐蕃自然是决定迎战,尤其是听到只有三万人前来时,主导了一切的吐蕃大相,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颇为倨傲的向吐蕃贵族说道:“既然大唐天子让人来送死,如果不收下,那岂不是我们不懂事吗?” 转过头,吐蕃大相就征召诸部出兵,同样是三万人,但这三万就不同于大唐三万,吐蕃是典型的奴隶制度,表面上的人口不算多,但那些贵族每家每户都有奴隶。 此番出兵的真实兵力在二十万,雄壮的军容让他猖狂大笑起来,“二十万对三万,优势在我啊。” 吐蕃大相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一直被他认为不足为惧的赞普就直接从王都跑路,“大相实在是太过于轻敌,他难道以后自己是论钦陵吗? 本王就算是身居王宫,也知道大唐前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三万精锐,是不可被战胜的,现在不快点跑,之后就是死。” 赞普脑子实在是太清醒了,吐蕃除了在论钦陵时期外,从来都没有在正面打赢过大唐,大唐军队的素质远超吐蕃。 吐蕃一般都是依靠远远超过大唐的军队才能攻克一些由地方守军守卫的城池,现在正面和一群能翻山越岭,强渡荒野冰原的大唐精锐,正面碰撞,真是蠢死了。 “此番战胜大唐军队,还是得看本王的,大唐军队实力强,就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在这广袤的高原之上,他们又能待多久呢? 等到他们粮草耗尽,迷失在高原之上后,自然就是我们的胜利之机。 记住把那些可能泄露我们行踪的牧民都处理掉,本王可是熟读汉人的历史,他们历来都喜欢用当地人作为向导,那些和中原为敌的政权,基本上都是败在了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不得不说这位吐蕃赞普,是真的对汉人历史了解,这种隐藏在历史中的小细节,都被他揪了出来,在战争中,用当地人作为向导实在是过于常见。 草原上没有民族主义这种东西,只要给好处,根本就没人在意什么可汗的大业,多的是人带着中原军队前去“剿灭”可汗。 实际上,对于中原来说同样如此,乱世的时候老百姓基本上不在乎这个,给钱给粮食就能带路,这种战争形势和民族主义国家形成后是完全不同的。 况且,就算是民族国家形成后,尚且有那么多投降派,吐蕃赞普看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要断绝这一点。 那一路上所要留下的尸体,可就有点多了,但身为伟大的赞普,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些奴隶的生命,在他看来,那不过都是为他奉献的牛马罢了。 “本王高坐布达拉宫,乃是雪域最大的王,为本王献上生命,是贱民的荣耀。” 吐蕃赞普毫不顾忌的这样说着,他身边的吐蕃贵族深以为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吐蕃,贵族和王,天生就是高贵的,而奴隶则永远都是奴隶,生或者死,永远都操持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 洛千秋自然知道吐蕃大相率领大军前来截杀自己。 他虽然不是一直都开着青史,但基本上每天都会开一下,在这之前,就已经收集了吐蕃高层的信息。 青史的发动,需要四个信息。 人的信息,查询的时间,查询的具体地点,查询的事件。 人、时间、地点,这三个信息就像是不平行的几条线所组成的坐标轴,可以直接确定一个点。 而查询的事件,越是详细,所需要耗费的气运点就越少,给出的信息就越准确。 正是因为这样的特点,所以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破除历史迷雾。 大部分的历史事件,只是有些含糊不清,但人物、时间、地点、事件,大致上是清楚的,只要把这些信息都输出进去,自然就会出现具体过程,进而补充遗漏的细节。 但现在洛千秋查询时,只有人物和时间,理论上查人是需要三个坐标的。 但因为人物有唯一性,所以当知道人物和时间中的任何一个时,就能够知晓这个人,当时在哪里。 当然这种方式,耗费的气运点很多,远远比给出信息多的多。 这就是青史能够作为全开地图的原理,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卫星导航,但青史毕竟不是军用,这种开发出来的能力,在这个时代同样是降维打击的。 吐蕃大相很快就领会到了青史的强大,在这片茫茫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雪域上,洛千秋反而是那个能够确定位置的人。 当吐蕃大相还畅想着二十万大军胜利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洛千秋的包围圈。 没有整军的乌合之众,面对突然而至的骑兵,会遭遇什么? 无数次的战争都给予了答案,那就是一哄而散。 完全没有受到高原影响的神庙军,皆身披甲胄,从高坡上冲下,胯下的战马威势煊赫,径直冲散了吐蕃人用来充当炮灰的奴隶军。 敢战士坐镇洛千秋身侧,没有轻易动身,伴随着洛千秋几次挥击,又是几支骑兵队伍冲出,从各个阵型散乱的阵脚处冲进去。 而下马的弓弩兵,则在盾步兵的掩护下,一波波箭雨洒下。 神庙军是战场上的宠儿,宛如一把切割一切的尖刀,在他们的面前,无论是奴隶军,还是吐蕃军,只要没有穿戴甲胄,就没有一合之敌。 他们胯下的马匹宛如和人连接为一体,这便是马术精通,他们手中的弓箭箭不虚发,马槊舞成了花,这便是箭术精通和武器精通,这便是玄阶神器,天兵! 真正的天兵! 有别于凡间的任何军队。 来自西域的军队皆高声齐呼起来,眼中满是狂热,为神庙军喝彩,这就是神庙军,素王座下最强军团。 大唐军队大部分人没见过神庙军出手,此刻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神庙军强的有些过分,若不是人数少,若是有三万人,真就天下无敌,换个天子了。 吐蕃大相在刚刚被埋伏的时候还有一点想反抗,但刚刚组织起来的反抗,就直接被神庙军强力镇压,甚至就连阵旗都砍倒,他立刻就决定逃跑。 吐蕃大相直接抛下大纛逃走,转头那大纛就倒了下去,瞬间整支吐蕃军队都轰然而散,所有人都疯狂向着四周逃窜着。 对这些普通士卒,洛千秋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和体力去追杀,但对于领头的贵族,他绝对不会放过,神庙军统领一提战马,将吐蕃大相一刀砍死。 吐蕃大相临死前,还想要说出身份来保命,但洛千秋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砍死之后,洛千秋才悠悠说道:“用石灰将他的头颅腌制好,别腐烂了,这是第一个,之后还有赞普的人头。 俘虏的所有吐蕃贵族以及军官,全部杀死,亲卫全部杀死,吐蕃人全部杀死,那些奴隶,自己解决掉,不要拖累大军行进,吐蕃赞普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 苏亚乌拉山下,吐蕃大相全军覆灭,至于那些逃走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能有几个真的逃走,那便无人知晓。 唐军在经历了一场大胜后,并没有丝毫的耽搁,洛千秋确定了方向后,再次快速行军,然后他便震惊了。 他一路行军而来,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雪域中到处都是被杀死的奴隶,身上的衣裳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晕染在白色的雪间,甚是刺眼。 其中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麻木,似乎对于生死并不是特别在意。 还有一部分人,脸上带着恐惧。 极少的人脸上带着不甘。 这一重重表情,似乎预示着他们心中的不同。 麻木的人已经对于人生毫无希望,恐惧的人想要活着却不能,不甘的人似乎是对于自己身份的不满,依旧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从这些奴隶的脸上,就能够看到无数的故事,能够看到,在这座苍白如月的雪域高原上,埋藏着多么大的罪恶。 当洛千秋见到这一幕时,心中有怒火忍不住翻腾,他当然不是怜悯这些吐蕃的奴隶,他是大唐的亲王,没有那么多善意给予别国的子民。 他所厌恶的只不过是吐蕃贵族本身。 “吐蕃赞普和那些吐蕃贵族真是该死啊,就连自己治下的子民,竟然也能这么残忍的杀死。 真是天地所共愤,人神所不齿也。” 这便是洛千秋所愤怒的地方,身为吐蕃的王,随意的杀戮自己的子民,这种人在洛千秋看来,根本就没有投靠为大唐效力的机会,没有资格加入大唐。 “传本王命令,吐蕃赞普和贵族,但凡有所反抗,就地格杀,不从赦免。” 传令官高声将洛千秋的命令传下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洛王心中的愤怒。 那些随行而行的将军们,心中更是一凛,对洛王的性格了解深了几分,在大唐的将军中,也有一些喜欢虐待士卒的,现在心中都收敛起来一些。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既然洛王不喜欢这种事,那就要尽力忍住,万一因为这种事,恶了洛王,那以后不要说立功升官发财,别因为这种事,把小命丢了。 要知道就在天凤年间,还有一位李氏宗王,因为在府中打死了一个小妾,就直接被夺爵,废为庶人,流放五千里,而且这还是有人求情的结果,否则按照律法,这是要被判斩监候的。 和许多人印象中小妾地位低下不一样,她们的政治地位虽然低,但生命权还是相当高的,没有大过错,真不是能被随意打杀的物件。 私了之后没人追究就算了,但只要家人追究,或者说官府的官吏要追究,事情就大了,打死小妾或者婢女,最后偿命被杀的贵族,也不是一个两个。 看洛王现在这种深恶痛绝的态度,日后要是因为这种事犯在洛王手中,那肯定是落不了好。 洛千秋大概也想不到,因为他的态度,就能让人想这么多。 吐蕃赞普万万没有想到洛千秋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他不明白洛千秋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不合理,他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好在他不像是吐蕃大相那样直接被埋伏,他还有时间调整军队,进入防御状态。 洛千秋遥遥望着吐蕃赞普,他是个年轻人,看着大约二十多岁,很是强壮,脸上带着雪域高原特有的红脸,也带着冰雪间的皲裂,皮肤有些黑,浑身装饰着金银宝石。 “本王的大相看来是死在了尊王的手中?” 吐蕃赞普站在对面,高声的问着。 洛千秋策马高声道:“现在投降,给你留一具全尸,给你举行天葬,否则就将你浑身踩成肉泥,然后永远将你的灵魂,禁锢在黑暗之间,让你的魂灵永远不能解脱。 这番话,同样送给你身边的吐蕃贵族,谁能杀了吐蕃赞普,本王可以留他一条命。 本王乃是大唐洛王,大唐天子的丈夫,本王的承诺,就是大唐的承诺。” 吐蕃赞普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无论是洛千秋对他魂灵的威胁,还是对于身边贵族的策反,都让他色变。 “大唐的洛王,你的傲慢损坏了你的头脑,就像是雪域的牦牛,伱的话简直不能听,难道你以为仅仅两句话,就能挑动矛盾吗? 你的大话吹的牛,比雪域最高的珠峰还要高,今日就让本王来试试你的实力,看看到底是谁能将谁的性命带走吧,你会为今日你说的这番话,而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王会用你们这些大唐人的鲜血,来浇灌雪域最美的格桑花,然后等到格桑花盛开的时候,将这些来自于神山的神花送给你们大唐。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对自己后面的那番话满意极了,吐蕃赞普说完之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影响下,无论愿不愿意笑,吐蕃贵族都纷纷大笑起来。 但有人已经在心里骂娘了,这吐蕃赞普脑子不是挺好的,现在这是发什么疯呢,这么把大唐得罪死了,又有什么好处。 没见对面的唐军,已经怒气上涌了。 唐军中的将士的确是极其愤怒,但身为主将的洛千秋,却没什么感觉,甚至只觉得可笑。 “只不过是将死的妄言罢了。” 洛千秋淡淡的说着。 然后他挥挥手,“将士们听令,不要进攻,后退三里。” 洛千秋不仅仅不生气,他甚至都不准备直接进攻,至于其中的原因则很是简单。 因为吐蕃赞普早有准备,那就没必要直接强攻了,那么干的话,就算是战果很大,但己方的损失也不会小。 后退三里的原因很简单,这个距离对于唐军的骑兵来说,转瞬就能够到达,根本就不担心吐蕃军逃跑,但对于人来说,这个距离已经可以绕过山,根本就看不到唐军的方位。 而对于唐军来说,或者说对于洛千秋来说,有青史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用管吐蕃大军的踪迹,只要大致了解吐蕃赞普和那些领兵的贵族在哪里就可以了。 这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争。 而且。 最重要的是,唐军此番带来了大量的牛羊,而且御寒的衣物,得益于强大的国力更多,即便是在高原上,也能耗得过吐蕃军。 而吐蕃军虽然人多,但消耗也大,唐军还可以一直袭击他们的牦牛群,还能断绝他们向外征发的人员。 换句话说,虽然唐军的人数少,但在这场战争中,唐军已经将吐蕃包围了。 现在的唐军只需要等待吐蕃军自己哗变,或者不得不出战的时候,就可以寻找机会击溃吐蕃军。 这一招是李世民常用的战术。 吐蕃赞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洛千秋会退兵,等到牦牛群连续遭到袭击,以及出外的斥候被截杀后,他就意识到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吐蕃赞普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恐惧,他心知不能这么下去,必须依靠现在更多的军队,击溃唐军才行。 但当他率领着军队前来叫战的时候,洛千秋仅仅冷冷的望着他,而后再次率领着唐军撤退,依旧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全骑兵的唐军太灵活,就这样死死的粘着却不进攻。 在这种对吐蕃军折磨的过程中,有将领提出吐蕃已经疲惫,可以夜袭,再次被洛千秋拒绝,他认为吐蕃赞普率领的是吐蕃精锐,意志还没有彻底消退,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日升月落。 时间就在这种折磨中走过,吐蕃赞普终于承认自己根本就抓不到唐军。 撤退!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布达拉宫,依靠城池防守,这种远遁消耗唐军的办法,失效了。 当赞普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洛千秋终于笑了。 “时机到了。” “吐蕃赞普要逃命了。” 逃命的时候,破绽最大,逃命的时候,反而最威胁。 “太宗皇帝的雀鼠谷之战,就是在追击过程中打出来的,无数次为大唐开疆拓土的战争,都是在追击中。” 洛千秋抽出了手中的利剑,昂声道:“现在,大唐的儿郎们,继承太宗皇帝的遗志,用手中的利刃,斩下吐蕃赞普的头颅,报给陛下。” “杀!” 杀声震天! ———— 开元八年十一月,雪域高原置雪域道,职守雪域道镇守使,雪域道下辖十八州,一百三十七县,三大都督府。——《大唐地理志》 (本章完) ------------ 第十六章:洛氏钱行 诸夏的神河,终日不息,滔滔向东而去。 洛水以北。 神都洛阳巍然屹立,气势宛如沉渊之山。 数之不清的各色人群在神都内外进出,神都是天下第一的世界性大都市。 城池以及周边的人口超过百万。 为了维持这座大都市的存在,每日都有海量的物资,顺着大运河而来,大运河就像是人的血液,得益于大运河的重要性,朝廷特意设置了漕运使。 而且每年都有专项的大运河修缮资金。 奉天殿。 太平放下手中奏章,唤了洛千秋一声,而后走出殿外,望着湛蓝青天,洛千秋站在她的身边。 登基十几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身姿依旧婀娜,她依旧美丽,充斥着惊人的魅力。 “真是好一片璀璨江山啊。” 每当太平眺望的时候,她都感到很欣喜和自豪,当她被选为皇太女时,她就很担心自己做不好,担心大唐那么兴盛的世道,被她败落。 但执政十几年,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这种担心,大唐在她手里,走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贞观之盛,前所未有。 现在开元之盛,还要超过贞观。 最重要的是,李治和武曌时期那种无人纳谏的局面,在她的治下,再次扭转了。 开元不仅仅是功业上的强盛,也是政治上再一次清明的体现,朝野内外都盛赞“开元有贞观遗风”,“陛下是最像太宗皇帝的”。 洛千秋伸手握住太平的手,向东眺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蓬莱拒绝了朝廷的提议。” 太平闻言眉头一挑,沉吟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皇兄李贤应该快要薨逝了,等等吧,兄妹间走到兵戎相见的程度,不太好看。” 洛千秋闻言微微点头。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来建造战船,蓬莱的海军很强,此番出海作战,要做万全的准备。” 太平仿佛看到了连天的战火,这一次不是在境内,而是对藩属国。 原因很简单,蓬莱有巨大的露天金矿之事被朝廷知晓了。 若是前些年,黄金虽然贵重,但朝廷还不至于太过于渴求,但现在的大唐朝廷不一样。 大唐需要大量的贵金属来补充货币体系,这件事说来话长。 …… 开元八年唐军攻破吐蕃,斩杀吐蕃赞普后,又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在吐蕃进行了除草行动,可谓是斩草除根,绝不容春风再生之事发生。 这一次的除草行动基本上将吐蕃千户及以上的贵族九族杀光了,如果换算到中原的话,基本上将县以及往下的镇这个级别的地方豪强杀了个干干净净。 而且是按照族谱杀,没有放过任何人,能达成这种程度的清剿,当然不是唐军自己动手,而是让奴隶动手,杀死一个就能摆脱奴隶身份。 吐蕃现在最尊贵的人,地位就类似于村里德高望重的人。 这样的除草行动,自然是耗费了巨大的代价,而且有很多误杀,但效果是非常好的,吐蕃的统治基础彻底崩了。 高原上陷入了无政权的阶段,混乱不堪,即便是有唐军在这里,但唐军又不会闲的没事干去处理政务。 这里经历了大约四个月左右的无政权时代,等到中原收税的官吏来到这里,高原上的人口,已经大约减少了三分之一。 唐军临走前又将那些新建立的武装组织一路走一路杀,吐蕃基本上成为历史名词了。 经过洛千秋的有效治理,吐蕃化为郡县,迁徙青海道上的贵族前往镇守。 处理完雪域之后,洛千秋和太平又将目光投向了西域。 开元九年,玄门圣座洛千慎发起圣战,号召玄门信徒西征,一时间西域百姓群起响应。 在朝廷的特意推动下,中原也遍地呼声,中原在信仰方面虽然没有西域那么魔怔,但架不住人数多。 而且朝廷在主动推动。 最终一支由皇室、贵族、破落地主、破产府兵组成的五万余人的军队,挂着安西都护府的旗帜,前往极西之地跟随玄门西征。 洛千慎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乎整個玄门高层,他向所有人宣布,玄门要永远走在播撒素王荣光的第一线,玄门要到黑暗之地中去开启光明,同时为西征的勇士加持祝福。 普通的信徒和百姓,自然是群起高呼,对于玄门的信仰更加虔诚,但那些西域国主比较聪明,当然知道不仅仅如此,这恐怕是背后有其他原因的。 而后天子为玄门大祭司加上了一连串的尊号,明确为大唐帝国在西陲之地的唯一宗教领袖,其余诸教诸派,都要得到大祭司的允许,才可以传教。 玄门大祭司接受了册封,双方间的名分高低,就在这里定下,这是玄门大祭司第一次接受天子的册封。 开元十年,西域焉耆国乘西域空虚而叛乱,附从叛逆的有七国,朝廷震怒,大唐安西都护府率领大军三万平定,斩除首恶,叛乱诸国都化为州县,又设立都督府。 开元十一年,玄门在葱岭以西的碎叶城重新建立神殿,神临城列为大唐西都,从一个纯粹的宗教圣地变成了帝国西部的政治中心。 大唐朝廷对于葱岭有一种无奈,任何军队,只要翻越葱岭,行军成本就会大许多,所有朝廷颇有一种以葱岭为界,西方建立藩属国,东方则归为朝廷直辖的意思。 西域许多国主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玄门西征的号召中,纷纷出兵,和新月帝国东部的帕夏们作战。 新月想要渗透进西域,很巧,大唐也要西进。 开元十二年,安西大都护府驻地迁徙到龟兹镇。 安西大都护府下辖都护府、都督府、州县,天山以北为北庭都护府,天山以南为安西直属都护府,其下有各自统率数十部州,安西大都护府镇守西域,有胜兵两万四千人。 西域剧变,西域国主中多有不适应之人,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又有洛千慎这玄门圣座写信,倒是多有人向西而去,腾笼换鸟,双向成行。 至此,雪域和西域,逐渐纳入大唐管控之中,又因为西域以西,御敌于国门之外,西域的守备压力倒是略小。 新月帝国在东线受到了来自强大的压力,苏丹感受到了大唐西进的压力,不得不放弃了在西线和罗马的对抗,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东线。 于是大唐再次向安西投入了两万兵力,这已经是大唐的极限,毕竟大唐还要防备其他方向的敌人,以及可能出现的敌人。 东罗马的皇帝得知了来自大唐的消息,欣喜的派遣使臣,准备来到大唐,和大唐结盟。 新月帝国在得知此事后,不得不让出一些国家的宗主权,换取大唐暂时的休战,转而再次组织大军进攻东罗马。 大唐军队迫切需要站稳脚跟,也不能一直进攻,毕竟大唐不是去抢东西,而是要夺取可以耕作和放牧的土地。 …… 从罗马到新月,再到西域,再到中原,这边是传统的丝绸之路。 现在这条道路火热的发烫。 战争所需要的资源是极其之多的,战争所掠夺到的东西也极其的多。 大量的货物和金钱在罗马、新月和中原交流,商业的繁荣让西域以及路上的每一处通道,都变成了黄金之地。 在这条黄金铺就得丝绸之路上,有皇商以及无数颇有背景的商队运转交流,进一步促进着前方的战争以及后方的经济。 在这种繁荣的商业交流之下,金属货币,尤其是铜,实在是太不容易携带。 开元十三年。 堪称开天辟地。 在民间出现了一种名为交子的东西,寓意用来交换物资,又被称为飞钱。 整个大唐从这一刻,掀起了一场大变革。 这种民间为了方便而出现的东西,是由十几家经常一起做生意,信誉良好的大商行一起发行的。 主要目标就是在大宗货物兑换的时候,能够不需要携带大量的铜钱。 毕竟丝绸之路太长了,一路上相隔万里,带着铜钱,会极大的增加成本。 这种东西,用纸来换真金白银,自然有人疑虑,所以基本上只在几家信誉极好的商会之间交流。 皇室自然不在此列中,毕竟皇室没信誉是出名的。 万一皇室不兑现,难道还真的去找皇室要吗? 谁敢? 所以这种交子就在发起的十五家商户中流通,外人想要加入,也不算方便。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一个李姓商人要有大批金钱交易,他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最后通过吕氏的关系,找到了洛氏作保。 洛氏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但听完之后,立刻就意识到飞钱这种东西的便利和恐怖之处。 在经过家族内部的详细的讨论,确定了飞钱的各种好处以及现在的缺陷之后,洛氏并没有加入那十几家成立的互助组织。 而是直接自己成立了一家钱行。 洛氏钱行的规矩很简单,只要持有洛氏钱行的交子,就可以在洛氏任意一家钱行中取到足额的钱货。 如何才能得到洛氏钱行的交子呢? 往洛氏钱行里面存钱,或者将货物卖给洛氏,可以选择拿现钱,也可以选择用交子。 洛氏直接将交子的用法,从一种不具备流通能力的兑换票,进入了类似的纸货币时代。 洛氏之所以敢这么干,自然是因为经过家族一群高智商的人讨论。 这玩意太适合洛氏去做了。 钱行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建立的,这个东西最怕的就是没有信任,就像是民间不想和皇室做生意,就算是皇室耍赖,大多数人也没有办法。 说白了,无论是交子,还是洛氏的纸币,最关键的东西,都是信任。 一张纸而已,有没有价值。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信任就不可能往里面存钱,毕竟用真金白银去换一张纸,这需要的信任度,不是一般的高。 而且钱行非常怕挤兑,所以需要足够的准备金,一旦一个人的钱兑不出来,瞬间所有人都会来挤兑。 但这些所有的问题,在洛氏面前,都不算是什么。 洛氏有钱,这是所有家族的共识,洛氏不仅经商,而且洛氏在江南、辽东、西域,中原,都有大片的土地,洛氏虽然收税不高,但架不住地多,是真正的大地主。 洛氏有权,而且和皇室亲如一家。 洛氏有更好的纸币印刷技术,外面的人,不好模仿。 最重要的是,洛氏信用好。 洛氏的信用,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人们对人品的信任,而是一种天然的信任,是一千七百年来所铸就的。 洛氏的政治信誉很高,当然,还是有一些人会怀疑。 但对于大多数不参与政治的百姓来说,洛氏是一个一千七百年拥有良好名声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不信任,还能去信任谁呢? 于是在大唐的土地上,出现了一股风潮,还没等那些大商户使用交子兑换业务,就已经有许多颇有家资的平民百姓,往洛氏钱行里面存钱了。 纸币一旦出现,很快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玩法,在小面额的存款出现之后,洛氏很快就发现,完全可以退出整面额的交子,比如十文、一百文、一贯这样的数字,这样就可以大规模印刷,然后等到百姓前来兑换的时候,就直接给出去。 这些交子都可以在洛氏的商铺中购物,至于低于十文的,几个铜板,完全可以随身携带。 从洛氏开始关注交子,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洛氏就已经搞出来了一整套的货币。 彻底开启了纸币时代。 纸币迅速的风靡在诸夏的每一片土地上,洛氏有能力在天南海北的城池中开设钱行。 这种纸币不是金本位,也不是银本位,这一套体系虽然用金属货币作为准备金,但本质上,这是信用货币。 它所依赖的是洛氏的信用,只要洛氏还在,只要洛氏不大规模的、明显的多印钱,那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挤兑洛氏,换句话说,就算是洛氏用远低于安全线的准备金去开设钱行,也没人会挤兑。 只要洛氏这个家族还在,信用不会崩,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这个钱行还在洛氏手中,就算是大唐灭亡,这个货币的信用也不会崩。 这就是洛氏的信用! 铸金属币是亏钱的,但造纸币是赚钱的,而且钱行的盈利模式,太多了,大部分人都能看出来,面对这庞大的利益,其他人还想要争一争,但很快所有人都绝望的发现,双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还是那句话,洛氏的信用在这种货币上,就是无敌的,百姓就算是嘴上不说,但他们会用脚投票,谁好谁坏,谁值得信任,在关系到身家性命的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脑存洛氏就完事了。 洛氏钱行如火如荼。 而后。 那庞大的利益,让洛氏沉默了。 当洛千秋在开元十四年得到了钱行的利润账单,而后他的手就一直在抖,如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个人是夸张的话,那现在他真的富可敌国了。 种地当大地主? 经商当大商人? 在开钱行面前,都算得了什么? 金融的力量只是稍微展现在洛千秋的面前,即便是洛氏,也深深被震撼。 而且这还是洛氏在收着力,否则真的可以用坐地收钱来形容,天底下所有人都在给洛氏打工赚钱。 一头野兽被释放出来了。 洛千秋亲手主导了雪域和西域的郡县改制,为此他杀了无数妄图反对的人,但在此刻,他却感到恐惧,这才是杀人与无形。 只要他愿意,他能让天下无数人在一瞬间破产,让他们流离失所,沉甸甸的责任几乎在一瞬间加在了他的身上。 在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钱行千万不能交给别人。” 在洛氏中本就有学数学的传统,在钱行出现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洛氏立刻就开始组织人手,去研究钱行的各种盈利模式,以及它对于天下的作用。 然后很快洛氏内部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貌似要发大财了。 “我们诸夏地大物博,基本上没有什么缺乏的东西,但贵金属却一向都很是稀少,所以从古至今,我们一直都缺乏足够的钱,几乎在每个时代都会有钱荒。” 虽然没有通胀和通缩的概念,但这些年大唐的国力越来越强,但造钱的速度却没有发展快。 于是钱越来越值钱,带来的就是物价贬值,却是有目共睹的。 物价贬值不一定是好事,因为这会让百姓将钱都握在手里不花,最好的就是让钱的价值不动,这样经济就会正常运转。 现在纸币出现了,洛氏可以根据市面上的几样商品,比如粮食、布帛、盐之类的东西,来调整市面上的钱,仅仅从这上面所能够抽到的钱,就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 毕竟赚钱哪里有印钱快。 洛千秋身为堂堂的洛氏家主,大唐第一超品亲王,天子的丈夫,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种场面他真的没见过,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给他打工,他什么都没做,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实际抽的税比朝廷还多。 最牛的是,朝廷加税会让天下人生活变艰难,但他不会,反而经济形势还会变好,这种有违常理的事,让洛千秋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相当正常。 这种东西出现之后,洛氏当然不可能真的将它收入囊中,况且朝廷也不可能同意,这毕竟是天下的钱。 但又不可能真的交给朝廷,这玩意交给那群黑心官僚,那可真是蠢了。 况且这是用洛氏的信用建立起来的,不可能交给别人。 最终还是太平做主,这东西就掌握在洛氏手中,但皇室要派人过去查账,换句话说,皇室要和洛氏分红,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还是属于税收。 在这种时候,传来了蓬莱出现露天金矿的消息,在蓬莱有堪称恐怖的黄金和白银。 正要组建一个完备金融体系的大唐朝廷,黄金和白银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黄金和白银这种贵金属是比铜更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有海量的黄金和白银储备,那这个金融体系,将不可撼动。 所以大唐朝廷第一时间就向蓬莱三岛上的卫国以及齐国发出了诏令,这个金矿必须归于朝廷,朝廷可以给予补偿。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这六大王国的特殊之处了,他们很像是邦周时期的诸侯国,更像是汉初的诸侯国,国中的山川林矿都是他们的。 如果不是朝廷太需要这个黄金矿,绝不会用这种手段去要,但现在没办法,关乎整个天下的东西,不能让地方掌握命根。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卫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朝廷的提议,这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整个蓬莱三岛的意志都是如此。 而且蓬莱三岛为了这一天,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换句话说,蓬莱三岛已经做好了翻脸的战争准备。 这一下就把朝廷搞炸毛了,拿不到金矿就算了,现在蓬莱竟然想要造反。 要知道燕国一直都蠢蠢欲动,但直到现在也只不过是蠢蠢欲动而已,就连实力最强的燕国都没说造反,蓬莱竟然敢这么做。 局面到了这里就已经彻底不同了。 无论朝廷要金矿是对还是错,现在就必须将这种悖逆的苗头打下去。 没有人可以挑战中央朝廷的威严。 …… 大唐现在除了各地的驻守军团以及各藩属国的军队之外,直属于朝廷的军团主要是以下几个。 安西、北庭、河西、陇右,也就是帝国西北以及西部的军队,被成为西部军团 其中安西、北庭由安西大都护统帅,河西和陇右则是中都镇守。 这四镇的军队,大约在八万左右,全部都是精锐,主要用来防备四镇南北的诸国以及燕国。 西部军团之外,另外最强的就是驻守在晋阳的军队,朝廷在这里有四万人,主要是用来防备燕国直接南下。 朝廷在漠南草原设置的安北都护府,还有两万人,全部都是游牧骑兵,是面对燕国的第一道防线。 这两军被成为北方军团。 第三支军队则是安东大都护统帅的东部军团,驻守在辽东,防备燕国、压制辽东的胡人部落,以及压制半岛可能出现的背叛者。 第四支军队则是南方军团,驻守在荆州、益州以及扬州,这支军团是唯一不由四大都护府统帅的,目标是维护长江以及江淮的安定,保证朝廷的赋税重地以及粮草重地。 安南都护府还在更南,大唐朝廷认为南方的战斗力,不足为惧,所以并没有在广州设置重兵,只有一万人。 现在要征讨蓬莱,和蓬莱打仗,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就是从箕子半岛快速的渡过海峡,登录齐国。 或者从胶东半岛行军过去,横穿蓬莱海,然后登录蓬莱三岛。 无论哪一个都需要海军,而且就算是从箕子半岛出发,也需要海军来保证后续粮草的运转。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争,这将是前所未有的,海上战争,这和过去在长剑里面的水战是完全不同的,大海的恐怖是人类所畏惧的。 但大唐别无选择。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大唐的国土上,分裂出去,即便他是李氏的王子皇孙。 任何妄图分裂大唐疆域的行为,都将要自食恶果。 …… 李贤的身体早就不好了,这是朝廷早就知道的,太平还曾经派遣使臣前去慰问,第一波使者还在海上遭遇风暴死亡。 现在卫国中管事的是卫国世子,太平的侄子,但二人这么多年,只见过一次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当初周天子和诸侯都没有这么生疏,最后走到这样的局面,可以说是早就有预兆。 李贤并没有让太平和洛千秋多等,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李贤在一夜睡眠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死前他想要说些话,但最后还没有闭嘴了,因为死人的话,是没有效果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一切都交给天命吧,李贤这样想着。 “夫人,剩下的就交给为夫吧。” 洛千秋这样对太平肃然说道。 ———— 纸币的出现是商品经济发展的注定产物,银行的产生同样是注定的产物,历史证明,在洛氏钱行产生后,同时有其他钱行落地,在一个时期中,不仅有洛氏发行的纸币,其他钱行同样发行了属于自己的纸币。 但几乎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其他钱行就被洛氏雄厚的底蕴所击垮,双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只有极少数的钱行,能够吃一些洛氏所不涉及的残羹剩饭。 在那个金融体系刚刚发展的时代,洛氏钱行已经从事实上成为了兼具商业银行属性的中央银行,唐帝国的经济被绑在了洛氏钱行的战车上,洛氏钱行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整个天下的生计民生。 在帝国往后的历史中,洛氏钱行的身影无处不在,兴盛以及衰落,都与洛氏钱行不能脱开关系,伴随着钱行的出现,金钱的力量,在大唐这个磅礴兴盛的国家中,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经济学史论》 (本章完) ------------ 第十七章:二王入京 大唐朝廷向蓬莱三岛上的王公下了最后通牒。 诏令是在大朝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太平一字一句念出的。 那是一个朝阳映照的清晨,并不如何炽热的阳光照进殿中,温暖而明亮。 太平穿着鎏金的皇袍,大片大片赤色的凤凰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的衣裳上起舞。 她带着繁复的冠冕,无数精美的发饰插在她宛如绸缎般垂落下的青丝间,如同沉睡千年的神女,从久远虚实之间苏醒过来。 满目的威严。 太平摩挲着御座的把手,其上的凹凸不平,带着磨砂般的手感。 “诸卿都知道,朕为什么会临时召开这一次的大朝会,卫王和齐王拒绝了朝廷的要求,将诏令称为乱命。 这件事让朕想了许久。 就在昨晚,想到今日要召见诸卿,朕一宿都没能睡着。 朕知道,诸卿中许多人,也都觉得朕这件事不对,朝廷不该和民争利,一座金矿,也算不了什么,这么做属于是强取豪夺。 朕的宰相劝过朕。 朕都知道。 天子一生行事,是不需要向他人解释的,但朕崇拜太宗皇帝,所以想要以太宗皇帝作为榜样。 朕想着和诸卿说些什么,想着和天下人说些什么。” 太平这番话带着深深的无奈,就算是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但她还是要把话讲清楚。 天子的话一出口,朝会上的群臣所有人都直视面前数分地,但所有人都直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天子说什么。 御座上又是短暂的沉默,殿中落针可闻。 太平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朕御极十数年来,所行皆为堂皇正道。 有些生来悖逆之人,说朕是沽名钓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并不如何在意。 朕所为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是以天下为己任。 天下之重,在于天子一人。 天子之威,在于朝廷,在百官,在万军,在天下万民。 朕即位以来。 吐蕃挑衅,妄图在天子之外,另立天命,于是朕命洛王讨之,斩落他的头颅,夷灭他的部族,断绝他的族群,消灭吐蕃存在于世上的一切痕迹,在广袤雪域之上,建立州县,使天子之威宣扬于异域。 西域之民有二主,朕不虞,遂令玄门服之,葱岭以东,尽归大唐,军旗所指,官吏所至,布及四方。 卫国。 大唐藩国,天子藩篱。 当以天下为己任。 金矿,不仅仅是一座矿。 诸卿应当都知道,洛氏钱行发行飞钱纸币,户部应当是最清楚的,去岁仅仅五个月,国库岁入就增加了三百万贯。” 洛氏钱行的收益,洛氏拿一部分,皇室私库拿一部分,户部的国库拿一部分,去年五个月的时间,纸币的利润高达一千万贯。 户部尚书连忙走出来低头应是。 提到钱行后,诸位宰相的表情都变化了几分,这笔意外之财,让朝廷有了更加宽松的裕度。 “大唐若是一头猛虎,钱行就是双翼,其中干系之大,想必诸卿都知晓,而蓬莱的金矿会威胁钱行。 对于蓬莱来说,金矿仅仅只有一些钱财罢了,能让那些贵人多一些挥霍的钱财,但对于大唐朝廷来说,却能够让天下更加的蓬勃兴盛。 从汉朝时,铸造货币就是朝廷的专利。 曾经的黄金和白银不是货币,所以没有人管金矿,而且在过去,从未出现过蓬莱这么庞大的金矿,但现在出现了,朕就不能坐视它威胁大唐安危。” 有心人能感受到天子的声音有些不同了。 下一刻,太平的声音陡然锐利起来,“朕虽然一向和善,但亦有霹雳手段,若是谁以为可以让朕退却的话,那就错了。 朕是个女人,朕知道你们里面有许多人,都等着看朕的笑话。 但你们别忘了。 朕不是那些懦弱的皇帝。 朕是先帝和天后选出来,还不曾登基的时候,就在六部里面管事的皇太女。 朕御极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形势没见过,吐蕃和玄门哪個不比那区区卫王更强大。 若是朕的那个侄子以为能凭借一片海域就抗拒天军,他就错了。 若是他以为凭借着超品宗王的身份,就让朕投鼠忌器的话,他就错了。 若是他以为朕会忌惮另外几位宗王而放过他的话,他就错了。 朕今日和你们在这里说这些,将朕的心剖出来,是要让你们知道,朕没错。 朕为了天下,敢做任何事。 此次出征的主帅,依旧是洛王,朕就在这里下达诏令。 若是卫王仅仅对朝廷不满,朕自然会补偿他。 但朝廷大军到达后,他真的敢抗拒天军,真有分裂大唐的想法,纵然是超品亲王,朕也不是不敢将之诛杀。” 轰!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御座上的天子,仰着头,看着那繁复贵重的衣裳,在阳光的映照下,光辉明亮。 “陛下!” 几乎瞬间就有一片大臣跪在了地上,“陛下怎么能如此呢?” 太平从御座上站起,而后走在群臣之前,她俯视着所有人,面色冷肃,伸手指着说道:“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 在你们这些人中,多的是那些王子皇孙的姻亲,多的是和那些王子皇孙有联系的,在朝廷和那些王公之国间,勾连得利,都以为朕不知道吗? 朕不在意那些,天下都是朕的,都是大唐的,都是朕的臣子。 但若是你们谁敢襄助宗王分裂大唐,谁若是敢让朕知道心中怀着另立朝廷的心,朕手中的利剑,诛尔等三族,明白了吗?” 凛冽寒气从太平口中透出,杀意凛凛宛如极北呼啸而来的风,吹过冰原和雪山,降落在殿中,加在群臣身上。 有人已经忍不住抹汗了。 太平继续冷声道:“先卫王、朕的嫡亲兄长一薨,卫王就跳出来了,齐王也跳出来了,想要和朕作对,朕看他们是早就对朝廷不满,朝廷外面,朝廷里面,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你们这些人里面,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朕劝伱们,都好好的收拾收拾自己家族里面的败类,都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心里那不该有的心思,回去和你们的父兄,和你们那些受封王公的长辈说一说,讲一讲。 这些年的分封,是不是让你们产生了什么错觉。 朕告诉你们,大唐不是邦周,大唐天子也不是周天子,朕有东西南北一万五千里的广袤疆域,朕有八千万百姓,朕有百万大军。 朕能赐下的,就能收回来。 邦周时的诸侯,都用分封的土地作为姓氏,难道诸位也想要如此吗?” “陛下!” “万万不可啊!” “古法不可取啊!” 太平这句话实在是太重了,直接就让殿中出身李氏宗族的人都破防了,如果他们就连李氏的这个身份都没有了,那他们的富贵还能保留多久呢? 很快就会有新的和皇帝更亲近的人代替他们的身份。 太平这番话当然也就是恐吓一下,她不可能这么干,那简直就是自断手脚。 周朝的时候能这么干,是因为那个时候姓氏分的特别开,现在姓氏合流,改掉姓氏,那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担的。 “既然知道李氏身份贵重,就要珍惜。 煌煌大唐之业,将会永远昌盛下去,就像是天上永恒不灭的太阳!” 说罢,太平直接转身离开了殿中,天子没有说退朝,臣子们都没动,目光随着天子的身影离开,直到天子的身影拐过后殿,消失不见。 洛千秋这才沉声道:“诸位臣工,还望不要忘记今日陛下谆谆教诲之言,万万不要踏足陛下逆鳞。 这天下只有一个大唐,只有一个人能代表李氏,那就是天子,其他人都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大唐不是汉朝,汉室宗亲皆有继承权。 既然受封宗王,分封外藩,就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卫王和齐王悖逆,试图挑衅天子威严,这是不可以饶恕的罪行,想要求情的,不用白费力气;想要和二王一党的,就在这里站出来;不愿意站在一起的,既然陛下走了,诸位也退朝吧。” 哗啦啦。 殿中到处都是挥袖时碰撞的声音。 “臣等告退。” 虽然天子已经走了,但群臣还是拱手后,才步出殿外。 …… 朝廷的军队已经准备了许久,大批的战船从南方的各州向着胶东半岛汇聚而来。 驻守在辽东的安东都护府同样派出海军来配合朝廷的攻势。 不过辽国公没来。 他率领着安东都护府的军队,驻守在辽州,防备着燕国,在这个针对蓬莱诸国的关键时刻,燕国的态度很关键。 经常和燕国打交道的安东都护府,对于燕国就没有那么信任了,必须要进入全面警戒,毕竟安东都护府对燕国的实力还是比较了解的。 有点强,安东都护府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不过燕国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应当不会向东而来,毕竟辽东的城池可不是那么好攻破的,一旦被拖在辽东,等到朝廷腾出手来,倒霉的就是燕国了。 洛千秋依旧是此次东征的主帅,对于蓬莱诸国,他的策略就是分化二王,策反王公,然后里应外合,顺势击破。 蓬莱岛因为地形的缘故,还是比较分裂的,而且在岛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想着和朝廷作对,若是真的那么团结,金矿的事情就流露不出来了。 就是因为有人感觉要出事,感受蓬莱岛越走越远,所以才向朝廷告密,说出了有金矿之事。 蓬莱不好打。 但比起吐蕃来,就不知道简单到哪里了。 洛千秋望着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手按在船舷上,眺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岛屿。 他见到了蓬莱岛上的战船,从海平面上驶出。 那些船只几乎每一艘都如同高大的阁楼一般,一个个都是庞然大物。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蓬莱的造船技术发展的极快,是整个大唐造船技术最发达的三个地区之一。 但洛千秋所乘坐的来自江南洛氏造的战船,也不遑多让。 洛千秋缓缓抽出利剑,高声道:“升起战旗,准备迎敌,捍卫大唐!” …… 依旧是那座巍峨的大殿,冉冉升起的檀香,殿中雕刻的瑞兽以及神鬼,有怒目圆睁之相,有天女飘逸之相。 太平端坐在御座之上,她穿着一身明黄镶嵌红线的衣裳,显出窈窕的身姿,但她脸上满是寒霜,殿中两侧坐着一些朝廷的重臣,殿中跪伏着两个人,皆是五花大绑,分别是齐王和卫王,看着有些狼狈,那曾经战场上挥剑的英姿不曾见,只剩下颓丧。 “你二人可知罪吗?” 太平的声音从上首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漠然。 “臣知罪,臣知罪。” 齐王连忙叩首道,他和太平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亲近了,他是李泰一脉,要是在这里硬顶的话,那下场肯定不好。 卫王则冷哼一声,颇为不服气。 对于卫王一系来说,心里一直都觉得这天子之位,就该是他们这一脉的,这种嫉妒和不甘,如同毒蛇一样,时时刻刻侵蚀着他们的内心。 齐王一见卫王的态度,心里又慌,又是欣喜,心慌是因为担心天子会因为卫王而迁怒自己,欣喜则是因为卫王这么嚣张,那天子或许就不会太过于关注他了。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现在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卫王死一死,那也很是合理嘛。 果然,太平几乎在瞬间被卫王激怒了。 虽然卫王是她的亲侄子,但她和卫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对于太平来说,现在就是一个妄图造反分裂的逆贼,竟然还在这里这么嚣张。 “你这悖逆之辈,在这里猖狂什么?” 太平愤言道。 卫王脖颈一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你无故夺我王国基业,我卫国乃是先帝封赐的,我卫王的王爵乃是先帝所封的世袭罔替爵位,齐王也是如此,明明是陛下有错在先,现在还在这里指责臣下,这难道是圣君所该做的吗?” 齐王闻言一惊,心中暗骂,立刻哀声道:“陛下,卫王的言论皆是他的一家之言,和臣没有关系。” 卫王顿时斜睨了齐王一眼,眼中满是鄙夷,区区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成不了大事,都是太宗的嫡系子孙,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她还敢杀超品宗王不成?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突然失笑出声,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也会笑出声。 太平就是如此。 随着卫王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殿中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包括齐王都深深低下头,不敢看天子的脸色,这下就连卫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然后殿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笑。 明明是笑,但笑声中没有丝毫的喜意,反而有无尽的寒意,有凛凛的杀机。 “蠢笨如猪!” “一座金矿落在你手中的财富有多少? 为了这些东西,你就敢对抗朝廷。 你就敢公然分裂大唐。 你就敢置祖宗的基业于不顾。 你就敢让大唐陷入内战的烽火。 你是否还记得你的姓氏。 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立国之本。 你是否知道孤悬海外,是谁保着你的王位。 你是否知道,大唐皇室,朕,你的姑母,对你的王国,意味着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大放厥词。” 太平从御座上站起,指着卫王说道:“朕的嫡亲兄长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李氏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超品亲王。 作为臣子,随意的毁谤君父,难道先卫王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作为臣子,不遵从朝廷的命令,而是对抗,难道先卫王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被国中的奸佞欺骗,被区区小利而蒙蔽双眼,可谓是极其的蠢。 你这样没有德行和能力的人,有什么资格能够位列超品宗王。 朕告诉你,朕可以赐下向高山一样高的贵爵,朕可以赐下填满黄河的赏赐,朕的财富像是泰山一样高,那是从四海而来的汇聚在神都,但朕绝不会让它有一分一毫落在你的手中。 你的德行就像是臭水沟中的老鼠和蛇,你的目光就像是蚂蚁和老鼠,你的才能就像是森林野人中最为卑贱的马奴。 朕要剥夺你的一切,然后让你在日日夜夜中忏悔,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在某一些幡然醒悟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你死前,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有愚蠢了。” 齐王听得只觉浑身寒意凛冽,生怕自己也落到那种程度,不过听刚才天子的意思,自己没有被囊括到里面。 卫王直接被骂破防了,这实在是骂的太难听了,这些话将来是要进史书的,“本王是先帝钦封的国王。” “闭嘴吧!” 齐王用看傻子的眼神的望着卫王,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一直都觉得不如卫王聪明,但现在看来,自己比卫王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知道高了多少。 什么世袭罔替的亲王,那不都在天子的一句话。 在大唐,大部分的爵位都不是世袭罔替的,而且要降等承袭,除非天子特命世子嗣王。 比如赵王,如果他的世子是嗣赵王的话,那以后赵王世子就是赵王,如果没有嗣赵王的爵位,而仅仅是赵王世子的话,那将来赵王世子继承的就是郡王爵位。 尤其是六大王国制度开始之后。 现在的大唐中有几个铁帽子王,号称世袭罔替,永不降爵,这些爵位不局限于亲王,而是一种特旨,分别是秦王、燕王、齐王、楚王、宋王、卫王、周郡王和洛王。 这八个爵位是不管后代子孙有没有功劳都会世袭下去的,而且嫡系没有就从旁系里面选人继承,总之这八个爵位是不能断。 这和其他爵位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大唐还有一些爵位也没有降等承袭,比如辽国公,雍国公,这些爵位都已经传承三代,但那是因为功劳足以维持爵位,和铁帽子王是完全不一样的。 卫王就是因为这个爵位,而如此自傲,在八大铁帽子王里面,七个都是太宗皇帝时期设置的,楚王和宋王虽然是李治的儿子,但这两个人爵位以及封地,早就有了,只不过是当初空悬而已。 只有卫王,这是高宗朝加的,这种特殊让卫王一系心中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但殊不知,这爵位的确是不能降,但这爵位落在谁的头上,可是天子说了算的。 见到卫王的愚蠢,太平是真的没绷住,这才第四代人,李氏的宗亲就已经这样了? “传朕旨意,剥夺卫王爵位,废为庶人,流放夷洲,圈禁起来,卫王爵位,从让皇帝一脉中择人继承。” 卫王整个人都傻眼了。 太平的确是没有杀他,但这还不如杀了他,流放夷洲,终生圈禁在一座院落中,就连吃饭都是从封闭的孔洞中递进去,这对于他而言,几乎是最严酷的刑罚了,还不如直接去死。 而且,卫王爵位,竟然要丢失了。 “陛下,你不能这么做,那是我这一脉的王爵,怎么能给他人。” 让皇帝一脉,就是李旦的相王一脉,当初李旦禅让,薨后被追封为让皇帝,还进了帝庙,算是相当的风光了。 不过相王不是铁帽子王,现在太平就要将卫王爵位给这一脉,作为奖赏。 太平厌恶的挥了挥手,“将这个永不知道悔改的悖逆之人,拖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 卫兵上殿来将卫王拖下去,殿中的气氛终于好了一点,诸位重臣也终于抬起头来,分别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滴,今天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他们就是来看天子是怎么处理二王的。 卫王的下场,证明了当初天子说她有霹雳手段,没有吹牛,她和善的时候是和善,但一旦触犯底线,下手也是真的狠。 殿中其他人都渐渐松口气,只有齐王,身体已经完全瘫软的站不起来,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恐惧从他的心尖冒出来,扩散到浑身的四肢百脉。 卫王的下场让他恐惧到了极点,如果他也落到那个下场,他会直接去死。 “齐王。” 天子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下落下来,清冷彻骨。 齐王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说道:“臣在。” “你还算是识相。” 这句话一出,齐王瞬间就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自己起码落不到卫王那么惨的下场,至于荣华富贵什么的,他都已经不想了。 “但谋逆大罪,朕不能原谅。 而且朕可以明确的说,你们这几大王国的谋逆,对朕而言,不仅仅是谋逆,更是可能毁灭天下的动乱。 若是其余诸州的谋逆,朕旦夕可以平定,但你们这几大王国,影响太坏,朕要告诉另外几个人,安安分分的为国藩篱。 你明白吗?” 天子话中所蕴含的那股力量,让齐王只觉自己是真的触到了霉头,触碰了底线,如果不是卫王抬了自己一手的话,自己可能现在已经跟着被流放到夷洲了。 “罪臣明白,罪臣明白。” 他不住的叩首着。 “传朕旨意,齐王及以下王国宗亲,皆逐出宗谱,齐王降为严州刺史。” 齐王闻言直接瘫软在地上,眼中竟然流出血泪来,他可真是不孝啊,真是不孝。 祖宗传下来的爵位,竟然在他的手里丢了。 而且不仅仅是爵位,还被逐出宗谱,以后他们就不再是皇族身份了,除非日后又有后辈立下大功,天子感念,或许才能重新回到皇室中。 “罪臣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安,万年万福。” 这残酷的惩罚,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毕竟没有直接剥夺所有,还保留了官身,守住了他这一支的最后尊严,这至少在对外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天子对齐王的清算,就到这里了。 很快卫王和齐王的处理结果就传了出去。 卫王的结果令人胆寒。 齐王的结果则让人心中一松。 结果的好坏是需要对比的,本来齐王也很惨,但和卫王比起来就好多了,展现出了天子的仁慈。 最关键的是。 这是大唐第一次有超品宗王受到如此严厉的惩戒。 联系之前在朝会上,天子的发言,但凡是聪明人都知道,天子在用这种手段告诉所有人一件事。 超品的铁帽子王,不是你分裂国家的凭借。 这是大唐。 谁也不能脱离朝廷的管控,即便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 这爵位,不是仅仅能在你这一支中流传的。 朕说给谁,它就是谁的! ———— 唐世宗有清晰的执政目标和政治底线,那就是帝国的一统,她仁慈而公正的对待帝国各阶层,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对大唐造成任何分裂的苗头,一旦出现,她就会强势且毫不妥协的进行打击,并且毫不顾忌的动用战争手段,对于分裂分子,无论身份如何,她的惩罚残酷而让人心寒,在开元年间,藩国间的离心倾向被她用强势的手段整肃,有力地维护了王朝的统一。——《唐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八章:开元之后是天宝 齐王和卫王的下场,让人胆寒。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那座远离陆地的海岛上,还有无数王公贵族。 开元十六年春,一支庞大的官吏队伍进入了蓬莱三岛。 这支官僚队伍基本上都是三法司等刑部官员,他们来到这里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那些犯下大罪的贵族进行审判。 在卫国的王都,开启了一场残酷的清算。 这是一场中原对藩属国的清算,将会成为一个模版,对未来有极大的示范作用。 两位宰相坐镇这里。 一家家贵族,有郡王,有国公,郡公、侯爵、伯爵等更是数不清。 一个個被押到明堂之上,外间是明亮的光,里间则是黑暗的未来。 有人痛哭,有人悲戚,有人悔恨,有人哀悼。 各色的人群,有各色的悲伤。 这场审判持续的时间极长,在太平和洛千秋的要求下,几乎每一个主要的贵族,都有一份状纸。 直到开元十八年春,经历整整两年的审判,蓬莱三岛上的贵族,已经尽数被清算,抄家流放的人数高达十万。 至于被判处绞刑和斩立决的主要罪人,高达七百二十三人,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以及官吏。 他们的家属等都不算。 实际上,这比想象中少了很多。 太平之所以要给每个人写下罪状,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 那些从一开始就抱着自立分裂帝国的人,基本上都被判处夷三族。 而那些只是附从谋反的人,则判处死刑到流放不止。 这种态度就很明确的,造反必死,但策划独立,那就是族灭。 经过这场清算,这数十年来,蓬莱三岛上的贵族,基本上一半都出事了,在这座岛上,留下了堪称恐怖的权力真空。 对于中原来说,这是一片黄金之地,对于藩属国来说,这是一场灾难,造反的下场,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所有心中存着独立心思的诸侯,都将心思按了下去,洛阳神都的天子,对于这种事,丝毫不能容忍。 在审判结束后,朝廷又毁灭了蓬莱三岛造船的船坞,又将所有和船只有关的图纸以及工匠全部带回中原,从根本上断绝了蓬莱三岛再次造船的能力。 以现在蓬莱三岛的情况,想要再次恢复造船能力,至少要数十上百年。 还不仅仅如此,朝廷还在蓬莱三岛上驻扎了一支轮换的军队,从安东都护府调人,每五年轮换一次,驻扎的士兵,大部分都从箕子半岛上派遣而来。 没人知道中原对蓬莱三岛的直辖统治能维持多久。 毕竟蓬莱三岛孤悬海外。 从中原过去是不利的,而且海上的风暴依旧会对中原海军造成很大影响。 在诸位宰相以及大部分臣子看来,最终朝廷还是要派遣一位或者几位宗王坐镇蓬莱。 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蓬莱三岛将笼罩在朝廷的阴影之下。 蓬莱不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区,如果人口再次增加的话,它甚至需要中原的支援,这里对于中原来说,依旧是个需要持续输出的地区。 幸好,这里有金矿。 在金矿的存续期间,中原不会放松对这里的管控。 开元二十年,诸藩属国齐聚洛阳,向天子献上最诚挚的敬意和最珍贵的贡品。 包括一向桀骜不驯的燕国。 在这一刻,有一条真理被具现化了。 大唐天子的尊严不在于口舌之间,而在于大唐军队手中利刃所能够到达的地方。 开元二十一年,因为连年战争,以及西部征讨新月帝国的战争一直都不曾停下,朝廷经过计算,认为现在的模式损耗太大。 为了依旧能够震慑诸藩属国,同时减轻朝廷负担,朝廷在各个边境州县设立节度使,从当地筹集钱粮,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这些节度使迅速的代替了原先都护府和都督府的职责。 其中尤其以安西节度使、北庭节度使、陇右节度使、河西节度使、安北节度使、安东节度使、幽州节度使、河东节度使兵力最为强盛,每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 为了防止手握大权的节度使坐大,朝廷对于节度使的要求是五年一换,南北对调,东西对调,上一次在蓬莱三岛担任节度使,下一次可能就去安西担任节度使。 其次便是节度使不兼任。 除非有特旨,在战争过程中,给予某个人更大的权力,才可以兼任。 开元二十七年,从遥远的西域更西的地方传来了消息,新月帝国的大军再次转向东方,苏丹或许是认为唐帝国的威胁远远超过东罗马帝国,所以要先对付东罗马帝国。 或许也是因为那座西方的皇后之城君士坦丁堡实在是过于坚固,罗马人在面临国破家亡时,太过于坚强,短时间内打不下来。 总之,先前和大唐作战的只不过是新月帝国东方的几个帕夏而已,现在却是整个新月帝国的战略转向。 玄门之主向大唐求援,请求人间至高的大唐天子,派出最强悍的军队,捍卫素王的信仰。 开元二十九年,经过两年的准备,一大批青壮派的将领,各自率领着一部分大军向西,统帅大军的将军,名为王忠嗣,其下则是封常清、高仙芝、哥舒翰等人。 这是一批混杂了各族的军队,八万骑兵,其中出身番部的就有六万,这也是大唐军中传统。 开元三十年中,洛阳南北东西一万里以内,从天空到海洋,以及到陆地,没有能够作为大唐敌人的,唯一的敌人或许便是新月帝国,但新月帝国现在正在他自己的国土上,面临着大唐军队的进攻。 众多藩属国再次来到了神都。 大唐在这里立起了一座恢宏的宫殿,它的名字叫做万象神宫。 在洛阳的中心有一根宏伟的天柱。 非壮丽无以重威! 几乎每一个来到大唐的使臣,都被这壮阔的奇观而震撼,继而深深的匍匐在地上,叩首着大唐天子的至高神圣。 在这次有史以来最大的盛典上,大唐君臣认为,现在是时候改元了。 开元的使命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 大唐需要一个新的年号,来指引以后的道路。 天宝。 一个尊严而富贵的名字出现在大唐子民的眼前,这个年号中,包含了君臣对未来的愿望。 人力所能够做的,我们都已经做到了最极致,接下来所能够做的,就要看上天让我们做成什么样子,就要看上天赐予我们什么了。 这就是大唐君臣内心的想法。 极致的骄傲。 任谁见到现在的大唐,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心中升起骄傲之心。 若说贞观的盛世,因为是在战乱之后,还有些许缺陷的话。 那开元的盛世,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就算是翻遍史书,也找不到开元这么完美无缺的盛世。 在开元的面前,历史上所有的盛世,都有些黯然。 当然,这不是太平一人的功劳。 这是从李世民开始就持续巅峰的时代,而且还有洛苏的出现,为大唐指出了走出内卷的方法,这才造就了现在这个无与伦比的盛世。 开元三十年后,便是天宝元年。 天宝的时代,对于百姓而言,与开元年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唯一所能够感知到的,大概就是朝廷派出监察地方的使臣,越来越多,越来越勤快。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洛王殿下曾经亲口说过,“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现在大唐几乎没有什么外敌,这世上没有任何国家,可能让大唐灭亡,大唐的敌人,唯一的结局就是早死或者晚死。 那唯一能够让国家败落的,就是内部的问题。 至于内部会有什么问题,本王想,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历朝历代都知道。 大唐建立一百多年,现在的官吏是不是贪污腐败极其严重呢? 本王就算是不看也知道一定很严重,所以这便要打击,保证官吏的廉洁,是第一要务。 现在地方上的豪强是不是侵占百姓的土地呢? 不用你们说,本王也知道一定有许多,而且其中还有许多都是宗亲外戚,这些都要清查。 民间的苛捐杂税是不是又开始兴起了呢? 这些税收被摊派到普通百姓的头上,他们还能不能活下去呢? 活不下去会不会造反呢? 去年的时候在山东发生了一起造反之事,你们不是奇怪本王为什么没有奖赏当地的官吏吗? 因为本王知道,那是官逼民反,所以在那之后,本王派出了山东道监察使,去查一查当地的官吏情况,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当地的官吏将税提高了三倍。 在墨州的衙门里面,甚至翻出了一本账簿,上面记载这开元三十四年的应收款项。 可笑啊可笑。 税都收到开元三十四年之后了,你们说这些官吏该不该死。 这些隐藏在大唐内部的蛀虫,比外敌更加可怕。 若大唐是一栋大厦的话,这些蛀虫就在啃噬大唐的根基。 在不注意的情况下,根基损毁,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最终帝国轰然倒塌。” 洛王的态度从这里就能够看出来了,在没有外敌威胁的情况下,他将目光放在了内部的不法官吏身上,并且将之看作比外敌更可怕的敌人。 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饬吏治的行动,从上而下发动起来。 …… 天宝六年,从遥远的西陲传回了捷报。 唐军、西域军、玄门军,共十八万人,对战新月帝国的二十五万精锐,大胜。 这一战几乎定鼎了诸夏在中亚的彻底胜势,从此在中亚这片土地上,新月帝国已经不再有和大唐争锋的能力。 若非要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收拢当地的族群,以及改变当地的信仰,联军会继续向西进攻。 不过诸夏并不是单纯为了武力征服,而是要实现文化征服,而且在当地建立完备的税收体系,所以需要在当地深耕。 当初统治这里的那些帝国,基本上都是包税制,这种制度太差劲了,对于基层毫无控制力,大唐根本就看不上,要统治就要实控。 这是一项很长久的工作。 不过大唐人口众多,就算是八分之一的人口迁徙到中亚,瞬间就能将当地的土著淹没,形成人口比例上的替换。 只不过在迁徙人口前,需要提前先在这里发展一段时间,否则过来的百姓就只能饿死了。 洛阳在收到捷报之后,很快就对大唐派出的十二万军队,做出了新的指示。 “与东罗马帝国结下军事同盟,东西夹攻新月帝国,务必要痛打落水狗,绝不给新月帝国任何机会。” 任何一个新兴的帝国,都有蓬勃的气运,而现在大唐就是要斩断新月的这股气运,将这个冉冉升起的族群,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联系波斯复国派,让波斯人在新月的后方起义,答应他们,等到新月帝国被灭之后,至高的大唐天子,将为波斯复国,并且成为波斯新的宗主国,保护他们免受侵害。” 以现在大唐的实力,大唐天子说出这种话,是对于波斯的恩赐。 波斯就算是复国,也不过是一个人口百多万的王国而已,对于拥有八千万人口的大唐来说,这不算是什么,收下这么一个藩属国,对于大唐天子而言,也只不过是平常罢了。 事实并没有出乎大唐君臣的预料。 当已经流亡在外的波斯贵族,波斯王子和公主得知大唐竟然愿意帮助他们复国之后,简直要以对待母亲和神灵的态度来对待太平了。 那些流亡在中亚各地的波斯贵族,其中许多人都返回了波斯,有一些人回去的时候,还带着千百人的军队,带着大唐的制式武器,还有玄门的祭司。 波斯作为一个文化相当昌盛的古国,它和那些迅速崛起,又迅速衰落的国家是不同的,这样的国家内部都会有一种信念,也就是初步的民族意识。 在这个时代,它被称之为,人心! 一个国家能不能复国,就在于有没有人心,说的通俗一点,那些已经亡国的百姓,怀不怀念它。 如果怀念它的人特别多的话,它就可以复国。 比如汉朝。 波斯当然是有人心的,只不过这种人心,不足以在如日中天的新月帝国面前复国。 等到怀念波斯的人被新月消灭殆尽的时候,就是波斯彻底失去人心的时候。 但现在有大唐的帮助,那就不一样了,波斯有了足够的能力,来抵抗新月的进攻。 波斯的乱起,会影响新月最大的一块税收之地,会让新月的经济陷入崩溃之中,这就是太平要选择波斯的缘故。 除了联络这些同样想让新月帝国死的盟友之外,朝廷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在中亚设置藩属国。 从中原到中亚,根本就拉不了这么长的战线,任何后勤还没有到达前线,在路上就已经被吃完了。 即便是朝廷不说,但实际上,现在西征的军队,就是半独立于朝廷而存在的,因为那些军队根本就不需要朝廷来提供粮草。 只能说幸好现在大唐有洛氏钱行,有纸币。 在军队胜利之后,朝廷颁下的赏赐,都是用纸币来交付,这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算是一种对在外军队的束缚。 但这种束缚并不强。 因为士卒可以从往来中原的胡商以及汉商那里,用纸币直接购买物资,对于大唐的纸币信用,这些往来的商人,都是相当认可的。 当然,这样买东西,纸币的价值肯定是要打折扣的,商人会从中赚取一笔不菲的费用。 纸币在整个东亚流通着,即便是纸币不流通的西边,也有商人存着,作用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外汇储备,用来到大唐之后购买东西。 比如一包茶叶,商人用十二文的价格在中亚卖给大唐的士卒,他带着纸币来到中原,一包茶叶只需要七文钱,净赚五文钱,这可是暴利。 在大唐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的联合打击下,新月帝国的国势几乎在瞬间就动荡起来,明明是个卓然兴盛的大国,但却有了一丝摇摇欲坠的感觉。 可以说,从新月大征服以来,几乎不曾遭遇过大危机的新月人,竟然嗅到了灭亡的危机。 一时之间,新月的苏丹有些懵。 他不明白为什么局势突然就会走到这个地步,明明就在十年前,一切的形势还是大好。 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罗马帝国,在新月的旗帜下,步步后退。 至于其他那些曾经在历史上有过辉煌历史的族群,都或者覆灭,或者即将在新月的弯刀下灭亡。 但从那个东方的大唐帝国开始将目光放在中亚以来,一切都不同了。 失败。 惨烈的失败。 这些过去不曾出现过许多次的字眼和战报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伟大的**,请告知您最忠诚的仆人,新月的未来到底在何方?” …… 新月的未来不知道在哪里。 但波斯的未来却从未如同此刻这样清晰。 波斯复国军的力量增长的速度,就连跟随波斯王子前往波斯的大唐军人都感到惊奇,颇有种振臂一呼,群起响应的味道。 这种情况反应了一种现实,那就是在新月的统治下,波斯旧地远远不如过去那样。 新月在这里被普遍反感,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新月信仰和传统的波斯信仰差别太大。 而且作为被强硬统治的一方,心中有排斥,那是一定的。 在这个时候,大唐来了。 作为早就卓有声名的帝国,无论是现在的大唐,还是曾经的那些国家,在波斯这些地方,那鼎盛的状况,都有流传。 对于波斯来说,新月就是没文化的蛮子,而大唐就是身着华美衣裳的贵族。 尤其是大唐天子允诺为波斯复国,只要日后波斯成为大唐的藩属国,大唐就不会干涉波斯内部的事务,让波斯自治。 这是什么恩情? 波斯人在波斯高呼着。 大唐来了,波斯就有救了。 大唐来了,天空再次变得湛蓝,就连波斯湾的水,也变得清澈起来。 这就是大唐,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无数国家的心。 对于东罗马帝国而言,大唐的突然出现,无吝于救世主,在新月的冲击下,东罗马帝国正摇摇欲坠,现在却陡然获得了喘息之机,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拥有了反攻旧大陆的机会。 那些帝国所失落的土地,仿佛在等着帝国的鹰旗重新飘扬在上空,带着帝国往昔的荣耀和辉煌。 在面对大唐方面,波斯走到了最前面,在太平为波斯王子送去一顶缀满宝石的王冠后,新任的波斯王跪在玄门神殿之前,接受了洗礼。 “从此我将摒弃从前一切的信仰,虔心侍奉世上唯一的神灵,尊贵至高无上的素王上皇天。” 在西方世界中,改宗还是比较常见的事情。 尤其是不同国家的结盟,经常会进行改宗,而深受这种思想影响的波斯王子,在接受了大唐天子的册封之后,就立刻对自己进行了改宗。 他不仅仅对自己改宗,还要求波斯贵族都改宗,虔诚侍奉素王,而后他请求天子赐给他一个公主,以便“让波斯能够沐浴大唐的荣光”、“她将成为波斯最尊贵的王后”、“波斯对大唐的臣服之心”。 赐下公主以彰显信任,这是大唐的传统,李渊和李世民的很多女儿都嫁给了功臣,比如契苾何力这些内附的番部首领。 不过一般嫁真公主的,都是在朝廷里面任职的,都是天子最信任的臣子。 对外则一般都是从宗室中选择女子册封为公主出嫁。 一般这种嫁人,除了离家远之外,嫁过去的政治待遇都非常不错,毕竟大唐是强势的一方,嫁公主过去,是去施加影响力的。 在朝廷决定在中亚分封藩国之后,就已经有一些郡王被分封过去,太平收到波斯王的求亲信后,就直接下旨,将一位县主册封为公主,而后与波斯王成婚。 至此。 掀翻新月的战线已经彻底成立并且稳固。 新月从内到外,从东到西,几方受敌,没有一处安稳,苏丹的求和被忽视,大唐麾下的藩属国主要负责在当地收税,以及筹备粮草,大唐的军队则和新月帝国的军队正面对垒。 这世上只有大唐帝国能够同时在两面开战的同时,还一手镇守蓬莱三岛的王国,同时在西方对新月帝国获胜。 新月帝国虽然也比较强大,但比起大唐帝国来说,远远不如。 现在却要同时面对东罗马帝国和大唐的安西军队。 没错。 在后续的战争中,大唐仅仅派出了安西、北庭两镇的大军,合计五万四千人。 再加上玄门统帅的四万人,一共将近十万人,这就是征讨新月的主力。 再加上波斯复国军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新月的统治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几乎在短短数年之内,就轰然倒塌。 在这其中,波斯发挥的作用极大。 大唐到底是距离中亚、西亚太远,力量的投射太过于难,只能在新月东部给予压力,而波斯在复国之后,实力迅速的膨胀起来。 可谓是风水轮流转,将损失惨重的新月打的溃不成军,在和大唐以及东罗马帝国的战争中,精锐损失殆尽的新月帝国,已经不是波斯帝国的对手。 一封封战报,跨越万里的距离,向着中原而来。 天宝十二年,封常清擒杀新月苏丹。 这场战争彻底落下帷幕。 这是大唐自建国以来,历时最久的一场战争,如果从第一批西征的士卒开始算起,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二十多年。 大唐前前后后向中亚投入了大约四十万左右的军力。 在这二十多年中,朝廷花费的战争经费,大约十八亿贯。 朝廷的岁入,在拥有纸币后,平均下来,大约是一亿贯。 这二十多年的战争,不仅把这些年的岁入全部打空,还耗费了许多以前的积累。 其中原因自然是因为距离太远,兵力太多,要求的成果太大。 但结果也是喜人的。 一个勃然兴盛的帝国,在最巅峰的时候,被大唐彻底打落深渊,在可视范围内,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对大唐造成威胁了。 波斯成为了大唐的藩属国。 波斯以东,西域以西的广大地域,都是大唐将来可以开拓的土地,这里有肥沃的土地,以及大片大片的草原。 等到这里开发出来,所获得的利益,以及生存空间,远远不是现在这些花费所能够比拟的。 ———— 史书上用“新月熄灭之战”来命名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两个庞大的帝国在五千里的领土上厮杀,大唐帝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所能触及以外的土地上对另外一个帝国发动了灭国的战争,这是何等的自信和傲慢,让人不禁想到罗马灭亡帕提亚的那一场战争,但同只掠夺财富的罗马不同,唐帝国的野心更大,纵然帝国中心的势力辐射不到这里,但帝国皇帝依旧让领土来管理这里,于是这样成为了夏的土地。——《全球通史·隋唐卷五》 (本章完) ------------ 第十九章:一场盛大的典礼与死亡 在神都洛阳,有一座万象神宫,在万象神宫中,有一根通天神柱。 在天宝十四年,神都的百姓知道了一个新的奇观在建立。 它的名字叫做天台,近天之高台。 占地极广。 天台宛如人造假山。 通体青石浇筑着铁水铸成,正正方方,碧玉青色中夹杂着黑色,气势渊沉。 在天台的一侧,向南的方向,一阶一阶垒上,共三十三层。 传说三十三天上有神仙人物。 天子要用这座高台来代替泰山。 在三十三层之上的平台,有一座宫殿,将这座神都一览无余,宫殿或许并不大,但能垒起三十三重的高台,又在这三十三层台阶之上建造宫殿,已经是盛世才能负担起的。 这座高台建立的作用,就是用来举行盛大典礼的,这个巅峰的盛世,应该向所有人彰显,在一个史无前例宏伟的高台之上。 天子站在最接近天的地方。 沟通皇天,进献祭品。 天宝十二年击溃新月帝国。 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后,不仅仅是中原的休养生息,主要还是让中亚以及西亚的那些被连绵战争打烂的地域恢复一下。 天宝十七年,大唐天子诏令。 发中亚、西亚十二国联军,进军天竺,未来大唐的战略方向就在这里。 天宝二十年。 历经六年的时间,这座高台终于被建造完毕,但却没有时间去举行一场盛大的典礼了。 天授殿前。 太平穿着衮服,却直接坐在殿前的白玉阶上,洛千秋坐在她的身边,太平依偎着洛千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洛千秋脸色带着宛如刀劈斧刻般的皱纹。 这世上最无情的便是时间。 任你风华绝代,权倾天下,最后也只是红颜白发,英雄迟暮,化作一抔黄土罢了。 “在位五十年的天子。” 太平笑了笑,“我也算是古来少有了,有福气啊。” 洛千秋和太平一同望向那座宏伟的天台,以及红彤彤的落日正悬在天台之上。 洛千秋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太平疑惑的目光瞧过来。 “我突然想到,天下岂有在位四十多年的太子吗? 也就是我们儿子了,换作别人,怕是早就…… 嘿。” 太平疑惑的表情,瞬间展露出笑颜,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的儿子,当然是好孩子。” 太平满脸幸福,“我这一生,可真是幸运啊,皇位莫名其妙的落在我的头上,洛氏的夫君落在我的头上,继承了这么庞大的帝国,五十年来,安安稳稳的就走到了现在。 其间有些许的波折,但最终却还是很顺利。 天下间很多人赞扬我,有时候我心中很慌。 或许,换作别人,也能做的这么好吧。” 洛千秋却摇了摇头,“夫人,你不要这么妄自菲薄。 继承了鼎盛基业的君王,当初的隋炀帝不也是吗? 但最终他的下场是什么?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克己,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换作别人,或许也能创造盛世,但能保持五十年的不变吗? 我们二人一生顺遂圆满,这和你的脾气是分不开的。 很多君王总说,若我有谁谁谁辅佐,也能创造大业。 但他们从来都不会去想,为什么他没有贤臣辅佐,而那些历史上的贤君却有良臣。 封常清、高仙芝、哥舒翰、王忠嗣、李嗣业、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 一个個名字,在大唐东西两万里的国土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是彪炳史册,得以善终。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在别的君王之下,他们就难以有现在这样的命运呢? 你这样兼具威严和仁慈的君王,你这种不猜忌功臣的君王,数遍史书也是不多见的。” 在五十年中,洛千秋说过很多次这种类型的话。 “朕的皇夫。” 太平苍白的脸上突然笑起来,“你总是这样,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无论任何事,都不能让你有颓丧。 伱这样的人,应当也是很少见的吧。” 洛千秋目光深沉,“大唐在人世间无敌,你我夫妻二人,在大唐无敌,这是现实给我的底气,又有什么会让我颓丧呢? 或许只有那个冥冥中的上天了吧。” 太平愕然,“天,不就是素王老祖吗?天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洛千秋没说话,只是搂进了太平。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而言,的确是如此,伴随着姬昭换天的进度,现在决定一切的都是素王这个天。 姬昭的潜意识影响着一切。 草原天命之类的存在,早就都没有了,曾经的世界迷雾也不存在了,诸夏能够出现在任何地方,现在的世界,是一个颇为自由的世界。 但只要姬昭一天还没有彻底换天成功,那曾经的天就还存在一分。 以前的那个天,现在只针对洛氏。 整个世界解开了束缚,只有洛氏身上还有一些枷锁,而这些枷锁,只有等到终极时刻,才能够彻底解开。 “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我信。” “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只是觉得没活够。” 洛千秋哑然失笑。 “来世,我们还会做夫妻吗?” “会的。” “你骗我,你会陪伴在素王上皇天的身边,不会有来世的。” “……” “有这辈子就挺好,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太平微笑,“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是希望这样,四海升平,家家有饭吃,有衣穿,大唐的旗帜四域飘扬,人人颂唱天子圣明。 哪怕。 哪怕。 遇不到你,我也愿意换取这一副盛景,国泰民安。” 洛千秋望着太平,太阳落了下去,她的眼中倒映着宫殿的辉煌灯火,她的语气何等的坚决和不容置疑。 “陛下圣明。” 洛千秋眉梢眼角都高扬起来。 “我不圣明。” 太平认真道,“我在说一些愚蠢的胡话罢了。” “夫人说的是圣人大爱之言。” 洛千秋搂紧了太平,“来生再见。” …… 天宝二十年,冬十二月初一,一代女皇在天授殿溘然长逝,葬入明陵。 十二月初五,大行皇帝上谥号武皇帝,以表彰开疆拓土之功,加庙号世宗,四大庙号之一,又因为大行皇帝的帝位是从让皇帝那里继承而来,世系转移,所以加以世宗。 十二月初八,做了四十多年太子的李圣一在天授殿接受百官朝拜,受皇帝位,又受天子位。 改元明光。 十二月廿一,洛王洛千秋在洛王府薨逝,天子悲痛至极,罢朝一月,群臣上谥号,“明武”,天子令洛王与世宗合葬明陵。 十二月廿八,嗣洛王洛圣夕,当今天子唯一的兄弟继承洛王位,同时继承洛氏家主之位,诸家支脉皆前来祝贺。 天下剧变,一个有洛氏血脉的天子终于登上了帝位。 明光元年元月。 当身着衮服的天子和身着诸侯王袍服的洛王,同时出现在朝堂上时,若非圣痕,谁能辨认,这一幕让人恍惚。 洛氏的气运在疯狂增加。 【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威震诸夏 辽东:天下无双 草原:威震诸夏 西域:威震诸夏 高原:天下无双 家主声望(洛圣夕):(名满天下;声名远扬;崭露头角;初出茅庐;默默无闻) 中原:名满天下 辽东:声名远扬 草原:声名远扬 西域:名满天下 高原:声名远扬】 当李圣一的目光扫视而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于和他对视,尤其是在他身边,还站着持剑的洛王洛圣夕时。 李圣一大概是历史上最特殊的盛世太子了。 乱世时的太子不算,但凡和平时期的太子,基本上都养在宫中或者帝都,不曾外出。 但李圣一不是如此。 他从弱冠的时候,就开始当差办事,或许因为身份特殊而有些事做不成,但依旧不是寻常太子能比。 况且他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心性早就磨练的无比坚韧,就连儿子都已经有九个,女儿更是十三四个。 这些年里,洛圣夕就一直跟着他,水里进,火里出,辽东西域,蓬莱岭南的跑,手中提着剑,砍头杀人。 …… 明光三年。 李圣一继位后,对内执行天宝年间的内政策略,对外则继续进攻天竺,势必要从中亚一路推进到大海。 经历六年的征讨,大唐取得了长足的成果,大唐在天竺的土地,增加了十倍左右,李圣一将天竺的楚国,一分为五,东西南北中,建立了五个楚国,他让他的儿子们前去就藩东楚、北楚和西楚,又将原先的楚国分成南楚和中楚国。 天竺之地向大唐建立朝贡的藩属国高达七十三个,这还是有名有姓的土邦,其他没有资格朝贡的次级邦国更多,那些人只能朝贡王国。 现在的大唐天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朝贡的。 大唐的军队走到哪里,洛氏钱行就开在哪里。 远征军当然不可能是府兵,不断外扩的大唐军队,最终还是走上了必然的募军制度。 这些专职打仗的军队,战斗力更强,而且几乎不需要回家,金钱和荣耀,就是他们的所有东西,四海为家就是他们的格言。 纸币伴随着大唐军人的脚步,出现在几乎每一个角落,大量商人完全依靠军人而生存,每次发军饷的日子,都是最繁荣的日子。 商人们在中原以及周围的藩国中奔波,一条条直道向着远方修去,一座座供来往旅人休息的驿站出现在道路两旁。 中央朝廷虽然没有对天竺动兵,但除了军队之外,其他方面的支持都是拉满的,尤其是钱行方面,仅仅中央朝廷的支出,就高达三亿贯,军费可以说是耗费糜多。 这一切都在宋国的消息传来后,产生了变化。 上一代宋王的一个儿子,按照大唐的规定,是国公爵位,竟然自杀了。 自杀还算不上特别炸裂的大事,虽然出生富贵,但在权贵之家,这种事,还不算是特别少见。 真正让朝廷直接懵逼的是国公夫人交上来的血泪书。 这封血书将宋国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 那位国公,竟然是因为还不起债,最后就连宅子都卖了,越想越气最后羞愧直接自杀。 堂堂国公还不起债务,最重要的是,还能被逼自杀,这可谓是大唐到现在独一份。 现在的李氏可以说是有皇族以来,势力最强的皇族,从波斯到蓬莱,从遥远的东欧到漠北,再到中南,到处都是李氏的宗亲。 洛氏还没走到天下无双的地步,就是因为李氏的宗亲实在是太多了,集合起来的势力也太强了。 国公就算是还不起债,也不至于被逼死。 这件事的原委则在国公夫人的信中写的明明白白。 宋国这几十年间的事情,终于暴露在大白之下。 实际上朝廷一直都觉得宋国有些不对劲,毕竟朝廷没有大量资源过去,但宋国的发展却比楚国强太多,这明显不对。 但是再细细看一看长江以南的配置,朝廷就没再关注。 翻不了天。 蓬莱、西域、中亚、西亚,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南方,无论是中南,还是天竺,实际上大唐都没有放在过眼里,属于其他方向处理完了,再顺手处理一番的地方。 自古以来,南方的政治地位就是这样。 太平和洛千秋对于长江以南的要求,就是做好文化交流,按时缴纳赋税,这些事,这些年一直都做的很好,符合一直以来,中原对江南、岭南的印象。 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中南一出事,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江南士族、两广权贵、安南节度使衙门、云贵王公,这些人和中南宋国的王公之间的那些事全部都暴露了。 经过五十年的发展,这里的情况,和当初洛苏看到的又不一样。 当初洛苏觉得宋王迟早能收回权力,但事实不是,同样的权力在不一样的手中是不一样的。 宋王的性格不行,继任者的性格也不行,两代人没收回来,到了现在第五代宋王,权力是真的收不回来了。 没错。 第六代。 或许是环境还是差,宋王的寿命不长,第一代宋王和李治同一代,李圣一才第三代,而宋王现在已经是第六代,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 现在的宋国已经基本上达成了君主离线制。 有没有宋王问题都不大,从头到尾,从衙门到外面的商人,包括军队,基本上没有宋王的心腹,而是下面的权贵、豪商,一重重的联姻所组成的集团。 宋王的地位还是相当尊贵的,毕竟宋王爵位没了,那朝廷就要派新的宋王来,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但宋王一脉,已经彻底失去了君主的权力。 现在的宋王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贵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国的贵族相当有主人翁意识,他们真的把宋国当成自己的。 毕竟几乎每家都有大量的山林矿业,有土地佃农,有生产丝绸的作坊,他们互相联姻,互相持股,这里还是少数的,有自己钱行的地区。 宋王一脉完美体现了什么叫做权力自下而上。 宋王失去权力不是因为单纯的没有心腹,也不是因为没有忠臣之类,而是因为人心的变化,在宋国的权贵中,产生了一种对于中原来说很离经叛道的想法。 那就是——“这是我们的宋国,而不是宋王一个人的”。 庞大的利益则让所有权贵对此死死捍卫。 最重要的,还是安全。 宋国的权贵发现当宋王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的时候,他们安全了许多。 中原那个门阀士族的时代仿佛又回来了,而且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空谈,而是真正的深入军队和方方面面,培养子弟,让他们可以担当大任,以防止家族的迅速衰落。 这种思维的出现对宋王的权力架构是致命性的。 一旦宋王掌握的权力稍微变多,各家就会齐心协力,先将宋王打下来,等到宋王的权力变弱,他们又会齐心协力让宋王的实力恢复。 最终在上一代宋王的时候,宋王彻底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贵族,那些大贵族和宋王间的关系,已经基本上和君臣无关。 这件事宋王根本就不敢上报朝廷。 最后不管处理结果是什么,但宋王根本是落不了好的,而且宋王的地位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破坏这种体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了防止宋王拥有军权而进行反扑,其他的权贵纷纷派出自己家的子弟上战场,这倒是让宋王一脉的人丁比较昌盛,基本上没有在战场上牺牲的。 这可能算是祸兮福所倚了。 宋国已经很有西方那个罗马的贵族共和味道。 …… 当这些事传到洛阳之后,李圣一直接呆住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洛圣夕,都有些懵。 这件事如果不是出现在宋国,而是在中亚或者西亚的任何一个国家,李圣一和洛圣夕,都不会这么吃惊。 这么多年的交流下来,大唐对于罗马那堪称怪异的历史和制度,还是比较了解的。 罗马帝国的正式名称叫做元老院与罗马人民,以前的皇帝是选出来的,后来的皇帝是血脉继承的,但也不是很严格的嫡长子,罗马帝国里面任何一个公民理论上都有资格成为罗马皇帝,而且新皇帝基本上不会清算旧皇族,因为罗马没有宗法制度。 很怪。 但放在罗马头上又觉得很合理。 如果宋国出现在靠近罗马的地区,还算是合理。 但中南和罗马八竿子打不着,罗马的那些书籍也没见有传过去,怎么会产生这种诡异的制度。 而且。 宋国的这种制度,从哪方面来讲,都垃圾到了极点,简直是开历史的倒车,既不能保证政权稳定,又不能完全摈弃现在大唐的制度。 “阿夕,你说该怎么办?” 洛圣夕太了解李圣一了,一听他这句话的语气,就知道皇兄已经动了杀心,他自己也动了杀心。 但洛圣夕想了想,轻声道:“皇兄,不好杀啊。” 李圣一当然知道不好杀。 宋国和当初的蓬莱不一样,蓬莱孤悬海外,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优势当然是能阻敌于外,而且能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中原很难探查到有关于蓬莱的消息,一座储藏量那么大的露天金矿能藏那么多年,可想而知蓬莱的隐蔽性,许多在中原犯了法的人,都往蓬莱跑,等到大赦再回来。 但劣势就是太过于独立,和中原的牵扯不够,一旦真的出事,就只能正面对抗,朝廷对蓬莱的战争能进行的那么顺利,就是因为这是两个利益集团的战争,朝廷一方,无论是官吏还是贵族,就是要干掉蓬莱,掠夺蓬莱的利益。 宋国就不一样。 虽然那位国公夫人因为接触到的信息有限,信中只是略微提了一嘴,但细思极恐啊。 长江以南,到底有多少家族参与其中,这些家族都是以什么身份,是单纯的出钱,还是有族人子弟,或者是私藏的隐户,在宋国里面参军,乃至于成为宋国的权贵。 勾结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朝廷这么查下去的话,是不是要带着军队去,后勤能不能顺利的通过长江以南,宋国反抗的话,这场战争要怎么打? 从陆地上运输粮草,那肯定是别想了,路途太远,山实在是太多了,以宋国的实力,出兵至少都要二十万,粮草只能走海路,但走海路的话,问题就更大了,难不成又要登陆作战。 想到这里,李圣一揉了揉头,突然问道:“阿夕,你说如果葱岭以西的国家造反的话,朕能平定吗?” 洛圣夕一怔,好问题啊。 “一次可以。” “两次勉强可以。” “三次建议直接弃地。” “因为边远的国家而乱掉中国,是不值得的。” 洛圣夕用平淡的言语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大唐的地域虽然广大,但现在主要是依靠统治手段,通过经济手段、政治组织架构、帝国名声、近支宗亲、大唐远征军,这些手段在维持统治。 如果不是现在有纸币、钱行,如果依旧按照以前那些收取实物税的方式的话,大唐就连税都收不上来,现在至少是可以收一部分税的。 “现在大唐直辖的州县,就是朝廷可以收支平衡的极点,西边到葱岭,东边到箕子半岛,北边则是辽东、漠南,南边则是汉交州。 虽然很希望大唐可以直辖更多的土地,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大唐现在的开疆拓土,只是在担忧未来有其他族群强大起来。” 有些话听起来的确是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不容人争辩的事实。 李圣一听到却眼中一亮,“也就是说,宋国至少在北边的一部分领土,是朝廷可以直辖的。” 洛圣夕点头又摇头道:“可以是可以,毕竟一旦到达岭南,在往南就是一片沃土,若说不能统治那就是开玩笑了。 但必须要将汉人迁徙过去。 一片土地一旦充斥汉人,那中央朝廷统治的概率就会直接提升至少一半,并州、益州,这都是天然的割据之地,但是每次天下一统,却从来都没有割据成功过,就是因为这里都是汉人。” 李圣一听懂了洛圣夕的话,沉吟道:“阿夕你的意思是,对付宋国那些人,不要着急,一步步做,不能想着乱杀一通就结束,而是要徐徐图之。” 洛圣夕点头叹息道:“直接动刀兵只会引起宋国和朝廷的全面对抗,到那个时候,势必要从江南等地征发民夫和粮草,可能还会有一些其他事务,在这种不清楚敌我的情况下,贸然动手,实在是不妥。 况且说破大天去,宋国权贵做的事虽然有百害,但终究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且并没有造反行为,他们就是揽权,实际上在西亚和中亚,都是这样,只不过宋国是那些权贵自发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就是最让李圣一头疼的一件事,从造成的恶果来看,宋国的那些权贵,应该死一万次,但这件事是典型的苍蝇不叮无缝蛋,从根子上就是宋王有问题。 现在朝廷插手的话,最多就是以藐视皇室作为罪名,宋王是天子封的,现在架空宋王,就是藐视天子,这是大不敬之罪。 但这实际上很牵强。 因为对宗室无礼的人多了去了,延展开之后,任何当官的都可以说自己是天子封的官,可以开始扣帽子。 “这件事被朝廷知晓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在宋国传开,到时候先看看宋国会是什么反应。” 李圣一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洛圣夕向李圣一告辞。 在洛圣夕走到殿门前的时候,李圣一望着要离开的洛圣夕,又想到了那些藩属国,突然问道:“阿夕,洛氏会永远站在朕和大唐天子这一边吗?” 洛圣夕顿了一下,转身道:“陛下,只要天子愿意,洛氏永远都站在天子这一边。” (本章完) ------------ 第二十章:唐六世后 宫门落下,巍巍有光。 李圣一在宫殿中安坐。 洛圣夕上了马车,车轮压在道上,吱吱作响,他坐在车上闭目养神,他的兄长方才所言,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圣一自己是不担心的,他这一生就算是超越不了祖宗,但按部就班的完成既定战略,没有问题。 他只是在思考以后。 他在思考大唐会因为什么原因而衰落下去,说句实话,就现在天下的局势,他看不出来大唐可能会灭亡。 李氏宗族现在已经强到前无古人的强度了。 比邦周建立的时候,姬姓宗族还要强。 当初姬姓宗族占据了邦周天下七成的土地,现在李氏宗族占据了天下八九成的土地,东西两万五千里,南北两万里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李氏的宗亲。 而且邦周当初还有广袤的未开拓地区,所有后来秦楚齐这些外姓邦国发展的比姬姓宗族还要强大。 但大唐不一样啊。 大唐在可视范围内,在东边、南边、北边都已经走到了世界尽头,剩下的地方连人都看不到,只剩下西边,但根据西边罗马传回来的消息,那边也快要到世界尽头了。 换句话说,接下来已经没有很多新的土地可以让外姓去开拓,进而超越大唐本土。 日后就算是中原衰落,有了新的豪杰诞生。 但是这些分散在各地的宗亲,依旧拥有庞大的力量,中原的那些豪杰还没等发育起来,漠北的燕王、中亚的宗王就率领着铁骑踏进中原了。 到时候这些宗王再和中原内部那些忠诚于唐业的大臣里应外合,可以说外姓的豪杰,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夺取天下。 很快中原豪杰就会发现,只有拥立李氏宗王,才能在乱世存续。 最后一定是由一个李氏的天子登基。 李圣一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疑惑。 他曾经问过洛圣夕,大唐会灭亡吗? 洛圣夕说:“素王说过,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只要曾经辉煌夺目就好。” 但在李圣一看来,等到中南半岛和天竺半岛彻底纳入大唐的藩属统治范围,大唐还怎么灭亡? “除非洛氏突然篡位,但洛氏永远都不可能篡位,那还有谁能威胁?” 但洛氏不可能篡位。 以洛氏和李氏的关系,太宗皇帝的遗泽,天后的遗泽,自己未来的遗泽,洛氏也不可能在明明有李氏宗王的选项下,去选择其他外姓人辅佐。 要知道,即便洛氏和刘氏的关系并不如何紧密,在汉末的时候,尚且有英侯为刘氏赴死。 以洛氏和李氏这种亲如一家的关系,洛氏根本不可能会辅佐其他外姓。 李圣一越想越头疼,甚至感觉眼前出现了些许幻觉,头如同针扎一样,“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洛圣夕回到了洛王府。 这座府邸说来也算是洛阳的一个奇景,从装修成王府的规格之后,十几年都没有人住,因为洛王洛千秋是和天子住在皇宫里面的。 一直到洛圣夕长大后,这座府邸才算是有了自己的主人。 这座王府的占地面积极大,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没有自己的大封国,留在中原,还是在国都的超品宗王,而且是当今天子唯一胞弟的洛王,府邸的规模当然是超乎寻常人想象的。 洛圣夕回到洛王府后,洗簌了一番后就回到了后院休息。 但是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总是在浮现李圣一最后问的那句话。 他在当时给的答案,算是含糊带了过去,但包含着他的担忧。 他不知道以后洛氏和李氏还会不会这么亲密无间。 按理来说,经过这一千七百年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以后的李氏天子,不会和洛氏离心离德,那天下应当是无忧的。 但李圣一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心中就有种慌张的感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 李圣一身为家主,当然知道洛氏不做王的原因。 在最古老的时候,也就是周武王第一次要将天子之位传给素王的时候。 洛氏是不能接受的,否则就会有绝嗣危机。 在往后的每一個时代,洛氏都珍惜着那些神器和气运不曾使用。 但是洛苏老祖降世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改变,洛苏老祖明确的说素王老祖快要苏醒了。 虽然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但已经不是家族所想象的千万年。 家族有了更加宽松的裕度,各种行为可以张扬一些。 按照洛苏老祖宗的规划,洛氏和李氏合一。 不仅仅是为了恢复洛氏的底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如果将未来看作是一片难以渡过的苦海,那大唐就是一艘能够跨越苦海的船,洛氏将乘坐在这艘船上,到达无限光明的彼岸。 洛氏坐在这艘船上不断的给大唐这艘船加持,就像是现在这样。 这是一件双方互惠互利的事。 洛圣夕猛然坐起,深深皱着眉头,洛氏一千多年来都坚持着上古的遗训,但是洛苏降世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主要就是洛氏和李氏的关系变化。 洛氏和李氏合一后,的确是让洛氏,在不登顶帝位的情况下,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一个王朝中,有这么多的公爵,拥有了王爵,而且还是爵位排名第一的超品王爵。 家族声望几乎走到了巅峰。 手里还握着一件堪称无敌的神器。 从康王灭亡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二,而且这个天下第二不依赖于某一个家主,而是一整个家族。 正如李圣一对李氏宗族实力的信心,现在的李氏宗族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族、王族。 洛氏则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贵族。 不仅仅是声望,还包括各种硬实力。 可以说,就算是诛九族都杀不尽洛氏,而且洛氏和其他的那些家族不一样,还颇有向心力。 但洛氏和李氏靠的这么近,有些事就不能那么自由。 比如当初在邦周的时候,洛氏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弃过周天子。 现在的大唐,也是如此,洛氏不可能帮着其他人来挖大唐的根。 洛氏甚至不可能坐视大唐的灭亡,而是要尽全力去挽救,当初在太宗皇帝的时候,洛苏就说过,因为太宗皇帝的原因,就算是大唐天命落地,洛氏也一定要让大唐再次复兴。 结果后来又有世宗天子和如今的明光天子,这下双方的关系就有些太过于亲近了。 洛圣夕和李圣一可是双胞胎兄弟,当年的武王和素王都差了一丝。 洛圣夕这一脉体内流着太宗皇帝的血。 脱不开身啊! 洛圣夕倒下去,闭上眼,决定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大唐起码还有几百年的国运,现在想这些东西,是典型的杞人忧天。 他洛圣夕没有足够的智慧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等洛氏后人的智慧了。 …… 明光四年春,天子诏令。 洛王洛圣夕,加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扬州大都督、荆州大都督,奉旨钦差,提调长江以南一切军政要务,所行之处,如同天子亲临,拥有便宜行事之权,亲王以下,先斩后奏。 天下震动。 大唐上一次有这么离谱的旨意,是世宗天子时期,天子让洛王洛千秋出征,封了天下兵马大元帅。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提调长江以南一切军政要务,说句不好听的,李唐宗室都拿不到这种旨意,洛氏在大唐的地位可想而知。 …… 洛圣夕乘坐着恢宏的大船从洛阳顺着运河直接到了扬州。 虽然此番是提调长江以南一切军政要务,但洛圣夕自己是很有分寸的,他会直接从扬州跨过长江,然后只严查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再往西他就不会过去的。 洛圣夕来到江南之后,几乎没有在扬州停留,没给任何人献殷勤的机会,直接座驾就到了苏州。 身为洛氏家主,既然在江南有洛氏的分支,那就没有什么必要去别的地方。 洛圣夕到苏州的时候,姑苏郡王府中正走出几个人,看穿着也是大贵族,远远瞧了洛圣夕的座驾一眼,因为洛圣夕没有让钦差使团一起跟着来,所以没认出来。 来到府前,匾额上写着几个鎏金大字,敕造姑苏郡王府。 姑苏郡王和周郡王虽然都是郡王,但周郡王是铁帽子王,姑苏郡王则不是,如今江南洛氏所承袭的爵位是姑苏郡公。 不过对外依旧可以宣称姑苏郡王府。 爵位虽然不算高。 尤其是在大唐这种国公遍地跑的朝代,就更显的低了。 但这恰恰是一种好事,爵位这种东西,除了拿一份俸禄之外,本就没有什么权力,姑苏郡公的爵位虽然低了一些,但作为补偿,江南洛氏在苏州的权力却得到了保证。 洛圣夕踏进府中后,江南洛氏当代家主洛成云,赶忙出府来迎接。 洛圣夕随口问道:“刚才出府那人是谁,本王看他脸上有些不忿之色啊。” 洛成云闻言一愣,而后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道:“是兰陵萧氏的人,单名一个鼎字,也算是著姓房支之一的家主。” “哦?” 洛圣夕还是知道在江南这一块,萧氏地位很高的,不比洛氏差很多,“子敬似乎对他很不屑,这样的人还能让他进府吗?” 洛成云叹口气,而后若有所指的说道:“他以前在萧氏族中,不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后来凭借着妻族的助力,再加上自己也有些能力,有了一番成就,萧氏的不少事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洛氏和萧氏的合作很多,所以颇有来往。 没想到此人有所成就后,竟然抛弃旧妻,又新娶一房,据说还是陆氏的女儿。 以后不会让他再踏进洛氏一步了。” 洛圣夕对这些事是没兴趣的,洛成云也知道,但他还是说了,洛圣夕明白洛成云这是在暗示他一些事,一些不太好明说的事。 “子敬,家族和萧氏以及江南士族,在一些事上的联系很多吗?” 洛成云低声道:“生活在江南,又怎么可能置身于事外呢?有些事只能看着,不能说啊,不参与就已经很难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生在江湖之间,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的,有些官员不参与贪污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指望他们去清平世道,那实在是艰难。 江南洛氏在江南生活,依附于姑苏郡王府生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真的断绝联系,是生存不了的。 洛圣夕明白这一点。 所以也没多问,只是向南指了指,“那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其实洛圣夕也没报太大的指望,毕竟如果真的了解的话,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该上报的。 果然洛成云摇摇头道:“之前只知道江南不少士族在往宋国那边走私物资,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江南士族现在基本上不带着家族一起玩。 不过现在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 从洛氏主支南归之后,江南洛氏在江南的地位就变了,尤其是洛氏主支越来越强,江南对于洛氏的各分支就愈发的警惕,认为这些分支都是洛氏主支在各地布下的耳目,事实也的确如此。 所以在江南形成了一种惯例。 有些事,那些江南士族不说,洛氏也不问。 如果洛氏真的要问,那就是开战,就算是萧氏这种和洛氏关系一向不错的家族,也要掺和一手了。 以江南洛氏的人脉,宋国那件事暴露之后,基本上没有比朝廷晚多久就知道了。 洛圣夕对此不意外,毕竟就算是没有洛氏主支,江南洛氏也是世上一等一的豪门,传承四百多年,一直都是顶级高门,能比得上江南洛氏的,很少。 “那子敬你说,这件事我从哪里开始查为好?” 针对宋国这件事,对于朝廷而言,宋国中的权贵架空宋王反而是小事,天高皇帝远不好处理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宋国那里还有外敌,中南半岛的形势,和当初的蓬莱不一样。 对于朝廷而言,最重要的反而是江南士族和安东节镇,竟然直接和藩属国有联系,从一开始的经济联系,到后来的军事联系。 这么亲密的联系,这些人现在到底是心向朝廷,还是心向宋国呢? 洛成云略一沉吟,而后斩钉截铁道:“从萧氏开始查,这江南的事情,总是绕不开萧氏的。” 洛圣夕微微点头,在江南这块地方,萧氏是真的树大根深,这件宋国的事情,萧氏一定深度参与其中。 “家主,如果要查萧氏的话,还是要讲究一些方式方法,这些年在江南有一件事很流行,那就是下南洋,其中萧氏下南洋的人很多。 萧氏在宋国中,地位很不一般。” 洛圣夕看了洛成云一眼,“具体说说。” 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堂中,洛成云先给洛圣夕倒上一杯茶,而后才说道:“一开始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们是下南洋经商,毕竟就算是走私,很多时候也会有正常的商队作为掩护。” 走私和正常经商的区别就在于交不交税,朝廷允不允许,很多东西都是朝廷禁运的,走私就是这些东西,但正常经商,朝廷是不管的,只收税。 当然,在整个南方沆瀣一气的情况下,边境的通商口岸,基本上也就相当于白板一片了。 可能走私都大摇大摆的就过去了。 洛成云对走私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要不是走私给异族,江南洛氏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洛成云接着说道:“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能和一些事情对应上了,萧氏还有不少江南士族的人,应该是在朝廷和宋国之间两头下注了,他们很可能在宋国中,掌握了很多权力,甚至将私兵运过去,以护卫矿产的名义,组建了军队。 很可能有坞堡。 宋国的那种情况,家主应该能猜得到,培养一支私兵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就是邦周早期的那种模式。” 洛圣夕脸上有些凝重的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天子不好处理的点。 宋国这些新征服的地盘,有大量根本就难以掌握在朝廷手中的地盘,在早就郡县化这么多年的中原,尚且有那么多隐匿土地的,在宋国那种地形复杂,山川众多,政治架构完全不成熟的地方。 隐匿土地? 恐怕会直接建立庄园和坞堡,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除了没有名义之外,完全就是国中之国,这也是宋王会被架空的一个原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而且这种私兵恐怕有很多很多,江南士族们拥有庞大的经济实力以及文化实力,每次流放开拓的时候,都是朝廷的首选,唯一所缺的就是没有军队,所以被有军队的皇室轻易蹂躏。 现在他们主动往中南半岛去,补足了最后一个短板,直接化身真正的封建地主。 不对啊。 洛圣夕回过神来,“子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洛成云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主,不好意思,习惯这么说话了。” “江南的开发是北方不断的迁徙才开发出来的,包括典籍文化等,我洛氏先祖也出了大力,史书上将之称为,衣冠南渡。 现在江南的这些人,虽然,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为自己谋取私利,而且有逃避大唐的想法,但他们实际上在又一次的衣冠南渡,往更南的地方去,这种自发的迁徙,其实是件好事,还请家主明鉴。” 洛圣夕沉默着点点头,良久才说道:“正是在顾虑这件事,所以才这么难处理,如果处理的太过于严酷,那以后难道要禁海禁地吗? 那是不可能的,朝廷和藩属国的交流不可能停下,朝廷非但不能阻止人口南流,还得主动配合才行,否则中原人口膨胀实在是太快了。” 周围的藩属国作为中原人口的泄洪地,这是从天后时代就提出来的概念,这件事的原理是祸水东引。 人口太多不是好事,这已经是举世公认的,只要能为朝廷纳税的人口才有用。 那些不能为朝廷纳税的流民只会威胁朝廷的统治。 现在中原的人口已经太多了,八千万,如果不是开垦出了江东的大片土地,还有占城稻等新稻种的普及,八千万中,起码有一千万是流民。 而且人口基数越大,新增人口就越多,按照洛氏初步计算,很可能在一百年之后,大唐的人口就会翻一倍。 当得知这件事后,李圣一都快要吓死了。 就算是连年大丰收,也不可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口。 中原朝廷的想法,一方面是继续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同时加大对土地兼并的清查,同时给老百姓找事做,别天天想着生孩子,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往蓬莱、辽东、箕子半岛这些能种地的地方迁徙人口。 这其中其实有一条很残酷的潜规则。 蓬莱周围都是大海,就算是发生一些什么,比如暴乱,比如流民遍地,只要把船一开走,影响不到中原,等到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箕子半岛是同样的道理,辽东也是,只要把那几条路堵住,就根本进不了中原。 当然,现在朝廷主要的人口疏散地是中亚和西亚。 下一个主要的人口疏散地则是天竺,那个地方一年三熟,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容纳三千万以上的人口没有问题,这两个地方消化一大部分。 另外一部分就要靠宋国来办了。 宋国那里有一块红河三角洲,也是可以容纳人口稠密的地方,不多说,安置个一两千万人口,大唐就能高枕无忧了。 正是要这样的政治顾虑,所以朝廷对于周围藩属国才这么投鼠忌器。 不能让藩属国产生一种,他们就是韭菜的感觉,不能让他们感觉朝廷会定期清剿,因为这些藩属国随着大量人口的流入,是一定会越来越强的。 洛成云也听出来了,迟疑道:“家主,这人口南迁是不是还得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中南半岛那边真的有了一两千万人口,那朝廷可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古典时代,在人口没有超过承载力前,所能够组织的人口越多,国家实力越强。 其实朝廷未必没有想过,等到真的让天竺有三五千万人口,让宋国有一两千万人口,让蓬莱有几百万上千万人口,让中亚有四五千万人口的时候,他们还能听话吗?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没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从来没有过大唐这种情况。 汉朝建立的时候才多少人,最后一百年的时间就突破了六千万。 大唐建立的时候就有三千多万,现在一百年的时间,人口增长三倍,仅仅中原就有八千万。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大唐的社会太和平了。 大唐可是就连造反都几乎没有的,大唐各地的经济基础,基本上没有被破坏过,没有出现过那种会导致人口大幅度减少的人祸。 在可预见的未来,大唐还要和平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人口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谁都不敢想。 总不能为了保持人口,自己下手杀吧,也不能主动挑起战争去消耗人口。 如果没有洛氏的话,其实反而可能不会有这个问题出现。 没洛氏的话,人口不可能膨胀这么快,死亡率会远远超过现在,可以说这是洛氏搞出来的问题,结果洛氏也解决不了。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现在我们做的事情,是对的,不是吗?” 洛圣夕摩挲着椅子。 又道:“诸夏在向前,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不能太过于在意中原,否则就做不成事,成就不了大功绩。 至于未来有人会威胁中原,会威胁大唐,那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们。 我们占据着中原,这里是最好的一块土地,如果都不能抵挡周围的话,那后代的洛氏子孙就太无能了,后世的天子也太过于无能了。” 洛成云心中暗自叹口气,这就是主支,当初在邦周的时候,就多次放过楚国和秦国,现在感觉就是在做同样的事情。 有些话他没有说。 但一直都在他的心里盘桓。 宋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另外的国家中,难道就不会发生吗? 现在他们都是李氏的宗王,以后可不一定是李氏宗王。 当初邦周的姬姓诸侯,有多少都被公族和卿族架空,最终夺权。 其无后乎? 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继续发生在大唐的藩国中吗? 让周围藩国越来越强,虽然一时解决了问题,但从长远来看,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强枝弱干,自古以来就是取祸之道! ———— 人口快速增长的双刃剑在唐帝国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帝国君主既欣喜于象征着帝国盛世的大量新生人口,又恐惧于人口背后所需要的社会资源,在扩张的时代中,尚且不会被注意,一旦扩张进入边际递减,庞大的内卷时代,将为帝国蒙上阴影。——《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诸事落毕 一骑踏破神都天光乍起的静谧,而后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在神都中流传出来。 “听说了吗?江南有人谋逆,袭击洛王座驾。”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如此?” “定然是洛王在江南真的查出了什么,于是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 “一定就是如此,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做。” “那肯定是派出大军镇压,这可是公然造反谋逆。” “你们不要太小看洛王啊,区区江南谋逆,洛王恐怕覆手间就能平定。” 流言在街头巷尾传播着,茶肆酒楼间的百姓相互交谈着。 从天后年间,严格的宵禁制度就渐渐被废除。 直到纸币出现,发达的商品经济顺其自然的催生出了市民阶层。 大唐百姓拥有比官员更广阔的言论自由,街头巷尾聊这些东西是常态。 同比较放松,仅仅将这些事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百姓不同,神都城中的权贵却神情高度紧张。 尤其是出身江南和岭南的权贵官吏,他们最是清楚谋逆刺杀洛王这件政治事件,有多么的恐怖,会掀起多大的政治风暴,很担心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身上。 天子李圣一自然是愤怒无比,但洛圣夕给他呈递上来的奏章,却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 …… 洛圣夕行事一向谨慎,不可能在江南出事,江南士族也不可能蠢到在江南这片土地上,让洛圣夕出事。 江南士族的罪行,大部分只是走私而已。 如果放在高宗皇帝以前,这种走私当然是大罪,但在现在这个时代,走私并不算是会抄家灭族的大事,封建贵族制度和君主专制制度是不一样的。 只要不明目张胆的造反,走私最多也就是把领头的人杀掉而已,况且这些贵族大多数都有白手套,只要补上税,很多人都能够全身而退。 朝廷不可能因为一个走私的罪名,就把江南逼反,若是江南、岭南和中南联合起来造反,那代价就太过于得不偿失了。 但刺杀事件的确是出现了。 洛圣夕在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利益完全和宋国站在一起的人身上。 他认为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 目的并不是真的杀掉自己,而是借着这件事,坑死江南贵族。 宋国贵族和江南贵族虽然合作,但实际上却是有仇的,宋国大量的权柄和财富,都被来自江南的外人所侵占。 有一批宋国土生土长的贵族,早就想着夺回这部分权力,但实力不够。 毕竟这些江南门阀都是大型跨国集团,不仅在宋国中树大根深,在中原也有强大的实力,还能影响江南官方对宋国的政策。 而且江南门阀互相联姻,盘根错节,联合起来的军队,是宋国本地权贵所难以撼动的。 只有皇室。 神都的皇室,那位权力无限的天子,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清除这些江南门阀,能把整个江南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漂橹。 而且。 最可怕就是这不仅仅是宋国贵族做的,还有中原贵族夹杂在其中。 经过数十年的开拓,宋国已经建立起了几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开垦出了大片的良田,再加上宋国的政治环境更加安全,有的江南贵族已经准备将家族基业转移到宋国。 中原内部也是各种争权夺利,江南鱼米之乡,士族门阀豪富,谁不眼热,淮北、河北,多的是人想要将手伸到江南来。 皇权就是一把刀,很多时候君主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自由意志挥出了刀,但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做了别人的刀,对于如何利用皇权这把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老狐狸们都心知肚明。 李圣一这位天子的确算是有手段,但大唐建国以来,从太宗皇帝开始,每一位君王都颇有手段,能完好活到现在,还在政坛上蹦跶的,没有闲人,都是高手。 所以虽然遭受刺杀,但洛圣夕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只诛杀了一些人,没有直接株连,否则一旦大开杀戒,江南这池水就会被搅浑,那想要再查出来一些事就不容易了。 等他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就让那些在背后出手的人,后悔来到这個世上。 洛圣夕给李圣一写的奏章,也是在说让李圣一不要过于愤怒,大局为重。 洛圣夕来到江南的主要目的是清查江南和宋国一事,他身上还背负着一个重任,那就是重建安南节度使衙门。 现任安南节度使在事情败露的第一时间就乘船逃往宋国,现在据说是失踪了,洛圣夕知道他肯定就在宋国中,只不过被包庇起来。 重建安南节度使衙门是非常关键的事情,现在的安南节度使衙门从上到下,已经彻底和宋国利益连为一体了。 五年一换的节度使,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朝廷说明这里的情况。 这说明什么? 仅仅换一个节度使已经完全掌握不了这里,任何不按照这里规则走的人,都会消失,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三任节度使在这里殉职了。 所以必须从上到下,将整个衙门,从牙兵到牙将,到文书官吏,全部替换掉才行。 一个御敌于外的衙门,竟然变成了沟通内外的衙门,真可谓是一场莫大的笑话。 离开洛阳的时候,洛圣夕就知道,朝廷要在广州设置商行衙门,以后总理对外的商贸等事,这同样要求,对安南节度使衙门进行清理。 他肩上的责任之重,几乎是要塑造大唐南方未来数十年的形态。 …… 真相大白于中原朝廷的时候,宋国中的氛围却相当的两极化,有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认为朝廷一定不可能善罢甘休,宋国恐怕是要和中原开战了。 但也有人松了一口气,既而跃跃欲试,认为这是个和中原摊牌的好机会。 以宋国距离中原的距离,以及中原到宋国的山高路远,后勤之困难,中原根本就不可能派出大军来征讨,况且中原若是真的要和宋国死磕,那北边的燕国难道就放任吗? 综上所述,宋国中许多人都认为,朝廷最多就是表面上和宋国争锋,但实际上却没有解决这里问题的能力。 毕竟宋国的问题不至于让中原死磕,他们还是尊崇大唐天子的,他们做事也不会走到和中原彻底翻脸的地步,现在的中原,的确不是宋国所能够比拟的,宋国还需要更久的发展。 宋国在不断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原的底线,而中原朝廷则对于宋国问题有清晰的看待,从政治上打压,在经济上相连,这就是李圣一和洛圣夕商议了许多之后商议出来的解决法门。 牢牢的控制住宋国的宗主权,让宋国的政治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等待夺回权力的机会,况且宋国人不是喜欢做生意嘛。 皇商和洛商,以后可以多多的往宋国去,既然宋国现在商人地位这么高,那倒要看看宋国权贵,敢不敢对皇商和洛氏商行动手。 以及最重要的洛氏钱行,现在洛氏钱行肯定要大量进入宋国去,倒要看看以后是本地的钱行发展好,还是洛氏钱行会侵吞本地的钱行份额。 严厉打击江南和岭南,继而代替江南和岭南渗透宋国,用宋国的规则来控制宋国,这是另外一种控制宋国的办法。 …… 洛圣夕在江南一待就是一年,虽然嘴上说着少杀慎杀,但最终还是有一大批人人头落地。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萧氏,作为江南最鼎盛的豪门之一,萧氏在这件事中参与是最深的,有不少事情都已经完全突破了洛圣夕的底线。 在江南有许多百姓都被人牙子卖到了宋国中,这种公然贩卖在户百姓的行为,只能说是利欲熏心。 明光五年,洛圣夕终于将江南清理了一遍,江南士族在这一次的清理中,损失惨重,这些年所积累的财富,大部分都被抄家没收,洛圣夕可没有一点心软,这些犯事的大族,基本上都在宋国中,还有家业,而且是可以钱生钱的家业。 如果不是防止江南大族狗急跳墙,洛圣夕会将他们最后一点财富都榨出来,而不是现在这样,还留了一点余地。 洛圣夕没有耽搁,车架继续向南而去,这是他时隔很多很多年,再次来到岭南。 当初来岭南,只是匆匆而过,那个时候,完全没想到岭南这么一个在帝国版图中,并不算是如何出众的偏僻地方,神都的人叫这里乡下,竟然会隐藏着这么大的事情。 当洛圣夕踏进广州城时,只觉一切都恍如隔世,这里给他和天子的惊喜,可真是太大了。 …… 李圣一在神都处理政务,同时一直在关注着洛圣夕的事态发展,就连天竺那边的事情,他都有些顾不上了。 洛圣夕在江南待了那么久,这件事自然传的到处都是。 其他的王公知道了这件事后,先是茫然,而后就是神情复杂。 尤其是燕国的王公。 望着毡帐外的牛羊,看看手上干裂的皮肤,再回想一下寒冰风雪,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愤恨,还是这群南方人会享受,我们在这里放羊受冻,他们竟然过得这么舒服。 最破防的就是燕王,在诸王中,就属燕王的实力最强,控弦百万,但是现在看来,就属他过得最不舒服,分到的土地最是贫瘠和严寒。 “来人。” 越想越不爽的燕王将自己的奴仆唤进来,高声道:“去给神都的那位天子上奏章,就说草原上又发生了风雪,牛羊冻死,需要更多的粮草。” 等到信使出发,燕王才摩挲着手中的金刀,望了望南国的方向,又往东西望了两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算了,真不能打,只能勉强要些粮草度日。 燕国算是现在诸国中,最特殊的一个,其他诸国都是农耕国家,尤其是楚国、宋国、齐国、卫国这些国家,是纯粹的农耕国家,甚至楚国和宋国,土地条件比中原还要好。 就连跑的最远的秦国,也发掘出了大片可以耕作的土地,变成了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只有燕国分到的漠北,是完全不能种地,只能放牧,而且环境恶劣,在历史上,每次气候不好的时候,就要南下到中原抢掠。 现在当然不能抢掠了,但草原上的气候可不会因为汉人占据了这里,就会改变,依旧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雪,让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苦不堪言。 至于解决方法,就是从中原要赈灾补助,中原赈灾,燕国当然就不闹事,中原如果不赈灾的话,那燕国就要南下自己拿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让燕国好好活着,那大家都一起活着,燕国要是活不了,中原也别想好过。 燕国这种完全不能自给自足的天然环境,才是中原一直忌惮它的根本原因。 燕国就是一个一直需要中原补贴的国家,大唐朝廷不仅每年给燕国送去大量的粮食和布帛,还按照人头送去纸币,以便让燕国进行交易,毕竟燕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交换价值,在商品经济中,根本就参与不进来。 但不让燕国参与又不可能,他虽然穷,但架不住他又有实力又横,架不住他对于大唐还是很有用的,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形势。 太平给李圣一留下了一个太平盛世,但绝不是说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些都是比较大的问题,而且非常不好解决,只能暂时拖着,万一以后就有人能解决这种结构性的问题呢。 …… 明光七年,洛圣夕在广州等到了宋国将前任安南节度使送回来,这个畏罪潜逃的大唐高官,最后还是难逃大唐的制裁,他成了宋国和大唐间博弈的弃子,洛圣夕在新建立的安南节度使衙门之前,将他凌迟,震慑所有的官员。 在最后,洛圣夕没有进入宋国,他只是将大批江南士族都流放到了宋国中,他要给当初已经颇为平衡的宋国,再填一把火,同样趁着这个机会,在宋国的政坛中攻城略地。 当然,对于他当初的刺杀,洛圣夕大致查出了一部分人,其中甚至有宋王的外戚和宗族参与其中。 这件事到这里就非常清楚了,这的确不是一场针对洛圣夕的刺杀,他们只是单纯要引起朝廷震怒。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无法善了,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为了防止牵扯更大,没有进入大唐接受最后的罪行确认,就纷纷在宋国中自杀,洛圣夕没有去宋国就是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他翻看了一下,确认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就不再追究,于是这起针对钦差的刺杀案,就这样彻底结束。 …… 洛圣夕回到神都之后,就直接进了皇宫,兄弟二人一番聊天之后,才聊起了如今天下的形势。 李圣一叹了一口气,“阿夕,之前刚刚接手大唐的时候,朕踌躇满志,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创造伟业的,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朕好像什么都能做,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洛圣夕也有同感,“想要做一个圣君就是这样的,总是要顾虑许多的东西,如果真的能随便杀人的话,那事情反而简单了,但如果代价是破坏现在的政治氛围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毕竟这不是乱世的时候。” 从太平登上皇位后,大唐就一直都立志于打造一个宽松的政治环境,也就是说,大部分的事,都按照规矩行事,让所有人都能够安安心心的工作,而不是生活在白色恐怖中,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回死。 如果一个社会环境让人静不下来心,那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发展,当官的不好好当官,每天都想着怎么活下去,那还怎么处理政务,还怎么判案,还怎么去给老百姓办事。 但这种政治环境的打造,势必要放弃一部分皇权。 这次江南之事,如果是一位独断的皇帝,那肯定就从北杀到南,甚至不惜在江南以及宋国来一场战争了,但那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李圣一虽然性格比较刚强,但他恰恰不是那样的皇帝。 他做事比较注重道理。 他的目标是杀了人之后,让被杀的那个人,也要觉得自己该死,天下人只会称赞他,而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公平。 建立这样一个氛围,这便是李圣一认为自己能够为这个天下所做的最大的功绩。 李圣一随意的躺着,手中还拿着酒壶,“只要按照现在的办法做下去,这个天下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在朕的有生之年,如果能够将天竺彻底攻下来,那就足够了。 这些年燕国要的粮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真的草原上又开始灾难多发,还是怎么回事。” 洛圣夕猛然想起自己先前忘记了什么事情。 此刻听到李圣一所言,他立刻坐起来,沉声道:“陛下,臣有一些极其重要的话要说,这些话关系到未来大唐一两百年。” 李圣一很少见到洛圣夕这么严肃的状态,连忙坐起身来,“阿夕,你说,朕在这里听着,需要将宰相们都唤来吗?” 洛圣夕摇摇头道:“宰相们就不用了,这种事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这是先前国师老祖宗说过的事情。” 李圣一闻言更是直接坐直了身子,国师说的话,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洛圣夕缓缓开口道:“陛下,你还记得之前母亲和父亲给我们两个讲过,为什么会出现吐蕃这个帝国吗?” 虽然现在吐蕃已经灰飞烟灭,但现在的高原上,依旧有大量的人口繁衍,李圣一点头道:“当然记得,父亲说过,以前的雪域高原没有帝国出现,是因为天气冷,不能种地,所以养不了那么多的人口,而现在的雪域高原上热,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口,人口多,就形成了强大的帝国,辽东国也是同样的道理,以前辽东是从来没有过那么多人口。” 现在的大唐因为占据了天竺和中南这样的土地,从南到北各种不同的土地,洛氏已经知道了,比较温暖的的地方,下雨多的地方,才能够种地,从南到北,天气越来越冷,而且下雨也减少,所以漠北种不了地,这已经有些后世四百厘米等降水线的意思。 只是没有精准的仪器进行测量罢了。 洛圣夕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因为天下的温度比以前高了,就算是高了一点,但对于天气气候的影响却很是显著,所以现在很多地方都雨水充沛,适宜耕作,这种温度通常是用百年为时间的。 老祖宗说过,现在是温暖最高的时候,之后气候就会再次渐渐降低,等到了那个时候,雪域高原就会再次变得不适合人生存,现在的雪域高原能生存一千多万人,以后可能就只能生存一百多万了,大量的湖泊都会消失。 到时候辽东也是这样,粮食的产量肯定是会降低,就算是降低三分之一,那就代表着三分之一的人口不能生存。 而且这种气候肯定会影响到中原。” 洛圣夕仅仅说到这里,李圣一的脸色就已经大变,他已经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如果漠北遭遇天灾,又解决不了的话,那岂不是会南下? 如果按照阿夕你的说法,到时候中原也肯定会有天灾发生,只要雨水下的稍微少一些,那就一定会有地方干旱,如果到时候没有足够的粮草给燕国赈灾。 那后果……” 洛圣夕接话沉重道:“不堪设想!” 李圣一被洛圣夕所说的未来震撼到了,他急声道:“那阿夕你有什么办法吗?既然是温暖变低,那我们能不能让温度升高,比如在天下各处都点上火把。” 洛圣夕被李圣一的这个异想天开直接没绷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李圣一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太过于荒谬,摆了摆手。 洛圣夕沉声道:“这是上天的领域,不是我们人所能够干涉的,如果真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大力的开发现在的土地,以后等中原以及北方遭遇旱灾的时候,好歹还有南方作为后盾。 天竺和中南这两块宝地,能够一年三熟,这或许就是大唐未来能够度过危机的保障。 陛下,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对天竺和中南的重视,还要再次提高,不能再一直都让中原和河北作为粮食重地了,您知道的,自古以来,华北平原就经常有天灾发生。 在华北平原之外,我们必须还有两个到三个粮仓,才能保证应对危机,如果真的同时这几个地方都出现天灾,那可能就真的是上天要灭亡大唐了。” 洛圣夕的意思很清楚,以前的诸夏基本上就靠着华北平原这个大矿和关中平原、蜀中平原这两个小矿在东亚称霸。 后来有了江南,但江南比不上华北平原,也就比关中强一点,不堪大用,还能只能在周围打转。 但现在有机会了,那就是中南和天竺,恒河平原几乎是华北平原面积的还多,华北平原一年一熟,恒河平原一年三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土地。 既然这么好的土地落在了大唐手中,那不将这些土地作为分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洛圣夕是在让李圣一加大对这两块地方的资源投入。 以备不时之需。 以备必然会出现问题的未来。 李圣一却沉思着,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良久才缓缓说道:“阿夕,你说朝廷怎么才能够控制住恒河平原,雪域高原就是一道永远都绕不过去的坎啊,那个地方发展起来之后,真的能帮助中原吗?” 这就是李圣一的顾虑,一座雪域高原,让中原和天竺间,想要大规模通行,必须要经过中亚才行,这大大的增加了交通成本,尤其是粮食这种东西,走这么远,人吃马嚼的,怎么可能运的过来。 李圣一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在没有火车的年代,运送粮食到万里之外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关中长安被废弃,就是因为运粮不方便。 洛阳作为神都,就是因为有运河能够低成本运粮。 长安尚且嫌弃远,更不用说天竺。 洛圣夕却直接笑着说道:“陛下,臣有解决办法! 水运!” 水运? 李圣一精神一震。 洛圣夕笑道:“天竺临水,臣去看过,有上好的可以修建码头的地方,只要克服困难,我大唐的巨船,就可以从沿海出发,然后一路到达天竺。 天竺内部水网密布,到时候完全可以将粮食装到船上,然后再运回中原,水运几乎没有消耗,等到了中原,再通过运河等,就可以送往中原各地。” “妙啊!” 李圣一拍手惊喜道:“水运,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既然商人们能从水中走,朕的军队能从海上走,那运粮船,当然也能从海上走。 看来继续发展有关于航海的技术,刻不容缓。 朕知道洛氏对此颇有研究,这件事交给洛氏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大唐两百七十年 元祐皇帝登基,一上任,老天爷就送给了他一份大礼,淮河以北,连年大旱。 这一大旱,就是十年。 前两年还能通过前些年修建的水利工程度过,但后来大旱严重到就连河中的水都干涸了,到处都是黄干泥地,道道裂痕,宛如地龙翻身后的场景。 干瘦憔悴的百姓,就这样望着天,期盼着下点雨,但这种剧烈的气候变化,又怎么可能这么快而出现呢。 在大旱的这些年中,马六甲海峡中穿行的船只络绎不绝,几乎所有的船只都被征用,全部用来征收粮食。 幸好大唐早就有备案,这一百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开拓中南,现在基本上就连各个岛屿上,都插上了大唐的旗帜,天竺那边更是一路打穿。 这百多年的开荒相当的有效果,所以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但即便如此,依旧让人觉得不安。 毕竟朝廷加在中南和天竺身上的天灾税,已经是以前的五倍,现在两地的贵族,已经出现了抵抗心思。 但朝廷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放任中原百姓就这么成为流民,或者饿死吧。 现在就是苦一苦楚国和宋国百姓,还有中原南方百姓,让中原北方百姓能活下去。 …… 神都,皇宫天授殿。 “陛下,这些年草原上连年大雪,百姓的牛羊冻死的不计其数,还有瘟疫出现,苦不堪言,草原上的草也没有往年那么茂盛,去年的时候,本该是草木茂盛的季节,结果因为雪水化的太慢了,结果草只长了一个月,就开始褪去。” “草原上的婴儿不能生存,来自中原的棉衣大多数都买不起,就连炭火也不好取材,还请陛下垂帘。” “请陛下发粮,救我燕国百姓!” 大殿之中,哗啦啦跪着一片人,所有人都齐齐叩首在地面上,不住的向上首的大唐天子磕着头。 大唐天子李慎高坐御座之上,望着下首的宰相,“洛王,如今我大唐有多少存粮。” 洛星云上前一步,沉声道:“回陛下,受灾的年份实在是太久了,朝廷现在的存粮,已经是粮食夹杂着糠,吃下去饿的动不了了,即便如此,也只够北方百姓吃几个月的,如果在半年之后,天竺的粮食运不来,就连中原也保不住了。” 李慎闻言满脸无奈,“世子,你看,不是朕不给发粮,实在是大唐也没有存粮。 朕真的想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今之计只能是苦一苦燕国百姓,等今年丰收之后,再给燕国百姓赈灾送粮。” 燕王世子豁然抬起头来,咬着牙说道:“陛下,中原人口有一万万还要多的人口,我燕国只有五百万。 中原便是从牙缝中抠出一点来,也足够我燕国吃了,燕国不多要,只要有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套棉衣,二十万石各类的药物,就能让燕国子民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还请陛下可怜百姓。 还请陛下可怜大唐百姓啊!” 异常气候对草原的摧残远远比对中原大,游牧是真正的靠天吃饭,他们甚至就连积累都做不到,不像是农耕,好歹还能依靠着往年的储备来渡过艰难。 虽然在连续十年的灾难面前,什么储备也有些可笑,但总之游牧好一些。 李慎叹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诸位宰相,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纠结,“诸卿,为之奈何啊。” 这可怎么办啊。 “陛下。” 最终还是洛星云站了出来,斩钉截铁的说道:“陛下,给燕国的粮食还是要给的,当此天下共艰难之时,应当要共克时艰,天下所有官吏的俸禄削减一成,诸家贵族的禄米取消,这些贵族和官吏,总还是不至于死的,大家一起凑一凑,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还是能凑的出来的。” 等到燕国世子千恩万谢的离开,李慎才略带着些忧愁道:“洛王,这削减各家和官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万一激起变动,后果不堪设想。” 洛星云又如何不知道呢,哀声道:“如今只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现在不给燕国粮食,他们可不是坐以待毙,立刻就会南下和我们中原拼命。 单纯和燕国打仗还不怕,但就怕燕国一动,就给了另外几個国家可乘之机。 如果天竺和中南出事的话,那整个中原就全完了,会掀起前所未有的血腥风暴,至少中原的人口死到可以存活的地步,死到粮食够吃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唐还在不在呢?谁又能说得准呢?” 洛星云的话让天子立刻升起了一身冷汗,现在的中南和天竺就是中原的两颗心脏,江南则是另外一颗小心脏,全靠这两个地方吊着命。 否则这么大的自然灾害,早就遍地都是烽火,到处都是要活命的流民了,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神都,大唐帝国还没有明显的崩溃迹象。 现在大唐帝国因为粮食问题正处于极致的走钢丝阶段,没人知道下一步大唐会走向何方。 如果李慎认识一个年号崇祯的皇帝,大概会相当的有共同语言。 其他的问题都好解决,但粮食这种问题,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是洛氏钱行能把钱玩出花来,能让国库里面充斥着钱。 但。 大唐本土加各个藩属国有两亿多的人口,但现在的产粮,就够两亿吃,如果不是帝国强大的统筹能力,能让大部分人只挨饿而不饿死的话,现在早就是饿殍满地了。 人口的膨胀比原先预想的还要高,之前计算到如今,人口大约有一亿六千万,结果现在人口却高达两亿四千万。 如果不是天灾等,这个数字还会继续飞速膨胀,再过一百年,按照之前的速度,人口就会膨胀到六亿以上,甚至七亿,仅仅是想一想,就感觉头皮发麻,这么多的人口,就算是太宗皇帝再世也不可能养活的了。 如今的大唐是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从中原到藩属国,都仿佛是坐在火山口,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炸,然后把中原炸的粉身碎骨。 离开皇宫之后,洛星云就回到了洛王府,深深的叹息着,完全不知道该要怎么度过现在的危机,这不是人力所能够违逆的。 这些年中洛氏也不是没有努力,有关于气候方面的神器也用过,但对于这种全球性的气候变化,只能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建国两百多年的大唐,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和平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几乎在各个大的方位都有洛氏子弟坐镇,洛氏是真的把大唐当成自己的王朝来对待。 洛氏在如今的大唐,已经算是宗室,基本上洛氏嫡系只要出仕,用不了几年,就封国公,虽然这种爵位都不世袭,但大唐本来也没有几个世袭,然后封疆大吏的官职一封,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为了惯例。 除了在中原和草原之外,在其他的地方,洛氏的声望现在都是天下无双,按照上一任天子的话来说,“现在能够维系藩属国的朝贡,全都是因为洛氏啊。” 这不算是夸张的话,洛氏子弟在大唐立下的累累功勋,数也数不清,几乎在最艰苦的地方,都能找到洛氏子弟的身影。 洛星云坐在府中沉思,未来到底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管家突然冲进来,急声道:“家主,宫中来人,唤您进宫,据说是有加急的战报而来。” 洛星云只觉眼前一黑,战报是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东西,他连忙匆匆进宫,他住的地方就在皇宫附近,其他的大臣还没有来,天子直接将战报给他看。 洛星云一看,更是五雷轰顶,那封战报很简单。 燕国贵族造反,燕王已经被杀! 燕国现在数十万人,已经从漠东草原向辽东而去,还有数十万人杀到了漠南草原,这完全就是要拼命一搏。 …… 燕国中的形势实际上远远比燕王世子说的还要严重,但是燕王世子不敢说。 燕国这种纯粹的游牧国家,想要集权是很难的,就算是统一听从王庭的命令,但手底下注定会有大贵族的存在,因为牛羊总是要分散在不同人手中的。 在燕国中,除了燕王之外,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还有几个部落也非常的强大。 在燕国中,早就有人对燕王一脉的软弱不满,认为燕王一脉是在用燕国的名义来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而且这种谋取利益的方式,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认为燕王属于投降派,在用整个燕国作为筹码去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在燕国中,尤其是在年轻人存在着一股思潮,“燕国人不是生来就应该生活在这个苦寒之地的,燕国有足够的力量,去夺取更温暖的空间,这片苦寒之地,也该让别人,比如生活在南国的那些贵族来待一待了。” 这个世界上思想才是最锋利的武器,在大唐一统天下交流各方的过程中,种种思潮再次爆发,可以说不比当初诸子百家要差。 只不过现在没有那种明确的各门各派而已,但从科举已经把大部分儒家经典废弃掉可以看出来,传统的儒家已经在渐渐被抛弃。 燕国中的政变又快又急,这些来自各家贵族的年轻子弟,各自率领着一支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的青年军,在燕国的首都哈拉和林发动了政变,燕王的亲卫队也被策反。 燕王被直接砍死,然后他们宣布接管哈拉和林,又将大唐派来的官吏斩杀殆尽,洛氏留在这里的钱行等分支,见势不妙赶紧溜走,虽然就算是不溜走,应该也不会死,毕竟钱行还是要合作的,但没有得到主家命令,是不可能合作的。 所以溜走是唯一的选择。 在政变之后,因为人心向背以及身份的原因,很快他们就接管了燕国超过一半的兵力。 当初汉末的那个燕国,就是因为整个国家都想要南下,于是就连皇帝都不敢说个不字,现在的燕国同样如此,燕国的自然环境太过于恶劣了,恶劣到他们祈求自己来生能够生在南国。 中原能给粮食活着的话,那也罢了,但实际上,就算是有粮食,草原上也还是会饿死很多人,这些人都是他们的铁杆支持者。 燕国的骑兵几乎是抱着决死的冲锋来到了漠南草原,这里同样受到了天灾的影响,但比起漠北来还是要好得多。 …… 神都洛阳,没等其他人到齐,洛星云就直接厉声道:“陛下,这件事不可能再善了了,如果是燕王的话,这件事还能谈,但这些极端分子,是完全不能谈的,必须要严厉的打击他们,才能有后面的说法。” 在任何一个政治势力中,总是会分为鸽派和鹰派,从情感上,大多数人都比较喜欢强硬的鹰派,但实际上不是这么简单划分的,在鸽派中也分为投降派和主和派,这两者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投降派就不说了,主和派是主张对话解决,能不打仗就别打仗,对双方都不好,但如果迫不得已打仗的话,他们也不会手软。 在燕国中,燕王一脉就属于鸽派,主张和中原和平对话,对于现在的局势来看,这显然是更好的选择,而燕国中的鹰派,或者说,所有的鹰派,都比较极端,很多时候,没必要打仗的时候,他们也一定要往前冲。 洛星云就是看透了这一点,现在燕国既然被这些主战派所把持,那战争就不可能有机会停下,在这个时候还妄想和谈,那就是典型的绥靖。 只有给这些人迎头痛击,才能让他们冲动的头脑冷静下来,有一丝的可能走到谈判桌上。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永远都不会走到谈判桌上,通常对于主战派的结果,都是在战争之后全部干掉,然后和主和派谈判。 这个道理天子也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洛王,能不能派人再去谈一谈,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答应给燕国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如果能不打仗,最好还是不要打仗。 之前你不是说过,如果我们和燕国打仗的话,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洛星云心里都在滴血,但还是坚决的说道:“可以去谈一谈,但不要报什么希望,还是要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臣会派遣家族中的子弟,在一些关键的城池守好,陛下放心,大唐的国祚不会倒在这里。” 当听到大唐国祚的时候,天子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来进攻中原的人,不是李氏宗王,而是外姓,换句话说,现在不是李氏内部的内战了。 李慎猛然坐正了身子,将自己刚刚想到的告诉洛星云,洛星云点点头,“陛下刚才没想到吗?臣之所以说要严厉打击,就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啊。” 李慎这下态度有些变化了,他在大殿上踱步,在思索着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先前想的的确是有些太过于简单。 对于燕国的那些人来说,这可是造反,而且是贵族造反,自古以来都没有多少贵族造反还能够得到善终的。 “洛王你的意思是,他们一定要将朕这个皇位拉下去,才会罢休。” 洛星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造反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他们当然要拼尽全力的将陛下拖下水,将大唐掀翻才会罢休。 难道他们真的是为了燕国百姓而起兵的吗? 要知道,现在真正的为天下人所着想的,只有我们。” 李慎彻底被说服了。 “就按照洛王你说的,这件事稍后朕会召开御前会议。” 一旦有爆发战争的可能那整个帝国都要围绕着帝国而战。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很快帝国的大臣就都进了皇宫,在天子将当前的情况以及他和洛星云商议的事情告知之后,众人的脸色都是大变。 “陛下,现在实在是没有打仗的资本,我们可能就连一场战争需要的粮草都筹备不出来。” 战争对于粮草的损耗之大,是难以预料的,就算是在正常的年份里面,连续的战争也会让帝国空虚,更不用说,现在本就是空虚的情况。 “这燕国真是疯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余力打仗,如果这一场战争失败了,草原上会死无数的人。” 有大臣痛声骂道。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燕国几乎是在赌国运了,为了这场战争,基本上整个燕国还存有的资源,包括牛羊等都被带了出来,如果不能从南国掠夺到足够物资的话,燕国很快就会陷入崩溃之中。 到了那个时候,大片大片的百姓都会饿死,现在的五百万人口,很可能会十不存一,大唐两百多年的发展成果,可能会毁于一旦。 至于从中原这里是否能够抢到东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还真的能。 在各个城池的府库中,都有送来的赈灾的粮食,只要夺取这些府库,就能够得到粮食和物资,对于体量比较小的燕国来说,只要能将帝国北境的那些城池都掠夺一遍,可能燕国就有活路。 但代价可能是大唐内就会有很多很多人死去。 这些粮食都是有份的,每少一份就代表着有一个人要饿死。 从更加极端的情况来看,少一份代表着不是一个人饿死,在争夺生存权的过程中,死的可能是十个人,一百个人,一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剩下的东西够活,战争才可能停下。 而且战争一旦开始,秩序就会崩坏,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现在大唐之所以还能走钢丝,是因为秩序还在,大唐还掌控着宏观的分粮,虽然在最基层肯定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但大致上,粮草还是能分到该到的人手里。 如果秩序一旦打破,那人的本性立刻就会让一切都毁于一旦,人会倾向于存储足够往后生活的物资,在囤积物资的时候,一个人活着,可能就有五六个人活不了。 尤其是现在有朝廷强力镇压,实行军管,按需分配粮食,等到秩序一被破坏,那些高门富户,就会立刻将小民的生存权利剥夺殆尽。 洛星云绝对不会对那些高门贵族有丝毫的高估,包括李氏皇族,如果真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会怎么选择呢? 这是一个现实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这场战争,是不得不打的,难道我们就在这里束手就擒吗?那些贼子可是直接杀死了燕王,太嚣张了,完全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这是对大唐的挑衅。” 方才还试图和燕国媾和的天子,在意识到此次受到威胁的是自己的皇位后,立刻就转变了态度,这就是君王。 现在无论战争的代价是什么,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击败所有人。 见到天子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其他大臣只能同意,但是仗怎么打,也是有说法的。 首先就是抽调多少军队出去。 “陛下,军队太多的话,是绝对不行的,粮食根本就不能支撑我们使用太多的军队。” “陛下,臣以为,对付燕国应该用耗的办法,让燕国自乱,只要能把燕国耗死,就算胜利。” “可笑,燕国和我中原间有几千里的边境线,他们可以攻击我边境线上的任何城池,怎么把燕国耗死?” “而且,燕国恐怕还存着用战争来消耗人口的想法,这也是北方常用的手段,我们反而后方不稳。” 这句话一说出来,殿中立刻就安静了。 这次打仗的地方都在那些北方的关隘,偏偏这次受灾的基本上都是北方,本来这些地方就不安稳,一旦打仗,肯定是要从这里就近抽调粮食的。 万一前面和燕国正打着仗,后方又出现大规模的造反怎么办? 单纯的造反还好说,但如果把后勤的来源断掉的话,那就算是坚城堡垒再坚固,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诸卿爱卿觉得燕国攻下漠南后,最可能攻击哪里?” “关中。” 几位将军异口同声的说道。 “攻下漠南后,直接南下关中是最好的选择,对于北方而来的敌人来说,通往关中的路途算是最好走的,而且关中距离中原比较偏远,运转粮食比较困难,在这里他们可谓是占尽便宜。” “没错,至于辽东的那一支燕军则不用担心,他们可能只是单纯的防止安东节度使和他们开战,所以先下手为强罢了。 我大军可以直接乘坐运河前往蓟州,辽东方向的防守远比关中简单。” 天子听罢,“如果他们不从关中走的话,那就是要从云中、雁门等地直接进攻了,这里穿过太行山后,就可以到达洛阳,不过这一路上关隘众多,朕倒是不太担心。 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关中了,潼关很关键,要守好这里,以防止真的从关中冲过来,就在关中就地整编军队抵抗。 传令给河东郡王李克用,让他带着河东军守好我大唐的龙兴之地,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朕允许他自己在河东筹集粮草。” 说出这番话让李慎很难受,但又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筹集粮草,就是把赈灾粮拿出来给军队用,那需要赈灾粮活命的百姓,自然就要出事了。 但是这种情况,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说完之后,李慎猛然愤怒起来,“等朕打败这些乱臣贼子,一定把他们全都杀了,以告慰因他们而死的在天之灵。” 李慎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恨过一些人,现在他感受到了这种极致的情绪。 当洛星云离开皇宫的时候,也有些迷茫。 但很快他就振作了精神,不能有陷入这种道德难题,一旦陷入这种道德难题,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将燕国造反这件事按下来,最好是在另外的藩属国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直接结束掉。 这样或许还能回到之前的模式中,继续运转,静静等待气候变化结束,十年大旱,应该也差不多了。 ———— “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封建王朝”和“脆弱的封建王朝”,这两者同时冠在唐帝国身上,在帝国两百七十年时,帝国虽然已经出现了种种弊病,但相比于往前的国家王朝,唐帝国依旧保持着颇为流畅的运行。 帝国的政治虽然在腐化,军队战斗力在下降,但在文化、科技等方面依旧处于不断昂扬向上的阶段,社会总体生产力在向上走,人口在繁盛增长,总体来说,这依旧是一个昌盛的帝国。 但事实上,无论它有多么鼎盛,它依旧是个封建王朝,全球气候的变化,极端天气的出现,连年的天灾让帝国经济遭受了莫大的打击,撕开所有繁华的外衣,大唐依旧是一个以小农经济为根本的封建政权。 于是它依旧被所有封建王朝所困扰的东西所困扰着,不得不承认,大唐帝国迎来了帝国命运的转折期,振翅高飞的凤凰,也终有折翼的那一日。——《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强大而脆弱的帝国 燕国大军呼啸而来,宛如疾风。 帝国从东到西,几乎所有领兵的封疆大吏都收到了来自神都的诏令。 安东节度使辽国公洛星河。 幽州节度使冀国公耶律宏光。 河东节度使河东郡王李克用。 中都留守雍王李言明。 陇右节度使岐国公李茂贞。 河西节度使金城郡公朱温。 这六人中,以安东、河东、陇右三镇最强,都能征召十万以上的精锐,平时麾下也就精兵数千人。 现在朝廷困难,维持庞大的常备军明显不可能,但只要有战事,拉起强大的军队,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情。 况且有数千可用之人,很多时候就已经足够。 燕国军队一队直扑辽东,一队则不出所料的进攻关中,负责防守这一块的自然是中都长安留守,以及陇右节度使。 面对来势汹汹的燕军,雍王李言明和陇右节度使李茂贞可谓是苦不堪言,中原的军队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久经战阵的军队精锐。 况且,燕军是抱着决死的意志来进攻的,士气根本就不用鼓舞,嗷嗷叫着就往上冲,中原这边就缺少了这种不惜一切的锐气。 雍王李言明很快就生出了弃城而逃的想法,但被李茂贞拦住了,李茂贞当然不是要为大唐朝廷尽忠。 “雍王,现在就这样逃回洛阳,陛下一定会杀掉你我二人,我们应该快点给洛阳写信求援,然后弃城率领军队,转进陇右,再做打算。 仗还是要打的,但只不过不在长安打而已。” 雍王李言明立刻就明白了李茂贞说的是什么意思,长安的目标太大,燕军是一定会攻打下来的,现在根本就守不住,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抛弃长安。 燕军远道而来,肯定是为了粮食,这长安城中的粮食,分散在许多地方,足够燕军抢好久了。 趁着这个时候,可以直接往西边跑,至于为什么不往东跑,那不是废话,东边是神都,而且有潼关,肯定不会让他们过去的。 至于渡过黄河那就更是开玩笑了,黄河东边可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李茂贞和李克用的关系一向不好,而且李克用那家伙虽然脾气暴躁,有时候没脑子,但是个出名的忠臣。 李茂贞丢掉长安,足够李克用弄死他了,必不可能让他过河。 至于丢掉长安,可以说是保存有生力量,我军胜利转进陇右,从后方牵扯燕军,这都是战术啊,所谓丢芝麻捡西瓜。 雍王李言明防御燕军的胆子没有,但用老百姓用人肉垫子的胆子还是有的,当即就和李茂贞一拍即合,“岐国公真可谓是我大唐名将啊,就按照岐国公所言,本王立刻就给洛阳写信,告知陛下我等所商议之事,岐国公,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整军离开吧。 可恨的燕军,迟早本王要回到长安,把这些叛军都杀死,然后将头颅吊在城门楼上。” 李茂贞心里对李言明一阵鄙视,但面上却虚伪笑道:“雍王,以后我等一定会再光复中都的,现在就别浪费时间了,快些走吧。” 长安四十多万的百姓,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关中的守护神竟然会这么干净利落就将他们卖了。 神都的天子李慎也绝不会想到,自己在关中挑选的两个人,会软蛋到这种地步。 长安距离洛阳的距离并不算是特别远,快马加鞭,日行八百里的话,只要一日就能到达洛阳,很快李慎就收到了来自李克用和雍王李言明的信。 洛星云正望着堪舆图,在计算关中的军队能抵挡多少日,他要亲自出征,从洛阳征发军队,然后再联络河东郡王李克用,一起进逼关中。 “洛王,河东郡王李克用在信中请战,他说马邑方向没有敌军,而且有他麾下的义子坐镇,不需要担忧,他可以趁着现在黄河结冰,直接从并州跨过黄河,进入关中,不斩杀贼首,他绝不回来。 真是忠臣啊。” 洛星云闻言点点头,也感慨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李克用虽然桀骜,喜欢权势,但对大唐的忠心是有的。 陛下,不出一個月,臣就能率领洛阳援军,再加上河东郡王李克用的河东精兵,进剿关中,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关中虚弱,但只要关中雍王和岐国公死战,还不至于陷落。 到时候就可以复制当初我大唐建国时的盛况,在关中一战定胜负,臣相信……” 洛星云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李慎打断了,“来不及了。” 李慎的声音有些失魂落魄,“洛王,来不及了。” 洛星云疑惑的转过身来,望向天子李慎,只见天子李慎整个人都在颤抖,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甚至身体都有些晃,有些站不稳。 “陛下。” “洛王,这是雍王李言明送来的信,这狗贼,狗贼!” 一听天子李慎骂李言明狗贼,洛星云就知道不妙,难道李言明直接投敌了? 他连忙接过信一看,匆匆扫过之后,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乎乎的没站稳,关中竟然没有抵抗就放弃了。 转进陇右? 不就是逃到陇右! 将偌大的关中拱手送给燕军,最重要的是,让燕军得到了大量的补给,而且从关中可以四面出击。 况且,就以现在的陇右军,在朝廷和燕军作战的时候,真的能完成从后包夹的任务吗? 不对! 洛星云突然想到了一点,他是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想别人的,“李茂贞这狗贼是不是想要趁机造反,割据陇右,形成当年薛秦的局面。 但他疯了吗? 仅仅凭借陇右一镇,怎么可能割据,除非河西也出现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君臣二人都直接懵了,不抵挡直接丢掉关中,这局面是谁都没想到的,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若说大唐失去民心也就罢了,但大唐在关中的民心很重,虽然后面大唐将帝都迁到了洛阳,但作为唐家故地,中都的政治规格还是很高的。 那里的百姓都心向李唐。 在如今的天下,任何想要割据的人,都和找死差不多,就算是雍王李言明也不可能。 对于李茂贞和李言明的所作所为,李慎和洛星云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出来为什么。 想了许久只能将之归结于,天生的奸贼,白眼狼,毕竟这世上这样无耻的人,实在是不少。 现在的关键是解决这个问题。 关中陷落从军事角度来说,让大唐很被动,但还不是特别被动,有潼关在,洛阳暂时没有危险,而且河东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踏过黄河进入关中。 但军事从来就不是最主要的,大唐统治中原两百七十年,有太过于辉煌的历史,深深刻在无数人心中,天下有无数愿意为大唐赴汤蹈火的仁人义士。 那浑厚的民心,是大唐可以复兴的底蕴所在,想要将这底蕴损耗干净,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关中陷落最大的问题在于政治上,大唐内郡县外藩国的统治模式,内部自然是稳如泰山,但外面主要是依靠经济手段控制,军事手段威慑,文化手段笼络,三者缺一不可。 现在关中陷落,就不得不将震慑藩国的兵收回来,至于经济手段,现在的大唐还需要藩国输血,才能度过难关。 洛星云最怕的就是不能短时间内击退燕国,那将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天子李慎也想到了这些,他脸色苍白的说道:“洛王,看来你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立刻给李克用下令,让他率领河东军进入关中。 陇右军不能指望了,立刻调安西、北庭、河西三镇兵马,入关中平叛。 洛王,朕再给你一道诏令,命你为征西元帅,节制安西、北庭、河西、陇右、河东五镇兵马,与燕国叛军会战于关中,务必不能让他们踏进山东一步。 你还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一并都颁布下去。” 洛星云叹息,“陛下,臣没有别的要求了,只希望另外几地不要再出事,陛下要做好准备。” 洛星云离开宫中后,就匆匆带着征召的一干人前往河东和李克用会合。 在洛星云离开后,李慎越想越觉得不安,李茂贞既然能这么干,那其他人会不会也这么干,他思前想后,现在能用的人,实在是不多。 他的儿子都还太小,不堪大用,只有他的亲兄弟和洛氏诸子是现在能用的人。 一道道诏令被颁下,洛氏诸子被派往各地镇守。 洛星云一路渡过黄河前往河东,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渡口,因为黄河都是结冰的,就连大军行进都没有问题,这气候虽然大旱,但却不是热,只是单纯的不下雨,到了冬天倒冷的冻死人,甚至会出现初夏还下雪的奇景,让人胆寒。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让洛星云恐惧的从来都不是燕国的造反,如果堂堂大唐就连一个藩属国的背叛都处理不了的话,那可真是有些太过于侮辱这个立国两百七十年的王朝了。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很快就得到了长安陷落的消息,甚至比朝廷还要快。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通常是你的仇人。 李克用和雍王李言明还有李茂贞的关系都一般,所以他对这两人都比较关注,本来是准备着随时参一本,把这两个人搞死,却没想到见到了二人弃城而逃的一幕。 李克用在得知了这件事后,直接火冒三丈,立刻就要起兵进长安,但最后还是被妻子拉住了,身为节度使,没有朝廷诏令,擅自对外动兵,这可不是臣子所为。 等到朝廷的诏令下来,李克用大喜过望。 洛星云和李克用在黄河岸边相遇,李克用亲自牵着马过来,朗声道:“陛下英明,洛王节制诸军,此番定能功成,本王一定要亲自把李茂贞的头颅砍下来,祭奠关中死去的百姓。” 一群饿的嗷嗷叫的军卒为了活命,进入长安和关中后会做些什么,就算是没有屠城的命令,但也只不过是没有系统军令罢了,如果遇到反抗,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陛下在宫中盛赞郡王,说板荡识忠臣,河东郡王才是我大唐的忠臣,若是都如同郡王这样,现在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祸事呢?” 李克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指着身后的两三千人,“洛王请看,这便是本王麾下战无不胜的黑鸦军,每一个都如同死士,有这三千人在,本王就信心摧敌破阵,待见到燕军,本王请为先锋。” “河东郡王高义,本王必让郡王一展雄风。” …… 在李茂贞和李言明转进如风的逃跑之后,长安以及周围的郡县很快就被收刮一空,如此顺利让燕军有些难以想象,汹涌的数十万人一波波涌入关中。 在战场上这些人的确是多,但在关中的千万级别人口面前,这些人并不多。 这些本抱着必死想法的军卒,很快就发现南国果然是天堂,在这里遍地都是粮食,让他们这数十万人活下去轻而易举。 当然起兵时候的贵人们没有骗他们,果然只有南下才有活路,果然中原藏在粮食,不给他们,就是不想让他们燕国人活着。 燕国人愤怒起来。 燕国如今的高层却没有被这些冲昏头脑,他们虽然生活在草原,但是从小读的都是经典,从思维上是中原人,对于现如今的处境很明白。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第一就是抢够东西之后回草原,另外一条就是占据关中和中原决一生死,如果能够联络其他藩属国一起反抗朝廷就更好了。” “第一条路不可能,如果现在说回中原的话,外面的士卒会把我们撕碎的,最多只有一些人带着一部分粮食回草原。 只能走第二条路,但是他们会参与我们的行动吗?” “怎么不会呢? 大唐建立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我们燕国中有我们这样的人,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这种想法可不是现在才出现的。 而且现在大唐完全依赖天竺和中南那里维持消耗,加在天竺和中南那里的税比以前至少高了五倍。 朝廷高五倍,落到百姓身上,恐怕就是十倍。 至于粮食更是只留了一部分口粮,剩下的全部都运回了中原。 去年天竺雨季的时候,一个州遭了洪灾,都没有粮食赈灾。 藩属国中不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藩属国中的贵族更是对大唐朝廷不满到了极点。 这和我们是一样的。 二等贵族的罪,还没有受够吗?”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众人肺管子,同样的爵位,藩属国中就比中原地位低,有时候进了中原,还要被歧视。 臭藩属国的来我中原要饭来了? 普通人尚且算了,这些心高气傲的贵族怎么可能顶得住。 “我们就在长安,向四方的藩属国发布告天下文书。 大唐连年天灾,横征暴敛,这是大唐将要灭亡的前兆,天下的有识之士,都应当团结起来,推翻唐朝的统治。” 这些燕国的贵族,都是年轻人,对于这些事想了很久,所以从开始造反,各方面就非常的有步骤,有条理。 ……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宋国,按理来说应该是天竺方向先收到消息,但因为宋国这边是从海上得到的消息,反而比楚国更快。 不过楚国和宋国现在基本上相邻,一个国家知道,另外一个国家很快就会知道,毕竟现在在南亚和东南亚这一块,海运相当发达,消息的传递比陆地上快乐不知道多少倍。 在宋国得到中原的消息时,很多宋国贵族心中都有暗自叫了一声好,也有一些亲近中原的贵族,很是焦急。 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没有什么动作,毕竟大唐的强大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即便是现在的大唐,如果不是担心天下大乱的话,大唐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别看大唐现在撑得这么辛苦,但打趴下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轻而易举。 直到。 长安陷落。 无敌的大唐军队,不战而逃,民间的反抗被轻而易举镇压,事情好像发生了变化。 一个帝国需要无敌的形象,这个无敌的形象让人不敢挑战,它必须让所有人相信,只要敢挑战帝国,下场将会是无比的可怕。 拥有这个形象,就能行事无往而不利,甚至达成许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胜利果实。 比如楚国和宋国孜孜不倦的给大唐提供粮食,就是因为大唐强大无敌,甚至在这里都有驻军,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就是监视以及震慑。 但当这个无敌的滤镜破碎之后,尤其是以一种滑稽的方式破碎掉之后,那造成的后果也是相当可怕的。 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势力心里都会不可抑制的出现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不然去试试,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这么脆弱。 要不然去试试,它是不是真的依旧不可战胜。 当这种想法开始广泛出现的时候,等待帝国的就是轰然倒塌,因为帝国的基座就是这些无数不能战胜帝国的人所组成的。 当他们深信不疑的时候,帝国就是无敌的,当他们开始怀疑的时候,帝国就出现裂缝,当他们联合起来的时候,帝国就如同泥沙。 风声在宋国和楚国中呼啸而过。 这声音中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听到这些声音的人,心头都有些别样的想法。 他们互相对视着,交流着眼神,想要知道别人的想法。 在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分别开始聚会,他们互相交流着自己的想法,发表如今局势的看法。 新一年要运抵大唐的粮食已经开始从民间征收,王国的胥吏已经深入每一个村庄,带着大把大把来自洛氏钱行的特制纸币,这是几乎所有国家的硬通货,现在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将百姓手中的粮食收走。 洛氏钱行允诺在未来用十年后用两倍的纸币将这些东西兑换回去,这相当于是年化百分之五的国债,这些东西实际上是发给王国贵族的,为了让他们尽心做事。 但金钱在权力的面前,不算是什么,亦或者等拥有了权力,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 “只要我们控制住马六甲海峡,让今年的任何一粒粮食都进不了中原,中原自己就会溃败,无数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揭竿而起。” 有人担忧道:“燕国能撑得住那么长时间吗?中原的江南还是能产一部分粮的,要不要出兵袭扰他们的海岸线,把一部分军队拖在南方。” “从蓬莱事变后,我们的海军控制权就在朝廷的那几个节度使手里。” “什么节度使,这些年吃了我们那么多好处,现在想要独善其身,可能吗? 今天本王就教给你们一个道理,一个官员听从于谁不是看他从哪里来,而是看他从哪里得到利益,大唐能给的,有我们给的多吗? 况且这毕竟是我们的地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真的不听话,就直接杀了。 节度使衙门里面就那几千兵,一人给他们两个婆娘,再发几百两白银票,这还能不投降? 我直接把头摘下来。” 这话一说完,众人顿时放声大笑起来,当兵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现在什么都给他,有什么必要非给朝廷卖命嘛。 “那洛氏钱行,还有没吃我们好处的洛氏怎么办? 他们是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办大事的,这些人都是死脑筋,忠诚于朝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洛氏的天下呢,这么卖命。” 其他的都好说,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最难搞的,这下众人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缓缓说道:“终究是肉体凡胎,诸位可还记得东归的周郡王一脉吗?” 众人神情一震。 若说这最先造反的藩属国,还真不是燕国,而是秦国,但不是李承乾一脉,当初秦国也发生了和燕国差不多的事,李承乾一脉连着出了三个昏君,虽然在位时间都不长,但连起来也有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比如著名的广神隋炀帝,仅仅用了十三年,就将一个王朝搞崩,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秦国陷入极致的混乱。 在这种混乱中,不仅秦王室杀的血流成河,整个上层都血流成河,周郡王一脉也不例外,造反的人完全没有什么顾虑,因为知道不可能劝降,上来就是杀,周郡王一脉只能派人东归借兵,这么恶性的事件,当然不能坐视。 那个时候的朝廷还相当强势,跨越万里之遥,两万大军西征,在秦国中再次展开了厮杀,最终经历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秦国的局势终于平定,不过周郡王一脉几乎损失殆尽,李承乾的后代断绝。 最终周郡王一脉就在秦国和燕国之间的山脉隘口建立了一座堡垒,直到现在那一脉主支加旁支,才不过四十三人。 现在提起这个,其中的意思已经相当清晰了。 当然能做的事情,现在也能做,洛氏就算是再神,也是肉体凡胎,被杀就会死,没什么可怕的。 “这怪不得我们,谁让他们这么不识时务,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我们,自然会被奉为座上宾,但既然成为我们的敌人,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毕竟洛氏对敌人下手从来都不留情,那想必对自己的下场,也是有所预料的。” 众人都认可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既然是敌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个时候有一道声音响起,“就算他们说愿意加入,我也不会信。” 众人愕然。 而后同时深深呼出一口气,是这个道理,洛氏就连诈降都没人会相信,更不用说跟着他们造反。 洛氏如果造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子已经天怒人怨,在这种情况下,洛氏也会先上书指出天子的种种错误,然后试图改变他。 如果他不听的话,才会悍然起兵,号召天下诛除独夫。 而且就算是诛除独夫,也不是一定就会灭掉这个王朝。 比如汉朝的奉天靖难,最后依旧是刘氏天子。 现在呢? 不说天子并不是什么搞得天怒人怨的独夫。 就算真的是,洛氏最多换一个天子上去,灭掉大唐那是想都不用想。 太宗皇帝的恩德,就足以让洛氏帮助大唐再复兴一次。 更不用说,从世宗皇帝开始,洛氏和李氏就已经亲如一家,想要让大唐灭亡,就从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速速清除掉朝廷派来的官员,除掉宋王和亲近李氏的势力,而后打起反抗暴唐的旗帜。 然后速速派人将消息通知到楚国去,让楚国中乱起来,那里李氏的势力还是颇强,不过国中贵族早就对软弱的李氏诸王不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助楚国中的贵族一臂之力。” “天竺那地方靠不住,速速派遣舰船出海,到波斯等地去宣传此刻大唐之事,那些地方距离大唐本土甚远,早就有独立之心。” “事不宜迟,就这样去办! 诸位,事成与否,即见分晓!”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本地主义,诸国伐唐! 燕国军中,燕国贵族正进行最后的战争动员。 从哈拉和林一路杀进中原,并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野心,而是真正的从内心中的不满。 “来自大燕的儿郎,在长安,听从我们的命令,燕王愧为燕武王的后裔,他屈辱的臣服于中原朝廷,而置我大燕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而置我大燕百姓的福祉于不顾。 这世上难道有人生来就应该生活在黑暗中吗? 难道这世上有人生来就应该生活在困苦之中吗? 至高的素王教导我们,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他都公平的爱护,无论中原还是草原。 为什么,我们就要在寒冷的草原上生存? 为什么,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幼稚的儿童,死在寒风之中? 为什么,我们就要在边疆守卫? 这不公平!” 发自最内心的呐喊,在长安之北的渭河上回荡,来自燕国的骑兵,万马长嘶,万剑齐举。 “洛阳的天子抛弃了我们,他只做中原人的天子,却让我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 两百七十年! 我们已经不能再忍耐了。 忍耐只能受到更久的压迫,我们的祖辈已经受尽了苦难,如果我们不反抗,未来我们的子孙就会依旧在草原上承受风霜寒雪。 我们是诸夏的子民,我们为了开拓诸夏而前往西域,我们为了中原的和平而在草原上奋战,但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在草原上,见到天灾和死亡。 你们愿意吗?” 无数道声音在回荡,“不愿意!” “不愿意!” 情绪的调动已经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了。 “本公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中原人在中原享受着和平和安康。 长城很多年没有修过了,不是中原不需要了,而是用我们的血肉去铸成新的长城。 为什么啊? 为什么! 难道长安的人天生高贵吗? 难道洛阳的人天生高贵吗? 既然同样生在天地之间,为什么中原人就可以在繁华的城市中,享受着四方的物资,他们甚至就连晚上都有灯会去欣赏。 他们居住着华美的房屋。 他们有精美的书院,就连一座县中都有读书的地方。 他们的城市中遍布医馆。 他们的药材便宜又好用。 而我们呢? 我们逐水草而居,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本公是国朝的公爵,但见识却不如中原的富家翁。 普通的燕国百姓,本公已经无话可说了,本公只觉得羞愧啊。 圣人说话,能受得了苦的人,就会一直受苦,能忍耐的人,就会一直被欺压。 本公不愿意再做这样的人,也不想让儿郎们做这样的人。 如今我们进了中原,就要让这片中原,看到我们草原的力量。” 有些事情最怕的就是对比,草原的生活水平必定是不如中原的,就算是普通百姓,那也一定是中原的生活水平更高。 草原和中原的对立,甚至都不需要挑动,只需要将衣食住行,医教文化等方面的差距,摆在燕国人的面前,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极度愤怒。 一群认为遭受不公的人聚集在一起,是极度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还拥有着这个冷兵器时代,超一流的战斗力! 他们有能力夺取更好的生活条件。 而且这些人还有领头的,那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前些天本公听到一句诗词,非常喜欢,现在送给燕国的儿郎。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神都,满城尽带黄金甲! 只可惜作诗的人只是一個秀才,做不到诗中的豪言。 九月八已到,先杀进长安城,在关中,建立新的帝国,再向东杀进洛阳,让天下人见识见识我燕国儿郎的英勇。 本公允诺,整个燕国的所有人百姓,都能够过上长安洛阳人,那样的生活。” 自立为燕公的燕国贵族并不是在胡乱许愿,他是真的会这么做,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整个燕国的人口也不过是五百万,就这么点人口,在中原几个大城市里面一分散,直接就化整为零了。 换句话说,让这五百万人,全部成为人上人可能不行,但成为典型的大唐市民,很简单。 中原就是一个巨大的财富集合体,而燕国太穷了,从中原随便抢一点,都够吃的盆满钵满。 这就有点像是宋朝给辽国送岁币,这件事本质上挺耻辱的,但落到实际上,对于宋朝是真正的九牛一毛,每年被官员贪污的都比这多的多,和清朝那种将国家变成半殖民地的赔款完全不一样。 “杀进长安!” “杀进洛阳!” …… 大唐帝国葱岭以西的统治,是比较复杂的统治,在这里没有一个绝对的强权,而是玄门的神权,诸国王大公的王权,以及来自唐帝国总督、宣慰使的管辖权,互相交杂。 但总体来说,这里是绝对的羁縻统治,帝国影响这里的主要手段,也是通过在关键位置驻军,以及拉拢盟国,最后用经济手段来控制。 波斯,就是大唐帝国在极西之地的重要盟友之一。 在大唐帝国的统治体系中,有不少纯粹的外族所组成的国家,波斯就是其中之一。 在民间有一句,非我族其心必异,但实际上,在政治上却有一个很违反常识的定律,那就是同族相斥,异族相合。 即同一族群的两个政治势力,总是会走上相互斗争的道路,而不同族群的政治势力,在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反而会走到相互结盟的道路上。 尤其是在其中一方极度强大,比如大唐帝国。 在帝国寻找盟友的的时候,会更看重一点,那就是选择那些只能依靠帝国而存在的盟友,波斯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在葱岭以西,欧洲以东,即中亚和西亚这片土地上,充斥着大量由汉人或者番汉联合建立的王国和公国,这是一百年西征的成果,在这种环境中,一个纯粹的由波斯人所组成的国家,就很显眼。 波斯人曾经的信仰在这一百年间已经消失殆尽,现在举国上下都信仰素王,但这并不能让波斯人彻底融入,因为他们的长相不一样。 这成为了极好的朝廷盟友,从为波斯复国开始,几乎每一代天子的御前会议中,都会有来自波斯王室的贵族,每一代天子的妃子中,也总有波斯的公主,一百多年来,除了极少数的情况,没有中断过。 在大唐猛然爆发内战的消息一路向西传之后,波斯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组建大军,要东征挽救大唐。 但波斯王抬眼看了看这一路上拦在他面前的一众大唐藩属国,就有些感觉无力,那根本就不就是波斯所能够全部战胜的。 波斯王坐在缀满宝石的王座上,手中则是黄金的权杖,他深深的叹息着,而后无奈的问道:“我的大臣,请问你们,如今的情况,本王应当如何做呢?” 一个卷发黑瞳容貌略带西方的大臣,穿着来自东方的丝绸,高声道:“国王,我曾经是一个罗马人,那同样是一个伟大的帝国,曾经也遭遇过毁灭,我深深的明白一个伟大帝国的人民会如何想。 无数的罗马人前赴后继的想要复兴。 大唐统治天下三百年,伟大的帝国总是会让人心折,在这个世上,有无数的人,不想要看到帝国的毁灭。 叛逆的人不会长久。 他们将会被刀剑加身,斩下头颅,让所有人看到叛徒的下场。 国王,请向诸国的国王发去国书吧,请向玄门的圣座去致以问候吧,号召所有心怀大唐的义士,一起组建神圣的同盟,向东进发,挽救可能毁灭的帝国!” 这番话让波斯王心潮澎湃,“是啊,伟大的帝国绝不会毁灭于宵小之手,素王将会庇佑大唐天子,帝国的国祚将会千年万年,直到时间的尽头。 去号召国中的勇士,告诉所有的子民,大唐在召唤我们,准备上战马和弯刀,带上干粮和饮水,等待勤王的诏令。” “遵命,我的国王!” …… 葱岭以西的这些藩属国和燕国情况不太一样,在众多的藩属国中,数燕国对中原最为不满,原因很简单,燕国那片土地是最苦寒的,即便是在姬昭的现代后世,那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多少人愿意去,更不用说现在。 在大唐的藩属国中最舒服的,以前是蓬莱和箕子半岛,后来蓬莱和箕子变成了州县制度,成为了大唐天子的直辖领土,藩属国中最舒服的地方就变化了。 不是天竺和中南这两块粮食产量极大的地方,这两个地方的气候其实不算是特别好,主要还是太热了,热带是会影响人性格的,就算是中原人过去之后,经过上百年,也会有些懒散。 天气热,不想干活,很合理。 真正最舒服的就是葱岭以西的中亚和西亚国家,虽然同样是草原,但这里的草原可比漠北草原环境好太多了,这里的生存环境,和恶劣一点关系都搭不上,而且这里同样可以种地,这一点又比燕国不知道强到了哪里。 所以燕国在意识到大唐内部虚弱的时候,立刻就揭竿而反,其余藩属国却没有这么做,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军事行动。 在大唐帝国的统治范围内,燕国属于军事的上位圈,经济的最底层,所以燕国的不满是最大的。 在大唐爆发内乱的消息传来时,有的国家想要支援大唐,之后到来的就是大唐的勤王诏令。 安西、北庭、河西、陇右四镇都被要求回防关中,其中陇右节度使已经事实上背叛,这道诏令是下给李茂贞之下的其他人的,谁杀了李茂贞,统率陇右军立功,重重有赏。 另外三镇节度使在接到诏令后,安西、北庭节度使立刻就从西域的天山南北率领着将近五万精锐大军返回中原,基本上都是骑兵和骑马的步兵,两镇节度使过境河西与河西节度使朱温汇合。 这朱温也是一个相当不一般的人物,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从一个低级的军官,一步步走到现在爵封郡公,一镇节度使的位置,他先是在山东镇压过来两次起义,后来又镇压过来两次藩国部落造反,依靠军功走到了现在。 朝廷将他调到河西这片自古就民风比较彪悍的地区,河西节度使所统率的军队,要防备来自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敌人,担任河西节度使以来,他完成的都很好。 但朱温不满足,因为他能看到自己的仕途已经基本上到顶了,他已经基本上不可能再上升了。 一镇节度使,再往上升就要入朝为相,或者入朝成为正三品的大将军,成为天子的近臣,但朱温没有那样的关系,而且他一直都在外统兵,哪里能做得了宰相。 对于朱温这样的人来说,意识到这一点是很可怕的,但现实如此,大唐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不要说他区区朱温,大唐第一高门贵族,关系通天的洛氏子中,都有人一辈子在外做官,没能入朝。 后来朱温意识到大唐的情况不太好了,因为朝廷连续多年裁撤军队的人数,这是明显的财政情况不好,朱温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天灾,导致朝廷大量的粮食都用去赈灾。 作为不生产的士卒,朝廷已经无力供养,只能暂时裁撤,但朱温没有这么做,在河西这片土地上,节度使衙门毋庸置疑是最强势的部门。 朱温认为养兵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种情况,万一以后有什么变化,手里没兵可不行。 在这种指导思路下,河西的百姓生活自然比其他地方的更差,死的人更多,但朱温并不在乎,他是极其传统的封建军阀心态,尤其是旁边的陇右节度使李茂贞,也这么干,他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李茂贞的地盘更靠近洛阳,就算是出什么事,也是李茂贞先出事,况且河西上下被他打造的如同铁桶,上上下下都拿到了好处,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里的事情。 当来自洛阳的勤王令来到河西的时候,朱温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竟然露出了笑容,虽然他读过书的不是特别多,但是历史上发下勤王诏令的情况,基本上都是朝廷顶不住了,才会这么干。 而接受勤王诏令的臣子,在后面基本上也都是位极人臣。 “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本公就知道,连续的天灾,没有任何人能撑得过去,大唐虽然强盛,但这么多年的天灾,依旧会崩溃。” 朱温的妻子张氏是个聪明贤惠的女人,曾经参加过科举,还中了举人,只是后来因为科举改制,导致她最擅长的东西,不在科举中,后来就没有再参加科举。 听到朱温的感慨,她深深的忧虑道:“大唐养士三百年,列位先帝都有恩德,这天下之间,愿意为大唐赴汤蹈火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现在掀起反旗,只怕是会给他人做嫁衣啊。” 朱温闻言却笑道:“为夫可不是要掀起反旗,现在和朝廷作对,那岂不是愚蠢吗? 只不过是要趁机夺取安西和北庭大军的军权,然后借机讨伐陇右的李茂贞罢了。 为夫的这个儿女亲家,可是一个上好的借口,等我和李茂贞交战,拖着不往东进军,倒要看看朝廷怎么办。” 张氏满脸疑惑,“夫君你只不过是河西节度使,怎么能够夺取安西和北庭的军权?” 朱温得意道:“安西军和北庭军进了我河西的地盘,他们对我又没有什么防备,杀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然后我再将他们嫁祸给青海上的藩国。 这些人便是我的军队,我率军东进,李茂贞阻拦,我和李茂贞大打出手,这一打,就是三年五载,亦或者十年八载,有胜有负,总之是没能通过,这又能怪不了谁呢? 如果朝廷派人来,乱军之中被杀,也很正常吧。 我朱全忠,对大唐可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至于天下对大唐忠心之士极多,的确是如此,但天下对大唐早有不满的人也极多。 早就有谋士和我说过,中原士人太多,其中高门大阀更多,他们教育资源更加丰富,尤其是洛阳、长安、扬州、苏州等少数的经济发达的城市,科举几乎都是这些地方出来的。 这百年来,有多少人在中原位列高显,就有多少不得志的士人,往各节度使的幕府、刺史的幕府,还有那些藩属国的幕府中跑。 内州县,外分封。 重内轻外。 这些年又对产粮区进行严苛的征收,激起了不满。 如果不是朝廷的官僚体系还能正常运转的话,早就各处造反了。 这天底下的危机重重,可一定都不小,现在燕国打进来,占据了一半的关中,你看吧,很快天下反唐的浪潮,就会汹涌而至。 不仅仅是藩属国,还有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比如蓬莱、箕子这些地方,都会寻求独立。 而且现在的朝廷,就靠楚国和宋国吊着命,一旦天竺和中南的藩属国造反,不出三个月,黄河以东、淮河以北,就会遍地烽火,没饭吃的百姓为了活命,可不会管什么大唐。 民心。 嘿。” 朱温冷笑着,“我对这些太懂了,民心就是吃饱饭,大唐能得民心,就是因为大唐现在还能让人吃饱饭,等到大唐让他们饿肚子的时候,现在天子努力维系的所有东西,都会轰然破碎。” 这是张氏第一次从朱温的嘴中听到这些话,这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朱温,看的很远,看的很透彻,或许正是因为看的这么透彻,他才会做出现在的决定吧。 “夫君,洛氏呢? 你做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思考过洛氏吗? 自古以来王朝灭亡,昏君奸臣是少不了的,否则以朝廷的力量,镇压那些叛乱,皆是绰绰有余,当今的天子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圣君,但也算是中人之资,而洛氏是不可能出奸臣的。 大唐两百七十年了,却依旧能保持现在这么强盛,和洛氏是脱不开关系的。 如果不是因为天灾的话,大唐或许还能昌盛三百年。 有洛氏在,朝廷不会有那种昏头之事的。” 这下朱温终于深深皱起了眉头,良久之后才算是舒展开来,“洛氏终究不是天下第一,在上面还有皇族只要是做臣子,终究事有不逮之时。 况且若是洛氏真无敌的话,那现在大唐就不会依旧有这么多贪官污吏,有这么多不合理之事了。 这个天下终究不是洛氏自己说了算的。” 这场发生在夫妻间的对话,在沉默中落下了帷幕,朱温心中怀着一丝丝的隐忧准备进行关键大业。 …… 燕国军队接管了长安,然后在长安中进行了一场财富均分。 步骤很简单,先把长安百姓的财富收集起来,然后均分给燕国士兵,其中的大户人家被重点关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粮食,李茂贞走的时候,特意将粮食留给了燕国军队。 李茂贞的想法很简单,燕国军队马上就要和河东军碰撞了,没有粮食可不行。 作为李克用的死对头,万一燕军被李克用击败,那可真是比杀了李茂贞还难受。 他宁愿看到燕军杀进洛阳,也不想看到李克用立下大功。 燕军在见到粮食和李茂贞留下的人后,就明白了一切,对于李茂贞这种贪生怕死的人,燕国贵族虽然心中鄙夷,但表面上自然是相当欢迎。 毕竟进入中原后,一个不慎就会遭遇围剿,现在能够免除一方威胁,如果仅仅是面对河东军,那燕国是真的不惧。 …… 燕国旗帜鲜明反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打着宋旗号的舰船出现在海面上时,天下再次震动! 宋国也反了! 说是宋国,就像是楚国一样,只是对当初分封的一个统称,当初朝廷将楚国一分为五,在宋国当然也是如此。 毕竟东南亚的地盘可是相当大,而且还掌控着朝廷通往天竺的航道,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任何人都知道,在海洋越来越重要的大唐中,这么重要的地盘,完全交给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放心。 但时代终究是不同了,在完全封建制度的时代,这种裂国分治非常有效果,但在宋国这片土地上,这种效果就弱了许多。 他们之间或许各自有争端,但对于大唐的态度则是一致的。 白花花的银子,在海洋上漂浮,最后都流进了大唐的国库,丰收的粮食,都进了中原的府库。 这种利益之争,让那些本土派,在面对大唐的时候,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反。 而且本土派是永远都不会缺乏,也永远都不会杀光的。 过去因为亲唐派有强大的后盾,所以实力更强的本土派,只能伏低做小,但现在不同了,大唐自身难保,没有能力远征,那亲唐派的末日就来临了。 而且所谓的亲唐派,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利益的原因而亲唐,这批人很快就做了带路党,转而屠戮起了昔日的盟友。 宋国不仅仅造反,还想天下发出了告百姓书。 书中堪称义愤填膺,其中的情绪之激烈,绝对不下于燕国。 “一千多年前,楚人曾言: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 一千年后,我宋国先祖,受高宗皇帝之命,跋山涉水,两百多年啊,终于将宋国这一片曾经的不毛之地,建设为现在这样的千里沃野。 这两百多年来,经历了多少艰难呢? 这两百多年来,又有多少人埋骨荒野山林之间呢? 这每一寸的土地上,都是我先祖的血泪。 但。 就是这样的一片土地,现在却遭遇了多么残酷的对待,宋国中的百姓,竟然饿着肚子,一年三熟的天选之地,竟然就连填饱肚子都不能做到。 就算是不种地去森林中摘果子也不至于如此! 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中原天子的胥吏催逼,因为我宋国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都被中原拿走! 如今我等就要亲自去问问天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宋国子民,难道藩属国的子民,就比中原低人一等吗? 如果不是,请问天子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是,那便无话可说,不过是生机相搏而已。” 大唐水军起航,迎战宋国水军,这一则消息则顺着运河,只不过一日就到达了洛阳。 洛阳震动! 朝廷震动! ———— 在这一场反对唐帝国中央统治的浪潮中,无论是燕国,还是宋国,亦或者其他地域或属国,几乎不约而同的使用了本地主义,以及强烈的地域主义,来调动治下百姓的情绪。 本地主义一旦进一步发展,就将进化为民族主义,进而对帝国的统治,彻底造成思维上的分裂,进而造成帝国难以挽回的分裂,在没有进入工业化时,就产生民族主义,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未来。——《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敢战士 如果说燕国的造反对于大唐而言是皮癣之疾的话。 那宋国的造反对于大唐而言,就是腹心之患。 天授殿上,天子李慎气急攻心直接吐血晕厥,一众大臣急切上前,李慎悠悠醒来后,望着洛星辰悲声道:“雍国公,盛世大唐,要完了。 纵然收拾山河,也见不到往昔风光了。” 同凤阁鸾台知政事,雍国公洛星辰牙几乎要咬碎了,但兄长不在,他必须要安抚好天子,振作信心,“陛下,只要大唐还在,只要我们君臣还在,总能恢复,太宗皇帝当年也是收拾了隋末乱世,现在天下还有无数忠臣义士。 燕逆数十万大军能进关中长安,是因为李茂贞和李言明这两个奸臣,燕逆困在关中两月不能动弹,是因为在关中还有无数心向大唐的义士。 兄长和河东郡王一起向西,一定能功成,河东郡王的勇武陛下是知道的,乃是宗家翘楚,我洛氏儿郎的英勇陛下也是知晓的。” 李慎摇摇头,“这不是是否英勇的问题,宋国一反,掐断海路,当今天下三分之二的粮食都进不了中国。 洛王说过,百姓没了吃食,就不再是百姓,到时候大唐就是遍地烽火。 燕军来势汹汹,但朕并没有真的将他们放在眼中。 我大唐御极三百年,人心未失,想要为我大唐振作的仁人志士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拖也能把燕逆拖死。 但如果百姓暴乱,那就全完了。” 身为洛氏子,洛星辰又如何会不知道的,大唐这么庞大的王朝,些许造反根本就不是问题,自古以来造反的多了去了,又有几个是能影响帝国安危的? 真正会让帝国走向灭亡的永远都是农民起义,秦朝和隋朝都是灭亡在农民身上,农民一旦起义,虽然推翻不了帝国,但却能将帝国经济彻底破坏掉。 为了活命的百姓聚集起来,会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将一切还能有粮食的地方全部都破坏一遍,直到一切都毁灭,天下的人口死的只剩下一二成,那个时候,粮食就够吃了,新的秩序也差不多建立起来了。 但那副场景。 任谁想到,都只会觉得不寒而栗。 煌煌盛唐,难道真的要落到那个地步吗? 洛星辰闻言只能安慰道:“陛下,天下的局势还不至于走到那样坏的地步,还请陛下安坐神都,天下会安定下来的,大唐不会就此衰落。” 刚说完,殿外有人匆匆走进,连带焦急,进得殿来,径直往李慎而来,是大内的太监,走到御前十米左右,高声道:“陛下,有来自河西的军情。” 李慎取过匆匆读过,手一松,跌落在地,洛星辰一把扶住李慎,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军情读过,“安西北庭大军在河西出事,在越过山道时,遇到了山崩,安西节度使和北庭节度使的仪仗都死在了山道上,河西军也受损,安西北庭损伤惨重,大军群龙无首,剩下的军队由河西节度使朱全忠所整肃。” 短短一封信,其中的信息却多的让人胆寒,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和大唐作对一样,李慎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大唐真的被上天所嫉妒,但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上天,素王必然会垂怜大唐,怎么会如此对待大唐呢? “不对。” 洛星辰却认为这份军情问题非常大,“两百年前,我洛氏初代辽国公先祖洛讳玄星,在蓬莱遭遇了地龙翻身之后,我洛氏对这方面就痛定思痛,后来我大唐在行军的过程中,就非常注重这方面,有详细的规定。 军情虽然紧急,但并不需要两镇节度使全力行军,况且从他们行军的速度来看,也不是非常急切,明显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那又怎么可能没有探查而遭遇这样的祸事呢?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河西虽然有许多峡谷,但那些峡谷又不是高耸入云,也不是遮天蔽日的那种。” 李慎一听,也猛然惊醒,“雍国公,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有猫腻?朱全忠有问题?” 洛星辰眼神森寒,“不排除这個可能,那个朱全忠,如果臣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李茂贞的儿女亲家。” 这件事本来不算是什么,同为节度使,算是门当户对,这种联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基本上出现一个例外,都能够被津津乐道很久。 李慎眼中寒光大冒,“立刻派人去查,朕就不相信,区区一个节度使,还真的能把河西,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朕就不相信,这件事真就能做的天衣无缝,如果真的是朱全忠做的,朕一定会诛他九族,和李茂贞的头颅一起挂在长安的城头,告诫所有西行的人。” 说完之后,李慎立刻想起了什么,急声道:“洛王与河东郡王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洛星辰闻言也是大惊,天子让洛星云统率五镇军马进攻燕逆,其中陇右军是李茂贞的,暂时难以统率,但还有四镇军马,可以前后夹击,但现在安西北庭河西都出了事,洛星云能用的,只剩下河东军和洛星云从洛阳带走的一部分禁军。 仅仅这些军队,想要和燕逆对阵,理论上就有些不够了,毕竟燕逆的军队,不是曾经的草原部落,而是真正的大唐精锐,从装备和战术上,都相当的精锐。 可以说燕逆的军队兼具了大唐的技战术和军事装备,还拥有游牧精湛的骑术和箭术,如果不是如此强大,区区五百万人的燕国,在诸国中垫底,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都被中原所忌惮。 李慎急声道:“雍国公,速速给洛王传旨,让他回来,固守黄河和潼关即可,待朕再从中原调兵再说。” 李慎是真的焦急。 洛星辰刚想答应,下一瞬却停住了,而后低声道:“陛下,兄长他不会回来的,从中原征讨士兵,需要多久呢? 兄长出发前就说过,燕逆被关中心向大唐的百姓拖住了脚步,他们都在期盼着朝廷的天军,关中父老都在等待朝廷,如果现在等待,等到关中父老被燕逆杀尽,大唐在关中的统治,还能维系吗? 况且,黄河守不住的,结了冰的黄河,就连敲碎都极难,根本就无险可守。” 李慎一下子沉默了,洛星辰深深叹口气,“陛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兄长想必也已经知道了。” 李慎缓缓问道:“洛王会回来吗?” 洛星辰轻声道:“不会,大概会飞鸽传书,将各地的洛氏子弟都调集到关中,会把敢战士都调过去,还有洛氏子弟。 陛下,放心吧,燕逆会败!” 李慎茫然的抬头望向洛星辰,刚才洛星辰的言语无比的坚定,洛星辰和李慎对视,“李氏的大唐,我们的大唐,不会在这里停下,陛下,相信洛氏吧,就像是你过去无数次相信洛氏一样。” 坚决。 信心。 李慎从心中升起一股力量,他紧紧握着洛星辰的手,“爱卿,朕明白了,朕立刻向天下颁布全面动员诏令。” …… 黄河以西。 洛星云和李克用沉默的注视着手中的信息,那是有关于另外三镇军队出问题的消息,李克用有些不安的问道:“洛王,我们怎么办,下官虽然对儿郎们有信心,但燕逆也不是好惹的,兵力太过于悬殊,可能不是对手啊。” 洛星云回身望着黄河,良久缓缓道:“郡王,我们身后就是黄河,如果让燕逆过了黄河,洛阳就危险了。 这一战无论再危险,本王不会向后退。 明日,本王会给自己找一具棺椁,抬着它上战场,如果本王死在战场上,郡王还活着,还请帮本王收敛一下。 洛氏必有重谢。” 抬棺死战! 李克用先是愕然,而后是敬佩,面容肃然道:“下官明白,洛王高义,下官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身为李氏子弟,如今便是报国之日了,下官愿随大王死战。” 洛星云的声音并不高,但在李克用耳中却极是震撼,他本就是性情中人,这一生最为自豪的就是身为李氏子弟,此刻听到洛星云愿意抬棺死战,当即便道:“下官也会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椁!” 洛星云拍了拍李克用的肩膀,“郡王,如果此战能胜,本王允诺给你一顶亲王的帽子,河东郡王,晋王很好听。” 说罢不待李克用说话,“此战也不是全无胜算,本王已经飞鸽传信,将洛氏所有的敢战士都调过来,两百年,洛氏的敢战士远非曾经可比。” 两百年的时间,洛氏的敢战士突破了五千人,快要达到六千人了,这还是因为随着时代发展,洛氏削减了这方面的规模,毕竟不能让所有人都一辈子做敢战士。 李克用精神一振,便又听到洛星云说道:“不仅仅是敢战士,还有玄门,所以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守住,只要燕军过不了黄河,我们就在关中和燕逆决一死战。 尽人事,听天命!” …… 玄门之中,当代圣座将手中的信件收起来,而后将回信卷到了信鸽的脚下,而后信鸽便扑棱扑棱着飞走。 “大唐的局势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洛星雨望着殿中的高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接到来自洛氏家主的这种信件,洛星云请洛星雨,发动玄门前往救大唐,至少要把神庙军调回去。 洛氏和大唐的关系不用多说,但让洛氏家主做到这样的地步,只能证明,洛星云认为现在大唐有倾覆的危险,现在已经到了动用家族底蕴的时刻。 “三百年的大唐,人心思唐,怎么可能灭亡呢?” 这是洛星雨所不解的,虽然现在大唐表面上看来风雨飘摇,但实际上大唐最后一定会坚持着,他相信洛星云能看出来。 虽然不解,但洛星雨最终还是决定服从洛星云的命令,既然洛星云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就证明现在的局势,真的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关中的洛星云望着星空,思索着自己还能抽调哪些力量前来。 “大唐或许不会灭亡,但大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难道真的要等到整个世界都已经破碎的时候再兴复大唐吗? 难道真的要依靠最后收拾残破的山河去整肃大唐吗? 不! 我要从最开始,就将一切都掐灭在根源之中。 只要我能快速的平定藩属国的叛乱,我就一定有时间,去收拾国中的叛乱。” 洛星云心中所想的,是希望这个世界,不要滑落向最坏的那个结局。 整个中亚以及西亚都听到了来自新神临城的一声呐喊,那声呐喊来自神庙,来自神庙中的圣座,他高举着神杖,向所有的信徒发出了号召,“神圣同盟,将要向东去讨伐那些逆贼。” 这道诏令在整个素王世界中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有的人服从命令,有的人前往质疑洛星雨的命令。 “圣座,为什么我们要去参与两个素王信仰国度的战争,为什么燕国是叛逆?” 这是许多人所不理解的。 在广袤的土地上,无论是天子还是其他,在这么多年的相互交流中,那种一人至高无上的思想,已经渐渐消失。 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这世上除了最高的君主之外,没有人喜欢一人独尊。 尤其是在本就没有独尊思想的玄门中,有人取出了经典去质问洛星雨,“素王说过,人人的魂灵都是生而平等的,现在燕国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所以去反抗唐朝的暴政,为什么要受到讨伐?” “掀起诸夏世界内战的燕国,理应受到惩罚。” 仅仅给出这个答案,随着神庙军向东进发,反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定局,在玄门之中,再次出现了分裂,对素王经典的解释,出现了裂痕。 但主流还是听从圣座的命令,一大堆的国家跟着神庙军向东而去,至于这其中是不是怀着别样的心思,那就不知道了。 …… 中原的洛氏诸人接到洛星云的信件后,纷纷开始布置,敢战士快速从辽东以及河北奔赴关中。 关中。 几乎所有士卒都见到了洛星云的那副棺椁。 随之传播开的还有洛星云的言语。 “此战无论如何,最多不过是一死而已,绝不让燕逆踏过黄河一步。” 燕军中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认为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们都知道洛氏肯定是不可能投降的。 “这些洛氏的人,都是铁骨头,硬汉子,除了杀掉,绝对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让他们臣服。” 当初发生在秦国中的周郡王一脉的事情。 其实许多不如洛氏的家族,都在那一场浩劫中存活了下来,但唯有洛氏,被杀的最惨,包括宋国等地也是这样。 这就是洛氏的名声导致的。 洛氏的名声既有正面效果,比如很容易就能够取得他人的信任,洛氏只要说一句承诺,甚至比千万黄金还要重要。 但相对应的,洛氏永远都不会成为统战对象。 秦国中的贵族,从一开始想着和其他家族联合的时候,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洛氏加入。 因为洛氏绝对不可能加入! 所以一旦有这种事,他们的第一选择就是杀光洛氏的人,否则留着洛氏一定是祸害。 在大唐所有人的心目中,洛氏就是和李氏完全绑定在一起的,洛氏就是和大唐完全绑定在一起的,这不仅仅是李氏的大唐,也是洛氏的大唐。 毕竟除了洛氏之外,在大唐中,再也没有另外一个家族,能够满门王公贵族了。 另外一个家族想要达成这样的成就,那就是找死了,但唯有洛氏,却不会出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甚至就连这么多年很少出嫁的洛氏女,最终还是嫁给了一任李氏天子。 当初那位李氏天子从年少时就开始追求那位洛氏女,允诺终生都不会纳妃,最终成功的娶到了洛氏女。 李洛合一到了这种程度,洛氏也已经身不由己。 正如洛氏先祖说的那样,“无论是谁想要毁灭大唐,都要先从我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而现在洛星云,这位洛氏家主,正在用自己的身体力行,来证明这句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洛氏对大唐的扶持程度,完全不逊色于邦周。 …… 当洛星云率领着军队出现在关中后,在关中坚守的一部分官吏终于感觉主心骨到来了,至少朝廷还记得关中的父老,而不是直接抛弃。 洛星云远远瞧见燕军的阵势,军容极其严整,真不愧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之一,不愧是在和秦国的交锋中,屡屡战胜的强军,果然威势凛凛。 李克用率军上去试探了一番,很快就退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洛王,燕军很是精锐,主要还是人太多了,如果燕逆数万骑兵掩杀过来的话,我们是真的难以抵挡,必须要避其锋芒才行。” 李克用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不是关中平原虽然名为平原,但实际上地势没有那么平的话,现在燕逆已经开始追杀他们了,如果这是在漠南草原,或者河北那种大平原上,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真是没法打。 洛星云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而后轻声道:“可惜他们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燕逆已经将关中一大部分都整肃的差不多了,他们就要向东渡河了,我们要和他们硬碰硬了。 只能希望城池足够的坚固。” 洛星云虽然随时准备着赴死,但他并不是白白去送死,现在和燕军打野战,在他看来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关中的防御,还是要依靠城池。 虽然燕逆手中有大量的攻城武器,但至少守城方还是有优势的,而且守城可以消耗燕军的气势,这样还是很有机会,能够战胜燕军的。 而且双方的粮食都不多,燕军人多,可能压力还更大一点。 一切计算的都很好。 然后。 李茂贞见到燕军久久没有彻底拿下关中,他有些急,尤其是见到洛星云抬棺死战后,他就更急了。 他再装,朝廷也不可能会放过他这个导致关中失守的罪人。 况且他的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 在整个关中,他的名声都已经彻底臭了,即便是在陇右军中,也颇有对他不屑之人,只不过是他毕竟在军中经营多年,死党众多,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彻底失去人心。 在这种情况下,李茂贞决定一条路走到黑,直接与燕军合流,然后一同向东而去,以他的实力,日后在燕军中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成问题。 他本来还想要拉上朱温,但朱温只想坐山观虎斗,等朝廷和燕国斗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出手。 而且他刚刚吞了安西和北庭的兵力,现在正琢磨着割据河西和西域,若是能够割据这块土地,那进可攻,退可守。 从人口等方面来看,这里甚至足以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 而且这里还是路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虽然因为水运的缘故,导致路上的贸易稍微的衰落了一些,但依旧非常的繁华。 面对来势汹汹的大军,洛星云沉着的应对,而后一直盘算着敢战士大概能在什么时候到来。 等到李茂贞与燕国贵族合流之后,燕军的策略发生了一些变化,李茂贞的投效,让燕国在关中得到了更多腾挪空间。 就连收集粮食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燕军依仗更多的军队数量,准备一部分围困唐军,一部分则渡过黄河,将大唐内部搅乱。 现在大唐内部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出大事的状态,这不仅仅是在唐朝这里不是秘密,在诸国中都不是秘密。 毕竟让大唐走到现在这个境地的原因,就是缺乏粮食。 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大唐随时可能在一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 毕竟从燕军进入关中以来,并没有多久的时间,关中就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原因很简单,燕军将储粮作为军粮,关中自然就彻底没有粮食了。 然后燕军就见到了缺乏粮食的景象。 关中是这样,山东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现在洛星云和李克用还能在这里抵抗燕军,但如果中原乱起来,他们还能安稳待在这里吗? 这条计策可谓是恶毒至极了。 而且是赤裸裸的阳谋。 …… 敢战士的大部都在辽东辽国。 这里实际上也是燕国主攻的一个点,但洛星云还是决定将敢战士调走,因为中原战场更加重要,而且失去关中之后,中原更加难以防御。 辽东虽然也重要,但比起中原来,自然就不算是什么,况且辽东不仅内部大城众多,而且从辽东通往中原的道路比较易守难攻,只要留下一小部分军队,再加上幽州节度使的军队,就足以让燕国军队止步长城。 辽国公让自己的胞弟亲自率领敢战士前往支援家主,他则率领着剩下的军队在辽东坚守,争取将燕国的这一部分军队拖在辽东。 否则燕国军队完全可以从辽东再折返到漠南,从河东南下。 …… 当擎着凤旗的敢战士进入关内后,引来了无数的注视,敢战士的服饰是迥异于其他大唐将士的,黑色的甲胄,红色的外罩,上面绣着凤凰的图案,高高举起的大旗,同样是黑红的底色,凤凰是用金丝绣出的,宛如振翅欲飞一般。 敢战士所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官吏的问候,而敢战士的回答也很是简单,“奉天子之命,随从洛王讨贼!” 敢战士并没有南渡黄河,而是从辽西走廊入关之后,直接从太行八陉穿越了太行山,然后在河东行军,沿着一个个盆地,跨越汾水等河流,沿着当初洛星云和李克用走过的路线,进入了关中。 此刻的关中,已经相当的惨烈。 一直想要避免野战的洛星云,还是不得不和燕军打了几场野战,双方都是唐军的精锐,不存在谁能一战将对方打崩的可能。 最终的结果就是互相留下一些尸体。 但明显是洛星云这边的伤亡更大一些,因为洛星云这边的军队终究是少。 五万对二十万。 如果是和蛮夷对战的话,还能说一句优势在我,但和同为大唐精锐的燕军对阵,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洛星云身为主帅,在阵线崩溃的时候,也抽刀上阵,他是有姬昭保佑的洛氏子,武力还是有保证的。 但在这大军交战中,尤其是在重甲面前,他的个人武力就有些不够看了。 当洛星北率领着敢战士到达后,见到的洛星云,是这幅模样。 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着痕迹像是箭矢擦过脸造成的,左手臂上前前后后缠着绷带,还有血渗出来。 右手的小拇指已经消失了。 至于身上的绷带就不必说了,完全能够想象到受了多重的伤。 现在洛星云还能站在他的面前,只能说运气好。 再看空空的营帐和一路走来听到的哀嚎声,完全能够想象战事有多么的惨烈。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凛冬城与农民大起义 洛氏在大唐三百年,在政治上只是正常发展。 在大唐的时间走到两百年左右时,洛氏内部出现了另外一条道路。 东西方的交流,大部分都是大唐对其他地区的文化援助,但在相互影响中,有一件事对大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就是数学符号。 在猛然意识到简便符号的重要性后,洛氏内部花费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编撰出了一整套的符号,从此在洛氏手中出现了一种改变世界的强有力的工具。 在人类的科技历史上,通常先有实践,而后从实践中总结原理,再由原理反应用于实践,这叫做知行合一。 如果一个国家民族太过于注重实践,而不去总结其中的原理,那就会在一个比较低级的实践圈子中一直打转,想要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有明白理论,才是一法通,万法通的东西。 洛氏在实践方面是没有其他家族能够比得上的,因为洛氏一直在尝试解决各种生产生活中的问题,实践的多了,就会有人去问为什么。 就像是古罗马的先贤也在回答各种好像没有什么用处的问题,比如轻的球和重的球谁先落地,他们给出的回答是重的球先落地,非常符合现实中的观察,但是洛氏发现这个答案是不对的,轻的球和重的球同时落地。 基本上大部分的这种答案,先贤给出来的答案都是错误的。 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没有人知道,洛氏中很大一部分将精力投入到了这其中。 理论的研究,在没有达到一個级别,没有足够的积累的时候,总是蹉跎而无用,但洛氏能感觉到,这将是改变世界的力量,于是洛氏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都投入到这其中,大部分有天赋的子弟,就连官都不做了。 洛星云是洛氏家主,但他更像是一个给家族内部这些研究人员服务的人,负责赚钱、保证洛氏的安定、地位,以便让洛氏的研究人员有一个稳定的研究环境。 洛氏大部分的研究人员,都将精力投入到了理论数学的研究中,他们在几何和数字的世界中遨游,甚至将无理数都搞出来了。 当无理数出现的时候,洛氏内部有些麻,但经过计算,这是真是存在的,这下一发不可收拾,更多的人开始投入到数学的研究中,不可自拔。 还有一部分人显得没事干,已经开始研究纯粹的数,然后发现现在的理论不好计算,于是自己发明新的数学工具。 洛氏就这样走到了几乎走火入魔的程度,数学是科学的基石,是万能的工具,是探究宇宙奥秘的法则,但数学也是没有尽头的,仅仅研究数学也是没有用的。 现在就像是工具都已经更新换代好几次了,电锯都已经发明出来了,但砍树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干。 地基都已经打造的可以盖摩天大楼了,但是上面却连一个茅草屋都没有。 而且洛氏还没有意识到,因为数学的美丽实在是让人沉迷,洛氏这种特殊的家族,对此实在是难以自拔。 在洛氏转型的过程中,偶尔也会产出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黑火药,比如一些奇奇怪怪的,偶然出现的材料。 材料学这种东西,在没有彻底研究透彻之前,有时候就是要看运气的。 洛氏的又一个大转变发生在天灾来临之后。 在天灾来临前,整个大唐虽然有各种弊病,但总体呈现一种欣欣向荣,在这个平和的帝国中,从上到下,实际上都没有太大的急迫感。 世上从未有过如同大唐一样伟大的帝国。 即便是最骄傲的罗马人,也承认大唐的伟大,远远超过罗马任何的时期。 大唐的子民,已经对往昔一切的盛世都不屑了。 几乎所有人沉浸在恢宏神圣之中。 但天灾打破了一切温情脉脉的面纱,将无数人唤醒,很多人茫然着不知道世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洛氏那群研究人员则从数字的世界中被唤醒,在过去的那些年,洛星云从来都不干涉这方面的事务,因为作为家主,他一定是在政治或者军事方面比较擅长的那个人。 但现在,他向所有人下令,“要将聪明的才智,转移到解决现实中的问题。” 而后许多在这次天灾中所暴露的问题,就被列成了一个清单,比如怎么再次提高粮食产量,怎么解决没有水的问题,怎么解决气候越来越干旱和冷的问题。 这种问题有很多,洛星云并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但他别无选择。 四时之神的耗费太大了。 当初昭圣王用神器损耗那么小,仅仅在河套使用,就抽干了洛氏四分之一的积累,后来为了发动四时之神,更是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可惜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科学技术的发展,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发展方向,尤其是在早期,基本上就是靠运气发展出来的。 更可怕的是,如果在某一条道路上,取得了一点发展,然后将精力全部放在这条道路上,反而会停滞不前。 比如黑火药。 从黑火药中诞生了许多武器,但如果执着于黑火药的发展,一直钻研黑火药,那反而会被时代所抛弃,可能大量的人力物力就浪费掉,而且没有任何的效果。 因为黑火药和现代火药,不能说毫无关系,但也关系不大。 在开始着手解决现实问题的时候,首先就是解决粮食问题,怎么才能够更高效的利用北方有限的水资源,水车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然后。 洛氏的研究人员从数学的世界中出来之后,又一头扎进了物理的大坑中,开始研究力学,在这方面,古罗马的阿基米德早就研究出来的浮力定律给了洛氏一些灵感,拥有更高阶的数学工具,洛氏的研究很顺利,计算出了许多公式,提出了不少原理,解释了很多以前解决不了的现象,所有人都很是欣喜,人类对于世界本质的解析,又进步了很大一步。 科学技术的发展,力学的发展,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有了很大的进步,如果再给洛氏二十年的时间,完全能建立经典力学的大厦。 但大唐已经顶不住了。 战争爆发了。 大批在研究方面没有天赋的洛氏子弟踏上了战场。 而有研究天赋的子弟,则依旧留在凛冬城中。 凛冬城。 洛氏的研究基地。 当大批敢战士离开了家族,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窒息的感觉,帝国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 如果不能解决那些帝国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所将要承受的,将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凛冬城外。 一个年轻人静静坐在一条小河边上,他望着水磨在运转,突然低头嘟囔了一句,“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转呢?” …… 在帝国的军队中,火药已经颇为普及,但早期的黑火药,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它既不能彻底代替弓弩的作用,更没有摧毁一座城池城墙的强大作用。 但它的确对战争形势造成了重要的影响,比如本该蓬勃发展的重骑兵,很快就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 关中的战争凶险而激烈。 宋国的战斗力,并不如何强悍,尤其是在陆地上,常年生活在热带,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悍勇,仅仅凭借着海军和帝国的海军在作战。 帝国的强大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即便是燕国和宋国一起造反,也不能对帝国造成什么军事上的压力。 在过去的两百年中,藩属国服从帝国的统治,这就是根本的原因,帝国拥有最强大的拳头。 支撑帝国拳头的,则是每一个在田地中耕作的农民。 一把稻米,一把麦穗。 组建了帝国宏伟的大厦。 而现在这个大厦的基础崩塌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帝国的大厦也将因此而倾塌。 …… 帝国的腹心终于出现了造反的百姓。 在过去的每一个王朝末期,都会有百姓反抗王朝的暴政,他们痛骂着皇帝,唱着朴素的歌曲,进行反抗。 但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造反更像是一场为了求生的反抗。 这一次的造反是因为中央朝廷已经不能履行让百姓活下去的重任,于是百姓自发组织起来。 这种组织力,也是帝国在过去的那些年中赋予和培养出来的,现在成为了推倒帝国的推手。 帝国缺少粮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缺乏,帝国的官吏不可能完全将粮食分发下去,那不可能做的到。 帝国的百姓从来都不甘心以奴隶的身份生存下去。 现在也不甘心在别人的施舍下存活,亦或者在绝望中等死。 淮河以北的大片地域都掀起了攻击官府的行动。 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举义旗,清奸佞”。 没错。 大部分的义军,并不想推翻大唐的统治,他们只是单纯的将那些贪官污吏杀掉,然后将府库中的粮食放出来。 所有人都认为是那些官吏故意不放出粮食,他们不认为皇室会故意饿死他们。 但即便是一开始如此,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难以停下,尤其是他们发现就算是将府库中的粮食全部释放出来之后,也只不过是多撑一段时日后。 造反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还存活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敌人,义军的领袖很快就官僚化,当初官府的官吏想要保存粮食,优先保证朝廷官吏和兵卒们吃,现在义军领袖如法炮制,同样选择了将粮食优先提供给自己的亲信吃。 到了这个时候。 一个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已经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人多粮少的现实,是客观而存在的。 最正确的方法就是大家都饿一饿,起码死不了,还能硬撑着。 但现在秩序一崩,正确的方法就不可能再用。 现在是黑暗森林法则的时代,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实力,保证自己能够在这样的世道中活着,然后才能做出更多的事来。 暴乱最先掀起的河北以及齐地,已经出现了大量饿死的百姓,局面惨不忍睹。 各地的官府都开始据地自守,招募乡勇,几乎每一个有力量的核心,都在收拢粮食,粮食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程度,这更加剧了外围的粮荒,粮荒导致更多的人死去,见到这一幕的存活者,再次加大粮食的搜寻和把持,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就在这种局面下出现。 在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故意上下其手作乱,但在几乎所有人都这么做的时候,根本就难以短时间内分辨,这是一场几乎每个人都参与的恐慌。 飞鸽传书的便捷,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一种累赘,本来还没有发生祸乱的地方,提前收到了消息,也开始这么做。 本来应该由百姓掀起了祸乱,在极多的地区,却由官府掀起,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出现了极多攻击乡镇的义军,他们挥舞着锄头和镰刀,然后相互汇聚,然后在汇聚了足够力量之后,开始攻击城池。 谁能够制止这场风起云涌的起义? …… 洛阳的天子诸王和公卿大臣都在问这个问题。 李慎再次吐血昏厥,这一次醒来之后,他的脸色已经苍白的难以恢复了,明显是心神损耗太大。 这些年,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这种人力难以解决的问题,本就不该压在他这个平庸的君主身上。 民间的起义是从事件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他面前,而且在短短时间就如火如荼后,他还是不能接受。 “诸位爱卿,为之奈何?” 李慎不知道他说过多少句为之奈何,但除了为之奈何,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洛星辰上前一步,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守住河洛和江淮,只要能保证江淮在手中,大唐就还有希望。 然后再派遣一位大员出镇河北、齐地,尽量的维持秩序,以现在所得到的消息,即便是造反的百姓,也不是反抗大唐,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已。 只要朝廷有能力让他们活下去,收复应当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如果等到真的乱起来,等他们走上再也回不了头的路后,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陛下应当早下决定,拖下去的结果将是难以预料的,也是我们控制不住的,兄长在关中对抗燕国,如果不能早日让中原安定下来,必然会被连累。” 从河北进入河东太容易了,而现在的河东防御空虚,很容易就会被抄后路。 李慎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但立刻又黯然下来,“朝廷从哪里筹集让山东灾民活下来的粮食?如果将粮食从河洛以及江淮运过去……”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 几乎在李慎话说出来的一瞬间,朝廷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陛下,万万不可啊,如果将河洛的粮食运出,一旦山东没能平定,河洛必乱,难道到时候,陛下您要弃洛阳而走吗? 长安已经陷落,若是洛阳也陷落,朝廷还拿什么去收拢天下,这对整个大唐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打击。 关东虽然有些许乱民,但还不至于让朝廷冒这么大的危险啊。” 洛星辰知道他们话中是什么意思,关东的灾民虽然严重,但这种大乱,人死起来很快,关东是缺粮,不是没有粮食,只要等关东多余出来的人死够了,剩下的粮食自然就吃了。 这种想法虽然残酷,但的确有效,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到了粮食够吃的时候,关东还属不属于大唐那可就说不定了。 大唐的藩属国因为距离遥远,本就和中原离心,如果不是多年来的政策倾斜,恐怕早就有所反复,如果等到占据天下人口多数的河北和中原真的反了,那大唐重建的难度,就会上升一个等级。 而且河北一旦脱离掌控,那辽东就再次孤悬中原之外了,蓬莱以及箕子半岛,都可能趁机脱离中原独立。 一旦中原朝廷不能镇压四周,那所有的地区都会掀起本地派和亲唐派的战争,比如现在的楚国以及中亚的许多国家,还有岭南,中原乱,他们也乱,国中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内战。 大唐不仅仅是自己一个地区的稳定器,作为当前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他的存在也让其他国家都保持着大致的稳定,没有了大唐镇压,藩属国中被推翻的王公,不在少数。 宋国中有人封锁马六甲海峡,但实际上现在的楚国根本就不用封锁,因为一直充当中原粮食宝宝的楚国,现在自己也缺粮了。 而且这种缺粮不是因为天灾,当然,发洪水也算是一小部分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人为破坏。 当初为了分裂楚国而裂国的行为,现在也迎来了另外一个结果。 天竺这块土地因为雨季的原因,本来就难以形成中央集权的大统一帝国,这一点和宋国非常不同,宋国是可以形成统一国家的。 再加上中原的政策,现在的天竺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毁坏生产活动,无论是长出来的还是刚种下的稻苗,都被人为的进行破坏,而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对方缺少粮食。 战争已经完全违反了当初中原所定下的规则,即双方不故意毁坏田地,但在天竺,激烈的斗争,已经完全走向了不能共存的程度,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 “一粒粮食也不能流出楚国。” 这是一部分人所宣扬的口号,其中蕴含着明显的政治目的,那就是配合宋国的政策。 李慎将目光落在洛星辰身上,洛王洛星云离开神都之后,现在朝廷中声望最高的就是洛星辰,最能让关东那些造反的百姓相信的,也就是洛星辰,洛星辰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了前往关东。 但没想到李慎只是看了一眼,却收了回去,“再让朕想想。” 洛星辰顿时一急,“陛下,臣请往关东而行,定不负陛下所托。” 李慎一听洛星辰挑明,也不再隐藏,当即苦声道:“爱卿,洛王前往关中抵御燕国,如今朝廷朕所能信任的人不多,朕现在身体不好,时不时就陷入晕厥,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朕连个托孤的洛氏子都找不到,爱卿不能离开朕啊。” 这下洛星辰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大唐基本上没有几次托孤,但一旦托孤,一个李氏宗亲,一个洛氏嫡系,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一个外戚,这都是固定人选,其中基本上都是以李氏宗亲或者洛氏嫡系来作为托孤的第一人。 现在神都洛阳只有洛星辰这一个洛氏子,李慎说什么也不会放洛星辰离开的,洛星辰咬了咬牙,“唉,大事完矣。” 他个人觉得虽然托孤重要,但比起处理关东的事情,明显更关键,但现在天子不是这么想的,天子认为保证大唐的帝位传承更加重要。 天子认为关东终究是能够平定的,但如果中枢帝位出现问题,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见到李慎已经做了决定,洛星辰无可奈何,只能拱手道:“陛下,请先下令守备江淮,如果江淮被破坏,那大唐真的就完了。” 如今的江淮,即淮河流域以及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平原,还有江南的太湖平原这一块,还有蜀中的平原,这是大唐最后的粮食产地。 尤其是江淮和江南,因为有运河的缘故,极其重要,河洛的供给,基本上就是依靠江淮,如果河洛出现问题,那天子就必须要离开洛阳了,否则这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池,会直接爆炸,他这个天子会是什么下场,恐怕没人知道。 而且随着关中的陷落,益州的粮食已经不一定安全了,毕竟关中蜀中是一体的,洛阳和蜀中就隔着一座座山川了。 现在在关中作战的朝廷大军,粮食供给,也是从洛阳向北通过黄河再送进去了,以及潼关的守军粮食,也是洛阳在后方支撑。 这都需要保证江淮的安全。 一旦江淮被攻破,或者江淮的经济被破坏,大唐就真的连落脚之地都见不到了,到了那个时候,全天下都要杀个血流成河,人口至少减少六七成,才能再谈重建了。 李慎对此也是深知,不仅如此,如果真的出现危险,他这个天子,宁愿抛弃洛阳,也要保住河洛,一旦见到不妙,唐廷的中枢就要搬迁到长江以南去,然后依托淮河和长江进行防御。 这是之前洛星云还在洛阳的时候,君臣之间就已经商议好的撤退路线。 …… 关东广袤的大地上,大部分百姓还不知道,洛阳城的天子会选择如何对待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等待着朝廷大军的围剿,也有一部分人在期待着朝廷的诏安。 但事实上,朝廷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似乎是默认了现在的局势。 只有各地还能够联系到的官府接到了来自神都的诏令,内容也很是简单,那就是固守本州,尽力收拢百姓,能救活多少,就收拢多少。 朝廷正在全力应对燕国,等到击败了燕国的军队,就会东出。 若是其他的帝国,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说,但大唐可以,三百年煌煌大唐,有无数愿意为大唐赴汤蹈火的仁人义士。 在关东有无数能体谅朝廷难处的人。 即便是现在局势看起来这么艰难,但除了朱温以及李茂贞这种天生反骨的人,大部分的朝廷官吏都不会想着造反,贪暴和不忠,也不是一定在一起的。 除非中央朝廷的威望再次经历严重的打击,否则大唐随时东出,都会有许多人跟随。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的公卿,会否决洛星辰直接东出的想法。 在几乎所有人看来,大唐的统治都是极其稳固的,关东闹得再凶,那些造反的百姓也不可能真的掀翻大唐的统治。 自古以来,想要推翻帝国统治,都要有帝国内部的统治阶层带路,而这种情况,在现在大唐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李氏、洛氏,大唐拥有着双重宗室,还有堪称强大的官僚体系。 想要将这么强大的统治力量打破,起码要三五年的大战才有可能。 三五年。 洛王会在关中击败燕逆。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 唐帝国所遭遇的经济危机并不是全面性的,甚至称不上是经济危机,帝国的物价在纷乱时代,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平稳,直到帝国秩序崩坏,在失去帝国秩序的地区,才出现货物短缺,进而物价飙涨的情况,但即便如此,纸币依旧保持着交换价值,帝国的财政状况并没有出现大规模问题。 但帝国所遭遇的危机却是如此的具有毁灭性,历史学家将之成为“饥荒中的盛世帝国”,当代历史学家如此评价——“农为国本,一个帝国用惨烈的现实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这惨痛的现实,深切的影响了往后的所有政策,乃至于影响了往后帝国对于农业的执着追求,大唐在饥荒中,持续不断且无法停下的崩溃着。——《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托孤 天佑十四年秋。 帝国内有农民起义,外有藩国作乱,大唐从未如此混乱。 帝国内有忠良救世,外有援军前来,大唐似乎并不危险。 养士三百年,若非上天不睦,大唐甚至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黄河以北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宛如蜂群般席卷了整个河北,这种席卷如同炽热的火焰,如同毁灭的岩浆。 所有无法生存的农民都爆发起来,没有统属,没有目标,没有计划,这是一场为了争夺生存权的战争。 当官的不愿意死,做民的也不愿意做安安饿殍。 最终能够决定谁能活下去的,就是手中的武器和强健的身躯。 河北的大批灾民一路南下试图向依旧拥有大片良田的江淮而去,仅仅粗略估计,在路上逃灾的灾民就不下三百万,这个数字随着秩序被冲毁,还在不断增加。 河北是帝国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 而灾民所冲击的淮河以北,黄河以南地区,同样也是帝国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这两个地区的秩序一乱,受灾民众就会高达千万。 这是任何一个农业国家都难以想象的数字,在汉朝汉戾帝时代,关东有无数的流民,但数量也只不过两百万到三百万,那场灾祸导致了汉戾帝的垮台。 而现在大唐的关东在河洛没有乱起来的情况下,就将会承受五倍甚至十倍的冲击。 关东将会变成一片炼狱。 在现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更是如此。 在大量灾民南下的时候,另外还有一波灾民则有组织的往河东而去,他们试图从河东绕到河洛去,毕竟南下有重重的关隘和河流,但前往河洛的黄河则已经结冰。 尤其是现在的河东守备非常的空虚,大部分的河东士卒都还在前线和燕军对峙。 李克用出征的时候,没想过中原会变成这幅样子,几乎将河东精锐调空,如今留在河东的只剩下一些并不如何精锐的军卒。 在得到中原消息的时候,他是想要回军河东的,毕竟他还有小儿子李存勖和妻子女儿在河东,他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后方不安,前方如何能安? 但在洛星云问他的想法时,李克用望了一眼军营中的那具棺材,又望了望敢战士,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大帅,不破贼军,不得诏令,下官誓不回返河东!” 在燕军中,有大量的李氏后裔。 没错,虽然他们杀了燕王,而且反唐,但并不是说其中就没有李氏后裔。 经过三百年的发展,很多李氏后裔都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就算是宗谱上,都不记载名字。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宗亲和后裔的区别。 用刘备来举例,在一开始,他只是刘氏后裔,这件事当然不是假的,刘备那一個村子都是刘邦的后代,但在这个时候,汉帝国的皇位,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也没有继承权。 直到他被录入皇族宗谱,有了汉室宗亲的身份,从那以后,他就不需要再对外说自己是谁谁谁的后代,而只需要说自己是汉室宗亲。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是正式的汉王朝继承人之一。 在刘协将皇位禅让给曹魏后,身为汉帝国的继承人之一,他完全有资格宣布刘协的禅让非法,并且自己登上皇帝位。 大唐和大汉虽然有许多地方不同,但在宗室方面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那些小宗中的小宗,三百年过去,早就和普通人一样了,一丁点继承权都没有,在他们身上,甚至就连宗室爵位都没有。 在神都的李氏宗谱中,只会记载近支的后裔,其中大部分身上都挂着或高或低的爵位。 李克用就是正儿八经的李氏皇亲,河东郡王,这个爵位已经相当高。 而且李克用的支脉所出,是开元革命后的李氏。 在李氏中,和不少开元前分封的李氏有隔阂,这在大唐也算是一项奇景。 开元后,也就是从李圣一开始的李氏皇族,是李洛合一的产物,从这里开始的皇族,和前面的有隔阂。 所以虽然在燕军中有大量李氏,但那些李氏,和中原这边的,很多时候不是一路人。 李克用动起手来,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洛星云拍了拍李克用的肩膀,感慨道:“郡王,朝廷不会忘记你的忠心,陛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无论胜败,你都会得到赏赐和荣耀。” “只要大唐复兴就好。” 李克用说这话时,颇为担心的望向河东,他最喜欢的儿子李存勖就在晋阳,也不知道晋阳城会不会被攻破,他的儿女和妻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 晋阳城。 李存勖是李克用最小最受宠的儿子,虽然年幼但却胆略过人,通晓音律,知晓大义,弓马娴熟,小小年纪就能够对李克用用兵提出见解。 在大唐,如果一个人在某一方面被称作有太宗皇帝的某些风范,这是一种至高的赞誉,朝廷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不满。 因为在大唐,太宗皇帝是一个形容词,代表着古往今来的圣王之首。 李存勖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人称作“太原公子第二”。 因为他的确是和太宗皇帝很像,无论是出身,还是性格,以及能力,都非常像太宗皇帝。 大唐没人不崇拜太宗皇帝。 李克用这样的武人就更是将太宗皇帝奉为神明,所以对于自己这个特别像太宗皇帝的儿子,李克用极其的宠爱,甚至未来想要让李存勖继承他的位置。 李存勖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李克用出塞去征讨一些边匪,跟着父亲去神都觐见天子的时候,还得到了天子的欣赏,说李存勖这样的少年郎,才是李氏儿郎的榜样。 他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成熟,此番本来是要跟着李克用出征的,但因为母亲生病,他只能留在晋阳。 却没想到,在晋阳也能碰到农民军前来,这可真是恰好碰到了李存勖手中。 他手中没有精兵,但农民军也还没有进化成那种极度精锐的军队。 面对乌央乌央铺天盖地看不到尽头的人群,李存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满满的都是振奋,他天生就是战场上的战神。 在收拢了王府的侍卫后,他仅仅率领着一百骑,就在农民军前锋刚刚到达城下后,趁着立足未稳,发动了夜间奇袭。 三日十八战,打的农民军溃不成军,人数上的优势就好像不存在一样,领头的人,基本上都被李存勖砍下了头颅,挂在晋阳城头上,愈发让人胆寒。 经此一战,他的名声在整个河东,更是声名鹊起,无数人纷纷称赞,虎父无犬子,河东郡王是英雄好汉,他的儿子也是英雄好汉。 在这个过程中,李存勖还练出了一支少年军,一支见血的少年军。 从晋阳到关中的距离并不远,况且现在有飞鸽传书,很快李克用就收到了报喜的消息。 “父亲,晋阳很安全,母亲和姐姐都没有危险,父亲可以在先前安心为朝廷效力,晋阳这里有儿子,没有人可以进来。” 李克用向洛星云报喜,洛星云很高兴能够看到年轻才俊的出现。 关中战事已经进入了一个相持阶段,在敢战士到来后,燕军就已经吃了不少亏,这让燕军的行动变得谨慎起来。 双方的相持反而让关中的局势迅速恶化,在双方的军队之外,出现了另外的军事势力,这些势力和河北不同,因为燕军以及朝廷军队的强大势力,只能充当盗匪。 在对峙中,战场的有利形势,已经开始向大唐这一方偏转,大唐浑厚的底蕴,在关中的民心,远远不是燕军所能够相比的。 洛星云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以及对关中形势的把握,已经决定开始对燕军发起反攻。 但在这个时候。 神都洛阳的天使到了军中。 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 “洛王,陛下的身体不适,召您回京,以备后事。” 简简单单的话,但其实所蕴含的意思,却让人胆寒,天子的身体不好,这是要把洛星云召回去交代后事了。 但现在前线的战事,正到了关键的时候。 李克用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洛王,中枢事大,如果您能信得过下官的话,这里可以由下官先顶上。” 如果单纯是朝廷大军的话,李克用也就不犹豫了,但这里还有敢战士在,所以他有些犹豫。 洛星云略一思考,当即拍拍李克用肩膀道:“郡王,关中就交给你了,稍后本王将敢战士的几个统领都叫过来,给你们交代一番。” 李克用振奋道:“洛王放心,下官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安排完这里的事后,洛星云就匆匆离开了关中,带着一行护卫返回洛阳。 …… 洛阳的高层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天子连续缺席了三次朝会,而后宫中传出了天子身体不适的消息。 对于天子身体不适,大部分的朝臣倒是有心理准备,毕竟天子连续两次吐血,都是看在眼中的,而且天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也都是众人皆知的。 但直到天子下诏将洛王从关中前线召回来,所有人才意识到,天子的身体真的差的不行了,以现在医术水平,竟然还走到这一步,要开始交代后事。 洛星云回到洛阳之后,没有片刻的耽搁,立刻就进了宫中。 无数道帷幕落下,在寝殿中,面色苍白的天子李慎就躺在床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昔的风采,见到洛星云之后,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洛王,你回来了。” 洛星云心里一酸,走过去握住李慎的手,“陛下,臣回来了,陛下不用担心。” 李慎用力的轻声道:“是啊,你回来,朕就放心了。 朕不行了,看来是见不到大唐恢复安定的那一天了。” 洛星云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李慎又道:“洛王不用安慰朕,朕虽然不算是什么圣君,但对这些事,还是看的比较淡的。 朕相信大唐一定会恢复安定,等到那一天,洛王到朕的灵前告知一声,朕在九泉之下,就足以自慰了。 朕召你回来,想必伱是知道朕要做什么的。” 洛星云低声道:“陛下要托孤。” 李慎闻言道:“是的,朕要托孤,朕子嗣不昌盛,没有女儿,儿子也只有两个,还太小,不托孤是不行的,朕对其他人不放心,只有洛王你来做太子的监护人,朕才能安心。 但朕不仅仅是托孤,朕要做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洛星云从李慎的声音中竟然听出了一丝决绝,他有些疑惑的望向李慎,托孤而已,不至于如此吧。 况且李慎托孤,也不是仅仅托付给自己一个人,最多自己就是首席托孤大臣。 李慎自顾自说道:“此番众多藩属国造反,朕思来想去,李氏的宗亲无用,如今天下汹汹,无能的人占据高位,现在天下的局面到了这样的地步,虽然有天灾的原因,难道就没有一丝人祸的原因吗? 朕思来想去,只有让洛氏镇守,或许才真的能够让人放心。 朕要为洛氏的诸位宗子封王。 如今的李氏天子本就源于初代洛王之血,又有孝慈皇后等,或许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以后洛王你的后裔在神都辅佐大唐天子,朕再封雍王到西京镇守,封燕王到哈拉和林镇守,封蓬莱王到蓬莱镇守,封辽王镇守辽东,封吴王镇守江南,封宋王镇守中南。” “陛下不可!” 洛星云听着这些话,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心中拔凉拔凉的,随着李慎的言语,他只觉在苍穹之上,有黑云笼罩,一股肃杀之气,从九天之上而来。 李慎疑惑的望过来,他不明白洛星云为什么要拒绝,“洛王,难道洛氏不愿意为大唐效力了?洛王,难道是朕说的哪里不对吗? 外面的风言风语,洛王不用在意,洛氏千百年来的名声,我李氏和洛氏三百年相互扶持走来,谁也不能挑拨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望着李慎诚挚的眼神,洛星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慎又道:“洛王,这都是为了大唐啊,这是朕唯一能够想到的,让大唐永昌的方法了,洛王,你就答应朕吧,这是我们的先祖,所共同铸造的大唐啊,多少洛氏子弟为了大唐赴汤蹈火,难道你能看着它走向毁灭吗? 邦周灭亡时洛氏的痛苦,难道要再经历一次吗?” 洛星云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声道:“陛下,让臣再思索一下,再思索一下,这件事对于洛氏来说实在是太大,臣要尽量和族人们商议一下。” 李慎不明白洛星云为什么要拒绝这样的好事,但洛星云心中的不安他能够感受的到,“洛王好好思索一下,明日早朝,朕会将群臣召进,先宣布任命洛王为托孤大臣之事。” 洛星云就在忧心忡忡之中离开了皇宫,他从来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的失魂落魄。 说是和族人商议,但实际上大部分的洛氏族人都在外,根本就没有时间返回,这件事最需要商议的就是大祭司。 当代的洛氏大祭司是洛星云的姐姐,她听罢洛星云所言,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是身为家主和大祭司,有些东西也是两人不知道的,但两人都知道,现在的洛氏已经是天下第二了,如果答应了天子的请求,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结局。 那结局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洛氏所能够承受的。 在家族的传说中,洛氏并不是传闻中被上天钟爱的族群,而是被上天所厌弃的族群。 这种厌弃在破除胡人天命之后,到达了巅峰,因为这个世界本来有一条既定的路线,但从那之后,这条路线就已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到了现在,曾经的天命之类的东西,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个朦胧中的上天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世间,但洛氏知道祂还在,因为素王老祖还不曾归来,只有素王老祖归来之后,一切才会真正的终结。 为了大唐,要不要冒险,这便是洛星云所迷茫的。 大祭司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缓缓叹口气道:“如果将族人们都召回来,他们会如何选择呢?” 洛星云先是沉默一瞬,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低声道:“族人们会同意天子的请求。 这是李氏的大唐,也是洛氏的大唐。 在过去的三百年间,我们在大唐的方方面面参与进去,他和我们已经连为一体。 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家族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我们不能放弃,甚至难以看到,另外一个王朝来取代他。 今天天子和我说,难道想要看到一次像邦周那样的悲剧吗? 是啊。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悲剧。” 大祭司又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选择吧,我有一种感觉,这将是我们解除枷锁的关键抉择,我从素王和洛神那样得到了这样的启示。” 洛星云猛然抬起头来,“姐姐,你说什么?” 洛氏的身上还存在着一层枷锁,这是洛氏一直都知道的,现在大祭司却说,可能要解开枷锁了。 大祭司皱着眉头,“具体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只是隐隐觉得或许会走到这个方向,但那曲折的未来我看不到,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素王老祖可有什么警示吗?” “没有,从当年破除草原天命后,素王老祖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警示。” …… 在世界底层的天柱中,姬昭沉睡在其中,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知道了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又是什么身份,他在这个世界所承担的又是什么责任。 到了这个时候,系统的主线任务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他从这里出去,系统的存在就会消失,使命已经完成,当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洛氏的举动,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他当然不会给任何的警示,他在天柱中,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洛氏不知道。 但好在洛氏还不算是特别笨,知道这件事对姬昭没有影响。 …… 最终洛星云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指示,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是整个家族的想法,保护大唐,振作大唐,让大唐重新伟大。 朴素的想法,其中饱含着洛氏对大唐的感情。 为了大唐,洛星云愿意去冒险,况且其中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在推着他选择这一条道路。 艳阳高照的天气。 一众重臣走进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宣布什么事情,昨日洛王进宫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他们都知道,很快大唐就要再次迎来一位“立皇帝”了。 当众人走进寝殿后,见到躺在病榻上的天子时,嗅着满鼻的药味,那种凄凉的感觉,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天子是生生被如今天下的局势气成和忧虑成这个样子的。 主辱臣死。 天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作为大臣,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一点点的解决问题。 “诸位爱卿,好久不见,朕很是想念你们。” 李慎的精神头还不错,“今日召见诸位爱卿,所为之事,想必你们都能够猜到,太子,去拜见洛王,从今日起,他就是你的相父,你要像对待为父一样的对待他。” 洛王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太子李岩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走到洛星云面前拜见。 李慎望着这一幕,等到太子拜见完之后,他轻声道:“以前的时候,托孤总是要许多人,但如今天下汹汹,需要政令统一,朕就不再设置那么多的辅政大臣,有洛王一个人就足够了。” 人群中有些骚乱,仅仅只设立一个辅政大臣,这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这和让洛王摄政有什么区别? 有先帝遗诏在,到时候没有人能够反抗他的命令,李慎又道:“如果太子不肖,朕还有一个儿子,洛王可以择优而选。” 殿中众人已经有些麻木了,但这话听听也就罢了,就连太子都还这么小,说句难听的,太子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就算是现代社会,儿科都是最复杂的科室之一,更不要说没有那么多仪器和抗生素等物资的古代。 二皇子比太子还小,今天还活蹦乱跳的,后天就一命呜呼,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实际上这也是李慎唯一所忧虑的,他信任洛星云,有洛星云在,不用担心以后李氏大权旁落,但皇子能不能顺利长大,他是真的不放心。 归根到底,还是子嗣太少了,后来的皇帝不像是一开始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能生,一个王朝随着建立时间越长,似乎总会逐渐走到子嗣稀少的地步,乃至于皇帝绝嗣。 “以后太子就拜托洛王了。”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慎抚摸着太子的小脑瓜,眼中有无限的眷恋,太子这么小,还不知道他所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幸好,朕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可以承担重任,可以信任的大臣。 或许等他长大的时候,大唐已经安定了。 李慎这样想着,而后又望向洛星云,“洛王,朕昨日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洛星云脸色肃然,“臣遵从陛下的诏令。” 李慎的脸上立刻生出无限的光,“洛王,洛王,朕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朕就知道,这就是洛氏啊。” 他很是高兴,殿中的大臣都不知道天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 “传朕的敕令!” 李慎的声音高亢起来,他要在死之前,将这些事都交待下去,这是他所能够为大唐做的极少数的事情了。 然后殿中诸位大臣的嘴就越张越大。 天子这是得了失心疯了? 但天子说话虽然虚弱,却条理清晰,明显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且刚才天子和洛王的对话,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昨天天子就提过这件事,洛王竟然还没有直接答应。 转念一想。 众人立刻就知道了为什么天子要这么做。 当今天下的局势,洛氏对维持大唐安定太过于重要了,几乎称得上是定海神针。 最关键的是,对于历代天子而言,洛氏都比李氏宗亲更值得信任,在这个大唐的关键时刻,天子选择了相信洛氏。 只有洛氏才能够让他安心。 天子要彻底将洛氏绑在大唐的战车上,就如同邦周那样,但凡读过历史的,谁都忘不了洛国一次次的扶助周王室。 明明是如此匪夷所思的敕令。 但是发生在李氏和洛氏之间,竟然是这么的正常,就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当然有大臣想要反对,但紧接着就被天子一句声色俱厉的“闭嘴”给堵了回去。 在那一瞬间,一向温和的天子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杀气,殿下的大臣立刻就明白,这件事不能劝,否则天子真的会杀人。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道敕令和诏令被写在纸上,然后盖上了天子的大印。 权力的交接,就在其中!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天妒 洛阳。 永恒神圣之城。 即便是如今天下汹汹,这里依旧终夜长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仿佛并不知晓帝国的危机。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每当他们望向那座恢宏的神庙,就会安定下来,在心中默念一声。 大唐不会坠落。 伟大的大唐会度过现在的危难,既而再次辉煌起来。 天子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于天授殿中逝去,皇宫中挂满了白色的布,带着一丝凄凉。 在无数朝臣的目光中,洛星云牵着新天子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人间至高的御座。 天子坐着,他带着冕旒,穿着龙凤皇袍,面上满是紧张,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眼前乌央乌央的人,有种天然的畏惧。 他坐在御座上,但却没有丝毫的权力。 真正有权力的人是站在他旁边的洛星云。 现在站在大唐群臣面前的人是太师、太傅、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天下兵马大元帅、天策军指挥使、神策军指挥使、超品洛王、先帝唯一托孤重臣、立皇帝洛星云。 他的话就是天子的话,他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他的权力就是天子的权力。 帝国臣服于他。 王朝臣服于他。 天下臣服于他。 自然包括殿上的所有人,当钟声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身着王服的洛星云,他们所看到不仅仅是洛星云,还有他背后的一整个洛氏。 那些重臣都想起了大行皇帝最后说的那句话,“洛王,朕一向都认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邦周时姬姜间更亲密的关系了,朕希望大唐的李洛也可以如此。” 大行皇帝做到了。 从大行皇帝的遗诏开始,这个大唐就不仅仅是李氏的了,也有洛氏一份,现在的大唐真正的成为了第二個邦周。 姬姜之盟,跨越千年之后,再次降临在大唐身上。 那些接受了遗诏的重臣还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大行皇帝为大唐的下一任天子定下了一桩婚约,来自洛氏的女子,将再次嫁入皇室,成为皇后。 殿中群臣齐刷刷的跪拜,站在上首看去,宛如潮水一般。 洛星云望着这一幕,他的眉间圣痕突然有一股凉意透遍全身,一瞬间又消失,他有些惊疑。 系统那道机械的声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响起。 【家族声望:中原【家族声望:(天下无双;威震诸夏;国朝天柱;州郡之贤;乡野贤族) 中原:天下无双 辽东:天下无双 草原:天下无双 西域:天下无双 高原:天下无双】 在系统的判定中,洛氏的声望终于彻底超越了李氏。 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因为李氏的君王大部分都比较优秀,所有李氏的声望增长是快于洛氏的,毕竟君王承受天下所有的污垢,也会接受所有的赞美。 存在于所有大唐百姓心中的,便是洛氏终究不如李氏皇族。 但到了现在,洛氏已经从各方面都超越了李氏,尤其是现在李氏势微,完全需要洛氏去振作大唐的局势,这种印象就更加深深加固在所有人心中。 李氏想要在声望上再次压过洛氏,或许需要再次出现一位在各方面都非常杰出的君王了。 洛星云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望向身后还什么都不懂的天子。 这个孩子以后能够承担这样的重任吗? 洛星云不知道,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着,“天子啊,你快快长大吧,长大到可以承担责任的年纪。” 在无人能够见到的九天之上,有一朵朵黑气凝结成的云朵状的东西,缓缓从不知何处探出头来,鬼鬼祟祟,黑气森森。 带着无尽的威严,又带着无尽的肃杀。 但没有丝毫的情绪化。 …… 在洛星云成为了唯一的托孤大臣之后,他就成为了事实上的大唐君王,在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再离开洛阳去前线。 在接受托孤之后,他很快就对天下的局势做出安排,第一道命令就是册封李氏宗亲。 先帝对李氏宗亲的能力和忠诚产生了怀疑,但是洛星云却必须要保证李氏宗亲的地位。 宗室中翘楚李克用作为亲近洛星云的一员,最先收到了回报,他从河东郡王被册封为晋王,真正成为了亲王,在爵位方面,走到了顶点。 在官职方面他也获得了晋升,从河东节度使被任命为节制陕西军国重事。 洛星云给他这个官职当然也不是白给的,在李克用的手底下有洛氏敢战士,这对李克用也是一种制衡。 李克用没想那么多,对于天子的崩殂他虽然很伤心,但见到洛星云摄掌国政,他更是兴奋。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他很可能从一个可有可无的高官,一路官运亨通,成为手掌天下权、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要他抱紧洛星云的大腿。 李慎死前发下的诏令,在天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些心中怀着不轨心思的人,立刻就明白李慎这是要不死不休,从根本上要铲除那些危害大唐的人。 这些被册封的洛氏子和洛氏女,镇守只不过是未来的打算,现在的打算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清除不干净份子。 大唐的现状让先帝认为内部出现了大问题,帝国派往各处的暗使大部分都失去了效果。 …… 洛星云正听着宰相们争吵现在的钱粮之事,对于如今的大唐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了。 洛星云听的有些烦躁,直到钦天监的监正说道:“洛王,上个月河北和中原,都下了两场小雨,不过都不大,刚刚落到地上,就干了。” 但这道消息却直接让洛星云坐起,惊声问道:“下雨了?” 其他人也立刻停下了争吵,齐刷刷的盯着钦天监正,下不下雨才是帝国最关键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天灾,帝国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钦天监本就是关注这方面事务的,他当然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少重要,当即再次沉声说道:“虽然河北现在很乱,但这种事微臣不敢胡说,河北的确是下了雨,但杯水车薪,种不了粮食。” “下雨就足够了。” 洛星云摩挲着椅子,感慨道:“不下雨本就不正常,现在或许就是要渐渐恢复正常了。” 洛星云知道的更多,随着雪域高原上,渐渐变得不适宜人生存,洛氏就知道未来北方会再次逐渐陷入严寒中,变得渐渐不适宜种植粮食。 在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时期,洛氏实际上对此是有预估的,但没人会想到,在气候的剧烈变化期间,会出现这么大的波动。 古代的王朝可以说是建立在气候上。 内部的问题都能够让一个王朝苟延残喘。 但唯有气候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一个王朝因为气候而兴盛,也因为气候而衰落,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妖孽便是天灾。 所谓气候,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口粮食罢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御前会议,从刚才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大家都变得平和了一些,下雨就是一种希望,给人无限的遐想。 或许马上大唐就会迎来大丰收,只要能够恢复生产,再加上大唐的民心,大唐或许很快就能够恢复往昔的荣光。 现在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没有人会记得。 在无尽的赞颂中,让大唐继续无限光辉伟大吧。 …… 在一个午后,洛星云在天授殿上处理政务时晕倒,这是他辅政的第三个月。 朝野上下对此无比的关心,所有人都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后更让人惊疑的是,洛王屏退了太医,而是回到洛王府,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洛氏大祭司走进了洛王府,她是这件事后,第一个见到洛星云的帝国高层。 当她见到洛星云的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洛星云的脸色灰败,那是一种缺少生命力的灰败,他的眼睛和头发都是灰色的,让人看着极为不适。 这种景象不该出现在洛星云的身上,大祭司走上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观察了许久,而后才缓缓说道:“星云,你的生命力在流逝,发生了什么?” 洛星云为她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 “一把巨大的血色利剑,上面挥发着黑色的雾气,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天字,然后幻化成一个杀字,在梦中向我刺了过来,从那之后我的身体就有些不适,直到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洛星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姐姐,这可能是触碰禁忌的代价,我们可能赌错了。” 触碰禁忌。 当这个词汇说出口时,大祭司脸上也闪过不安,但她知道洛星云让她过来,不仅仅是说这些的,她沉默着等待洛星云继续说话。 洛星云沉吟了一瞬后问道:“姐姐,你说这是家族解开束缚的关键之事,现在见到我这幅样子,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或者有什么新的感应吗?” 大祭司只略一沉吟,便目光熠熠的望向洛星云,“星云,你才是现在的当事人,这件事你才应该是最清楚的,书上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有史以来,大多数人的生死只不过是一瞬,如同你这样在生死间停留如此之久的人,几乎不曾存在。 现在是你找到我曾经预言的时候了。” “噔噔噔。” 突然从外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便是急促的叩响门的声音,洛星云让外间的人进来,便见到洛王府的管家匆匆走进。 一进来就满是悲怆的说道:“家主,晋王殿下从前线送来的信件,雍王殿下在前线薨逝。” 大唐原来的那个雍王,现在自然已经在朝廷的体系之中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雍国公晋升的雍王,这是在先帝去世的遗诏中,晋升的洛氏八王十二公之一。 雍王洛星辰,在洛星云回到洛阳主持政务之后,他就被拍到关中前线,天下的战事走到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明朗。 主要的大敌就是占据了关中的燕国,以及河西的朱温,还有矢志和中原过不去的宋国,最后则是混乱一片的河北、河东和辽东。 洛星辰以前是宰相,现在去关中和李克用搭档,他负责文书机密和后勤粮草,李克用则负责统兵作战,二人又都是洛星云的心腹。 但没想到洛星辰竟然会突然薨逝,在那一瞬间,洛星云甚至怀疑是不是李克用做了什么,但这种念头瞬间就消失了,不可能。 洛星云完全顾不上悲痛,他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艰难问道:“发生了什么?可有书信之类的东西送来。” “雍王殿下有遗书送来。” 遗书。 这证明洛星辰在死前是有意识的,至少能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肯定不是死在阵上,否则送信来的就是李克用了。 洛星云展开信匆匆一读,手瞬间开始发抖,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冲后脑,手中的信件也随之飘落下去。 大祭司更是升起浓浓的好奇之心,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够让自己这个身经百战的弟弟,竟然恐惧成这个样子,失魂落魄成这幅模样。 她将地上的信件捡起来,一读。 反应几乎和洛星云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惊骇。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洛星辰在信中所写的东西,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洛星辰在死前竟然也做了一个梦,而且这个梦还和洛星云做的梦一模一样。 同样是血色的长剑,黑色的雾气,然后先看到一个天字,最后看到一个杀字,然后洛星辰的身体就出现了不是,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就走到了生死关头。 在死前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写下了这封信送到洛阳,而后他便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管家离开了屋中。 洛星云和大祭司对视一眼,眼中有悲痛,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恐惧。 “踏出禁忌后,受到惩罚的人,不是我一个人。” 洛星云很是痛苦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洛星辰这件事就证明不是一个人。 “星辰在遭遇了这件事之后,仅仅三天就薨逝,但是星云你刚才说了,伱在做梦之后到现在五天,还没有薨逝,甚至还能和我在这里说话。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大祭司很快就找到了这件事中的一个盲点,这种无差别的事情,怎么会出现这种差别呢? “而且星辰比你还要先做梦。” 虽然洛星辰的消息是刚刚送过来,但做梦的时间是比洛星云靠前的。 洛星辰的去世虽然令人悲痛,但更重要的是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洛氏总不能因为这件诡异的事情,而一蹶不振。 现在两人都猜测,这件事和上天有关系,那个久久不曾出现的上天,这次又出来了。 两人商议了一番,没有什么头绪,大祭司没有离开洛王府,而是在洛星云的外间睡下,她要时刻关注洛星云的状态。 洛星云躺在床上,他的精神头并不好,很快就沉沉睡去,然后很快就被噩梦而惊醒。 在梦中,他的兄弟姐妹,一个个死在了天杀之下,整个洛氏都血淋淋的。 他在黑暗中跑呀跑,却追不上那把血色的长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在惊醒之后,就感觉一阵无比痛苦的疲劳感袭来,就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却依旧被强行撑起眼皮。 但除了这股疲劳感,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直有一股凉意在他的圣痕上盘桓,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圣痕的雀跃。 这个赐予了洛氏两千年荣耀的圣痕,竟然让他感受到雀跃的情绪。 洛星云刚刚从噩梦中醒来,这一刻只觉自己身处苍莽的草原,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风吹草低见牛羊,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只可惜他太困了。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是自由的,身体却是疲惫的,好怪异的感觉,从来有过这样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了呼唤,他从草原的幻境中醒过来,便见到自己的姐姐正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星云,发生了什么,你刚才好像走神了。” 洛星云很聪明,他知道现在自己任何一点事情,都可能蕴含着巨大的秘密,所以他完完整整的将自己的经历说出。 他的言语逻辑清楚,描述准确,能够让大祭司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 “家族的枷锁真的在打开。” 等到洛星云说完之后,大祭司立刻就下了这个定论,“魂灵的自由就是家族枷锁打开的征兆,在家族的历史中,曾经有过,在洛愍公前后,家族有过这样的变化。” “姐姐,能够联系到素王或者洛神呢?是否可以给我们一些提示?” 洛星云沉吟了许久,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仅仅他们自己在这里乱猜测,万一会有线索呢。 洛氏和先祖的联系,从洛文公再次升天之后就断掉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祭司,能够得到一些东西,洛星云是不愿意如此的,因为谋求这些事情,可能会对大祭司造成伤害,但是现在局势走到这个地步,涉及的生死,已经不是一个人,也顾不得大祭司了。 …… 实际上虚无天界的洛苏和姬灵均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一朵黑云毫不顾忌的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但现在见到,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洛苏和姬灵均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那就是老祖宗说的,一直以来压制家族的东西吗?” “天命。” 二人都知道洛氏这两千年来,被这个东西压制的有多惨,明明有天下无敌的实力,但却憋屈的活着。 姬灵均颇为感慨的说道:“在汉朝末年的时候,天命这个东西被破的差不多了,那个时候还以为祂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啊,祂苟延残喘着,竟然是为了专门针对家族,而且在这个时候,对家族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洛苏细细观察着,“老祖宗是不是说过,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神智。” 姬灵均点头道:“没错,就像是按照规则行事一样,没有什么神智。” 洛苏指着黑云的边缘突然道:“小灵均,你看祂是不是在变小?” 姬灵均定睛一看,那朵黑云真的在变小,而且是非常明显的变小。 姬灵均手一扬,卷起一片桃花辫,大量气运点被卷在其中,然后人间的景象就再次出现在二人眼中,磅礴的黑云落在雍王洛星辰体内,然后洛星辰死去。 “原来如此!” 洛苏叹息,“在两百年前,我就一直在担忧今天这件事,李洛合一之后,洛氏如果在所有方面都跨越了界限,那将会如何呢? 两百年来,家族的声望越来越强,在几乎所有地方的声望都逐渐超越了李氏。 直到现在,家族的声望在中原也超越了李氏。 于是触发了这个东西的出现。” 洛苏指了指天上的黑云,“这是洛氏最大的禁忌。” “这可能是个好事。” 姬灵均突然说道,然后她指着天上的黑云道:“老祖,您看,那黑云的面积有些小啊,这一次对家族的伤害,最多也就达到当初邦周灭亡的程度,甚至还不至于。 当初邦周灭亡,家族可能真的连个爵位都没了,但这一次,家族还能保存有生力量。” 对于洛苏和姬灵均而言,死亡都是小事,素王虽然还没有苏醒,但已经隐隐有种感觉了。 洛苏听到姬灵均所言,再次观察了一番,“祂的力量太弱了,这上天即便是触发禁忌出现,也已经对家族造成不了多少伤害了。 这大概就是祂最后的挣扎了,否则家族自己触发禁忌这么好的机会,祂不可能不出手。” 不愧是洛苏,仅仅从少许蛛丝马迹,就判断出了上天现在的状态。 当初汉末那一次,几乎就把天命打崩了,再加上姬昭在天柱之中不断地蚕食上天的权柄,现在祂就是趁着洛氏自己触发禁忌,来最后的拼死一搏而已。 但可惜祂还是太过于虚弱了,即便是最后的拼死一搏,也只能让洛氏损失惨重,想要将洛氏覆灭,那是不可能的。 洛苏和姬灵均都松了一口气。 洛苏将目光投向人间,轻轻叹口气,“可惜就算是这么一点力量,落在人间,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这句话落在上天和洛氏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洛氏天下无双,但现在天上来敌,你能如何做? 只能用命去填。 姬灵均也叹口气,伸手将桃花瓣全部散去,人间的画面瞬间消失。 “咦?” 在这个时候,大祭司的呼唤传到了虚无天界,这个呼唤极其的微弱,因为姬昭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虚无天界了。 姬灵均听不太清楚,但她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事情,望着漫天遍地的桃花林。 她右脚缓缓一踏,瞬间无数的花瓣漂浮起来,这一下就动用了不知道多少气运点,而后几句话得以传输下去。 大祭司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回应,回应有些模糊,但却给出了大致的指示。 只是给出的指示,让她又悲又喜。 …… 洛星云大致知晓了一切。 他开始交待后事。 朝廷重臣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雍王刚刚死在关中,紧接着又传来了宋王在前往岭南的路上去世的消息,宋王甚至还没有离开江南,就发生了意外。 而后便是和宋王一起出发的吴王,先后不过隔了四天。 一条条消息让人惊骇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让人感觉浑身胆寒。 众人望着模样平静的洛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洛王既然这么平静,他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早有预料。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天子要托付给谁? 洛星云不知道洛氏会死多少人,也不知道洛氏下一个死的是谁,现在去世的人之中,有男有女,都是洛氏的亲王,是洛氏权力最强盛的人。 这不是意外。 上天在有意识的清除洛氏最有用的人。 下一个被召回的人,是成为帝国的辅政大臣,还是奔赴死亡? 洛星云不知道。 但是他还是要做这件事。 他躺在病榻上,静静的说道:“本王就要去见先帝了,但帝国的统序不能破坏。 天子还小,需要新的辅政大臣,现在本王要再选择一位首席辅政大臣。 这里是一个名单,如果一个人死了,就由后一个人补上。” 洛星云沉默了一下,洛氏的另外几位宗王,他都没有出声,他不确定那几人能不能活下来。 “第一位,安国公。” 安国公就是洛氏大祭司,这是洛星云的第一选择,而且女性可能更好的抚育年幼的天子。 一个个洛氏嫡系的名字被洛星云说出,有男有女,要么就是成年的子嗣,要么就是年幼但有声名。 听着这些名字,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洛王,至于将十六岁的子嗣都记上吗? 难道洛氏会死的只剩下小孩? 良久。 洛星云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遗志 河北的千里沃野遍地焦黄,大片蝗虫由南而北,累累白骨随意横陈在路边,尸体旁多有拐杖,麻衣多快要风化,绫罗绸缎只零落几片而已。 在这场大逃难中,贫穷和富贵的差别并不如何大。 关中的战事如火如荼,燕军陷入关中百姓的汪洋大海中。 朱温见到不妙,想要率军东进,却遇到了一路东征而来的神圣同盟军。 但大唐的局势并没有比永安元年变得更好。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日一变。 辅佐天子的洛氏子七日一换,洛王的爵位戴在不同人的头上,如今终于稳定下来。 她叫洛仙芝。 十九岁。 她所面对的局面很是严峻,她的威望远远不如执政多年的洛星云,大唐动荡,政坛数日一变,波云诡谲,她还处于成长期,但大唐的六京三千州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在一个清晨,刚刚下过几丝雨,地面微微有些湿滑。 她从宫殿中醒来。 而后有宫娥匆匆而至,一见到洛仙芝便噗通跪倒倒地,脸上满是惊恐。 一行人脚步匆匆走到天子的寝殿,这里已经匍匐倒了一片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洛仙芝快步走进,越过两个烧成炭块的火盆,上前握住天子的小手。 冰凉刺骨,有些僵硬,脸色苍白,嘴唇红的宛如樱桃。 “昨夜发生了什么?” 洛仙芝提了提地上的火盆,厉声道:“火盆是谁端进来的?” “回洛王话,是陛下说有些冷让奴婢端进来的。” “窗户也是你关的?” “回洛王,窗户是陛下自己关的,这段时间宫中比较乱,陛下害怕,一直都让紧闭门窗。” 洛仙芝闻言有些沉默,天子怕冷,最近宫中混乱,所有天子害怕,她也是知道的,但烧火盆不关窗,关窗不烧火盆。 这种错误太低级了。 “将人全部带下去,查一查。” 洛仙芝知道这里面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这里面有自己从洛氏带过来的人。 如果现在是其他人在宫中,这件事已经说不清了,必须要有人为天子的去世负责任,甚至要自杀以谢天下。 但洛仙芝不用。 望着天子的尸体横陈,她心中思绪有些复杂。 她和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两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只不过三日而已。 况且这段时间,她已经见多了生生死死,为了这个天子,有多少她的长辈都魂归素王了,但这一刻,她依旧有些迷茫。 “召诸臣进宫,然后将誉王殿下带到这里来,阿九,你亲自去。” 阿九是洛氏的灵兵,是绝对不可能出问题的。 誉王则是天子的弟弟,如今天子崩殂,应当让誉王继承大统。 召诸臣进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通知。 洛阳城中一直都非常的混乱,强盛的洛氏急转直下,洛氏自然依旧是强大的,根基都没有丝毫的损毁,但台面上的人物却有些缺乏了。 据说上任家主,甚至对周郡王一脉和玄门一脉发出了召回令,让周郡王一脉回来稳定局势,到不得已的时候,继承洛王之位。 话说这洛王之位,本就是从周郡王一脉延伸出来的,只不过一支远走高飞到了秦国,一支伴随着女主天下而勃然兴盛,最终达到前无古人的境地。 …… 大臣们并不如何悲痛,脸上只有麻木,死人死的太快太多,就是这样的情绪。 关于大行皇帝的死因,洛仙芝只略一解释。 而后众人便见到誉王殿下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妇人抱了过来。 誉王还不知道他的兄长死了,更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帝国的主宰。 灵兵将誉王放在地上,洛仙芝牵着他的手去看大行皇帝,大臣们都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幕,心中则在盘算着要说些什么。 虽然现在帝国很艰难。 但有心人反而能看出来,现在的帝国,貌似没有灭亡的危险,从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境遇下跳脱出来,就能意识到,大唐至少在中原的统治是非常稳定的,民心也很足。 只要还能保有中原之地,日后总还有机会,能够恢复盛唐的疆域。 既然如此,那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有一件事,那就是帝国巨大的权力真空。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没有人可以无视,现在洛氏让出了巨大的权力,这些权力自然就要有人填补上去。 洛仙芝虽然年轻,但却对此心知肚明。 在堂下的这些人,或许对于大唐是忠诚的,但忠诚于大唐,和一心为公,不是一回事。 现在他们安静着,只不过是因为誉王还在自己手中,如果誉王也去世了,那无数的攻讦都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这种攻讦未必是要达成表面上的目的,更多的还是让自己出局。 想到这里,洛仙芝摇摇头,可惜啊,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望着那個被天子死相吓到,正哇哇大哭的誉王,洛仙芝也在思索,这个小孩子还有机会长大吗?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的生死却关乎着帝国的稳定。 如果誉王去世,洛仙芝简直难以想象天下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仅仅是继承者就能吵个连天。 很多人都目光熠熠的望着誉王。 这就是未来帝国的主宰了,距离他能够处理政务,还有很多年,这些年掌握权力的就是面前这个年纪同样不算是很大的女子了。 一个来自洛氏的女子。 但。 他们望着洛仙芝的目光却不是望着一个权力者。 而是望着一个死人。 他们在等待着洛仙芝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洛仙芝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她自己也有时候在思考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在群臣到来之后,对大行皇帝的死没有异议,然后洛仙芝将大行皇帝收敛,既而在大行皇帝的灵前,宣布誉王继承皇帝位。 洛阳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上一层阴影还不曾取下。 …… 天子的突然崩殂对于人心的损害是极大的,这段时间以来,四海之内可以说是人心惶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桩桩一件件事,让人心中不安。 乃至于让许多人产生了一种大唐是不是真的要完的错觉。 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每一条传来的消息都是对大唐不利的。 而对于洛仙芝来说,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重组一个可以执政的体系。 宫廷中的体系不需要重建,洛氏内部的人可以直接用,她有一个庞大的秘书团,可以用来参谋机务。 但在外的人,则需要她仔细的甄别,哪一个是可用的,哪一个是不可用的。 在这方面即便是洛星云曾经用过的人,也不一定是可用的。 这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道理,洛星云的盟友不一定是洛氏的盟友,服从洛星云的人,不一定会服从他的后人。 洛仙芝继承家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往关中接收敢战士,这是洛氏的依仗。 中枢不稳,前线就不可能稳定,从洛星云薨逝开始,前线的状况就非常令人感到担忧。 李克用整个人都有点懵,不明白在前线还好好的洛王,怎么回去神都之后,突然就去世了。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准备和新的洛王联系一下,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人去世。 一直到洛仙芝,他已经彻底懵了。 洛氏这是遭受了什么诅咒? 难道大唐真的要完? 不可能! 就算是没有洛氏,我也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复兴大唐。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洛仙芝会发生什么。 然后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一个月,两个月。 洛仙芝依旧安然的端坐在神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喧嚣的声音从各处传来,那个突然降临在洛氏身上的,恐怖的诅咒,消失了? 这是唯一的答案。 洛王真的没事! 当意识到诅咒消失之后,天下人望向洛仙芝的目光都不同了,既然她能够活下来,那在未来,她就是帝国最高的权力者。 李克用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书信,发回了洛阳,信中的内容很是简单,就是大概叙述了一番前线的军情,然后他准备发动一场围绕长安的大会战,希望朝廷能够给予支持。 对于主动示好的李克用,洛仙芝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而后在李克用的名字上,圈上了一个圈。 用李克用是必须的。 李克用是现在朝廷可用的战将中最杰出的人之一。 而且河东军事集团的猛将有不少,李克用的义子和麾下,猛将实在是不少。 洛仙芝擅长政治以及调度,但军事不是她所擅长的,所以她必须有可以使用信任的军事集团。 现在最趁手的就是河东军事集团,其他的都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她也算是别无选择。 …… 接到洛仙芝回复的李克用,很是振奋,果然只要是洛氏在中央执政,那政策就是一以贯之的。 他在关中待的时间很长。 伴随着战事走入相持,洛星云和他就在构思一场大会战。 结果洛星云突然被调回去了。 现在的形势,李克用决定成为大唐的救世主,为天下如今的局面,打开一个突破口,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大胜燕逆,整盘大棋都能够被盘活。 所以他需要朝廷的支持,朝廷虽然在各处被牵制了精力,但组织一场大会战,还是可以的,而且朝廷只不过是粮食少,其他的军械、军力等各方面,都可以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这样的大会战,仅仅凭借他的河东军,自然是不行的。 实际上这场会战的双方。 敌方是燕军和李茂贞,大约有三十万左右的兵力,燕军还在源源不断的南下,基本上十三岁以上的男丁能动的人,都要南下进入中原。 而李克用的铁杆河东军只有七万,再加上之前洛星云带去的十万禁军,也就是天策军,还有他临时在关中收拢的救国军,被他整编为神策军,这些人大概是八万左右。 李克用想要的就是天策军和神策军的领导权,有了这两支军队,他手中的可用兵力,就达到了二十五万,可以和燕军进行一场真正的大会战了。 …… 河东军营中。 李克用站在帐中,右手中握着圣旨,他的左右两侧则是现在关中大大小小的军队首领,除了圣旨之外,没人能够将他们全部召集在这里。 望着眼前这一幕,李克用不禁再次赞叹自己投靠洛仙芝的英明决策,虽然洛仙芝年轻威望不足,但她毕竟代表了朝廷的正统,只要天下人心不失,朝廷的体系还在运转,她的话就是管用。 “晋王殿下,有什么事还请快快说吧。” 其实大部分人已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李克用和洛氏的关系好,之前洛王离开关中前,就让他暂管军队,现在大概也是得到了朝廷的授权。 果然李克用没有卖关子,他将手中的圣旨高举,振作道:“诸位,本王也不绕圈子,这是朝廷的诏令。 朝廷已经任命本王为征西大元帅,统辖神策军、天策军,以及陕西一切军事要务。 未来黄河以西的征讨都要交给本王。” 果然! 众人心中心思虽然各异,但并不是特别的惊讶。 李克用也不在意众人如何想,他郑重说道:“诸位,这是朝廷对本王的信任,这也是莫大的责任。 自从燕贼逆乱以来,宋贼也乘势而起,中原亦有流民祸乱四海,大唐国祚似乎已经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 洛王忠谨,但却天不假年。 如今天下人心汹汹,若是再任由这种思绪发展下去,大唐社稷危矣。 本王乃是大唐宗亲,深受皇室信任,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谁能忘记昔日的大唐盛景呢? 谁能不怀念昔日的大唐呢? 谁不愿意回到那个煌煌的盛世呢? 诸位现在和本王一起站在这里,都是为了大唐而战的义士。 本王也不瞒诸位。 在开战前,洛王抬棺死战,本王也给自己准备了棺材,如今燕逆就被本王堵在关中不能向东,本王要和燕逆在关中决一死战。 为大唐除去这个祸害。 若是不能胜,便马革裹尸而还。 大唐必胜!”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心中激荡不已,尤其是那一句谁能不怀念往昔的大唐,让许多人都破防,心向大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要说他们这些人。 就算是造反的燕国,心中也在憧憬着那个盛世,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享受那个盛世而不满,他们想要成为那个生活在中原的人。 “大唐必胜!” 所有人都齐声高呼。 李克用微微露出笑容,民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在这些时日的交战中,他早就发现,实际上在战争中,只有那些从燕国来的人,才是硬茬子,那些人是真的拼命。 燕军进入关中后收拢的人根本就不堪一击,不是中原人战力差,而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想和大唐军队打仗。 心中没有战意,自然战斗力就大打折扣。 打仗终究是拼命的事情。 …… 一场庞大的会战,通常是从一系列小摩擦开始的,而且是由无数的小战场所组成,每一个战场的胜负,都相当在战争胜负的天平上,抛下一枚筹码。 这些筹码有的比较重,有的比较轻。 有的则会直接将天平彻底压向其中一方,让另外一方再也动弹不得。 比如斩首行动,总是会直接的让其中一方直接战败,在那一刻,其他所有战场的胜负,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中的核心目前在燕军手中,李克用的攻势便是围绕长安所展开的。 他相信燕军绝对不会龟缩在长安城以及周围,而是会真刀真枪的和自己大战一场,他很期待那一幕。 李克用没有猜错,燕军的确很期待和他来一场大战。 双方都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帝国的精锐在关中进行了一场意识的比拼,李克用有意识的让精锐冲到最前面,以防止阵线直接被炸开,而让神策军作为策应,在他手下的兵力中,神策军是最不精锐的。 这一场战争在突然中开战,或许是两个斥候相见的时候,亦或者第一支箭矢射出时。 伴随震天战鼓声和日升月落的,是遍地的尸体,横陈的骸骨,洒落在各处的鲜血,在鸣金之后,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大火中,那些尸体在剧烈的燃烧着。 对于这些清理尸体的人,双方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攻击,尸体的堆积会造成瘟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对方的坚韧同时出乎了双方的意料。 远离家乡已经许久的燕国军队竟然还能有这么旺盛的战斗力。 那些从关中刚刚征集的士兵,也有些出乎燕国人的预料,他们虽然战斗力弱,但有时候也很顽强。 …… 李存勖有些悲痛的望着躺在病榻上的父亲,那个曾经在他眼中无坚不摧的战神,现在却如此的虚弱,垂垂欲死。 “父王!” 李存勖悲痛大喊着。 李克用强行睁开眼,看到李存勖终于过来,微微扯起一个笑容,“亚子,你来了,男子汉,不要哭。” 李存勖强行控制住眼中泪水。 李克用这才满意的说道:“亚子,为父就要死了,晋王之位传给你。” 说罢深深喘了两口气。 李克用周围的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李克用竟然真的将晋王传给李存勖这个最小的儿子。 李存勖自己也很是吃惊。 李克用并没有卖关子,反而很快就说出来原因,“如今天下汹汹,洛王在神都居中调控,政治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平定天下需要一把锋利的刀,亚子,你天资卓绝,在兵事上有太宗皇帝的风采,我将晋王之位传给你。 你要为大唐效力。 记住为父的遗愿。 取弓矢来。” 李克用强忍着痛苦从床榻上坐起,脸上满是郑重,“为父不能光复大唐,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这是为父的遗憾。 现在给你赐下弓矢,如果有一天伱能够完成为父的遗愿,就带着弓矢去告祭为父的神位。 如今天下祸乱,都是因为燕逆造反,为父深恨之,你要击败燕逆,杀死那个擅自自立的燕王。 燕逆能进入关中,是因为陇右李茂贞,你要讨伐李茂贞,用他的血来祭奠大唐死伤的将士和百姓。 河西朱温阻绝中西,若非是他,为父不至于捉襟见肘,以至于兵败,朱温罪不容赦,你要杀死他。 宋贼一向与中原不和,如今附从燕逆,断绝中原粮道,最是可恨,不杀宋贼,为父死不瞑目。 关东流民,祸乱天下之根,要尽早镇压,不能让其有壮大之机。 这五者,都是为父深恨之辈。 这五支箭给你,若你能解决其中之二三,为父黄泉之下,也觉得无限光荣。” 与尔五矢,无忘乃父之志! 李存勖两眼通红的接过五支箭矢,“父亲,儿子立誓,此生必定完成父亲的遗愿!” 李克用闻言笑了笑。 哪里是那么简单。 若是先前的话,还能一战,现在自己损兵折将,不得不采取守势,复兴大唐的难度,难了几个级别。 唉。 我本来想要做大唐的救世主,结果却成了大唐的罪人。 其实他想的太严重了,洛仙芝都没觉得有这么惨。 大唐缺的永远都是粮食,而不是人。 以大唐的底蕴,燕军在关中或许还能生存,如果他们真的敢进入河洛,河洛百姓就会让燕军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三百年帝都所在。 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做大唐民心。 不要说李克用损失了十几万大军,就算是再来十几万,大唐也损失的起。 在李克用提出大会战计划的时候,洛仙芝就已经预想过如何失败的话,应该如何做。 她早就在河洛再次征发了一支军队,如果李克用损兵折将的话,就将这支军队,再次填到前线去。 这倒不是不信任李克用,而是打仗从来就没有常胜不败的,总要有备用的计划。 …… 李克用给自己准备的那具棺椁,终究还是用上了,他的遗体被装进棺椁中,然后被运回了神都安葬。 对于他的战败朝廷并没有追究。 他并没有粗心大意,而且虽然战败,但同样对燕军造成了巨大伤害,让燕军也开始舔舐伤口,可能也是在等待草原上的援军。 在扶灵回神都的名单中,朝廷的官员并没有见到那位嗣晋王,后来从扶灵回来的人中,才得知那群新任的晋王,直接就进入了军队中。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给先晋王,报仇雪恨。 先晋王临终前,给了他五支箭矢,让他完成遗愿。 但其实没有几个人把这件事当回事。 先晋王戎马一生,想要击败燕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都没能成功,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才十几岁,能有什么作为。 他们当然知道李存勖在河东做的事情,也知道他在河东大破农民军,保下了河东。 这件事传得到处都是。 让李存勖太原公子的美誉更加响亮。 但。 要知道燕军可不是那些河北的流民组成的农民军所能够比拟的。 农民军的战斗力很低。 燕军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唐精锐。 仅仅凭借着现在布置在关中的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燕军。 李存勖虽然也被称为太原公子,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太宗皇帝。 而且现在李存勖能指挥的只有那几万河东本部兵马,神策军和天策军,绝对不可能听他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然后等到朝廷的军队征发完毕,然后再派遣一个通晓军事的大将坐镇,再和燕军拼个高下。 燕军毕竟是远离本土,不可能比朝廷补充军队的速度更快。 …… 但李存勖不这么想,他从小读的就是太宗皇帝的本纪,看的都是各种少年英才的故事,他从小就懂兵书,在使用这些学习到的知识时,有一种如臂使指的顺畅。 他从来都知道,他是个天才。 不是别人硬夸的,而是真正的的军事天才。 他知道没有朝廷诏令,神策军和天策军不可能听从他的命令,但他认为在双方刚刚大战完之后的这段时间,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去世,是再次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机,敌军绝对不可能防备,大概率会放松警惕。 他找到了自己父亲的旧部,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指出了行军路线,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五天之后,如果渭水起雾,我们就从这里突袭,燕军必然大乱,我军就可以直接占领长安,而后通过长安城,天策军和神策军就不得不配合我们围剿散乱的燕军。 内外夹攻,燕逆哪里有不败的道理?” 这是一个相当疯狂的计划,即便是有大雾,但是用五万大军去硬顶二十万大军,这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他们一定拒绝,但提出这个计划的是李存勖,听到这个计划的是河东疯子。 李克用手下的这群人中,颇有一些眼光极好的人,比如郭崇韬,他就非常赞赏李存勖的计划。 于是这个计划在几个人的大力赞同之下,竟然得到了通过。 (本章完) ------------ 第三十章:大婚 天授殿的偏殿中,檀香袅袅。 殿中坐着十几人,有宰相,有洛仙芝从洛氏带出来的顾问,这些人时不时抬头望向坐在上首的洛仙芝。 洛仙芝一身宫裙,不施粉黛,纤细白皙的手,紧握着毛笔,目光一刻不曾从桌案上离开。 桌案上东西虽多却不乱,井井有条,桌案前沿是一列列未曾批复的奏章,桌案旁边有一个竹篓,里面有批复完的奏章。 洛仙芝的左手边是天子的印玺,右手边则是凤阁鸾台的印章,这二者便是她执掌天下大权的关键所在。 殿中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做事。 从殿外走进一个宦官,进殿后便跪倒在地,尖声道:“洛王殿下,关中派来了信使,是有关于军情的,兵部尚书和关中信使都在殿外等候。” 兵部尚书来了,看来事不小。 洛仙芝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殿中其他人也将目光投过来,“让二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已经被仔仔细细检查了数遍的军士从外走进,单膝下跪行礼,兵部尚书也向洛仙芝行礼。 兵部尚书是李氏宗王,洛仙芝平静问道:“李尚书,关中发生了什么?” 关中有喜事发生,从兵部尚书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出来。 李千秋一想到关中传回来的消息,就感觉无比的振奋,欣喜道:“回洛王殿下话,晋王殿下率河东五万步骑,在渭水大破燕军二十万铁骑,斩首三万两千人,燕军跳水死伤者六万余人,俘虏五万。 斩杀、捕获燕军王公、将领一百七十三人,燕贼在关中全军覆没了。” 洛仙芝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她,也有些被这辉煌的战果震惊。 殿中其他人更是惊骇莫名,下一瞬就是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响起,“这是真的吗?” 燕国异地作战,无处可躲,一旦战败,连跑都没得跑,这也是俘虏这么多人的缘故,那些逃跑的人,实际上也跑不了。 最重要的是,一战报销燕军的高层,这是真正的全军覆没。 不是击溃! 不是打散! 不给收拢的机会,不给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战定乾坤。 真是恐怖。 跟随兵部尚书而来的士卒,听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疑问,朗声说道:“启禀洛王殿下,晋王殿下已经收复长安,等待朝廷的命令。” 洛仙芝沉默一瞬,而后缓缓开口道:“晋王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勋,乃是国家的功臣,朝廷从来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你且先退下,待过几日,随前往关中宣旨的使团回返关中。” 待充当信使的士卒退下,洛仙芝当即召见诸位公卿,商议关中之事。 吏部尚书沉声道:“洛王殿下,微臣以为,这件事首先要确定的是,是否为真?” 虽然这种事基本上做不了假,但大唐自有流程,这种级别的战功,不能有丝毫的问题,否则整个朝廷都会成为笑柄。 洛仙芝正声道:“不必特意安排人去调查,敢战士就在前线,很快有关于前线的详细消息,就会送到本王手中。 先以此事为真讨论。” 殿中众人齐齐垂首,“是。” 这就是洛氏的地位,帝国内部唯一拥有私兵的非藩属国王公,不过洛王毕竟是超品亲王,拥有私兵或许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殿中顿时再次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主要就是赏赐的级别,以及接下来的任用。 正在一群人讨论的时候,洛仙芝的妹妹,同时也是她如今的第一顾问秘书从外间走进,而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晋王李存勖在关中大胜,属实,这是详细的战报。” 洛仙芝展开详细战报看了一遍,李存勖轻骑勾引,与燕军在关中小战几场,但故意战斗的不坚决,犹犹豫豫,使燕军放松了警惕,而后乘着渭水大雾,他身先士卒,全军出击,最终击溃了燕军,得胜之后,他追击了两天两夜,将燕军主要将领全部斩杀和捕获后,才结束了这场战争。 从头到尾,极其的有太宗皇帝当年打天下的风范。 两份战报结合在一起看,再结合洛氏收集的有关于李存勖之前的情报,洛仙芝对于李存勖之后的使用,大致有了考量。 心中有了决定,她直接让群臣停下讨论,朗声道:“本王对于如此赏赐已经有所考量。 晋武襄王薨逝前,曾经想要让当今晋王做大唐神剑,如今晋王既然有这方面的能力,本王决定给晋王这個机会。 让他代替晋武襄王的职责。 天策军撤回神都,从河洛征兵补充神策军,再从关中征兵组建龙骧军,皆交由晋王统率,河东军依旧由其统率。 本王再封晋王为中都留守,陇右、河西、安西、北庭四镇节度使,河东节度使依旧兼任,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上柱国,检校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责令其征讨李茂贞、李言明、朱温,光复中都以西。”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不要钱的被洛仙芝撒出来,听的下面人都有些心惊,大功可真是有大赏,如果再立下几次功劳,这不得走到当初太宗皇帝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 “洛王殿下,晋王如今才十七岁,这样的赏赐,是不是太过于重了,日后……” 日后还有很多年,赏无可赏怎么办。 十七岁。 洛仙芝默然,李存勖比她还要小三岁,但成就却已经是大多数人一生都达不到的,他出生好,有了彰显的舞台,自己的能力也强,有了出头的机会。 想到这里,洛仙芝感慨道:“十七岁好啊,能为大唐效力很多年,就按照本王的能力去颁布。” …… 关中已经是一片欢腾。 李存勖略带青涩的面庞上,却满是肃杀之气,那些河东将领以及其余朝廷诸军的将军,现在再也不敢小看他。 此刻李存勖坐着,他们站着。 正如当年李世民坐着,一众老臣站着一样,这就是军队,这就是战场,在这里没有年龄大小,只有胜败与否,能打胜仗,在这里就是王,什么论资排辈那都是给没能力的人排的。 “诸位请坐吧。” 李存勖终于出声,众人齐声道:“多谢晋王殿下!” 李存勖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朝廷使者明日就会到达中都,无论日后诸位,在哪里就任,今日在长安,我等齐心协力攻破燕贼,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本王祝贺诸位,日后能为大唐多立功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晋王一脉这是要彻底起势了,人生就是这样,任何一件事都会改变未来。 你说李克用一个河东郡王,一个节度使,怎么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成为晋王以及大唐军方第一人了呢? 其中太多巧合,这些巧合少一个,他都不可能晋升这么快。 但命运就是如此。 当命运的眷顾在他死的时候本该戛然而止时,李存勖站了出来,告诉所有人,命运所眷顾的其实不是李克用,而是他李存勖,李克用是给李存勖打工积累资本的。 翌日。 洛仙芝派出的使团到了长安,李存勖带着诸军文武迎接使团。 在宣读完圣旨后,使者笑着对李存勖说道:“晋王殿下,洛王殿下还有一番话要传递给您。” 在事实上,这就是口谕,李存勖躬身道:“请天使言下。” “本王一向听闻晋王年少时有太宗风采,如今渭水之战,本王察之,晋王可谓有勇有谋矣,如今国家艰难,晋王是晋武襄王之子,又是近支皇亲,当继承父祖忠诚之志,奋发之勇,报效朝廷,日后岂不名留青史,万古流芳。 待天下平定之日,本王当为晋王斟酒,告慰大唐列位先帝。 听闻晋王还不曾有婚配,待晋王讨伐李茂贞、朱温凯旋后,本王亲自为晋王做媒,择选良家闺秀,奉承晋国宗庙。” 洛仙芝的这番话其实就表达了一个意思,她很欣赏李存勖,让李存勖努力多立功,也不要多想,以后有什么时候,她都会保着他,不用担心被清算之类的。 完成父亲的遗志,对于李存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洛仙芝的全力支持,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现在虽然位高权重,但比起洛仙芝来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即便是他父亲李克用活过来也比不上。 “洛王殿下谆谆教诲,存勖知晓,还请天使回禀洛王,不克李茂贞、朱温,存勖绝不回返关东。” 李存勖立下了军令状。 待朝廷使者离开之后,李存勖就开始在长安备战,朝廷也派来了不少人重新接管关中,之前的统治体系被燕军破坏了许多。 李存勖开始制定针对李茂贞和朱温的作战计划。 这二人中,朱温是个真正的人杰,从各方面都比李茂贞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从极西之地而来的联军,在朱温手中连续吃亏就是明证。 若不是有神庙军两次在关键时刻冲阵,神圣同盟的联军可能已经被极大杀伤了。 远途而来的神圣同盟军心颇为涣散,后勤补给也遭遇了困难,毕竟是联军,各国心怀鬼胎,不能真正的齐心协力。 胜利的时候还好说,但一旦遭遇攻坚战,就会出现推诿等情况。 朱温本身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在统筹方面极强,在他的统合下,在燕国战败前,内部都没有出现异样的声音。 直到燕国突然被击败,不仅李茂贞大骇,朱温也瞬间急了,关中的燕军败了,那就轮到他们直面那个本以为是个毛头小子的兵锋了。 仅仅一场战役,情势就急转直下,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没有人敢小瞧李存勖,即便他才十七岁。 …… 洛阳。 洛仙芝批复完一份新的奏章后问道:“这是最后一批送往长安的物资了吧。” 兵部尚书连忙回话道:“回洛王,是的,价值三千万贯的物资,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启程送往长安,战前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之后只能等战后再根据战场形势送了。” 洛仙芝轻轻点头,她的目光投向了关中,心中暗自道:“李存勖,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若是你真的可堪大用,本王就送你一场泼天的荣耀和富贵。 若是你昙花一现,那就去做一个富贵闲王吧。” 兵部尚书汇报道:“洛王殿下,如今关东的流民已经突破了五百万,现在关东很多州县都已经彻底失守,大部分的州县,现在已经没有守住的能力了。 朝廷在关东要不要做些什么? 关西纵然是大敌,但关东也不容小觑啊。” 洛仙芝闻言皱眉道:“关东没有粮食,成不了气候,通告各州刺史,守住淮河沿岸以及荥阳、虎牢等重镇城池,朝廷会派出军队清剿。 只要进不了江淮,大唐无忧,如今大唐没有能力两面开战,也没有能力去救那么多的灾民,只能任由其发展。 等吧,等到关西战事停止,朝廷自然会转向关东。” 兵部尚书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只能将主要精力都放在关西身上。 …… 大殿有些昏暗,油灯亮了几盏,不知从哪里刮进来的风,灯火随风飘摇着,照的人影子拉的长长的,还不住扭动。 殿中围着颇多身着白衣的人,有男有女,一个个皆是眉头皱起,然后摇摇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束手无策,大多数人脸上都现出铁青的颜色。 那个颇有些恐怖的未来,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殿外有人走进。 众人抬眼一看,是洛王洛仙芝。 “家主。” “姐姐。” “殿下。” 洛仙芝一走进殿中就感受到那股凝重的气息,心下一沉,“不行?” “姐姐,我们为陛下切除了暴起的部分,然后用蒸馏出来的酒精,清理了伤口,但陛下还是发脓了,我们尽力了。” 在这些年的发展中,洛氏有外科手术的能力。 但外科手术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防止术后感染。 在洛氏的实验中,用酒精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或者说,有作用但不是特别大,只能作为辅助,在这个没有消炎药和抗生素的时代,每次术后,都不吝于鬼门关走一遭。 更不要说天子的年纪还这么小。 但不得不如此。 李氏祖传的毛病,谁都没想过会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出现,他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现在的结果事先是有预料到的,天子不够幸运。 洛仙芝手中攥着刚刚从关中传来的捷报,心中却连一点欣喜的神情都没有。 她坐到天子身边,等待麻醉药的药效过去,天子缓缓睁开眼,然后便见到了洛仙芝,他的脸上表情很痛苦,“姑姑,好热,好疼啊。” 洛仙芝心中一酸,她轻轻拍着天子温声道:“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 天子这么小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死,他只觉得好热,刚刚醒过来,就觉得昏昏沉沉的,他往洛仙芝的怀中挪了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洛仙芝感觉自己仿佛抱着一块热炭。 灯油添了一次又一次,她怀中的身体渐渐褪去了热,变得冰凉起来。 洛仙芝轻轻拍着,仿佛他还没有死去。 她周围的人都不曾离开,还多了一些,这里已经不仅仅是医者,还有公卿。 如果说上一任天子崩殂还让人不是那么担忧的话,这一任天子崩殂,对于大唐而言,不吝于天塌地陷。 在这个时候,甚至顾不得为天子的死而悲伤,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 谁堪为帝? 这偌大的帝国,谁来继承啊?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洛仙芝,谁能得到洛王的认可,谁就将会进入洛阳,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洛王又是如何想的呢? 没有人知道。 …… 按照一般权臣的想法,自然是选择一个年纪小的天子,才好控制,毕竟东汉时期的幼儿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被选择的皇帝,都是小孩子,于是大权就在皇太后等人的手中来回转。 但洛仙芝不会这么做。 况且她已经亲眼见到了两个天子的死亡。 死亡,尤其是这种领袖人物的死亡,是会让人心中不安的,整个天下都会心中不安。 洛氏已经深受其害。 大唐同样如此,短短的时间之内,帝国就死了三个天子,任谁来看,这都是上天不眷顾大唐的表现。 所以接下来的天子,必然是一个身体好的人选。 在洛阳以及洛阳周围的李氏宗王,都已经开始积极向洛仙芝靠拢,还有那些可以接触到洛仙芝的大臣,都在暗戳戳的动用一切关系,希望她能够选择某些人。 “姐姐,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天子呢?” 洛氏内部也开始询问洛仙芝。 对洛氏内部,洛仙芝没有隐藏,她平和的说道:“大唐需要一个能够带着天下人信心的天子,他必须如同太阳一样,向所有人散发光芒,如果他能够像太宗皇帝那样,就完美了,大唐会迅速的重新收拾人心。” 听到太宗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存勖,“姐姐,你是想要选择晋王入继大统吗?” 洛仙芝点点头又摇摇头,“有过这个想法,但还不确定,需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判断李存勖到底是个什么人,通常的做法自然是调查,从言行举止,以及各方面综合来看,但对于洛氏而言,还有一个办法。 洛氏中有一件神器,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能力优点和部分性格缺点,洛仙芝会综合调查以及神器给出的评价。 要完整的精确的得到李存勖的信息,不仅需要李存勖的详细信息等,还需要大量的气运,好在洛氏还能负担的起。 伴随着气运开路,人书神器显露出李存勖的模样,神器对于李存勖的一条条评价也冒了出来。 “勇而善战,知兵之术,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 “多亲人,赏近臣,重阀阅,轻寒士。” “听妇人之言,重妇人之语。” 的确是很全面的评价,有关于军事的评价非常高,聚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放在历史上,能有这么高,也非常的少见。 至于重阀阅,轻寒士,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这样,说不上好坏。 最让洛仙芝在意的是最后一条评价,这是其中的关键。 洛王没有做出选择,即便是朝臣已经多次上书,但她还在思考,这让许多人心惊,他们认为洛王心中可能已经有人选了。 因为晋王李存勖凯旋,正在回神都的路上,他们认为洛王可能是在等待晋王,继承大统的可能会是晋王。 但让人疑惑的是,如果洛王真的选定了晋王,那为什么不直接宣布呢? 只要她宣布了,再加上现在晋王名满天下,收复关西的大功,远超其他宗王,没有人能拦得住的。 无数人在思考洛仙芝在想什么。 他们将问题想的太复杂了,其实原因很简单,李存勖进入了名单中,但还没有彻底被确定,洛仙芝总要见见本人才能决定。 …… 洛阳城外为凯旋的晋王李存勖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但洛王没有出现,从天子崩殂到现在,洛仙芝没有单独见过任何一个李氏宗亲,也没有对任何一个李氏王公发表过看法。 但胜利凯旋的晋王,洛王总是要见一见的,无数人提起了心,这一次的单独见面,会不会改变什么? 李存勖在战场上也不紧张,他总是有无穷的自信,但此刻走在皇宫中,却只觉有些手脚不听使唤,他心知肚明,他不仅仅是觐见一个掌摄国政的宗王,他还是去见一个可能会让他成为至尊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距离那个位置那么近,近到一步之遥的位置。 但命运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 真的是命运。 他的父亲李克用得到了洛王的信任,得以统摄大军,在天子去世后成为晋王,而后局势风云变幻,晋王系的影响力扶摇直上。 恰好在他立下大功的时候,帝位空悬了出来。 这如果不是命运的话,什么又是命运呢? 而现在,命运会继续眷顾他吗? …… 李存勖来过皇宫。 他独自一人抬阶而上,他迈出第一步,抬起头来,便见到在上面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 李存勖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形容。 长发漆黑如墨,顺遂的飘落在腰间,没有挽起发髻,发间缀满了珠玉,充斥着古老的味道,瞳眸璀璨若琉璃,肌肤若白雪造就的瓷器。 金红的凤袍,夹杂着白色的丝线。 有若三九寒冬,素白的雪,沉沉压在孤梅,将坠未坠。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李存勖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他的心脏在砰砰跳动,那就是洛王,洛仙芝! 他的心在告诉他这个信息。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美丽、尊贵、庄严。 他的脚下快了几分,踏着台阶而上,到了门前,平复下来,缓缓走进,而后便见到上首果真站着刚才的女子,殿中两侧坐着两排人,皆望向他。 “晋王存勖拜见洛王殿下,殿下万安。” 李存勖眼观鼻,耳观心走进殿中,躬身拜见。 殿中两侧的人皆向后退去,转眼便消失不见,而后李存勖便听到了上首传来的声音,“晋王可知道本王为什么会单独见伱吗?” 李存勖的心再次砰砰跳动起来,他哑着嗓子道:“还请……” 他正要说还请殿下示下,却鬼使神差的抬起头,而后望到那双瞳眸,他迅速的转变了言语,“殿下是想要看看我,是否有成为大唐天子的潜质。” 说出来了! 李存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紧张的静静等待自己的审判。 良久,上首传来了漠然的声音,“你的军事能力很像太宗,在这个纷乱的世道,是平定天下的利器,但你的政治能力不够。” 李存勖心下一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急智,让他脱口而出,“若有幸登临帝位,愿委政于洛王,就如同先前这般。” 李存勖负责帝国的战争,洛仙芝负责帝国的政治,这是李存勖做出的政治承诺。 一个君王做出的承诺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 尤其是这个君王易听妇人之言。 “本王要做皇后。” 一道宛如石破天惊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李存勖整个人都懵了,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向上首的那道身影。 洛仙芝的面容依旧很是平静。 皇后,洛氏的皇后。 将会合法合理的掌握帝国的政权。 洛氏的势力则让天子在和皇后的相处中,甚至都要处于劣势。 更不要说洛仙芝,她是立了三个天子的大臣,她的政治威望,已经超脱了大臣的范畴。 李存勖呢? 他只觉巨大的惊喜充斥了他的大脑和四肢百脉。 那不仅仅是成为天子的惊喜。 更是那个神仙妃子般的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 “我愿意!” 他欣喜的、高声的,呼喊着。 “你这一生将只有我一人作为妻子。” “我愿意!” “你的皇权将只剩下一半。” “我愿意!” “……” “我愿意,一切都愿意!” 洛仙芝望着那个眉梢眼角还有些清稚的男子,突然想起,他今年只有十八岁,比她还要小三岁。 “恭喜你,晋王,你将成为大唐新的天子,这个天下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主宰,你一定能振兴大唐。” 李存勖的欣喜掩饰不住,“恭喜我自己,有幸成为您的丈夫。 我们会一起振兴大唐。” ———— 帝所以得天下,再造唐业,盖文成皇后之功也。——《唐书·中祖本纪》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蒸汽(卷末) 盛大的婚礼,在神都万千百姓的见证中,落下帷幕。 新的天子,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万众瞩目中登上帝位。 但最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却是那一尊坐在皇后位上的身影。 洛仙芝的摇身一变,让人震惊,而后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皇帝陛下万岁!” “皇后陛下万岁!” 帝国的官僚如同潮水般匍匐在大明宫天授殿之前的广场上。 这是一场政治婚姻,又不仅仅是一场政治婚姻。 洛仙芝告诉所有人,李氏和洛氏要再次紧密的联合在一起,就像是过去无数年那样,让大唐再次伟大,任何人想要覆灭大唐,就要同时从李氏和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世上有如此强大的人亦或者集团吗? 没有! 于是大唐坚不可摧。 …… 洛仙芝和李存勖所面临的大唐帝国,存在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即便是取得武功上的胜利,但矛盾就在那里,帝国可能会强行慑服在这一代强大的武力下,但很快就再次分崩离析,因为在帝国内部存在着强大的离心力。 以及。 帝国的弱点经过这一次的乱象,已经彻底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无论最后是否能够收复帝国的所有失地,但帝国周围的领土,都将在事实上形成政治上的独立。 来自罗马的一个人向洛仙芝阐述他的想法。 在罗马的历史上,曾经多次面临帝国的崩溃,曾经也有强力的皇帝,取得了伟大的军事胜利,几乎收复了所有的土地,但等到皇帝一死去,帝国便再次崩塌。 洛仙芝非常自信大唐,能够取得再一次的军事胜利。 但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在大唐的内部,在纷乱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大量事实上的割据政权。 这些割据政权大多数并没有出现在狭义的中原,而是在帝国本就难以彻底掌握的边疆行省。 行省制度,洛仙芝掌握政权后,为了统筹整个帝国的平叛战争,以及减少帝国内部内耗和官员赘余,而在州一级别之上,设立的一级行政机构。 在蓬莱行省、包括箕子半岛在内的安东行省、江南行省和岭南行省,都充斥着大量割据势力。 神圣同盟军从极西之地而来,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支援,同样也是军事上的威胁。 神圣同盟军在已经重新收复的土地上,所攫取的利益,想要让他们重新吐出来,那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帝国还要面临中原和藩属国间,存在的巨大矛盾,在帝国的体系中,某些藩属国,主要是燕国,属于边缘地位,不能从帝国的发展中取得利益,对帝国有强大的离心力。 即便是短暂的军事征服,后续也将会持续不断的出现叛乱,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必将会拖垮帝国。 至于在燕国中实行曾经所实行的征服政策,那是不可行的,大唐已经不仅仅是一個纯粹的封建王朝国家,诸夏作为一个整体,民族意识和普世意识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一言以蔽之,大唐在向民族国家转变。 这当然为大唐的复兴带来了巨大的优势。 而负面效果,则是帝国的所作所为是难以掩盖的,有一些行为,将会让帝国更大的危机之中。 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这些问题,帝国就难以平静下来。 其中真正的难点还是在于生产力的不足,造成通讯以及交通上的不便利,帝国中枢的皇权不能彻底穿透时间和空间,刺破封建统治阶级的统治,进而造成如今的不利局面。 洛仙芝将她所得到的一系列理论和李存勖进行了摊牌,李存勖有些懵,他有些地方听懂了,但大多数方面完全就是懵的,根本就不知道洛仙芝在说什么。 “皇后,我对这些事情不太懂,便交给你来负责,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暂时不要多考虑,接下来我该做什么,皇后可以和我说,如果皇后没有事情安排,我便要着手准备清理河东以及河北的乱民了。” 洛仙芝闻言略一沉吟,而后缓缓道:“那天子就着手准备收复河北吧,我去安排接下来的朝廷政务。” …… 这天下的能人有许多,如今帝国所面临的问题,能看出来的人,不少,有问题就要解决,许多人都开始投献策论,希望能够在这种时候,提出自己的见解。 对于洛氏而言,同样如此。 洛仙芝和李存勖成婚,对于洛氏而言,是又一次的战略决策。 在洛氏中,如今已经渐渐出现了一种声音,那就是不能再走从前的道路了。 “在过去的两千年,我们总是沿着一条道路去走,那是一条看起来光明无比的道路,似乎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尽力的向外开拓,夺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尽力的解决帝国内部的吏治问题,让帝国的腐化速度变慢,以及多次对土地的兼并进行打击,乃至于实行了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让帝国的税收总是充盈。 我们甚至拥有钱行这个完全超越一切的利器,让帝国的经济持续繁荣。 但最后的结果呢? 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仅仅三百年,帝国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面对天灾,我们依旧如此的脆弱,一切的繁华都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宫殿,没有强大的根基,一点都不坚固。 帝国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什么? 依旧要依靠大量的战争以及饥荒,让大片大片的百姓饿死,才能够解决。 帝国的人口如果再次大幅度增加的话,我们要怎么办,我们也能够预料到那个未来,必然是再一次的大饥荒。 因为土地就那么多,每一亩土地上所能够出产的粮食,就那么多。 我们几乎拥有了所有适宜耕作的土地,经过我们的计算,以我们现在的人口增长速度,再有一百年,就算是再获得如今这么多的土地,也依旧养活不了帝国的人口。 我们还极度的依赖上天,一旦上天不下雨,亦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气候变化,我们就要承受未知的结果。 在过去两千年我们所坚守的那一条道路,即君主贤明的道路,可能已经不够了。 曾经的王朝,达不到这样的统治,于是无数人所抱有期待。 但在大唐这条路却在洛氏的辅佐下,被我们走到了尽头,而尽头的终点,所面临的,却是对现状的无能为力。 寻找一条新的道路,已经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洛氏内部发出来的声音振聋发聩,撕破了很多人的温情幻想,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君贤臣能就能够解决的。 “什么样的道路?” 这样的问题被提问出来,一部分人沉默,另外一部分人则振奋起来。 这些振奋的人,大多数都是洛氏研究院的研究员,他们推出来一个人,而后高声道:“很简单,用天地的道理,来代替人的道理,用天地的力量,来补充人的不足。” 什么是天地的道理和力量。 一个庞然大物首先出现在洛氏内部之中,它的模样有些雄伟,又有些怪异,像是炉子但又不同,由钢铁铸成。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研究院制作出来的东西,一定有神奇的效果,洛氏研究院在过去研究出不少好东西,都很神奇,如今这个又有什么效果呢? 这台钢铁机器,被带到了小河边,一台水车被放在这里。 “这台水车动不了吧。” 有人这样说着。 洛氏内部对于各种农业器具都是很熟悉的,水车用水力驱动,或者用人力以及畜力。 虽然现在没有能量守恒的概念,也没有势能动能转化的定律,但水车送水需要另外一股力来驱动,这还是很明白的。 这台水车放置的位置就根本没有作用。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研究院的众人,想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研究员的人则是满脸的振奋。 这个划时代的产品,他们发生力学,所产出的最伟大的发明,即将向整个世界展现它的强大。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常人根本无法想象那看起来没有形体的蒸汽,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够推动着钢铁转动,拥有九牛二虎之力。 当那巨大的水车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开始轰隆隆的运转时,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人,一个个宛如雷劈一样,愣在当场。 “诸位族人,这便是研究院这数年来的成果。” “我们称呼它为,蒸汽机!” “只要有燃料,它将有一种从内而生的力,进而改变一切,只要给它足够的燃料,让它变得更大,它所产生的力,将胜过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 “它首先所改变的就是全天下所有的水利,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从任何一条河水中,抽取足够的水来灌溉田地。” “其次它所能够改变就是冶炼,在过去,我们要依靠人力不断地捶打,而现在,看看它所拥有的力量吧,它只要在旋转的过程中,从高到低,重重砸下来,就比得上一万次的锤炼。” “它所转动的速度是如此的快,过去由人力所纺织的机器,将会得到极大的效率提高。” “它还有什么作用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么一种力大无穷,而且可以自主运动的机器,将会改变整个天下。” 对于一个研究员来说,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光辉和荣耀的时刻了,他向所有人介绍着这台大家伙。 “这是凝结着所有人智慧的发明。” 洛氏所发明的这台蒸汽机,由于洛氏本身就具有扎实的理论知识,所以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了很多方面,可以说是非常的完备。 并不是那种笨重的只能用来抽水的机器,而是能够作为原动机使用的。 “必须立刻向家主汇报这个消息。” “必须组织家族成员前往神都,告知家主这件事,帝国需要这件利器。” …… 洛阳皇宫。 洛仙芝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的震惊是掩饰不住,而后她突然抬头望向了青天之上,“真是皇天庇佑啊。” 面对洛氏的一众研究员,她问出了一个问题,“既然蒸汽机可以让水车转动起来,那么它能够让车轮自己转动起来吗? 既然蒸汽机可以让水车的转动速度远远超过畜力和水力,那么它能够让车轮转动的速度超过用马来拉吗?” 这两个问题一出,顿时殿中寂静,只有洛氏的研究员一个比一个振奋。 “家主,当然可以!” “家主,您所说的是我们所不曾想到的,但从原理上来说,这并不难,只要我们设计更多的轮子,然后让前面或者后面的轮子动起来,就可以得到一个不需要马来拉的车。” 不需要马来拉车。 对于帝国来说,是一件极其大的进步,而且能够极大的节省帝国的粮食消耗。 “不过家主,刚才略微思索一下,这其中所需要解决的困难还是有许多的,比如蒸汽机还是不够安全,存在爆炸的危险,以及车轮的速度太快的话,现在的木质车轮以及车轴无法承受会断裂,车速太快的话,在路上会极其颠簸,这些都是略微一思索就可以想到的。” 思维一旦开始发散,所能够想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朕不急,朕相信洛氏的研究院,一定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天下还有许多能人之士,让他们也都参与进来,这么一个能够改变天下的器物,要尽快的让它发挥作用才是。” 洛氏带给洛仙芝的惊喜可不光是蒸汽机。 这个东西虽然有大用,但它也算是基石之一,需要时间的发展,才能够发挥出它的作用,它给了洛氏一个解决未来问题的希望。 而现在帝国所面临的实打实的威胁则是中原的流民,以及周围已经事实上割据的势力。 洛仙芝和李存勖的商议,本来打算对这些势力,半打半拉拢,毕竟不可能真的付诸于武力,真要是那么干,大唐一定会再次四分五裂,别说边疆各省,就算是中原内部也要炸开。 但洛氏带来的东西,却让洛仙芝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这个东西就是火炮。 威力超过之前所有火器的火炮,虽然限于黑火药的威力上限,远远达不到现代那么恐怖,但在这个时代拿出来,已经足够了。 当一件可以攻破城墙的利器出现在这个时代,就不用再多说了。 中原每一次的技术革新,都会改变战争的形势,而现在洛仙芝就看出了战争形势的再一次改变。 “敢战士和神庙军将要落幕了。” 洛仙芝突然感慨着说道。 洛氏闻言沉默了,敢战士和神庙军的强大,是依靠强大的单体实力,以及令行禁止的配合,于是拥有了主导战场的能力。 但如果有一天,人在战争中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那精锐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 如果有一天,器具在战场上会无差别的对人造成大量杀伤时,精锐和非精锐在技战术的差别上,变得特别小时,敢战士这种需要大量时间金钱培养的军种,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当火炮出现后,敢战士真的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否则一炮下去,不知道会有敢战士死于非命。 不仅仅是敢战士要退出历史舞台。 所有依靠甲胄获得强大战斗力的存在,都要退出历史舞台,比如那些贵族老爷,亦或者在战场上冲杀的猛将。 洛仙芝来不及为即将剧变的世界而感慨,她是个相当务实的人,所有能够当前提升战斗力的全部配备,以及对未来大有作用的东西,都投入资金去研究。 火器是她现在所关注的。 交通则是她未来所关注的。 …… 正如洛氏研究员对洛仙芝所说的那样,将蒸汽机安在马车上并不难,让汽车自己运转起来也不难。 但让汽车正常的使用,反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即便是平整过的直道,也不能让汽车平稳的行驶。 安装在汽车上的蒸汽动力也不足以让汽车真的达到超越马车的速度,这是一个相当失败的发明。 而且根据理论来计算,主要的问题实际上是因为蒸汽机的效率毕竟低,它所能转化的比例太差了。 这是一个相当大力出奇迹的器物,让它主持这种小型的物件,还要出大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摆在汽车面前需要解决的困难太多,但困难难不倒聪明人。 力量不够就加大,巨大的蒸汽锅炉于是被铸造出来,然后因为蒸汽机太大,于是就有更大的车厢,在汽车还没有制造出来的情况下,火车就这样被制造出来了。 解决火车的问题,就比解决汽车的问题好解决多了,至少火车最大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第一,它能跑,而且不负众望的和马车差不多,但它不需要休息,也不用吃东西。 第二,它力量大,洛氏给一个蒸汽机上挂了好几节车厢,这玩意是真的比马车好用多了。 当火车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洛氏的研究员就在想,如果用这个东西去运兵和军用物资,那简直就是恐怖。 没有路上的人吃马嚼。 能够运送的距离远远超过现在帝国的中原范围,如果火车能够到达帝国的每一处,帝国所能够直辖统治的范围,将扩大多少呢? 没有人能够猜到。 很多东西都是开头难,当火车出现之后,很快洛氏就意识到,应该为火车修建专门的轨道去行驶。 这就不是洛氏所能够搞定的事情了。 于是蒸汽机车被送到了洛仙芝的桌案上,洛仙芝也有些没想到洛氏竟然会创造出一种这样的交通工具。 “为蒸汽机车修建专用的行驶轨道,可以有效的防止行驶过程中的震荡和对车的损伤,并且在沿途的城池准备木柴和煤炭,还有足够的水,在沿途为蒸汽机补充能源。” 洛仙芝大笔一挥,同意。 这个时候李存勖已经平定了河北的乱局,正率领着大军向南而去,至于宋国军队,早就惶惶不可终日,眼见帝国内部的叛乱基本上都被平定,又怎么可能不慌。 但想到宋国有强大的海军,而且距离帝国本土天高皇帝远,帝国经过大乱,元气大伤,不可能还有能力,在远离帝国本土的地方,进行一场数十万人的战争。 于是又没有那么恐惧了。 …… 周围所有藩属国,都没有意识到,在大唐内部正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洛氏和皇室间的这些交流,甚至就连大多数中原内部的人,都还不知晓。 这些东西还没有向着天下铺开。 李存勖很喜欢火炮,当这种武器出现在战场上时,他很快就为火炮创造了新的战术。 在火炮彻底铺开后,那些重甲是真的成为了累赘。 对于洛仙芝而言,火炮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则是蒸汽机车,也就是火车。 她决心修建遍布全大唐的轨道。 在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先前使用木质轨道,但很快就被抛弃,使用铁制轨道的时候,一开始用的生铁,太过于易碎,于是最终使用了熟铁。 如果按照曾经的大唐铸铁量,想要铺设铁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拥有了蒸汽机之后,这些事情都变得容易了很多。 沟通南北有大运河,对于大运河沿岸的交通,洛仙芝还不是特别的迫切,对于沿海城市也不是特别的迫切,现在大唐可以走海运。 她对于铁路的迫切要求是统治要求。 大唐的帝都在洛阳,再加上大运河,对河北、江淮、江南的控制都是比较强的。 但大唐对于关中、河西、西域的控制力就要比定都长安弱不少了。 所以洛仙芝首先要修建的铁路,就是从长安到西域,加强帝国对于西部的控制。 第二条铁路则是对于哈拉和林的控制。 在这一次平定燕国叛乱后,洛仙芝和李存勖决定取消燕国的建制,在燕国所在的区域,设置岭北行省,和岭南行省形成对应。 洛仙芝希望可以从蓟城修建一条到哈拉和林的铁路,但这个想法没能成功,现在洛氏在平地铺铁轨,都很难,毕竟现在缺少大量的熟练工人,翻山越岭那就别想了。 于是,最终只能从辽东开始修建,但同样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还是只能依靠传统的模式去统治哈拉和林。 不过在纺织机有了大进步之后,中原对于羊毛的需求突然增大了,洛仙芝经过思索,决定对岭北行省,进行经济扶持。 由朝廷对岭北行省的羊毛进行采买,以及在岭北行省建立一些皇家作坊,从整个岭北行省收购羊毛,然后在这里纺织,一条龙全部做完。 这样就可以让一直以来都游离在货物交换体系之外的岭北,加入大唐的交易体系,虽然这样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岭北稳住。 至于将作坊建立在岭北,会不会让皇家的利益受损,那就是玩笑了,拥有洛氏钱行的皇室,根本就不担心在任何的交易中吃亏。 只有赚多和赚的更多的区别。 此番大唐帝国这么混乱,朝廷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但军费根本就没有缺过,缺少的一直都是粮食,大唐的金融体系,在洛氏的操持下,相当的稳定。 …… 打仗这种东西,越往后越好打,尤其是对于同文同种的族群来说,前期的抵抗是最强的,一旦一方开始出现明显的声势,基本上就是摧枯拉朽。 投降的人比抵抗的人还要多。 李存勖此刻就感受到了,对于他而言,最艰难的战争是第一场和燕国的战争,对付朱温也非常不容易。 但打完这两仗之后,再东征平乱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主动投降了,甚至就连还在辽东纠缠的燕军,都有不少投降。 等到他南下的时候,那更是一路走,一路接收投降的人。 当真是王霸之气纵横,各路英雄豪杰,纳头便拜。 等到他越过长江,来到江南行省后,岭南行省等地的主官,以及王公贵族,都前往跪迎他这个天子。 这就是天下局势一旦明朗,总会出现的一幕。 在历史上,这叫做,人心向背。 大唐会一场大火中走出,不仅没有烧成灰烬,反而有种炼成真金的感觉。 煌煌大唐,在遍地残骸上,重新站立起来。 ———— “一个人的命运不仅依靠个人的奋斗,更多则依赖于历史的进程。” 李存勖被认为是李唐历史上最杰出的君王之一,他收拾了帝国纷乱的局面,在他的任内出现了大唐又一个高峰盛世,他甚至得到了中祖的庙号。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他的能力超过从前的君王多少,更像是命运在眷顾他。 蒸汽机的出现,火器的进步,让本该由盛转衰的大唐帝国,搭上了新的快车道,工业革命的红利在他的统治时期,尽情释放,在政治方面,他听从洛仙芝的政策,于是造就了这个中唐时期的盛世。——《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一章:唐业 千万年不易的洛水缓缓流淌而过。 洛阳曾经坐落在洛水之北,但如今的洛阳却横跨洛水,洛水不仅仅是圣河,同样变成了洛阳的内河。 大唐四百年的帝都,神圣天宝之地。 在蒸汽时代来临之后,机器的轰鸣刺破了大唐寂静的天空,过去千百年的变化,远远比不上这一百多年的变化。 洛阳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无数的烟囱在冒出滚滚的黑烟,天下三大织造局之一的皇家织造局便坐落在洛阳东城。 远方传来火车的轰鸣声,以及蒸腾冒出的水气和烟尘,上面满载着来自塞外的铁矿以及煤炭。 在蒸汽时代,从来都被视为贫瘠之地的塞外,突然便一跃成为新贵,那暴露在浅层的煤炭,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风霜寒雪都克制不住人对财富的追求,权贵们派出自己最忠心的奴仆,去塞外圈地。 洛阳城的范围比从前大了许多倍,人口已经突破了四百万,在过去一个国家王朝的人口,如今却聚集在一座城中。 商业和制造业的发展,从来都没有像是这个时代,如此炽热,如此的蓬勃而难以停下。 洛氏钱行中所发行的纸币,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增加了无数倍,这代表着社会总财富的急速提升,社会生产力的急速提升。 帝国所统治的疆域,几乎占据了太阳下的每一寸膏腴的土地,没有国家不匍匐在帝国之前。 即便是洛水南畔最贫穷的奴仆,听到自己的主人谈论起帝国的伟大,也会骄傲的抬起自己的胸膛。 皇宫中,太阳升起后,帝国的中心再次开始运转。 天子坐在恢宏的宫殿中,这宫殿也是过去的技术所难以修建的,有了机械的伟力之后,修建宫殿就不再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反而能够促进经济的增长。 帝国的御前大臣向天子进行一年一度的汇报。 在大殿上,有黑发黑瞳的传统汉人,有黑发黑瞳但略有些带着卷发的罗马人,有金发、红发、碧眼、蓝眼的欧洲人。 帝国虽然没有统一世界,但基本上势力是遍布各处的,包容开放的科举政策,让许多外国贵族也可以成为帝国的一份子。 所有人都操持着一口流利的雅言。 在这样庄重的场合,所有人在天子的面前如同潮水般匍匐,臣服这世上唯一的至尊。 东方古老的君王。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大唐的天子在地上。” “至尊至贵,万福万安。” 位于御座的天子,御极二十年,对这幅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他淡然的让所有人起身,然后便一言不发,望向帝国宰相洛王殿下。 洛长青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开始吧。” 这是一场帝国的总结大会,离得近的就是总督开口,离得远的便由副总督或者特使前来,毕竟有时候总督和副总督斗的厉害,谁也不敢离开,生怕回去之后就家没了。 首先自然是地位最高直隶总督开口,他的辖区就在河洛,总体大概是黄河以南,潼关以东,虎牢关以西的这一片,所谓三代王者所居。 直隶因为地理上的优势,拥有整个帝国最雄厚的工业基础,尤其是枪炮厂之类,天子不可能放心将这些东西放到外面去。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属是忠臣还是奸臣,在这些年的发展中,有些地方总督隐隐约约在对抗大唐中央,天子还是能察觉到的。 洛长青面容肃穆的望着一个個上前来汇报的各省官吏。 如今大唐的行省,比从前多了很多,基本上根据山河形变而分割开,也根据各省的实力大小,再次分割,直隶之外,还有很多省份,其中最强最有威胁的几个,一个是河东省,一个是河北省,一个是山东省,还有一个便是江南省。 这几个地方的工业都比较发达,河东和河北有煤炭。 但在洛长青看来,这些中原的行省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威胁,真正对大唐有威胁的是那些远离本土的藩属国以及行省。 他这种认知是源于一件小事,那就是洛氏中不少人都在往中亚以及西亚跑,还有一部分前往欧洲,还有人甚至跑到了新发现的大西州那些小国中。 他是一直待在中原的,然后去询问了一些家族的小辈,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结论。 他永远都记得他的侄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伯祖父,在皇权触及不到的地方,正在发生新的变革,大唐身上的包袱有些太沉重了,伯祖父,大唐必须要进行新的改革了。” 作为一国宰相,洛长青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曾经让大唐延续寿命的制度,已经开始束缚大唐的进一步发展。 这项制度就是摊丁入亩,这个制度在封建土地时代,能够最大限度的让土地兼并减少,是小农经济的巅峰状态,即每一个人都是国家的自由民,那王朝当然就有足够的税收。 但这项小农经济的巅峰,却将人束缚在了土地上,在土地就是一切的时代,这当然是好事,但进入工业时代之后,这就造成了巨大的问题。 农业时代最恐惧的流民,对于工业时代而言,却是必须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作坊进化成了工厂,需要大规模的聚集,需要让极多的人从土地中出来,进入工厂劳作。 而且在大唐这样的封建制度帝国中,有大量的权贵拥有奴仆。 这是很正常的,封建的标志之一,就是人身依附。 只有少数人拥有政治上的权力,大多数人从属于这个人,决断生死或许是过分的,但暗地里真的可以让一人生一人死。 比如在皇家织造厂以及农庄中工作的人,都是皇帝的奴仆,皇帝可以随意的杀死这些人,而不受到谴责。 皇宫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织造厂,因为这里有大量的女人,皇帝合法的从全国无偿招募做工的人。 这些人没有人身的自由,成为为君王创造财富的一员。 在过去贵族只能让奴仆种地,但是现在却可以让他们做工,去攫取更多的利益,再加上他们在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普通的商人在大唐是绝对不可能竞争的过这些人的。 即便是那些拥有大工厂的商人,只要得罪了贵族,轻而易举就会破产,锒铛入狱,乃至于死去,而他们的家人,按照帝国的法律,通常会成为新的贱籍,在权贵面前,新兴的商业阶层,是如此的脆弱。 这种不完全的奴隶制度、完备的专制制度,已经开始阻碍进一步的发展,因为贵族们不需要交易,只需要为庄园中的奴仆支付极低的月钱,仅仅维持他们的生存。 生产力的进步,商品的发展,需要一个庞大而成熟的市场,在这个市场中,必须要有大量的市民阶层。 如果整个大唐都像是洛阳、扬州、苏州等几个大城市的话,那大唐已经足以迈进好几步。 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大唐的市民阶层,可能只占有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不到,洛阳和洛阳之外,是两个世界。 在广袤的大唐中,封建地主依旧掌握着一切,长工依旧是长工,地主依旧是地主,只不过地主不仅仅让长工去种地,在农闲的时候,还让他们去制造一些比较劣质的产品,用这些地主自主购买的机器。 废除贱籍,以及人身依附,打破现在的制度,让每一个人成为自由的不受某个单独人的束缚,成为一个单独的家庭,而不是依附于宗族的存在,这是进一步让大唐这个市场发展的必要作为。 但即便是洛长青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 那可是中小地主啊! 在邦周,这些人是士,在汉朝,这些人被称为良家子,在大唐他们叫做府兵。 在任何一个时代,良家子都是朝廷的基石,任何一个王朝的良家子出现大问题,都必将导致王朝的覆灭,而现在要破除这种制度。 这实际上就是在毁灭宗法制度。 即便洛长青是洛氏家主,也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即便是对他无比信任的天子,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下野。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只有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提这件事了。 洛长青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虽然彻底废除现在的封建制度是不可能的,但废除贱籍并不难。 实际上在社会中,现在已经对贱籍非常不满,这种不满并不是一小部分人的先进观念,而是基于社会现实所产生的,拥有强大的内生动力。 现在已经轮到蓬莱行省汇报。 洛长青抬头望向天子,对于天子很熟悉的他能够看得出来,天子有些不高兴,而原因很简单,刚才汇报的大多数行省,都比去年差。 在现在这个蓬勃发展的时代,今年比去年差,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这个帝国君主没做好呢? 在洛长青看来,这和天子本身的能力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帝国内部的问题,所造成的。 …… 洛长青在会后留了下来,对于今天之事,天子要询问他的意见,自然是有关于为什么现在帝国的实力不升反降。 洛长青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回道:“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大唐建立四百多年,官僚队伍腐化等等,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制度问题。” 洛长青了解天子,天子也了解他。 一看洛长青的架势,就知道他这是有备而来,当即正襟危坐道:“洛王还请给朕详细说一说,哪方面制度有问题。” 洛长青略一沉吟,而后缓缓说道:“陛下,如今大唐最发达的地区,都是大力发展工业的地方,这些年皇室这么富有,和皇室拥有全天下最多的工厂是脱不开关系的。 但是据臣所知,皇室生产的商品,比前些年少了许多。” 皇室的东西基本上都有洛氏在其中参股,很多也是洛氏在管理,对于洛长青知道皇室的内情,天子倒是不意外。 “按照内务府的管事汇报说是,有些东西卖不出去,不是东西不好,而是能买得起的人不多,这些年全靠中原以外的国家在购买,但这些年中原以外的国家和行省,自己制造的也很好了,于是采买的也就少了。” 洛长青沉声道:“陛下,这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商品生产出来,但是没人买,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百姓没钱,买不起这些东西,但是之前是没有这些事的。 我们卖的东西,主要是依靠生活在城市里的百姓,那些农村的百姓,有许多是不会接触到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的,毕竟种地才有几个钱,能填饱肚子还要依靠蒸汽。 之前那些雇工,是可以购买的,但是现在雇工变少了,就没人买了,没人买生产的就少,生产的少就越来越差,朝廷能从中收取的税,就越来越少。 就是这个道理。” 太过于高深的经济原理不太好理解,但是洛长青说的这些,天子还是能听得懂的,而且觉得很有道理。 “朕觉得洛王你说的很有道理,那这种现状怎么解决呢?而且雇工怎么会变少呢?” 洛长青当即说道:“雇工会变少是因为权贵太多了,商人雇佣做工的人,只能依靠钱来占据优势的地位,但是贵族却不是如此,他们本就有政治上的特权,大批的人依附于他们,而且不得不依附。 那雇工的人就从雇工变成了奴隶,尤其是帝国走到现在,陛下想必也知道,贱籍是没有人身权的,生死都操持在主人的手中。 贵族用这些人来做工,但却不给予足够的报酬,如果在几百年前,这就是不缴纳赋税。 那个时候我们使用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但现在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缴纳商业税,我们更需要让那些做工的人,可以承担生产出来的商品,然后朝廷就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让一整套商业工业体系,再往前走。 废除贱籍,把大量本来被束缚在贵族庄园中的人,释放到城市中,成为新的市民,然后这些人就有了选择的余地,进而贵族将不得不雇佣他们,并且支付比原来多的工钱。” 废除贱籍! 这是一个法律上的问题,在过去有卖身契这种东西,如果废除贱籍的话,那就要从法律,将卖身契这种东西废除。 所有的卖身契都不合法。 一旦宣布这个,那主人自然就没有了对人的掌控,至少从法律上,如果再发生打骂或者更严重的暴力事件,大唐律可以庇护。 贱籍拥有了自由的身份,社会地位是定然大幅度增加的。 这才叫做废除贱籍。 天子有些犹豫,这些年他自然有听过有些人在说这件事,认为应该废除贱籍,没想到现在从洛长青的口中说了出来。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皇室,或者说他这个天子本身,就是贱籍制度最大的得利者。 教坊司等一系列的机构,都是贱籍,从根本上来说,都是服务于他这个天子。 如果仅仅是教坊司这些乐户,天子还不会这么犹豫,但贱籍可不仅仅是乐户,还有其他的,诸如世仆。 一个村子里面如同有两姓的话,一个姓是另外一个姓的世仆,在贵族中就更多这种,主人家对奴仆最大的恩典,就是让他出籍,改变贱籍的身份。 贱籍很有些像是种姓制度中的不可接触者。 天子现在已经知道,洛长青针对的就是世仆这一类。 “洛王,如果要废除贱籍的话,可能会引来许多的反对,普天之下拥有贱籍的人太多了。” 天子有些犹豫的说着,“尤其是洛氏中没有这些,很容易被认为是慨他人之康。” 洛氏是不驱使贱籍的,这种世仆在洛氏里面没有,早从一两千年前,洛氏就有极大的不同,内部虽然宗法严格,但又有自由,允许公族向其他诸侯国自由迁徙。 洛氏内部有完备的管理体制,进虽然很难进,只有极少数人的后代可以进入洛氏内部,但出是非常方便的。 洛氏从来都不缺想要给洛氏做事的人,也不缺忠诚的人,更不害怕背叛,不需要依靠卖身契那种东西来束缚人。 由洛氏来提出废除贱籍,当然会让其他人不满,认为洛氏是见不得别人好。 洛长青一听就知道天子这是同意了,对于天子的选择,他并不感到意外,当今天子还是比较开明的,废除贱籍这种事,只要对国家切实有利,他就大概率不会反对。 而且以天子的聪明也能看得出,废除贱籍虽然短时间内让皇室利益受损,但作为帝国皇帝,最终受益的还是他,这毕竟是他的帝国。 想到这里,洛长青便沉声道:“陛下,臣对这些无所谓,千百年来,那些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叫的人,太多了,但最后洛氏依旧站在这里,而他们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就算是他们有什么不满,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陛下不罢免臣,臣就敢做任何事情。” 天子一听,略一沉吟,当即拍板道:“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废除贱籍是件好事,这些人也的确是可怜,开释他们吧。” 在离开皇宫后,洛长青微微叹口气,释放贱籍会短时间内让大唐繁荣一下,毕竟会有大量的雇工进入市场。 但往后,洛长青微微皱眉。 他又想到了他的侄孙所说的那句,“在皇权触及不到的地方,发生这惊人的变革。” “大唐身上的包袱太重了。” 洛长青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大唐内部的保守派势力太过于庞大,太过于往西的事情他不可能掌握的那么清楚,但是中南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当初大唐中祖光武皇帝复兴大唐,最后中南的宋国自然是没有逃脱制裁,那是大唐有史以来对一个地区贵族最大的清理,比当初蓬莱还要残酷无数倍。 但安南行省的建立,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当地的本质,而且由于地理的破碎,海岛的众多,那里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是皇权不太强的一片土地。 安南行省和中原是有不同的,在安南行省中,有比中原还要大的工厂,封建地主被工业武装的商人吊起来打,如果不是有朝廷时不时拉偏架,在安南行省,很可能会发生商人取得一切的可能。 洛长青研究过,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安南行省中的传统土地经济制度,已经被破坏的很严重了,工业上的人口吸纳了大量农业上的人口,而这个世界的真理很简单,谁拥有更多人的掌控权,谁拥有更多的钱,就拥有武力,拥有武力就有权力,于是在安南行省,土地贵族后退,商业新贵前进。 但是大唐不一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土地贵族在哪里,那一定是在中原,强大的李唐皇室,强大的土地贵族和以土地为生的官绅体系。 大唐皇室强大到,就算是用传统的火器,都能把任何国家按在地上打,巨大的人口规模,让帝国只略微发动一下,就已经是其他人所不能及的。 帝国甚至只要发动直隶、河东、山东、河北、关中这几个行省,就足以拒敌。 任何新兴阶层都不可能在大唐面前讨得了好处,失败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工业的发展,还没有彻底让战争摆脱人的主观能动性。 安南行省拥有发展工业的有利条件,除了比较炎热之外,其他的都非常适合,这些暖和的地方,都适合发展工业。 安南的发展速度之快,就是明证,而且宽松的政治氛围,比中原更加良好的发展环境,让洛长青都意识到了不妥。 而且不仅仅是安南,在极西之地,因为以前的罗马帝国,那个地方本来就有贵族共和的土壤。 在古典时代,贵族共和当然是不如中原专制君主制度先进的。 很简单,那种制度不稳定,不符合生产力的需求。 但伴随着蒸汽时代的来临,情况发生了变化,在本就重视商业、工匠等的极西之地,一切如火如荼的发展起来,以一种完全没有什么阻碍的形势发展了起来。 波斯王国、东罗马帝国、秦王国,极西之地的三驾马车,一个比一个发展的快。 这些情况中原知道,但又不是完全知道,还是距离太远了。 不仅仅是洛长青,现在有了火车,周游四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唐内部的沉重枷锁,已经被不少有识之士渐渐看出来了。 中原作为首先应用蒸汽机的发源地,但是在某些方面,却被其他行省以及藩属国超越,这是绝对有原因的。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曾经让你强大的,现在必然成为阻碍你进一步发展的东西。 洛长青自然是有心改变这种局面的,开脱贱籍就是他的一个试探,看看国中的反对声浪有多大。 反对的声浪远比洛长青想象中的大。 世仆制度在这个时代对贵族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在小农经济时代,在以前,农民无论如何都要依附,而且农民所产出的单体价值是极低的,贵族所能够剥削到的也就很低,世仆和佃农的区别不是特别大。 但是在工业中,一个人的价值被放大了,他所产生的价值顶得上十个、百个农民,每一个人都可以让贵族从身上榨取足够的价值。 试着想想,成千上万只需要维持生存需求的雇工,不停生产,那该是多么庞大的利益。 如同雪花一样的弹劾飞到了天子的桌案上,即便是洛氏也不能侵犯他们的利益,任何胆敢侵犯他们利益的,他们都会展现自己的力量。 不仅仅是弹劾,还有许多人拜访洛长青,非常诚挚的说道:“洛王殿下,贱籍,都是曾经犯过罪的后人。 他们的先祖曾经背叛大唐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今天吗? 他们的先祖曾经反抗大唐的时候,难道不曾见到现在吗? 他们的血是肮脏,他们的灵魂满是污垢,就应该生生世世都受到折磨,成为贱籍的奴仆,就是他们的报应,这正是天地间的道理啊,哪里有做错了事却不受到惩罚的呢? 废除贱籍,让这些罪人的后裔活在阳光之下,这难道不是不公的事情吗?” 说着说着,他们就连自己都完全相信了。 对于这些人所说的话,洛长青不置可否,对于罪人的后裔该要如何处理,他并不想多谈,毕竟这里面有不少当初就是他的先祖亲自审判的。 当初的蓬莱大审判和安南审判,都有洛氏参与核准。 但这些过往并不能成为洛长青的负担,他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本王只做对大唐有利的事情。 当初审判他们的先祖对大唐有利,于是就审判。 现在开释对大唐有利,就开释。 仅此而已。” 洛长青的回应让大唐的政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本章完) ------------ 第二章:崩溃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傻子。 但利益让人甘愿成为傻子。 什么是好的,很多人明白,但装作不明白。 什么是坏的,做那些事的人最清楚,但一定要颠倒黑白,冠冕堂皇的把坏的说成是好的。 反对洛长青的人,并不是一个有意识的团体。 如果他们真的串联起来,真的结合到一起,那可真是无法战胜了。 但事实是不可能,同一个阶层中,互相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总有人不介意用某些人的死,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富贵。 自古以来大多数的君王总是会让朝廷上分成两派或者更多的派别。 有些人将这个称之为帝王心术,并将其奉为圭臬,认为是治国的不二法门。 每当看着臣子在帝王心术下,不得不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走时,心中总会升起一些洋洋得意的心思,看着自己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智商上的优越。 但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自从科举兴盛以来,从底层爬起来的大臣,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君王会的帝王心术,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会,之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只不过是形势比人强,身为臣子想要战胜君王,本就太难。 洛长青敢于悍然发动这一场从上而下的改革,就是打定主意,认为在大唐内部不可能出现团结起来反对自己的声音。 在过去,每次都是如此,他总能从中找出破绽,然后将反对最凶的人打下去,进而通过打倒一部分人,向大唐释放一部分的活力。 但这一次他有些失策了。 失策的点并不是因为他的做法有什么大问题,而是因为他有些忽略了外部环境的变化。 从他升任帝国首席宰相之后,他所见到最多的就是数据,从下面呈递上来的数据,在过去洛氏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如果是在过去的时代中,社会的变化几乎是不存在的,整個世界几乎是静态的,通过数据以及过去的经验,就能够判断帝国内部的思潮变化,以及百姓的生存状态。 但现在不同了,帝国的土地是如此的广袤,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思想每时每刻都在碰撞和交流,互相交流和影响。 帝国内部的变化也是如此的快速,如果不能时时刻刻的去了解,很容易就会失去对基层的认知。 比如在帝国内部,江南行省、岭南行省和安南行省等地的交流,是远比帝国想象中更多的。 越交流越保守。 帝国的长江以南,安南以北广袤的土地上,存在着大量的土地贵族和官绅。 其中江南地区以官绅为主,全帝国最大的织造厂就在江南,想必北方更温暖的气候让江南的发展很快。 在江南更向南的地区,其他的南方地区,土地贵族的存在形势就非常落后。 而且是有意识的落后。 在这里有相当多拥有王公爵位的土地贵族,他们见到了安南行省的景象,然后深深恐惧,进而反对变化。 一个贵族,如果没有了仆人和农奴,也没有了政治经济上的特权,在和商人的交流中要遵循规矩,要正常的付给做工的人金钱,没有大批依附于王府和国公府生存的人,那这个贵族和普通商人还有什么区别? 一个单纯的爵位吗? 在诸夏这片土地上,爵位不能说没有用吧,毕竟是贵族的象征,但没有权力的加持,单纯的爵位并不被人放在眼里。 洛长青开释贱籍的举动,几乎在一瞬间就让许多人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生产力和生产方式是相互促进的。 在新的生产方式出现之后,就会倒逼法律等方面,去适应新的生产方式。 在江南行省中,女性的地位就远比南方其他行省高,这不是因为江南行省的人道德水平高,而仅仅是因为江南行省的纺织业发达,许多女性都参与了劳动,有了生存的能力。 在安南行省和岭北行省中,这种趋势就更是远远超过了中原的想象。 因为当年的战争让这两个地区的青年男性伤亡惨重,于是在蒸汽机出现之后,不得不让女性进入工厂。 在大部分体力方面女性当然是不如男性的,但有时候能用就行,大唐风气本就开放,经过女主天下后,女性地位又高,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就让女性参与到了工作之中。 可以说大唐已经做好了社会工业化基本上大部分的前置准备。 但任何一个国家中,都有大量的保守派存在,之前洛氏所推行的女子科举等,像是上层的玩具,像是帝国的花瓣点缀,从本质上并没有动摇宗法的核心。 但等到工业化来临,保守的人发现,原来法律已经变化,搭配上女性做工,宗法制真的遭到了破坏,于是在大唐中就出现了一种奇景。 大唐在前进,但是内部的割裂却越来越严重,洛氏自然是拥抱变化的,对于洛氏而言,可以转型成任何阶层。 洛氏依靠知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知识总是需要的,知识就是力量,洛氏总是那个有力量的家族。 但其他人不是,有相当大一批家族,依托于宗法制度来彰显力量,于是他们越来越保守,在前些年,什么有不少人,上书天子要求禁绝一些不利的言论。 这些言论从帝国中一些比较进步的地区开始发源,背后则是一些新兴的阶层,这些人主张要废除原先的自然经济土地制度,将百姓从土地的束缚中释放出来,让他们进入工厂,进而建造更大的工厂。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呼声,主要是因为很多中原的新兴阶层已经在和安南等行省的竞争中,感受到了压力,安南的人力成本太低了,各方面的环境也更好。 而在中原经营,首先就要面对人力不足的问题。 没错,明明帝国人口这么多,但是却人力不足,因为大部分的人口都束缚在土地上,无法参与到工业的生产中来。 其次就是要面对强势的官府以及无处不在的贵族,尤其是贵族的竞争,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只出不进的存在。 明明自己是个废物,但是却阻碍着更先进的人,不能向前,让人感觉无比的恼火,又没有办法。 在大唐。 贵族们拥有决定性的力量。 在这个时候,洛长青出现了,在这道诏令出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感慨,果然是洛氏。 这件事由洛氏干出来,完全没有人意外。 大概也只有洛氏能这么快的说服天子,去做这件事了。 新兴阶层当然高声欢呼,认为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这是大唐改变的开始。 而旧贵族则如丧考妣,单纯的释放贱籍,还不至于让他们太过于跳脚,但所谓防微杜渐,现在释放贱籍,以后洛氏想要干什么,他们都不敢想。 雪花般的反对飞到了天子的宫中,面对这么大的反对声浪,天子也有点慌,小心的对洛长青说道:“洛王,这是怎么回事,朕寻思这道诏令,不至于让人这么大反应吧,贱籍的人口占据天下并不算多吧。” 洛长青一开始也有些震惊,但经过洛氏智囊团的补充,主要是来自江南地区的情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南地区的洛氏,应该是所有的分支里面,现在发展最好的一个,给予了主支极多的帮助。 洛长青先是将他们反对的原因给天子分析了一遍,而后沉声道:“陛下,自古以来的改革,有一条定律。 但凡是这群权贵反对的,我们就越要做,这些人只知道挖国家的墙角,只知道损公肥私。 最后国家败落,他们的家族却肥得流油。 现在这件事对国家有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并不过分,即便如此,他们都要反对。 可想而知,这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他们根本就没把帝国的未来,放在心上。” 要说在君王面前说坏话,洛氏一般只是不用,并不是不会,洛长青三言两语就把所有反对他的人,打成了见不得国家好的奸佞之辈。 天子很信任他,而且洛长青说的总是很有道理,他点点头道:“洛王说的有道理,就按照洛王的想法去做吧,朕会给予你足够的支持,这些奏章,以后全部留中不发,让他们见识到朕的态度。” 洛长青离开宫殿后,脚步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帝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有些迷茫。 虽然刚才在宫殿中,他说的慷慨激昂,但实际上他非常明白,有时候对天下有好处,但对皇室不一定有好处。 皇权的运行不仅仅是军事,还有一系列搭配制度而运转的东西。 其中贵族也是其中的一员,如果这些都出现了问题,那有可能导致整个帝国都崩溃。 贵族需要皇帝,皇帝也需要贵族,这是一个相互的体系,如果一个体系不需要皇帝,甚至皇帝成为阻碍了,那皇帝的使命就到尽头了。 …… 在天子的强有力支持下,洛长青首先就从反对最激烈的南方开始下手清除贱籍,给予他们正常的公民权,这个词是舶来品,在大唐中,没有公民,这个词的含义是自由民,在从前就是士农工商里面的农工商。 天下间反对的声音一开始特别大,甚至有很多读书人直接咒骂洛长青,骂的还特别狠。 其中最狠的就是说他数典忘祖,这些制度大部分都是你洛氏的祖先定下来的,现在你却要废除它,还说这是错误的。 还有就是最老生常谈的,这些贱籍中很多都是洛氏亲自审判的,现在洛氏却当好人,被称作伪善。 很多读书人开始私下里撰写书籍,要把洛长青的“暴行”记录在上面,要让他“遗臭万年”。 洛长青对于这些人的行为,主打一个无视,然后就是觉得可笑,觉得他们太过于自不量力。 他也不是那种挨骂不还手的人,而且站在他对面的人,是一群“犯法分子”,触犯了大唐的法律,许多反对的人下狱。 洛长青拿出了一个在许多年前就被批评过的东西,那就是党锢。 不过洛长青的党锢自然和汉末的党锢不同,洛长青将那些犯比较重大罪名的人,安上了党锢。 在以前,这些人都会被斩首、抄家,然后流放,家人则被打入贱籍。 现在废除贱籍,他们这些反对的人,倒是第一批得利者,那些本来应该受到惩罚的家属,被判处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以及进入官府。 从刑律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法律受到当前社会影响的案例,大唐的法律在适应改变。 …… 在意识到这么搞不行,洛氏下手一向相当狠之后,他们决定换个方式。 对于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来说,只要君王下定决心,改革这种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大部分半途而废的,只有两种原因,其一是君王本身不坚定,面对大量的反对,产生了恐惧,于是有了退缩的心理,这种原因大多数出现在并不如何杰出的人身上,而偏偏这种君王占据了大多数。 第二种原因则更加常见,那就是君王本身对于执行改革的臣子,并不是特别的信任。 君王之所以同意改革,仅仅是因为,臣子说服了君王,这实际上非常危险。 因为这意味着如果另外一个反对改革的臣子同样说服了君王的时候,改革就会停止。 而说服一个君王其实并不难,在千百年的实践中,主要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抹黑提出政策的人,这个办法很好用,虽然经常强调不要因言废事,不要因言废人,要辩证的看待,但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强调什么。 但谁能做到? 如果一个人被打倒,他的话和行为,都会成为禁忌,即便你说他有些话是正确的,但也会被人指责“你宣扬他的话,就是在支持他”。 再多的辩解也没用,所以打倒人,不打倒事,很难。 第二种,将改革的失败呈上来,并且添油加醋,在改革中这并不是一件很难得事情,大部分的改革都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而且在改革过程中,可以动手的地方,太多了。 将这些东西提交上去后,基本上都会有极好的效果。 可惜。 这些办法对于洛长青都是没有大用的,正如先前所说,洛长青才是一直和天子见面的那个人,他不给别人上眼药就不错了,更别说别人给他上眼药。 这些人玩的手段,洛长青都知道,而且比他们更加擅长。 废除贱籍就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大致上完成,但是洛长青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感觉极度的不安。 仅仅是废除贱籍就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如果想要彻底将小农经济破除,想要打破现在经济形势,真的能做到吗? 而且。 下次天子可就不一定会支持自己了,毕竟按照他了解的事情,下一步是真的要限制君王的权力了。 这种限制可不是当初那种宰相制度的限制,而是要夺取天子生杀予夺的大权,换句话说,就算是天子有权力,但以后有事,不能随便杀人。 要破除天子的绝对权威和绝对权力。 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单纯的针对天子,而是针对由天子衍生出来的一系列制度。 天子的存在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还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当然,在大唐是两个,以及天子的母族,还有天子的妻族,以及各个妃子的家族,这都是外戚。 伴随着每一任天子的都会有无数这样的家族出现,这些家族会突然的兴起,并且拥有强大的力量。 他们会向天子说一些话。 “那家工厂很好,能不能送给我。” 而这家工厂是一个在机械方面有天赋的年轻人,奋斗了数十年才拥有的。 “那个发明我喜欢。” 这个发明本该让一个年轻人,名留青史,得到无数的财富。 “那个人我想要他为我工作。” 一个人就这样失去了追寻自由的道路,然后进入某一座府邸中,得到一个未知的结局。 在封建时代中,这还不算是特别差的结局,毕竟在那个时代中,为这些皇亲国戚做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反正其他人甚至活着都很难。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却不是这样。 洛长青想了很多,他其实年轻已经很大了,毕竟他是有孙子的人。 现在的洛氏子,只有一两个人待在神都,还是为了照顾他,剩下的年轻人甚至有许多都不在中原,比如曾经让他记忆深刻的侄孙。 他很想和洛氏的年轻人聊一聊,想知道他们那些年轻人对现在世界的看法到底是什么。 对现在……大唐……的看法是什么。 他很担心听到一些评价,但又知道,注定会听到一些评价。 …… 洛长青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有洛氏年轻人,这些人比大多数人都更加关注大唐。 “从前些时日的诏令来看,家主意识到了大唐内部的问题,准备开始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接下来的帝国,应该会进入一个新的蓬勃的发展期。” 他们对于洛长青的改革评价还是比较高的,船小好调头,船大嘛,在一个庞大的帝国中进行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未来的结局不会改变的,大唐是世界的中心,它不是那些远离世界中心的小国,它的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 在国际政治中,有一个真理,那就是大国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而小国则是棋子,小国的一切,都要看大国的脸色,这诚然是至理名言,但这其中蕴含着另外一重意思。 小国的命运由大国来决定,所以小国中某一个人或者族群的命运,也由大国决定。 对于某些王族来说,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没有大国介入的话,小国的王族不可能维系统治,在过去的无数年,大唐已经扶持了很多这样的小国王族。 大国能够在世界的诸多国家中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 那大国的命运由什么决定呢? 由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 这是一个谁都控制不住的东西,除非有一个强有力的存在,从外面干涉,在这个世界上,除非完全体的姬昭出手,否则这是不可能的。 大唐是世界的中心,谁能干涉大唐呢? 所以这些洛氏的年轻人,对大唐的评价是,无论如何挣扎,都将不可避免的走向注定的命运。 这些出身洛氏的年轻人,声音中带着感慨和叹息。 任何一个洛氏的族人,都不会想要看到大唐帝国的落幕,这是他们的祖先曾经奋斗了四百年的王朝,这个王朝到处都流满了洛氏的血,到处都是洛氏的荣耀。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没人想要大唐落幕。 “在民间一直都有人想要让洛氏成为皇族。”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两千年的洛氏不王,如此在这个时候做不到遵守,那可真就成了一个笑话。” 洛氏如果成为了皇族,尤其是在大唐后面成为皇族,那千百年来所奉行的忠义,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一切的历史,都无法再相信了。”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如果洛氏成为了皇族,那谁还会相信青史上的记载呢? 那些洛氏在每一个王朝的事迹。 洛氏在每一个历史关键时刻的抉择,所表现出来的人性的光辉,对仁义礼智信的遵守,对忠诚的诠释。 都会在洛氏登上帝位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会说,“谁知道那些历史,是不是被修饰过的,把前朝的历史写的不堪,突显自己的光明,肯定就是这样”。 这一类的言语,只要略微一思考,就知道是注定会出现的。 为什么每一代的天子对于洛王都如此的信任,远远超过其他臣子,甚至超过对李氏自己宗王的信任程度。 因为从李洛合一到现在这种程度,根本就没人想过,洛氏有一丁点可能会篡位。 在汉朝的时候,洛氏的政治信用很高,但没高到这种程度,所以在汉朝的时候,托孤摄政是一件极其高规格的事情。 是皇室对洛氏的无比信任。 但是对于大唐来说,洛氏摄政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当初文成皇后,她既不是皇太后,也不是摄政,仅仅是一个由辅政大臣指定的辅政大臣,可以说从法理上,没有什么大权的臣子,却连续为大唐选择了三位天子。 前两位尚且可以说根据顺位继承,但选择中祖光武皇帝的时候。 可是帝位空悬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堂而皇之的摄政,也没人觉得不妥,她又堂而皇之的为大唐选择一位天子,也没有人觉得不妥,而是直接承认了中祖的帝位。 这就是洛氏在大唐的地位。 这样的地位,洛氏又怎么可能做出一些事情呢? 什么东西能够比洛氏两千年积攒的声望更加重要? 难道是权力吗? 现在的洛氏还需要那些东西吗? 可能在推行改革的时候会想,但不值得为了它而付出那么多,况且为了那些东西,而践踏底线,对天下的伤害可能会更大。 毕竟洛氏所代表的,在某种方面,是人类道德底线,只要洛氏还在哪里,人的心中就始终还有一把秤,还相信这个世上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人性。 …… “家主既然已经意识到了帝国中所存在的问题,那接下来一定会接着去做,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难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去对整个帝国进行改革,也不知道帝国全部改革完毕,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这番猜测,立刻就遭到反对,“根本就走不到考量后来的程度,大唐国内的贵族阶层无比强大,新兴阶层现在占得了一点上风,但都是虚假的。 看吧,很快贵族们就会真正的出手,新兴阶层玩不过大唐贵族老爷的,到时候要么乖乖在帝国内当狗,重新回到曾经那个时代。 要么就转移往帝国触手难以触及的地方跑。” “是啊,我们不是早就有结论了,帝国内部的现状,在现在是不可能改变的,帝国的军队太强大了。 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任何试图颠覆帝国的势力,除非整个世界联合起来。” “强大的帝国总是从内部开始崩塌,而且现在世界的变化这么快,最近实验室中,好像有了新的发现,如果再次发生一场类似于蒸汽机出现这样的工业大进步,那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还真的说不准。” “兄弟们,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唐真的有倾覆的那一天,家主以及在大唐食君之禄的族人,该怎么办呢?” 这一句说完,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是一直以来所回避的问题,没有人知道该要如何去做。 “伟大的素王会给我们答案吗?” 有人这样问着,没有人回应。 (本章完) ------------ 第三章:江南 在现实生活中,一粒微小甚至会被忽略火星落在草原上,可能会引起一场毁灭一切的大火。 在政治上,一件小事可能会导致一个政治团结的垮台。 更何况,洛长青掀起来的是滔天巨浪,在这位当朝第一宰相,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目标,并且手段凌厉且严肃的斥责反对党后。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政治风暴将要来临了。 政治的斗争每时每刻都存在,但即便是政治斗争,也分为大的斗争和小的斗争。 最小的无非就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利益之争,学会妥协就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 再大一些的无非就是权位的斗争,对于洛氏而言,太过于低级。 最恐怖的则是路线之争,在这种斗争中,一个大臣,有没有犯法、有没有做错事、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功劳,都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只有一件事,你支持什么,你认可什么,你站在哪一方! 洛长青的举动,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证明洛王对现在大唐的现状不满,他要改变现在的土地体制和人身体制。 这将是一场战争! …… 在帝国的许多角落,都有许多位高权重的人对洛长青的政策提出了激烈的批评。 知道诸国的可不仅仅是洛长青,很多保守派的有识之士,至少知道周围的变化。 “洛长青开释贱籍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从我们手中夺取人口了。” 当然因为没有经济学,所以没有土地经济制度这么高深的词汇。 对于土地贵族来说,他们更加形象的将之描绘为抢人大战。 “洛长青以为我们不懂,但我们会看,发生在安南行省的事,不就是把农民从土地上驱赶出来,从我们的掌控下驱赶出来,然后进入工厂,变成被那些商人所掌控。 洛氏就是那个最大的商人,如今天下通行的衣裳,三分之一都是洛氏出产的,难道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工业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当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洛氏的阴谋已经很明显了,因为江南最大的织造厂以及其他工厂,就是洛氏开办的。 洛氏在用这种方式,从他们的手中夺取利益。 有人欲言又止,实际上洛氏同样是最大的土地贵族,洛氏之所以能开办江南最大的工厂,就是因为江南苏州府的土地全都是洛氏的,江南苏州府的人也都是洛氏的,雄厚的底蕴让洛氏开织造厂,轻轻松松。 不是没人想要学习洛氏,但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好学的,贵族官绅身上的封建风气,在这种商业化中,格格不入。 事实上即便是洛氏的成功,也是因为洛氏的权势,而不是因为洛氏的经商手段多么优越,若是没有洛氏那些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织造厂早就破产无数次了。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有人很是不甘的说道:“你们没听说吗? 上个月扬州府有個官身被商人堵上门要钱,最后还是求到了贵人头上,才解决了这件事,可以说是丢尽了人。 再这么下去,那些卑贱的商人,真的就要骑到我们头上了。 农为天下之本,商是万业之末,商人就该乖乖的跪在我们脚下面,把钱奉上来,我们赏他一口饭吃,他们才能有一口饭,不赏了,就该去死。 听说还有些商人想成立商会,希望朝廷能颁下一些有关于商业的律法。 有了些钱,可真是不知道这天下,到底谁贵谁贱了!” “唉。 最重要的是陛下也被洛长青蛊惑了,不知道谁才是忠臣,谁才是奸臣了。 无商不奸。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至理名言。 那群商人眼里只有钱,哪里有什么忠君报国,让商人得了势,他们会忠诚于陛下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陛下怎么就不懂呢? 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大唐将国之不国啊。” 听闻此言,倒是有人突然眼中一亮,“你们说如果发生在安南行省中的一些事,发生在大唐的话,会怎么样?” 嗯? 几人纷纷转过头来,沉思起来。 安南行省,从名称上也能看得出来是朝廷的直辖,但这种直辖却和中原不同,安南毕竟是远,就算是修建了一些铁路,但蒸汽时代,主要还是依靠海军控制的。 这种边疆地区,天高皇帝远,自主性很强,消息也比较闭塞。 安南行省有些事如果传到大唐的话,可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详细说说。” 那人阴恻恻的一笑道:“既然没有事,那我们完全可以炮制一些事出来,只要有一些铁证如山的事情,证明他们对大唐的江山社稷有危害,我就不相信陛下还会同意洛长青改革。 而且这种事不难找,在安南可是什么激进的思想都有,甚至我听说有的人提出过不要皇帝,这番言论如果在平叛的过程中,从叛军中找到,然后被皇帝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呢?”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真有这种人?这世上怎么能没有皇帝呢?” “当然有,毕竟这世上什么疯子都有,只不过是一些可笑的人罢了。 天上不能没有太阳,地上不能没有君主,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出息。” 几人纷纷笑出声来,是啊,这世上怎么能没有皇帝,没有皇帝,人该怎么活呢?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这些人参与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在我们掌控下的叛乱之中,这些人必须是真的,那些思想也必须是真的,如果单纯造假的话,洛氏会给予我们致命一击,只是血淋淋的现实才会让陛下重视我们,才能让陛下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臣,谁才是更希望大唐能够走的更远的那些人,谁才能保得住李氏的皇位!” 经过一系列的商议,大致将细节商讨清楚,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去做吧,我们在这里一旦有所成果,站到我们同一战壕的就不仅仅是这么一点人了,我坚信,我们一定会在这一次斗争中,取得完全的胜利。” 若是不了解内情的人,恐怕还真会以为这些人在商议什么重要的大事,殊不知,这些人正为了保住自己拿一点见不得光的利益,而绞尽脑汁的成为阻碍历史进步的反动派。 …… 大唐如今的工厂分布比较复杂,在全国有几个大的工业区,终日喷吐着滚滚的黑烟,既然有了工业化,自然随之而来的就应该是城镇化,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大唐本就有大量的城镇,在城镇中本就有许多周围难以生存的农民来到城中寻求做工的百姓,于是在建立工厂之类的时候,这些工厂大多数建设在那些原本的大城附近或城中。 换句话说,本就是城镇的地方,进一步的城镇化,已经享受了很久的蒸汽所带来的便利,乃至于整套城市设施,而生存在农村中的百姓,还有很多生活在从前,没有享受到蒸汽时代的成果。 这些人无论愿不愿意,在事实上成为了保守派的支持力量,这些人也是最支持宗法制度,什么其他新思想人家看都不看。 洛氏内部的年轻人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们也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蒸汽时代的生产力,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对于交通、通讯、军事实力的加持,基本上到极限了,想要依靠现在的生产力,就彻底将大唐这么一个巨无霸的帝国彻底改造,那简直就是做梦。 但洛氏内部对未来很乐观,因为洛氏并不是自己蒙头在实验室研究,洛氏在许多远离帝国本土的行省以及国家中,根据人口数量设置实验室规模,以便招纳各种人才。 而且在帝国本土之外做一些事很简单,在一些地方,洛氏的实验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需要考虑政治影响。 效果很明显,在热力学上的进步,让实践发明再次大幅度向前走。 科学改变世界,这是现在洛氏的座右铭。 如果没有蒸汽,帝国在一百多年前就可能崩溃,现在又是一次伟大的改变。 蒸汽很伟大,但经过热力学的理论计算,蒸汽机的效率只有百分之十几,当这个数值出现在理学界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在未来一定有一个比蒸汽机更加高效的动力源。 而这个在将来从实验室产出的东西,将会再次改变这个世界,在这个理论出现之后,就已经有许多人开始着手研究比蒸汽机效率更高的机器。 有智慧的人改变这个世界,从木材到煤炭,能源的变化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于是另外有一部分人同样开始寻找新的可代替的能源,这些事务,或者由一些人资助,或者由迫切获得更多利益的大商人资助,或者由洛氏来主导,都在快速的让世界向前。 或许某一日在实验室就会出现一个足以改变力量平衡的东西,洛氏对此毫不意外,并且抱有极大的期待。 变革总是发生在皇权薄弱的地区,这或许也是洛氏看到了大唐内部强大的保守派之后,做出来的选择。 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地区有中原这么强大的保守派,这些保守派经历了洛氏曾经的数次强化,走到了封建的巅峰终极,手中握有强大至极的力量,尚处于萌芽状态的新兴阶层,很可能刚露头就直接被秒杀。 …… 大唐帝国江南行省。 这里是长江以南的新兴阶层桥头堡之一,另外一个是岭南,充沛的人口,以及历史遗留原因,导致这里的政治环境较为宽松,再加上因为海贸发达,江南和蓬莱、安东、安南等行省交流密切,许多新知识分子,即持有和目前大唐主流思想不同的人群,都在这里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说明白点,这里的缓则有些多,而无论是有意无意,的确是有不少新兴阶层在和这些人有牵扯,乃至于资助他们宣传一些在帝国来看,比较大逆不道的思想。 这种思想的根源一部分来自于以前的古代罗马,但主要还是来自于玄门,玄门的理论中认为生在这世上的人,他们的魂灵在素王面前是平等的,这是玄门的根本教义之一。 这个教义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思想从中诞生,其中根源就是,既然人在素王面前是平等的,那为什么这个世界却生来就有等级上下的分别。 素王当然是不会错的,那错误就只能是不符合素王教义的王权贵族,一部分人要求王侯将相为此做出解释。 这些人理所当然的被视作疯子,大多数敢说出来就会直接被以大不敬以及叛逆的罪名抓紧监狱。 当然这些极其激进的人在目前来说,还算是极少数,但大多数人依旧认为现在这种腐朽的压迫的体制,早就该废除了。 这实际上是人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诸夏自古以来就有人本主义的土壤。 君王应该正视最底层的声音,而不是仅仅关注那些帝国的官吏以及贵族,应当设法改变现在的体制。 但帝国的体制,却不能轻易改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等级的制度,是帝制存在的必要。 如果等级制度不存在,那帝制将会毁灭。 当然,因为现在全世界无论是大唐,还是大唐的藩属国,依旧全部都是君主国,所以并没有那么多人真正认为可以废除等级制度。 但改变法律,将国家从那种残酷的古典帝国之中拯救出来,却是许多人都在做的。 在现在这个天下,人的作用应当被重视,君主可以统治人,但君主不应该肆意的杀死并没有大错的子民。 这并不符合素王的教义,也不符合古来圣贤所教导的仁恕之道。 这便是思想上的巨大冲击,生杀予夺,帝王之柄,没有了生死予夺的权力,那天子还算是天子吗? 这便引出了第二个问题。 天子。 真的是接受了天命而来统治世人的吗? (本章完) ------------ 第四章:反扑 天子是否真的有天命呢? 洛氏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这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以前的君王真的有天命,现在的君王没有天命。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因为这本质上不是一个问题! 而是宣告。 正如那句经典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反问句是用来加强语气的,而不是真的在问问题。 王侯将相不是天生的贵种! 天子也没有天命! 这便是问出这些问题的人,心中所想,对于天下几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相当大逆不道的想法,即便那些最穷苦的百姓,也会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天子怎么会没有天命呢? 对于如今的大唐天子是否真的有天命,洛氏又是最清楚的人。 没有。 实际上素王从来都不关注人间的事,曾经唯一所关注的就是保护一下家族,以及对家族所做的事情给予支持。 素王从来都没有给任何一個君主赐下过天命。 天子的天命,是洛氏在千百年的发展中,为了建立一个强大帝国,以及保持君王的神圣性,而构建出来的体系。 但洛氏不是神仙,那个时候也没想到,在千百年后,竟然会出现如今的格局,人本主义的发展,到了君王阻碍天下的程度。 伴随着蒸汽时代的来临,最尖锐的一些人,已经提出了君王才是天下大害的理论。 这些人中当然有洛氏的人,不仅仅是嫡系,洛氏还有大量的旁系。 在火器逐渐普及之后,敢战士迎来了他历史使命的终结。 现在基本上已经作为一部分仪仗队存在,对于战争的作用已经不太大。 洛氏有良好的教育,从洛氏中所分流出去的许多人,其中自然不乏非常优秀的人物。 这些人接受了洛氏的教育,然后在现实中摸爬滚打之后,自然会意识到社会上的问题。 针对这些问题,自然就会有许多理论提出,一直以来团结一致的洛氏内部进入新的争鸣阶段后,分出来许多支系。 这些东西现在成为了保守派攻击的利器。 …… 如今的帝国局势,让洛长青时时怀着不安,虽然现在天下总体来说平静,但他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表面的平静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暗涌,他这一次改革得罪的人太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阴他。 反对他的人这么安静,一定没有憋着什么好事,洛长青实际上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反对自己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小打小闹是不可能让他倒台的。 除非让天子感受到了极其大的威胁,那才有一些可能,但能够让天子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洛长青甚至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事。 近日朝廷的大事不少,其中最让洛长青关注的就是有新兴阶层,希望可以出台一些专有的法令,比如让洛氏钱行加大贷款额度,以及降低贷款利息。 换句话说,这些以商业起家的新兴阶层,希望可以得到朝廷的扶持政策,让他们能够在和其中国家以及边疆行省的竞争中,取得优势。 这些中原的新兴阶层,用地域来游说朝廷,说只有中原商人,才和朝廷一条心,其他的都是外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独立,那里到处都是缓则,有不轨的心思。 另外一件更大的事,则是理藩院提出来的藩国改行省计划。 这个藩国改行省计划,是一个长久的计划。 在先唐末年的时候,因为长久的分治,那个时候的帝国本地主义就有向民族主义抬头的迹象,一旦真的形成民族主义,进而形成民族国家,那想要统一天下,就真的要一个个杀过去了。 民族国家的动员力度以及战斗力,搭配上蒸汽时代的生产力,完全不是传统封建国家所能够比拟的。 好在大唐赶在那之前,重新统一了整个亚洲,包括东欧也在帝国的范围内,在帝国的疆域中,有行省,有内藩,有外藩。 而后大唐又经过一百多年,蒸汽船,蒸汽火车等的发展,让大唐的势力范围彻底深入欧洲,一路到达了大不列颠,所有的国家现在都是大唐的藩属国,只不过藩属的程度不一样,帝国的掌控程度不一样罢了。 但宗主权,毋庸置疑在大唐手中。 曾经的宋国变成了安南行省,燕国变成了岭北行省,高原变成了雪域行省,齐国和卫国早就变成了蓬莱行省。 这些行省的面积的确是大,但这也是没办法,毕竟大唐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统治整个世界,一级行政机构,只能面积变大。 中原内部的行省,同样很大,西域行省,嘉峪关以西,葱岭以东,高原以北,阿尔泰以南,全都是西域行省面积。 河西行省,西边占了西域的一块地,东边占了关中的一块地,南边占了雪域一块地,北边占了漠南一块地,它的成立本就是因为政治和军事因素。 关中行省不必多说。 河东、河北、河南三个行省,几乎将淮河以北、阴山以南瓜分一空,东北有个辽东行省。 南方的巴蜀行省,荆楚行省,江南行省、岭南行省,只有四个。 如果按照汉朝还没有西域的疆域来看,当初汉朝有十三个刺史部,但现在大唐只有九个行省。 如果不是大唐天子生活在中原,担心有危险的话,实际上中原很可能只有四五个行省。 现在理藩院提出来的藩国改行省计划,是认为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曾经的楚国之地,已经满足了行省规划,可以在原先楚国的地盘上,建立天竺行省,或者一个符合当地百姓愿望的名字。 藩国改行省,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涉及的利益很大,毕竟一旦改成行省,那对于当地的统治者来说,即便依旧保留许多特权,但自由度肯定是不如先前藩国时期。 现在称呼为改制,在古代的时候,这玩意叫做削藩,只不过现在比较温和,朝廷给予荣华富贵,当地的统治者,乖乖交权,不要把事情做的太过于难看,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要在帝国中混。 帝国这些人在中亚以及东欧进行这些事,大部分的藩国还是很识趣的,在那些地区,依据情况不同,朝廷设立了行省和自治行省,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自治行省权限大一些,在不违反天子根本诏令的情况下,可以自行决定一些事务,拥有比普通行省,更大的灵活度。 在帝国内部,自治行省被称为“内藩”,通常是给距离本土比较偏远的地区准备的,省的他们一遍遍的来洛阳汇报。 理藩院此次给朝廷提上来的报告中,对于天竺的安排,就是希望可能给天竺安排自治行省的资格,毕竟天竺那块地,对于朝廷来说,即便是有火车,还是挺偏远的。 毕竟那座雪域高原,横贯在中原和天竺之间,别说现在没有修建隧道的技术,就算是真的有,也不可能把高原炸个窟窿。 想要过去,就要从西域绕路走,改为自治行省再合适不过了。 身为朝廷宰相,这件事自然报到了洛长青这里,他见到自治行省的报告后,微微皱眉,对于将天竺改为行省,他是没有意见的,虽然天竺很远,但改为行省,是更好的做法。 但改为自治行省他有些不满意,天竺这么重要的地方,既然要改,就注定会有压力,那还不如一步到位,如果这次没有一步到位,以后撤掉自治,彻底改为行省,那还要再经过一轮博弈,简直是给自己找事。 于是这封报告到了洛长青手中,只不过半日,就被打回了理藩院,洛长青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意见写在上面,他相信理藩院能理解到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藩国改为行省很快就变成了朝廷的头等大事,整个朝廷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甚至就连先前开释贱籍都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了。 无数人都在思考能够从这件事中攫取多少利益,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先前就说过,这本质上就是削藩,削藩当然是会有些人跌倒,又有些人会吃饱的。 在几乎所有人都关注这件事的时候。 江南出事了。 …… 江南行省下的一个州府,抓了几个商人和学子,说这些人阴谋作乱,对朝廷大政方针不满,想要颠覆大唐,对圣上不敬。 后来经过短暂调查,原来是抓错了,人是上午抓的,中午就放了,甚至还能回去吃个午饭。 这件事本来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毕竟官府抓错人还能怎么办,又没有动大刑,抓你去问话,谁敢说个不是。 本来这件事这么结束就算是没有后续,但后来的发展就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之前被抓的人,竟然真的造反了,他们手里甚至有枪炮,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着的私兵,想着州府的衙门而来。 造反首先夺取衙门,控制城池,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但造反刚刚开始,官府好像早就知道一样,经过短暂的战斗之后,这场造反就像是闹剧一样的被平定了。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懵。 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造反,为什么会突然平定,就像是在戏台上演了一场戏,现在戏结束了。 普通人不了解,但是参与到这其中的人却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中的缘由,在死亡之后,基本上结束了,接下来所需要的就是衙门这便向朝廷汇报这件事了。 实际上从进入蒸汽时代后,伴随着通讯和交通的大大提升,大唐内部的造反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尤其是在中原内部,即便是还有一些,也都是发生在边疆以及远离本土的藩属国中。 楚国改行省,其中就有楚国中发生过几起造反事件的缘故。 相对于那些造反的规模,这一起实在是有些寒酸。 但这依旧是非常不同的,因为这是极少数的由商人主导的造反。 当这件事被报刊广泛报告的时候,洛长青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 大唐的官方报刊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上的,至于私人报刊,在中原是没有的,朝廷根本就不允许私人有报纸。 他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将这件事登在报纸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然后在造反的人之中搜寻出来的一些书籍,呈递到了天子的御座之前,这些东西就是他们不得不造反的原因。 当初官府抓他们,可不是抓错了,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事实证明,非常的成功,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们选择了造反。 毕竟没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自己手里拥有着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大唐来说,又有多少的离经叛道和震撼。 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那绝对不可能落得了好。 官府既然已经开始差这个东西,而且盯上了他们,那迟早都会再次找上门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 江南有大量志同道合的人,如果能够首倡义旗,说不定可以联合江南、岭南、安南三大行省,做下一番大事。 就算是失败了,就当是为伟大的事业献身了。 于是一群人就这样落进了圈套之中,这是一个必进的圈套。 果然不出设计这个圈套的人所料,当这些书籍出现在天子面前的时候,天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看着那些文字,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洛长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了皇宫中。 还好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当站在天子面前的时候,洛长青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天子,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好像要和什么东西厮杀一样。 “陛下。” 洛长青行礼。 天子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和洛长青说道:“洛王,你看一下吧,这是从江南那些逆党家中搜出来的书籍,朕没有多余的话说,你说说应该怎么办。” 洛长青将书籍捡起读起来,其实对于这本书里面的东西,他已经知道了。 面对如今的局面,洛长青也一直都在思索要做些什么,这次他之所以会立于下风,就是因为在维护皇权这方面,他已经比不上其他贵族和官绅。 对于其他的权贵来说,他们是发自内心的要维护皇权,但洛长青这里,就不仅仅有皇权,对于天子而言,这样的洛长青自然就落在了下风。 但洛长青当然不是全无办法,因为那些权贵选择的,本质上是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按照那些保守派的路子走下去,大唐的结局就是灰飞烟灭。 大唐皇族的结局,也会随着大唐彻底湮灭。 但这些东西又要怎么和天子说呢? 洛长青看完这本书后,沉吟一下后说道:“陛下,这本书臣看完了,离经叛道,太大,太空,不切合实际,是一些人的空想罢了。” 天子闻言轻舒了一口气,洛长青的表态让他放松了一些,“洛王,你说应该怎么办,有人和朕说,这些言论,在那些工厂比较多的地方,那些新兴阶层的人,很喜欢?” 天子的声音已经有些森寒了,洛长青却从中听到了一些破绽。 他带着一点疑问道:“陛下,难道您是想要关掉那些工厂,解散那些聚集在工厂中的人吗? 没有了那些东西,帝国立刻就会崩溃。 而且我们不发展这些东西,外面可不会不发展,现在技术日新月异,如果我们不仅不向前,还向后的话,很快朝廷所掌握的力量,就会比不上边疆行省以及藩属国,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会发生什么事情,您是能猜到的。” 天子闻言一下子有些无力,这就是先进必然战胜落后的道理。 即便是为了维持统治而不让国内保持静止不变,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姬昭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单机游戏的世界了。 那个时候诸夏不动,外面的确是不动。 但现在,大唐不动,外面只会笑死,然后快速发展,乃至于在未来翻身做主人,现在是藩属国,未来怎么就不能做宗主国呢? 帝国朝廷也会失去镇压各行省的实力,尤其是边疆行省,很可能就会脱离朝廷的管控。 天子有些愤怒的说道:“难道就任由他们一步步壮大吗?如果这些工厂,全部都由朕来掌管呢?以后不允许私人开设工厂,招揽雇工。” 天子本来是说气话,但说完却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只要皇室掌管一切,那自然就没有人能够越过皇室,去获取一些威胁皇室的力量了。 洛长青敏锐的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些不好的东西,但此刻他说不出来,也不能说,略一沉吟后,洛长青沉声道:“如果陛下下定了决心,那就只需要注意一点,别让这些东西落到贵族的手中,收归皇室,就是收归皇室。” 洛长青此行前来本来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给天子讲一下现在帝国基层力量的变化,缓和皇室和新兴阶层的关系。 给予新兴阶层中那些比较保守的人一部分权力,扩大帝国的统治阶层。 但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现在彻底的想明白了,这就是一次旧贵族对新兴阶层的反扑。 虽然按照天子的做法,贵族从这次的事件中没有捞取到好处,但贵族对新兴阶层的这次反扑却非常的成功。 洛长青开释贱籍之后,准备各项政策,将百姓从土地上送进工厂,他的目标是在十年之内,让帝国的钢铁等产值翻番,各项商品都要大幅度增长。 朝廷所能够直接控制的区域,要获得决定性的力量。 现在看来计划要改变了,接下来就要看皇室控制下的商业力量,能不能承担的起充实帝国的重任了。 至于在这个时候劝说天子,即便是洛长青也不会做。 实际上,现在他也正处于迷茫中,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他就像是旧世界的那个人,守护着大唐和洛氏,但新的世界却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了,甚至没有他,或许更好。 他是维新派,但是现在洛氏的年轻人中,已经出现了纯粹的改革派。 洛长青知道这些事,但他从来都不去干涉,他虽然是家主,但洛氏子都是自由的,他不可能去干涉他们的未来。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其他洛氏子站在对立面,该怎么办。 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没有洛氏子会站在自己对面,他们最多只会看着自己,注视。 …… 天子的意志就是一切,关于那本禁书,当然没人会登上报纸,只是朝廷开始查这方面的书籍,所有行省都在查,当然,实际上就是中原,岭北那些地方,都太远了,天高皇帝远,根本就管不到。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天子下令,以后不允许私人开办工厂,现在的工厂都要按照一定的时间进行移交,朝廷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这道诏令不仅仅在中原实行,在帝国统治的所有行省,以及藩属国中,都要实行。 当然,不同行省以及藩属国,可以根本情况不同,收缴不同的比例,但务必要“可靠”的人。 皇室会派人前往接受,当地的贵族以及官府要进行协助,藩属国的则直接移交给国王和大公。 这道诏令的关键就在于“可靠”的人,这几个字,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促动了天子的神经,于是才有这道诏令的诞生。 天子以及洛王不可能不知道,这道诏令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尤其是在一些藩属国和安南行省、岭北行省,这样的行省中,一定会有动乱产生。 但天子还是这么做了。 这一定是对某一件事极度的不满,没有人会把这件大事和江南的一桩并不如何大的叛乱联系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中原有洛长青,这道诏令可以极快的执行下去,而且皇室的力量远远不是这些新兴阶层所能够比的。 所以这道诏令在中原的执行情况比较好,在一切王权本就强大的藩属国中也执行的比较好,那些国王大公,比如波斯,罗马,都借着这件事,收拢财富。 但这道诏令在其他官府力量并不强的地方,就不是如此了,比如安南行省。 即便是有中原的朝廷在背后撑腰,但安南行省的现实就是官府衰弱,在这里当官的人,不可能是强大的新兴阶层的对手,他们甚至直接加入其中,勾结在一起。 而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根本就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下去,在这种时代,有一万种方法将那些官员搞下去。 朝廷的诏令下来之后,表面上这些东西归于官府,但实际上,还是他们自己管理,那些大商人,甚至借着这个机会,去兼并那些小商人的工厂,形成更大的工厂。 在这个工业化的时代,安南可实在是一块好地,实行工业的几乎所有原材料,它基本上都有。 中原的剧变让许多人猝不及防,但商人嘛,既然在中原活不下去,那就直接跑路。 而且还有很多人帮助他们跑路。 这些人还是害的他们落到这幅田地的罪魁祸首,那就是旧贵族。 人跑路,但工厂和各种材料设备都有许多带不走,只能卖掉,而有能力接受这些的就是旧贵族。 皇室虽然下令要收这些东西,但只要旧贵族提前买下来,那皇室也收不到。 皇室也不可能原价买,甚至许多根本就是直接没收,在这种情况下,旧贵族的出价就让这些商人无法拒绝。 虽然这样依旧是损失惨重,但总比一无所有要好。 在古代历史上,直接一道诏令,让无数商人破产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次只不过是又一次而已。 朝廷用明确的态度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朝廷不欢迎新兴阶层,至少在如今这个天下,不欢迎。 这里依旧是过去那个王朝。 洛长青在执行的过程中,自然也见到了各种事,但他就当作没看见,于他而言,腐朽的旧贵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些大商人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凡是能做大的,基本上就是踩着累累尸骨起来的。 这些人死就死了,破产就破产。 只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他的全部精力都落在皇室在这次的行动中能得到多少,毕竟大部分的东西,最后都会由洛氏钱行掌管。 没错。 洛长青之所以会同意天子的诏令,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要用皇室的产业,和洛氏的钱行结合起来,通过大力给皇室产业融资,快速的投入生产,扩大生产,然后迅速的增强朝廷的力量。 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大唐再次有分裂危机的危险。 现在就是积累力量,来度过未来危机的准备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大唐朝廷的实力越强越好。 大唐绝对不能散! (本章完) ------------ 第五章:四散 大唐朝廷对新兴阶层的清剿,在大唐中原内部掀起了一股风浪,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帝国内部很是平静,占据社会顶层的旧贵族,以及占据社会大多数的农民和雇工,乃至于工匠、科学家等,都没有受到大的影响。 其中原因有不少,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保守派的力量终究是决定性的。 若不是洛氏站在改革派这一方,双方根本就不成对比。 所以在洛氏将那些以商人为主的新兴阶层抛弃之后,只能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那些试图在政治上攫取权力的新兴阶层。 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没有受到影响,工厂以及大量财富被皇室以及旧贵族接收。 当然,真的没有变化,那也是不可能的。 首先,做工的人发生了变化。 旧贵族有大量人身依附于他们的人,这些人“更可靠”、难以“背叛”,且成本更低。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有许多原来在工厂中做工的人失去维持生计的活,他们是“没有产业”、“没有土地”的人员,在过去的时代中,这些人叫做流民,是朝廷的头号大敌。 通常会落草为寇,或者死在饥困中,亦或者做一些铤而走险的事,总之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在工业化的时代,这些人都是宝贵的财富。 很快在江南的各大主要城市就出现了大量招募雇工的人,一船船的往安南行省运人。 洛长青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禁止人口流出,他无比的清楚,江南行省这些做工的人,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一个熟练工的培养,是需要时间的,而江南行省这些雇工,都是熟练工,所以他一方面从府库中调集粮食,同时从洛氏钱行发放救济金,以便稳住这些做工的人。 这是大唐历史上第一次对失业的雇工发放救济金。 同时他再次从洛氏钱行中贷款出专项资金,来购买现在市面上的大量机器,尤其是纺织业的机器,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从那些旧贵族手中收购过来的。 洛长青已经发现了,旧贵族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去追求制造业这方面的利润。 尤其是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更是让许多人无比自信。 制造业、工业,都太低级了。 大部分的旧贵族,通过土地收租,以及商铺收租,再加上各种特殊的朝廷利益,比如各种专卖的证明,就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而且这世上又有什么机器,能比得上人工的成本低,家里的佃农多的根本就用不完,完全没必要用这些机器。 打压新兴阶层,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长眼,竟然不知道谁才是大小王,妄想取得政治权力。 但洛长青不这么想,发现这一点后,他既是悲哀,又是兴奋。 悲哀于这些立下大功的旧贵族,大部分人果然抱残守缺,不知道向前看。 在这方面甚至还不如那些被驱逐的新兴阶层。 兴奋的原因则很是简单,既然旧贵族中的大多数,都不愿意拥抱变化,或者说是不屑于拥抱变化,那这些东西,自然就由他所掌管的皇室和洛氏产业来代劳。 新的技术将会产生,抱残守缺的旧贵族,将会知道人力终将被机械所替代。 为洛氏以及洛氏掌管的皇室产业工作,对于大多数的雇工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在洛氏的产业中工作,明显环境更好,洛氏有最基本的人本主义关怀,这是区别于其他工厂的一点。 当然,这样增加了洛氏产业的成本,但洛氏有庞大的产业链,以及强大的权力,能够维持这样的体制。 实际上这当然是不可能长期运转的。 况且洛氏是什么? 洛氏不仅仅是一同竞争的运动员,还是手握国家权力的裁判员。 在经历了初期的较高成本的运转后,洛氏很快就意识到,不能这样运转下去。 洛氏又不可能残酷的去压榨百姓。 那就只有让其他人跟上洛氏这一条路了。 洛氏利用家族在政治方面的强大权力,颁布了相关方面的律法。 在许多方面对一整个行业做出了限制。 规定了雇工的最长工作时间、最低做工日钱、最小做工年纪,以及做工出事后的赔偿标准。 这些方面,虽然还是比不上洛氏的待遇,但成功的拉高了他们的运行成本,洛氏瞬间感觉轻松多了。 当然,现在不需要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因为所有人的灰都被天子扬了,以后大唐工业七成都在皇室和洛氏手中了。 …… 神都洛阳。 洛长青正在召见许多工部官员,包括工部尚书在内的主要工部官员都在这里,还有其他六部的许多人也在这里,堪比当初的政事堂会议。 在蒸汽时代到来后,工部的地位可以说是直线上升,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曾经那个伏低做小的时代,可以说是一去不复返了。 但面对洛长青,工部尚书和面对天子的态度也差不多,满脸恭谨。 洛长青请弹了弹茶杯,下方的众人瞬间正襟危坐起来,“此番将诸公唤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本王已经上秉了陛下,陛下同意让本王全权处理此事,所以今日召集诸公。” 堂中所有人齐齐躬身道:“但凭洛王殿下差遣。” 若是其他人担任宰相,这番话就有些逾越了,但洛长青在这里,则堂而皇之的接受。 洛长青沉吟了一番后缓缓说道:“此番朝廷接收了许多产业,江南有数十万未曾接收的雇工,大批商人乘船离开了中原,有去蓬莱的,有去安南的,还有往西边走的。 中原为之一清,但未来依旧艰难。 天下广袤,不仅仅我中原一地,这是诸公都知晓的。 如今天下的安定,全依靠朝廷军威强盛,建立在我大唐百万大军上,若是百万大军出现了问题,天下就会陷入动乱中。 本王一直都感到忧愁啊。” 兵部尚书拱手道:“殿下不必担忧,我大唐,天下无敌! 一切宵小,魑魅魍魉之辈,都只能在我大唐的神威下,瑟瑟发抖。 无论哪里有叛乱,大唐的天军只要前往,所能够取得的只有胜利!” 说这话时,兵部尚书脸上满满的都是倨傲。 大唐无敌的舰队,甚至可以开到大不列颠,数百艘战舰开过去,什么不轨的心思都没了。 大唐无敌的陆军就更不用提,火炮之下,众生平等,岭北行省完整的服从大唐的统治,在这一百多年中,再也没有兴起什么心思,是有原因的。 洛长青不置可否,大唐强大到恐怖的实力,正是旧贵族们有恃无恐的依靠,在可视范围内,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会威胁大唐的敌人了。 堂中所有人眼底都是同样的神情,满是骄傲,洛长青轻声问道:“那请问李尚书,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烟火药。” 无烟火药? 兵部尚书闻言一愣,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黑火药是有烟的,从名字上他也能听出来这应该是一种新的火药。 而且他听出洛长青语气不对,连忙垂下头道:“微臣不知,还请殿下解惑。” 洛长青强压着怒气道:“无烟火药是最新发现的一种火药,威力比黑火药大了很多倍,而且没有烟,意味着他不会产生杂质堵塞管道,用这种火药来制造火枪和火炮,射程会变得更远,威力会变得更大,填装的速度也会大很多。 李尚书是见识过火器的人,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对军队的战斗力提升有多大。” 兵部尚书已经知道洛长青要说什么了,他讷讷不敢言语,只能被动承受着洛长青宛如霹雳暴雨的训斥,“大唐天下无敌? 就你们这么傲慢,大唐现在无敌,难不成还能一直无敌下去吗? 如果大唐没有这种新的火枪和火炮,那些早就有异心的地区以及国家却有,甚至有更强大、更先进的武器,你说他们会不会造反,会不会分裂?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本王说了那么多次,你是都听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兵部尚书脸涨得通红,只能低声嗫喏道:“殿下,微臣知错,不知是哪位大才发明了这样的神器。” 其他人看到兵部尚书的这幅模样,也不禁心惊,只能希望一会儿问到自己的时候,能回答得体,别这么惨。 洛长青没好气道:“从东海之滨到大不列颠,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着十万万人,其中的天才有多少? 你们都是一群专业的官僚,只懂得治理国家,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研究员每日的发现,也不知道那些发现会对天下带来什么重大的改变。 在这个时代,天下可以没有你们,也可以没有我,但却不能没有那些研究员,他们一個人对天下的贡献,比你们加起来都要多。” 在场众人虽然没有说话,甚至还附和,但洛长青看出来了,许多人都不服气,这些年虽然研究院的地位已经大大提高,不再被人视作工匠,但比起官老爷来,还是差得远,只要依旧是现在的体制,这种现状就几乎是不可能改变的。 先将众人批评了一顿后,洛长青这才正式提出自己的想法,“根据本王得到的消息,现在各地的实验室,都在密集的交流,研究员在组建属于自己的行会,以便交流最新的成果。 许多发现都出现在各地的实验室中,不仅仅无烟火药这一种东西。 帝国必须立刻做出改变。 帝国皇家研究院要再次广招人才,而且分为研究员和工程院,分别授予在理论和实践方面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 而且这一次要拿出爵位来作为荣誉,还有各种散官、职官、勋位等,此次发明出无烟火药的发明人,授予伯爵,天子会亲自授予爵位,各种册书,完全不逊色于正式的伯爵。 吏部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本王给你们三次机会,如果三次还不能让本王满意,你这个吏部尚书就不要干了。” 轰! 这一下瞬间翻了天,吏部尚书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样落到了自己头上,而且是这么炸裂的消息。 过去帝国只是给予这些发明者一些金钱方面的赏赐,还有一些类似于官员的特权,但真的让这些人和官员相等是没有的,毕竟这些人之中的很多人,之前只是工匠而已。 “殿下,这是否不妥?” 吏部尚书直接开口道:“这些工匠虽然在研究方面有些能力,但他们不可靠啊,怎么能够让他们成为官员呢? 这是对帝国的不负责,担任帝国官员的,都要熟读经典和治国方略,对天子有绝对的忠诚和服从,而不是问这、问那,嘴上挂着道理和真理。 微臣认为绝对不能让他们成为正式的官员,而且他们掌握着许多技术,若是有了强大的背景,这些东西又该如何为帝国所用呢? 他们的一切都是帝国的,都是陛下的,给的太多,他们就会想要更多,现在这样微臣认为更好。” 这番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他们还颇为骄傲的理了理身上的官袍,“是啊,殿下,在场的无论是您,还是诸位同僚,我们都是忠诚于帝国的,是可靠的人。” 洛长青每次和这些人说话,都有种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感觉,有极大的割裂。 这些人就好像不懂得与时俱进一样,心中永远都抱着政治决定一切的心思,总觉得别人都是傻子。 “伱们是不是从来都不关注外面,是不是不知道,在帝国本土之外,现在流行一种叫做专利的东西。 发明者可以通过专权来从每一次应用专利中,获取利益,很多人都通过专利暴富,而且拥有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 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帝国本土不能提高待遇的话,会发生什么?”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那大唐本土的人才肯定要跑,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刑部尚书略一沉吟直接起身说道:“殿下,如今日月所至,不是我大唐的行省,就是我大唐的藩属,我们直接用大唐律来宣布这条律法无效,帝国不认可这条律法。”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洛长青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这道律法的本质是鼓励创新创造,只要当地的统治者愿意,他有无数别的办法、有无数别的理由去执行这一条律法。 难道帝国还能够因为这道律法就去打仗吗? 而且那不是更加失去人心了。 现在藩属国听话,那是因为帝国强大,但帝国为什么有藩属改行省的计划,就是为了让藩属更听话。 自古以来藩属造反的事情可不少见。 说了蠢话的刑部尚书讪讪退下,洛长青冷声道:“本王说的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只需要按照本王说的去做。 这么简单的事情,能做的了就做,做不了可以递交辞呈,本王相信天子不会挽留无能之辈。” 单纯官位还是挡不住他们的,但正如洛长青说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不能倒在这上面,对于洛长青而言,这些尚书实际上还算是磨合的比较好的。 他担任宰相以来的这三十年,各部尚书最少的一个都换了三个,只要跟不上他的思路,基本上就是耻辱致仕或者贬迁的下场。 经过三次交锋,堂中的六部尚书大致了解了此番洛长青的坚决程度,静静听着洛长青接下来的话。 “刚才那件事,是一件长久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帝国接下来主要的精力要放在本王说的这件事上,那就是在十年之内,要让大唐所产的各种纺织品、钢铁等,全部翻番,不,不仅仅要翻番,还要彻底压过安南、岭北、蓬莱、西域、雪域等行省。 在以后的帝国体系中,要让岭北成为一个单纯的羊毛供应地,而不是一个可以从头到尾制造成品的地区,其他几个行省也是如此。 这些边疆诸行省,要加强和中原的联系,要抑制住离心力,然后统合这广袤土地的力量。 帝国要备战,为所有的军队换装新的武器,在各个行省中建立更多的工厂,礼部要拿出一个章程来,要建立更多的学院,不用教授那些经典,而是要训练出更多的可以使用机器的雇工。 本王希望能够在十年内,让帝国内部的雇工翻几番,让帝国的商品通行天下所有国家。” 众人都有些震惊,没想到洛长青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现在帝国基本上所有东西,都在皇室和洛氏手中,这是要让皇室再次大幅向前啊。 而且还要备战,现在帝国军队已经这么强大了,洛王这是要针对谁,这天下哪里有值得帝国针对的敌人。 现在帝国中讨论比较多的都是裁军,毕竟维持一支这么大的常备军却不用,在很多人看来都没有必要,还不如裁掉。 兵部尚书有些振奋,只要扩军对他而言自然是好事,当即应下来,保证会将扩军备战的事情完成的妥帖。 今日洛长青所宣布的是大唐未来十年之内的改制规划,不是简单的颁布几个诏令就能够实现的,遇到的问题会非常多。 但他的目标也非常的明确,就是用新一轮新技术的力量,来让皇室取得强大的力量,进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如果没有危机的话,他也要为之后藩属改行省打好基础,蒸汽时代的生产力还是束缚了大唐的进一步发展。 如今在西亚以及欧洲存留那么多的藩属国,就是因为大唐实际上还是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做不到用流官统治。 换句话说,现在的统治方式,让所有人都觉得很合适,大唐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在各方面都碾压他们,而且军队可以到达他们的土地。 所以他们成为帝国的藩属国,在许多方面配合帝国的行动,就像是历史上的大多数王朝所做的那样,只不过现在大唐统治的远了一些。 但如果大唐真的要废除他们的王公,换成流官统治的话,那就不行了。 在洛长青的规划中,接下来的新技术,如果能让火车的速度变得更快,能让帝国军队的实力再次大幅度上升,那大唐就能用更低的成本控制更远的地区,或许之后就能将所有的藩属国,都变成行省。 洛长青虽然也出身洛氏,但毕竟不是搞技术和理论出身,他如果有这方面的学识,就会知道,虽然技术的发展滞后,但在理论学界,早就翻天覆地了。 不过虽然洛长青也有些遥远的东西看不到,但好歹他预知到了未来将会发生的大变动,在这个时候积蓄皇室实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神都中的讨论持续了很久,各部尚书对于洛长青的需求,都需要搞明白,越听越觉得这是一件相当大的事情。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 洛长青到宫中向天子汇报这件事的首尾,等他离开皇宫后,他望着高高的宫墙,回想着皇宫内的场景,那些宫女和太监,他猛然间感觉有一种腐朽的味道在散发出来。 依靠那些传统的帝国官僚,真的能完成他想要完成的大业吗? 他在心里狠狠地对这些打上了一个问号。 …… 在江南各个码头上,匆匆离开的人影极多,不知道有多少人持着船票,离开了这里。 不仅仅是商人,实际上商人才是少数,还有很多担心被牵连的知识分子,他们都不是主流知识分子,在如今中原的氛围之中,决定离开这里。 其中大多数人都前往安南行省,那里是避难之地,一直以来都和中原的对抗比较严重。 除了安南之外,也有许多人通过安南,再转向往最远离中原的欧洲去,虽然那里有许多君主国,但中原人在那里有比较高的政治地位。 而且在那里还有许多汉人建立的王国和公国,因为国家多,有点像是春秋战国那种场面,所以那里的政治氛围也更加宽松。 天下之中,无论是哪里,都有许多汉人,十万万人口中,汉人和拥有汉人血脉的估计占了有八亿,广泛的分布在各个王国和行省中。 对于个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次逃难的举动,但是一旦上升到宏观层面,都完全不同了。 大量的资金和拥有迥异于大唐的新思想的学者离开了大唐,向着各个帝国控制较为薄弱的边疆行省以及王公之国转移。 这是新兴阶层力量的转移。 这些人和旧贵族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之前洛长青说要给那些研究员和有作为的工匠授爵,六部尚书等人的第一反应就就是不可置信。 即便是被洛长青强硬的压下来,心中也必然不服。 但如果是这些新兴阶层的话,他们就会认为理所当然,认为这是非常合理的,这就是思想的不同。 千万不要小看思想的作用。 如果一个人充斥着奴性,那无论现实如何,他都会跪着,甚至以此为傲。 但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这种思想,那他可能会因为强权而表面屈服,不得不跪着,但只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就会站起来,然后完成伟大的事业。 当初大唐灭亡天竺诸国的时候,可以说势如破竹来形容,那个地方的人可以说是毫无韧性。 但是经过大唐帝国四百年的统治,现在的天竺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可以说是从民族性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些本就是从本土迁徙过去的人就不提了,即便是本土土著,在接受了来自大唐的思想后,也彻底改变了。 而现在又有一批人接受新的思想,认为应当提高人的权利,主张一系列明显的不公正政策,比如社会上公然的歧视性政策。 其中贱籍就是最明显的,这些人不仅仅是在中原这么宣传,在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农奴、奴隶等,都是不符合他们理论的。 而现在中原依靠强大的力量,将这些人全部驱逐了出去。 这些人在中原和统治者一比,当然弱,但这些人流出去后,到了其他地方,可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 这些人在中原失势后,自然就会将目光放到皇权力量没有那么强大的其他地区,并在这些地区活动。 在这里也有许多他们的同行者,他们这里在帝国本土活动了很长时间,将会非常的受欢迎。 在许多地区和国家中,已经有很多人在期盼他们的到来,想要听听他们的思想。 ———— 在唐帝国本土驱逐了新兴阶层后,这些拥有新思想和新知识的学者,意识到在短期内,由于中央帝国本土强大的保守派存在,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突破后,除少数人依旧在帝国本土活动之外,大部分人都将目光转移到其他诸国。 这对世界局势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在接下来的篇章中,我们将详细介绍,大唐这一举动对世界的改变,并且结合世界科技史来叙述这一段复杂而波澜壮阔的历史。——《全球通史》 (本章完) ------------ 请假 剧情推演有点问题,请假休息一天 ------------ 第六章:变革 “一旦‘人生而平等’这个抽象概念进入个人和民族的头脑,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它更难以控制的了。” …… 在新阶层的眼中,击垮王朝帝国不是更先进的武器,而是这些无孔不入又充满诱惑的思想。 蒸汽机带来了广泛的经济变革,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经济变革分成几步走的时候,政治变革也在推进。 大唐内部轻易的扑灭了这股浪潮,那是因为洛氏的存在,所以在广泛的帝国土地上,还未曾有类似于王朝末年那种大规模流民难以存活的大事发生,换句话说,大唐帝国内部,矛盾还没有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大唐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因为洛氏本不该存在,洛氏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圣痕)干涉了正常发展的世界。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总是英明),重复发生,这种情况是可能出现的。 在大唐之外,即洛氏政治力量较为薄弱的地带,规律的运行则更为明显。 经济和政治的并行不是一个偶然的事情,经济是基础,在经济基础改变的过程中,它创造了新的阶层,譬如在上古时期走向奴隶制国家时期,出现了奴隶主,在周秦之间出现的地主,以及在蒸汽时代之后出现的新阶层。 这些新阶层绝不仅仅是有不同的利益,比如奴隶、土地、雇工,更大的不同是意识不同,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不同,用比较通俗的言语来说的话,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是不同的,对于这個世界的理所当然是不同的。 奴隶制理所当然的用奴隶来生产,随时杀死奴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级是天生存在的,血脉是生来高贵的。 地主不能随便杀人,但在权威之内,为他耕种的佃农,生死也操持在手中,等级依旧是分明的,社会上存在着明显的三个阶层,军事贵族阶层,知识分子士人阶层,供养上述两个阶层的农民。 这些在新阶层眼中都是不正常的,他们对血脉生出了挑战,认为生来高贵的存在,是错误的。 这种认知是从商业实践中得到的,在自由贸易中,新阶层深受封建对贸易的阻碍,封建贵族身上浓厚的本地主义,让贸易难以成行,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摆脱皇室对商业的限制,远比农业税高的商业税的逐渐增加。 在这样的实践中,一个甚为大胆的想法就出现在新阶层的脑海中,那就是推翻现在所有阻碍贸易发展的体制,建立一个适合发展的体制。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广泛的地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间,关系是并不和睦的,被统治者对于统治者的生死以及是否统治是漠不关心的。 当然,这种情况在大唐有显著的不同,大唐皇室在民间拥有更广泛的声望,但这依旧不足以面对新的概念,那便是民族。 在蒸汽时代之前,并没有民族这个概念的产生,那个时候只有朴素的人种观念,他们称呼自己为汉人、罗马人、夏人、胡人,这是一种夹杂着族群和文化的称呼。 这种称呼是相当脆弱的,对于最底层的百姓而言,这种称呼随时会变化,尤其是汉人。 在先秦之前列国各有称呼,秦朝太短,汉朝的时候汉人出现,但在汉末分裂之后,这个天下就变成了燕人、魏人,汉这个字眼似乎是王朝的名字,而不是一个族群的名字。 那个时候指代族群通常使用“夏”这个字眼。 直到大唐出现,唐人喜欢用汉人来指代自己,汉在某种程度上,和夏基本上并列。 但汉的范围依旧是比夏小的,夏是一个真正的文化概念,它已经不仅仅凌驾于汉之上,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它还凌驾于罗马等一切其他的概念之上,它是各族群联系在一起的枢纽。 在这种超越一切的文化感召下,产生的各民族,不是彻底对立的,而是类似于春秋战国时的那种国人。 …… 在一个国度中,年轻人总是最蓬勃有朝气的群体,就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总是怀有崇高的理想,心中热血未凉,总是推动世界的进步,对抗世界的黑暗和不公。 在帝国王朝的变革中,阶层似乎决定了一切,主导着人的行为,但现实不是如此,这个世界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 统治阶层中的热血青年拥有良好的学识,拥有更高的视野,意识到世道的腐朽,并不愿意同流合污,于是主动加入反抗行列中。 这些青年拥有远多于大多数中低层民众的资源,在突破了阶层局限后,拥有更多的可能,在变革的过程中,当他们和来自基层的力量合流后,就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既而形成改天换地的波涛。 即便这些波涛将会毁灭他们本来家族的生存土壤,他们也在所不惜,完全是为了心中崇高的理想。 这样的人,在洛氏中,尤其的多。 在蒸汽时代到来后,世界的变化很大,但洛氏的变化更大。 一千多年中始终团结一致的洛氏,似乎拥有都服从家主命令的洛氏子,都发生了改变。 洛氏之间的关系依旧和谐,但那只是私人关系,在思想上,洛氏之间的对立相当严重。 洛氏的实验室遍布各地,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家族之中,这就是其中之一的明证。 在洛氏内部有许多对大唐现状不满意的人。 在许多人看来,通往伟大的道路上,洛氏这个家族就是许多正面例子本身,这个正面是对封建来说。 但这本来是不对的,洛氏的先进不是因为封建这个体制,也不是因为宗法制度,更不是因为严格的各项落后制度,而仅仅是因为洛氏几乎没有私心。 洛氏能在邦周的体制下生存,也能在秦汉之后的体制下生存,即便未来所有的血脉贵族都消失,洛氏依旧能够存活的非常好。 洛氏的强大是因为洛氏本身。 “现在家族的存在成为了某些人的借口,成为了剥削者口中维护其无耻统治的例子,家族的存在已经成为了阻碍。” 这是许多洛氏子面对当下情况后所得出的结论。 即便在洛氏中,这也是最尖锐的言论,这也是最离经叛道的言论。 洛氏有全世界最浓厚的家族情节。 有全世界最骄傲的家族信仰。 甚至以家族之心代天下之心,并在过去两千年,取得了长足的成果。 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谁会不心痛呢? 谁能忍住不下泪呢? 但洛氏子爱家族,却不能忽视道理。 “天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因为君王就是天下的大害。” 这个相当尖锐的理论,从被提出来的那一天起,就被束之高阁,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 没错,这个理论早在邦周的时候,就由一位洛氏的超级天才推演出来,但在那个时代,推导出来这个理论,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即便是洛氏也深深将这个理论束之高阁,一千多年过去,即便是洛氏也不会去看,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在了。 在西方掀起翻阅从来先贤资料的风气后,洛氏内部一直对内部资料的自查也有了新的成果。 因为洛氏的资料太过于多,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有生之年读完。 所以除了要求通读的书之外,洛氏的资料都是任由族人去翻阅的。 于是那一卷相当离经叛道的书籍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翻了出来。 君王是天下大害的言论,自然不能随便乱说。 洛氏从来都不是那种管杀不管埋的类型,如果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那就不要轻易的去破坏旧世界的秩序。 但随着经济基础的逐渐变化,以及各种思想的发源,那些新思想一点点的发源出来,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出现了能够代替帝制的法门,至少是能代替现在这种帝王一人独尊的制度。 但真的要传播这种思想吗? 世界上的思想改制还不曾出现,洛氏内部首先开始了自我的革新。 每一个洛氏子都坚信一件事,洛氏一定是这世上最先进的,也是最强大的,变革只有从洛氏开始,才能真正的推向天下。 …… 素王圣诞两千零四十二年。 在罗马的女皇之城,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一件大事,一部分年轻贵族掀起了一场政变,这场政变是针对巴西琉斯的。 年轻的贵族们诉求很简单,要求罗马恢复到元老院时代,他们要求废止巴西琉斯至高无上的法律,重新确立元老院的地位,恢复千年前罗马公民选举的权力,要求罗马重新成为一个“共和国”,而不是现在这个“王制”的国家。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罗马最早经历过短暂的王制时代,后来很快进入了城邦共和国时代,然后罗马就像是历史上每一个强大的帝国一样,开始了开挂一样的人生,一步步成长为那个将地中海变成内海的帝国。 共和制度自然是不适合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帝国的,于是在屋大维时代罗马转型成为了一个帝国。 但罗马的国名一直都是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帝国皇帝的权力来源是一大堆官职和荣誉的集合,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罗马皇帝,就像是汉末列国的皇帝,是帝国的政治首脑,但是没有神性。 其后罗马经历了皇帝自认为神的时代,有点类似于商朝,这个时候罗马皇帝就意识到皇帝需要神圣性了。 但自认为神是比较低级的神圣手段。 后来西罗马灭亡,东罗马改了国教,罗马彻底走进了君权神授的道路,开始彻底的在家族内部通过父子传承皇帝位,也有了尊贵的“生于紫室者”,这个生于紫室,就有点像是“嫡子”。 其后的历史,本来是要一步步毁灭的,结果没想到大唐直接把新月帝国打崩了,于是罗马就走到了和大唐交流结盟的地步,后来蒸汽时代来临,从波斯那里传入了玄门,罗马就又改了国教,皈依了玄门素王。 再后来面对强大的大唐,罗马也只能臣服,让渡出了宗主权,在欧洲罗马的地位已经算是相当高了,秦国和波斯之后,就是罗马。 主要还是大唐属于文明国度,罗马也是文明国家,在发生碰撞前,双方交流已经两百年了,属于可以谈的国家,那些真的反复无常,不愿意臣服大唐的国家,灰都被扬干净了。 罗马,以及受到罗马影响的一系列欧洲国家,集权程度都没有中原这边深。 尤其是罗马王,本来集权程度就不深,从体制到法理,在大唐诸多的藩属王国和公国中,都属于最低的那一种,成为大唐藩属后,君权神授直接变成了君权天子授,神圣性打了不止一个折扣。 说的严重些,在一众贵族以及罗马公民眼中,王已经没有神圣性了。 于是这场要求还政元老院和罗马人民的变革出现在罗马就再正常不过,这里有极其广泛的民意基础和历史传统。 罗马王室自然是相当的惊怒,但这种惊怒又和其他国家的王室不同。 这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罗马中,不仅仅只有一个王室,还有许多前王室,这种前王室和中原那种还不一样,而是依旧掌握大量权力和实权位置的大贵族。 即便是实行帝制,但本质上还是一种贵族共和的帝制,罗马皇帝的权力介乎于周天子和秦制之间。 在汹涌而来的浪潮面前,如果换做中原的王国,第一反应一定是镇压政变以及叛乱,但罗马王的反应竟然是,答案叛军的要求! 一个很匪夷所思却又让人能想得通的结果。 因为如果了解罗马政局的人从那些年轻人中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政变,政变背后的力量是强大至极的。 在政变结束之后,罗马王室一家并没有遭到什么清算,甚至都没有离开君士坦丁堡,在政变后的第三天,原先的罗马王成为了元老院的一位元老,并且担任新政府的财政官。 罗马甚至就连名字都没有换,依旧叫做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只不过将象征着原先王室的家族徽章,从鹰旗上取下来,然后换了一面崭新的干干净净的鹰旗上去。 对于整个罗马来说,这是相当不寻常的一天,现在的罗马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罗马了,世界各国的交流远比从前顺畅,对于各国的政体认识也更加深刻。 罗马的情况在中原传播,同样中原这种专制集权政体也在影响罗马,更不要说现在罗马王在名义上是大唐天子册封的,现在政变不仅仅是让罗马的体制从帝国回到共和国,更是对大唐朝贡体系的破坏! 新建立的罗马共和国,在元老院组织了一场大会,他们明确提出了“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归于罗马公民”,“罗马公民选举元老产生”、“共和国的任何决议都要元老院同意”、“共和国的执行官由元老院任命,负责共和国的事务”。 这一系列做法都相当的复古,和以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在如今的生产力下,这种复古的做法,已经有了它所存在的土壤,不再是千年前的虚幻一场。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罗马公民从以前的一座罗马城,变成现在广袤的国家,当然,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投不了票,只有真正纳入统治,比如为帝国服役的军人,或者提供一些赋税的人,才有这样的资格。 新的罗马政府虽然表面上在复古,但如果从初代元老院的构成方面去看的话,就知道,这是一个和曾经完全不同的国家,元老院中旧贵族的比例只有四分之一,大部分都是新兴阶层以及军事人员。 这些曾经只能作为贵族白手套的商人以及中下层军官,摇身一变,成为了罗马的主人。 在夺取了政权之后,这些本就拥有巨大财富和动员能力的新贵,立刻颁布了一系列有利于新兴阶层发展的政策和法律。 不仅仅如此,在政变的人员中,还有大量学者型官员,这些人都是新思想的拥趸,在夺取政权后,立刻就开始发动那些曾经和统治阶层完全没有关系的农民。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开办学校,给农民扫盲,以便让他们能够更加顺利的加入工业体系,连字都不完全认识的人,是没法快速加入工业体系的。 而且罗马需要更多的人才,需要更多的军队,需要更多为罗马而战的人,这些都需要让更多的罗马人加入到其中。 “罗马人试图建立一个民族国家,并且试图使用民族主义来发动这个新建立的国家的力量,他们的目标是让罗马再次伟大,新政府的官员都知道他们破坏了大唐的朝贡体系,并极为担忧大唐会毁灭他们的罗马,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到了同属欧洲以及中亚的其他国家,吞并或者联盟更多的国家,以便建立一个反抗大唐的联盟,这是罗马首先要做的军事决策。”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在罗马发生了这种惊天大事之后,这个消息立刻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周围的所有国家,这其中未必没有罗马的推波助澜,毕竟罗马是第一个打破朝贡体系的人,而且是第一个将王室赶下王位的国家。 那些其余各国的君主,谁又能不感到害怕呢,即便罗马王室的下场算是很不错的,但即便是单纯的放弃权力,也已经是一件让一位尊贵的权力者,相当难以忍受的事情。 作为藩属国,大唐自然在这里有军事点,这个消息同样如同一阵风一般,向着中原传去,无数人开始预测大唐知晓消息之后会如何做。 很多人都猜测大唐会派遣军队,毕竟按照过去的经验,这是大唐一向的作风。 很多人都在期盼着这一幕,不仅仅是各国中的保守派,即便是那些改革派,也都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罗马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罗马,同样进入蒸汽时代的罗马,不再是被大唐碾压的国家。 如果大唐真的跨越万里远征的话,罗马会不会成为大唐这个帝国的坟场呢? 罗马整个国家都被动员了起来,一个前所未有强悍的罗马在女皇之城君士坦丁堡建立。 如果大唐困在这里,那整个世界都要变天了! …… 新罗马的建立对于遥远的大唐来说,或许还是一件比较遥远的事情,但是对于欧洲以及西亚的国家来说,则是最大的事情。 根本就不需要大唐的旨意,波斯王国和秦国几乎在得知消息的瞬间,就直接国书照会罗马,要求必须立刻让罗马王复位,否则他们就要出兵罗马。 即便各国之间的关系在平时并不融洽,甚至还互有敌对,但是在这个时候,那都不重要了。 “全欧洲以及亚洲的君主在新兴阶层所建立的新罗马面前,都紧张的团结在一起,他们深深的畏惧,既而恐惧,一个没有君主的国度,他们用可怕的怪物来形容它,不遵从素王教导而堕落的人民,这样的言语充斥着每一张报纸,既而他们开始大肆的抓捕持有新学的人,无数的学者来到罗马避难。” 没有任何的世俗君主会允许这样的一个异类存在,对于统治者来说,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大概就是一些道理被广泛的传播。 “不是国王供养的农民,而是农民供养了国王,不是国王对农民有恩情,而是农民扛起了国王,对这个国王有大恩情哩。” “不是国王拥有国家,而是国家包括国王,还包括国家每一个农民、商人、手工业者、军人,所以国王不应该生来就拥有权力,而是应当由人们所爱戴的人,去听取每个人的意见,然后管理这个国家。” 当这样的言论被广泛的传播后,世俗的君主们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呢? 他们大肆的捕捉持有这些言论的人,但同时有一些人他们又不能随便的抓捕,那就是研究员,这些人掌握着世界的“真理”,这些人都是宝贝,失去了这些人,就是失去了国家的未来,这王位还是保不住的。 但这些人都接受过相当上等的教育,其中的大多数都对于王权抱有怀疑,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解析出这个世界的秘密,搞清楚素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是什么样的存在。” 没错。 这本来不应该是一个问题的,很多人在研究之后,就开始怀疑神灵的存在,但别忘记,洛氏的存在就非常的不合理。 尤其是洛氏对于素王上皇天的态度,更让人心生怀疑,难道素王上皇天是真的存在的。 毕竟正常来说,作为传说中的神裔,洛氏应该是最急切证明素王是否存在的。 但洛氏从来都没有这种动静。 那就只能证明两件事,要么洛氏知道素王不存在,要么洛氏明确知道素王存在。 但无论谁问,洛氏都会笑着说真的存在,这反而让人怀疑。 眼见问不出来,那就自己上了。 为了证明姬昭是否真的存在,无数的天才数学家以及各种科学家,都在这上面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如果是姬昭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世上就有这么一群人的话,恐怕还真的会被这些人解析出世界的本质。 毕竟那个时候的世界还太过不完善。 甚至在周天子征讨楚国的时候,还出现过穿模的事情,这种不合理,会让一切数学模型都毁灭。 不过那个时候也不可能有这种数学水平,那个时候的人脑中是有思维枷锁的,只能按部就班的按照历史进程走。 总之现在的科学家,只对世间的真理和传说中的真神感兴趣。 而且科学就是天然对一切神圣祛魅,等到那些在神话中的各种手段,都有了合理解释之后,那些神圣的故事,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至于统治阶层所编造出来的种种谎言和骗局,在这些人眼中更是可笑,所以这些掌握了世间真理的人群,对统治者大致上是厌恶的。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不出所料,又有一些国家掀起了类似于罗马的政变,要求国王下台,甚至直接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乃至于要掀起内战,即便是不要求国王下台的国家,也要求国王从在法上,转移到法下,要求限制国王的权力,同时给予各种优惠政策,以便能够让商业更加快速的发展。 改制派和保守派的矛盾在这边土地上前所未有的大,再加上无数扇风点风的人,很快就有许多国家进入了暴乱边缘。 君主权力比较强的国家则强有力的控制住,砍头、吊死的不少人。 就在欧洲和西亚风起云涌的时候,来自罗马的消息跨越万里的距离,跨越沿途的小国,来到了至高无上之城,神都洛阳。 呈递到了大唐天子的面前! (本章完) ------------ 第七章:镇压 “在矛盾的对立面中,存在着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区别,主要矛盾是决定事物发展方向和性质的矛盾,次要矛盾则在主要矛盾的基础上起次要作用。” …… 殿中沉寂。 下一刻,天子的手重重拍在御座上,那封奏报直接被丢到殿下去,发出啪的一声,天子的声音响彻大殿,充斥着愤怒,“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人敢于如此狂悖的挑衅大唐的威严。 诸卿说说吧。 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乱贼,竟然敢于做下这样的乱事,大唐该怎么做。” 天子都已经这么说,彻底给这件事定性,还有什么值得问的,不就只剩下派遣远征军镇压这一条路了。 但有人不这样认为,而且敢于在殿上提出反对意见,“陛下,臣以为不应该出兵,将大唐的国力跨越万里,投射在遥远的罗马,无论是从陆地上,还是从海上,都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仅仅运兵所需要的煤炭就是海量。 大唐虽然物产丰饶,但所需要的基本维持物资也多,一旦将这些物资军管,那国中百姓就一定会受到影响。 而且大军出外,国中空虚,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本土出现什么大事,那又该怎么办呢? 毕竟不仅仅是罗马有那些新学分子,我大唐以及各个边疆行省中,这种人也不少,防备本土才是关键啊。 臣还请陛下三思!” 这番话也是中肯之言,但是在大唐,这番话就属于相当的大逆不道,从贞观年间大唐走上无敌路开始,大唐从来就没有对任何敌人屈服过,无论是内部的敌人,还是外部的敌人,任何时候都是直接干,而且总会赢。 大唐的无敌之心就是在四百年中一点点铸造起来的,到了现在,堪称坚不可摧。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中,只有激进派以及认为激进派太保守的保守派。 果然天子听完这番话,并没有多加思考,而是颇不高兴,“区区罗马弹丸之地,岂能当我大唐天兵哉? 此番优势在朕,焉能怯战而不前?” 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天子自己也非常的满意,只觉浑身上下充斥着英雄之气。 兵部尚书一看天子竟然如此,顿时急了,连忙将目光落在洛长青身上,现在看来,只有洛王殿下能改变陛下的想法,想到此处,他立刻高声道:“洛王殿下,微臣一片肺腑之言,殿下难道没有看法吗?” 洛长青已经颇为年老,在这满殿群臣中,他的年纪也算得上大,本来这个年纪早就应该致仕的,但是天子不让他走,他也只能留在朝廷里面。 此刻听到兵部尚书言语,殿中其他人的目光也投过来,皆望着他。 洛长青略一沉吟,手忍不住扣在腰间玉带上,“李尚书刚才所言,本王认为是有些道理的,但本王想问一句,李尚书可有办法平定罗马之乱吗?” 兵部尚书当即说道:“罗马不过是弹丸之地,他四周皆是我大唐藩属国,只要一道诏令,号令诸国讨贼,罗马的毁灭,就在旦夕之间,杀鸡焉用牛刀,区区罗马,又怎么值得我大唐天兵远征。” 这下就连天子都慢慢坐下了,他也觉得根本就不用大唐天军出马。 罗马和波斯比邻而居,在欧洲还有秦国,还有那么多国家,他们对罗马的存在,反应肯定更大,定然会出兵罗马。 而且洛王洛长青这么问,应该也是如此认为。 但洛长青随后的话,立刻让众人都知道他不是这么想的,只听洛长青手扶玉带,扫视殿中群臣,而后沉声道:“如果李尚书寄希望于极西诸国的话,那就是说笑了,那极西诸国可不会是罗马的对手。 对于战争而言。 影响战争的胜负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一点,那就是士兵的意志。 本王不认为极西诸国,能胜过罗马。 刚才李尚书说,罗马是弹丸之地,不足为惧。 对于大唐而言,罗马的确是弹丸之地。 但事实上,罗马幅员辽阔,数以千万计的人口,是真正的大国,在大唐的藩属国中,是人口最多的,如果大唐不出手,本王不认为其他诸国能战胜罗马。” 洛王说极西诸国不是罗马的对手,这让殿中大部分人都心存不解。 兵部尚书更是直接大声道:“殿下,这便是说笑吧,波斯、秦国以及极西诸国,人口五倍于罗马,土地十倍于罗马,怎么可能不是罗马的对手。” 洛长青微微皱眉,沉声道:“人口五倍于罗马,但能够用在战争上的人口又有多少呢? 联军之间向来都有龃龉,又能发挥多少战力呢? 况且罗马军队战斗力定然远胜诸国联军。”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洛长青想要说的,但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释,罗马本就是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几个藩属国之一。 再加上现在的民族共和国。 动员能力的强势以及国中百姓的作战意志,一定胜过那些君主国家百倍,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大唐用这一招战胜了多少敌人。 但这些话皇宫大殿上的这些人是理解不了的,他们不明白,也没有去研究过这种抽象的概念。 最终这场朝会的最终决定,还是大唐不动兵,只向西派出一支军事使团,去指导那些小国,让他们结成一個反罗马联盟。 洛长青望着远去的使团,心中隐隐不安,但又有一丝庆幸,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 极西之地。 从罗马共和国建立开始,这个新国家的领导层,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外国干涉军的准备,按理说,像他们这些人,都是比较有妥协性的,但现在他们退无可退,周围群狼环伺,罗马是唯一的净土。 “失败就会上绞刑架,诸公,愤然向前吧,为了伟大的罗马,素王会庇佑我们。” 在君士坦丁堡的宫殿中,环着一大片人影,面貌各异,不仅有传统的罗马人,还有很多明显的汉人,他们闻讯从诸国中赶来。 “请允许我向诸位介绍这几位尊贵的客人,他们是我们的同道,于是从遥远大唐而来,让我们欢迎他们!” 罗马执政官高声道。 而后站起一个身着丝绸的汉人,向四周问好道:“罗马发生如此壮丽的事业,这是全天下的荣幸。 看看全场吧,不仅仅有我们大唐而来的人。 来自诸国的友人,诸夏有句古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罗马现在的情况就是得道者吧。 我再次向罗马以及来自诸国的客人问好,并且带来一个好消息。 已经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大唐将不会派遣军队进攻罗马,大唐的天子以及公卿,不认为罗马能从诸国的围攻中存活下来。 这是罗马的机会,傲慢将会毁灭……” 他还未曾说完,场中就已经响起连天的惊呼,“尊贵的客人,大唐真的不会派遣军队前来吗?” “是的,大唐在东方还有敌人,诸位知道的,边疆行省一直以来都不太安稳,再加上大唐君臣很傲慢,他们不会平派遣军队前来。 错过这个机会,三年之内,诸位不用担心大唐军队踏上罗马的土地了。” 即便是工业国,动员也是需要时间的,只不过这种动员相比较农业国来的更快更猛烈,但依旧是一件比较废时间的事情。 大唐一旦不进场,罗马身上的压力立刻就小了很多,他们有了更大转圜空间,不至于在一开始就直接被大唐那个庞然大物碾压死。 此番来到罗马元老院的人,不仅仅有罗马现在的高层,还有很多国家的人,他们都是被罗马的成功而震惊,认为这是一个榜样,帮助他们推翻本国现在君王统治的榜样。 在世俗君主开始准备联合起来的时候,这些新兴阶层同样准备联合起来。 “动员每一个共和国的农民,让他们切实体会到如今这个时代和王政时代的不同,从而让他们心中自己升起保护罗马的心理,这将是罗马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 这是来自洛氏的理论,在过去的两千年,它守护着洛氏。” “在遥远的东方,我们将这条道路,称之为王道。 仁义之道。 即,国家对民以仁,民报国家以义!” 罗马执政官能成为执政官,自然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这条道的佼佼者,他学习了各种新式思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老师就是一位洛氏子,所以对于这些理论,他的理解是相当深的。 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对理论有深入研究的,所以场中的气氛很热烈。 等到这些东西的讨论停止下来后,就进入了这一次,真正的正事。 这些千里迢迢来到罗马的人,可不是单纯为了庆贺一个共和国的诞生,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所有的王国君主都在准备军队,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辟罗马的王制,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君主们已经联合起来了,我们也要联合起来。 如果罗马失败了,那万事皆休,但如果罗马在战争中占据上风,乃至于大胜的迹象,大唐大概率会派兵。” 来自大唐的贵客沉声道:“只要大唐有向罗马派兵的迹象,从大唐通往中亚、西亚以及欧洲的铁路,全部都会被破坏。 我可以保证,从大唐准备派兵开始,在一年半之内,不让大唐的军队从陆地上进入罗马。 义士们已经准备好牺牲,为了崇高的理想!” 元老院中一片沉默,大唐贵客又说道:“海上的事情就需要另外几位贵客解决了。” 罗马执政官感激道:“您对于罗马的恩情已经还不尽了,我相信君王的时代,一定会从世上落幕,未来是人生而平等的时代,不会再有奴隶,不会再有阉割的宦官,不会再有宫女,不会再有生来拥有权力的统治者,统治数千年的等级制度,将会土崩瓦解。” 众人齐声道:“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大唐海上的力量虽然很强,但相对于陆军来说,差距就完全不可以毫厘计了。 况且即便是海军,最后也还是要进入陆地上大战。 况且罗马的海军也不差,而且这一路上大唐要跨越数万里的海域,还要面对无数内部以及外部的压力,如果这样还顶不住的话,罗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来自大唐的帮助非常关键,但真正现在最有帮助的自然还是极西之地的那些真的要和罗马交战的国家。 罗马的动员能力是远强于很多君主国家的,但这不是能无视那巨大实力差距的资本,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人,有学者,有贵族,他们给罗马带来的信息是非常关键的,其中很多甚至是军情。 作为在野党,这么多年和统治者斗智斗勇,甚至在围剿之下能够存活下来,他们的关系网是很深的,其中甚至有真正的高层,这些人所能够给予罗马的帮助是极其巨大的。 他们称呼自己为“反王权联盟”,目标就是推翻当前世界上所有的王权统治,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有卖国的嫌疑,他们的口号是“只有从国家中攫取利益的统治者才有国家,生来就被压迫的人是没有国家的”。 面对封建的统治,他们有心理上的优势。 什么卖国? “你国王不是说国家是你一个人的吗?我既然没有国家,那我怎么去卖国? 如果我有国家,那国家的统治权力,难道不应该有我一份吗? 那国家的各种好处,难道不应该有我一份吗? 为什么好处全都是你的,而各种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和责任,都是我的?” 这些话虽然都是大白话,没有什么深刻的道理,但正是这样的话,才最振聋发聩,能够一下子就让过去浑浑噩噩的百姓,反应过来在过去到底忽视了什么。 “国王的大儿子是国王,小儿子是大公。 大公的大儿子是大公,小儿子是官吏。 这就是从前的罗马。 农民的儿子也能成为执政官,这就是现在的罗马,执政官的儿子,不能成为下一任执政官,这就是现在的罗马。” 在长久的黑暗中,甚至不需要什么改天换地,只要撕开一道缝隙,将光明露出来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大唐如山如渊,希望的火焰,就从距离大唐遥远的罗马开始吧,这股火将会烧到叶尼塞,将会烧到大不列颠,让世界为之倾倒。” …… 欧洲以及亚洲的君主们联合起来的大军,带着宛若泰山压顶的气势,气势汹汹的进攻罗马。 但自古以来的联军,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够成气候的。 “狡诈的国王们,他们深恨着罗马的存在,却也不愿意放下相互间的仇恨,用尽手段制造各种事变,甚至在前线就直接火并起来。” “罗马的公民勇敢而无畏,就像是古代的大唐勇士为素王出征时那样,而现在他们为自己而战,罗马的执政官允诺了所有的勇士,国王和贵族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如果有一日,他会首先杀死末代的罗马王,即便他现在是个元老。” “在广袤的欧洲土地上,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浩大的战争,几乎所有的君主国都参与了这场战争,罗马如同大海的一艘小船,但它坚持了下来并取得胜利,所有人高呼着荣耀归于罗马,仿佛回到了那个罗马共和国战无不胜的岁月,从一座城邦变成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一座座行省建立在那个共和国时代。” 在诗人和文学家的笔下,即便是战争似乎也有温情的一面,但对于罗马而言,战争所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牺牲,罗马共和国几乎将自己所有能够动员起来的力量发动起来,才勉强和不愿意大出力的联军,有了一战之力。 幸好,上天庇佑他们。 大多数的君主都昏聩无用,严格来说,不应该这么说,某些君主正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想尽办法让别人吃亏,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种事情一旦出现,就会出现人传人现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卖掉的人,于是都变得谨慎起来。 等到一看其他人果然如此,他们就会深信自己做的没错,为之庆幸。 可以说各国之间是相互证明了。 于是在战场上就出现了“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场景,而且看到别的国家受创,那些一向关系不好的还在笑。 至于这么下去会不会输,怎么可能,联军的军队是罗马的好几倍,火枪火炮弹药储备,还有能源等等,都完全碾压,这怎么可能会输。 事实也是如此,即便是这么多有利的局势,罗马打的也很难,毕竟处于绝对劣势。 但随着战争的进行,局势渐渐发生了偏移。 作为第一个建立共和国的国家,罗马内部的凝聚力越来越强,甚至简直要打出真正的民族了,随着这种苗头的出现,罗马军队的战斗力越来越强,而其余的王制国家,则在这方面远远落后,甚至就连兵员,都需要去抓才行。 加上内部的混乱,又有很多持有新学的党人在内部宣传,可谓是内忧外患,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在政治出现危机的时候,军事同样会出现危机。 在这个时候,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继续进行军事的输出,进而转移政治的危机,缺点就是可能直接暴死,在军事行动失败或者消耗过大的时候,直接被国内把命剿了。 一种则是撤军好好整治国内的政治危机,这种办法的缺点就是撤军不是那么好撤退的,很有可能要割肉,而且可能撤军没撤好,直接连环爆炸,军队也回不来,国内也直接爆炸了。 毕竟你的敌人不会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留下买路钱才行。 对于联军来说,则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卖队友,只要让队友殿后,挡住罗马的军队,这样自己不就能溜了。 况且这么长时间还没打下罗马,那必然不可能自己废物,一定是队友废物,大多数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次对罗马的干涉是失败了,只能回去整军,下次再来。 一次打不赢罗马就打不赢,罗马可以赢无数次,但只有输一次,就把罗马的灰都给扬了。 想到这里,大多数的国王和将军,都已经准备撤退了,但没想到,大家在这方面都是聪明人,都想跑。 如果罗马不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可能最多造成一些伤亡,大多数国家也就撤军了,但可惜罗马知道了这件事,那结果就相当恐怖了。 最终的战果,让所有国家都沉默了,甚至让大唐派来的人也沉默,颤抖着把消息发回了洛阳。 “陛下啊,这下必须大唐亲自出手了,这极西之地的诸国,不说镇压罗马了,现在能不能应对国家的反对派,稳定住自己的国家,都说不准了。” 倒不是说罗马真的一战把其他国家都打废了,那不可能。 但问题是,接下来诸国都不可能再出这么多军队了,他们还要留着军队镇压国内的反对派,以及起义的百姓呢。 能拿来远征的军队,自然就没有了。 …… 当洛阳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君臣是完全茫然的,越看越觉得这份战报是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猪,也抓不完吧? 一千人俘虏十万人? 你在这里和我开玩笑呢?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在极西之地,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君臣相互望一望,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天子才低声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不是我大唐该出兵了。 信中说诸国都忙着去应付国内的盗匪和反贼,短时间内没精力出兵了。” 洛长青却看到了更危险的一件事,“陛下,极西之地的诸国,可能都要不安稳了,罗马俘虏了这么多人,会做什么事呢?” …… 罗马会做什么事,很简单,当然不可能直接放回去,也不可能直接杀光,要知道罗马能打赢这一场战争,各个国家的新党人都出了大力,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况且杀俘虏,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干了。 罗马做的事情很简单,给这些人讲课,讲的就是人人生而平等这些课,而且不仅仅是罗马人自己讲,还让本国的人来讲。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策反这些人,这些军队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没有接受过新式的思想。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接受,那就是根深蒂固的,道理对不对需要辩。 但这世上有些道理,天然就是必胜的辩论,比如君主对于国家的存在有没有必要。 新学党人三言两语就能驳斥的对方毫无还口之力,因为双方所能够举出的事例,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一个是海量个例,一个是少数典型,完全没有可比性。 罗马这么做,也是各国党人的要求,在过去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训练出一支这样的军队,现在竟然直接给送过来了。 各国君主简直堪称运输大队长,为新学党人送来了枪炮、军队、弹药,让不少国家的新学党人真正拥有了反抗的力量。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从零到一这一步,相比较起来,从一到一百反而还简单一些,有了初步的本钱,之后的发展将是大踏步的。 而且。 他们还有许多的盟友,来自各个国家的盟友,以及最重要的,罗马现在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只要撑过之后大唐的打击,那就真的可以说成功了。 到了那个时候,有罗马的帮助,就可以在各个君主国中掀起推翻王权的浪潮,胜利就在眼前了。 …… 大唐之中,洛长青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步,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顿时在大殿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大唐所面对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罗马,而是大唐以外的国家。 想明白的大唐天子,立刻下令道:“必须立刻派遣远征军,平定叛乱,绝对不能再拖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长青也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首先应该维护大唐疆域的统一,就算是日后有所变革,也应该从大唐内部开始变革,也应该是在统一的进程中变革,而不是现在这样。 深刻在洛氏血脉中的统一,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弃。 而且。 洛长青也比较强硬的要出兵。 是因为洛长青意识到罗马的政体似乎更契合这个时代,但他依旧对罗马的政体抱有极大的怀疑。 商人,是为了追求利益而存在的。 为了追求利益,他们可以舍弃任何的东西。 现在只不过是遭遇了危机,才团结一致。 那些商人,怎么可能真的建立一个完美的国家呢? 洛长青不认为罗马是对的,既然如此,那对于他而言,维护诸夏的统一,就在任何事情的优先级之上。 任何人都不能分裂大唐! (本章完) ------------ 第八章:天赐 “人生来便拥有追求生命健康、幸福生活、公平正义的权力。” …… 玄门。 对于玄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在不同人的眼中,是完全不同的。 玄门在西迁之后,对于极西之地的影响就极大,几乎统合了所有的信仰,毕竟就连罗马和波斯都改信素王了。 在走进新时代后,玄门的存在就开始被质疑,在一项项研究出炉之后,理性之光蓬勃而出,这股理性之光天然破除一切宗教愚昧。 相比于传统保守派和改革派间的争斗,在玄门内部的争斗,才是最激烈的,双方之间猛烈的攻讦着对方。 人在世间的位置是会不断转换的,当初为玄门开疆拓土做出最大贡献的那一派人,现在却成了阻碍玄门世俗化的一派人。 在罗马爆发了新学改革之后,玄门内部也开始终日不息的开始辩经,如果不是圣座还有威望的话,玄门可能已经开始内战了。 这种辩经在罗马的一场辩论传到玄门圣山之后,到达了巅峰。 罗马是现在新学汇聚之地,那些新学大家都在罗马宣讲,理论的碰撞让各种学说都成熟的非常快。 其中最引起玄门内部争吵的一条就是“君权天授还是君权人授”,新学认为君主的权力是人民所赋予的,在这之中又有很多不同的分支学说给出解释,但君权人授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这自然就戳中了很多玄门祭司的命脉,他们怒不可遏的认为这种思想大逆不道。 还有一个让人很难以忍受的则是有关于人的权利从何而来,又有什么权利从何而来,神是否能够决定人的一切。 这个问题值得争吵,实际上就已经可以看出在玄门内部,已经有很多人站到了新学一边。 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是异端。 之所以在一个强盛宗教的中竟然会出现反神言论,这实际上就和姬昭有很大原因。 他作为一个至高神,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神。 那些虚构的神,一切的言语都是被编造出来的,就相当于讲故事,自然可以讲一个在古代逻辑比较严密的故事。 在那些故事中,展现各种神罚和恩赐,说一些貌似有哲理的话,进而达成一些目的。 但姬昭不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有极大的影响力,言行举止都被史书所记录。 即便他被偶像化,成为了至高神,在传播的过程中,编造出了许多的神话,但他的言行就在那里放着。 他虽然制定了宗法制度和分封制度,以及一系列等级制度,但他和真实历史上的周公不一样,他的心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的言行中没有那种残酷,而是只用“民”、“人”来做指代。 在邦周时期,“民”和“人”就是国人,但姬昭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 他的目的很简单。 在邦周时期,他不可能解放奴隶,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整个社会统治阶层的对立面。 但他又知道随着生产力进步,这些落后的东西一定会被废除,所以在以后使用这些理论的时候,后人就会猛然发现,“民”和“人”的范围是可以扩大的,理论依旧可以用。 当玄门中人追根溯源翻找出素王上皇天的言论后,他们猛然发觉这些东西和自己过往所知道的不一样,“人”“民”的范围已经扩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同为姬昭的信徒,对于姬昭的原意,也出现了极大的分歧,这些分歧就是争吵的点。 …… 如今的玄门圣座是洛氏嫡系,他四十岁时接任圣座之位,已经担任圣座长达二十年,已经也算得上是个老人,在玄门中威望极高。 对于玄门中爆发的冲突,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却只是限制了一下激烈的程度,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让他的侄子兼学生洛清风有些疑惑,在双方辩论又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前来询问自己的老师。 “老师,为什么您不阻止现在教中的各种争论呢,这样下去,玄门会分裂的。” 大祭司闻言沉吟道:“玄门的分裂是小事,但道理却是大事,这些时日的争论你听完了,你觉得他们谁说的对?” 洛清风低声道:“身为洛氏子弟,当然是改革派说的对,素王老祖的思想,我们都是知道的,但玄门……” 大祭司轻声道:“你知道现在玄门,不,应该说我们整个洛氏和素王间存在着一个什么问题吗?” 洛清风茫然,大祭司道:“伱年纪还小,读过的书还少。 这世上有两个素王,一个是生活在邦周康王时期的那个圣人,还有一个是经过家族孜孜不倦神化的素王上皇天,也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 这两个素王老祖关联自然是极深的,但却又很不相同。 当初周武王和素王翦灭殷商,将诸夏的万民从鬼神的统治中解救出来,那个用鬼神恐吓万民的血腥愚昧时代结束了。 素王用礼来重新构建天下,但在那个时候,没有神圣是不行的,但愚昧的鬼神时代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又因为素王的作为就如同神圣一样,于是以素王为主的天神崇拜就在这种情况下,大肆发展起来。 这种素王崇拜既是家族的保命牌,也应和了诸夏一统的需求,为诸夏的凝结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直到玄门统合大唐以西,发挥了多大的作用,都是很清楚的。 但本质上,这不是素王要的。 他老人家只是知道我们这些后辈需要他成为神,所以他才成为神。 从素王老祖自己来看,他不愿意做神,他从来都不会干涉很多事,他认为人应该凭借自己的努力,只有自己奋斗出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老祖宗和家族在很多方面想的都不一样,这就是家族和素王老祖间存在的问题。 这个问题想要解决,只有等待素王老祖再次给我们指示了。 所以现在我只能等待,即便是有些事想要做,也要等待。 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大祭司的眼中同样带着疑惑。 洛清风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很是震惊。 …… 大祭司所说的这些,对于洛长青来说,正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在洛氏中,有几条素王老祖定下的铁律。 保证家族的嫡系延续。 保证家族的气运充盈。这一条同样是为了保证家族嫡系延续。 不能成为天子。 这里面的每一条都是绝对不能违反的,在一百多年前,不能成为天子这一条铁律已经废除了,现在的洛氏拥有真正的自由,但保证家族的嫡系延续,依旧是绝对不容违反的。 洛长青身为族长,无论他心中如何去想,他也必须执行这条铁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不能违反。 除了素王老祖定下的铁律之外,身为洛氏族长,他还有一些生来就要遵循的东西。 比如忠诚,无论谁背叛大唐,他都不可能背叛。 比如深藏在素王灵魂深处的大一统,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大唐可能有些落后吗? 但这世上有无数的矛盾,但无论是什么矛盾,都不能以国家分裂作为代价。 这可以说是洛长青的执念,但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愿望。 这个天下太大了,绝对不能分裂,否则往后的所有岁月中,都会有连绵的战火,只有统一在一起,才能最大限度的维护和平。 “在统一的国家中,一切矛盾都是内部矛盾,外部矛盾最终总是使用激烈的战争手段去解决,而内部矛盾则使用法律等更灵活多变的手段。” 现在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建立一个新体制维护天下的和平,但他知道现在这个不行,所以大唐必须出兵。 至于以后,那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或许未来有更好的世界。 …… “家主出兵了。” “意料之中。” 一场对话发生在洛氏内部,对于洛长青会同意出兵,这实际上并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 “伯父不喜欢族群意识,认为这种东西只会分裂天下,相比较族群意识,他宁愿选择玄门来统合天下。” 洛长青的确是不喜欢强烈的族群意识,他是一个统治了帝国数十年的人,而且熟读史书,他很清楚,那种东西只有在战争的时候管用,但这个世界不可能总是战争。 “家主认为现在大唐帝国内部的种种裂痕,就是因为各地的族群意识越来越强而导致的,各个不同族群的人都有独立意识,于是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他厌恶一切传播这些的人。” “但族群是客观存在的,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曾经在东亚我们的模样差不多,所以能融合,但当极西之地出现之后,就已经不可能了。 你不能指着一个头发和眼睛颜色不同的人,说我们有相同的祖先,那不合理,只有正视这些东西,才能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但家主寻求统一是没错的,战争会加大仇恨的凝结,直到难以聚合在一起,如果有一些野心家故意挑动的话,那就出问题了。” 罗马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很多人心惊,罗马的现状让不少人心有余悸,在罗马内部正快速的形成一种共识,那是一种强力的对中央帝国的离心力。 现在只有一个罗马还不算是什么,但如果有一天遍地都是,而且这种东西传播开的时候,那就出问题了。 洛氏前两千年都在做文化上的大一统,结果做着做着,最后走向了这个道路,那可就出事了。 …… 获得了一场伟大胜利的罗马,洋溢着一种别样的神采。 当大唐通往极西的铁路被炸毁之后,很多人都知道情况不妙了。 在古代,一旦军队不能在三个月之内进场,帝国的统治成本就会大增,而且难以控制当地的叛乱形势,到了现在这个时代,情况发生了变化,三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小国和帝国的实力拉近。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有时间极限,如果这个时间拉长到一两年的话,那就会出现大问题。 尤其是对于罗马来说,一两年的时间,完全可以让他在极西之地,培养一些盟友,以及在关键的位置修建要塞等建筑物,还能够更换罗马的装备,壮大自己的军队。 欧洲的土地也很广袤,正如洛长青所说的,和土地广袤的大唐比起来,罗马的确是弹丸之地,但从现实来说,罗马的土地并不小,人口也不少,工业产值也不低,是个相当强的国家。 在火车不能前往极西之地后,大唐意识到内部也出现了问题,帝国的海军试图跨越远洋前往欧洲。 罗马开始准备和帝国的战争,以及对其他的欧洲国家输出自己的改革,先前是其他国家的人帮助罗马存续下去,接下来就该罗马主动反馈回去了,最终的目标是将整个欧洲的君主国都推翻。 如果这世上只有罗马一个共和国的话,那罗马就是异类,但如果这世上都是共和国的话,那罗马自然就不算是异类了。 …… 这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不仅仅是政治上的风起云涌,真正推动着这一切变化的当然是生产力的变动,罗马的出现就是因为生产关系已经不能适应生产力,所以才催动了政治改革的诞生。 而生产力的改变完全是因为技术的进步,而现在伴随着各种工业体系的建立,再加上各种理论知识的成熟,运用新的理论知识去推导过去的一些现象,新的知识开始蓬勃发展。 在这方面罗马再次占到了先机,作为欧洲乃至于全世界最先建立的共和国,无论是欧洲人还是旅居在这里的人,很多都进入了罗马的研究院。 无数的天才汇聚,竟然隐隐的能够和大唐的皇家研究院相提并论了。 罗马复刻了大唐的论文发表流程,而且还给予了更多的荣誉和奖金,对于技术创新也会给予专利等,总之完全按照新学理论构建的法律体系,这对于生活在王权统治下的人,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正是这句话的道理。 电磁理论的发现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情,这个理论一开始偶然被发现,因为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科学工具,加上数学工具也很完备了,所以成长的速度虽然快。 然后就是电动机和发电机被制造出来,这种新式的能力,让人心动,但到底有什么作用,则还需要技术应用人才让它逐渐落地。 伟大的理学和化学,它们是如此的迷人,完全改造了整个世界,它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在过去一千年都不如它十年。 新的能源,新的动力机器,蒸汽的时代或许将要过去,不,蒸汽的时代注定过去,更加小型却更有动力的内燃机出现,再加上电的出现,这个世界将要再次大变。 洛氏那些年轻人一直以来都在说的东西,在世界的一些角落里面,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改变。 大唐现在是最强的,但不一定永远都是最强的,等到科学技术不断向前,大唐只要不进步,就注定会落后。 而现在的大唐,能承担一场新的技术吗? 毕竟大唐作为蒸汽时代的发源地,就连蒸汽都没有彻底的贯穿到每一个州县中,现在还有大量的反对派。 这和罗马是完全不同的,建立了新体制的罗马共和国,几乎是一天一变,传统的封建大地主,以一种极快的方式破产或者转型,在罗马的土地上,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人身依附于土地,整个旧的土地经济关系,都已经被彻底的破坏掉了。 新的技术刚刚出现,很快就投入了生产,这是政府所推动的。 在这个时候,一个发明出现在少数人眼前,那就是电报。 当电报出现的时候,任何有眼光的人,都知道,这个东西将会影响未来的战争。 交通和通讯。 这永远都是困扰军队,乃至于一整个帝国的主要难题,所谓的帝国极壁,就是因为走不到,通讯不行。 铁路出现之后,交通问题得到了有效的缓解,而现在电报的出现,可能会解决通讯的问题。 即便现在的电报线拉的很短,但对于技术上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如果能够铺设一条从首都到前线的电报,那坐在首都的君主甚至能够指挥前线的将领。 当然,不建议这么做,很可能会变成运输大队长。 实际上在理论成熟之后,这些发明就像是水道渠成一样,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一家家公司注册成立,以及一项项技术专利被注册,一切都是如此的欣欣向荣,就像是一百多年前蒸汽时代刚刚出现那样。 当新的技术,比蒸汽时代更有伟力的技术出现之后,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帝制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土地贵族真的要挡不住时代的滚滚洪流了。 …… 千里迢迢而来的大唐海军,绝对想不到在渡过马六甲海峡之后。 大唐的陆军一方面用传统的方式西征,一方面让工程兵尽力在维修铁路,以便物资能够运过来。 军队在行军,大唐内部乱了起来。 当初大唐内部的整肃就是从一场被事先设计的造反开始的,而现在是真的有造反之事了。 虽然规模都不大,但朝廷依旧非常的警惕,因为这些人的造反事迹主要不是真的挑动谋反,而是在传播一些思想,而且在国内传播有关于极西之地罗马的消息。 这是典型的煽动人心,如今保守派当政的大唐,自然不会容忍。 洛长青则在等待,他在等待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改革的时机,这个时机最可能是由发生在罗马的那一场战事而来。 这场战争胜利,对大唐一统有好处。 这场战争失败,对大唐改革有好处。 至于这场战争的胜负,从发生了铁路炸毁的事情后,洛长青就已经不太抱很大的希望了。 大唐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罗马,还有很多根本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人。 这些人将会让大唐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一件事到了现在的地步,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控制的,现在就算是他上书天子请求撤军,也不可能,这一场仗是非打不可了。 …… 对于罗马而言,反抗宗主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罗马人来说,和大唐为敌都是不敢想象的。 但那都是曾经了。 在战争中,近代民族主义共和国的士气,天然就胜过君主国太多,他们就算是害怕,但依旧有战斗的勇气,而且根据战报中,大唐派遣来的军队,并不是那么多,以现在罗马的动员能力,在本土以及依靠本土的国家中,打一场防御战,是完全没问题的。 就算是大唐的铁路修好了,这样长的距离,后勤压力也非常大,只要拖住大唐就是胜利。 罗马共和国是大唐从来都没有碰到过的敌人类型,士气旺盛,动员强大,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更重要的是! 罗马共和国所能够承受的战损比,极其明显的比大唐军队高! 这让出征的大唐将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一支军队所能够承受的战损比,以及损失多少才会溃败,是精兵最重要的标准之一。 在过去千百年中,号称天下精锐之冠的神庙军和洛氏敢战士,就是因为可以承受百分百的战损,而被列为不可战胜的军队。 但除了这两支之外,其他的军队都差不多,大多数情况下,精兵也就一成,在特殊情况下,比如不能逃跑,极限三成也就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了。 现在他带来的大唐军队,能承担接近两成的战损,那可都是真正的精锐。 而现在罗马军队呢? 任何一支军队都能承受和大唐军队差不多,甚至比大唐军队更大的战损,这让大唐的将军想到了那些玄门的狂热信徒,只有脑海中有信仰的军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罗马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知道罗马发生了什么,毕竟如果罗马不发生这些事,他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他不认为那些事会是军队变强的原因,他更倾向于罗马对这些士兵施加了什么法术,让他们变得悍不畏死。 战争双方相互触碰后的结果,让双方以及观察这场战争的人,都大惊失色。 “战争的结果震惊了所有人,大唐军队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强大的军队却遇到了罗马的军队,仅仅两年的时间,罗马军队比起刚刚建立共和国的时候,强大了太多,他们进退有度,最重要的是悍不畏死,有牺牲的勇气和战斗到底的决心。” “新式军队不仅仅要使用枪炮,还要用新的思想来武装它,这是大唐与罗马的战争所带给无数人的警示。” 那些在第一次反罗马战争中和罗马交过手的国家,眼睁睁的看着罗马比两年前更加强大,心中只剩下惊惧。 如果大唐也不能战胜罗马的话,那欧洲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时代呢? 那将是所有君主都不愿意见到的未来。 “全欧洲和亚洲的君主再次联合在一起,聚集在大唐的旗帜下,再次向罗马发起了攻击,如同汹涌的潮浪,势必要扑灭这股凶猛燃烧的火焰。” 实际上现在的罗马实力还是远不如大唐的,但大唐身上的负面状态太多了。 首先就是远征,不可能将国内的军队倾巢而出,大唐派出的海军加上陆军,一共六十多万的作战部队,这已经相当多了。 欧洲有这么多军队的国家都不算是特别多。 如果不是极西之地到处都是盟友的话,可以随时补给的话,大唐根本就不可能派出这么多军队。 然后大唐的这些盟友,大部分都是废物,自己国内的事情和问题一堆堆的,除了波斯和秦国外,大部分的国家只能派出几千或者一两万人参与战争。 最后则是大唐国内的安南行省,再次开始了一些小动作,安南行省一直以来都如此,整治也没用,整个文化氛围就已经形成了,时时刻刻都想着从大唐的帝制中脱离,对于罗马共和国的建立,更是有很多人送上了祝福。 他们想要在安南建立安南共和国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此次大唐进攻罗马,他们自然要在后面搞事,给大唐的军队拖后腿。 但很可惜,蓬莱、安南、岭南、辽东、西域、天竺这五大行省是大唐绝对不可能放弃的,是大唐真正的基本盘,就算是拼尽所有,也要保证这五块地域在手中。 罗马和大唐的这场战争,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大唐竟然没有获得胜利,反而有种逐渐转向劣势的迹象。 这个惊人的事实,随着战争局势的逐渐变化,越来越清晰。 更多的人意识到,天真的要变了! (本章完) ------------ 第九章:缘由 大唐和罗马战事的经过以及结果,对于一众有识之士,是极其不寻常的。 这不是一场战争的胜负,而是在这场战争中所体现出来的综合性的素质。 这个结果在洛长青的意料之中,他明白自己所等待的机会来了。 但他没想到,在他准备和天子好好谈谈之前,有一些不速之客出现在了他的府邸之中。 出现在他面前的大部分都是新学党人和那一派的政治家。 “诸位也算是好胆量,竟然敢出现在本王的面前,难道就不担心本王拿了你们去问罪吗?” 洛长青冷声道:“诸位可都是朝廷所要抓的逆党。” 为首一个男子,宽袍大袖,恭维道:“若非是面见洛王,其他人,我等是万万不敢见的。” 这倒是心里话,他们这些新学党人,在大唐还不算是成气候,现在是明明白白的乱党,在这个时候面见大唐权贵,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也只有面对洛长青,才敢说一些话,这自然是得益于洛氏千百年来的声望,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有人用言语说动洛氏,改变主意。 面对其他人可能需要利益,面对洛氏只要能说出一番道理,而且这个道理能够让洛氏认可,这件事就可能成功。 这些新学党人的来意,洛长青很清楚,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站在他们一边,在大唐内部进行新学改革。 洛长青佯装不知,问道:“你们来此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本王还要进宫面圣。” 听到大唐天子的名号,这些新学党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了。 尤其是听到洛长青要进宫,心中顿时一急,这洛王进宫,基本上没什么好事啊。 当下也不在装模作样,当即抱拳道:“洛王殿下,我等来到贵府之上,是为天下万民请命而来。 如今罗马和大唐战事结果,传到了大唐,这其中区别,想必殿下是非常清楚的。 我们这些新学党人,在一众权贵面前,是乱党,但我相信殿下不会这么想。 新学所持有的学说,想必洛王殿下也很是清楚,在下也就不在殿下面前多嘴。 事实已经证明,新学盛行才能让这世界向天下大同迈入新的台阶,而不是现在的大唐,而不是帝制。 我等知晓洛氏和李氏皇族亲如一家,但我等更知晓,洛氏一向以天下为己任,以为民请命而卓有威望,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现在,天下的局势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殿下您就真的要看着欧洲一个个国家用新学建立新的国度,而大唐在帝制的漩涡中堕落吗? 殿下,现在是您做决断的时候,是天下,还是李氏,这份使命就在您的一念之间啊。” 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盯着洛长青,他们的话毫不夸张,洛氏的态度真的能决定大唐的命运,如果洛氏跳反,大唐的崩溃可能就在旦夕之间。 连天的内战会在大唐爆发,以洛氏在所有民众心中的威望,即便是李氏也难以挽回,天子的神圣会在顷刻之间崩塌。 洛氏就是大唐的血肉和骨头,和李氏密不可分。 这番话说出来,屋中众人都盯着洛长青,洛氏家主会选择什么,根本就不需要猜测,必然是猜测。 他们等着洛长青选择他们,这是如今的事实带给他们的自信,区区罗马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整个大唐震惊,这已经完全可以证明新学理论的正确。 诸夏只有走新学的道路,才能走向大同的方向。 洛长青听着那一番正气凛然,慷慨激昂的言论,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声笑带着嗤然。 “你们知道本王为什么会成为洛氏家主吗?” 洛长青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本王不是嫡长子,这王位本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本王甚至年幼的时候不在大唐生活,是十二岁的时候,才来到洛阳,但最后这王位落在了我的身上。 因为上一任家主说本王有智慧,有强烈的直觉,是洛氏中的翘楚,即便暂时看不到前路,但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于是这王位落在了本王的头上。” 洛长青说这番话的时候,带着深深地感慨,屋中的人则有些不安起来,他们不知道洛长青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但这不正常。 洛长青说话时,从屋外走进了三四人,有男有女,一个个都容颜绝顶,眉心一点圣痕,皆是洛氏子,这些人进屋后,皆垂首坐在屋中,和新学众人对坐,静声不言。 洛长青微微颔首,而后站起身,略一停顿后,厉声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要说这些吗? 因为伱们刚才和本王说什么天下,本王坐在这个位子上,是因为本王能坐,本王就是洛氏的人样子! 这天下苍生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这些新学党人来说? 三十年前,这天下一百二十国,十万万子民,就在本王的肩上担着! 就你们这些人,也配和本王说什么天下万民,苍生福祉? 可笑!” 一众新学党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从洛长青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竟然将他们痛骂到这样的程度。 “洛王殿下,士可杀不可辱,我等新学党人没有资格,难道您这样的王公贵族有资格吗?” 面对洛长青的言语,他们当然要反驳回去。 洛长青冷笑道:“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新学党人和你们这些商人。 本王虽然不知道天下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但绝不是罗马那样。 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吗? 即便有朝廷的命令,在织造厂中,依旧有大量的妇女和儿童,仅仅是因为这些人的工钱更加便宜,是也不是? 即便是有朝廷的诏令,在各个工厂中,依旧有无数因为工作而残废的做工的人,最后凄惨死去,是也不是?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本王给你们一一讲出来吗? 做工的人难道没有反抗过吗?最后都被商人勾结着官吏镇压了下去,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人人平等了? 你们的平等可真是廉价到了极点。 还有你们强化族群意识,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吗? 告诉你们,你们就准备好迎接本王的打击吧,罗马必须毁灭,你们新学党人,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下新学党人是真的有些破防了,洛长青的一句句都扎在了他们的心上,但他们还有最后的倔强,“洛王殿下,无论您说再多,也不能改变大唐是个君主专制的国家。 再坏的新学国家,也比最好的专制国家好,这是您不能否认的,而且现在的大唐没有达成您所说的那些事情的实力,新世界终将颠覆旧世界,这不是您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所能够阻止的。” 洛长青已经准备送客,只最后淡淡道:“你们会看到开明君主专制的力量,这是不是未来的道路,本王不知道,但足以将你们都送进黄泉了,送客!” 一众新学党人面色苍白的离开洛府,这和他们的预料完全不同,在来之前他们并没有想过一定能够成功,毕竟洛王是大唐死忠,但就算是失败,也和现在不同,从洛王的言语中,他对新学抱有极大的恶意,可以说是完全不认可新学的理论。 这样强硬的态度,让他们吃惊,让他们惶恐,洛王是这样的态度,那其他的洛氏子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外人离开之后,屋中只剩下洛氏自己人,这些中青代也被洛长青的言语所震惊,洛长青平复下心情,轻声道:“是不是很好奇我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几人望着家主凝重的表情,心知家主有话要说,洛长青沉吟良久,而后缓缓说道:“新学是一门先天残缺的学问,他们所提倡的那些东西,实际上是炒冷饭,以前只不过是没有实施的余地,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墨家理论中,就已经有比那些更加人性化的学问。 不过新学在玩火,他们在玩弄族群意识,这很危险,是在割裂大一统,洛氏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将诸夏从人群区分,揉捏成了文化一体,现在竟然有再次分裂的苗头。 他们说自己为民,你们不要相信,新学所建立的国家,就是商业利益至上,现在面对外敌或许还能团结一致,一旦失去敌人,马上就会内斗。 在商人的眼中只有利益,没有神圣,过往的一切优良品德,加在人身上的各种责任和义务,最后都化成了赤裸裸的雇佣关系。 一个只有利益没有道德的世界,即便是一千年前都是要被批判的,我们大唐的法律会保护这些人。 而且强化族群意识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个天下,只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能够保障百姓的生存和各项权利就足够了。 强化族群意识只有打仗的时候才有用,就像是罗马现在这样。 争取长久的和平才是我们应该有的追求,如今世界的边界已经探明,不会再有未知的敌人,争取全球一统,而后刀枪入库,马入南山才是未来。” 洛长青已经有些老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吁吁,但他没有停下,“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未来有更厉害的人,可以为世界指出一条明路,但我想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弥补一些裂痕。 同时改变一下大唐。” 这是洛长青第一次在人前详细的阐述自己的思想。 “家主,您的这些想法,应当记录在书中,然后广泛的分发出去,让天下人都知晓。” 洛长青摆摆手道:“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要让你们不要对于新学太过于相信,要把眼光往前看,要看看这世上最广泛的人,他们要什么。 洛氏在过去两千年,做的都是一些比较高的规划,从思想上,从各种制度上,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做不到惠及底层,但现在技术的发展可以了,身为素王的子孙,人和民应该普及到每一个人身上了。 我相信,这也是素王的愿望。 就这样吧,我要进宫去见陛下了,大唐的改革迫在眉睫。” …… 洛长青的年纪越来越大之后,他做事总有一种天不假年的感觉,离开洛府后,他径直向皇宫而去,侍卫根本就连查都不查,直接就让洛长青进入皇宫。 天子被罗马的战事搞得很是烦躁,现在正在后宫中,听到洛长青来了,连忙从后宫中收拾一番来到前殿。 见到洛长青急匆匆的,当即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强笑着说道:“洛王,你怎么有时间进宫,可是有什么大事要与朕言说吗?” “是有大事,关乎国朝存亡的大事。” 洛长青神色严肃,然后石破天惊的问道:“陛下,如果再不做出改变的话,你可能要成为大唐的千古罪人了。”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天子当即就会让人把他拖出去,先打一顿再说,但洛王这么说,他只能陪着笑脸,“洛王说的是不是有些严重了,罗马的战事虽然不顺利,但我大唐现在还是稳如泰山,过往那些王朝末年的乱象,完全没有啊。 朕又怎么会成为千古罪人呢?” 洛长青缓缓坐在天子对面,感慨道:“在陛下你的任上,如果发生大量藩属国造反的事情,甚至国内发生了暴乱,甚至大唐从此就开始不断滑落的话,那未来会如何评价陛下呢? 大唐实亡于陛下! 陛下啊,大唐不改革不行了,现在区区一个罗马就拖住了大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罗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洛长青所说的未来让天子很是害怕,而且他并不算是蠢人,知道洛长青这不是在忽悠他,现在的情况真的是非常的危急。 大唐真的走进了危急存亡之秋。 “洛王啊,朕也知道现在真的要改革了,但朕实在是没有头绪,总不能按照罗马那么改吧,其他方面,无论是什么技术,我大唐都不比罗马逊色啊。” 大唐现在是典型的制度落后,而不是技术落后,甚至在技术的规模方面,还远胜罗马,毕竟大唐是真正幅员辽阔的世界宗主。 在这种情况下,大唐只要改革,甚至都不需要改革到罗马那种程度,释放出来的活力,就可以应对一切,甚至完成洛长青所设想的重新让全世界臣服的构思。 “陛下,土地贵族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现在在大唐,还有大量的人口被束缚在土地上,这不利于帝国的发展。 我们应当立刻发布新的诏令,废除过去的土地制度,收购或者没收那些地主的财产,同时在所有的地区,进行基础建设,在过去帝国触及不到的地区,修建公路、铁路以及各种让商业快速运转的设施。 除了这些,最近新出现的电报线,也要第一时间在主要的城市铺设。 还有许多的改革措施,臣都已经写好了折子,就在这里,陛下你看一下,这次是真的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了。 作为表率,洛氏名下所拥有的土地,愿意首先献出来,作为国家的公田使用。” 天子被洛长青这大刀阔斧的改革计划吓了一跳,仅仅听着就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打开折子之后看了看,手有些抖的问道:“洛王,这计划是不是太过于激进了,这么干的话,总感觉要出事。” 洛长青却沉声道:“陛下不必担心,有时候就是人自己吓自己而已。 如果是在蒸汽时代之前,这么做的确是找死,无论谁都不可能成功,但现在却不同了。 随着技术的发展,皇室可以更加容易的将自己的意思传播到基层,一旦有人想要造反,就算一开始底层被蒙蔽,但很快就能够接受到皇室的命令,尤其是电报和报纸集合起来,这是从前没有的通讯手段,是我们的杀手锏。 最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代,皇室拥有更加强大的中央军队,如今整个大唐几乎所有的军队都是中央军队。 而且帝国可以随时征召更多的军队,帝国的几大工业区经过上一次的清剿,现在都在我们手中。 在这些工业区中,有百万计的雇工,他们完全依附于皇室给出的工资生活,这些人不仅仅是雇工,同时也是皇室的忠实支持者,是兵源。 掌握着工业区和工业区的人口,那些只能从土地中以及农夫身上压榨的贵族,又如何能反抗朝廷呢? 这次的改革,注定是要流很多血的,注定是有很多人看不到现实,要负隅顽抗的,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用他们的血来灌溉新的大唐。 陛下,下令吧!” 天子被洛长青所讲的话有些吓到,那血腥气森森的感觉,让他颇为不适,洛长青见到他犹豫,再次低声喝道,“天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间不等人,早一天改革,就早一天能见到新的大唐。” 天子犹豫了片刻,心中对洛氏的信任终究是压倒了那些不安,厉声道:“就按照洛王你说的去做吧,该杀的杀,即便是皇亲国戚也随你去。 只不过这个政事会议的设置,是不是有些没必要。” 政事会议是类似于古代摄政会议以及罗马元老院的东西,在草原上也有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洛长青摇摇头,而后讲解道:“陛下,这是政治改革中的精髓,既然这一次要清算土地贵族,那就要拉拢另外一些人,这世上的权力,不可能总是一人独治。 他们待在这个会议之中,就不会认为自己是边缘人物,而认为自己能够影响一些事,但实际上,执政有文官政府,陛下拥有随时解散他们的权力。 当然,偶尔也能听一听他们的意见,以免这些人因为不能和朝廷交流,而直接铤而走险,进行造反之类的行动。” 听到洛长青的解释,天子也觉得这个会议的设置,比较精妙,于是点头同意。 在同意之后,天子望着手中的折子,还是有些心惊,嘱咐道:“洛王,这些事改革起来,可一定不要急,否则朕怕大唐真的扛不住。” 洛长青轻声笑道:“陛下放心,臣执政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急躁的时候,事关重大,定然是慎之又慎。” 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只有天子和洛长青两个人商议完就结束了,这就是现在大唐的局面,洛长青总揽宰相大权,都快要比汉朝的丞相权力大了。 天子的印玺一盖,再加上洛长青的凤阁鸾台大印,一份有法律效应的圣旨就这样出现了。 …… 洛长青拿着圣旨离开之后,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将这份圣旨公之于众,而是先整肃工业区,这是大唐皇室真正的底蕴,也是这场改革能够成功的关键。 这场改革的本质就是工业化的地区要扩展自己的市场和规模,所以要求农业地区出让利益,只不过这其中还夹杂了皇室的政治改革罢了。 但任何改革都有其背后的原因,只有拥有强大的内生动力,改革才能够成功,否则不过只是上层一些玩笑罢了。 在皇宫中洛长青没有忽悠天子,但也不像是他说的真的那么简单。 现在大唐主要工业力量都在皇室和洛氏手上,但还有一部分在那些贵族手中,夺取这部分力量,就是最关键的。 仅仅用行政力量去夺取的话,就需要一些大案,对于洛长青来说,他认为太慢,而且可能会暴露一些东西。 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置换和直接没收。 与此同时,他还需要一套和传统贵族官僚没有太大关系的改革队伍。 这支队伍的成员,要服从他的命令,不能和旧贵族有太多牵扯,这都需要时间。 当然对于洛长青来说,他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可以从洛氏中调集来大量的人才。 如今的洛氏绝对是毫无争议的大唐第一家族,在大多数人眼中,洛氏比皇族还要强大,如果不是皇族有天子的话,真的比不上洛氏。 洛氏有宗王,最重要的还是有大量人才,洛氏的人才比李氏的多,这种多远比那些曾经的世家门阀多的多,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规模的程度。 只不过现在的洛氏,虽然还有家族,有族长,但实际上宗法制度已经在洛氏彻底消散了。 大多数的族人只有在重要的时候才会回到家族,在洛氏中,就连嫡系和旁支都已经快要没人在意了。 大家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如果觉得这样洛氏就没有凝聚力的话,那就说笑了,身为洛氏族长,洛长青依旧有庞大的影响力,尤其是许多洛氏子弟就在洛氏的产业中工作,以及在官场中生活。 这些人基本上天然就站在洛长青这一边。 开明君主专制。 想要做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何一种体制,都有其背后的思想在支持。 洛长青不认可新学,但他心中是很清楚的,新学中有很多东西都没错,只是这些东西,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对于洛长青而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混乱。 在极西之地的罗马甚至已经有人喊出了“不自由,毋宁死”。 但洛长青认为这样不对,这世上只有丛林才是完全自由的,但那代表着随时的死亡和混乱。 况且。 “素王也没有说过新学是对的。” 洛长青在心中这样嘟囔着。 他是洛氏家主,和其他的嫡系子弟不一样,他对素王的信仰是最炽烈的人之一。 在“君权人授”已经逐渐被大多数新学认可,甚至就连洛氏中都有很多人认可的情况下,他不这么想。 因为他心中的“天”还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素王什么时候会醒来,他不知道他这一生能不能有幸聆听素王的圣言。 但他觉得应该等一等,听一听素王的意思。 虽然他甚至能猜到素王的想法,素王从始至终就不想干涉这些事。 但他还是想要听一听素王的意思,即便素王不是那个威能无穷的神明,他也是一个文武达到人力极点的圣人。 他的目光洞穿历史,有无穷的智慧。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皱眉。 如果是素王的话,一定不会对现在的世界有迷茫,他一定能为世界指出未来。 洛长青这样想着。 素王啊。 您什么时候重临世界呢? ———— 从洛长青的手札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位大唐宰相的思想内核,他对于当时世界的认识是清晰的,他虽然是大唐帝国的宰相,并且主导了对罗马等新兴国家的镇压,但却并不是一个为旧世界摇旗呐喊的保守人物。 他深刻认识到了罗马这一类国家内在的腐朽和残酷,既而着手搭建自己理想中的国度,虽然受制于时代,他并未彻底迈出这一步,但他依旧留下了足够的政治遗产。 他坚决的捍卫大一统,坚决的打击帝国以及诸夏内部的分裂主义,坚决的将一切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这是他不朽的功绩,也是大唐帝国留给世界最后的珍贵遗产。——《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章:苏醒 在姬昭前世科学启蒙的过程中,有一个相当重要的理论,它的名字叫做进化论。 在进化论没有彻底征服科学界的时候,它的理论首先征服了政治圈,新学用它来对抗传统宗教,野蛮、残暴、对外侵略、对内压迫、宛若毒瘤的帝国主义国家用它来为侵略披上科学的外衣,他们称呼侵略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它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叫做社会达尔文主义。 按照这个理论,洛氏应该成为全天下的主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应该成为洛氏的奴隶,不,所有人都应该成为姬昭的奴隶,因为姬昭是最强大的那个人。 但错误的理论自然推导不出来正确的结果。 所以洛氏不会走上世界主人的道路,姬昭也不会成为终产者。 “帝国主义的土壤结不出鲜艳的花朵。” “这世上从来没有对内如圣人,对外如魔鬼的政治家。” “统治阶层对外残酷侵略,一定对内残暴压迫,这便是帝国主义的本质。” 这些言语在姬昭的脑海中萦绕,一双璀璨的瞳眸亮了起来,宛如太阳升起,大方光明。 天柱在什么地方? 亦或者这世上真的有天柱这个东西吗? 姬昭的存在是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在先秦曾经有哲人问天,他们在问天从何处来,道从何处来,问风雨雷电,问雪落花开,这世上有无数的疑问。 对于姬昭而言,他也有无数的疑问,他的穿越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系统到底是谁制造的,那些威能无穷的神器,以及这个世界那些让他觉得不和谐的地方,还有那个天道,到底都是什么? 姬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 姬昭在天柱深处沉眠了很久很久,久的世间已经沧海桑田,久的世界已经大换了一个模样。 天柱深处没有日月时间,曾经的这里满目白光,通天的天柱散发无量的光,但现在这里满目都是紫光,支撑世界的天柱以及规则秩序神链,更是被浸润成紫色,微微散出光来,就如同当初姬昭所见的天命紫气。 在先唐末年的大乱中,天道和洛氏子、洛氏女、皇道气运来了一场大碰撞,最终苟延残喘的天道被洛氏的血和雄厚的积累,撞了个头破血流,烟消云散,这天命紫气,便独属于姬昭一人,最终被姬昭代天心。 但当代天心到了最后的地步后,姬昭却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从沉眠中醒来。 他睁开眼,光明璀璨,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量寿光萦绕,转瞬间便如同幻觉,一切都消散。 “大梦谁先觉。” 他望着眼前真实的世界感慨着。 他不得不感慨,原来这才是这方世界的真相,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他曾经怀疑过自己,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呢? 这是一个介乎于真实和虚幻间的世界,也许这世上有无数这样的世界,它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如果没有姬昭的出现,它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直到世界寂灭,一切都好像没有出现过,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在它湮灭的地方,会再次出现一个新的世界。 但此方世界是不同的,不是姬昭穿越到这里,而是姬昭身体上长出了此方世界。 如果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它就像是姬昭的一个梦,所以姬昭的潜意识会影响那么大,但它又不是一个梦,而是无数人意志的聚集,于是有了那些性格各异的英雄人物和小人。 此方世界在这些力量尤其是姬昭身上茁壮成长着,它在从虚幻转变为现实。 如果用一个时间作为节点的话,从姬昭诞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往后出现的人,一位位王侯将相,一位位黎民百姓,都是真实的。 而在姬昭诞生以前的那些人,诸如三皇五帝,亦或者侏罗纪,或者曾经的某一个纪元,都是假的。 在苏醒之后,姬昭只抬眼向表世界望了一眼,嗯,此方世界没有倪哥,那就可以了。 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对表世界有任何举动。 他虽然从天柱的沉眠中苏醒,但这反而才是开始,他还有几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其中第一项就是要让这个世界彻底变成真实世界。 想到这里,姬昭不再耽搁,他直接往历史长河的上游而去,他走得很慢。 在他逆流而上的这一路上,他将那些所有让他感觉不适的存在全部抹去。 他见到了隐藏在山林中的一些精灵,那是蒸汽时代还不曾出现时的场景,在那个时代不曾被人所发现,随着他走过,这些精灵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了。 他见到了在那些话本中出现的鬼,或许叫做灵更适合,同样是唐朝,他走过去,灵消失了,在那里出现了一朵花,能引起人致幻。 他向前走,见到了张角和自己的子孙洛霄,他停驻了一下,思索而后缓缓精细的修改着。 历史就在那里,他不会改变历史所记载的,但可以变成传说。 他向前走着,他见到洛陵在草原降下了雪,他见到有一剑万里杀单于,他见到有碧血丹心杀董卓,那是他所传下的神器,在这个世界中的一次次传说。 他挥挥手,历史的气候就随时而变,那些神器所诞生的力量回归他自己的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他站到了自己诞生的那个时间节点,在他的面前有一层薄薄的壁障。 在此刻,此方世界才是真正的唯我独法。 存留在此方世界中的那些“杂质”,都被姬昭这个“世界本身”抹去了,不,应该说,一切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他透过壁障望向那些他不曾踏足的历史,就像是一个画家见到了一张白纸,他可以在上面随意的作画。 他轻轻一挥手,那层壁障便片片碎开。 他踏着历史长河逆流而上,只要是他落脚的地方,那水声的声音便突然响亮起来。 他并不会胡乱的改造历史,他只是将人心所有的历史,让他真的呈现出来。 这是他要做的,世界是圆的,历史也是有源头的。 姬昭苏醒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姬灵均和洛苏自然是已经知晓了,二人从沉睡中醒来,惊喜的对视一眼,但见到姬昭还没有出现,就知道老祖宗肯定是还有事,只能再次等待,但时隔数百年,终于明确的得知了老祖宗的消息,已经让姬灵均和洛苏二人热泪盈眶。 “静静等待吧。” “嗯,静静等待。” …… 却不说天上玄之又玄的事,人间的变革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在洛长青准备万全开始正式颁布诏令开始改革之后。 洛阳城中所掀起的反对之声,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洛王这是要和天下的贵族士族以及地主为敌,如同雪花般的弹劾奏章飞向了皇宫,但最后的结果是,洛长青亲手在大朝会上将这些奏章让卫士抬到了大殿上。 他在大殿上,将这些弹劾他的奏章拿出来,然后一个个读下去,并且就在群臣的面前,用朱笔在上面批示。 “驳回!” “洛王为国为民,尔上奏乃是猪狗不如。” “再有污蔑之举,必严惩不贷。” 在批示完之后,他还亲手将这些奏章送到那些弹劾他的人手中,“相王,这是你弹劾本王的奏章,陛下让本王批示,相王还是收回去吧。” 殿中一片安静,很多人都在发抖,自古以来都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权臣,自古以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臣子。 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唐还真的是大唐吗? 相王也算是宗戚中威望极重的一人,在扬州府有大片大片的土地,洛长青的改革,让他受创很重,所以他必然极度反对。 在正常的攻讦中,一般都是手下的小兵开始出手试探,背后的大佬一般都不会这么早就出现。 但洛长青不一样,在对洛长青的反对中,如果仅仅用那些小兵,奏章可能就不会到陛下的手中,直接就被洛长青拦截了。 毕竟洛长青可是大唐真正的常务副皇帝,权力大的没边。 所以在这一次的攻讦中,那些往日里藏在背后的大佬们,直接赤膊上阵,要让天子见识到反对派的强大,要让天子和洛长青知难而退。 大唐虽然在罗马遭遇了一点挫折,但又不是大问题,以大唐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失败,有什么必要改革。 用一种静态的目光去看待世界,这就是大多数人的通病,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发展的长远的眼光。 但相王没想到,就连自己这些真正的皇亲国戚亲自出手,也没能让天子回心转意,还直接把这些奏章都交给了洛长青。 天子什么时候有这么果断了? 天子望着殿下臣子的目光,觉得有点难受,于是说道:“今日朕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的朝会就由洛王主持,朕先离开了。” 说着也不等众人说话,就直接一溜烟从后面跑了,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哪里身体不适,众人都知道天子这是觉得自己在,众人不好发挥。 这是一个很让人吃惊的猜测,因为这代表着天子在这件事上,没有和稀泥的想法,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将无数人牵连进去的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 相王满眼都是怒火,愤然的说道:“洛王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让天子如此信任!” 洛长青冷声道:“相王说笑了,洛氏两千年的家族历史,从来没有嫡系背叛过,一向以忠诚闻名,所以天子才会信任,若是相王也有这样的忠诚,天子如何会不信任相王呢?” 你妹。 真不要脸,动不动就把两千年历史拉出来,两千年没反贼值得骄傲吗? 相王只能将自己的血脉拉出来,要不然实在是顶不住,“洛王,你就是这样和一位李氏的宗王说话的吗?这是我李氏的天下,伱洛氏有什么资格离间天子和宗亲!” 相王这话一出口,大殿中的其他李氏宗亲中,就有许多人一捂脸,你脑子没事吧,你看看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家的。 那可是洛氏! 果不其然,洛长青直接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相王,你不过是区区一品亲王而已,看看本王头上的冠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大唐唯一的内藩超品亲王! 你在我的面前讲什么天下? 你是不是忘记了洛王这个爵位的另外一个称号?” 相王脸色一变,殿中其余臣子脸色也一变,怎么可能忘,最多是一时没想起来。 选帝王! 大唐帝国临时摄政王! 如今现在天子出现意外,又没有指定继承人的话,那洛王就会自动摄政,然后负责为大唐选择新的天子。 这就是洛王! 相王脸色苍白的噔噔向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那庞大的利益支撑着自己,他是真的顶不住了。 他只能眼神示意自己的盟友,都快上啊,本王自己一个人顶不住,如果顶不住的话,我们都得完蛋。 面对着洛长青,大多数人都不想冲,但真的是没有办法,这些洛长青的改革,直接切到了他们的大动脉上,不改革,那可真是几百年来积累的生产资料都一朝归零了。 换那些钱有什么用,没了生产资料,遇到一个败家子,就直接败落了,只有坐地抽钱才是永远。 在燕王的建制被撤掉后,重新分封了燕王后,除了世袭罔替之外,已经没什么特殊的,接受到相王的眼神示意后,鼓足勇气上前道:“洛王口口声声的说是为国为民,但所作所为却不是如此。 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逼的天下皆反的臣子,是在为国为民,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大唐的社稷或者就会直接毁灭了。 真到了那一日洛王可担当的起吗? 洛王真的是怀着一腔孤勇诚挚吗?” 洛长青在大殿上踱步,在群臣的面前负手望去,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听到燕王所言之后,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嘴角挂着一丝嘲讽意味笑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心做事的人总是会被人在这里弹劾,而什么都不做的人,却可以心安理得的在那里指指点点。 大唐的未来,轮不到你们这些只懂得蝇营狗苟的人来说,若是大唐有朝一日有坠落的危难,本王愿意陪着大唐赴死,你们又愿意吗? 知道天子为什么走吗? 因为本王和天子说,如果他在这里,那本王就看不到你们这些人的丑恶嘴脸了。 现在果然如此。 今日的这一场大朝会,不是让你们来弹劾我的,也不是我要寻求与你们的和解的。 而是要告诉你们,本王会矢志不渝的执行,这是本王向你们宣战,向所有反对改革的人宣战。 你们一定在思考本王失败后的景象,不用你们来思考,如果本王失败,凤旗会包裹本王的尸体,葬回洛氏的祖地。 但可惜啊。 本王不会失败,只会获得成功,你们是见不到那一幕了。”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洛长青就径直向殿外而去,走到殿门口时,他向殿外的侍卫以及殿中的大臣说道:“陛下让本王主持今日的朝会,既然如此,那诸卿就好好想一想自己以后如何做,是向本王投诚,还是做本王的敌人。 四品及以上的朝官都在殿中思考一个时辰,谁敢擅自离开,格杀勿论。” 说罢洛长青缓步离开。 在他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殿中爆发出惊天的呼啸声,今天的朝会时间不算长,但是发生的事情却是如此的惊人。 这样的针锋相对,真是可怕。 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没有参与在里面的人,更是觉得太危险了。 洛长青敢放这样的狠话,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洛氏这个家族身上有一种势,这种势是千百年所积累下来的,那就是胜利。 在很多人看来,洛氏几乎就没有输过,历史上但凡是坚定抱洛氏大腿的人,最后都混的比较好,尤其是吕氏,如果不是抱洛氏大腿,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实际上李氏也是,能有四百年的王朝气运,不也是洛氏推起来的,没有那几次改革,大唐不可能维持巅峰四百年的国力,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即便是再狂妄的李氏子孙,也说不出来这是李氏自己的功劳,世人都心知肚明。 正是有这种势,所以洛长青才这么干脆利落的向所有人挑明自己要做的事。 从殿中的臣子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很多人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向洛长青投诚了,哪怕是损失惨重,那也比最后一无所有强。 这就是洛氏的震慑力,无论是什么改革,洛氏来做,都比其他人简单几分。 必然人亡政息才应该是常态,但碰到洛氏这种人亡政不息的,总有政治上的继承人的家族,这谁顶得住啊。 不过这世上总是财帛动人心,大多数人在利益的蒙蔽下,都会失去转圜的余地。 这些准备向洛长青投诚的,基本上都是新兴的官吏,他们在土地上的利益还不算大,忍痛割肉是可以的。 但那些在土地上有巨大利益的贵族,诸如相王以及那些大士族,即便是想投诚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能和洛长青斗到底。 相王等人自然不会乖乖的留在殿中,但他们想要往外走的时候,那些侍卫竟然真的拦下了他们,相王立刻就要发怒,却被人拦了下来,在相王耳边说了几句,相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望着眼前这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只能乖乖的留在殿中。 …… 不说殿中的众多权贵,却说洛长青从殿中离开后,心情也不是特别好,虽然在殿上他意气风发,但离开之后,他却心情很是沉重,“为什么每一个王朝都是如此,为什么每一个王朝都会有这么多只为了自己私计的人。 永远都不知道满足,永远的得陇望蜀,宁愿将用不到的东西死死扣在自己手中,却不愿意让贫穷的人获得立锥之地。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即便现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又有什么用呢?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彻底底的解决这个问题呢?” 洛长青不知道,他轻轻摇头,他所能做的大概只是再次强行将社会上的财富分配一次,然后让社会上的财富大力发展,这样每个人所能够分到的就会多一些了。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正在后宫中的天子耳中,听到相王的话之后,天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骂道:“相王是什么狗东西,竟然也敢和洛王相提并论,朕要是相信他个狗杂碎,不相信洛王,那朕就连隋炀帝都不如了。 相王是啊,真的找死,若不是担心误了洛王的改革大业,朕先把你赐死。” 在这方面天子办事可比洛长青狠辣的多,如果不是担心给洛长青添麻烦,他真的会一道旨意将相王赐死,对于大权在握的天子来说,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相王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仅仅在殿上的几句质问,就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如果知道的话,他可能会连夜逃回扬州府,然后举兵造反。 实际上洛长青巴不得他赶紧造反,如果相王能多叫一些人,一起造反的话,那就更好了,对于洛长青而言,如果能够将那些反对他的人,直接一网打尽,那可真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战争的胜负,这反而是洛长青最不担心的一件事,但相王他们大概还没有这个胆子,只有真的把他们逼到角落里,可能才会最后狗急跳墙。 而且大概率不会是直接造反,而是发动政变之类,作为手握军队的统治者,还真的是不太担心底下的人造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在朝堂上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所产生的反应则情理之中。 老百姓有朴素的善恶观,这个世界虽然很复杂,人也很复杂,但总还是要分一个好人坏人。 尤其是在话本等故事中,主角总是好人,那和主角站在对立面的便是坏人。 在现实中,这种代入则决定了政治人物的声望。 在老百姓的朴素价值观中,洛氏是好人,那和洛氏作对的自然就是坏人。 洛氏天下无双的声望,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把洛氏这种家族放在罗马,那罗马公民能把元老院全选上洛氏的人。 这毫不夸张,就算是李氏天子也没有洛氏这整个家族的声望高,即便很多老百姓不知道洛长青的名字,但是一听到他是洛氏的家主,天然的就信任他。 相王他们如果想要造反,那只能找自己的铁杆,想要发动普通的百姓,是很难的。 在朝堂的争辩被羞辱之后,洛长青开始派遣官吏前往中原的各个州府中清丈土地。 地该种还是要种的,毕竟农业才是根本,没有农业,那工业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但种地用不了那么多人。 尤其是那些被隐藏的人口,现在都要被清丈出来,朝廷赎买小民的土地,至于那些大地主的土地,同样赎买,至于那些隐藏的土地,则直接没收,还要按照隐藏多少处罚,很多地主因为隐藏的太多,直接就被罚没了。 这当然不是一个平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要流血,洛长青派下去的人,有直接死在田间的,而且查不出凶手。 这是下马威,但洛长青很快就让所有人再次见识了他的铁血手腕。 当地县衙几个主官,全部斩监候,所有正式官员全部坐牢,当地那些平日里就勾结官府的大地主全部直接砍头,然后州府中负责这方面的人,直接一撸到底。 这种强硬的回应,让所有人见识到了洛长青的坚决意志,他是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很多官员都害怕起来,纷纷向朝廷提出要致仕,洛长青不允许,直接了当的回复,现在主动致仕的人,三代以内都不允许做官。 就算是生重病要死,也要给我死在岗位上,把我交待的事情做完再死。 有人看不下去向洛长青提议道:“洛王殿下,我们知道您想要改革的心,但这样改革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也没有体面可言了。” 洛长青听到之后却笑道说道:“体面? 本王要的就是毫无体面。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织布,是赤裸裸的利益相争,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哪里容得下丝毫的体面。 现在你给他们留下体面,未来帝国就会因为改革不彻底而留下巨大的疮痍,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成为让帝国毁灭的雷。” ———— 由洛长青所主导的这一场统治阶级内部的自救运动,被称为“永和革新”,这场改革使大唐在新学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但依旧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残余,并没有彻底改变专制主义的本质。——《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第十一章:长河 姬昭沿着历史长河逆流而上。 他见到了许多有名的历史事件,越是靠近上古,种种神话传说就愈发的繁盛。 这些神话有许多都记载在洛氏的书籍中,甚至有不少就是姬昭自己亲自记下的。 还是那个原则,历史的记载是不能改变的,他不可能去抹杀无数人的记忆,无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那些记忆和感情倾注在其中,构成了一个个人的独立人格,对于历史的任何修改,尤其是在历史上游的任何改变,都将会对下游产生无比巨大的影响。 姬昭身处历史长河中,随着他一步步向前,那些虚幻的历史化作现实。 那条河不是透明的,也不是白色的,也没有什么金色的光芒。 它呈现淡淡的粉色。 不! 那不是粉色,而是颜色极淡的红色,他向前走一步,这条河就向着红色转变一分,只不过改变太小了,即便是两三千年的时间,对于这个世界的诞生来说,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人类的历史是最难编织的,姬昭走过虚幻化作现实,而后他要从那现实中将超凡的力量取走,稳固这个世界,同时让他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对于后世来说,或许这永远都是一段神话传说了,他们在典籍中见到,在上古时期,有一群人,掌握着超凡的力量,并运用这些力量,创造出了惊天动地的伟业。 只可惜在现实中做不到,于是他们可能会用科学解释那些典籍和史书上的现象,并相信自己。 他们说的对也不对。 当超凡的力量从历史长河的每一个时间节点取走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进入无魔世界。 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有姬昭拥有超凡的力量,他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其实。 上古的人可能也会羡慕后世的人,因为后世的人拥有科技的力量,同样能够做到曾经那些超凡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些事情对于姬昭而言,已经不太重要,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走到世界的源头去,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比如他到底是谁。 哲学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这便是姬昭所思考的。 在世界的源头可能有这些答案,他可能要回溯数十亿年,到达地球的源头,甚至更久,回溯到宇宙的源头去,看看此方世界的源头,是不是大爆炸。 他向前一步,此方世界的空间就扩展一分,此方世界人类的上限就高一分,他距离真相也就更近一步。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即便是洛氏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他从天柱中醒来的时候,就再没有听到过系统的声音,系统化成了一个玉碟状的东西,等待着他去研究。 …… 天上万万年,人间水火中。 “在大唐内部正经历一场痛苦而酣畅淋漓的变革时,距离大唐遥远的欧洲同样在掀起一场反对王权的变革,这股火焰燃烧的是如此剧烈,新学党人知晓了来自大唐洛王的敌意凝视,他们一刻也不敢等待了。” 变革吧! 就在这个时候! 在罗马的元老院,面容各异的新学党人,他们来自各个国家,齐齐汇聚在这里。 罗马的元老院倒是有些像是诸国的元老院了。 恢宏的大理石柱,从顶上照下的阳光,在大殿的四周悬挂着无数画像,那些圣贤和尊者,仿佛齐齐看着他们。 最华美的丝绸衣裳。 最繁复的细致雕琢。 慷慨激昂,高声发出新学的声音,“将国王推上断头台,让国王以及旧世界的一切贵族,都为过去的一切剥削和压迫去付出代价,除非他甘愿成为一个普通的公民,主动制止流血的斗争,并出让从前属于他的权力。” 全场数百人都激烈的鼓掌,他们抛下那些白色、金色、蓝色的丝巾,纷纷洒洒,全场到处都是,宛如扑簌扑簌洒下的雪绶带。 这些人之所以会再次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当初前往劝说洛长青的那些来自大唐的新学党人,已经将洛长青的言论带到了极西之地。 极西之地的分裂主义并想象中严重,数百年的文化交流和渗透,以及一百多年的统治,大多数人并没有想直接独立出去,尤其是对于极西之地的那些传统国家来说。 他们实际上并不在乎头顶上有一个远在洛阳的皇帝,但前提是皇帝要让他们总督事务,不干涉他们的国家运行,如果真的能够如此的话,那拥有一个皇帝也不是不行。 新学的软弱性现在就已经开始展现出来,在罗马刚刚建立还相当危险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够坚持的去作战,现在罗马比较稳固,国内的大商人以及政客,已经不想和大唐再这么打下去了,他们甚至想要和大唐继续贸易赚钱。 至于罗马内部已经渐渐被掀起来的情绪,则不被放在他们眼中。 对于大部分商人来说,什么罗马人,谁和伱是自己人,你一个泥腿子,一年赚的钱都不如我一件衣裳,要不是打仗的时候需要你们上去拼命,你这种泥腿子又怎么可能有幸和我列在一个族群。 有些话说出来的确是让人心寒,但不说出来,却不代表不存在,洛长青正是敏锐的看透了这些商人的虚伪,所以他对新学抱有极大的恶意。 还是那句话,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以商业、商业利益为主导的世界。 商人为了利润可能抛弃世上的一切,而如果他不追求利润就会破产,当初洛氏就遇到过这样的危机。 其他的商人工厂给出的工资太低,生产成本太低,洛氏的生意都几乎做不下去了,最后还是利用政治上的权力,强行让其他人的成本也提高,才维持住洛氏的商业版图。 现在洛长青的言语传过来,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大唐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拼命了。 在广袤的欧洲大地上,将那些君主国都推翻,建立共和国,到时候再和大唐一争高下,诸国的使者就是这样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洛长青可谓是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大唐的对立面。 在政治上可谓是一步臭棋。 洛长青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是知道的,作为执掌数十年朝政的宰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简单的斗争道理。 但他有意无意的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认为欧洲建立更多的共和国之后,这些国家大多都会不遵守大唐的命令,那在欧洲就会出现一个情况,那就是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作为仲裁者出现。 在前期的时候罗马可能会有一些话语权,但很快各国就会使罗马离开,而且罗马不得不离开,因为罗马本质上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这和大唐是完全不一样的,当初的大唐拥有毁灭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分裂就是注定的,罗马是新学党人在商人的资助下建立的,但之后如果各国都是商人资助建立的,会发生事情,自然就是相互斗争,而这种斗争,会让他们的社会残酷暴露无疑。 一个新的社会理论总是在总结过去,反思过去中诞生的。 春秋战国的混乱反思出了诸子百家,最终建立和汉制,汉末的混乱产生了唐制。 新学党人见到了帝制下的残酷和不足之后,再次进行了反思,于是出现了新学,那新学的问题出现之后,会出现什么新的学问呢? 洛长青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新学快速的成熟,而后将其中的毒瘤暴露出来,他可能见不到新学的末日,但新学的末日,一定会到来,他坚信这一点。 在洛长青看来,新学所建立的共和国不是帝制未来的唯一选项,只能说是其中一个选项,开明君主专制是帝制的另一个解法,和新学的新兴国家,不存在前后关系,而是两个岔道。 如果说商业的流通速度,在商业的输出方面,以及民间商贸活力方面,可能罗马更优秀一点,但那是建立在极差的工厂条件,雇工极大的身体损耗,明白的说,就是建立在雇工的血泪之上。 大唐虽然在这方面有些比不上,但大唐雇工的生活条件起码比罗马强,至少大部分工作没有生命危险,所得到的佣金也足以勉强维持正常的生活。 大唐的雇工还属于正常的人,而罗马那些是真的牛马。 这就是洛长青说新学党人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原因,口中是人人平等,但做起来却不是这样。 而且。 这甚至不是因为所谓个人品德造成的,而是那种政治经济模式所注定的,为了战胜其他人,只能进行那种无底线的竞争。 以洛长青的智慧看来,唯一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就是全世界统一,所有商人置于一个强力的中央政府之下,然后就如同先前洛氏做的那样,出台保障雇佣做工的法律,对商人的种种行为进行限制。 正是看到了这些,洛长青才这么执着于大唐的大一统,未来的世界无论如何,无论他所为之奋斗的大唐还在不在,总该是一个大一统的世界。 …… “新学体制改革总是从帝制最薄弱的角落开始掀起风暴,并且在矛盾最深的地方爆发。” 新学这种理论是出现在大唐内部的,但是却最先在罗马开花,原因相当简单,因为大唐的帝制太稳固了,而且矛盾也没有激烈到要推翻帝制的程度。 相对于那些藩属国的君主以及贵族们骄奢淫逸,花天酒地,残暴不仁来说,大唐的皇室有一丝人文气息,仁这种思想贯穿在诸夏的血脉中,成为一个仁君,是大多数臣子对君主的期盼,也是君主自己的目标。 再加上生产力的大幅度提升,大唐的百姓还不至于活不下去被逼着造反,这么庞大的帝国,一旦内生的动力不足,自然就不会出现什么改朝换代的事情,也不会爆发那么广泛性的全国大起义,进而摧毁帝制的存在。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这个永恒不变的谶言,还在发挥着作用。 有时候在早期的时候太过于无敌,没有对手,反而会生出傲慢之心。 居安思危说说容易。 但。 我比你强,我为什么要改,不应该是你改吗? 这才是人的正确选择。 有时候激烈的矛盾,快速走到一个社会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也不是一件单纯的坏事。 藩属国的很多君主坏的很,于是他们选择了推翻王制,建立共和国。 大唐没有那么深的矛盾,于是帝制还算是稳固,结果反而在共和制开始汹涌的时候,落在了后面,若是没有洛长青的开明君主专制改革,大唐可能会暂时落后一段时间。 洛长青在大唐内部改革,同时开始扩军,他当时在王府中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准备给罗马那些国家一些颜色看看。 如果能直接化为行省的话,那当然是最后,即便是不能化为行省,如果能削弱那些国家的力量,以后如果出现了新的力量,也能更快的推翻旧制。 洛长青所想的,一是大唐的未来,二是整座天下的未来。 在欧洲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新学革新,实际上有不少国家是没有这种内部条件的,国家内部的矛盾还没到爆发革新的时候。 但这便是小国和大国的区别。 有时候一个国家是没有决定自己道路选择的权力的,内部矛盾或许不够,但外部矛盾足够了。 罗马首先影响到的就是他周围的那些国家,甚至直接出兵推翻对方王国的统治,外部的巨大压力,再加上内部的压力,里应外合之下,大部分的国家都顶不住。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速度快的就像是在裂变,大势的变化就像是气候一样快速,从罗马一个国家到其他国家跟上,速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 只有波斯和秦国还能暂时抵御住这股风气,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新学革新运动风起云涌的时候,很快王室就要面临庞大的内部压力。 毕竟支持新学革新的不仅仅有新兴阶层,还有许多贵族,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想要维系王权存在的,毕竟在新学革新的力量和理论中,现在也有不同的派系。 按照道理来说,革新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通常要反反复复的拉锯,双方之间不断地试探底线,直到其中一方,通常是新学党人彻底看清旧贵族的反动嘴脸,然后最后再付诸于武力,通常来说动武也会经历几次战争,再加上复辟,来来回回的折磨。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这种反抗模式,通常是因为内部的原因而出现的,是一个国家内部的变革。 但现在情况不同,因为大唐的存在,世界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联结为一个整体,各国的商船在四大洋航行,在欧洲和亚洲航行,也会和大西洲和大洋洲的土著,以及罪犯、移民、开拓者去做一些交易。 当然,大西洲和大洋洲上太过于落后,市场需求也不大,大唐帝国分别设置了总督,建立了大西洲行省和大洋洲行省,就基本上没管过那里的事。 至于炎洲就更不用多说,那里遍地都是雨林和草原,在广袤的丛林中,只有野兽,连个土著都见不到,想要从炎洲攫取利益,投入的本钱就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还需要大量的移民,这大量移民需要多少资源,那是数也数不清。 现在亚欧内部都没有利用完毕,谁有心思去那里开拓。 这就是目前世界五洲的情况,亚洲人口最多,面积也最大。 欧洲面积小一点,但人口比较多。 然后是大西洲,面积仅次于亚洲,只比亚洲面积小一点点,人口不多。 再然后是炎洲,面积比亚洲和大西洲小,主要人口都在炎洲大漠北部,大漠南部几乎没有人生活。 当然,因为大西洲比较特殊,有人认为应该分为北大西洲,和南大西洲,这里便按下不表。 最后则是大洋洲,面积比较小,还不如从亚欧大陆上分出去的欧洲大。 洛长青认为如今世界的边界已经探明,只要统一世界上所有的土地,那世上就不会再有战争。 世界的交流到达这个水平之后,所有事情都要考虑外部因素。 现在的欧洲革新和大唐革新,都是如此,在大唐庞大的军事压力之下,很多人都舍弃了慢慢夺权的心情,直接就走上了武装夺权的道路上。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在这方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在大唐的军事压力下,在罗马的军事援助下,直接跳过那些繁琐的政治斗争,走到最后一步。 这就是世界政治对这些国家内部政治的影响,这种影响的余波还远远没有停下。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生产力的提升会改变生产方式,生产方式会反过来作用于生产力的提升,生产力再次作用于生产方式,两者间就这样,最终达到适配,如果不能适配,那就会一直向前滚动。 现在因为庞大的外部压力,导致内部的政治格局瞬间爆炸,在爆炸之后,新的政治格局在城市快速形成,然后从城市向着农村传播,在这个过程中,新兴阶层还要从占据农村的封建贵族手中夺取资源。 说得好听点是夺取资源,说的难听点,就是要把那些旧贵族的势力彻底打破,用军队,以及用工厂中生产出来的商品,从经济上彻底将旧贵族的庄园经济击垮,乃至于用强力的政府手段,强行让农民或主动、被动的从土地中走出来,变成彻彻底底的没有资产的城市自由民。 当然,现实不像这些描述这样的温情脉脉,将农民从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赶出来,将那些本来种植粮食的土地,种植上那些经济作物,以及工厂中所需要的原材料,他们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就只能仰仗于工厂的工钱。 这样新学党人就掌握了更多的人口,进而掌握了更多的生产资料,进而掌握了整个国家的权力。 这就是政权存在的道理。 罗马的商人为什么强大,因为商人掌握着最多的资源。 而在大唐,为什么商人就是待宰的猪羊,永远都上不了台面,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虚的东西,而是因为从始至终,朝廷都掌握着最多的资源,这些资源不是简简单单的钱,那些东西,在洛氏钱行中随便印。 朝廷所掌握的是土地、人口、粮食、布帛、钢铁,这些能够转化为即时战斗力的东西,掌握着这些东西,商人的所有财富就都是水中浮萍,没有半点根基,属于随时都会被取缔的存在。 这样暴烈的革新,在几乎每一个国家中进行着,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相对于这些欧洲王国来说,新学当然是先进的,但先进不一定能战胜落后,这恰恰是唯物的,符合现实的。 从一个比较短的时间来看,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一定崛起的道理,任何一个国家也没有一定失败的道理。 英雄人物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是极大的,天降猛男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这不是英雄史观,而是因为—— 一个国家的命运,放在历史长河的尺度上,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他的兴盛亦或者衰落,对于整个历史的命运,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让它多延续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并不会改变它最后终将灭亡的结果。 而几百年对于数十亿年的地球历史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像是恐龙时代,改变一个恐龙族群的生存或者毁灭,对于最后整个恐龙族群的灭亡,有什么影响呢? 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历史的尘埃落在个人身上,就是难以承受的时代之痛。 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就是一个人乃至于无数人的一生。 对于身处人间的每个人来说,那短短的一生数十年就是所有。 那么一个国家的改变对于他们来说,是变好还是变差,就是一切。 在各个国家中,有的因为新学党人优秀而成功,有的则因为保守派更优秀而失败,但战争在每一个角落发生着。 一开始出现的只是罗马干涉军,后来很快就出现了诸国联合干涉军,新学党人组建军事同盟,保守派这边也开始联和,波斯王国和秦王国联合着亚欧大陆上那些还存在的王国,要新学诸国要大战一场。 这样的剧情走向,即便是洛长青也没有想到,但他乐见其成,现在欧洲的实力被消耗的越惨,那之后他收拾起那些欧洲诸国就更简单。 不过洛长青不认为王国联合军能打的过诸国联合干涉军,所以他下令让前线的唐军见机行事,必要时刻要下场帮助王国联军。 改革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至少五年之内,大唐是不会有太大的精力去关注遥远国家的战事。 欧洲诸国也正是因为知道大唐在改革,所以才抓住这个机会,也进行自己的改革,结果没想到改革到一半,刚完成政治改革,还没有进行完全的经济改革以及思想改革,就陷入了战争。 欧洲的战事果然没有出乎洛长青的预料,毕竟当初就连大唐都在罗马面前吃了一些小亏,现在那些王国军,怎么可能是联军的对手,罗马经过几年的时间,是已经完成了全套改革的国家,虽然国家规模和波斯以及秦国差不多,但动员能力完爆这两个国家。 工业民族国家的恐怖还不仅仅如此,那是越打动员能力就越强,可以放开了征兵。 而封建王制国家就正好相反,必须要保证自己嫡系部队的存在,要先让那些杂牌部队上去消耗,还要清晰的区别到底是谁的兵。 如果维持王权的军队消失了,那王权也就基本上没了。 在历史上,有一句话叫做“功高盖主”,那就是国家之中不允许有比国王功劳更大的人,即便是比国王更加聪明也必须要忍耐。 还有一个经常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上一任国王要为下一任国家“清除威胁”,将那些在军事有才能,在政治上有威望的臣子,都清除掉,以便威胁王族的统治。 这种缺点只有拥有洛氏的大唐才能够弥补,所以大唐才能成为最强帝制。 而在新学党人所建立的国家中,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这又是一个完全碾压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王国军当然就会节节败退,这是相当正常的。 即便是大唐军队加入其中,也架不住猪队友的带领,很多王国军队可以说是毫无战意。 宣传的武器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 那些言论也实在是太具有煽动性,就像是人为的打开了一扇通往光明未来的大门。 甚至有一位国王在被近卫军背叛,下狱的时候,哀叹道:“毁灭王国的是那些书籍。” (本章完) ------------ 第十二章:联盟 永和元年,大唐天子令,开启永和革新,砸碎土地贵族对大唐的桎梏,释放大唐磅礴的实力。 大唐天子令所到之处,固然有群起的反对者,但支持者亦是极多,尤其是政治上的改革,在诸多边疆行省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些土地贵族本就薄弱的行省中,新贵族发起了对旧贵族最后的清算。 当然,说是清算,但因为大唐毕竟还是帝制,旧贵族还是有转圜余地,不至于像是大唐之外的某些国家一样,甚至就连国王都被推上了断头台。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事,有旧贵族及时转型,只要愿意配合帝国的改革,活下来乃至于保持一定的富贵,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则遭受了来自大唐帝国中枢的铁拳,破家灭门比比皆是,落井下石的人也比比皆是,有的贵族身上挂着空爵位,几乎一瞬间就家道中落。 分家潮在这个时候同样出现,大唐律法已经没有了夷三族之类的内容,在新时代中,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宗法制所存在的土壤,在逐渐消解,甚至不需要洛长青去推动。 还有一个让洛长青很在意的数据,那就是根据数据显示,在广大的工业区行省中,生育率有了极其明显的下降,下降的幅度是完全断崖性的,只有农村的几分之一,这是一个很值得注意的问题。 永和三年,亚欧战场上打的很是激烈,基本上能参与进去的国家都参与了进去,大唐还处于改革的深水区,要在最顽固最保守的那些地区打击旧贵族的势力。 亚欧的这一场战争,可以说是影响极其巨大,王制国家一方称之为神圣战争,而新学一方则称之为民权战争,几乎不可共存的双方,在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厮杀着,数亿人口参与到其中,一开始还只是传统模式,但很快战争就发生了变化。 这场战争进行到第五年的时候,战争形势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被发明出来,电和内燃机的运用有了极大的发展。 战场中的伤亡似乎在一瞬间就增大了,连发的机枪出现之后,让上百万人死在了战场之上,当战争走到这个阶段的时候,王制国家一下子就顶不住了,当一车车的士兵被轰鸣的火车送到战场上时,工业民族国家的动员能力彻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艘艘舰艇下水,流水线上的武器一件件走下去,一列列火车通往全国以及边境,无数的物资从全国各地乃至于别的国家调过来。 战争越打越凶,那些新学政权却越来越稳固,而王制国家却越打越虚,如果不是投降不了的话,那些王公贵族已经想要投降了,再这么打下去,无论战争的胜负,国内的压力就会直接爆炸,汹涌的人潮会将他们淹没。 在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大唐这个宗主国,希望能够寻求大唐的帮助,但更让人绝望的是,大唐正处于关键时刻。 面对这种动员整个国家,对整个国家进行军事管制的战争,不可能仅仅凭借偏师就战争,大唐也必须至少发动全民总动员才可以,但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 洛长青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走钢丝,他的革新已经将最保守的那些人得罪且置于死地,但这不代表着那些盼望着改革的人,就会喜欢他,那些人只会觉得洛长青的改革太过于保守。 保守派觉得洛长青激进,激进派觉得洛长青保守,这就是他现在所面对的现实。 打完保守派,洛长青还要准备打激进派,而且激进派比保守派难对付的多,保守派从根子上说,虽然势力庞大,但只不过是一群抱残守缺的人而已。 这些激进派则主要都是工业主,是掌握着先进生产力的一群人,只能徐徐图之,用利益诱惑他们,不能直接逼上绝路,只要利益得当,这些人生来的软弱性,也不会真的有胆要和朝廷对抗。 至于用自己的命去给别人铺路,只有那些真正心怀大义理想的人才会去做,而这些商人,却没有这样的胆识和胸怀,洛长青对这些人忌惮中存着鄙视的。 早在永和六年,西方战场上激战正酣的时候,洛长青就已经时时关切那里的消息,他主要是关心王制国家还能顶多久。 在广袤的大唐以西,战争的胜利形势逐渐向联军一方倾斜,毕竟随着王军一方的精锐损失殆尽,颇有一种秋风扫落叶的感觉,缺乏战意的王军被一冲就散。 这场战争到了永和十年的时候,王军一方的国家已经基本上崩溃,等待认输,波斯国王甚至直接拖家带口往大唐逃来,他的国家内部烽烟四起,新军堵截他的道路,要把他送上断头台,见势不妙,他只能逃走。 在广袤的大唐以西,通过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联军诸国得到了决定性的胜利,在整个大唐以西,包括一部分中亚,西亚、欧洲、炎洲,新党的力量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或者已经掌握政权,或者正在掌握政权。 可以说,大的国家间的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接下来就是各国内部的战争,说是内战,但因为从一开始罗马建国开始,就是一群国家在野党协助,后来一些国家建立也是罗马帮助,现在自然也是如此,新党都很自然的从外国借兵以及雇佣士兵来达成自己的军事目标。 毕竟谁都没有忘记,在遥远的东方,那个庞大的帝国正在进行一场改革,虽然在进行战争,但大唐的这场改革,他们比谁都关注,那位放过狠话的大唐铁血宰相,还活着,他都已经八十多了,但精神却依旧那么旺盛。 他活着一天,那些他说过的话,就让人始终会想起,有那么一个战争威胁萦绕在耳边。 …… 永和十年七月十三,洛阳降下了蒙蒙细雨,淅沥沥的落在洛阳的街道上,若是数百年前,或许会激起一片片泥点,但如今的洛阳,在机械的伟力之下,即便是一道小巷,也已经铺满了大理石以及青石板,还有前些年发明出来的水泥和近年发明出来的沥青。 经过历时十年的改制,大唐的繁荣程度远超从前,更加宽松的环境,释放出了极多的活力,从洛氏钱行的年终报表上就能看的出来,这十年的时间,大唐的工业产值提升速度是相当惊人的,尤其是民间的轻工业,纺织业增长了十倍以上,这还是因为战乱,只有大唐内部各行省的市场。 纺织业的增长自然带动了岭北行省畜牧业的发展,还有大量的土地退耕种植棉花等经济作物。 伴随着极西战事的逐渐落幕,洛长青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让极西完成战后重建了,永远不要怀疑一个工业国的战后重建能力,只要工业人口没有遭到重大损失,最多十几年的时间,就能从废墟中再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国家。 天授殿中,人头攒动。 从永和革新开始,每年天子和洛王都会在这里向全天下讲一下去年的成绩,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的进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永远的从这里消失了。 站在这里的人,许多都是近些年因为配合新政而显贵起来的,此刻都对着上首的二人俯首帖耳。 在改革的前几年,形势还比较艰难,但从第六年开始,形势就一天比一天好,大唐国库的岁入也一天比一天好,还有洛氏钱行,这个事实上的中央银行对大唐的整体概括,天子也从一开始的犹疑,渐渐安定下来。 朕的大唐,正处于蒸蒸日上之中,那些乱臣贼子,威胁不了朕和大唐的地位。 在洛氏钱行的行长汇报了今年的年度报告之后,殿中群臣的年终总结,也就彻底结束。 洛氏钱行的行长,现在是正三品的职官,但这个职官不算是朝廷命官,而是由洛王推举,然后天子任命,这实际上依旧是个皇室和洛氏私人的钱行,只不过现在因为职责太重,已经背负了中央银行的职责,所以必须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了。 近几年洛氏钱行的各项业务都有了大幅度增长,虽然天子不懂那些复杂的金融,但他至少知道这代表着大唐的国势越来越昌盛,而且国库收入的增加,他也不是瞎子。 天子听罢之后,向着众人感慨道:“这都是洛王的功劳啊,真是辛苦了,朕实在是不知道该赏些什么,才能够配得上洛王。” 洛长青欠身道:“陛下不必赏赐臣什么东西,此番功业,是陛下和诸位同僚的功劳,臣不敢居功。 况且如今天下汹汹,还不是我大唐能够安坐受赏的时候,臣有一事要禀告陛下。” 天子探身问道:“不知是何事,还请洛王说与朕听。” 殿下群臣见到这一幕,心中暗道,天子今日的演技有些浮夸,而且太拿他们当成傻子了,谁不知道大事,天子和洛王基本上私下里就商量好了,最多把几位尚书公卿叫过去商议,哪里会拿到大朝会上来商量。 洛长青可不管群臣的想法,他径直躬身而后道:“启禀陛下,如今极西战事将要停下,我大唐的盟友多为战败,得胜者多为桀骜不驯之辈,若是不早日铲除,天下诸藩属国皆将离叛,到了那个时候,我大唐岂非是国将不国了。” 听到洛长青提起极西的战事,大殿之上顿时气氛有些凝滞,极西之地的诸国声势很大,虽然都是一些小国,但所谓蚁多咬死象,就算是小国也不能不重视,况且之前大唐征讨罗马,也没有建功。 不过回想起来这十年来的变化,心中不禁信心大增。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五洲诸国,你们的大唐帝国回来了。 天子听罢洛长青所说,当即沉声问道:“洛王认为现在是时候了?还请为朕与诸卿解惑。” 洛长青转过身面向群臣道:“大唐改制十年,诸国打了十年,一开始只是七八个国家参与,后来二十多个,再后来没有任何国家能够幸免,最严重的永和八年,欧洲前往大西洲等地的商船都已经彻底断了,他们动用了几千艘舰艇在海上交战,数百万的陆军在地上交战,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打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唐的舰船出现在他们的海岸线边,大唐的军队乘坐着火车到达他们的国土,所遭遇的抵抗是最小的,再往后拖,可能就要面对恢复之后的诸国了。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就是解决他们的时候,大部分的准备都已经在今年做好了,这几年我大唐的武器制造也加大了马力,各项都准备好了,本王认为现在就是时候。 而且。 根据波斯王所说,在波斯南方的沙漠中,挖掘出来了大量的石油,想必诸位也都知道,在内燃机发明之后,石油有多么的重要,现在这么重要的石油落在了敌人的手中,如果我们不能夺回来的话,它一定会落在罗马手中,那之后我们就要面对一个拥有海量资源的罗马。 本王相信,那不是诸位所想要看到的。” 大唐这十年的轻工业发展极其迅速,重工业的发展也很快,这十年的时间,大唐的皇家舰队,南洋舰队,远洋舰队,神圣舰队,这些整编的舰队,都下水了很多的新舰艇,那些钢铁巨兽,一个比一个恐怖,至于其他的火炮数量,以万来计算,还有无数的弹药,堆满了火药库,这些东西生产出来,就是为了打仗。 在蒸汽机的时代,就已经有人试图制造汽车,只不过蒸汽的动力还是不太适合运用到小型机械上,但在内燃机出现之后,人们对于这种效率更高,力量更大的动力源,并没有什么陌生,它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蒸汽机的上位平替。 过去蒸汽机所解决不了的问题,内燃机能够解决,所以内燃机一经出现,它的应用之广泛,以及应用之迅速,在短短时间内就盖过了蒸汽机,尤其是这个时候,大唐正全力在那些传统的农业区进行工业化,在工业化的时候,自然就跳过了蒸汽机,而直接使用内燃机以及电力。 大唐不少从前比较落后的地区,倒是依靠着这一点,越过了传统的工业区,进行了第二次的工业化。 在欧洲的不少国家也是这样,后发地区在某些方面,反而因为没有旧的历史包袱,而直接进行了跃进。 在内燃机出现之后,石油的重要性就彻底凸显出来,实际上在内燃机没有发明之前,石油就已经是一种战略资源,就像是橡胶之类一样,但那个时候对于石油的需求没有那么大,它主要被用来分解冶炼一些物质出来。 而现在新的交通工具以及武器,都需要使用石油,比如大唐新的舰队,那一片拥有广量石油的土地,自然就不能放弃。 当然有一件事很幸运,那就是那片土地是临海的,在那里有非常优良的港口,大唐成百上千的舰船,可以越过大洋去占领那里。 “大唐的军队会降临在那片古老的土地上,波斯行省将会是它新的名字,陛下,还请下令吧,大唐的儿郎们,已经等待太久了。” 天子从御座上站起来,环视着殿中的所有人,缓缓朗声道:“出兵!” 伴随着他的一声高呼,新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 在遥远的极西之地,取得了胜利的诸国,还没有来得及庆祝胜利,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喜悦,就已经通过无线电报接收到了大唐要出兵的消息。 取得了政权的诸国领袖,再次聚集在罗马的元老院中,商讨着未来。 “根据内线这些年得到的消息,大唐已经扩军五百万以上,而且以大唐的人口,就算是五百万战死,也还能再拉出来一千万。 大唐的舰队舰艇数量据说突破了一千! 这是何等可怕的军队,我们的国土现在就是一片废墟,国家还没有恢复过来,不可能是大唐的对手,我们还是想办法和大唐讲和吧,真的如果开战的话,即便是我们联合起来,恐怕失败也是唯一的结局。” 刚刚开始会谈,就已经有人往与会众人头上泼冷水了,而且这番话还不是胡说,而是事实。 双方现在的力量完全就是不对等的,如果再给他们几年的时间,依靠着工业能力,或许还能集合起来与大唐对抗的力量。 伴随着武器的威力越来越大,人在战场上所能够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现在大唐的策略就是直接用超出几倍的火力,把敌人在正面战场上直接轰死。 这实际上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在这座元老院中,秉持着这种求和想法的不在少数,新党的软弱性,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既然有这么想的人,那自然就有其他想法的人,很多人是不愿意投降的,至于原因同样很简单,“那位帝国宰相,他对新学充斥着不满和敌视,对于我们这些国家,满满的都是不屑,他怎么会同意我们的求和呢? 况且我们的崛起是夺取了王权的力量,大唐的天子又怎么会同意我们这些和他不一样的异类存在呢? 现在说是求和,那和投降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大唐天子要求我们恢复国王的统治地位,难道我们真的要恢复吗?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要上绞刑架。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投降之后还能有好下场的,诸位可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如果一定要投降,那也要体面的投降才是,现在这种,简直就是把性命交出去。” 前面说的还挺硬气慷慨激昂,但是说到后面,也有些气短,心中对于大唐的畏惧升了起来,从心里面来说,不是不愿意投降,而是想要争取一个比较好的条件。 有些比较激进的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就急了,“怎么能如此的没有骨气,就算他是大唐天子,不还是一个君王嘛,我们已经站了起来,又怎么能够重新向一个世俗的君王叩首。” 这番话说的元老院中很多人脸都有点红,心中也有些不甘,是啊,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了,现在难以又要跪下来吗? 人就是这样,有的东西,比如平等,实在是太舒服了,一旦得到,就再也不想失去,有人剥夺它,就算是因为畏惧而不得不遵从,但内心中的不甘和怨恨,会让人无比的痛苦,想要推翻它的存在。 “但如果不屈服的话,我们现在的成果也无法保留了,李将军难道有战胜大唐军队的办法吗?” 这句话的语气相当低沉,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就是没办法才这样做,但凡有个办法,能够和大唐光明正大的战一场,都不至于怂成现在这个样子。 “古代的圣哲说过一句话,用斗争的手段来求得和平,才能够求得真正的和平,如果用妥协的手段来求得和平,那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的。” 一个黑发黑眸的人影站起来,他大概四十岁,瘦的像铁,眼神坚毅,沉声道:“我们必须和大唐打一场,即便是不能胜利,也要让大唐看到我们玉石俱焚的决心,这样才能够在未来可能存在的和平谈判中,得到有利的条件。” 有人闻言疑问道:“但那位洛王,应该不会那些轻易的松口。” “诸位对于大唐还是不够了解,首先大唐的最终决策者不仅仅只有洛王洛长青一个人,大唐天子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才是真正的帝国之主,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如果他觉得可以停战,这场战争同样要停下,他可没有洛王洛长青那么坚韧如铁的意志。 其次,历史上能够成功的和平谈判,只在于双方的底线能不能达成,大唐的底线是什么,现在看来就是要收服大唐的故土。 大唐的军队此番打出的旗号是平叛,换句话说,在大唐朝廷的眼中,我们属于造反,不遵从大唐帝国的命令等,自古以来既然有造反,那就有招安。 如果我们愿意重新臣服于大唐,哪怕是以藩属国的形式,都能够在和大唐的谈判中,掌握一定的主动性,剩下就需要到时候再谈了。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要在战场上顶住大唐帝国的进攻,绝对不能一接触就溃败,那样我们的任何言语,大唐都不会再听了。” 失败者有什么可说的,接受制裁就可以了,战争上得不到的,不要想在谈判桌上得到,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元老院中纷乱议论,即便是最激进的人,也对和大唐的战争抱有极大的悲观,眼见情况太悲观了,终于有人慨然道:“大唐虽然强,但远道而来,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海上可能是暂时出不去了,但陆军不一定会输,这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啊。 只要我们宣传到位,完全可以将大唐描绘成妄图复辟的旧贵族形象,到了那个时候,民心自然就在我们这边,有了民众支持,大唐将要付出血的代价。 大唐进行了一场改制,固然让大唐的实力增强了很多,但旧贵族的力量削减,意味着拱卫皇室的力量衰减,如果大唐真的在我们这里损失严重的话,国内可能会出现大问题。 我们未必不能联合起来,将大唐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君主国,给彻底砸碎!” 最后五个字,让元老院彻底寂静下来,砸碎大唐,太疯狂,太可怕了。 即便是罗马的执政官也没有想过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他想的只是不受到大唐的影响,让罗马在遥远的极西,就这样安静的发展,然后一步步的向前。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来自大唐内部的新党,只有从大唐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野望。 发言的人就好像没有见到别人的眼光一样,再次高声慷慨激昂的说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求其上者得其中,让我们联合起来,组建新党诸国联盟,来砸碎大唐这最后一个君主国吧,将血脉传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生而高贵者。” 将血脉传承这个历史悠久的产物,从世界上抹去,这是何等的豪言壮志,这也是许多党人孜孜不倦的追求。 ———— 永和十年的秋天,在世界的西陲,一个空前庞大的军事集团在大唐的军事压力下建立了起来,几乎所有参与了反对王权的国家都加入其中,他们联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抵抗即将到来的大唐帝国军队,史称“反唐联盟”,史书上称之为“第一次反唐战争”的事件,就在这个军事同盟和大唐之间爆发。——《唐帝国兴衰史》 (本章完) ------------ 请假 灵感不足,休息一天 ------------ 第十三章:割裂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来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陌生。 从蒸汽时代开始,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一直到现在,从蒸汽时代开始后的一百多年,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比过去一千多年还要多的多。 滚滚的浓烟在每一片湛蓝的天空下喷吐,每一座工业城市的上空都是灰蒙蒙的,带着黑色的颗粒。 大唐的龙兴之地河东,已经被一个個挖掘煤矿时的坑洞所布满,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没人再说什么龙脉所在,不可妄动的话。 长江上到处都是机械驱动的船只,以及海外的无数航线,磅礴的海上航线,吞吐着全世界绝大部分货物,不冻港所在的城市,一座比一座繁华。 在洛阳因为要顾及皇宫而不能随意修建的高楼大厦,在这些工业城市中比比皆是。 困扰着中原数千人的北境隐患,在这个时代再也不是问题,羊毛工厂以及遍布的矿石工厂,让这片土地涌现出过去难以想象的财富,这里再也不是毫无价值的废地,统治这里的成本终于能够覆盖。 尤其是经过改制之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唐的政治氛围终究是变得宽松了许多,在许多行省中,已经出现了民间的报刊,以及其他的宽松变化,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 这种变化在改制的第四年就已经凸显出来,主导这场改革的洛长青又如何会不清楚呢? 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彻底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历史是螺旋上升的”。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不改革大唐会灭亡在那些改革的国家手中,改革之后大唐会灭亡自己的国家内部。 洛长青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做历史唯物主义。 但他却能看到这个事实,这个结果,让他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改革十年后,他九十多岁。 这个年龄即便是在洛氏中都算是极高的,他的子侄辈都已经死完了,他还活着。 二十岁的时候入仕,兢兢业业的一步步成长,而后他承袭了洛王之位,升任宰相,执掌大政,他一生有七十年的时间,是为了大唐而存在。 他几乎见证了大唐蒸汽时代后半段的所有变化,从蒸汽时代到现在逐步步入电气时代,他更是见证者和普及者。 他对大唐的感情之深,是常人乃至于大多数洛氏嫡系也难以想象的。 他对改革的结局欣喜而痛苦,每时每刻在内心中都发生着天人交战,但他还不得不去做,去推动改革的深入,去摧毁帝制存在的基础。 ……去亲手挖掘大唐合法性的根基。 禁中,凤阁鸾台处,洛长青轻轻按揉了一下太阳穴,散去连日来的忙碌和酸肿,如今在凤阁鸾台办事的都是洛长青的亲信,侍卫连忙奉上热茶。 底下的众人抬头望向满头华发的洛王,不少人心底都忍不住有一丝心酸。 从年龄上来说,洛长青已经可以做他们爷爷了,当今洛王可真的是称得上超长待机了,天子的年纪已经很大,但在洛王面前,却还算是年轻人。 这么多年来,洛王可真的是称得上为国事鞠躬尽瘁了。 他这样的人,是注定要记录在青史上被夸耀的。 “大唐如今的繁盛,洛王殿下居功至伟啊,不逊色于古之相佐的名臣。” 如今朝廷上的臣子们这么想,大唐天子也这么想,但唯有洛长青自己不这么想。 “我大概会是背负着骂名的一位洛氏家主吧,我是个刽子手,我是不是给家族蒙羞了?” 洛长青摊开自己的手,不知道上面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些人之中,有的人不该死,但最终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中。 “成功的改革?带领大唐从困顿中重新走出来?” 无论家族内外,都会有人这样称赞着他,他们发自内心的说着这些。 但洛长青却不这样想,他每每听到只在心中苦笑。 他只希望地上有一道裂缝,能够让他钻进去,这些称赞的言语,在他的眼中,这是对他极大的讽刺。 如今的大唐和天子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的改革又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要清楚。 作为当世最有权力的两个人之一,他很清楚,这是应对未来危机的改革,这是一场大唐王朝内部救亡图存的改革,从客观上促进了一些社会活力的释放,但仅此而已。 如今大唐内部的割裂是前所未有的严重,过去几千年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 过去的时代等级森严,但又和现在不一样,因为本质上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世界中,区别只在于皇权关注的程度不同。 但现在。 洛长青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在大唐如今达官贵族的眼中,大唐是鼎盛的,军队强悍,工厂运转着,货物进出川流不息,高楼大厦,到处都是蓬勃的味道。 但在洛长青看来,大唐却危机四伏,即便是在首都洛阳,也有生活在贫穷中的百姓,即便是有帝国的法律,但遍布全国的工厂中,又有多少人正在受苦呢? 将农民从土地上赶出来,对于工业的发展自然是有利的,但相当于彻底剥夺了农民最后一点资产,如果他们没能在城市中找到工作呢? 那就只能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纺织业已经发展到全世界最强,但依旧有大量的百姓只能穿着麻衣织成的衣裳。 改革所释放出来的力量,大部分都落到了帝国中高阶层的身上,毕竟发展工业,好处怎么也不可能落到普通雇工身上。 唯一的好处可能是,做工的人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再加上帝国跟进的法律,这让他们获得的待遇比原先好了一些。 有的人依旧驾乘着马车,行驶在帝国用机械铺就的各种为汽车行驶的道路上。 迎面而来的是配备着燃油发动机的汽车。 二者交汇的时候,双方对视时,一个已经走进了电气时代,一个却还在封建时代。 这代表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技术问题,而是两种不同的思想。 洛长青可以在中高层将保守派彻底打倒,但是他不可能在基层将所有的保守派击垮,只能利用可以下乡的通讯去改变。 城市和乡村的差距,从未有过如此巨大,不仅仅是大唐,即便是现在的罗马也是如此,保守派盘踞在农村,和城市中的新学党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无论是在大唐,还是在任何一个国家,城市的力量都占据了决定性的胜利,工业区的力量是远远胜过农业区的。 只要占据了城市,然后再通过宣传,就能将保守派的大本营连根拔起。 帝国内部存在着巨大的割裂。 帝国内部行省和边疆行省间,也有巨大的割裂,蓬莱行省、夷洲、琉球及群岛,这些帝国周围的岛屿和帝国本土隔海相望,交通自然不是那么便利,一向暗中就和帝国本土有生疏。 至于岭北、西域、雪域等行省,大多都因为经济原因而团结在帝国本土身边,他们内部产业很是单一,或者只有资源,却没有其他东西,依赖帝国本土,比如岭北行省,面积之大,从漠北草原一直到了北冰洋,但实际上产业主要依赖畜牧业和矿业,不能缺少帝国。 但那些本身就有比较完备工业的行省,尤其是先发的地区,比如安南行省,则心中时刻存着一些不妥之事,即便是从中央派出总督,但很快这些总督就会被同化,亦或者爆发激烈的矛盾。 此番永和革新,洛长青是真正下了狠心收拾了安南行省,他几乎将安南行省的半条命废了,重工业迁走了七成,现在的安南就连一辆汽车都造不出来。 轻工业作为就业的大头他没有大动,但加强了重重监管,甚至将自己的一个侄孙调了过去,担任总督,他要彻底的从经济上摧毁安南行省分离主义的苗头。 在收拾完安南行省后,洛长青留下了一句明晃晃的警告——“大唐的国土虽然广大,但却没有一寸多余,寸土不敢丢,寸土不能让,谁敢分裂,大唐就用他的头颅来告诉所有人,不可能!” 安南行省的下场让不少人心惊,有些明白什么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帝国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藩属国都不允许他们自立,更不要说帝国内部的行省。 洛长青之所以在忍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还是用这种方式下手,就是因为帝国内部的思想纷乱已经不能容忍,他甚至能允许新学存在。 但任何一种思想,都不应该容忍对国家民族的分裂,分裂就代表着对立,对立就代表着争执,争执就代表着战争,而战争一旦开启,那就难以停下。 他强硬的打击着分裂主义,中央朝廷的权威大大提高,而后便是从娃娃抓起的教育体系,要从小就灌输这种思想。 这些举动在广大的城市是没有问题的,但真正广大的农村,依旧很难,生产力还没有进化到,可以舍弃大量土地的情况。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似乎应该向农村渗透宣讲,但洛长青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的手中有另外一份数据,那就是大唐的城镇化数据,在永和革新之前,大唐的城镇化率,大概在9.2%左右,而经过十年的革新后,大唐的城镇化率,已经到达了25.6%,可能局限于统计手段,不太准确,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工业的大踏步发展,会带动城镇化,只要不断将人口从农村赶出来,进入城镇,再加强城镇的配套,剩下的东西,就会自然而然的得到。 进入农村的成本太高,且得不偿失,在没有破坏经济基础的情况下,想要改变农村几乎是不可能的。 帝国内部的复杂状况,让洛长青只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他的左边有一个白色的小人对他说,要多关注民生,循序渐进,右边有一个灰色的小人对他说,一切都是虚幻的,大刀阔斧,改革不流血是不可能的。 帝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割裂,掌握着帝国大部分数据的洛长青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割裂。 “我想拥有一颗清白的良心。” 洛长青这样说着,然后那个灰色的小人抬头大声嘲笑道:“真是奢侈的想法啊,你这样的顶级权贵,为帝制卖命的人,竟然想要有一颗清白的良心。” 那个白色的小人满脸悲戚的说道:“身处你这个位置,没有黑色的小人出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脚底踩着黑暗,你的身体依旧在光之中。” 整个帝国之中,大概都不会有人知道,洛长青想要的东西仅仅是问心无愧。 洛长青时常会羡慕他的先祖们,生在那个本就无能为力的时代,也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但凭本事,让天下尽量变得更好就是了,只要能让农民在冬天也吃上饭,能澄清吏治,那便是盛世了。 但他身处这个时代,却不是如此。 这世上一定有更好的方法,洛长青坚信着,他虽然一直看不起新学,但新学中的一些东西,他却做不到,这也是他在帝国内部留着新学一条生路的原因。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走的这条路失败了,或许还能从新学的内部裂变中,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殿下。” “殿下!” 仿佛有呼唤声传来,从素白空间的外围传进,洛长青从走神中缓缓醒来,然后便见到自己身前两三米已经站了几个人,正有些担心的望着自己。 “殿下,方才微臣等人唤您,您没出声,所以走近看看。” 洛长青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身体,轻声道:“唉,年纪大了,精力终究是不济了。” 这略带萧瑟的语气,让殿中几人又是一阵心酸,“殿下。” 洛长青摆摆手,“诸位唤本王,可是有要事?” “殿下,兵部呈上来了一份折子,是关于前线军事的。” ------------ 休息一天 思考一下剧情,再休息一天 ------------ 第十四章:未来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一片废墟的欧洲,面对宛若泰山般的大唐军队,以及压倒性的实力,他们没有战胜的机会。 整座欧洲的海岸线都已经被封锁,片帆不能出海,所有的港口都被大唐海军接管,这是一个注定的结局。 海洋之上,就是如此。 强则强,弱则亡,容不得半点侥幸。 在广袤的陆地上,则不如海上那么夸张,陆地上人的意志力作用,还是极强的。 但现在的大唐军队已经脱胎换骨,火力比十几年前增加了十倍不止,稳步推进,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巷战。 与此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 欧洲诸国内部的抵抗并不是那么夸张,没有到寸土必争,寸土不让的地步。 民族主义才刚刚兴起,曾经生活在帝国统治下的几代人,都还没有死光。 双方虽然不是同种,但却是货真价值的同文,同信仰,而且在过去的一百多年帝国统治下,帝国并没有针对欧洲有什么特殊的剥削。 正相反,帝国的进入带来了技术和科举。 事实上,在罗马反抗的时候,所打的旗号也不是反抗帝国统治,而是反抗王权。 本土的王权。 现在帝国的军队回到了忠实的欧洲。 本来以为那些旧贵族国王都会回来,但事实证明,帝国并没有为那些旧贵族复辟的打算,而是准备在这里设置行省,将这个世上最后一片有王国、公国的土地,彻底改为行省制度。 不为旧贵族复辟自然是洛长青的主意,他的原话是,“那些废物一样的旧贵族,如果我们将复辟的国家重新交给他们,那王国中的百姓就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而那些旧贵族绝不可能是新学党人的对手,帝国将会陷入新的争执中,周而复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将所有王国都改为自治行省的机会。” 话虽然这么说,但洛长青还是非常顾及现实情况的,并没有彻底陷入理想化中。 最理想化的情况当然是直接让新的行省都成为像是中原行省一样的存在,但事实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有了无线电报这种工具,即便是设置行省,也是很难管理的。 他在欧洲广泛的设置自治行省,这就是本地人管理本地人,但总督必须是中央朝廷派过去的。 这么做,既符合当地的传统,也能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属于大家都向后退一步,达成的局面。 在这种策略下,大唐在欧洲的进展非常的顺利,在顺着洛长青的思路走。 世界在名义上,重新统一在一个旗帜下,避免了民族主义的继续、持续裂变,既而避免了世界的不断对立分裂。 从大唐军队前往欧洲开始,到这件事结束,这场战争一共用了四年,大唐军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当消息传回大唐的时候,天子很是振奋、兴奋,他在天授殿中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通明的灯火在电流的滋滋声中,将整座皇宫照的宛如天宫一般,就连夜晚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作为永和革新的最大功臣,天子频频向洛长青敬酒,其他大臣也频频敬酒,洛长青很少见的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他的孙子听到声音,从外间走进来温声道:“祖父,陛下说您酒醉,今日不必点卯,在府中休息即可。” 说罢见到洛长青在揉着头,迟疑了一下后问道:“祖父,昨天您是不高兴吗?” 在常人看来,洛长青生平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定然是帝国大喜之日,开怀兴奋至极。 但一直服侍洛长青的洛庆义却知道不是如此,纵然再大的喜事,也不会让他的祖父有这样的失态,如今更像是不高兴。 但帝国一统,天下一统,这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洛长青看着自己的孙子,四十余岁,温文尔雅,是现在极少数留在自己身边的洛氏子。 洛长青将他留在身边,是希望他将来能够继承洛氏家主之位,洛庆义以及其余的洛氏子,也都知道这件事。 洛长青脸色一黯,轻声道:“阿义,你应该知道,我将你留在身边,是希望你能继承洛王之位,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可愿意吗?” 若在常人看来,堂堂洛王之位,能继承那是得天之幸,自然是千万个愿意。 但。 那自然是常人。 因为常人都要依赖家族而存在,但洛氏子不是如此,英雄豪杰自有过人之处,也都有大宏愿。 洛氏如今大部分人都专研于科学,仅仅百多年,就完成科技大爆炸,从电的发现到电气产品的投产,短短时日,就成了能应用的技术,脱不了洛氏的干系。 这种不依赖老祖宗去改造世界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到了洛庆义这一代以及下一代的年轻人,对于洛王之位,大部分的洛氏嫡系都避之不及,相比于政治,他们更喜欢如今这种生活。 而且切实的改变着世界。 化肥、抗生素,每一样新发明的出现,都胜过一万個政治家对世界的贡献。 即便是投身政治,他们也在研究新的道路,一开始有人走上新学,但从洛长青大批新学之后,洛氏内部就开始寻找新的道路,新学已经是过去式。 洛庆义心中飞快的略过这些东西,沉声回洛长青道:“回祖父,没有什么愿不愿意,但凭祖父吩咐,诸位兄弟都是大才,与天下有大用,孙子无能,守住这份家族基业,无论如何不能再推脱。” 洛长青沉默了半晌,让洛庆义先出去了。 洛庆义告退,洛长青自己则静静地沉思着,不时闪过丝丝忧愁。 良久长出一声叹息。 如今天下表面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山河一统,大唐的国势走到了极巅峰。 但洛长青却不这样认为,为了山河一统,增强大唐的实力,他所做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增强新兴阶层的力量,改变大唐小农经济的基础。 只有让大唐同样变成一个工业国,才能战胜其他的工业国,从革新一开始,洛长青就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但他别无选择,这件事他一直深深埋在心中,看出来的按住嘴,没看出来的就算了。 老话说,无知者无畏。 但这句话不准确,无知者无畏只在特定情况下生效,实际上无知者最敬畏。 君权天授是皇权存在的必要,让人相信天子生来就是统治世间的,这是一切法理的来源,没有了这个法理,一切就都不再是理所当然的。 无知者最相信这些东西,但在工业化社会中,这些东西是没有存在空间的,工业化首要做的就是扫盲,雇工是比农民更先进的阶层,工业化会破除妖怪的迷障,让鬼魂无可遁形,伪神降下神国。 当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帝制存在的基础就会消失,因为皇权本身就是和畏惧以及神圣所联系在一起的。 大唐的胜利或者灭亡,是偶然的,可以改变的,但古代专制主义帝制的消失则是必然的。 昨夜的庆功宴天子很高兴,但洛长青怎么和他说,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才完成了这件功绩。 他既挽救了大唐,也彻底将大唐推向了深渊。 但。 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爱大唐,却不能用天下人的福祉来爱大唐。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能够让大唐更长久的存在呢? 只要将天下的工厂砸碎,让所有人回去种地,然后将最尖端的科技,诸如火枪火炮,以及其他威力巨大的武器都集中在皇室手中,然后用户籍严格的将所有人都局限在村庄中,不让他们读书开智,不让他们知晓外面的世界,有化肥在他们饿不死,也就不会造反。 然后将那些掌握着武器的人,都许以世袭的好处,集合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制利益集团,以现在的科技,完全有可能只用少数人就能镇压其他平民。 这样大唐极有可能会延续千年,甚至更长久。 但那不是他要的,天下为奴,谁若是想要那样做,他只会上前拼命。 有时候洛长青也会思考自己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一直身体如此健康的守在这宰相的位置上,到底是为什么。 洛长青记得天子曾经有一次开玩笑,说他的眼中有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就像是不甘心什么,不放心什么一样。 洛长青自忖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到底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如今却猛然想到,原来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他并非不舍得帝制,但如今代替帝制的新学,在洛长青看来,那不过是低配版的帝制,罗马所有的元老,都是大商人大地主以及军官。 在罗马他见不到人人平等,庞大的食利阶层,比大唐还要严重,他很讨厌新学,所以他不甘心让新学成为世界的主流。 于是他活着,用尽全力的打压新学地位,即便是经济基础在变化,却压着政治体制。 如果有一天有一种让他认可的理论出现,或许他也就不会如此辗转反侧了。 …… 洛长青仅仅休息了一日,就再次开始处理政务,帝国再次一统后,政务激增,藩属国和行省的政务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幸好大多数都是自治行省,否则可真的是处理不过来,如今洛阳的官僚体系,根本就无法应对这么庞大的工作量。 按照理论来说,一个人同时对接的下属,是有极限的,设置的行省越多,当然下面的权力就越少,但同时需要处理的政务就越多。 大唐的行政区划,最低是县,这是从秦朝开始就没有再变过的。 县上面则一开始是郡,后来是州,府,但最终这些还是变成了一个更高级别的行政单位,汉朝的州,大唐的道,以及现在的行省。 如今随着世界一统,洛长青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想要中央控制欧洲,就必须重新调整区划,将行省的数量,控制在三十个左右。 这还是因为现在的通讯,有无线电报,所以效率大大提高。 调整行政区划,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考虑的地方很多。 他斟酌了许多,首先将北大西洲行省、南大西洲行省、大洋洲行省、炎洲行省先独立出来,这四个行省属于那种地盘大,但是人口不多的。 然后就是存在了很久的蓬莱行省,洛长青将箕子半岛划给了蓬莱行省,同时将蓬莱行省的首府设置在箕子半岛上。 夷洲岛和琼州道依样画葫芦,将这些岛屿的首府放置在陆地上,划给岭南行省。 中原则划分为辽东行省。 河北行省,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 河南行省,黄河以南,淮河以北。 江北行省、江南行省,以长江为界。 将各个行省按照江河山川分割开,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势。 基本上将原先行省的边界线,再次拆的七零八落,然后重新调换总督,希望能够凭借这种方式,让大唐短时间内恢复安定。 但其实这种方法到底能有多少效果,洛长青也说不好,因为现在的世界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治国,已经不能仅仅依靠从前的经验了,而是要自己开创新方法。 洛长青选择了倾听来自民间的声音,只有知道现在的社会需要什么,他才能更好的施政,去解决这些问题。 在洛长青所接收到的各种来自民间的反馈信息中,绝大多数他一看,就能知道要求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这种深意不一定是提意见的人想到的,而是他们的举动,不由自主的就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这些来自民间的声音,大多数要求的都是改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而这些改善的举动,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要求放权,要求将许多官府的权力关在笼子里面,不要随随便便的使用那些权力的任性。 否则农民种不好地,雇工做不了工,商人开不了店,帝国就真的要崩了。 洛长青自然不是那种只顾一家一姓的反动头子,所以他必然会顺着这种历史潮流去走。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真理,是定律。 但正如历史是螺旋上升的,有力量的人,可以人为的将这个过程延长或者退后,这便是英雄人物对历史的作用。 洛长青就是这个历史长河上的弄潮儿,他的行为可以推动或者延后历史的发展,因为他是世上站的最高的那个人,现在他决定全力去推动帝国去适应现在的经济。 既然做出了选择,他就不再迷茫,虽然新学党人建立的国家都被打趴下了,但新兴阶层的发展却蓬勃起来,尤其是在远离帝国本土的边疆行省,以及各自治行省中,发展的很快。 这是相当合理的,越是距离政治中心近,发展就越要考虑政治的影响,经济上的发展,自然就不会太好,只有一门心思的发展经济,才能取得上好的结果。 在帝国内部的各个行省中,很快就掀起了一轮新的工业改革,电气时代在快速的彻底取代蒸汽时代。 波斯自治行省在这个时代迎来了好日子,现在的波斯行省可不仅仅是原来的波斯王国,还有周围的广袤土地,都是波斯行省的地盘。 在沙漠中挖掘出了大量的石油,作为自治行省,根据帝国的法律,他们可以留下一部分作为行省的经费,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波斯可以用石油来换取其他行省很多物品。 即便是身处同一个帝国,但帝国中央和各个行省间的博弈依旧是存在的,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各个行省待在帝国之中,首先就要保证一件事,那就是有利可图。 如果无利可图倒也可以忍,但如果一直都让某些行省吃亏的话,那帝国中央就要保证自己能够应付行省的抵抗。 各个行省中比较上流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工业主,都希望自己的货物能够畅行帝国,又不希望其他行省的货物进入自己的行省。 于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就这样出现了,想要达成目的,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行省衙门来制定本地保护政策。 行省衙门在这方面则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本行省的企业不说缴纳的工商业税,还有给衙门缴纳的其他方面的资金和好处,都能够让本地的运转更好,也能带来政绩,毕竟每年上缴国库的财税,都是政绩的一部分。 所以衙门和当地的大工厂当然是一拍即可,至于外来的货物,则征收一部分的厘金,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关税,在这种情况下,外地的货物除非质量和成本完全胜过本地,否则是不可能在商业竞争中胜过本地的。 这种事情一旦有一个人开始干,很快其他行省就会跟上,继而开始关税大战,变得花样的往高涨,而且名目极其繁多。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说进入行省要加税,而是会用治安金,卫生税等等要要求,至于本地的工厂,则有各种减免,毕竟是做出了“重大贡献”。 这种事自然瞒不过洛长青,他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就气笑了,他就知道这群商人永远干不出什么好事来,而被商人同化的官僚,最终也只会成为爪牙。 如今还真是给了他个惊喜,总能给他整个这种惊喜,为了赚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极强的本地保护主义,如果洛长青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蒸汽时代没开始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纯粹的封建时代,那个时候会有洛氏和皇室的货物能够通行全国,没想到啊,现在已经进步这么多了,结果在这方面,竟然走回去了。 果然他对新学的判断没有错,罗马的那种模式,就是低配版的帝制,从很多方面来看,还不如帝制,至少帝制如果出现英主的话,还能收拾旧山河,而罗马那种大贵族共和模式,根本就出现不了英主,在英雄的人物,也拿不到多少权力,只能受制于身后的商人。 心中虽然吐槽,但事情还得解决,这件事对于帝国内部的伤害是极大的,但到底怎么去解决,还真的不好搞,本地保护主义的出现,是因为一个地区的发展,是真的会带来明显的好处。 对于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来说,与其自己奋斗,不如看投胎到哪里,就像是在邦周时期,即便同样是老百姓,如果投胎到洛国,那自然是比投胎到其他国家要好得多。 现在来看,如果能够投胎到洛阳,那当然就比投胎到其他地方要好,生活在洛阳,即便是再穷,但洛阳有大量的工程,这些工程都是能惠及所有人的,而且洛阳的治安也远远超过其他任何地方。 这都是生活在洛阳的隐形好处,更不用说皇室时不时赏赐的钱财以及肉食等,这都是生活在帝国其他地方所没有的。 而且这种地方保护主义的出现,还有一个原因,尤其是在边疆行省,也和帝国本身控制力有关系,中原人口多,而且更加稳定,市场庞大,这里的工厂人力资源充沛。 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亚洲和欧洲的一些国家以及行省,能够和中原一较高低,是因为他们没有帝国这样的律法,能够通过压榨人力来进行竞争,但现在帝国一统,帝国的律法已经开始实行,他们必须提高人力成本,这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于是再次提高中原行省的销售成本就是必然的,这其中的思路是非常复杂的,但又是现实的选择。 如果不能妥善这件事,那刚刚安定下来的诸行省,又要闹出乱子。 根据洛长青得到的消息,现在不少行省中,就有违反大唐律令的工厂,在当地总督以及官僚的庇护下,开足马力运行着。 在商业的竞争下,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是可以用的,只会记住最后的胜利者。 而且现在已经出现了垄断某一行业的巨头,他们有的是联合起来,有的则是利用各种手段吞并。 至于原因很简单,垄断可以再次降低成本,提高竞争力。 洛长青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从来都不会仅仅看表面,而是从这些行为中分析背后的原因。 他虽然是个政治家,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个官僚,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够洋洋洒洒分析出新学背后理论的人。 从现在的各地官僚的行为中,洛长青判断出了一件事,那就是帝国的很多官僚,已经逐渐被异化,从封建的官僚,变成了新学的官僚。 人心在浮动,而且是洛长青主动放任的浮动,他现在找不到一个其他的方法,去给自己曾经任命的这些官员做一次思想上的教育。 毕竟整个帝国都在快速的向工业化转变,城镇中的雇工越来越多,从化肥以及大型机械发明之后,农业的地位就大幅度下降了。 伴随着城镇化的不断向前,从帝国一统到现在,仅仅几年的时间。 当初因为打仗变成废墟的欧洲重新建立了一套工业体系,城镇化程度甚至比先前还要高。 现在在这个国家中,拥有决定性力量的就是工厂主,帝国的赋税也大部分都是由工商业来提供。 当初被迫退出的洛氏钱行,在帝国一统后,重新进入了各个行省,承担了很大一部分责任,如果这些工业大幅度的出问题,洛氏钱行也会出事。 这就是如今的现实,帝国的一切都被绑在了工商业上,谁都不能再让它倒退回去。 即便是洛长青问责那些违背大唐律法的总督,他们也会说“大局为重”。 从选择了现在这种工业化的道路开始,一切就是注定的,除非洛长青愿意将这个世道砸个稀巴烂,否则就只能承认现在的这种现实。 这也是现在很多工厂主肆无忌惮的依凭,庞大的人口,只能由工厂来消化,这种情况下,工厂就必须要能盈利存在,继而就算是压榨一些雇工,当地官僚也只能在不突破底线的情况下,当作没看见。 毕竟从各项财报上看,现在的帝国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成长,生产的粮食,以及在工业化加持下的各项物资,都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增长。 工业的生产力实在是远远超过农业化时代太多了。 但洛长青从帝国的这种现状中,却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这是他的一种直觉。 他单纯的觉得,现在这种世道,特别有种烈火烹油的味道,当初蒸汽时代大踏步向前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 直到洛长青接到了一个新的建议,在过去,大部分的工厂想要贷款扩张,都是和洛氏钱行以及其他钱行借,或者直接民间私人借。 但洛氏钱行审核太严,基本上借不出来,其他钱行也需要抵押物,私人借贷利息太高。 现在一些人希望能够建立一个市场,可以让普通人用自己的零钱,参与到工厂的投资扩张中。 ------------ 第十五章:生路 交易所的提出,和现在大唐的现实也脱不了关系,从上古种种残酷的刑罚,到废除肉刑,再到大唐简政宽刑,这实际上是一种民本思想的逐渐下移。 大唐内部民权思维也兴盛起来,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东西。 “将社会上闲散的钱集合起来,投入到需要资金的企业中,同时投资的百姓也能够得到切实的好处。” 这是提出建议的大臣对天子的进言。 这件事很快就递到了御前会议,参会的都是目前帝国真正的高层,天子和洛长青都处于犹豫中。 在听取了众人的表态后,天子已经倾向于建立这个交易所,主要是因为,这似乎是另外一个吸纳民间资金的场所,这让他很是动心。 这主要是因为洛氏钱行的问题。 这些年洛氏钱行自然是获利颇丰,但到了现在,洛氏钱行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背后是洛氏,对各种贷款资料审核很严。 对于一个钱行来说,这样可以保证钱行的烂账率很低,洛氏钱行这么多年健康良好的运转,就得益于此。 但这就让很多工厂主不好从钱行中套取资金,也不好通过递好处来违规得到贷款。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很多他们看来的工厂,需要资金,却从洛氏钱行批不下来,再加上现在已经是电气时代,已经不想曾经那個时代,交通和通讯不便,所以现在钱行遍地开花,基本上每个行省甚至州府中都有钱行。 那些钱行在老百姓眼中自然是不如洛氏钱行稳妥,从规模上以及运转上,都远远不如洛氏钱行。 但那些小钱行很多规模也已经很大,而且利息给的也比洛氏高,同样吸纳了很多储蓄。 那些钱行和工厂结合起来,形成了巨无霸一样的大集团,这些集团的实力之强,是难以用言语简单描述的,这么说吧,洛长青就是用这些人将土地贵族击垮的。 比如有的工厂表面上是生产农具和汽车的,但只要稍微改装,就能够化身军工厂。 工业的增值速度反过来反哺了钱行,很多钱行用一种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工业和金融的结合,早就了垄断集团。 在洛长青看来那当然是很危险的,毕竟一旦工厂出现问题,这些业务单一的银行就会暴雷,收不回贷款,那储户的储蓄基本上就化为乌有。 钱行出现问题,工厂的资金链就会出现问题,既而大量的雇工失业。 大部分的雇工,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如果这些人失去工作,那对帝国的冲击,就如同农业时代,失去土地的农民。 帝国的倾覆就在这其中酝酿了。 但他没有立场去管这件事。 君主的权力理论上是无限的,但实际上却不是,这世上自然有道理还在君王之上。 君王可以践踏这些道理,但却不能改变天下人的思维。 欠债还钱就是这样的道理。 双方间约定的契约,而且这种契约经过两个正常人的确认,即便是君王也不能干涉。 百姓手中的钱,可以自由决定投入哪家钱行。 这便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如今的大唐钱行本质上是一种私人借贷,拿到的储蓄单上面没有加盖官府大印,只有百姓和钱行间的印章。 当年洛氏钱行也是如此,只不过洛氏钱行的信用太强,让大家直接无视了这一点罢了。 洛长青看到了这种危险,他对于金融自然就更加的谨慎,越是接触这方面,他就越觉得这是一个能毁灭一切的东西。 如果不严加管束的话,迟早会搞出大乱子,现在各行省中的钱行,根据洛长青得到的判断,就已经有渐渐出问题的,不是经营上的不善,而是要被当地掏空了。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敛财工具,洛长青沉默许久,还是觉得不能让这个东西出现。 这个交易所说的轻巧,让百姓自由选择自己想要投资的公司,理论上自然就是那些业绩好,看起来有前途的公司可以得到更多的金钱。 但问题就来了,老百姓从哪里知道公司内部的经营状况,洛长青只略微一思考,就想到了很多破绽,这东西就是一个坑人的存在。 最后能在这其中得利的无非就是各个权贵,而且这个新成立的交易所,如果算是衙门的话,又该算是什么级别的衙门呢,级别低了,上下其手的人就更多了。 洛长青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提出建议的一众人,顿时就变了脸色,另外有一些人却眼睛亮了起来。 似乎从洛长青的言语中得到了什么灵感。 天子听罢洛长青的言语,顿时有些犹豫起来,他想了想,就感觉有些累,毕竟年纪大了,如果不是洛长青这个将近百岁的老人在这里,他才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 天子已经是大唐皇室有史以来最长寿的皇帝。 这人啊。 有时候活的太久不是好事。 天子最近十年,虽然还是信任洛长青,但他有个毛病,那就是有些昏聩,容易听信妇人之言,身边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吹吹枕边风,就经常做出一些荒唐事。 好在他还知道一些分寸,基本上事情都不算是很大,但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迹象。 前些年洛长青只要讲明利害就可以了,但现在有时候就需要吓唬一下天子才行,天子现在做很多事,他在乎的是事情大不大,这就导致许多事情,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坏处,甚至还有好处,但实际上可能为祸深远。 这些本来应该被否决掉的事情,都被天子同意了,洛长青是宰相,本来没有凤阁鸾台印,诏令也是不能实行的。 但事情多了,洛长青不可能完全否决,否则天子颜面何在,况且,他否决天子的诏令,总是要给出理由的,除非明确有坏处,很多事情,不能仅仅凭借猜测。 比如现在这件事。 虽然洛长青将自己的顾虑讲出来,但天子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到底有多么严重。 说的明白些,这个世界发展的太快,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从蒸汽时代彻底的跨越到电气时代,天子这种老人,他已经跟不上现在的社会了。 新兴阶层已经向着新学主义最高的阶段帝国主义迈进了,现在逐渐走向垄断,在各个行省中蓬勃发展的金融和工业的结合体,就是这种明证。 不仅仅是天子,现在帝国中高层的很多人都是如此,面对这个新世界,他们已经落伍了,远远不如那些年轻人。 在这个世界上,年轻人就是比老人更强,老人即便是掌握着海量的资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被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掀翻。 在如今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整个世界的力量处于极速增长的阶段。 假如十年前整个世界的力量是10,帝国掌握了6,于是可以镇压一切不服,但现在整个世界的力量已经变成了30,帝国所掌握的力量可能却只有12,看起来帝国的力量翻了一倍,但实际上帝国的相对力量是降低的。 如果帝国高层一直都沉浸在浮华中,见不到隐藏在民间的危险,那就真的没人能救的了他们了。 “祖父,天子下了诏令,在帝国的几座主要城市都开设了交易所,设置了守金令,正四品的高官。” 真累啊。 坐在王府中,洛长青只觉久违的有些疲累,当初在这里他和前来劝说他的新学党人说,帝国天下在他的肩上,现在帝国天下真的全压在了他的肩上。 …… 交易所的设立,果然让现在烈火烹油的局势,再次向着更繁花着锦而去,实际上大部分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交易所是什么东西,能参与这些交易所的,都是小有积蓄和资产的人,是所谓的中间阶层人士。 天底下不是只有洛长青一个聪明人,洛氏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嫡系,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 如今的经济社会诞生才多久,谁都不知道现在的这种社会形态,会导致什么,就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什么危险,谁也不知道,只能一点点摸索。 洛长青因为洛氏钱行的存在,能够见到很多的数据,所以能够提前预见一些危险,但其他人做不到。 大多数人只能见到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座座的高楼拔地而起,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开足了马力,不断的生产着人类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在城镇化的大势下,只要能够投入市场,就不愁卖出去,电气时代所带来的庞大生产力,正在改变着所有人以及整个世界。 在这个时候才能够看得出来,帝国一统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一统的帝国,现在各个行省间,可能已经发生战争了,但是现在竞争虽然极其的激烈,但却还保留着最后的底线,商战再惨烈,起码也不会数百万人死去。 局势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对于他们来说,最后的阻碍可能就是皇室了。 而这里的“他们”,不仅仅是那些大商人,还有极其之多的帝国官僚,甚至包括总督级别的官员。 洛长青现在还在坚守着,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坚守什么,他什么算不上一个裱糊匠,因为大唐帝国变成现在这个到处漏风的样子,他才是第一功臣。 经济基础的改变,是他的改革手笔,政治宽松化的改革,也是他的手笔,文化管制的放松,也是他的手笔。 如果要给大唐掘墓人排名的话,他的确是第一。 但肉眼可见的,现在的大唐变的比原来好了,从各方面都要好的多。 他对于又感到着实的欣喜。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大唐,亦不负百姓。 …… 最近这些时日,天子愈发的荒唐了,听说终日里就是在后宫中和美人嬉戏,各种奇珍古玩,颇有古代昏君的迹象,要说这位天子,从登基以来,前半生还算是励精图治,但后半生,已经玩了好几十年。 洛长青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天子了,他如同往日一般,从宰相府出来之后回王府,却没想到在路上被宫中的宦官截住了。 那宦官很是急切的说天子请洛长青进宫,洛长青也不疑有他,便进了宫。 等到进了皇宫之后,洛长青才感觉到不对劲,皇宫中有些气氛紧张,这是发生大事了。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危险,因为这种刺杀对于洛氏家主是没用的,刺杀有用的情况,首先就要政治人物没有政治继承人,但洛氏总是会有继承人,而且能够继承前代的遗志,所以基本上没有针对洛氏的刺杀。 等到走进皇宫寝宫的时候,洛长青竟然见到了有白绫等悬挂,这难道是天子驾崩了? 他简直如遭雷击,但转念一想,不对劲啊,就算是天子驾崩,但自己这些重臣都没来,怎么可能挂白绫呢,天子不可能绕过他这个洛王,让别人主持后事,从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了。 天子和洛王互相送终,这是大唐政治的铁律。 等到他走进殿中,才发现一具棺椁正摆在其中,但是没有盖盖子,宫廷乐师正吹奏着哀乐,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从棺椁中坐起一个人来,洛长青定睛一看,竟然是天子! 纵然是早知道天子越来越荒唐,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荒唐,给自己办了这样一场葬礼。 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见到洛长青来了,再一看洛长青的脸色,天子明明已经年纪很大,但脸上却出现了讪讪的神情,从棺椁中爬出来,笑着对洛长青道:“洛王,你来了,你别生气,朕感觉列祖列宗这是要召唤朕了,所以提前熟悉一下,你看朕的脸颊,苍白到这种地步,怕是命不久矣了。” 洛长青这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天子的面色,眉头顿时一凝,天子不仅仅是苍白的问题,他最大的问题是苍白之下有蜡黄,天子说自己感受大了列祖列宗的召唤,还真不是在胡说,这么看下去,真的是死亡随时会到来,天子真的要寿终正寝了。 “你们都出去,让朕和洛王好好说说话。” 天子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史官也直接赶了出去,这个举动让洛长青一怔,知道天子是要说些史书上不好记载的话。 天子招呼着洛长青坐下,“洛王,咱们年纪都大了,而且坐椅子习惯了,朕也就不搞跪坐那一套了,直接坐吧。 来,洛王你给朕斟茶很多次,这次朕给洛王你斟茶一次,朕死到临头,就想和洛王你好好说说话。” 这番举动的天子,让洛长青也感觉很是陌生,不知道天子壶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避讳,直接将茶接过来,随意一句,“多谢陛下。” 天子又给自己斟茶,轻抿一口,“回味甘甜清冽,真是好茶,可惜以后喝不到了,不仅仅是这好茶,还是美人,美酒,美景,还有很多东西都享受不到了。” 天子在这里感慨着,发自内心的觉得遗憾,“洛王,这些年朕做下的荒唐事,让你感觉很头疼吧,是不是奇怪朕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天子此话一出,洛长青瞬间抬起头来盯着天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洛长青之前以为天子是因为年纪大了,于是就懈怠了,毕竟历史上这种事实在是不少,但听天子的言语,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这倒是让他感觉很是好奇了。 天子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每一个大唐天子在继位之后,都会想着振奋大唐的国势,这是一个值得每个子孙骄傲的王朝,古往今来最伟大,朕也不例外。 但后来朕发生不对劲了,从第一次大唐征讨罗马却没有建立功业开始,后来洛王伱提出了革新,于是有了现在的大唐。 其实洛王你知道吗?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给朕讲过,革新对大唐的伤害,对朕这个天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朕知道,这些东西,你都知道。” 洛长青没有说话,天子不是个傻子,他的消息渠道也不是只有自己这一条,这些年中,有人给天子说这些,也很是正常,他对天子的想法,更是好奇起来。 天子微微叹口气,“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事情,朕很是愤怒,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堂堂洛王,为什么要挖大唐的根基。 朕怀疑过所有人,但从来都没有想过,洛氏家主会做这些,朕当时就想要将你召进宫,质问你,你辜负了朕的信任,朕很生气,很难过,想要杀些什么人,才能抑制住那股郁气。” “天子最后没有召见臣。” 洛长青轻声说着。 天子缓缓点点头,“是的,朕没有召见你,因为朕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朕一直都在想,这天下不仅仅有李氏的一半,还有洛氏的一半,洛氏怎么可能做出对大唐不利的事情来,如果大唐亡了,洛王你会怎么做?” 洛长青似乎很随意,却又很坚决的说道:“无非殉国而已。” 天子重重一挥手,慨然道:“是啊,朕就知道你会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对大唐不利呢?朕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想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朕终于想明白了。” 洛长青挑挑眉,“陛下相信臣没有那么做?” 天子摇摇头,“那倒不是,洛王你的作为就是在损害大唐,朕所想的,不过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朕猜一猜。 是不是不得不如此?” 洛长青有些动容,一个家族的信誉到了这个地步,可谓是天下无双了,明明知道洛长青就是在做一些对帝国有害的事情,但却依旧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伴随着洛长青点点头,天子好像心中散去了一块心病,“朕就知道如此,之前有不少人和朕说了很多能维持统治的办法,但朕都拒绝了,因为既然洛王你没有和朕说过这些,那就肯定是有问题的。” 洛长青闻言缓缓开口道:“臣是想要给皇室积德,想必陛下知道,在欧洲有不少国王和大公,被推上了断头台,臣不想让皇室落到那个地步,所以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强硬的镇压过那些民间的力量。 臣不希望皇室的手上,沾染太多义士的血,否则如果有一天,大唐真的灭亡的时候,会被清算的。” 天子其实也算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听洛长青所言,就猜到了这一点,他的手有些抖,但还是坚强的问道:“洛王是觉得以后不会再有皇室了。” 如果未来还有皇室的话,那大唐就不可能灭亡,因为对于天下来说,既然还能有一个皇室,那为什么不是大唐呢? 要知道大唐可是有洛氏全力辅佐的! 洛长青沉默了一瞬后道:“说老实话,现在臣也不知道,但看现在的发展趋势,可能会是如此,伴随着社会的进步,大唐可能真的会灭亡,现在很多帝国官员,都有些不安分了。” “朕就知道。” 天子有些哽咽起来,“朕其实从洛王你的举动之中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朕后来不太在乎天下以及大唐的局势,能多维持一日,就是一日,既然如何做,都不可能挽回,那朕就好好享受好了,好在大唐没有亡在朕的手里。” 一个天子,一个洛王,竟然在这里可以说,颇为心平气和的讨论大唐灭亡的问题,这不得不说是一份奇景,也只有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才会有这种事了。 收拾了一番心情,天子很是低落的说道:“洛王,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洛长青同样很是低落的说道:“陛下,其实臣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两全之法,但是找不到,您其实是个明君,但即便是您,这些年也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臣也不好去处理,皇室内部的很多事情,都不好处理,造成了很多的不满,这其实都是帝制本身所存在的问题。 随着帝国的变化,各项事务的处理,来自皇室以及贵族的阻碍,就愈发的大,相互之间的冲突就愈发的大。” 对于洛长青所说的事,天子当然很是清楚,宗亲以及外戚,天然就拥有巨大的权力,在帝国本土境内,大多数的钱行以及工厂都有他们的干股,这些人靠近中枢,掌握着巨大的权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市场以及官府。 他们的生意很好做,但其他人就不好活了,但这个问题就算是洛长青也解决不了。 这些人的权力是生来就拥有的,在帝制下,是非常合理的,是任何人都无可指摘的,拥有庞大的思想基础,那就是传统宗法制度,宗族传统,乡党思想,属于典型的改革残留下来的封建残余。 天子和洛长青相识这么多年,在某种程度上,天子可以算是洛长青半个弟子,一些道理他还是懂得,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处理掉的,只能延后。 “洛王,你说大唐还有能多少年?李氏真的能顺利的躲过这场杀劫吗?” 天子的嗓子有些干哑,洛长青在他的面前说了很多难处,却没有说什么解决的办法,他就知道,那些灭绝人性的办法,洛长青是不会去做的,而且也不会让他去做。 这个大唐是李氏的,也是洛氏的,如果一件事洛氏不同意,那李氏就很难做得成,如果皇室非常去做一些灭绝人性的事,以维护自己的统治。 天子猜测,洛长青不仅仅不会帮助李氏,甚至可能会站在李氏的对立面上,那将是李氏以及大唐所遭遇的最大危险,结局是不可预料的。 “对于大唐的未来,臣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不过陛下应当是看不见了,真是一件好事。” 在大唐大厦将倾的时候,能够不见到这件事,的确是很幸运,天子自己也点点头,颇为认同。 “洛王能说说那个模糊的想法吗?朕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办法,能让李氏安稳的度过这样的杀劫时刻,如此庞大的帝国,到底要如何去交付呢? 洛长青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在一个合适的时刻,主动退位,将权力移交出去,以大唐这么多年的功德,在世人心中的声望,再加上洛氏作保,李氏绝对不会被清算。” !!! 洛长青的言语宛如石破天惊,让天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简直匪夷所思,主动退位,自古以来哪里有这样的王朝。 但。 好有道理啊。 天子有些无力的垂下手。 洛长青也知道这番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良久天子重重喘着气道:“洛王,朕在遗诏里面,会交待这件事,如果下一代天子事有不逮,可以退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做了数十年的天子,终究还是有几分魄力,在身死族灭和保留族名中,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二人又聊了许久,洛长青告辞。 二人下次相见,大概就是天子真的驾崩了。 ------------ 第十六章:镇压 “在诸夏的传统中,老师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古代的纲常中,老师被称为师父,拥有仅次于君父和亲父的地位,在宗法制度贯穿天下的社会中,由此可见老师的权威。 许多人都曾经深究这种观念的形成原因,不同人给出的答案是不同的,但有一个猜测被广泛认同—— 在人类从茹毛饮血的上古走进文明社会的数以千万年中,老师这种承担了知识传承的角色,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在上古时代担任这种角色的,通常都是祭司阶层,在部落中拥有着崇高的地位,拥有知识的人,受到崇敬,这是诸夏的传统,知识就是一切,所以愿意授予知识的人,理所当然被崇敬,因为他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当然是仅次于赐予生命的父母的权威。 在如今这个新时代中,世界的发展日新月异,每时每刻都有新事物出现,但我们依旧必须看到一個现实,从古代那些圣人的典籍中,汲取力量,并不是一个笑话。 在亚洲以及欧洲,许多学者都在寻找典籍中可以为现在的社会添砖加瓦的知识以及思想,新学就从此而诞生,并且在新时代中,迅速壮大。 复古不代表着我们要回到那个蒙昧的时代,而是脚踏实地,推陈出新。 我们诸夏拥有着厚重的文明传承,这便是我们的底蕴,这便是今日我写下这部书的原因之一。” 洛庆云写下最后一句话,将钢笔放下,沉吟了片刻后,再次开始挥笔流畅的将自己所思所想记录上去。 他身上穿着麻布制成的衣裳,还带着几个补丁,手上的肌肤很是粗糙,身处一间略有些逼仄的小屋中,屋中有些凌乱,到处都是纸张,洛庆云,洛长青的侄孙,从他所处的环境中,大概谁都看不出来,他是洛氏嫡系,出身那个最强大的家族。 似乎是写的有些累,洛庆云随手拿起旁边有些干硬的面包啃起来,颇有些艰难的咽下去,嘴中则嘟囔着,“这破东西又干又硬,还拉嗓子,要是有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就好了。” 之所以吃这些东西,是因为洛庆云没多少钱了,他在世界各地游历,深入农田以及工厂中,出门的时候带的那些钱,基本上花了个七七八八,其实他是可以去洛氏钱行拿月例的,身为洛氏嫡系,他能得到的钱真不少,但他不愿意要。 他花的钱基本上都是给杂志和报社投稿的稿费以及一些自己赚的零钱,他写的也不是之类,都是政论,所以得到的不算多。 在常人看来有些艰苦,他自己倒是甘之如饴,对于这种世俗的欲望,并不高。 他已经在秦国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停留在这里,是因为他要在这里写下自己的新政论。 经过十几年的游历,现在主要的国家他都已经深入体验过,而且经过了调研,他已经完全认可当初伯祖父说的有关于新学的判断。 新学的确是一种有极大缺陷的理论,现在主流学界将新学奉为圣旨的态度是绝对不对的,他要在这里写下一部对新学的批判著作。 其中有非常详实的案例,都是他亲自去调研出来的,他从帝国本土,欧洲诸国以及帝国行省,这三种政治不同的地方,调研出来了三种新学落地实践,他经过研究,本质上没有太大的不同,都符合客观规律。 在游历的过程中,他亲眼见到了底层百姓困苦的生活,这种困苦的生活,在现在看来,是非常不正常的。 如果是当初生产力还没有大爆发的时候,是如此,那洛庆云也就不说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生产力,的确是不可能让这么的百姓,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现在都已经进入电气时代了,却还是如此,那就只能说是,制度有问题了。 尤其是。 洛庆云写的时候手突然一顿,他想到了一些自己见到了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在某些地方,百姓没有吃的东西,但是那些粮食等,却直接被倒掉。 是的。 在不少地方,洛庆云都见到了这一幕。 在一些已经形成垄断的地方,他甚至见到了,比这个还要过分的一幕,那就是明明可以生产更多的东西,但是为了单件货物的利润,他们不去生产,于是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 在从前的时候,这些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在生产没有大爆发的时候,货物从来都是供小于求的,只要生产出来货物,就根本不用担心卖不掉。 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洛庆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已经出现了生产过剩,当写个这个词的时候,他都觉得非常的荒谬,明明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衣衫褴褛在受苦的人,但是某些地方却在倒掉生产物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洛庆云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快速的在纸上写着,“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这些生产货物的人,必须将这些过剩的物资处理掉,不能让他们进入市场流通,否则他们的工厂将会迎来灭顶之灾,大量买不起物资的人,将会等待那些免费或者低价提供的物资,而这些物资是低于成本的,这些东西每一件流入市场,都会导致商人亏损。” 洛庆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写下这一段的时候,他仿佛又回想起了当时他见到的那些事情,那些看起来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低价处理的结果,并不能挽回一部分损失,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因为运费以及人工费,等等方面,都要重新加入成本中。 这明显的和常识所相悖的地方,证明这种制度的确是有巨大的问题。 这也是洛庆云要对其进行批判的原因,因为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出现的话,那即便是之后生产出来更多的货物,但只要这种情况还在,那永远都会有一部分人享受不到生产力大爆炸的便利。 洛庆云伸手将防止在桌子上的另外一本书拿了过来,这是一本古书,这种学问已经很久不在世间流传了,因为有些和现实不太相符,太过于理想化。 实际上诸夏的先贤曾经提出过这种理论,但其中许多都因为太过于理想化而达不到,但是经过生产力大爆炸之后,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现在仓廪实已经有了满足的根基,那知礼节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洛庆云一直在研究的就是墨家,实际上洛氏内部一直都没有断掉墨家的传承,之前将墨家束之高阁,就是因为墨家想要实现,的确是不可能。 但在新学传播开来之后,从墨家中所脱胎而出的墨学,就再次渐渐在洛氏中的地位提高了很多,人人平等这种观念,结合墨家的很多观念,都有特殊的效果。 对于洛庆云而言,他对百家典籍中的大同世界是最感兴趣的,而大同世界应该有什么样的特征,他同样有许多的构想。 其中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组织,这个组织应该是严密的,而且组织内部应该有一种信仰。 将这些东西摇一摇抛到脑后,洛庆云再次开始写自己对于如今这个社会,所必然遭受的危机的猜想。 …… 大唐帝国内部,广袤的国土,以及各个行省之间巨大的差异,让帝国的统治很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时不时就会有抗议出现。 面对这种情况,洛长青一方面在政治方面加强了对于分裂的打击,一方面则在经济方面,再次放松管控,在洛长青的执政理念中,大部分的社会问题,都是因为没钱,只要地方经济好,那一般就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如果一个地区的经济不好,那各种矛盾就会层出不穷。 洛长青的执政理念没有问题,加强政治管控让大层面不乱,然后帝国本土在经济方面让步,主要政策就是加大洛氏钱行的投资,以及在税收方面,给予比较大的优惠。 这种办法的实行,也和现在的政治现实有关系,帝国中枢现在忙着处理帝国内部的腐败,没心思在其他行省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次的腐败是从皇室内部出现的,之前就提到过,大唐当初接受了大部分的工业,在革新的时候,又有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工厂等。 帝国皇室牢牢的把控着其中很大一部分,既然说是皇室的产业,那其中高层自然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皇族,这些人生来就拥有权力,对于皇室内部的东西,自然是上下其手。 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为了维护帝制的话,那这些人还不能太过于严肃的处理,自古以来处理宗室,实际上都是如此,既要整,还不能整的太狠,以防止彻底把宗室废掉。 在洛长青查这件事的时候,不少皇族宗王以及国公,还颇为不以为意,认为这不算是什么,不就是拿点钱,不就是有些流程不够规范,大不了就是退赃而已。 但他们绝对没有想过,洛长青和天子聊过什么,天子在自己生命的最后,给洛长青下了一道旨意。 “朕有幸生于天家,执掌五洲四海,十数万万子民,继位以来,并没有什么功绩可以夸耀,也不曾有什么德行可以让人铭记,唯独秉持着一颗对万民的仁爱之心,没有做下什么错事,大唐也不曾有什么祸乱。 在朕将要去世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如此不幸的消息,朕的宗家亲戚,竟然对国家的公器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朕深哀之,天下在朕一人乎? 天下在公。 朕不忍见到此幕,在朕去世后,着洛王处理此事,无论是生,是死,皆交由洛王一人。 朕最后只有一言,李氏之贵,在万民之尊尔,诸李氏子孙,勿要依仗血脉,而有不轨之行,而是怙恶之事。 世上岂有不灭之王朝? 王朝落幕之日,祖宗阴德,可还能庇佑子孙吗?” 这封圣旨下达,言辞恳切,让许多人动容,细细想来,当今天子一生,的确是不曾做出过什么错事,可能最大的错事就是晚年多宠信了几个美人,但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又算是什么呢? 但是其中有一点让人看不懂,那就是天子为什么说起王朝灭亡的事情来,现在看来,大唐王朝如此的强大,怎么可能有灭亡的危机呢,这也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是啊,在任何人看来,大唐王朝都完全没有灭亡的危机,现在的大唐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统一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就连这样的帝国,都可能会灭亡的话,那这世上可能就不会再有其他的王朝了。 洛长青没想这么多,他先是进宫为天子收拾了后事,在他的心中,他认为天子可能是帝国最后几位皇帝了,所以在谥号的选择上很是用心,对于天子的葬礼也布置的非常盛大。 对于洛长青而言,他不仅仅是在给天子布置葬礼,也是在逐渐的葬送大唐王朝。 很多参与天子葬礼的李氏宗亲,完全没想到在葬礼上海彬彬有礼的洛王,在葬礼结束之后,立刻就开始了狠狠的清算,这种清算程度,简直是有种要把大唐宗室一网打尽的感觉。 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参与到了侵吞皇室资产,转移为私人资产的,全部都下狱。 对于这件事,新任的天子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从理论上来说,这相当于他的亲戚在偷自己的东西。 而且洛王做事,哪里是他这个新任天子所能够质疑的,新任天子是上一任天子的最小的几个孙子。 洛王是什么人,一百岁啊,双方的声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天子每每看到洛王苍白的头发,以及布满皱纹的脸颊,都从心底里有些发毛。 这可是真正的活化石,别看他是天子,洛王说个什么,他连个反驳都不敢。 于是洛长青就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掌握了帝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权力,大部分都猜测,只有等洛长青去世之后,天子才能彻底的掌握权力。 这甚至都不是说洛长青愿不愿意还给天子,而是洛长青担任宰相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权力已经天然落在他的身上。 天子就这样跟在洛长青的身边学习如果处理这个庞大的国家,而洛长青则开始交给他一些必须知道的东西。 比如—— “这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洛长青告诉了天子很多事情不能做,这让天子有种看到当初他的祖父给他留下的遗诏的感觉,从那份遗诏中,天子能看到他祖父的担忧,大唐似乎是快要灭亡了,所以他的祖父有很多的告诫。 现在洛王也这么说,这让天子产生了一种紧迫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竟然能够让洛王和祖父担忧到这样的地步。 他学习着,学习着,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他问了洛长青,“洛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担忧,大唐现在明明正处于鼎盛阶段,我们有这么强大的军队,还有如此广袤的国土,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对大唐造成威胁,为什么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担忧呢?” 洛长青思索良久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告诉天子,然后想了很多,“当初秦朝是怎能灭亡的呢? 大唐虽然和秦朝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陛下你认为的海清河晏,是假的。 你认为现在的大唐内部没有危机是假的,在帝国的各个行省内部,当地的抗议越来越多,很多的报刊都在批评我们,这些都是帝国内部危机的表现。 新学党人并没有因为极西诸国的毁灭而消失,他们散播到了帝国的每一寸血肉中,并且茁壮的成长着,等到他们成长到一定界限的时候,就会再次从帝国的内部撕裂我们。” 天子闻言疑惑问道:“既然洛王你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取缔民间的报刊,毁灭新学的书籍,然后将那些新学党人,以及对新学抱有好感的人杀死,只要这样做,帝国不就稳固下来了。” 洛长青望着天子,然后沉声道:“陛下,你刚才说的这种事,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个帝王干过,这件事在历史上叫做焚书坑儒,你也要做秦始皇吗?” 秦始皇这三个字一出来,天子顿时讪讪的不再说话,洛长青沉声道:“陛下,你记住,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现在民间的力量越来越强,话语权,也就是对于好坏的评价,老百姓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如果你这么做,那就是让皇室这么多年所积累的声望毁于一旦,每一个皇室以及贵族,甚至那些普通的官僚家庭,本身都充斥着罪恶,现在有些人将之称之为‘压迫’。 但过去的我们可以解释,那是历史的必然,在过去的年代中,压迫并不是由人造成的,而是那个生产力不足的时代所一定会出现的。 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真是感受过这些的人,已经基本上都死去了。 现在皇室的所有举动,将会影响这个时代的人,而这个时代的人,将会决定皇室的未来。 是像那些欧洲的某些国家直接被推上断头台,还是能够顺利的在亡国之后保持一定的地位,比如罗马王室那样。 如果你有一个仁君的名声,就比如先帝,那皇室的下场一定是非常好的,但如果伱是一个暴君,让天下人都为之厌弃的暴君,那付出代价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李氏。” 天子听懂了,而且还直接举一反三,他目光熠熠的盯着洛长青,“洛王,朕明白了,李氏是不是如同洛氏这样,就能够得到一个非常好的结局?” 真是孺子可教也,洛长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即便是做不到洛氏这样,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若说名声,那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家族的名声,能够比洛氏还要好呢? 在过去的每一个时代中,即便是邦周灭亡,秦朝建立,作为秦朝数百年的大敌,如果洛氏愿意投靠秦朝的话,秦始皇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过去的所有恩怨都抛弃掉,接收洛氏。 但可惜洛氏不允许这样,等到建立了汉朝,每次有了什么事情,刘氏都会想到洛氏,英侯一脉,对于天下人而言,他们想要招揽洛氏,但从来都没有去招揽英侯一脉,因为所有人都认定,英侯一脉是一定会随着汉朝灭亡的。 洛氏的好名声不仅仅在统治阶层中,也存在于广泛的百姓之中。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做佃农,给洛氏做,和给其他人做,那完全不一样,洛氏在每一个时代都是让利的,洛氏的存在并不需要大量的金钱财产。 进入新时代之后,洛氏又主导了每一次的安全条例修订,都是切实提升雇工安全以及待遇的事,再加上洛氏自己的工厂,虽然说不上什么天堂,但起码活的还像个人,基本上给洛氏做工,每次都是蜂拥而至。 这些名声实际上获得并不难,至少对于洛氏是不难的,毕竟洛氏不需要参与那些恶性的竞争,也不担心有那些从上层突然袭来的打击。 现在洛长青就是要让李氏也在这其中发挥作用。 “陛下应该知道,大唐君王是和谁共天下,以前是和小地主等,而现在,和陛下共天下的是那些每一个雇工,每一个农民以及每一个心怀天下的知识分子。 这些人才能够决定陛下以及整个皇室的未来命运。 而那些大商人以及大地主,他们注定是要失败的,不用在乎他们的建议。 臣现在主要打击的就是这些人,不过陛下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只要臣还活着,一天还没有找到灭绝这些人的办法,大唐就不会亡。” 天子好奇问道:“洛王,您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些大商人和大地主,朕记得洛氏就是大唐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商人和地主。” “洛氏的商业和土地,只不过是暂时保管罢了,随时都可以散出去,这都是无所谓的身外之物。” 洛长青沉声道:“因为这些大商人和大地主,都是蛀虫,对于国家社稷毫无助力,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那些利益,甚至甘愿出卖自己的灵魂,置天下于不顾。 那些人几乎是不可救药的,因为他们的作为已经不是由他们自己去控制,而是被金钱所异化,他们的作为是由金钱的流向所控制。” 洛长青现在还坚持在第一线,就是希望能看到新学的末日,这些年新学的发展,就是这样,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以及越来越形成各种寡头,洛长青一看就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测没错,错误的理论,只会形成这样的毒瘤。 他坚持的活着,用大唐皇室的力量压制着那些新学党人篡夺权力,就是在等待解药,能够根除新学毒瘤的解药。 这件事不结束,他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去世的。 对于洛长青的话,天子都深深的记在心中,虽然他还是看不太出来,大唐内部的危机到底在哪里,但既然执掌天下数十年的洛王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不会有错的。 洛长青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起因则是一次新的抗议活动,这个抗议活动是爆发在河北行省的,河北总督和行省内部的一些权贵,勾结在一起,压榨工厂内的雇工,这些雇工要求提高待遇,以及缩短工作的时间。 他们要求的也不算是特别过分,但河北总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且将这次的抗议活动进行了镇压,这件事传到朝廷之后,洛长青询问为什么要残酷镇压。 河北总督毫无悔改之意的慨然道:“本公身为一省总督,遇到造反的乱民,难道没有镇压的权力吗? 洛王殿下可是说过的,对于妄图分裂的分子,要毫不留情。” 他的这番话虽然是强词夺理,但实际上却折射出来,帝制法律下的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在大唐律中,百姓没有抗议的权力,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百姓有上街集合抗议的权力。 这种场面只有在造反的时候才会出现,河北总督也是用此来反驳洛长青的,实际上在任何一个国家中,朝廷都不希望出现这种百姓集结起来的情况。 在大唐这就更是大逆不道。 洛长青在这个时候陷入了两难之中,如果他将百姓可以自由集会的权力放开,那很可能之后就会陷入新的内战,很多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借着这个权力而作乱。 但如果他不放开这个权力,那之后就会有许多新的镇压的事例出现,这种将抗议当作造反的情况,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洛长青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情堵不如疏,不给一个宣泄的途径,那以后出现的就是真造反了。 他想了想之后进了宫。 天子知道了他的来意。 洛长青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陛下,如果我们同意各地的总督以及刺史这么做,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各地的官僚和当地的大商人勾结起来,残酷的对待当地民众,而最终的黑锅,都会扣到陛下你的头上,因为诏令是你下达的,一切的根源都是从诏令开始。 在百姓的眼中,你会变成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天子手一抖,然后略有些颤声道:“这就是受国之垢的道理吗?” 成为天下的主人,就要承受所有的不满和怨气。 洛长青点点头,“但最终的好处,又有多少能落到陛下手中呢?身为君王,汲汲于这些利益,最后失去的可就太多了。” 皇室可以控制一切的时代,天下人都要仰仗皇室生活的时候,那皇帝怎么做都可以,但如果皇帝控制不了一切了,皇帝做事的时候,就要考虑的多一些。 天子继位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已经知道了帝国现在控制的范围,在很多地区,帝国的控制力都不算是强,帝国在欧洲以及炎洲都有大量的军队。 即便是如此,很多地区也不算是平静,在洛长青给他分析那些发布在各个地区的政令的时候,他有一种在鸡蛋上跳舞的感觉。 每一道政令的偏移,都会导致当地的叛乱度上升,继而影响整个地区的统治稳定度。 现在如果默认了河北总督的做法,那就相当于颁布下了一个严苛的法令,各地的叛乱度,一定是极速上升的。 “洛王,如果朕否决了河北总督的想法,那是不是各地都会恢复安定,国祚可以多延续一段时间。” 洛长青沉吟道:“如果说实话的话,那自然是有好处的,但根据臣的预估,即便是陛下下令,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自古以来就不缺乏这样的人。 但到那个时候,这些事情的罪恶,就不会落在陛下身上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非常值得去做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那就去做。” 天子下定决心,而后又道:“洛王,现在大唐的律法是不是有些不够严密,是不是应该重新修改一番,否则不能每一件事,都用诏令的形式去做。 大唐总还是应该依靠大唐律来治国的。” 洛长青也正有此意,只不过法律的调整总有滞后性,“臣会组建一个衙门,专门负责律法的收集整改工作。” ———— 在熙和三年时,帝国颁布了一项极其重要的政令,那就是在法律、文书、诏令等官方文件中,正式用公民来代替百姓这个词语,并且在同年,授予帝国公民自由集会、出版、言论等人所拥有的基本权利。 在世界大变革的这个关键时期,大唐帝国的皇帝,没有成为那个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人物,他顺应历史潮流的推动着变革,这应当予以肯定。——《历史【九年级上】》 ------------ 第十七章:尽头 话说人间纷扰,姬昭沿着历史长河一路向前,他感觉自己将要走到尽头了。 历史的尽头是什么呢? 那是用言语所无法形容的,是超出想象力的。 姬昭不曾回头,他一路向前,越向前,一道呼唤就不断的在他的耳边所萦绕。 随着他不断的向前,那道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甚至出现了重合的声音,无数人在呼唤他,从心底呼唤他。 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暖意。 当他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来,在他的身后是滔天的巨浪,是如同汪洋一般的长河,伴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掀起来,然后将他淹没,但没有丝毫的沉寂之感。 他的眼神中有震惊,那条刚刚进入时,完全清澈透明的河流,现在已经化作赤红的颜色,但却没有丝毫的邪气,那是如同大日初升的红色,从红色中隐隐有金色的光芒透出来。 他这一路所吸收而来的超凡之力,在他的浑身布满,让他在长河中挺立。 但这不是他震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那无穷无尽的浪花中,每一道浪花中都有一道人影,在浪花中有无穷无尽的人影。 他们所有人都望着姬昭,齐声微笑道:“你成功了。” 他们是谁? 姬昭知道他们是谁。 他伸开双手,沉默着,原来这就是我诞生的真相吗? …… 天子和洛王的举动让很多人不解,他们上书要天子镇压那些作乱的人,但天子却总是留中不发,而且还在各种政策中都偏向那些人,除了一些底线之外,天子几乎就是在放任。 在政治中,这算是典型的投降派,引起了很多强硬派的不满,他们决心不再按照天子的诏令去实行,他们决心要从天子手中夺取属于权力。 他们要捍卫大唐帝国的存在,在大唐内部掀起了强烈的对抗,这种对抗让人感到极度的不安,在天子的权威还没有彻底失去的时候,很多事情最终都是要提交到天子这里的。 于是天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如今的大唐帝国内部,有两种风气。 其中一种就是改革派,他们在实践中,认为现在阻碍发展的就是天子在背后作为后台,他们本身对天子没有意见,但在现实的操作中。 比如面对天子的兄弟以及子侄等,还有皇后的家族等,官府不可能没有偏向,而能够不偏不倚,天子虽然大权在握,但这个世界的真实就是,大部分的事情都到不了天子那里。 地方官员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主要就是看背景,至于大唐律,那就是笑话了,只有平等的两个人才会看大唐律,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看背景。 许多事情不是说天子想要做什么,而是因为帝制存在,他就注定如此,人人平等在帝制之下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人,生来就要继承皇位,而剩下的人,则生来就是王,大量因为血缘而得以占据高位的人,在这种制度下,其他人在如何去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是洛氏做皇帝呢? 在民间已经有了一种思潮,那就是让洛氏作为皇帝,让李氏禅让,这种思潮的出现,是如此的迅猛,但是没人敢在中枢提出来,不仅仅是天子的缘故,还因为洛王的存在。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认为将这种事情抬到洛王面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洛氏不做王,这是古代的家族训示,自古以来都不曾听闻过洛氏违反这个训示,可以说除非素王亲自下令,否则让洛氏做王,那就是做梦。 种种思潮在传播的过程中,最终都指向了帝制。 “在千年之前的邦周时代,不仅仅天子是世袭的,剩下的所有官位等全部都是世袭的,那個时代叫做世卿世禄,后来废除了世卿世禄,天下只有帝位是世袭的,既然如此,天子是不是也算是爵位的一种呢? 在古代就已经有圣贤说过,天子实际上也就是爵位的一种,在罗马,皇帝本身就是排名第一的公民,是一种官职,看来实际上天子也不是受命于天的。 既然如此,那当初既然能够废除世卿世禄,那现在,我们废除从天子延伸出来的一系列王位、公位等贵族的爵位,是不是也是非常合理的呢?” 在诸夏的传统中,本身就有这样的事例,当初废除世卿世禄,就是废除血缘关系对于官位的把控,在罗马等国家出现之后,这种理论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既然邦周时期可以用才能以及品德来代替血缘贵族,那现在是不是也可能用才能以及品德来代替天子呢? 洛氏其实已经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没有天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很多时候只要有宰相就可以了,那如果让宰相中的第一位,也就是现在的洛王,来担任类似于之前罗马的执政官,那不就可以完美的形成一种新的政体。 这种政体可以没有君王,但是必须要始终有一个集中的人。 不得不说,这世上所有的政体都是从实践上产生的,在大唐帝国,洛氏掌握了很多年的权力,基本上都是二把手,最差的时候,洛氏也没有掉出过四把手的位置。 这就导致大唐帝国有双中心,一个是天子,一个是洛氏家主,很多时候,比如现在,帝国有没有天子重要吗? 不重要。 只要洛王洛长青在就可以了。 在这种现实情况下,让洛氏成为皇帝,以及类似于让洛氏执政的想法,就越来越多。 在罗马帝国,罗马执政官理论上是由帝国公民选择的,但即便是有电报的情况下,在大唐帝国这样一个人口极多,地域极大的帝国中,想要实现这种普选也是不可能的。 那如果由少数人代表去推选呢? 一部分比较激进的新学党人试图在帝国中实行这样的法门。 他们当然是会选择洛氏,因为洛氏就是很多人的理由,来推翻帝制的一个理由。 就连洛氏都不做皇族,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做皇族呢? 从品德上,从才能上,在刨除了所谓天命之后,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除掉洛氏之外的人,去当所谓的皇族呢? 这种思潮的出现,即便是洛长青也感觉到意外,天子也苦笑着对洛长青叹息道:“如果洛氏不是拱卫大唐皇室数百年的话,恐怕朕也会怀疑洛氏了。 真是时移势迁,果然洛王你说的是对的,帝国真的会有崩塌的时刻,他们是在故意的挑拨李氏和洛氏的关系吗? 朕恐怕不是的,这种思想一旦传播开来,就会迅速的传遍四方。 唉。 幸好现在还没有人说让朕将皇位禅让给洛氏,否则朕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天子和洛长青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种呼声早就在民间出现了,只不过一直都没人敢在两个人面前说。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人对平等的追求,是极高的,是极其具有煽动性的,尤其是天子和洛长青都没有阻止的情况下,这种思想的传播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姬昭前世的那个世界中,这种思潮面临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各种反动派在迫害进步分子,但在这个世界中,洛长青不仅仅让中原之地传播这些进步思想,而且还提前的统一了其他地方,于是各种思潮的传播以及碰撞,简直如同百家争鸣时代一样。 那些保守派即便是想要对改革派动手,但也只能利用自己手中的那些分散的权力,没有来自中央朝廷的诏令,这种对抗,完全是改革派所能够接受的。 天子这么做自然是有用的,从各个渠道上得到的消息,即便是那些秉持着要结束帝制的进步分子,对于李氏皇族的处理结果也是不同的。 即便是最激进的那些人,也仅仅是让李氏皇族携带着大批财产去做普通公民,甚至可以正常参与政治,参加科举、做官。 还有的希望短期之内就让帝制结束的,更是提出了更优待的条件,那就是将一块土地,作为李氏皇族的栖身之地,毕竟李氏皇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应该是供养起来的。 当然,仅仅限于皇帝以及极少数的几个正式皇族成员,比如皇后以及太子,而且以后都不允许再有太监以及宫女之类的类似于奴仆的职业。 实话说,这个优待条件,让天子很是动心,要知道以前即便是二王三恪的时代,除了邦周之外,其他的待遇也就那样,而且基本上是和政治绝缘的。 现在不仅仅能以皇帝(非天子)的身份存在,子孙还能正常的参与政治,这在亡国的皇族以及王族里面,绝对算是最好的下场了。 如果大唐一定要亡的话,那这样真的非常好。 在整个帝国中,恐怕都没有多少人会想到,堂堂大唐天子,现在已经准备溜了。 …… “祖父,这是庆云在秦国的报刊上发表的书籍。” 洛庆义将一部书呈递给洛长青,脸色的神情很是凝重,这本书他看了,写的可谓是鞭辟入里。 洛长青将书籍拿过来,细细读起来,仅仅看了开头的几万字,他就抬头望了洛庆义一眼,“庆云是能够成圣的人啊,你要多多和他学习。” 洛庆义就知道自己祖父对于洛庆云的评价一定会非常的高,现在果然如此,这种级别的评价,从洛庆义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出现。 成圣。 这是何等至高的评价,在诸夏圣殿中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在立言方面震烁万古长河的人物。 但作为之前就看过这部书的洛庆义,却知道自己祖父说的完全没有虚言,能够将现在主流社会上的经济形态,分析的这么透彻,这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 因为一种理论的出现,它永远都不是空虚的摆在那里,而是能够指导一个国家运行的,在蒸汽时代以前,那一千多年的国家社稷,就是依靠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而建立的,无论是后来的什么变种,但都离不开那些百家的理论。 在蒸汽时代之后,同样是如此,每一种新的理论出现,都会指导帝国的运行,以前的很多理论都会因为和社会的发展不相匹配而作废。 在自然科学的领域,有绝对真理的存在,在社会科学的领域则没有绝对真理,只有相对正确的理论。 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理论,那社会的发展的速度就会非常快,比如现在的帝国,在改革之后,引入了新的制度,所以帝国内部的经济发展就非常的快,如果依旧坚持之前的封建专制主义,那一定是没有现在这么快速的发展的。 而现在洛庆云提出来的理论,则是对于如今社会各种弊病的批判,这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在提出这些弊病的时候,自然而然,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也就有了头绪。 至少落在洛长青的眼中,的确是有了头绪,“庆云的这部书籍,不仅仅是在说现在,还在说从前,他将整个有记载的历史都囊括在其中,真是振聋发聩啊。 这是一种比新学好太多的理论,从底层的百姓中出发,深刻的揭示了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唉。 只不过不知道这种理论要经历多少的磨难,这和大多数的人想法都有些不同,就像是当初新学刚刚出现的时候所经历的那些磨难,现在这种理论,恐怕要重新经历一番了。 庆义,你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呢?” 洛庆义想了想而后缓缓沉声道:“改天换地啊!” 是啊。 任谁看完之后,都只觉得改天换地,在洛庆云的理论中,将现在的这种经济制度,批驳的简直体无完肤。 在他的文章中,现在所有罪恶的根源就是现在的经济制度,以及附从在这个经济制度上的一切人和事物。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洛氏本身,当然洛氏属于基本上属于可以平衡的,即洛氏做出的贡献在这种制度下,是可以抵消洛氏所收获的好处,甚至还有溢出。 所以洛氏不算是单纯的剥削者和压迫者,而且洛氏依旧可以任意的在这种身份中转换。 剥削这个词的出现也是相当破天荒的,在洛庆云的理论中,现在的新学新贵以及旧有的帝制贵族,都应该是被抛弃的。 这就是洛庆义说的,改天换地,一旦这部书传播开来,那现在新学和帝制的这一点矛盾,都不算是什么了,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把这种新理论搞死,毫不意外。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要掀桌子的理论,洛长青再次轻轻掂了掂手中的书籍,“庆义啊,我年纪很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未来的世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好的理论出现,但从庆云的理论中,所能够构建的社会,是比新学构建的更加好的。” 当然是更好的,毕竟这种新理论就是从批判新学社会而出现的,对于新学的各种缺陷自然是了如指掌,而且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还有一个很让洛长青关注的点是在洛庆云的理论中,他预言到了一种危机,那就是生产过剩的危机,他预言这种危机将要席卷整个帝国,在这种危机面前,帝国将会崩溃,想要解决这种危机,就必须按照他的理论去组建新的政权,取消现在这种金融经济政策。 实际上洛长青已经渐渐了解到了这种不对劲,但那只是他作为一个统治帝国数十年的敏锐,毕竟那么多的违规操作,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但从洛庆云的理论中,却能够清晰的看到,这种新学制度所固有的缺陷,是如何一步步的导致经济危机的,而且洛庆云还明确的说,这种危机以现在的体制是解决不了的。 尤其是现在天下一统,就连向外掠夺都做不到,在经济危机爆发的一瞬间,现在还统一的帝国,立刻就会分裂,因为在那个时候,只能够让别人去死,用别人的尸体来填补自己的损失,同时撑过这一轮危机。 洛长青看仔仔细细的研读完这些理论之后,认可了洛庆云的判断,再加上他身为帝国统治者,对于帝国数据比洛庆云更加清楚,他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危机即将来临的紧迫感。 然后他想了想要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而后很绝望的发现,真的是如同洛庆云的判断一样,没法去解决。 总不能用洛氏钱行去给其他的那些钱行托底吧,他完全不知道那些钱行埋了多大的雷,洛氏钱行虽然强大,但也不可能将整个帝国的底都托住,而且现在给他们托底,他们只会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再次制造更大的雷。 生产过剩这种东西,不生产是死,生产了也是死,如果一直用洛氏钱行托底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将所有的坑都转移到洛氏头上。 那洛长青自然是不能那么干的,毕竟自古以来,洛氏干的事情,就是让天下不至于最后大崩溃,保留一丝底线,如果就连洛氏都彻底崩了,那天下就真的完蛋了。 “祖父,我觉得很快就会有人依据这上面的理论,去组建新的政党了,到了那个时候,掀起了浪潮将会更加的大,那个时候如果要镇压的话,那可就是真正的和天下人为敌了,我们洛氏可不能对那些贫困大众作对啊,他们生活的已经很惨了。” 洛长青当然不会镇压老百姓,毕竟就连那些不算是老百姓的新学党人,他镇压的都不算是多。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先等等这种趋势的发展,然后就要果断的抽身。” 洛长青低声在洛庆义耳边说着一些话,洛庆义听着听着,有些震惊的问道:“祖父,这么做可以吗?真的要将手中的权力交出去?” 洛庆义是真的非常震惊,洛氏在大部分的时间中,都是拥有权力的,只有在当初凛冬城的时候,才失去过一段时间的权力,那是洛氏最艰苦的时候,后来就都好了。 洛庆义都有些不敢置信失去权力的洛氏会是什么样子。 洛长青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以为如果新学党人真的掌握了政权,会让洛氏掌握实权吗? 他们最多就是把我们洛氏高高的供起来,然后在各个方面防着我们,用各种制度来将我们的权力限制住。 一群虫豸罢了。 我坚持到现在,就是不想将政权交给他们。” 洛长青不喜欢新学,他始终认为新学是一种低配的帝制,所谓公民的权力,实际上是没有的,因为新学的根基就不是那些占据广大多数的农民和雇工,而是那些商人以及世世代代做官的人,这些人联合起来,组建了国家,从当初罗马元老院中的那些人员成分就能够看得出来。 这些人就是现在帝国主要事件的根源,也是洛庆云书籍中最为批判的那一批人,如果让这群人掌握了政权,那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洛长青简直不敢想。 现在好歹还有洛氏以及天子能够主持公道,等到这些人掌权之后,那才是真的一切都完蛋了。 而且洛氏这种高洁的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脾性,而且一直在提出这种保障条件的政见,也不会受到他们的认同,被排挤是注定的。 所以洛长青现在坚持着,就是要保证让自己还掌握国家,坚决不把世界让给自己讨厌的那些人。 现在唯一让洛长青担忧的就是他到底还能活多久,他的这种执念,还能够支持他的身体,这样燃烧多久。 而且。 他还在想着见素王一面,或许是见到他活的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姬灵均和洛苏告诉了洛长青,素王已经醒来的消息,这让洛长青有了一丝的盼望,那就是在自己临死前,可以见素王一面。 他想要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他也想要知道,家族这些年所做的这种选择,甚至包括让素王的权威渐渐褪去,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不能知道这些的话,他真的是有一种死了也不能瞑目的感觉。 他可能是洛氏从诞生以来,执念最深的洛氏子之一,因为在他担任家主的时代中,洛氏逐渐的走向了摆脱神圣化的路数。 这和过去一千多年的路,是完全相反的,洛长青曾经也有过迷茫,迷茫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做,因为他认为素王是希望人类可以自己强大的,而不是每件事都依赖于神灵。 实际上素王一直都没有干涉过人间的发展,最多也就是给予洛氏一些帮助,然后通过洛氏影响了一些诸夏的变化。 尤其是从草原天命彻底被破灭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天命之类的东西了,从那之后,素王更是直接就消失的数百年,再也没有对人间有过任何一点干涉。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洛长青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他希望可以得到素王的认可。 …… 姬昭在历史长河的尽头看到了什么暂且不表,经历了什么变化也暂且不说,他从历史的长河向回走,然后走到他诞生的那个节点,纵身一跃,就进入了虚无天界之中。 当他出现在虚无天界的时候,那本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时间的天界中,绽放出无量的光,所有的神器都环绕在姬昭的身边,每一件神器都在他的身边欢呼跳跃着,还有无尽的花瓣在他的身边环绕,宛如神灵。 那虚无天界中的桃林,在一瞬间扩大了十倍、百倍,甚至根本就数不清,那座在桃林中间的英灵殿,绽放出无尽的光,数不清的光柱冲天而起。 姬灵均和洛苏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纵身跃到姬昭的身边,他们两人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老祖宗!” “老祖宗!” 终于再次见到老祖宗,让两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等待了多少年,终于在如今,再次见到了。 姬昭微笑着摸了摸姬灵均的小脑袋,又摸了摸洛苏,他和姬灵均相处的时间长,但洛苏是他最喜欢的后辈,也是唯一的一个使用了英灵卡的高级后代,即便是如今,在洛氏中也没有人能够和洛苏比拟。 在未来的世界中,他对于洛苏还有安排,这样杰出的子弟,当然不会永远的困在这里。 “你们看英灵殿。” 姬昭指着那座恢宏的宫殿,“所有的族人都将会醒来,成为这个世界中重要支撑,不过他们需要一些时间。 人间的子孙似乎有些迷茫。” 洛苏欣喜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叹息道:“长青遇到的情况,的确是古之未有,他又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很是迷茫。 之前老祖宗您刚刚醒来的时候,我们还能传一下音,但后来我们就连传音都做不到了,所以也就没有再说话。” 姬昭知道他们传不了音,是因为自己收走了所有的超凡,他目光熠熠的,朗声笑道:“我觉得他做的已经很好了,而且现在的人间,已经很好了,比我想象中的好。 长青!” ------------ 第十八章:祸害 这个世界,如今以姬昭一人唯我独法,他的声音自然是可以继续传到人间的。 身处人间的洛长青有些懵,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真的从脑海深处听到了一声呼唤,下一刻,他浑身都战栗起来,他没有听错,那是真的,老祖宗在呼唤他! 他活了一百年,从来都没有给任何人跪过,包括天子,但是现在,他直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在了地上,他浑身都在颤抖,这是激动,即便是他继承洛王爵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激动。 “老祖宗!” “长青,你等我很久了吗?” 下一刻,洛长青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然后他便出现在一个充斥着鸟语花香,以及满满桃林的地方,而后他便见到了三个人。 几乎不需要辨认,他就认出了姬昭,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姬昭,他快步走到了桃树下,然后直接跪下,姬昭直接伸手将他扶起,没有让他跪,见到洛长青有些焦急,他微笑道:“既然是新时代了,那就不需要再跪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洛文公,也是大唐国师。” 果然! 洛长青见到之后猜测就是文公,那另外一位就是—— 姬昭又笑着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是灵均,人间喜欢称呼她为洛神。” 洛长青给两人分别行了礼,他本来以为能够见到素王就已经非常的幸运,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见到了三個传说中的人,更是激动的就连手往哪里放都有些不知道了。 姬昭在桃树下坐着,洛苏在姬昭的对面和姬昭下棋,二人都比较随意,毕竟不可能有人能够胜过姬昭,姬灵均则拄着下巴在旁边看,时不时打个哈欠。 “长青,过来坐。” 姬昭招呼着洛长青过来,洛氏内部一直以来都比较随意,洛长青在度过前期的紧张之后,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性格,坐在了姬灵均的对面,这一张石桌的四边都有人了。 虚无天界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竟然同时有四个人在。 “长青,知道为什么将你唤来吗?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 洛长青知道,老祖宗肯定是知道自己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于是才将自己唤来,他心中一暖,知道这是老祖宗不想让自己抱憾终生,想到这里,竟然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收拾了一番心情之后,洛长青开口问出了第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两个问题之一。 “老祖宗,在新学传播的过程中,家族内部在实行去神化的过程,这实际上是和过去一千年的做法相悖的,而且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圣,在那些科学家追寻世界真相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把这种事情寻找出来呢? 这件事,我做的对吗?” 这件事实际上困扰了洛长青很久很久,现在大家都说没有神,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信的,洛氏也在这么说,洛长青实在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对不对。 姬昭沉吟了一下,而后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说有没有神,即便是这世上真的没有神,但很多人还是会避开,这叫做忌讳。 没有神对于世界是更好的,因为可以让人自己去努力,而不是依靠神,也就是我的力量,如果一切都依靠我去做,那人就当于是被我豢养,就像是被豢养的鸡鸭猪羊,那是不是我也有随意处置他们的权力呢? 至于你所担心的那些数学家以及科学家会不会通过各种研究,而将这个世界的真相研究出来的担忧,这是你不需要担心的,因为历史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的。 他们的所有研究最后都会指向科学,或者是强大的外星武器,或者说是上一个文明的遗迹。” 啊? 不仅仅是洛长青有些懵,就连姬灵均和洛苏都懵了。 “那当初我们洛氏在历史上用神器所造成的种种如同神迹一样的场面吗? 当初昭圣王在草原上下的那一场雪,还有那些一剑西去。” 姬昭微微笑道:“依旧存在,但如果真的有人去细究的话,可以用气候变化等搪塞过去,也就是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反正日后洛氏只要否认就可以了,他们又不可能穿越时间,回到过去去看那些东西。 有没有神异呢? 谁都知道肯定有,但是他们没有证据,以后的洛氏也不会再用,那就只能让他们猜了,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就让它彻底的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吧。” 姬灵均抓住了重点,“老祖宗,以后洛氏不再用是什么意思呢?” 姬昭微笑道:“这个世界的所有关于神异的东西,现在都在我一个人的手中,既然现在世界已经形成了主流的观念,那就让这些东西彻底退出吧,洛氏没有了灭族的危机,而且已经强大到了这样的程度,以后不再需要那些神器来保护家族了。” 姬昭说的很是清楚,也很是详细,三人都听懂了,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这可能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不就是洛氏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嘛。 现在就连老祖宗都觉得,洛氏已经安全了,而且现在的世道,已经不需要洛氏来使用神器保证世道安定了。 问过这个问题之后,姬昭望着洛长青缓缓道:“在洛氏的历史上,有过很多很多任家主,有能力强的,有能力弱的,在面对着历史上所必然的选择时,有过很多的迷茫,其实伱不用太过于妄自菲薄,现在你所面临的情况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而且你面临的变局,因为我的原因,比曾经的那个还要剧烈。 你能做到现在,已经很好了,甚至可以说,不能再好了,洛氏的家风以及传统能够培养出你这样的一个人,我觉得这是值得我为之骄傲的一件事。 民间总是会说望子成龙,洛氏的子孙一直以来都不需要我担心,现在你也是这样,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基本上是最好的,就算是阿苏去做,其实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了,自信一些。” 根本就不会有洛庆云写出书的机会,洛苏自己就会把书写完,而后从理论到实际,完全走一遍。 完全不是洛长青能够相比的。 洛苏微微笑着不说话,深藏身与名,洛长青又怎么会不知道姬昭是在安慰自己呢,但他依旧非常的开心,因为这代表着自己的作为是得到老祖宗认可的。 当初的那些迷茫在姬昭的开导下一扫而空,姬昭能感觉到他状态的变化,很是满意,有时候姬昭觉得,他的开导能力,那绝对是超过了100点的至高。 毕竟任何一个洛氏子孙,无论是有什么迷茫以及不安,他都能把他们安抚的非常好。 在心绪渐渐平定下来之后,洛长青有些紧张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祖宗,现在人间的各种思想,我想您都已经知道了,想要做什么您大概也是知道了,如果整个洛氏都为新世界献祭的话,您会同意吗?” 洛长青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在洛氏的准则里面,第一条就是要维持家族的存在,这是不可更改的铁律,实际上这才是洛长青一直以来都最为纠结的。 他自然是不在乎什么权力的,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把持着帝国的权力,一是为了保证权力不落在新学党人的头上,二则是因为他很担心有朝一日,这种放弃权力的举动,会不会对素王造成什么伤害。 洛氏最虚弱的时候,就是当初洛氏完全失去权力的时候,后来是文公降世,为洛氏选择了一条新的道路,然后才将洛氏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洛长青可以为了理想放弃一切,但是他不能忤逆素王,这不是他能够做下的决定,所以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素王的意思。 姬昭听到洛长青所问的,盯着洛长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洛长青、洛苏、姬灵均三人都看出来了姬昭很高兴,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是完全无法掩饰的。 姬昭是真的开心啊,他从洛长青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伟大的人的影子,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了一切的真相之后,再看到洛氏的表现,他就觉得自己没有白来,没有让人失望。 “长青,老祖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啊,来自很久很久以前。” 虽然说是给洛长青讲,但姬灵均和洛苏也都正襟危坐起来,毕竟姬昭的神情是那些肃穆,这种神情很少出现在老祖宗身上。 【我看见一座大厦,大厦的正面有一道门,门没有关,门里面是一片阴暗的浓雾,什么也看不见。 在门槛外面站着一个女子。 浓雾里吹着带雪的风,从那建筑的深处透出一股寒气,冻得人瑟瑟发抖,还有一个人在问那个女子:“你想要跨进这道门吗?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等着你吗?” “我知道。”那女子回答着。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疾病、监狱,甚至于死亡!” “我知道。” “人们的疏远和致命的孤独呢?”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愿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仅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也会站在你的对面,给你这些痛苦和打击。” “是……即便是他们,我也愿意忍受。” “好吧,你准备好牺牲了吗?” “是,我时刻准备着。” “这种牺牲是不会记载的,没有知道,也不会有人祭拜你。” “我不要人感激,不要人怜悯,也不要名声。” “如果你失败,你会成为罪犯。” “我也甘心……去犯罪。” 里面的声音停顿了许久,过了许久又说道:“你还年轻,在以后的困苦中,你会放弃你现在的信仰,你会以为是白白浪费了你的青春以及生命。” “……,我明白,但我求你让我进去。” 又是良久的沉默,那道浑浊的声音最终说道:“进来吧。” 女子跨进了那道门槛,厚帘子立刻放了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嘲骂。】 姬昭讲述的不快不慢,他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回忆起这篇文章了,洛苏三人都为其中的精神所震撼,即便是洛苏这样的人,捏着棋子的手也忍不住僵住了。 “一个圣人。”洛苏皱着眉头,对故事的结尾有些不满,他很少带着这样的情绪说话。 姬昭一顿,“故事的结尾,从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一个圣人!’。 是的。 一个真正的圣人。” 洛苏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这个故事的结尾,真好,他将手中的白子按在棋盘上。 姬昭讲了一个故事,表面上并没有回答洛长青的问题,但三个人都知道姬昭已经回答了。 在这个故事中,洛氏这位老祖宗到底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已经表露无疑了。 洛长青的目光沉凝,轻声道:“两千年了,洛氏有庞大的力量,那些寒冷、饥饿、嘲笑、轻视,都不属于洛氏。 洛氏有自己的家族,我们有世上最好的亲人和朋友,不会遭遇那些来自亲戚和朋友的痛苦以及打击。 洛氏也从不担心那些功绩无人知晓。 只有牺牲。 原来不知不觉中,洛氏已经拥有了这些,拥有了这些的洛氏,还在这里瞻前顾后。 老祖宗,我们是不是让您失望了。” 洛长青虽然不知道姬昭的这个故事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自认自己是远远不如故事中的那个女子的。 那么多的危难,却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正如文公所评价的那样,这是一个真正的圣人,和这个圣人比起来,历史上的很多圣人,都不算是什么了。 姬昭摇摇头道:“不必妄自菲薄,在人间有一句话叫做,背叛自己的阶层是很难的,你愿意舍弃自己的这一切,已经很了不起了,在通往神圣伟大的道路上,并不是只有最伟大的那个人。 洛氏既然有这么有利的条件,那就更应该发挥自己的作用。 我相信洛氏的子孙,绝不会畏惧那些牺牲,以及某些人的嘲讽和不理解,以及那些死亡,也不会再困苦的环境中,背弃自己的信仰。” 姬昭知道很多的事情,有时候他也在思考一些关于哲学的问题,但最终他还是坚信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在潜意识中,到达了洛氏的心中。 “现在心中不迷茫了?” 姬昭笑着望向洛长青。 “没有了,老祖宗,还请让我回去吧,天界虽然好,但我终究是人间人。” 他最牵挂的东西,还是在人间。 姬昭笑笑,然后轻轻一挥手,洛长青就消失在天界中。 …… 洛王府中,洛长青睁开眼,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清晰的印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知道,那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不是一场梦。 他感受不到素王的存在,然后想起了素王说过的,现在已经绝地天通,即便是洛氏也感受不到,只有姬昭单方面的召唤,就像是姬昭召唤洛长青这样。 洛长青坐在原地沉静了片刻,然后再次将洛庆云写的那本书拿了起来,他随意的翻看着这本书。 在洛氏之中已经有年轻人走到了前面,洛长青很是欣慰,在洛氏中有很多这样的子弟,所以这些年留在洛阳的子弟越来越少。 当初可以继承洛王之位的人,可是有整整十几个,有男有女,但是现在,留在洛阳的洛氏子和洛氏女,只有三个,洛长青就连选择都没有。 剩下的洛氏子和洛氏女,汲汲于推动生产力发展的,还有洛庆云这种研究社会制度以及社会资源分配的,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推动这个世界向前。 洛长青又想起了姬昭故事中的那个女子,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她。 洛氏中的改革者,可能永远都感受不到那种孤独,因为洛氏永远都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亲人,可以作为依靠。 去见皇帝吧。 洛长青收拾了一番后起身前往皇宫。 洛王的突然来访,让天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洛长青见到天子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将洛庆云猜测中的可能爆发大危机的事情,和天子大致讲了一下,实话说,天子没听懂,毕竟那些理论,不是一般人能搞懂的。 洛长青也不意外,如果不是洛庆云讲解的详细,他也搞不懂这些东西,但大概的结果,洛长青猜测了一下,即便他猜测的没有真实的一半厉害,但依旧把天子吓得不轻。 虽然天子很多东西都不懂,但现在的天下依靠什么来运转,他还是知道的,如果这些东西都没了,整个帝国会出现多少流民,他简直难以想象,而且这些流民,会不会将这些事情都怪罪到他这个天子的头上呢? “当然会!” 洛长青斩钉截铁的说道,这都不会说,应该说是注定的事情,谁统治这个国家,那这个国家出了事之后,谁就要承担这些结果。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尤其是其中很多上下其手的人,就是借着皇室的手,这个锅无论如何,天子是逃不了的。 不仅仅如此,在洛长青将手中的书籍递过去之后,天子一开始还有些懵,然后很快稍微读了一点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这本书的可怕。 这比之前那些新学书籍还要可怕,在这本书里,帝制的领头人,也就是他这个皇帝,简直就是所有罪恶的化身,用一句老话来说就是—— “天下最大的祸害就是君王。” 这句话中的祸害,不是说君王自己就为祸天下,自古以来有圣王,有贤君,有庸君,有暴君,有昏君,每个人对于天下的作用都是不同的,其中真的能说得上为祸天下的君主,也不算是多。 即便单纯的用好坏来形容,实际上大多数的君王,也就是正常人,比君王坏的人,多太多了。 但为什么说天下最大的祸害就是君王呢。 有一句古话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着就是这件事。 即便是那些不作恶的圣王,也因为他的存在,而让很多作恶的人接受不了惩罚。 王的存在本身就是所有那些人的背景后台。 王的存在就意味着与之配套的等级制度,以及那一整套的帝制贵族体系,官僚体系,那些生来就拥有莫大权力的人,那些荫庇,那些让人绝望的生而高贵者。 人有时候是不能决定自己的。 一个体制由谁组成,那就要维持谁的利益。 什么是国家呢? 将那些天命之类的东西排除掉,将那些过去所一直宣扬的历史、祖先、荣耀、辉煌都排除掉。 “国家就是统治者剥削压迫被统治者的工具,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双方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 天子的手在抖,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剑,洞穿了他的心脏,然后将他的血肉翻出来,血淋淋的暴晒在阳光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他能说些什么呢? 说这些荒谬之言,说这些诛心之论,但他不是个蠢货,殿中只有他和洛长青两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这番嘴硬的话,是要说给谁去听。 因为这就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现在被刺破了。 “他们将律法神圣化,犯法的人似乎十恶不赦,蛊惑了许多人,实质上,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它最根本的罪恶,为了少数人的福祉,而创造的法律,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天子彻底拿不住了,手中的书刊直接掉落在地上,他的脸色苍白,低声问道:“洛王,这是谁写的,太可怕了。” 洛长青沉声道:“是洛氏的一个小辈写的,他有快二十年没有回过家族了,没想到在前些时日,突然将这本书送了回来。” 听到是洛氏的人,天子略微松了一口气,“洛王,幸亏之前您将朕的那些行为都拦了下来,否则朕真的就要铸下大错了。 这天下,朕本来以为会是那些新学的,但这部书一出,朕看不会是那么简单了,这部书骂的可不仅仅是朕一个人啊。” 天子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聪明没有什么用处,天下大势已去,他区区一个人,怎么可能逆转进步的大势。 尤其是。 天子的目光落在洛长青身上,有洛氏在,谁想逆历史潮流而动,谁想做那个反动派,都要问过洛氏的刀剑是否锋利。 作为和洛氏合作了四百多年的李氏天子,他是绝对不会尝试和洛氏作对的。 天子对洛长青很是感激,在现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仅仅站队已经不能保证生存了,有的人是不能换队的,因为他手中充满了鲜血,不会被新时代所接纳,有的人则可以反正。 他这个天子也是一样,如果他的手中满是义士的鲜血,那他就必须站到底,但现在的天子,手上完全没有什么鲜血,他顺着历史的潮流而动,民间无论是哪一个群体,对天子都没有什么仇恨,这是天子未来能够全身而退的关键所在。 “洛王,这些文字,已经传播多少了?” “还不曾传播的特别开,在秦国中有一定的传播,不过时间尚短,现在应该还没有以这种思想作为纲领而组建的政党。” 新学大兴之后,一个和帝制时代很大的不同点,大概就是官员光明正大的结党,这种朋党,在真正的帝制时代,是要被清算的,但现在却无人在意。 “洛王,您觉得朕现在应不应该准备后路,如果朕以后不再是皇帝了,朕总不能真的去像是普通人一样的劳作,朕没有那个洛氏嫡系的本事。” 天子知道洛氏嫡系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其他的技能也很多,但是他,只会做皇帝。 ------------ 休息 再休息一天 ------------ 兄弟们,继续休息一下 兄弟们,我再休息休息,恢复一下心力,对了,不用担心我太监,这本书应该也就剩下不到十几章了,太监肯定不用担心,我尽量快点调整。 ------------ 第十九章:逊位 在洛长青和天子有意放任之下,民间鼓噪共和之声愈发繁多。 同时在洛长青的有意引导下,走极端的那些人,在汹涌冒出的一众新的新学党人中,已经成为了少数派。 在这个如火如荼的发展中,一个消息从禁中传了出去,用一种比八卦小道消息还要快的速度电报传遍全国。 “天子在御前会议上,询问诸位宰执,有关于逊位让民的事宜!” 这件事毫无争议的挂在了每一个行省、每一份报刊的头版头条,几乎所有人,即便是新学党人也被天子的态度所震惊。 我们还没有用战争进行逼宫,怎么天子就自己准备让位了? 比新学党人更焦急的是保皇党。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这种颇为荒谬的感觉,尤其是如今的大唐,万万没到这种程度,怎么就自己投降了。 如同雪花一般的奏章,往宫中而去,几乎全都是劝天子收回想法,还有无数人,直接到宰执的府上,激烈的述说不满,这些事怎么能够传出去呢?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能够让天子出现这种心思呢? 皇宫中,天子望着堆满了宫殿的奏章,没忍住紧了紧拳头,他有些紧张,偏头望向洛长青,轻声道:“洛王,反对的声音太大了,现在真的是合适的时刻吗?” 洛长青微微颔首,“陛下您还年轻,在您的任上是无论如何躲不过这件事的,如今帝国的局势有些失控,经济可能要出大问题,一旦问题大爆发,这个锅扣在您的头上,那就真的完蛋了。 现在逊位,臣会给陛下争取最优惠的条件,绝对对得起你我两家的列祖列宗。” 经济上的大问题一直都是洛长青心中深藏的隐患,他又望了一眼这些奏章,冷声道:“陛下,这些奏章中,自然是有真心为帝国的臣子,但其中大多数,臣敢肯定,他们已经和新学党人勾搭在了一起,一旦确定陛下您真的有逊位的心思,他们就会立刻出手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篡夺新政权,那些新学党人,可不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天子微微叹气,他知道洛长青说的才是事实,一個建立四百年的王朝,有多少特权阶层,那是数也数不清,就算是上层再励精图治,下面也早就该放羊都放羊了。 以帝国的状况,现在还能完成数万里的远征,只能说大唐这套开明君主专制在帝国体制中是真的无敌。 …… 帝国关于逊位的准备其实早就做好了,在洛长青的永和改革中,有关于政治体制的改革,洛长青吸纳一大批新学党人进入朝廷,只不过这些人只有极少的权力,是为了装点门面的。 但既然有这些人,就必然有权力的过度,如同帝制结束后,要进行共和政体的话,那很快就能够选出第一执政官之类的人选。 在洛长青看来,甚至其中大部分的官员都不会变动,他们很快就会组建一系列的政党,甚至包括保皇党也会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保皇党。 只要他们需要。 而洛长青,将不会在新政府中任职。 …… 在帝国的天子再次透露出想要逊位的意思后,当初的轩然大波,彻底疯狂起来,第一次可以说是引蛇出洞的试探,但这次再次出言,在大多数人看来,天子真的是要逊位了。 这位天子真的愿意让出至高的统治权,这简直太疯狂了,让人不敢置信,但就真的这样发生了。 从禁中传出来的消息中,天子对于权力无所谓,但他很担心如果接下来是共和政体的话,那李氏皇族是否会遭到清算,毕竟现在没有二王三恪制度能够保护他们,尤其是在许多国家曾经发生过,将国王推上断头台的旧事。 这当然也是洛长青主动放出的消息。 这天下一切东西都可以用来买卖,包括至高的皇权,只要能够付得起代价。 按照现在的趋势,君王之权是难以保留的,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但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没人知道,但不会太快,很可能是几十年,毕竟大唐皇室还有庞大的实力,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既然有这种共识,那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天子要的是皇族逊位后妥善的条件。 其他人要的是天子退位后的权力,天子退位后,将权力移交给谁,这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 洛氏自然是不用洛长青去操心,他所想的只有皇族退位后的去处,他所为皇族选择的是便是夷洲岛,那里距离中原以及安南都不远,但又孤悬海外,远离政治中心,可以在那里奉承宗庙,乃至于建立一个由李氏主导的城市。 帝制虽然不再施行,但皇帝以及之后的继承人,应该拥有等同于第一执政官的豁免权,侍卫,大唐的历代先王陵寝,应该派兵保护。 天子的态度让大多数人都明白,他这是下定了决心。 …… “天下间有汹汹之势,于是自古以来的君王,尊奉上天的旨意,来保护天下的百姓,然君王终究是人,而非神,于是有昏君、暴君、庸君频出,可以称得上圣主明君的,不过寥寥几个人罢了。 朕曾经看史书,处处皆是生灵涂炭,皆是百姓困苦,直到蒸汽时代以来,百姓才渐渐逃脱饥饿的困顿,然后天下之间,依旧有混乱丛生,有皇室宗亲依仗血脉而肆意,有勋贵已经破落,却依旧高高在上,这难道是符合素王人人平等观念的吗? 朕看那些民书,又见到中原以外的先前诸国之事,愈发明白,如今混乱,都是因为国体不能明确。 李氏依仗素王上皇的垂青,太宗皇帝的功绩,于是得以统御天下四百余年,虽然多有明君,但也不乏庸主之辈,往后的子孙又能代代贤明吗? 朕经常思索,世上岂有不灭的王朝呢? 李氏,乃是唯一拥有素王血脉的皇族,若是有朝一日,李氏做下独夫的暴虐之举,那难道不是对于素王神圣的背叛吗? 那难道不是为太宗皇帝抹黑吗? 朕思量许久,古代的圣王将帝位禅让给更有才能和品德的贤人,如今民间共和制度,多有拥趸,外邦所有因此而战乱者,朕审时度势,不希望因为区区权力而致使民族、国家、天下,陷入战乱。 朕于今日,特去天子尊位,将皇帝之统治权公于五洲黎庶,框定共和之制度,这是朕顺应人心,成全大公无私之事。 自此而后,皇帝亦如万众公民,权责一同,再没有上下之分。 诏令既下,国家官吏应该恪尽职守,逊位者,朕也,各级官吏依旧保有原职,直到天下重新安定,临时统制更换完毕。” ------------ 第二十章:天终 大唐天子电报全帝国各行省。 要逊位! 但很快就被劝回去,新政府事宜还没有商量妥当,还需要现在的朝廷撑门面,但既然走到这一步,那未来之事,就已经注定。 电报全帝国后。 可没有今日准备逊位,明日又反悔的好事。 退位诏书,以及权力移交仪式的准备,需要时间,国民大会的组建,也不是易事,帝国如今各个行省中,都有人在赶往洛阳,一艘艘船停靠在帝国的港口,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先生和淑女,从船上走下。 他们要来到这里争取利益,在未来的国民大会,以及新的朝廷中占据多少关键职位。 常人或许以为皇宫中,是一片愁云惨淡,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即将退位的天子和洛长青正并肩坐于殿前台阶上,眺望着皇宫中的红墙金瓦,并没有多少忧愁,唯有感慨。 “好一座如画江山,将要易主了。” 天子是真的非常感慨,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大唐的亡国之君,但他这个亡国之君,不会被唾骂,反而会被记载于历史书上,成为被称颂的一代圣君。 天子向宫外眺望去,微微笑道:“洛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洛长青知道天子说的“他们”,不仅仅是那些想要入主中枢的新学党人,还有许多隐藏在幕后的人,其中还有许多人,虽然还没有彻底退位,但恐怕已经在准备复辟了。 以大唐皇族的实力,是一定会有人在退位后,拉起大旗复辟的,尤其是如果他们没能在新朝廷中,得到足够的利益,那重新恢复大唐的江山,就是那些王公贵族的第一选择。 “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现在天下大势已成,哪里有他们闹事的余地。 闹一闹,也是好事,有些人和事总是要被清算的,血债只有血来偿,自己造下的孽,报应还到身上的时候,就不要哭天喊地,觉得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天子无所谓,大多数的亲戚他都不认识,也不熟悉,生死与他无关,况且他觉得洛长青说的很对,他身为皇帝,帝国至高的统治者,这些年活的都相当的谨小慎微,生怕惹出什么事来,其他人倒是活的肆意潇洒,若是最后他们也能得到好结果的话,那可真是天道不公了。 “洛王,您可以给我说说,之后您打算怎么处理这個世界吗?我不相信您真的就将天下交到了新学党人的手里。” 洛长青对新学党人的厌恶,天子是相当清楚的,他相信洛长青绝对给新学党人挖了坑。 洛长青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道:“陛下,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的那本书吗?我相信未来就在其中,我们诸夏,不。 我们洛氏。 陛下,你知道我们洛氏为什么能在高位如此多年吗?” 不待天子回答,洛长青便道:“或许您会说素王,说我洛氏的代代贤人,这固然是其中原因。 但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 在我们诸夏,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正是这些人,把洛氏高高的举起,成为了一面旗帜。 有人称赞洛氏,说洛氏是诸夏的脊梁,但洛氏却明白,是因为始终有这样的一批人,于是才有了洛氏的今日。 而今的世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伴随着思想的变革,以前或许只有一万万这样的人,以后或许就是十万万,二十万万,诸夏大地之上,尽皆是尧舜之人。 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片足以让他们生根发芽,进而茁壮成长的土壤。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次就可以。 等到大唐落幕后,那些新学党人建立国家政府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们的丑恶面目展现出来,在这个时候,如果再碰上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危机,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没人可以控制的住。 那个时候,陛下啊,你且看吧,一个前所未有瑰美的世界,会降临了。 你可能会见到前所未有多的洛氏子弟出现。” 天子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洛氏这么认可那个新理论吗?” 怪不得他这么问,要知道如今帝国中十几个主流的新学党,几乎没有洛氏的身影,按理说,洛氏在新学理论的推动中,下了大力,但在一批政治人物真的用新学建立党派之后,他们却消失了。 而且虽然他身为天子,但他的确是没见过几个洛氏子弟,毕竟留在洛阳的子弟,只有四个,其他人,谁都不知道在哪里窝着,除非他们主动联系,否则就连洛氏内部现在都找不到。 “大同世界,谁会不认同呢?” 洛长青带着憧憬的轻声说着,“王道的终极盛景,哪一个洛氏子孙不追求呢? 过去我们以为只要有圣王治世,就可以实现,但现在看来,圣王也实现不了王道的终极盛景。” 天子从来没有见过洛长青脸上有这样的光彩,但他很理解,在诸夏,没有人会不对典籍中的王道乐土动心。 天子呢喃道:“如果真的能实现王道乐土,朕的皇位就算是失去,也不算是什么事情了,就算是列祖列宗问起来,朕也能有话说。 一家一姓的权力,怎么比得上,天下万民的福祉呢?” 洛长青转过头望向天子,“陛下,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你就是一位圣君了,可惜这不是你的时代,未来好好活着,代替我去看看将来的诸夏山河。” 天子点点头,他以为洛长青说的是洛长青年纪大了,可能看不到那一幕了,但他依旧不明白。 …… 在退位的最后一个年头,大唐天子使用了最后一个年号——“天终”。 字面简简单单的含义,天命终结。 一切事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在天终这个年号开始运行时,所有人都有了一种紧迫感,在天终元年内,要将一切都办完。 天终元年七月初一,天子于神都洛阳逊位,同时宣告诸夏共和国建立,通电全国各行省。 ------------ 第二十一章:无活 当那艘载着前帝国皇帝的船往夷洲岛而去,那远去的巨轮,预示着一个帝国的终结。 权力的交接已经尽量平稳,但实际上却不可能真正的平稳,没有经历血与火的重塑,就不可能有权力的更替。 如今这个政府之中,充斥着新学党人、旧帝国官僚、旧贵族,以及那些在关键时刻举正的地主以及大商人,新学党人以为自己能够掌握这个帝国,但当他们握住至高权利的时候,才发觉他们根本就难以掌控帝国的舵。 最大的问题就是——威望! 在新学党人中,没有一个可以作为核心的人选,在过去在野的时候,他们能造出那么大的声势,是因为在每一個行省中,都有支持新学的人,他们有共同的对手,那就是帝制。 但当帝制轰然倒塌,本来团结一致的各党,瞬间变成了对手,即便他们需要联合执政,但国民大会中的争吵,依旧终日不息。 于是这个新建立的政府,就如同每一个先天不足的王朝一样,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通过向地方让渡权力来维持中央的存在,因为他们的统治基础就是来自各个行省中的新学党。 帝国并不平静,在远离帝国本土的地方,已经有李氏宗亲试图重建王国,要反夏复唐,恢复大唐的社稷。 在某些行省,因为在中央政府的建立中,没有能攫取足够的利益,在背后金主的鼓动下,要重新独立出去。 还有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那就是新政府对于一部分旧贵族的清理,一直都没有推行下去。 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活着,那就是洛长青,旧贵族的首领,以及如今皇族的保护人。 新政府在得道政权后,总是要通过拿前政权开刀来释放很大一部分活力的,但现在洛长青活着,没人敢这么做。 新政府的统治阶层,发现极其尴尬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既不敢对旧贵族开刀,也不敢下狠手对底层施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洛长青还活着。 作为一个统治帝国大半个世纪的统治者,他的威望甚至能胜过一整个新政府。 “很多人都顾忌祖父的身份,所以洛阳城中,还算是平静。” 洛庆义一边为洛长青添茶,一边低声道。 洛长青凭栏眺望,这偌大的王府,花花草草,苍翠碧绿,府中的人并不多,这座府邸在洛氏手中已经四百年了,处处皆是时光的痕迹。 洛长青轻轻摩挲着,良久才轻声道:“家族的人还有多少在洛阳?” 洛庆义回道:“回祖父,从三十年前,留在洛阳的家族主支、旁支子弟,基本上就只剩下钱行的那些,其余的早就散在各个行省中,这些年祭祖的规模很小,再加上有的子弟远在万里之外,所以其中很多人,许多年不曾见过。 现在大唐湮灭,留在洛阳的只剩下了少数人,维持着钱行的运转,这是帝国唯一还没有移交给新政府的东西了。 不过听说最近新政府要建立新的中央钱行,想要将不少权力从钱行中剥离走,他们说国家的公器,不应当掌握在私人手中。 可能之后钱行就只能做普通的商业钱行了。” 洛氏作为一个家族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非常奇怪的,寻常人一提起这个家族,都觉得强大无比,都觉得不比皇族差,即便是李氏皇族的那些宗王也这么感觉。 但实际上,在社会上,甚至包括洛阳这种帝都,几乎是见不到洛氏的,这种见不到不是说普通人见不到大人物的那种见不到,而是就连同属于统治阶层的那些人,都见不到洛氏。 毕竟就连天子都没见过几个有圣痕的洛氏子弟,这些洛氏子弟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但世上又经常有他们的身影出现,比如研究出了什么理论和新的技术,谁都知道这些人就在世上游历,但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去当官,以他们的身份背景,很容易就能够身居高位。 或许只有洛长青知道为什么,他们见到了很多残酷的东西,所以要去追寻真理,希望能够改造这个社会。 “阻碍这个世界的东西,都应该归于虚无。” 听罢洛庆义的言语后,洛长青并没有回应,而是说出了这句毫无关联的话,而后又是一句让洛庆义闻之色变的话,“现在我就是最大的阻碍。” 洛庆义脸色一变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洛长青抬手阻止,他望着洛庆义温声道:“我很清楚现在的局势,这个世界如果是一道网,那落在网上的每个人,因为威望、身份、能力,造成的波动是不同的,落在天平上的重量是不同的。 而我。 就是那个最重的人,我即便是不说话,所有人都会猜测我的心思,揣摩我的想法,试探我的底线,既而去做出那些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们不敢清算旧贵族,也不敢推翻很多我建立的现在已经不合时宜的制度,因为我还活着。 但他们不知道,我希望他们去推翻,我早就看那些旧贵族不爽了,只不过是顾忌皇室的颜面,才留到现在。 我被误解了,而这种误解,还将继续下去。 他们或许会恪守一段时间的道德,充作好人,但我希望他们能够快些将那些逆天的事情做下,以便让所有人都看出他们的本质。 让所有的有识之士都丢掉幻想。 加速。 加速。 加速进入最后的斗争。” 洛庆义的脸色愈发的向白,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良久,“祖父,或许您可以进入新政府中任职,亲自将您的想法公之于众。” 洛长青却沉声道:“在一个由腐肉以及血骨堆积而成的政府中任职吗?那是不可能的,前几日的那一篇文章你难道忘记了吗?” 洛庆义当然没有忘记,那是一篇报告文学,名为“包身工”,看得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大唐亡,长青死。——《唐书·洛王世家》 ------------ 第二十二章:党鞭 【“已经是旧历四月中旬了,上午四点过一刻,晓星才从慢慢地推移着的淡云里面消去,蜂房般的格子铺里的生物已经在蠕动了。 “拆铺啦!起来!”穿着一身和时节不相称的拷绸衫裤的男子,像生气似的呼喊,“芦柴棒,去烧火!妈的,还躺着,猪猡!” 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六七个“猪猡”。跟着这种有威势的喊声,在充满了汗臭、粪臭和湿气的空气里面,她们很快地就像被搅动了的蜂窝一般骚动起来。”】 “写得好啊。” 洛庆云振奋又欣喜的挥舞着手中的稿件,“这么好的文章应该在我们所有能发动的报刊上刊登,这可比我那些纯粹理论性的书籍有用多了。 看来河北有能人啊。” 屋中不仅仅坐着洛庆云,还有几个身着素色长袍的人,有男有女,一共三人。 若说三人一致的地方,大概就是手中都有着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从事劳作。 “庆云先生的书籍才是振聋发聩,不过这篇文章的确是能让我们这些人热血沸腾啊,胜过万千的刀枪。” “三位来此不仅仅是为我送来这个吧,应当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那面色稍黑的中年男人抱拳沉声道:“庆云先生。 大唐天子逊位,天下落在新学党人的手中,洛王去世,天下局势逐渐混乱,压迫越来越重。 您曾经预言的许多事都已经成为现实,我等不愿意再服从这个依旧腐朽的中央政府的压迫。 希望能够建立一個新的国家,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国家。 让被视作牛马的雇工以及农民,不用再遭受如今的压迫。 我们想要建立一个宗旨迥异于所有新学党的党派,用您的理论来作为党纲。 所以希望能够邀请您加入,既然您将自己的学问称之为墨学,那我们这个新的党派就称之为墨党。” 原来是邀请他来加入党派,洛庆云现在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的名声很高,虽然在政府眼里,这种名声并不好。 “庆云先生,我等希望能够邀请您担任党鞭的职务。 负责监察党内的纪律、腐败,检查党内的各项方针政策的执行情况,监察党内人员的个人作风等。” 三人组中唯一的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余岁,脸颊消瘦,带着坚毅的眼神。 她说完这些之后,又咬了咬牙,“包括监督党魁的职责,只要您有认为违反党的纪律的地方,都可以执行党章党规。” 洛庆云眉头一挑,他不了解这个墨党内部的组织架构,但仅仅听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来,这是一个组织很严密的政党,“你们将想要组建的政党内部架构给我详细说一下。” 三人组心中稍松,而后详细的给洛庆云讲述了一番他们想要构建的政党,洛庆云一听就知道自己预估没错,果然是内部组织极其严密,远远超过现在任何一个新学党,而且怪不得叫做墨党,真的有古代墨者的风范。 三人组说罢就等待着洛庆云回应,洛庆云沉吟了一下后,缓缓道:“在下有几句话,三位若是听,那就听一下,若是不听的话,也不必太过在意。” 洛庆云是理论大宗师,三人自然巴不得听一下他的意见,连忙道:“先生请讲。” “如今世上的政党,你们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泥沙俱下,鱼目混珠,一个政党走到这一步,那就没什么凝聚力,内部互相攻讦,尤其是大量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那未来会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 所以要严格控制成员的数量,以及把控成员的素质,既然这是一个运用理论来治理的政党,那就要将理论的学习抓起来。 一个小而精悍的团队,总是最有战斗力的。 我们诸夏有数千年的历史,各种统治术在典籍中都已经写明,如果有朝一日成员也开始用这些东西,那就要出问题了。 你们想要让我来做这个党鞭,想必也是看出来了这个东西,所以希望我能来整治这方面,你们不仅仅是看中了我这个人,还看中了洛氏的千年招牌。” 洛庆云这番话出口,三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洛庆云摆摆手笑道:“你们的做法很对,可以说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如果担任这个党鞭,会公正的执法,我麾下的委员会,也会成为震慑所有成员的利刃,会时刻悬在他们的头顶。 从你们愿意让我来担任这个职位,就能看出你们三人都是大公无私之人。 那我就有些话要说了,你们想要党国一体,这没问题,但这就更要求内部审查的高度,以及外部司法的配合,谁主谁从,都要思量。 我们应当建立一个能稳定公正运行至少五十年的体制,至于五十年后,我相信世界会再次大变样,生产力会再次大大提高,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很多问题都能解决。” 作为理论大宗师,洛庆云认为真正的全民参政,至少要将人类从繁重的体力工作中解放出来才有机会,人只有不再为生存而奔波,才能去关注一些形而上的东西。 而在这个过程中,则需要一代代的理论教育,形成一种共识,而不是一张嘴就是,“这关伱一月赚三十文的事吗?” 三人听到了洛庆云说“我们”,立刻便知道,洛庆云这是同意了入党,但具体的细节,以及关于政党的改造,还需要商议。 若是其他人,三人可能不会同意,但这可能洛庆云,如果再早数百年,这是能进诸子圣殿的圣贤。 “庆云先生在西秦可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们三人可以帮忙。” 三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河北行省,去向所有的同志宣布这个好消息。 尤其是。 一个洛氏的出现,总是会带出另外一些人! ------------ 第二十三章:危机 一阵妖风从江南行省开始,用一种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共和国。 大商人们的工厂加足马力,近似疯狂的生产物资,但给予雇工的东西却那么少,制造的东西自然就卖不出去,生产过剩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交易所的崩溃就在一瞬间,而后迅速的带动了一切金融行业,其中以钱行首当其冲,破产者不知道有多少,紧接着就是工厂破产,雇工失业。 短短几个月之内,越是工厂化发达的地方,景象就越是凄惨,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蒙了。 实际上这个问题早就被预言过,这世上的能人是不少的,尤其是在书籍中早就有预言。 “商人不愿意给予雇工更多的工钱,这不仅仅是一个道德问题,更是一个社会经济问题。 给予雇工更多的工钱,以便让他们能够有足够的钱来购买所需的各种商品,让生产和消费达到一种平衡,以维持经济的正常运转。 但在当今的体制下,这是不可能的,毫无节制的对雇工剩余价值的剥削,让这种理论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每一个商人都不会希望这种让利的行为出现在自己身上,这甚至不由他自己的道德所决定,这便是异化。” 这些书籍上的言论,在无数地区宣传着,那些已经败落的工厂,以及流民的聚集地,还有学校等地区,各个地区的墨党成员在宣讲着他们现在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那些大商人以及官僚不给他们活路。 这些话并没有丝毫的祸水东引,因为原因就是这个,以电气时代带来的生产力,平均一下,完全可以让如今全世界的人,都摆脱饥饿的困扰,但事实上,有的人活的如同猪猡,有的人则山珍海味都腻了。 这一场危机的爆发,墨党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虽然在各个行省中都有分部,但大本营就在河北行省,如今的河北行省是相当大的,黄河以东、黄河以北的广袤地区都是河北行省,基本上包括了原先大唐的河北道和河东道。 “当年罗马共和国仅仅凭借弹丸之地,就能和未曾改制的大唐帝国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还战而胜之,不是因为罗马人是什么神兵天降,而是因为他的体制更加先进,因为民族国家的优势。 难道新学党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难道仅仅凭借那些大商人、地主、官僚,那些世家大族,以及他们用金钱收买的人吗?” 洛庆云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与会的人耳中,“我们没有必要去尝试和那些污浊的人接近,以便试验我们的战士,是否出淤泥而不染。 我们要坚决的和一切旧世界切割,将旧世界焚烧为一片灰烬,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保持纯净! 就是保持我们的战斗力。” 洛庆云不仅仅是党鞭,他还是掌管意识形态等方面管控的人。 在墨党之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理论、理论,永远都是理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有治政能力就可以晋升。 有治政能力的人,哪怕有千古名相级别的能力,如果理论水平不行,也只能当二把手,也就是辅佐的位置。 一把手永远都要通过理论知识的考验,但凡是晋升,都是进行培训,培训之后有考试,可以说要终身考试。 尤其是中级干部跨越高级这一步,洛庆云会亲自考验,如果被查出来水平不行,那可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很多墨党内部的成员,都不想去走这条路。 但不走这条路,那无论在任何一个级别的政府中,二把手就是顶端了,更多的时候,还走不到这一步,对于有更高志向的人,天然就受限。 事实证明,墨党并不是随便说说,在宣传机器全力发动之下,墨党主导的地区,欣欣向荣之态,是其他地方所难以见到的,和其他地区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战斗中,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更是让人震惊,一个士兵最强的状态,就是他知道为何而战,又坚定不移的相信的时候。 墨党手中所掌握的军工厂等,并不比河北行省的政府军差,尤其是在经济危机下,墨党的组织轻而易举的就重建了内部的经济,大量失去工作的雇工被纳入了墨党的统治范围。 洛阳的中央政府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当然是知道的,但经济危机让他们焦头烂额,各个派系背后的金主,都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中央政府拿钱救他们的产业。 大量中小钱行的破产,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关注河北的战事,都忙着救自己呢。 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洛氏钱行,在现在的诸夏,或许只有洛氏钱行受创是最小的,还能正常兑付来取钱的民众,在初期的抢兑潮之后,见到洛氏完全没问题后,大部分人又把钱存了回去,所以洛氏有大量的流动资金,可以用来救助工厂。 但洛氏钱行毫不留情的决定了前来洽谈的政府官员!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旗帜 在河北的传统政治中心邺城,沿着运河而来的船只上,载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从穿着来看,有工人,有农民,也有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他们都穿着麻布制成的衣服,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望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那些耸立的高楼大厦,是过去很多人都不敢想象的。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从河北行省,不,现在应该叫做诸夏工农联合 在冯大志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柔竟然是主动追着前面的杨明去了。 这时,那只噬土兽的眼睛突然打开了。它刚才似乎正在沉睡,眼睛一张一合的,仿佛还没有睡醒一样。 “哇!你伤得真重!”伍德慢慢的走出来。随后瘫坐在艾伦旁边。 其中闹得最凶的就要数瓦尔斯帝国的宰相,他一边大骂一边向着教皇的地方走去。大有一副你不给我解析我就要闹事的样子。 张偲知道等会大家跳下去的动静肯定会吸引到车身两旁的丧尸,要是被它们缠住那就完了,反而是车顶上追过来的那些已经构不成威胁。 叶婷正皱着眉头苦苦的在房间里思索着什么,最近她在工作上遇到了不少的阻碍,就从前几天开始,一直以来在工作上非常支持自己的人事部经理陈总,应该是受到了叶陵的收买。 朝着许墨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萧凡的身影,那人再次疑惑的问道。 “那照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向霸看着张潮,脸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不带一丝喜怒。 “玲珑,你为何与魔门妖人厮混在一起?”云中子顾不得去怀疑陈传之与陆仁甲的关系,而是目眦欲裂地看向了玉玲珑,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问了一句,他希望着事情的发展最好不是眼前所看到的这样。 “我的魔力用光了,还有魔力的祭司赶紧过来一下,这里需要治疗。”背部的创伤以及无限感知的过度使用让艾伦有点虚脱。简单检查一下伤口后,高声呼叫。 秦念念也并没有隐藏家里住着男人的事情,到处都放着男人的东西,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阳台上晒着男人的衣服,桌子上还放着男人没有收起来的刮胡刀。 我实在是真的很不理解,他做为一个劈了腿的男人,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我表示关心的? 我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再想想张瑞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想到他说起胡一静时脸上浮现的柔情,以及在我问起她为什么要和路旭东时他语气里的涩然,这下是真的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陈寂然坐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顾西西:“怎么?晚上有约?”语声中不难听出一丝不悦与威胁。 走廊外面,来来往往有许多学生,吵吵嚷嚷的,各班学生在各自班级门口面带笑意的说着什么。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怅惘,又有几分遗憾,像是哀悼一段错过的感情,以至于苏瑕都忍不住问:“老师……喜欢过别人吗?”这个别人,自然是除了罗宾先生之外的人。 元神初期的修士在这里至少也有三十人,他们在这次战斗之中,那就几乎不能算作是战斗力了,他们的攻击,只能算是佯攻而已。 暗黑中,奔腾的马蹄声传来,随后十多个骑士策马来到了村庄前。 万一这能力不只是针对元神有效,对物理层面一样能够造成伤害,那在这里战斗,就算江寒元神闪开了攻击,那些攻击还是会对江寒身体造成损伤。 ------------ 第二十五章:东方白 邺城召开的大会中,上千的代表在向投票箱中投下选票,那些工人、农民神色都很严肃,眼底则带着无尽的憧憬。 洛庆云等人也都作为代表投下了一张票,顾子午和洛庆云并肩站在人群中,顾子午轻声道:“庆云同志,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邀请你加入明党。” 洛庆云温声道:“即便没有我,你也能有一番大的成就,你是个天才,这是事实。” 顾子午闻言并不感到受宠若惊,“不一样,我时常会思考洛氏的存在,我用墨学的基本原理去看待这个世界,于是发现其中有许多的巧合,似乎是不该出现的,但这些巧合又都可以阐述清楚,我很疑惑,但我希望那是事实。 后来在这么多年的实践中,我不再思考这些形而上的问题,但我依旧在关注洛氏。 同志们反对鬼神的存在,不是真的完全不相信,而是希望借此来发挥人本,我并不相信道、佛的那些神,甚至也不相信玄门塑造的那个素王天。 但我相信在历史上真的存在一个从两千多年前就将目光投射过来,一直投射到现在的圣人,他拥有无穷无尽的智慧,而洛氏就是他留给世界的钥匙。” 洛庆云对此不可置否,沉吟一番而后抬头望向台上的那些脸上洋溢着热情的众人:“虽然我是洛氏子弟,但我反而不太关注这方面,因为我已经从另外的地方寻找到了强大的力量。 这数千年的经验证明了一件事,即便是有几個洛氏的贤臣在台面上,又有什么大的用处呢? 过去的每一个国家王朝,是个什么样子呢? 即便是洛氏的盟友,也不过是汲汲于更大的门户私计,最上层的损害整个国家,中层的损害底层的利益,而底层的无产者间也互相的迫害,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编织在其中。 这难道是因为人天生就是恶吗? 不是! 而是旧的封建社会将人异化成这样,在那个体制下,是注定的结局,这便是物质决定精神的道理。 只有依靠人民,乃至于数以千万计的人集合起来,我们各自举起火把,互相照亮彼此,给予温暖。 在农村的实践中,我曾经见过不少的农民,他们希望能够对集体的便宜多占一些,和我一起前往的同志们有很生气的,认为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解放。 还有一些对旧的地主多有发泄一些怨恨的,有同志觉得过分的很。 我是很理解同志们想法的,但细究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是为什么呢?” 顾子午也是在农村实践过很久的人,很是平静道:“我曾经说矫枉不可不过正,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因为反抗最激烈的,都是压迫最重的地方,必须要坚决的将一切笼罩农村的旧势力都撕开才行。 不仅仅是旧官绅的势力,也不仅仅是以前的地主或者现在的小工厂主,还有主导子女婚姻嫁娶的封建父母,以及媒婆等一系列依附于宗法制度的人。 以便让每一个人都单独的独立出来,拥有独立的思想,用单独的关系去组建新的关系,而不是一道谁必须服从谁的如同天道一样的铁律。 既然要反抗的这么彻底,那自然是会有些让人不适的,甚至是短时间内恐怖的,庆云同志应当是可以理解的。 有的农民对集体想要多占一点便宜,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宣传还不够到位,他们将我们和过去的土豪劣绅化为一谈,要储备一些过冬的粮食,以便应付什么时候就到来的危机。 还有什么原因呢,依旧是我们的宣传不到位,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我们的工作人员并不能认真的执行规定,面对农民身上的‘群众’帽子,有畏惧心理,也有息事宁人的心理,于是群众看到了闹的好处,而看不到坏处。 这是上级对工作的安排有问题,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同志,而不是牺牲同志去息事宁人,去掩盖矛盾的存在。 矛盾又怎么会因为掩盖而消失呢? 我们的其他群众也还没有团结在我们明党的旗帜下,他们认为自己是局外人,将我们当作青天大老爷,却不知道,他们自己才是自己的青天大老爷。 我们的党,不仅仅是要改造这个世界的物资,同样也是对人的改造。 对世界的改造,科学家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甚至一个人胜过一万人,这反而不是艰难的。 艰难的是对人的改造,人总是会渐渐走向固执,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在我们明党内部,自我批评时常也会流于表面,但人总是不足的,不自我批评、自我剖析,又怎么能进步呢。 甚至。 在我看来,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洛氏有句话叫做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这正是不懂得反省而导致的结局。 既然有群众占了集体的便宜,在农会中,有没有反制的措施呢,农会中有整个村子的人在,在召开农会的时候,可以执行集体的决议,要求他们交出多占用的物资,如果不服从集体的决议,农会自然可以执行另外一项惩罚性质的集体决议。 这些都是集体制度最简单的运用,但却造成了一些严重的后果,这从根本来说,这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作为代表先进的队伍,要时时刻刻运用新的方法。 这样说的话,庆云同志你的理论总是有一天要被更先进的理论所代替的。” 顾子午是很心平气和的一个人,最后一句却带着玩笑。 洛庆云轻笑道:“我很期待那一天,后人胜过前人,是件好事。” 二人不再谈这件事,都望着一位位走上选举台的代表,眼中带着光。 …… 共和国的第一届大会落下了帷幕,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是顺理成章了,早就已经屯在黄河边上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的过了河。 与此同时电告全国各行省,“彻底打倒反动派政府,诸夏工农联合共和国才是诸夏唯一合法的政权。” 一个仅仅占据了一个行省的政权,竟然敢对统治着整个世界的政权正式发起不死不休的挑战,仅仅从土地面积上来看,双方的差距就是几十倍,从人口来看,双方的差距也有六七倍,从工业产值上来看,有三倍左右的差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但明党内部不这样想。 洛庆云和顾子午的看法是相同的,“新学党政府表面上比我们强大的多,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他们的统治根基是不够深入的,力量最为强大的工人以及农民,他们能调动三成就已经是极限,内部分歧严重,军阀割据,中央势弱,这在我们解放河北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验证,他们的军队投降的很快,在接受了我们的改造后,才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其中许多人甚至是传统的拉壮丁而来的,大唐都已经不用这种办法许多年了,简直离谱,这也导致他们的战斗意志很弱,人心在我们这一边,红旗扫过的地方,一切都将土崩瓦解。” 五十万军队在明党领导下的大军从河北跨过黄河,而后用一种磅礴的气势在黄河以南以及淮河这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一场大会战,五十万对八十万,只能用横扫来形容。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工农军就一路向西攻克洛阳,一路向南横推到了长江边上,之所以停下也不是因为后勤跟不上,而是因为接到指令,旧地修整,等待后方政工干部接手,留下一部分军队进行稍后的公审。 这是明党一直以来的步骤,事实上还没等工农军到来的时候,那些身上不干净的达官贵人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能飞走的都跟着新学党政府逃走,一张飞机票和船票,很是珍贵,他们可不敢面对那些被欺负的人。 当然,这些逃走的大多数都是城市中的人,那些盘踞在农村的则没有这么顺畅的消息,反应慢了一步。 明党军进驻各个城市,查封各个工厂,然后组织工人成立工会,重新让各个工厂运转起来,之后就是组织队伍下乡建立农会。 当然,在帝国本土的洛阳周围的广大行省,这里的城镇化水平很高,所以农村的事务比城镇少很多。 在大量干部赶来之后,按照中央命令,屯驻在长江前线的大军,渡河而过,撵着新学党政府一路向安南行省逃去,在这个过程中,中央还命令大军渡海控制蓬莱行省。 新学党的无能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但实际上,是因为明党的组织过于先进,双方之间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可以这么说,明党就算是武器代差比新学党差两个级别,都能打的有来有回,而在双方武器水平差不多的当下,打新学党比打封建军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古代敢战士打新兵一样。 局面到了这个程度,明党的强势落在了所有人眼中,自然是出现了很多举义的人,他们希望可以通过投诚,以及立下功劳来让自己的位置以及立场,变幻到明党这边。 但这是徒劳的,对于明党来说,大多数人都没有资格举义,明党根本就不需要举义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些身上有累累血债的人,即便是举义,结果也是死。 加入明党这件事,在明党控制地区也有很多人因为水平不够而不能加入,其中甚至有不少当地主政官员都没有加入明党,无论是出于对组织的向往,还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他们才是最焦虑的,所以就不要说这些本来是敌人的,那简直就是做梦。 只有少数类似于江南洛氏这种被认为是可以作为团结对象的,而且在民间工农间有良好名声的,才不会被清算,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直接加入明党,同样要申请,然后一步步的通过组织考察才行,明党严格的入党流程,是不会对任何人放松的。 有的战斗英雄都没能达成条件,因为有的战斗英雄在某些思想上还存在着旧思想问题,要继续接受组织的改造,但这种要求,愈发的让加入明党成了一件所有人都追求的事情。 明党一路向南而来,所有人都知道安南被拿下也只是旦夕之间,明党丝毫没有手软的清算所有人的做法,让人胆寒,也彻底打消了他们的侥幸心理,明党这是要彻底将一切帝制的、新学的生产方式,彻底的扫入垃圾堆。 在明党军大胜利向南的时候,明党的中央也在向南而来,前线不断传来的捷报让所有人心中都很是放松,顾子午笑着说道:“同志们,你们看,反动派在报纸上攻击我们都是杀人狂魔呢。 但我看,支持我们的同志们都很是欣喜嘛,那些深沟中的累累白骨,那些病死在床榻边的农民,那些被称作猪猡的工人,都很是欣喜,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多骂几句,骂的越多,就证明我们做的越对。” 洛庆云轻笑不说话,何薇薇同样笑着说道:“敌人的心里话要反着听嘛,几千年来被压迫的人突然翻身做了主人,自然是不满的,我们现在杀了多少人,我看也就几万、几十万,我们可能还要杀几十万、上百万,说不得这屠刀就落在他们头上,就让他们骂几句嘛,反正很快他们都要死了。 以前有个诗人吹牛说要天街踏尽公卿骨,我看这件事只能是我们来完成了。” 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声,“不知道其他地区的同志们怎么样了,听说发展也很是快。” “大势所趋嘛,我们相隔万里,但心是在一起的,如今正是我们的时代了。” 纵然是旧时代被称作柔弱女子的,在红旗之下,也是慷慨激昂的,在这里只有一个个响当当的战士,而没有那娇滴滴的女子。 …… “来自欧洲的同志们。” “来自炎洲的同志们。” “来自大西州的同志们。” “来自大洋洲的同志们。” “我代表中央欢迎你们不远万里的来到洛阳。” 洛阳的大会场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与会的两千名代表,脸上都挂着由内而外洋溢出的笑容,这是一次明党内部的大会。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次大会之后,就是诸夏工农共和国彻底建立建立的日子。 之后会发生很多的变化,比如在地球上已经没有敌人后,大量的军人将会转业到地方,参与地方的建设,在广袤的、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垦,现在庞大的军费支出,后续基本上可以忽略,这将会大大提高经济发展速度。 再比如未来要如何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明党内部的调整,以及对于未来的大发展,建立一条条路径,在各个层面上,实行真正的民主制度,保障现在的胜利果实。 “经过我们十八万万来自五洲四海的群众一起努力,我们终于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对落后的、愚昧的、残忍的、反动的旧势力,完成了彻底的清剿和清算,旧世界剥削、压迫我们的一切旧势力,可以负责任的说,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在过去有文字记载以来的任何时刻,都不如现在更加伟大。 我们回顾过去的成就,同时也展望将来,要坚定不移的站在群众中,从大地上汲取养分,脚踏实地的解决未来的一个个问题,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 …… 在会场中有一道无人可以看到的身影,正望着这一幕。 正是姬昭。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走到时间成河尽头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幕。 一切都变成了赤红色,泛起金色的光辉,神圣宏大。 无数道人影都在自己的耳中、眼前笑着望着自己,他们有的握着镰刀,脸上满是皱纹,有的赤裸着上身,正在做工,有不顾一切冲锋的战士,有满门忠烈的烈士,有很多很多人,在所有人的身后,有一面红旗。 姬昭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从这里来的,是无数烈士、人民念想的聚集,于是有了无所不能的他。 那些革命烈士,本就无所不能。 他带着赤旗插遍寰宇的愿望来到这里,从无到有,最终诞生了洛氏这个存在。 会场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姬昭走了出去。 他走到广场上,迎风飘着鲜艳的红旗,他抬起头,突然回想起了不知多久多久前,他第一次看升旗的时刻。 望着现在的这个光辉明亮的世界,他突然想到了一首词。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两千年矢志不渝,终究是换了这人间! 他就在这里驻足。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时分的赤色霞光照破一切黑暗。 他知道,天际即将渐渐染上鲜艳的金红色,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赤色的旗帜也会在卫兵的号声中冉冉升起。 抬眼望去,东方白了! (全书完) ———— 番外: 姬昭偶然回到了这个世界,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他送给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礼物,那就是将圣痕化开,圣痕为什么是红色的,拥有圣痕的人为什么永远正义,因为那也是先烈留下的东西,姬昭将这个东西化在即将晋升永恒的世界规则中。 愿这个世界,人人都如圣痕洛氏。 进入这个永恒不落的世界,不简单,在诸天世界中,无魔的世界最强大、最稳定,听说在那些最不稳定的小世界中,号称有一切时空永恒自在的人,姬昭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明明没有什么感情的世界本源却似乎有一丝亲切的招呼他。 姬昭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别人是看不到他的,这不是他用什么特殊的法门,而是世界本源给他的掩护。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战争已经是历史书上的东西了,从未有过的久远和平降临在这个星球上。 核能只用来提供能源,而不用来作为毁灭性的武器,真是一件幸事。 他见到了许多在记忆中没有见过的东西。 比如容纳上百万人口的学城,学生们从一年级开始就住宿生活,每年只有寒暑假回家,他们不在本地读书,而是都在学城中读书,这自然是免除一切费用的。 学城的老师,年轻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这是国家的一项政策,那就是公职人员、工人等职业,在退休后,或者体力、脑力,不能再升任一线的工作后,就要转岗为教师。 四通八达的列车、飞车、飞机、船只,会将所有学生在寒暑假期间,按时送到站,然后由父母接回家。 说是家,所有的一切,房子等都由国家提供。 在这个国家中,自然是没有人贩子等一切犯罪分子的生存空间,纵横的天眼系统,天上的卫星,以及无处不在的眼睛,还有严密的组织,这是一张由科技和人组合起来的天罗地网。 一切都是如此的井然有序。 在小学中,他们说自己未来想要成为科学家,推动生产力继续发展,甚至可以改造星球,让不适宜人类的星球,也变得适宜起来。 在大学中,学生们激烈的辩论着,其中很多一看年纪都比较大了,在这个国家中,没有毕业证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每个人都要终生学习。 核聚变的磅礴能量供应着全球的消耗,当核聚变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迈向大同社会的阻碍几乎就要被突破了,人类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伴随着生物科技的突破,大多数的病痛也已经不会降落到人类的头上。 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开始钻研生物科技,他们认为其中有人类进化的钥匙,更聪明的头脑,更强壮的身体,更符合美学的面孔,都在人体之中。 一个人从生下来,他的一生就不会遭遇病痛,不会因为金钱而发愁,因为现在的社会,物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类所需要的改造,唯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全球的人口堪堪突破四十亿,而明党的人数则保持在四百万,一千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加入明党。 明党始终保持着自我的革命,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和从前前辈们的时代不同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吃苦,在最艰苦的地方,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需要吃苦的地方呢? 明党带领着人民矢志向前,而人民则监督着明党,双方之间有极高的互信,这是许多年来养成的。 在充沛的物资下,在解决了生存的危机下,在智能、机器人、AI大力发展的当下,大部分人都并不需要深入基层的工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闲暇,去学习最新的政治理论,他们有能力也有精力,去关注社会的变化和发展。 在这样的社会中,公有制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且无人质疑的,一个人只有在经济上、政治上,不受制于人,才能得到真正的民主,这是一个就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很多学生在学习历史的时候,因为和现在差距太大,反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于是教育司亲自联系科学家和历史学家,研发了一款用来沉浸学习体会历史的游戏。 越是知道从前的苦,就越对现在的生活所珍惜,并且明白到底创造了多么伟大的事业。 姬昭就这样转啊转,他看着那些一处处的变化,深刻的体会到了马原中那句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从前,人类认为神是必须存在的。 后来,人类认为皇帝是不可或缺的。 而现在,人类依靠自己就可以活的很好。 伴随着经济的发展,人类的道德底线越来越高,在一个没有生存戾气的社会中,那些秉持着“人性论”的人,在事实面前一败涂地。 经济越发展,人便越善良,当社会的共识形成后,再由组织将所有人组织起来,成为一个集体,就会形成牢不可破的氛围。 就像是现在这样。 在这个社会中,教育资源是公平的,衣食住行是充裕的,加入明党是公开透明的,言论是自由的,人民是有自己思考而难以被煽动的,况且野心家又能去夺取什么呢? 是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特权吗? 从现在的事实来看,任何职位都没有特权,或者说不需要特权,社会只有因为能力上下而导致的分工不同,却没有地位上的、对社会资源的支配上的差距。 在资源充沛的社会中,人和人之间是不需要争夺的。 真好。 姬昭这样想着。 他又到了洛阳,看着这座自己建立的城市。 洛阳其实并不太大,只有一千万的人口,这是在建设时,就着力避免大城市的原因。 姬昭又看了一场升旗,鲜艳的红旗迎风飘扬。 ------------ 诸位再见! 结束了。 打下全书完,神清气爽。 感谢最后一卷,赤色黎明。 感谢我的编辑姜茶,主编蜻蜓。 …… 在写大结局的时候,我回看了一下这一卷的评论,大家对我是批评居多。 我道个歉,对不起。 有些大伙都很困惑的,就在这里说一下吧。 这本书本来的大纲,无论是哪一个时期,都没有明朝,原因很简单,不可能写元朝,自然就不可能写明朝。 宋朝我其实写了,就是后唐。 所以我其实是正常写下来的,只是把宋朝写成了后唐而已。 一直追书的读者都能猜到,这本书本来的结尾是洛氏皇族,建立一个开明君主专制。 这個结尾是一个典型的网文结尾,可以写的很爽。 而且在准备原先结尾的时候,因为一些生活经历,我正处于人生的低谷,那个时候我很悲观,有种渴求青天大老爷的心理。 不过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之后,我就改掉了那个结尾。 所以后来大家就没看到我再写洛氏皇族了。 而且其实李洛合一一出现,我以为大伙都能猜到,我不可能再写洛氏皇族了。 可能是我写的有点隐晦,以后改正。 于是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大唐之后洛氏要如何走下去。 我对大唐倾注了很多感情,在写大唐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再写下一个朝代,那洛氏该怎么样去登上皇位。 原先想的是所有人的拥护,但我觉得很奇怪。 如果洛氏成为了皇帝,那洛氏所坚持的一切人所拥有的美好品德都将烟消云散,那些历史上所记载的推位让国,负王于背,都还是可信的吗? 会有人想,会不会是洛氏对自己家族历史的粉饰呢? 我不愿意这样。 虽然最后的结果大致也没有区别,毕竟以洛氏的声望和能力,可能会永远掌握政权,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无从选择和主动选择,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心中无可抑制的那颗心已经迸发出来了。 …… 最后这一卷我自己写的很满意,在写这一卷之前,大概在南北朝末期的时候,我就已经和编辑、很多作者朋友说了这件事,其实他们也都在劝我,说写这种内容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毕竟审核又严,不可能深入写。 最后为什么还是写了,因为我说,如果不写这个,我的写作生涯可能要断送了,我这本书可能会太监,因为我已经厌烦了一次次的轮回,我用最后的激情写了李世民的玄武门。 大唐只有三个闪光点,太宗,女皇,开元,其余乏善可陈,所以在写完这三个之后,我立刻开始准备最后一卷。 这便是我的心路历程。 …… 在我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中,我问过很多人,为什么爱国。 我为什么爱国呢? 其实准确的说,我是爱党。 不是因为看了一些电影,不是因为看了某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短视频,而是因为我读过很多红色书籍,我发自内心的认可我党理论是全世界最先进的。 我看到很多书友说看我写的这些,不如自己去看书籍,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这本书直到最后,虽然评论区很多读者都在批评我,但其实还有几千读者在默默的支持我,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 当然,我还很浅薄,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幸运的是,我还很年轻,有很多的机会。 从最后一卷里面,应该很看的出来,我很讨厌三座大山,所以我把新学也就是资本那一套,戴在了西方的头上,让他们充当最后的反派。 这些东西起点很多作者想写,但下笔的却不多,也不可能触及到多深,毕竟实在敏感,所以在这么有限的篇幅里面,能写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 如果展开写,我大概要换网站了,况且也没多少人愿意看,毕竟在我们这个十四亿人口的国家,可能完整读过那本薄薄的《宣言》的人都没有一个亿吧。 曾经底层的人要去为王公贵族陪葬,随意的被杀死,后来殉葬消失了,从商朝到宋朝,我们的社会一直在进步。 很多人说历史不曾改变,我想说不要急,历史是螺旋上升的,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能实现。 这本书里面,洛氏代表了人类那些美好的东西,洛氏不会成为“骑在人民头上的家族”,但我真正想要的,是不让洛氏成为“施舍给人民的人”。 洛氏是我完全架空出来的一个家族,他不是原先历史上就有的,所以我对他的期望更高一点,于是有了这个结尾。 洛氏是因为姬昭而存在的,而姬昭的诞生是因为我们历史上的那些英雄人物,他们的名字我们或许不知道,但他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所以洛氏最后散入每个人民之中,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进化,是网文最好的结局。 再也没有什么结局,能如此符合洛氏了。 …… 无论这本书是好、是坏,是带来了快乐,还是不喜,我都想对所有的付费读者说一句谢谢。 我们都曾经在这本书身上倾注了感情,每个人都想让它变好。 但人有千万,只能求同存异。 正如人生的道路上,一路相伴到最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湖路远。 有缘再见。 ------------ 大结局章放出来了 “最高难度,武王伐纣!三千年世家!王族通关!我一定是第一个做到的!” 一间略显凌乱的卧室之中,洛昭眼中带着血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算页面。 【家族姓氏:洛 传承时间:3000 传承代数:130 最后爵位:皇帝(皇帝、王、公、侯、伯、子、男) 最后阶级:王族(王族、世家、豪强、平民) 诞生名人:230】 这是一款历史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一共有八个难度,其实就是八個时间点,分别是武王伐纣、六国攻秦、汉末群雄、南北二朝、安史之乱、五代风云、铁血强宋、圣火昭昭。 圣火昭昭模式基本上没有难度,开国成为勋贵,用同心结躲过洪武朝的杀戮,然后直接躺平,就能安稳活到游戏结束。 武王伐纣模式可就太难了,夷狄之乱、春秋战国、秦国一统,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走不到六国攻秦就直接GG。 洛昭正准备将自己通关的整个过程发到论坛上,突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界面。 “恭喜玩家通关最高难度,开启特制彩蛋!” “彩蛋?” 洛昭咕哝着。 下一刻,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环境加脑子凭空出现的记忆,洛昭忍不住国粹出口,他居然穿越到了这个单机游戏里面。 他搜索着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开局身份,周武王姬发的弟弟,这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没有赶尽杀绝。 武王姬发的弟弟基本上都会分封,运气好一点,苟一点,撑到战国末期没问题,毕竟真实世界里,燕国就存活了近千年。 洛昭现在就是第一代,来决定家族的走向,从第二代开始,他就会变成了祖宗灵位,通过托梦这种手段来影响家族,而托梦是有限制的。 …… 镐京。 周天子的寝殿,廊柱之上处处是凤凰腾飞的图案,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天下共主武王姬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个曾经威扬天下的战神已经病入膏肓。 “嗒嗒嗒。”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姬昭快步走进寝宫,他一眼就看到浓郁的灰色死气升腾在姬发头顶,顿时脸色大变。 姬发恐怕命不久矣,他脸上充斥着悲戚之色,走到病榻前,泣声道:“王上,您是天命所钟的王者,为何会突发疾病呢?” 姬发强自睁开了眼皮,一把握住姬昭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昭啊,你终于来了,殷墟方国没有大事吧?” 姬昭双手握着姬发干瘦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王上放心,您的威名震慑九州六合,四海八荒,那些乱命之人怎么敢于反对您呢?” 姬发摇摇头道:“乱命之人总是妄图逆天,昭,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你愿意去做吗?” 姬昭重重点头道:“王上,臣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依靠与您的血缘亲情。 只要是您的命令,即使是剖开我的心,我也不会不同意。” 姬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昭啊,殷商是六百年的王朝,而我们周人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族,但如今姬周却成为了天子。 这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努力和奋发吗? 这是因为上天已经不眷顾殷商,我们周人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但即使上天不再眷顾殷商,也没有让它彻底灭亡。 我很担心啊。 如今周人还没有定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姬昭明白姬发担心的点,邦周天子虽然已经是天下共主,但邦周是西岐之国,镐京的位置太靠西了,在广大的殷商旧地力量薄弱。 大量殷商后裔以及亲近殷商的反抗力量还没有彻底消灭,周人还没能在中原站稳脚跟,武王所忧虑的地方就在于此。 建造新的都邑就是一种力量投射,打造一片只属于王室的王畿地区,用来震慑那些心中怀着异样想法的诸侯。 姬昭低声道:“王上,周人本来生活在西岐之地,正是因为王上接受了天命,才能够一匡天下。 您是上天所钟的战神。 臣相信,只要您身体安好,上天一定会降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 武王是承受了天命的战神,上一个他这样的战神,是持有九仪天尊剑,定鼎九州的轩辕皇帝。 如今的九州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反抗姬发的统治。 在殷商旧地建造新的都邑是一定要打一仗的,邦周还需要武王居中协调。 姬发摇摇头,眼中有无奈之意,“昭啊,上天降下旨意,我要离开人间了。 你智慧过人,政务娴熟,眼光长远,又有统兵之能,实在是姬姓中最佼佼者。 唯有把营建东都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姬昭手一抖,沉声道:“王上,臣追随在您的身边,才得到了一些不足道的品德与能力。 王上信任臣,臣一定会建造一座足以承受邦周天命的都邑。” 姬发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昭,从前我奋起革命,讨伐殷商,是遵奉了上天的旨意。 现在上天有谕令:想要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在洛水与伊水之间建立都邑,这里是上天赐予周人的天命所在。 如果能在这里营建都邑,等到我回到天上,邦周的天命想必可以继续维持了。” 伊洛之间水力充沛,位置险要,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于东部腹地,只要在这里营建都邑,周人就能有效的震慑东部诸侯与夷狄。 姬昭应下这件大事,感觉姬发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丝,只见姬发盯着他道:“昭,我要回到天上,但邦周却不能缺少天子。 我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 虽然邦周有天命保佑,但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 我想将王位传于你,伱一定能成为尧和舜那样的君王。” 【叮~ 宿主正面临重要历史节点—— 主线:我的家族千秋万载(进行中) 请选择: 一、同意,成为天子。 二、拒绝,成为诸侯。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局,请宿主郑重考虑。】 作为老玩家,姬昭根本不需要想,这个游戏成为天子就是必输的结局。 即便勉力维持,四百年内嫡系必定绝嗣。 之前所有的通关玩家,也都选择了苟,苟到世家结束游戏。 因为成为王族,就要承受天下所有的罪业,气运入不敷出,完全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绝嗣,导致通关失败。 洛昭通关也是苟了两千多年,直到最后一次王朝更替才上位的。 姬昭脸色大变,用力握紧姬发手掌,颤声道:“王上,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执行宗法制度,我们还没有推行到天下,难道就要自己违背了吗? 邦周不用鬼神,而是用礼法统治天下。 只有您的嫡子才能继承您的地位,怎么能效法殷商兄死弟继的陋俗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祭祀所使用的书简:“昭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难道能比您的子嗣更得上天眷顾吗? 昭只愿向上天祈求,用昭的性命来换取王上的健康,如果太子得以长大,胜过昭的性命。” 姬发似乎没想到姬昭会拒绝,沉默片刻,轻声道:“昭,你去将太公、宗正、三公和允他们叫来,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去快回。” 姬昭松下一口气,转身离开寝殿,过了一会儿,带着十几道人影来到了寝殿之中,为首的是太公望。 姬昭带着姬发的嫡长子姬允走到近前。 “见过王上。” 众人齐齐行礼,然后各自跪坐在寝殿的垫子上。 “父王!” 姬允哭着跑到姬发床前,泣声道:“您怎么了?” “咳咳。”姬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轻声呼唤道:“昭,你也过来,将允负在背上。” 负王于背! 寝殿中的所有人都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到姬昭身上。 姬昭更是心中剧震,这种举动的政治意味太明显了,他强忍住心中激动走上前去。 姬发举起姬昭的手臂对众人说道:“寡人今日册封姬允为王太子,姬昭为太宰。 寡人还要将洛水支流,汇入大河的土地赐予姬昭。 让姬昭在那里建立洛国,寡人将他封为洛侯,赐予他在东部征伐的节杖和斧钺。 寡人如果崩殂,由姬昭摄政,辅佐王太子姬允,代行王事。 你们都是大周的重臣,要听从他的命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又对儿子姬允说道:“允啊,你的叔父姬昭,是邦周中最有才能的人。 为父要将天子的尊位传承给他,但是他不接受,说父死子继才是邦周的宗法。 你的天子之位是你的叔父让给你的,你要记住感恩,去,以父子之礼拜他。” 殿中群臣又是剧震,姬昭竟然为了宗法,甘愿舍弃王位,实在是有先虞朝时的风范。 姬允抽噎着从姬昭背上下来拜倒。 “王叔。” 姬昭只让他一拜,便将他扶起,转而向着姬允三拜。 姬允有些愣住,便听到姬昭肃穆说道:“王太子是大宗继君,我虽然是你的叔父,但不过小宗之长,怎么能够受王太子三拜呢?” 【叮~ 封邦建国,王道之始,你已经名留青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天人卡。】 封邦建国这种级别的成就,等到秦朝一统基本上就拿不到了,而且这是第一次,系统毫不吝啬,直接给了一个天阶道具。 【叮~ 辅佐天子,摄政治国,你的历史地位极大的提高,你的家族有了摄政的历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4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地阶·同心结。】 摄政权臣,数数历史上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尤其是第一次,直接给了一个地阶道具。 姬昭直接震惊,这武王弟弟的开局也太爽了,这种珍贵的道具,什么都没做,直接躺赢。 有这两个道具,至少能安稳的度过两次危机。 寝殿中的众人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邦周权力的交接,史官在竹简上刻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 “天不生素王,万古如长夜”,古代人用这样恢宏的文字来形容素王的神圣,“沉寂的黑暗被雷霆划开,金色的光耀眼夺目,如同创世的神明划开光暗和分开天地,整个世界都带上了鲜艳的彩色,生动跃然于万人之前。”——《周王朝兴衰史》 ------------ 1.洛氏的冠冕 蒸汽时代以来,大唐帝国的触手向五洲四海延伸着,在各地商品以及原材料源源不断涌入大唐后,新的时代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大唐在磕磕绊绊中向前,在这个时代中,自然有新的矛盾出现,其中多数问题洛氏都能够解决,但唯有皇室的问题,是极其棘手的。 洛氏和李氏间的大多数矛盾,都来自于对皇室权责的划分,以及皇室是否在帝国中拥有极其多的特权,以及不受到法律的审判。 作为并没有圣痕加持的李氏皇族,并不能保证每一代的皇帝,都完全和洛氏站在一起。 在这种现实中,改革不可能真的切入肺腑,依旧有大量的旧阶层,可以依附着皇帝的存在而维系下去。 风起云涌的社会思潮以及新的经济基础,让不愿意彻底改变的李唐王朝,出现了不稳定的态势。 面对前所未有广袤的土地,即便是进入蒸汽时代,进入电气的时代,拥有更迅速的通信,以及更便捷的交通,但帝国依旧是难以控制一切的。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这数百年中,经历了一些事件后,洛氏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对大唐王朝的反对声音。 没有人可以控制天下那么多官吏的思想,让他们都变成圣人,唯一所能够做的只有在恶性事件发生之后,有一个公正的处理。 这便是信心。 洛氏由于圣痕的缘故,总是会成为这个朴素的、公正的、最后的仲裁者,但在大唐皇帝拉偏架的时候,即便是洛氏也不能总是让自己的想法,成为最后的决定。 时间的推移会导致事件增多,进而增加不满,继而在家族内部出现反对的声音。 一个帝国内部有志者的数量开始减少时,在新的分配出现巨大问题时,在帝国内部的蛀虫已经充斥所有时,大唐帝国的末日就这样降临了。 “大唐因为洛氏的全力支持而中兴,如今自然要因为洛氏的离去而衰落,这便是天道循环。 这便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道理。” 大唐帝国五百年的关键时刻,一个在注定将要在历史上占据极其重要的、关键的人物,横空出世,他叫李继业,唐恒帝第九子,年号天安。 李继业继位时,大唐天下已经难以为继,五洲四海上,到处都是反对势力,帝国的统治在各个大洲崩溃,最为让人恐惧的,还是这些取代帝国统治的地方,很多都已经不是君主国。 在中原,同样的情况在发生,数百年的思潮变化,在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上,迎来了一场庞大的“社会实验”,在这其中有洛氏参与,也有许多新学党人。 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推翻大唐的帝制,是这些新学党人一致的追求。 作为大唐皇帝,李继业对此洞若观火,他明白现在大唐的危局,于是在继位后仅仅三天,他果断的选择召洛王进宫,商议大事。 洛王乘着船以及通过铁路、汽车,回到了洛阳。 在见到洛王的第一面,李继业便直接道:“洛王,大唐是否已经无可救药了?” 当代洛王是洛氏第八十三代家主,洛承运,原先是玄门大祭司,从小就生活在西域,这是他和李继业第一次见面。 面对皇帝的问题,若是一般的大臣,可能会当即跪在地上,而后安慰皇帝,大唐江山稳固,毕竟这亡国之语,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 但洛承运无所谓,他平静的说道:“是的陛下,以现在的天下局势,即便是太宗皇帝和中祖皇帝复生,也不可能中兴大唐了。” 大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和大唐中祖光武皇帝李存勖,这是大唐历史上武功最为卓著的帝王,一个开国,一个中兴,现在洛承运将这两个人搬出来,就是在对大唐宣判最后的死刑。 李继业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但转瞬即逝,这已经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真正让李继业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为洛氏家主的洛承运的态度。 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洛氏和李氏的情分已经渐渐在一个个帝王的拉锯中消失殆尽,因为利益的不统一,洛氏和李氏在联合上已经渐行渐远,最后的一些情面,以及身为臣子的责任,让洛王还会来见他这个大唐天子,而不是直接辞官。 无数的想法在李继业的脑海中激荡,最终他朗声道:“洛王,朕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 洛承运颔首。 李继业沉吟道:“如今大唐虽然已经难以挽回,但如果朕依旧想要逆势反抗的话,这天下还是会陷入战火之中,至少二十年内,朕依旧会是尊贵的皇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那无边的战场上。 守护帝国的社稷,这是无可厚非之事,洛王认为呢?” 洛承运再次颔首,一言不发,既然李继业这么说,那他就没准备这么做,这时洛承运倒是有些好奇,李继业到底要做些什么。 李继业穿着皇袍,也不坐在御座上,而是在大殿的台阶上,席地而坐,“朕不是那种为自己一人而置天下于不顾的,况且也没有什么意义,朕心里有祖宗,有社稷,有百姓,只可惜这已经不是当初的大唐了,这些东西,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现在朕所能做的,就是保住大唐的体面,洛王,朕准备退位,但又比较担心退位之后的事情,所以有一个请求,希望洛王能够看在我李洛两家五百年的情分上,帮上一手。” 皇帝想要退位,洛承运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现在这如火如荼的态势,若是不能急流勇退,那最后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反而退位可能是个好办法,毕竟现在的大唐还没有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如果皇帝愿意让出权力,未来极大可能会获得优待。 洛承运问道:“陛下是希望洛氏能够保住李氏以后的富贵吗?” 没想到李继业却摇摇头道:“不是,对于李氏的未来,朕心中是有些想法,朕自己去和那些新学党人谈即可,他们想要朕的皇位,那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朕希望您能够答应朕的事情是,洛氏不要在接下来的这个政权中出仕!” “!!!” 洛承运一直以来都还比较淡定,但此刻皇帝说出来的话,让他震惊莫名,并不是因为这个要求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或者皇帝管的多宽,他是从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他静静的望着那个含笑望着他的皇帝。 皇帝的眼神中有含义不清的意思在流淌。 洛承运思索良久,沉声问道:“陛下认为他们不会长久?” 李继业洒然笑道:“您是洛王,对此难道不比朕更清楚吗?难道他们会长久吗? 在大唐中,洛氏拥有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尚且不能让天下始终如一,更何况新学党人所要建立的世界呢? 既然如此,洛王又何必让洛氏在新学党人的世界中,去浪费那些精力呢? 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兴起和衰落吧。” 洛承运沉默,君臣二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那就是新学党人是不长久的。 “臣答应陛下的请求,洛氏将不会在将来的政权中出仕。” 思索良久后,洛承运终究还是答应了李继业的请求,同时他望着大唐皇帝那张年轻的脸庞,带着些许的遗憾道:“陛下,您对自己的处境感到遗憾吗? 若是生在从前,您会是一个可以在青史之上留名的君王,但现在却要成为这个亡国之君。” 李继业听到亡国之君四个字,却没有丝毫的伤心和愤怒,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洛王殿下啊,朕或许会成为亡国之君,但朕一定会成为名声最好的亡国之君。 朕心中还有志向,只不过和以前的那些君王不同罢了,现在没有人理解朕,但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理解朕的。 还请洛王身体健康的好好活着,看看朕以后想要做什么。” 洛承运望着朗声大笑的皇帝,躬身行礼后,不发一言的离开了皇宫,他会好好的活着,然后看看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皇宫的大殿上,皇帝望着离开宫殿的洛承运,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点也没有即将失去皇位的悲伤。 大殿后转出一个柔美的女子,走到皇帝身边,撩起裙摆坐在他身边,这是大唐帝国如今的皇后,和皇帝是青梅竹马,她静静地依偎在皇帝身上。 刚才皇帝和洛王的对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皇后疑惑问道:“九哥,你刚才的意思是,认为未来大唐还能复辟,所以才说希望洛氏能够不入仕吗?” 皇帝摇摇头道:“复辟是很难了,一个王朝所能够透支的民心是有限的,实际上就在于洛氏的态度,如果大唐还能救的话,洛氏不会放弃大唐的,现在大唐已经渐渐失去中祖中兴以来的民心了。 如果复辟的话,就会把最后一点威望给浪费掉。 婉儿,你放心吧,即便是大唐的统治彻底结束,我们也会安安全全的生活在平和的土地上,大唐在中原的统治已经结束了,但在海外还有许多领土,我们可以在某些岛屿上生活,国库中的财产以及各种珍宝,都能够让我们度过未来的生活。” 皇帝对自己未来的规划还是很清晰的。 皇后更疑惑了,“既然九哥你不准备复辟,那为什么要请求洛氏不入仕下一个政权呢? 更奇怪的是,洛王竟然答应了,在历史上,洛氏几乎很少离开权力中心,即便是大唐覆灭,但既然是九哥你亲自退位,那洛氏也不至于和新政权老死不相往来,真的是奇怪啊。” “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对于洛氏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代了。 还记得那个流传在民间的传说预言吗?” “传说预言?” 皇帝的眼神有些恍惚,声音有些低沉,“当九鼎重现世间时, 当凤凰的啼鸣响彻洛水, 当天际划过彩虹, 当昭城重现世间, 当素王重临地上, 万民将举起神圣的冠冕, 冠在洛氏的头上。 齐呼: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洛氏王朝万万年!” 皇帝眼神迷离,低沉的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从久远的洪荒时代而来。 ———— 近日家中遭逢剧变,恍如隔世,方知原来生死之间真的有大恐怖、大觉悟,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谨以此新修的结局,希望每一个读者能够得到满足、温暖和美好的生活。 ------------ 2.唯见长江天际流 洛承运就这样一步步离开了皇宫,在走出皇宫时,他回身望了那宏伟的建筑一眼,这座皇城承载了洛氏无数的回忆,这会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吗? 他想要探究皇帝眼底的深意。 回到洛王府后,洛承运独自一人在屋中端坐很久,直到天日落下,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向着整个世界的洛氏,发出了召唤! 那是洛氏最高的集结令,自洛苏老祖登天后,再也没有用过。 分布在五洲四海的洛氏子弟,纷纷向着洛阳而来,不分支系和身份。 久不相见的洛氏子弟们互相作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眉间的圣痕正熠熠生辉。 诸位子弟一列列坐于殿中,在前唐末年的时候,洛氏彻底解开天道束缚后,就得到了真正的大自由,再也不需要担心,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毁灭,现在的洛氏也算是繁盛起来了一些。 洛承运望着如今的家族成员,其中有一大半,他是没有见过的,但这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亲近。 洛承运长吸一口气,而后悠悠道:“古老的谶言中说,巍峨的高山终将崩塌,汹涌的河流终将枯竭,璀璨的王朝也终有天命坠落的那一日。 这世上绝没有不毁坏的万物,这便是世界的真理啊,难道是我们所能够违逆的吗? 如今大唐也走到了毁灭的边缘,这一次是因为人心的变动,这一次素王给予了我们什么样的指示呢? 我们将不再如同前唐末年时那样为了挽救大唐而付出一切了。 家族将不会站在万民的对立! 让大唐自然而然的灭亡吧,就这样。” 一众洛氏子弟,无论男女同时颔首齐声道:“遵从您的意志,素王的代行者。” 声音如同颂唱般,在堂室中回荡。 洛承运面色不变,又道:“大唐的皇帝说他得到了素王的天启,要退出统治天下的地位,这可能是真的吧,都已经不重要。 大唐的退场将是体面的。 大唐皇帝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让我不要在即将到来的政权中入仕,让洛氏退出未来形成的政治。 这是洛氏的大事。” 在场的洛氏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当即问道:“家主,皇帝这是不相信新政权能够长久,想要复辟吗?” 洛承运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他见到的那个皇帝,缓缓摇摇头道:“那不是一个会复辟的皇帝,他可能是想要让天下人心变乱,而后……” “在诸夏这片土地上,从上古时代开始,我们有数千年的政治传统。 从素王开天以来,在诸夏大地上,我们有两千年的君主传统,天子统治天下,是理所当然的。 新学党人提出了一种新的假设,一种新的未来,其中夹杂着一些称之为理性的光芒,要挑战这个传统。 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做到他们所说的那样,我们自然无话可说,但如果现实并不如同幻想中那样,那我们将会见到什么呢? 说来。 我很是期待。” 屋中沉默了一瞬,而后响起了一片笑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讥讽,还有满腔的不屑。 “古语有言,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我们只要静静的等待就是了。” 洛承运右手抚摸着左手上的家族传承戒指,“不仅仅是静静地等待。 昭城要在合适的时间出世。 我们现在所需要等待的就是素王苏醒,只要素王苏醒,一切都要加快速度,我们早达成一天,这天下就是早归正一日。 现在的这个世界,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素王还没有苏醒,但洛氏子弟都知道为时不远。 想到素王,众多洛氏子弟突然都有些疲累,又有些振奋。 “多少年了,似乎每一个时代都没有什么变化,以前我们总是,没有人会永远英明神武,但永远有人正在英明神武,只要我们不断地诛除独夫,就能迎来美好的未来。 但事实上,即便是耗费了如此多心力的大唐,也只能是让它变质的时间慢一些。 真是太累了。” 最后这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太累了。 洛氏这些年就像是一个救火队员一样,总是在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从周王朝开始,一直如此。 既不能成为皇族,又不能放着天下就那么堕落下去,总是要为天下人谋一些福祉,还要完成老祖宗安排下来的让家族繁荣昌盛的任务。 那就唯有委屈自己,就这么夹在两者之间,千百年来,似乎是习惯了。 “联系我们的传统盟友吧,让我们看看未来会走向何方!” 洛承运最后斩钉截铁的说着。 …… 李继业的执行力很强,他一方面大规模的开始转移许多文玩字画,以及黄金白银,在洛氏钱行中存储大量的资产,他相信即便是大唐灭亡,洛氏钱行也没人会去动。 当然,如果洛氏钱行都出现了问题,或者说是新政权想要动洛氏钱行,那他只会哈哈大笑,会立刻联系那些属于洛氏的势力,登基为王,以李氏和洛氏的关系,难道还不能做几任皇后吗? 在转移了十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后,李继业终于停了手,他现在已经是“穷光蛋”,七成的财产都在洛氏钱行中。 局势到了这个时候,因为皇帝的消极态度,再加上“枭雄”们的积极行动,大唐局势彻底走到了不可挽回的档口。 历来的改朝换代总是要流血的,但当那些新学党人,准备迎接残酷的打击时,却意外的发现,大唐皇帝守卫社稷的决心并不是那么的坚决,甚至对朝堂上坚决主战的那些臣子的上奏,表态暧昧。 “枭雄”们的政治嗅觉是相当敏锐的,皇帝这种态度的出现,再加上小道消息中,皇帝在准备退出中原,立刻就让许多人意识到了,皇帝并没有顽抗到底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非要去刺激皇帝的神经,完全可以和谈。 但即便是皇帝如此想,但依旧爆发了剧烈的冲突,皇帝想要退位,但许多旧贵族却不愿意,他们甚至试图发动政变,来废黜皇帝的位置,但这些最激进的旧贵族被早就防着这一手的皇帝直接反杀,剩下的旧贵族,都是愿意跟着皇帝“迎接”新秩序的。 在清理了一大批政变未遂的旧贵族后,大量的利益空间被让出,这些利益足够来安抚以新学党人为首的新贵阶层了,得到了大量利益的新学党人,已经成为了彻底的“穿鞋”的人,没必要再拼个你死我活,剩下唯一所觊觎的只剩下政治权力。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宫中那棵太宗皇帝亲手为长孙皇后栽下的柳树,已经叶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似乎正映衬着如今李氏皇族的寂寥。 皇宫中颇有些人心惶惶的味道,现在即便是普通人也知晓,这大唐的天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种局势下,怕是任谁也想不到,皇帝竟然还会有闲情逸致和皇后在宫中赏雪吧。 皇帝的心情不错,皇后侧眼望着,温声道:“那陛下是蝉、是螳螂,还是黄雀呢?” 皇帝微微笑道:“朕现在是蝉,天下人也都以为朕是蝉,但朕却立志要做那只黄雀。 天下哪里是那么好拿的,他们能受国之垢、承国不详吗? 朕用自己作为诱饵,把他们引蛇出洞,真的以为朕这么好心的把天下让给他们? 让祖宗的社稷和宗庙就这么毁于一旦吗?” 说到最后,李继业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这些算计,李继业视作自己生平的妙手。 冬去春来。 按照新学党人和李氏皇族签订的协议,李氏皇族该离开洛阳皇城,前往他处别居,新学党人给李氏皇族选定的两个退位行宫分别在瀛洲岛和夷洲岛上。 这些海外的岛屿,一向都是被用作政治失势的人流放地,有的争斗失败的人,杀不至于,于是就会流放到这里。 让皇帝去这里,是一种非常明确的信号。 总得来说,退位待遇还是比较丰厚的,比如保留皇帝的荣誉称号,在政治上拥有和执政官同级别的豁免权,比如不受到三法司等的指控。 但所有人恐怕都没想到,前任大唐皇帝李继业实际上根本就没太在意这些退位待遇。 在洛承运来送别他的时候,李继业毫不避讳的说道:“新学党人无信,他们是为党争而生的,自古以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在党争的情况下,还能昌盛的,在党争的情况下,还能保证政治承诺的。 党争的唯一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死我活,即便是有几个杰出的人能够暂时控制住,但失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有了皇帝这样至高无上的存在作为仲裁,党争会走向什么结局呢? 现在他们许诺给我的那些东西,在日后是一定会收回的,所以条件好坏是无所谓的。 只要是新学党人统治天下,大唐的宗庙总有一天是保不住的。” 说完这些,李继业见到洛承运脸上毫无意外的表情,当即朗声笑道:“大唐的宗庙里面,可不仅仅是我李氏的祖宗啊。” 洛承运终于现出一丝丝无奈,这李继业不应该是李氏,他应该是吕氏,传说中吕氏有洛氏攻略手册,“皇帝,你该走了。” 李继业脱下了皇袍,穿着一身锦绣绫罗,倒像是个富家翁,“洛王,希望此生还能有机会见到你。” 李继业意味深长。 他此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在瀛洲岛上老死。 但如果有些意外的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有些事虽然是注定会发生的,但他还是希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亲手去做。 “我会好好在瀛洲岛上活着,看看这洛阳城中的这些人,几时完蛋。” 说罢,李继业转身登上了前往瀛洲的船只。 伴随着响彻的轰鸣声,船只渐行渐远。 洛承运站在码头上,望着宛如巨兽的船只,破开云浪。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不应事,却应景。 “希望有机会再见到你。。” 待轮渡彻底消失,再不见身影,洛承运也回身离开了这里。 ------------ 3.枷锁顿开 几百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人来到了洛阳城,每一个都是新学党人中的大声望者,有腰缠万贯的商人,有大唐的旧贵族,还有拥有莫大声望的新贵军官。 大唐的皇宫被封锁,自恃为天下的新学党人,还没有立刻占据皇宫的举动。 洛阳,议政厅。 这是一座极其高大宏伟的建筑,用石头铸就,历经数百年不曾腐朽。 厅内则是一重重的阶梯位置。 目前选出来的临时执政官苟新,正在主持新学党人的第一次大会,厅中坐满了新政权的高官,在短短时间之内,他们就已经将官位瓜分一空,各自“穿朱服紫”了。 在厅中有一小撮人神色莫名的望着他以及他的盟友,这些人是前来“观摩”的,看看新政权都想要做些什么。 “诸位!” 苟新站在所有人中间,望着两侧阶梯上端坐的众人,心中升起无限的豪情,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遵从素王的教导,遵从百姓的信任,我在此宣誓就职诸夏新国临时执政官,我将遵从素王的道德和神圣的法律,用公正、公开、公平的态度,诚挚而谨慎的对待未来的一切事务。 素王恩赐,诸夏万岁!”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齐声高呼,“素王恩赐,诸夏万岁!” 受洛承运托付来到这里的吕常嘴角带着略讽刺的微笑,低声对身边的人笑道:“妹妹,你信不信他说的话?” 吕青面无表情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江南省和安南省的那些工厂,里面那些受苦受累吃不饱饭甚至有生命危险的工人,恐怕不同意这些话。” 这番话让吕常有点没绷住,嘿嘿一笑,没再说话,重新望回厅中。 待众人重新坐下之后,苟新又义正辞严的慷慨激昂起来,“今日来到这里的,都是建立新国的仁人志士、太平善人,我们呼应着百姓的请求,驱逐了倒行逆施的皇帝,让王权和君王,在诸夏的土地上,彻底落下他高高在上的旗帜。 我曾经听说,如果不能吸取前代的教训,新的王朝是不足以能够长久维持的。 这都是古老的智慧啊! 我们新国虽然不是帝制的王朝,却也要将前朝的得失记录下来,以便查缺补漏,使我们的新国昌盛起来,直到恢复历史上的疆域以及一切荣耀。” 从这些言语中,所能够听到的可真是光辉璀璨。 但早就拿到他底细的吕氏兄妹,却暗自撇嘴,“倒要看看狐狸尾巴什么时候露出来。” 苟新的燕国地图很短,也可能是他以及新学党认为大局已定,这些话说一些就差不多了。 尤其是如今的新国中,没有洛氏出仕,对于这些新学党人来说,有的人觉得略微不安,但更多的人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洛氏制定的标准甩开的机会。 从周朝开始,几乎每一个朝代的制度设计,都有洛氏深入其中,而现在没有了洛氏参与制度设计,能够让他们在一张白纸上作画,这张纸上,无论画着什么,都是可以的。 对于未来的制度安排,在这些时日中,他们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交换过非常多的意见。 “从唐王朝统治天下以来,诸夏的触手延伸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属的行省州县,臣服大唐天子的内藩以及外藩等藩属诸国,还有最遥远的国度,奉上宗主之权。 如今我们虽然得到了中原,但四方的国度却还没有臣服,甚至想要挑衅,乃至于有某些国家,借着为大唐中兴的理由,想要对我新国动武。 这是何等的可笑啊。 自古以来中华临御四方,这是素王定下的铁律,不能有任何人更改。 现在既然有人想要挑战,那就要做好被严酷打击的准备。 为了完成迅速强大国家的准备,经过我等才智之士的讨论,有如下的基本政策。” 话说到这里,厅中没有什么喧哗,但大多数人都已经坐直了身体,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 那些参与执政,在执政官的内阁中担任职务的党派,微微露出笑容,那些被排斥在外的人则面露惊慌,怎么突然就要宣布政策了。 吕氏兄妹则对着他们带来的人低声道:“来了来了,把他说的话都记下来,带回去分析分析,看看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为了强盛国家,我们每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应该众志成城,在过去的唐王朝中,皇室以及某些大贵族,为了博取一个好的名声,于是用国家的公共资源来填补他们个人的产业。 他们设置了完全不符合现实的最低工资以及最长工作时间,导致大量的工厂不得不倒闭,而他们则依靠着政治上的权力,让自己的工厂发展的更好,甚至用低价来收购那些倒闭的工厂。 这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实在是大大的有害,我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只要为了国家的昌盛,每一个百姓都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制造更多的物资,炼制更多的钢铁,制造更多的武器以及器具。 经过我们邀请的各方面专家推测,只要我们取消那些所谓的最低工资限制以及最长工作时间的限制,我们国家的实力将会大幅度的增强。 我们的百姓会更加努力的去工作,而不是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之下,成为那些好吃懒做的人,成为那些对国家没有用处,反而有害的人。” “啊?” 吕常略有些懵,这便是他听到苟新讲完第一条之后的表情。 “就这?” 吕青也有些懵,她在洛氏钱行工作了很多年,对于经济行为是比较了解的,所以她的反应也更大一点。 兄妹二人,本来一个脸上挂着讽刺,一个面无表情,此刻同时身体一松,往后一靠。 “就这水平。”吕常啧啧两句,“我还以为新学党会是那种阴暗的毒蛇,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赤裸裸的做这些事。” 的确是赤裸裸,可以说是脸都不要了,直接把所有的保障一刀砍没,还要说是为了你好。 不过出身洛氏钱行的吕青对此有更深的了解,“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现在的确是经营困难,如今已经有危机显现出来,他们想要快速的降低成本,就只能这么干。 这是一个注定的事情。” 吕常摇头道:“妹妹你这是从经济的角度看,但实际上他们现在还没有适应他们的身份,他们现在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不是当初的那些商人。 他们还没有转变自己的视角,用一种斤斤计较的得失心来计算这些东西,却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于自己的统治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害,甚至可能会直接颠覆他们的统治。” “从来都没有步入过这个境界的人,又怎么会知晓这个位置该做什么呢? 做了一辈子商人的人,又如何知道什么叫做为国为民呢? 什么样的经历就会决定他们的思维,把一个国家当成一个生意一样去经营,这就是必然的结局。 我们认为新学党人成不了大事,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吕青的评价尖酸而刻薄,却字字珠玑,他们吕氏从很久前就已经不和这些新学党人在一起混了。 前期这些新学党人还有一些进步思想,但是随着大量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加入进来,整个新学都已经变味了。 现在世界上有名的新学学者,很多都是接受了那些大商人的资助来说一些话,可以说是完全放弃了身为文人的傲骨,成了一些哈巴狗。 苟新还在上面慷慨激昂的说着,他是真的兴奋莫名,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如此畅快过。 他的每一句话都将会成为法律,原来皇帝是这样感觉,他心中暗自想着,真不知道当初洛氏是怎么能够忍得住,两千年都不称王的。 如果是他,只要能够成为皇帝,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可惜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苟新说着将目光望向厅中的所有人,他是这些人的代表,是同事,不可能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 吕常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真是丑恶的无趣,他打了一个哈欠,“妹妹,留下记录员在这里,我们走吧,真的是太无趣了。 有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已经足够去给洛氏家主复命了。” 吕青微微点头,“走吧。” 没有人注意这里。 苟新高声道:“诸位,让我们欢呼吧,经过我们矢志不渝的努力,这一条毒害国家的恶法,将从我们的土地上,彻底消失。 让我们迎接即将到来的伟大时代吧。 新国的辉煌将远远超过历史上的任何封建王朝,生活在新国的子民,不仅仅再不用向一个君父表达敬意,还将在精神上以及肉体上,都获得彻彻底底的自由。 自由支配自己的一切。” 他的声音愈发高昂,议会厅中也掀起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颇有一种感觉: 枷锁一日顿开,今日方知是我! ------------ 4.吕氏所思 “家主,新学党人不值一提,威胁程度可能还不如想要复辟唐朝的唐朝旧臣。” 洛氏庄园中,吕常和吕青向洛承运汇报着二人在会议厅中的见闻,最后做出了辛辣的评价。 对此洛承运并不觉得意外,“这世上有多少人和组织,能够不接受教训而得到经验呢? 我认为是不太多的。 第一次接受政权,总是会如此,在历史上不也有那些短命的王朝吗? 新学党人难道就是什么神兵天降,可以避免这些吗? 我看是不行的。 况且他们的组织,从根子上就不行,是一个完全抛弃了理念的组织,尤其是…… 尤其是和我们在历史书上写下的那些盛世作为对比,他们的差距就更加的大。 如今天下的局势如火如荼,他们能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吗? 我看也是不行的。 那现在看来我们是真的可以看烟花了。” 平日里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吕青,如今却是言笑晏晏,“家主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说着将手中的水壶递给洛承运,洛承运提着水壶向牡丹园中浇去。 “洛氏从两千年前开始,就一直尊奉素王的命令来守护人间。 所以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但人心却是世间最为莫测的事物,老子在道德经中曾经说过,这世上之所以有美的东西,是因为有丑的东西作为对比。 现在不失去一些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珍惜另外一些更加珍贵的东西呢? 我们不要去做滥好人,也不要总是以一副大家长的面目,去说那些为你好,为大家好的话。 等到经历了一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大家就会明白,谁才是最好的人。” 收起水壶后,洛承运擦了擦手,对吕氏兄妹认真道:“这世上如果有人祸乱天下,难道上天会放弃惩罚他吗? 如果上天不能惩罚的话,难道我们会袖手旁观吗? 如果你们听从我的话,那就现在不要做什么,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请相信。 素王会重临世间,到了那个时候,善良有德行的将会得到奖赏,凶残有恶行的将会被审判,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无论生还是死,这份报应总会到来,没有人可以逃脱它,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洛承运一身白衣如雪,没有任何一点装饰,他曾经是玄门的大祭司,最为擅长的就是用这种语气来说话,没有人会不相信他,此刻吕氏兄妹便是如此,只觉心灵澄澈,控制不住的暗自点头。 “我已经得到上天的指示,在合适的时间,曾经遗失千年的九鼎,将会出现在昭城遗址的那片沼泽中。” 洛承运放出了一个相当重磅的消息,震得吕氏兄妹一愣一愣的。 “家主,果真如此?” 他们二人纷纷急切的问道,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遗失一千多年的九鼎,从周朝灭亡后就彻底消失,逼的秦朝始皇帝重新刻了传国玉玺,来作为帝国的象征,这样的神物,竟然会重新出现? “当然!” 吕常从恍惚中醒过来,突然道:“家主,不对啊,九鼎不是遗失在了洛水吗?怎么会在昭城遗址呢?” 洛承运哂笑道:“当初秦朝大将王翦没能从昭城找到禹王九鼎,又不可能承认,于是就有了始皇帝和王翦的双簧,实际上禹王九鼎从始至终都在昭城。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禹王九鼎就一直都没有再动过,随着昭城的那一场大雨,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若是普通的青铜鼎,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已经残破不堪,化为飞灰了,但是禹王九鼎是有神异的,纵然千万年过去,禹王九鼎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依旧会是神光熠熠。 它的出现,会让整座世界都震惊。” 吕氏兄妹一阵沉默,刚才只顾着因为禹王九鼎的出现而震惊了,现在才想到,禹王九鼎真的出现的话,那文物上的价值,都不算是什么了。 真正最有价值的东西,是它所附带的神异啊。 数千年过去,完好无损,这难道是能用铸造技术来解释的吗? 吕常只觉喉咙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用略紧的声音问道:“家主,那禹王九鼎真的有神异吗?” 吕青也望向洛承运的眼睛,吕氏的典籍中当然记载着有,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见过,总还是要问问,满足一下好奇心。 洛承运抚摸着自己眉心的圣痕,洒然笑道:“其实你们比谁都清楚,难道不是吗? 但凡见过圣痕之后,谁还能无所顾忌的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神异呢? 若非有圣痕的存在,难道仅仅凭借一个并不如何蛊惑人心的教义,玄门就能存在这么多年吗? 既然有了圣痕这种难以解释的存在,这世上有一些其他的神异,又有什么可好奇的呢?” 是啊。 若是身为千年血盟的吕氏还不清楚,还有谁清楚呢? 或许李氏也是清楚的吧,否则当初李继业也不会说出那番话。 得到洛承运的答案后,吕氏兄妹对视一眼,而后同时躬身道别。 走出洛氏庄园后,吕常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妹妹,我感觉我们吕氏的光辉岁月又要回来了,都回来了!” 吕青也忍不住捂嘴轻笑,吕氏最为光辉的岁月,根本就不需要思考,自然是上古邦周时期,那时姬姜是最为尊贵的存在,那个时代,哪一家诸侯不想求娶一个齐国的女儿。 但绝不多数都根本没有资格,因为那时所流行的是媵妾制度,每一个公主的出嫁,都有大量姐妹随行。 在那个时代的齐国内部,宁愿嫁给洛侯做媵妾,也不去其他诸侯国做正妻。 对于齐君来说,维持和周天子以及洛国的关系,同样是最为优先级的。 况且齐国有那么多君主是从洛国回国继位,对洛国更是了解,自然而然的继续加强这种联姻。 导致齐国的公主,仅仅嫁给周天子和洛国,都嫌不够,哪里有多余的人去嫁给其他人。 从两千年后来看,正是这种频繁联姻,才保持了齐国在邦周的千年辉煌,否则早就步了其他早期分封诸侯国的后尘了。 “从邦周灭亡开始,洛氏占据了我们吕氏当初的生态位,我们吕氏只能占据下一层的生态位,有时候想想还真的是有些憋屈。 我吕氏比不过洛氏,姜姓不如姬姓,那便算了,后来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要骑在我们头上,他们是德行比我吕氏高,还是功绩比我吕氏高,我看都不是。 现在好了。 洛氏这次是真的要做大事,我们吕氏也能顺带着进步了。” 吕常满脸都是“洛氏,吕氏太想进步了”的表情。 吕青拍了拍吕常的肩膀,“兄长,先别在这里幻想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小心乐极生悲,既然今日洛氏家主给了这么多的暗示,而且在洛氏改变之后,第一个就通知了我们吕氏,这说明在洛氏心中,对我们吕氏还是最信任的。 那我们就不能让洛家主失望,九鼎会在昭城遗址出现,这是我们已经得知的,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才能够让这件事,以一种最为爆炸的形式,被全世界所知晓。 应和着曾经的预言,我认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对那则千年前邦周灭亡时的预言,开始预热宣传了。 这个世上恐怕有许多人都忘记了这则预言,毕竟汲汲于生存的普通百姓,很多时候不会去记住这些。 唤醒他们的记忆,对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在广袤的诸夏大地上,预言的流传是非常广的,唐朝统治五百年,素王是唯一的至高神,关于素王的各种预言都深深刻在记忆中。 洛氏尤其擅长通过运用童谣、诗歌等文化手段来传播这些,在曾经的岁月中,那些层出不穷的、朗朗上口的颂圣诗词就是明证。 只不过这些年天下变乱,导致这些宣传不再如同以前那么汹涌而已,只要宣传得当,这些可以说融入诸夏文化血液的东西,很快就会被记起。 “在天下安定的时候,这些预言就像是神话传说一样,人们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如果天下的局势糜烂,那就不一样了,曾经有一道光照下来,而现在光没了,百姓会自发的去寻找。” 虽然兄妹二人话说的很是委婉,但实际上二人都清楚对方心里想的和自己是一样的。 “古话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冰雪。 天冷了。 给洛氏加件衣裳。 我吕氏深受洛氏恩惠,这件事,义不容辞啊! 一定找到最好的‘裁缝’来做这件事。” 吕常调侃说着,但吕青却能听出他言语之中的认真。 “家族有遍布五洲各个地区的报社,把这些都发动起来,不仅仅是中原,还有所有诸夏遍及的地方。 如果有朝一日,洛氏真的登临九五,那要的可不仅仅是中原一片土地。” 吕氏真不愧是洛氏的千年盟友,对于洛氏想要什么,那可真是一清二楚。 兄妹二人说笑着坐上汽车离开这里。 洛承运依旧在花园中,对于吕氏会做些什么,他很是清楚,这正是他联系吕氏的原因,不仅仅是吕氏,还有一些其他的家族和这些年洛氏所资助过的许多机构以及组织。 最重要的当然是洛氏钱行,从钱行兴盛以来,这就是洛氏当之无愧的核心,只要钱行在手,无论洛阳城中是谁在统治天下,洛氏都会是暗中的王者之一。 即便现在洛氏不曾在新国中任职,但短时间内依旧没人能忽视。 当然,从现实来看,如果这个时间尺度拉长,等到新国彻底成为了正统,掌握了完全的忠于新国政权的军队,那洛氏唯有合作和毁灭。 前提是从现实来讲,如果有超现实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 恰好,洛氏就有超现实的东西,老祖宗也已经确定要醒来,手中还握着一些神器,所以洛氏无惧。 况且,新国真的能在这场时间的赛跑中,战胜自己吗? 他们还有机会掌握属于自己的军队吗? 以洛承运的眼光来看,当前新学党人的执政水平,很难。 由于出身的问题,还有现实的逼迫,新学党人不得不在刚刚上任就使用了一套竭泽而渔的手段,这种手段必将掀起反抗。 况且在这其中还有很多人的推波助澜,比如刚刚离开的吕氏兄妹,比如现在已经出海,在瀛洲望中原的李氏前皇帝李继业,都对如今的新学政权虎视眈眈。 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依旧有一大批帝制的拥趸,经过这次的改制,这些帝制的拥趸会更多,可预见的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有复辟大唐的人出现。 这些人可能会失败,但对于新学政府的威望打击却是极大的,等到反对的人多起来,就会有人开始反思。 “如果在这个时候,又突然爆发一场席卷所有的经济危机呢?” 洛承运脑海中回想起他在参加洛氏钱行的总结会时,得到了消息,整个世界的经济都已经出现了问题。 但几乎无人发觉。 洛氏钱行凭借着严格的规章制度以及大量的数据,再加上智者,才算是看出一些眉目。 “会爆炸吧。” 洛承运喃喃自语着。 ———— 在诸夏的历史中,有两段洛氏的空白,第一段空白被称作“最惨烈血腥的乱世”,正是南北朝时期,对那个时期的研究著作颇多,第二段空白则是“唐后宪政时期”,在这个新学党人建立的政权中,洛氏的声音只出现在民间,而完全消失于主流官方中,“水面下的洛氏”、“洛氏缺失导致的政治失衡崩塌”,是本章节最重要的两部分内容。——《洛氏与政治架构》 ------------ 告读者 今天报庙,明天守灵,后天出殡,心力憔悴,休息两天,之后再更。 ------------ 5.公权私用 洛承运翻阅着社会上的资料,手一顿问道:“最近粮价又涨了?” “回家主,是的。 根据钱行对世界各地的主要粮价监测,中原地区的粮价在过去半年,价格增长了200%以上,而且这个趋势完全没有停下,还在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增长,根据我们的精算师计算,在十年之内,整个货币系统就会崩溃,而且不仅仅是粮价,其他各类大宗商品的价格,都在增加。” 洛承运若有所思,然后将报告翻到最后,边看边问道:“主要原因呢?” “回家主,根据家族内部智囊团分析,首先是因为世界政治上的混乱,导致了世界市场混乱。 帝国大崩溃以来,各个从唐帝国独立的国家和地区,都没有稳定的政治环境,进而导致经济交流水平退回到了数十上百年前。 当初的唐帝国统一市场,随着政治的破碎,几乎完全失效。 现在的各个国家和地区完全不互信,相互敌视,这是一个割据时代。 在广大的地区,如果没有家族钱行的信用凭证,他们就要退回以物易物的时代。”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洛氏不参与新国的政权,反而在全世界得到了一种局外中立的资格,各个割据政权,都依赖洛氏作为中间商来相互交易。 洛承运蔚然叩指道:“古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在这个黑暗沉沦的时代,我们洛氏身上的光就会愈发的明亮,毕竟,更黑暗的时代,我们也曾经经历,在最艰苦的时代,我们也不曾有过失信于天下。” “家主,根据我们家族在各个地区官府内部的朋友传出来的消息,有些人想要打我们洛氏钱行的主意,准备的说是打我们洛氏的主意。 许多官府的政权公信力太差,而且政治威望不断下降,现在已经有一些聪明人开始害怕,所以希望我们洛氏能够为他们站台,保证和官府一起维持政治和经济的稳定。 为此他们愿意割让一部分的利益给我们,而且可以给我们丰厚的政治回报,在新官府中给予我们显赫的地位。” 这倒是一个很出人意料的情报,但洛承运撇撇嘴,正要讽刺一番,便有人进堂来,“家主,新国次相前来拜访。” 不多时,新国次相和几个新国高官步入厅堂,但见明亮晃晃,进到堂中,便见一个男子正端详着他,眉心圣痕闪耀。 “洛先生安好。” “王先生亦好。” 洛承运右手一抬,示意次相坐,完全没有一个“普通人”见到新国二号人物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下属一样随意。 次相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现在情况太差,和他们之前的预料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不得不来。 “不知王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啊。” 没有奉茶,洛承运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种态度又让次相不爽,但想到来时党派内部的态度,只能强自压下来,温声道:“在下此番前来,是带来了一件对贵尊族的大好事。 自古以来,洛氏就是诸夏名望,历史上多有闪耀,创下不知多少事迹和功业,我等新学党人,皆是发自内心的仰慕先贤。 此番来此,便是代表官府,来邀请洛氏出仕,只要贵尊族愿意,官府定以高位待之啊。” 洛承运闻言一笑,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看来局势比想象中还要差,也可能是他们的抗打击能力比较差,毕竟得到天下实在是太过于容易,没有经历过任何残酷的斗争,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群温室里的花朵。 洛承运轻抿一口茉莉花茶,而后淡淡问道:“高位待之?不知是什么高位啊?” 有戏? 新国众人眼前一亮,他们还以为让洛承运松口会很难,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直接就开始谈条件了。 是的,洛承运的问题被视作是要谈条件。 新国众人来之前,自然是做了几个备案的,次相一使眼神,商部尚书便直接说道:“洛家主,只要洛氏愿意出仕,中央钱行的重任依旧由洛氏钱行代为管理,行长的任命由洛氏决定,我们绝不干涉。” 中央钱行的行长,管理着一整个国家的钱袋子的重要角色之一,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洛承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喝着茶。 几人心中顿时一紧,猜测这是不满意,但接下来的话就要次相来说了。 “洛先生,如今的新国,和从前的那些王朝不同,没有什么爵位之类,我们的权力都来自于百姓的信任,如果洛先生愿意的话,除了几个执政官外的位置,洛先生可以挑选,一个不够,可以两个,甚至三个四个,您的家族将在世界上尊荣显赫。” 次相按照自己对洛氏的理解,说了许多振兴家族之类的话,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洛氏这么多年来,除了北迁的那些年,始终都深度的参与政治,但是现在突然退出这些事务,家族的权势一落千丈,想必是不愿意的,现在只要洛氏愿意,新学党愿意向洛氏伸出橄榄枝,让洛氏的辉煌事业继续。 “王先生说完了?” 良久后,洛承运终于将茶杯放在桌上,而后好以整暇的望向众人,端正坐着,面容渐渐冷肃起来,受到他的影响,新国众人也纷纷有些不安起来。 洛承运沉声道:“这些时日有些朋友和我讲过一些事情,听说如今在中原之地的五千里国土上,有十八个最为尊贵的大姓,号称十八新王,盘根错节,几乎占据了整个新国六成以上的官职和中上层职业,垄断了几乎整个中原的工厂、商业、钱行等财产,新崛起的六大财团背后就是十八家族,王先生出身王氏,乃是十八大族之一,不知是否如此啊?” 洛承运这话一出,堂中众人顿时色变! 这些事当然是真的,但这些话也是绝不能说的,而且几乎外面没人知道的,在新学党中,他们对外的名字和族谱上的名字甚至都不一样。 次相强自笑道:“洛家主说笑了,那只不过是某些无聊之人的牵强附会罢了,我们都是百姓推举上来的官员,哪里是能随便以家族占据这些高位的呢?” 洛承运闻言装作恍然大悟,而后不解的说道:“刚才见到次相,轻而易举的就将国家高位许诺给在下时,我还在想,真不愧是国家次相,权势凛凛,这国家公器,公竟然可以一言而决,原来竟然是在下误会了,真是罪过啊。” 明明是很客气的话,但所有人都听出了那浓浓的嘲讽意味。 次相强压怒气道:“洛家主,本相带着众友人同僚的诚意而来,却不知洛家主为何如此无礼?这难道就是洛苏的待客之道吗?这难道就是洛氏引以为傲的礼仪传承吗?” 见到次相已经有点绷不住,洛承运反而开怀起来,他先是愈发嘲讽的嗤笑一声,而后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和以前那些贵族都一样,吃了几天饱饭,做了几天人上人,就好像有了什么生殖隔离一样。 一个个自诩文明人,干的却尽是腌臜事,早就被扫进垃圾堆的门阀,你们还能找回来,我洛氏实在是羞于尔等为伍啊。 那礼仪传承是用来教育人向善的,但洛氏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地位是历代先祖提着刀杀出来的。 况且待客?你们也能算是客人吗?今日如果不是想要嘲讽你们一番,你们以为能走进我洛氏的大门吗? 还向本座封官许愿? 若是我洛氏愿意参与政治,独立建一个党派,你以为你们所谓的新学党,还能有机会坐在那首席执政的位置上吗? 能力不行的人并不会下场很惨,但能力不行眼光也不行的人,将会不幸,而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十八家族都像是你这种级别,那可真就太可笑了。” 能从家族中脱颖而出坐到次相的位置上,他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之前那么失态,很大原因是面对洛承运,这个千年世家的家主,胜负心太强烈,太想显示自己的成功,所以心态失衡了。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在历史上很多杰出的人都会如此,太想要战胜洛氏子,反而让自己陷入劣势。 次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眼见双方撕破脸,当即冷声笑道:“洛家主可真是狂妄啊,要知道时代已经变了,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谁能对抗一整个国家的。 当初的洛氏依靠着超越时代的敢战士有底气,现在已经是火枪火炮的时代,本相实在是不知道洛氏这么猖狂的底气从何而来。 况且本相不知道洛氏家主到底从何而来的勇气斥责我等,无论如何,我等在为国家出力,却不像洛氏一样,沽名钓誉,死死维护着皇权的威势,等到百姓真的当家做主了,却心里还想着那些早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皇权,不愿意弃暗投明! 好叫洛家主知晓,再差的共和,也比帝制要好!” 洛承运闻言自然是一点没破防,反而还啪啪的鼓起掌来,“说的真好啊,再差的共和也比帝制要好,我洛氏在帝制时代,不提曾经更久远的事迹,仅仅在大唐的五百年中,就曾经主持了六次大规模的整治吏治行动。 王公如今位高权重,千万不要再在山野草民这里浪费时间了,速速回去组织清党,管管如今这糜烂的局势和你们新学内部那些蛀虫吧。 阿九,送客!” 面对着如同铁塔一般的洛氏护卫,新学一众人灰溜溜的离开这里。 等到一行人离开后,一直冷眼旁观的洛氏其他人,立刻好奇的询问,“家主,为何您突然会和新学党爆发这么大的冲突呢? 这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啊,他们的毁灭是注定的,没必要让他们在临死前狗急跳墙。”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纷纷询问着洛承运为何会这么一反常态,但见他脸上一点也不着急,心下也就放松下来。 洛承运当然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今日他见新学这些人,本来也只不过准备和他们虚与委蛇,谢绝就行了,但中途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局面,而这件改变他态度的事情。 便是—— 老祖宗终于将要苏醒了。 老祖宗苏醒的前兆,就是家族那些传承神器的变化! 作为家族的族长,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些东西的变化,有了这些超现实的神器傍身,他自然毫无顾忌! ------------ 6.姬昭苏醒 姬昭不记得自己沉睡了多久。 在醒来的此刻,现实是五百年,但他所经历的又何止五百年。 “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姬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他的目光穿过一切,世界的规则在他面前游动。 洛氏早在两百多年前,就用无数的鲜血挣脱了天道的束缚,此番唯一受限的就是皇道气运,但随着姬昭醒来,皇道气运,不算是什么了。 姬昭挥挥手,就从自己的体内抓出了一个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物质,“果然这就是系统啊。” “恭喜主人,成就至高,由虚化实,成为一界之主,您秉持着无数人的意念而诞生,将在此界,成就无上伟业,为主人庆贺。” 系统的声音依旧满是机械声,以如今姬昭的眼光来看,系统就像是一个修改器,更像是管理器,它完全可以管理这个世界,风霜雨雪,以及所有的一切,星辰生灭,而自己则可以修改这些东西。 “为家族加上五百年皇道气运。” 姬昭说。 “遵从您的命令,主人。” 系统回复。 “洛氏家族皇道气运一千年,随时可以成为皇朝,而不担心主线任务由于绝嗣失败。” 姬昭笑了一下,系统还真的是执着,直到现在还想要让自己做那个三千年的家族任务。 “尊贵的主人,根据系统描述,三千年的任务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经过变更之后,同样有巨大的好处,甚至囊括整个洛氏家族以及整个世界。” 系统是没有感情的,但系统也是会提醒的,姬昭闻言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系统,略微揉捏一下,许多神器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实际上这个变化早就该有了,毕竟洛氏已经活过了第二个千年,再次完成了一个大阶段任务,姬昭能这么快对天柱取而代之,和洛氏的成功是脱不了关系的。 “有了这些升级过的神器,洛氏已然天下无敌,剩下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玩弄人心,掌握权力,这是洛氏所擅长的。” 在姬昭改造神器后,洛承运立刻就收到了消息,一看那些神器的效果,他心中可能在想,“还有谁?” 他这样沉稳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自然是因为第二个千年的奖励太大! 第一个千年让洛氏能站在人间的顶端。 第二个千年则让洛氏站在人间之上,成为半神族! 说是半神族毫不夸张,首先就是四时之神这件道具,迎来了极大的加强,一旦洛氏成为皇族,每天获得的气运点,都是海量的,对于这件神器来说几乎就没什么消耗,也就是说,洛氏中真的会出现一位能够控制气象的神灵。 元鼎的进化也极其的离谱,这本来是一件洗点神器,但姬昭一开始就觉得元鼎特别像乾坤鼎,归返先天,现在这个鼎竟然真的能随意的变更材料,拿到这个鼎,就是材料之神,能毁灭和造化。 桃花源真的变成了桃花源,一大片异空间,洛氏和洛氏认可的人都能够进去生活。 诸如此类。 实际上有了桃花源和四时之神,洛氏就已经在任何时候都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不败之地指的是,洛氏不可能被杀死,所以洛氏只需要专心致志的在政治上做斗争就好了。 这就相当于,洛氏随时可以掀桌子,对官吏系统掀起一番清洗,但是却不用担心天下大乱一样,因为斗争的话,洛氏还不好动用神器,毕竟不能为了杀一两个贪官污吏,就把一座城市的数百万人一起送上西天。 但如果有人造反的话,那四时之神这种相当于无污染核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可以让敌方的军团,直接灰飞烟灭。 研究完神器后的洛承运,非常想忍住笑,但他实在是没忍住,终究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异常的行为自然引起周围人的侧目,不禁纷纷问道:“家主,到底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开心,有开心的事情却不分享,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洛承运摆摆手,略一沉吟道:“素王即将苏醒,为我洛氏赐下神圣,所以我不想再和这些蝇营狗苟之人虚与委蛇了。” 当初素王不在的时候,为了将来忍你一手,现在素王回来了,要是还忍,素王都丢不起这个人! 神器变得更加强大虽然重要,但所有的事都比不上素王回来的消息,本来所有人都坐着,听闻后当即纷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振奋道:“素王老祖宗真的回来了? 家主是从洛神老祖宗那里得到的消息吗?” 洛承运摇摇头道:“是素王老祖宗直接传来的消息,绝对没有错误,素王说他老人家将会在合适的时间重临地上,来到洛氏,回到昭城。” 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震得众人几乎回不过神来。 等到回过神来,却见到家主洛承运已经大踏步的往外而去。 有人急声问道:“家主,您要到哪里去?” “这等重要的日子,自然是去宗庙上香!” 一众人闻言仅仅跟在身后往外涌去,齐齐往洛氏的宗庙而去。 …… 话说一众新学党人从洛氏离开后,次相脸上泛满冰霜,其他人都没敢说话,良久他终于缓缓咬着牙说道:“洛氏实在是欺人太甚。” 同行者中还有几人回想着洛承运说的那句话,“你们用百姓打败了皇帝,但是最后却背叛了他们,真是无耻啊。 你在这里指责我洛氏怎么不为国出力,试图站到道德的至高点,你说我洛氏是皇族旧时代的维护者。 那我就告诉你,我洛氏从来都是遵从祖宗的命令行事,从两千年前,素王老祖就定下了人本的思想,所以我们一直都为天下而战。 但归根结底,我洛氏,乃是顺天应人!” 顺天应人四个字对他们的震撼很大,因为在不同的时代,这四个字的威力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在从前,比如周王朝甚至更往前的时期,或者在汉朝时期,天的存在是毫无争议的。 那个时候人对天的敬畏也是高到了极点的,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敬畏着天。 但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人的作用越来越被强调,尤其是从洛氏开始准备北迁之后,这么多年下来,天已经没有高不可攀了。 否则也不会出现新学党这种政党。 洛氏很多年没有再说过顺天应人这种话,现在突然提起,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呢? 那些刻意被压制住的恐惧,又渐渐浮上心头。 “次相,洛承运最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洛氏又有什么发现,传说中的老祖宗素王……” 次相立刻寒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素王的神圣肯定是假的…吧?” 他们的猜测的确是很准,洛氏之前很多人接受不到姬昭的消息,于是由天向人而变,这就是根据时势而变化的能力。 现在知道素王时隔将近千年又出现,自然就极速的由人向天转变,这就是姬昭对洛氏绝对的、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无论之前在洛氏府中他们是否想过要做些什么报复,但现实是,他们暂时没机会了! 中原作为之前的世界中心,对于世界各个地区的原材料等的依赖是极其大的,一旦失去了这些配套的措施,汹涌的反噬就滚滚而来,在和洛氏闹翻之后,官府很快就开始对洛氏钱行下手,以洛氏钱行操纵经济的理由,试图按照法律来将其收归官府。 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毕竟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执政官府,官府拥有无限的权力,这是诸夏自古以来的传统,新学党官府也是如此。 洛氏没想着硬顶,按照洛承运的话说就是,“想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他们以为洛氏钱行的运行良好是为什么,等到见到未来,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自取灭亡。” 新学党官府对洛氏钱行下手,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直接引起了大恐慌,一场经济大逃亡在短时间内出现。 其他的钱行在短时间内就迎来了大量的挤兑,因为洛氏钱行是标杆,如果洛氏钱行都出现问题的话,那其他钱行更有可能出现问题。 如果洛氏钱行没问题的话,那就说明官府已经疯了,竟然去动洛氏钱行,那官府不死也惨,普通人尚且还慢一步,那些达官贵人跑的是最快的,他们虽然在中原当官,但完全可以把钱从中原的洛氏钱行里面取出来,然后存到其他地区的洛氏钱行中。 虽然在中原他们也暗中投出了对付洛氏的那一张票,但那是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不得不如此,从内心深处他们无比相信洛氏的信用,只要签订契约,洛氏就不会背约。 在洛氏的主动下,在一众表面支持官府,实际上帮助洛氏资金出逃的达官贵人之下,洛氏钱行将空壳子留在了中原,然后向着其他地区而去。 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目前世界上面积最大,人口最多,曾经经济最繁荣,文明最高级,各方面都最发达的地区——中原! 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又将会如何应对,这或许可以作为之后他们的学习标本。 或许唯一可惜的只有普通的百姓,在这种大时代下,注定将会有人化作历史车轮下的滚滚尘埃! 更让人不甘的是,当初也是他们亲手将这些人举了上去,否则皇帝也不会感到极致的恐惧,甚至有退位的想法。 …… “家主,最近在洛阳城中流传着一句话,一个炊饼要卖到五千文,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新学党官府的经济彻底崩溃了,如果在接下来的救市中,不能成功,这个官府的统治就可以宣告终结了。” “真快啊。” 洛承运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感慨,颇有一种我还没有使劲,结果你就倒下了。 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过了几年啊,就已经这样了。 当初皇帝退位的时候,虽然不看好,但觉得怎么也能坚持个几十年吧。 虽然这和大势所趋有关系,但也和这个官府糟糕的执政能力,糟糕的统治阶层构成有关系,这是一个比大唐的帝制还腐朽落后的阶层,毕竟就连大唐都没走回门阀士族时代,结果竟然让这么一个所谓没有皇帝的先进官府达成了。 “家主。” 正当洛承运感慨时,有管家从外走进来。 “家主,有从瀛洲岛来的客人想要拜访您。” ------------ 7.撕破他们的脸 李继业来了? 洛承运微微皱眉又舒展开,果然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啊,“将他请进来。” 从外界走进来的果然是大唐帝国的末代皇帝李继业,他脸上挂着淡淡温暖的笑意,脸颊上多了一丝肉,红光满面,看来新学党人的作为,让他心怀大开。 一走进屋中后,李继业便径直躬身作揖道:“见过洛家主,为您献上李氏最诚挚的祝贺。” 洛承运不得不说,这李继业真的是个人物,要知道当初他可是统御天下的皇帝,但是一旦失去皇帝的地位,现在竟然能这么平淡的以普通人要求自己,看不到丝毫的懈怠之气。 这种人即便是不出身高贵,也总能成就一番大事。 洛承运明知故问道:“不知先生为何事祝贺我家。” 李继业坐下后轻声笑道:“人总在黑夜时想念中天的太阳,如此明亮。 在冰天雪地的寒冷中,想念温暖。 见到了丑恶才知道美丽有多么触动人心。 一个王朝,一个国家,整座天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见过了乱世的人如草芥,才知道盛世文华的珍惜,见到了贪官污吏,才知道正气凛然的稀缺。 如今天下汹汹,百姓又会怀疑什么呢?又会怀念谁呢? 在帝国时代,士子、百姓受到了冤屈,投告无门时,他们会去昭陵前痛哭,会到洛氏门楣前举起状诉,而最后的结果,总是能让天下人满意,而现在,他们去找谁呢? 洛氏在大唐百年所积攒的威望,可能都不如离开政坛这数年多吧。 我又如何能不为洛氏而庆贺呢?” 说罢这番话李继业又接着说道:“况且纵然是有人愿意接受投告又有什么用处呢? 世道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因为意外吗? 万年的冰川难道是一日冻上的吗? 新学官府的官员上下其手,难道是突然如此的吗? 最高执政的机构,权力是那么大,一生气就要让五洲四海都翻腾起来,改变一条法律,就让百万千万的人化为奴隶一样,这就像是古代的皇帝啊。 但为什么现在却改变不了局势呢? 因为新国所建立的政权,务在平衡,没有谁真正有足够的权力去处理这些事。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妥协罢了,从建立的时候,我便看不上他们,现在依旧如此。 皇帝中有圣主和独夫,也有那些普通的人,但新学呢,我见不到他们有什么变好的迹象,就像是大唐那些最终融化于官场的官员一样。” 洛承运闻言终于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李继业温声道:“回洛家主的话,我曾经是帝国的皇帝,对天下的子民还是相当有感情的,可惜时代变了,轮不到我为天下做事了。 如今放任现在的局势这样下去,对天下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有些人不愿意作为,那我愿意努力一番。 我听闻洛氏已经召集了许多人,都是相当有名望的人,是否可以让我去联络这些人,一同向官府上书,提些有利于如今的意见呢?” 洛承运眼神一凝,望着李继业不说话。 李继业接着说道:“洛氏的威望是何等样的呢? 比青天还要高,比大海还要深啊。 您端坐在这里就如同山川镇压,站起身来就能动如风雷,说一句话比千万人还要响亮,您的意志能够移星换斗,我从来都不曾见过有如此伟大的存在。 大唐皇族五百年的威望比起洛氏来,只不过是如同萤火与皓月罢了。 所以我来到这里,请求借用洛氏的威望,来做这件事。” 此番言语后,洛承运终于微微点头。 有些话洛氏并不需要,但一定要说出来,这是态度问题。 李继业眼底闪过振奋,起身抱拳道:“洛家主,还请等待在下的好消息吧。” 说罢李继业离开了这里。 在他走后,从厅堂之后走出一道身影,洛承寻坐在洛承运身旁,望着外间,而后道:“兄长,李继业想要做什么?我看他不是那么天真的人,不会真的觉得一些被排斥在政权中心之外的人就能打动官府吧。 他心里一定有别的想法,难不成还想接触洛氏的力量复辟不成?” 洛承运点头,“他的确是有别的想法,但不是复辟,我认为他离开之后就会去找吕氏商议。” 吕氏? 洛承寻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如果是去找吕氏的话,那问题就不大,毕竟吕氏绝对不可能联合别人做对洛氏不利的事情。 …… 李继业离开洛氏后果然立刻先去找了吕氏,实际上他也不想这么干,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联合洛氏的盟友的话,如果不联系吕氏,其他人都拉上也不管用,这件事情必须得吕氏跟着一起出手才行。 入股用末代皇帝的名号,李继业自然是能见到吕常,但他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已经离开瀛洲岛。 幸好他有洛氏的推荐,所以很顺利的见到了吕常,在看见李继业的时候,吕常大惊失色,不自觉的就要躬身作揖,转瞬才想起现在已经共和了。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李生怎么会出现这里,您不是在瀛洲岛上吗?” 吕常脑海中各种猜想都浮现出来,暗自道,不会是洛氏要襄助李氏复辟大唐吧,但转瞬就湮灭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这样,如果不想让大唐灭亡,那当初就不会让李继业复兴了。 他一方面让人将自己的妹妹请过来,一方面让李继业坐下,还亲自为李继业斟茶,给足了李继业这个末代皇帝面子。 当然,主要原因是,李氏和洛氏关系还是很好的,毕竟也是数百年的亲戚,虽然中间有过不愉快,但同样也有很多君臣相得的故事。 待吕青匆匆来到屋中,赫然见到早就被“流放”到瀛洲岛上的末代皇帝竟然真的在自己面前。 而且还能拿到洛氏的许可,立刻就知道这是有大事要做啊。 “不知李生拜访吕氏,有何贵干?” 屋中仅有三人,李继业也没有故作严肃,只是很正式的说道:“此番前来拜访吕氏,是有大事。 如今天下汹汹,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此番我联络了李氏的故旧,希望吕氏能够作为洛氏代表,发动故友亲朋,我等一起上书,将现在的天下局势讲明,以便让官府查缺补漏,能够挽救现在的世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啊。” 李继业说话,语中满是正气,让人忍不住升起好感,但吕常和吕青闻言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吕常更是带着一丝古怪的望着李继业说道:“您的身份做这件事,您觉得合适吗? 而且以现在官府的德行,这种事您觉得能成功吗?” 一个末代皇帝做这种事,就算是有理,也不可能有道理了,而且当初的退位协议中,末代皇帝以及李氏皇族不能再参与政治,现在李继业这是要公然违反,那李继业难道就不担心以后吗? 吕青沉沉思索着,却觉得李继业不像是这样愚蠢的人,这其中定然还有自己没想通的事情。 面对吕常颇有些泼冷水的话,李继业慷慨激昂的说道:“这世上难道有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吗? 这世上难道有什么一做就成功的事情吗? 如果我们都将自己的安危太过于放在心中,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在一千多年前,汉戾帝祸乱天下的时候,面对那样的暴君,尚且有前赴后继的忠臣上书,纵然是九死也不为所动。 公车上书的典故,我每次在历史上看到,总是会热血沸腾,并且深深地激励着我。 如今有人在高位祸乱天下,虽然不是皇帝,但却有同样的举动,这正是我辈中人该要发光发热的时候啊!” 仿若沉闷的天空被一道惊雷炸开,当听到汉戾帝的时候,吕青脑海中一片清澈,她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李生,您恐怕不是真的认为他们会改变吧,您这是要官府亲自把救命稻草化作利剑,刺向自己,就像是面对公车上书的汉戾帝那样!” 吕青的声音大若洪钟,她目光熠熠的望着李继业,她已经想明白了大读书的事情,只剩下一个疑问,那就是李继业的终极目的。 李继业见到吕青这么快就想通,也略有些惊讶,真不愧是吕氏当代最杰出的子弟,真不愧是当代洛氏智囊团之一,果然不简单。 当年汉戾帝面对上书的态度,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被人津津乐道,认为他放弃了最后的改正机会,最后导致了那个不可接受的结局。 “以我对当今官府的了解,他们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不可能接受我们的上书,但这正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就是要将他们曾经伪善的面具,彻底的撕下来,让他们的丑恶面目,赤裸裸的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吕青沉声道:“那么您的目的呢?” 李继业洒然笑道:“我的目的和你们吕氏一样啊。” 吕青和吕常同时眼神一凝,而后眼睛微微眯起,良久二人突然同时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干了! 我们曾经的——陛下!” ------------ 8.上书对抗 天下震动!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一个已经退位的末代皇帝,竟然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李氏和洛氏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很快就有大批社会上有声望的人,以及官府内部对现状不满的人,共同上书。 得益于通讯技术的发展,这个消息很快就通过电报等传遍了全世界。 不仅仅是中原的新国,甚至就连遥远的那些国度和地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洛阳城,新街5号,各部尚书等都来到了这件并不如何显眼的建筑中,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不安。 待首席执政官到来之后,众人落座,气氛有些沉凝。 “诸位执掌国政的先生: 我们都是新国的普通百姓,怀着心系国家的想法,向诸位大先生写下这一封请求信。 数年以前,共和取代了帝制的存在,那个时候天下是何等的勃勃生机啊,新学所到之处,民众是竭诚欢迎,就连曾经看来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也只能退位让贤,如今想来,那种场景,犹在眼前啊! 但为何短短数年,情形竟然突然一变呢? 如今的中原是何等的混乱呢,百姓甚至难以吃饱饭,一个终日劳作的农民,卖出的粮食不能换取一家人的吃食,这难道是正常的事情吗? 我等看不是这样的。 我们是因为百姓的信任而得以拥有现在的地位,如果不能让百姓的生活变好,难道是合适的吗? 古代的圣人说,黎民百姓如同河水,君主是大河之上的舟船,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百姓依旧是水,我们则是依仗着水才能航行的船只。 水面平静我们顺利前行,大河汹涌,我们除了倾覆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在地方上有许多官吏,阻止了百姓的发声,我们认为这是有害的,是对新国不利的,于是我们在这里向诸位大先生讲述。 他们像是古代的暴君一样,堵塞了言路,不允许有不利于他们的声音发出,这难道不是对国家最不利的吗? 中原的百姓已经难以生活,甚至就连一个炊饼都买不起,他们深陷于破产之中,食不果腹。 现在是时候了,再不改正就没有机会了。 请恢复从前的法令,免除工人长时间的劳作,彻查官府中的蛀虫,整治那些有害于天下的人,让新国的每个人,都生活在幸福和美满中。 …… 让每个人都安居乐业,让公正和公平,重新降临在诸夏的土地上。 愿诸夏万安,愿所有的百姓万安,愿自古而来的光,重新照耀在这里。” 一封几乎让新学党人将自己过去全部否定掉的上书,其中有详细的改正方法,简单来说就是让新学党人恢复帝国时期的大部分法令。 但谁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那么做损害的是大多数上层的利益,以前帝国时期能那么干,是因为皇族可以慢慢吃,可以持续性的掠夺,有时候甚至掠夺的还没有发展的快。 但是现在不一样,一方面是十八王族都要吃,一方面是他们没有理所当然的理由去吃,那就只能抢着吃,谁下手慢可能就吃不到了,就算是想要可持续性,但一想到其他人会摘桃子,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不过以后,现在先抢到手,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他们不管以后,现在就竭泽而渔的掠夺。 新街5号中,一众人眼观鼻,耳观心,都不说话,一旦开口就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首席执政官看着这一幕是真来气啊,不禁心中想,“如果我现在是皇帝,一定砍死几个人出去背黑锅。” 但不行,十八家族盘根错节,一旦他随意动手,就会人人自危,他可能明天就要引咎辞职了。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解决问题,转为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说说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和这些人吧。” 作为首席执政官,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屋中的气氛顿时就恢复了正常。 “首先我们要确定,虽然我们现在遭遇了一些困难,但总体来说,问题都还是可以控制的,可以解决的,所以这纯粹就是危言耸听。” 这个定性让大多数人都喜笑颜开,纷纷开口道:“是啊,哪里有那么严重,什么百姓活不下去之类的,我也是个普通的百姓,我怎么就没觉得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实在是太危言耸听了,对于这种行为,应该狠狠打击才是,让他们知道,造谣不是没有代价的。” “国家的建立是如此的不易,我们和帝制的斗争旷日持久,我们付出的努力和血汗,没有人可以看见,倒是我们现在有了些地位,他们就开始狂吠,如此的不知道感恩,真是让人心寒啊。” “身为官府的官吏不服从上级的安排,却和那些刁民以及逆贼混在一起,这岂不是倒反天罡,这样的人,以后都不能够再使用了。” “一些蠢货被有心人在背后挑拨,于是做出了这样的事,将一些小的问题故意夸大到现在的程度,将这封信传播的全世界都是,让我们颜面扫地,这可能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前代的末代皇帝也参与在其中!” “首席,我认为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这种事情,当初我们对李氏皇族放过,现在他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是想要争取民心,复辟大唐啊。 我们坚决不能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的对这封信以及背后的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有些话是场面上说的,有些话却是发自内心的。 有些话为什么要说出来,说出来岂不是让大家都很没有面子,虽然现在局势是有些艰难,但在多数人看来,距离真的不可挽回还是不至于的。 “看来各位的想法都很是一致啊,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将这封信出现的原因,归结于李氏皇族想要重新复辟大唐,重新成为骑在百姓头上的皇族,会如何呢?” “诶?” 众人眼中瞬间升起光亮,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啊。 “世人从古至今,最喜欢的就是阴谋论,这种言论一定会收获极多的拥趸,我们就可以直接将他们的正当性解构掉,甚至可以反咬一口,甚至可以用分裂国家,妄图颠覆百姓统治的罪名,对李继业审判,既然他不要面子,那我们也不用再给了!” 次相自从离开洛府之后,心中就一直都憋着一股火,结果后来的报复反而引起了中原甚至世界的经济危机,让新学党的统治看起来都颇有些摇摇欲坠。 因为这件事他是受到了很多批评的,也就是他背后的势力的确是大,所以还能稳坐在这个二号位置上。 现在遭遇了这件事,他一直都在思索怎么能够破解如今的局面,良久才想到这个破绽。 他能作为新学党的二号人物,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对次相提出的想法,众人纷纷赞叹不已,“就这么做,次相真不愧是出身党务宣传部门,真是深的宣传精髓啊!” 所谓宣传的精髓就在于,与其费劲提高自己,改正错误,不会抹黑对手,将对手也拉到同样垃圾的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战胜它。 新学党官府毕竟是当今中原唯一合法的官府,一旦发动起来力量,简直称得上铺天盖地。 不过舆论并没有彻底反转起来。 在新学党初期来势汹汹的时候,李继业就一点都不慌,还能笑着和共同上书的盟友分析道:“通过抹黑我来抹黑这次上书,我就猜到他们会用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可能会很管用,但那是有前提的,首先我以及大唐的名声要差,其次当前的官府要公信力还不错,这两点,一点都不满足。 大唐的确是腐朽,最终被百姓所抛弃,但万事万物都是要比较的,大唐虽然差,但却比新学党建立的这个新国更好。 全靠新学党衬托,现在民间甚至有怀念我大唐的百姓,数量还很多,在这种情况,用我想复辟大唐来掩盖自己的无能,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这番话让人忍俊不禁,是啊,大唐复辟之后不知道什么样子,但你新学党官府可是烂透了,比当初推翻的那个大唐还烂,那个时候各种内部腐朽,但起码还能吃上饭,现在不仅仅要面对当初腐朽的各种体系,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如果这就是新国的话,那还是让帝国回来吧,百姓需要一个能主持公道的皇帝! “不过终究是会有很多人被蛊惑,我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明辨是非。” 李继业依旧不慌,“我刚才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小破绽罢了,毕竟我大唐虽然比新学党强一点,但强的不多。 不说普通百姓,就说在场的诸位,恐怕也没有几个真的想要让大唐复辟的吧。 毕竟那个时候,诸位可就又要叫我陛下了。” 呵呵。 对李继业讲出的冷笑话,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中则暗自同意,那当然是不想要大唐复辟的。 “大唐当然是复辟不了的,但从这些年的情况来看,这天下啊,还是需要一个皇帝的。 这天下的官吏就像是妖魔一般,而皇帝则是镇狱明王,没了皇帝之后,看看这天下官吏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若现在还是帝国,早就把他们全抄家了。” 李继业说的话让吕常和吕青不住点头,这天下本来就需要一个皇帝,只不过皇帝的人选只能有一个。 李继业说出这样的话,听懂的不仅仅是吕常和吕青,其他人也都听懂了。 这下他们都知道李继业说的大破绽是什么了。 如果不是大唐要复辟,而是洛氏要登极呢? 那现在新学党人所说的这些,会立刻反转成刺杀自己的利刃,毕竟洛氏的名声和威望,远远不是新学党官府所能够比拟的。 可谓是天壤之别! 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洛氏愿意登极吗? 这个疑虑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洛氏两千年都没有做皇帝啊,无论局势如何,都从来没有,难道现在就会同意了吗?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将目光投到李继业身上,你又是怎么能确定洛氏会同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超过了其他,成为了他们现在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吕常和吕青更是警觉起来。 若说这世上有一个家族和洛氏的关系,能和吕氏相比,那就是李氏了。 若是李继业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他只会笑笑,然后道:“这是一种感觉,就像是大势如此,到了如今的局面,诸夏只剩下这一条路,那这条路就是正确的。” 李继业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他温声道:“既然新学党人已经出手了,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他们玩弄这些手段,该是将那些腌臜事都登报了。 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中颤抖吧,让百姓彻彻底底的认清新学党人的真面目。 这将是我们给予他们的最后一击,当最后的公信力被击溃,现在的经济危机,他们将再也无法统合所有,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飘窗外落下了枯黄的叶子。 ———— 如果让笔者来对新学党人所建立的新国做出一个最公正的评价,将会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毫无理想信念、毫无治国方略、毫无仁义之心的政权。 它的统治者通过联姻,大搞门阀社会、把持上升通道、残酷压榨百姓,诸夏的政治文明直接退回到了五百多年的南北朝时代。 这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二十二世纪的政权,而是奴隶主都要为之震撼的最落后、最反动的政权。 笔者可以负责任的说,唐后宪政时期,是一个没有任何值得称道、没有任何借鉴价值的时代。 它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证明帝制并不一定落后,它的死比它活着,所作出的贡献大一万倍!——《唐后宪政时代的“自由政府”》 ------------ 9.洛氏曾经的誓言 伴随着执政庭的决议,各地的宪兵队都接到了来自上峰的命令。 抓捕那些在报纸上发布对官府不利传闻的编辑和记者,对其中某些大影响力的人进行暗杀,于此同时推出新的法令,加大审核力度,新增加了几项和诽谤相关的罪名。 这套组合拳打下去,直接就把那些仗义执言的人打蒙了,很多人想了十天十夜也想不到,新学党官府会这么倒行逆施。 百姓也看呆了,尤其是那些居住在城市中的百姓,国家大事是什么,很多人不太懂,但上书给他们争取利益,他们却是懂得,而现在给他们争夺利益的人,被朝廷给杀了。 这说明什么? 现在他们的悲惨生活,就是因为朝廷里面的那些官老爷。 他们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他们口蜜腹剑,表面上说着给予他们自由,但实际上却要连最后一分钱都夺走。 他们只有成为妓女、乞丐的自由,他们只有作为农奴和工奴的自由,而没有一个作为人的自由。 以前这些事都潜藏在阴影之后,让人没法看的清楚,但现在那些坏蛋已经自己跳出来了,就是那些新学党的官员! 痛苦生活的根源,终于被找到了,冲天的怒火累积在百姓的心中,其中最难以忍受的人,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报复,但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该要怎么做。 没有明确的目标,毕竟新学党是如此的庞大,人员是那么多,掌握着众多的先进武器,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就能打败的。 百姓在某些方面是很聪明的,不是被人随便两句忽悠就能冲上去的,只有切身的感受到了利益的好处,才会矢志不渝的跟随。 谁能带来这些呢? 当初新学党人许诺,然后短短几年就背叛了曾经说过的一切,他们已经不会再轻易的相信。 天下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政治组织是干净的,是能够让人信任的,这也是新学党人的依仗所在。 我们可能不太干净,但你们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在这种情况下,李继业和吕常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那就是洛氏! 只有遗世独立的洛氏,只有傲然于世间的洛氏,只有千百年来矢志如一的洛氏,才能成为旗帜,成为那一面最光辉的旗帜。 如果世界破破烂烂,也只有洛氏才能用威望和如山如海一般的政治信誉来填满那个无底洞。 不! 洛氏不会去填那个无底洞,他们将轻而易举的另起炉灶,在蒙昧的黑暗中点燃起火把,百姓将蜂拥而来。 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能够让洛氏答应这件做王的事,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时间! …… 发生在中原的这一场冲突,或者称得上是暴乱,简直看呆了一直在关注此事的所有人,没想到那群本以为有些软蛋的新学党人,竟然能这么快就组织起镇压。 无数的声音在各个地方响起,分析着,作为世界的中心,工业、科技、经济中心,中原的任何事务,都会深刻的影响整个世界局势的变化。 “听说开始镇压那些反抗的百姓了。” “洛阳城内的报社已经全部被取缔,宣布非法,被抓进去的人足足有数百人,这次是真的闹大了。” “这还不是结束,听说末代皇帝李继业已经一路被从河南省追到了江南省,还在一路往安南省跑,这么远都没有被抓住,这新学党内部也有人不满啊。” “我看是害怕,毕竟出手的不仅仅有李氏,还有吕氏。 有人暗地里传,这事有洛氏在背后指点。 现在反对的声音来势汹汹,眼看着就要出事,除了那些已经站到新学党船上下不来的人,谁心里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如今的新学党,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凭借理想凝聚在一起的组织了,而是用共同的利益聚合起来的,一旦不能再带来利益,甚至可能会赔的一干二净,自然要弃船逃生。” 无数的讨论,最后变成了同样的一个问题—— 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但很快他们自己也麻烦缠身,即便是没有吕氏等人掀起波澜,但仅仅经济危机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在这个世界连成一体的时代,没有人能够在经济危机中独善其身,更不要说中原大乱,几乎每一个国家地区的经济水平都大幅退步。 这种情况早就在吕常等人的预料之中,他们既然做这件事,那就不会让外人来摘桃子。 这些中原之外的局势,自然都要考虑清楚,深陷经济危机的各个割据政权,没有能力来中原搞风搞雨。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最难以确定的事情,反而是,洛氏会不会接受这件黄色的衣服。 吕常曾经凭借着不菲的关系,侧面打听了一下,洛氏的态度似乎是发生了些变化,而且洛氏似乎在谋划着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的级别非常高,即便是很多洛氏内部的人也不知道,据说只在最高的那个小圈子里面传,因为这件事,那些在外的洛氏子弟也都被召唤回来了。 当然,不在洛阳。 其中很多人都去了洛氏的故地,昭城遗址。 那么洛氏去昭城遗址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这件事就要回到洛氏曾经的一个誓言了,是有关于洛氏不王的誓言,天下人都知道,曾经洛氏给自己定下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称帝誓言。 昭城重现世间。 禹王九鼎出洛水。 凤凰再鸣岐山。 这几件事,一件比一件离谱,全部都是神话一样,这充分的表明了洛氏的态度,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称帝。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如果没有姬昭的帮助,洛氏还真的做不到。 但现在,姬昭苏醒了! ———— 唐后宪政七年,民间多有农户流者,百千万不止,工户亡于厂者众,而执政无视,民变遂起,其势如火,士子斥国政,言行政之失、胥吏之过,希以救之,执政遂持刃向内,其掩耳塞目,故作不知之状,岂非汉戾、隋炀之相乎?——《唐末以来记史》 ------------ 10.英灵殿 姬昭自天柱离开,一脚踏进他所开辟的虚无天界。 虚无天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这里永远明亮,却囿于圆天之下,从外间望去,是一片灰色朦胧,百千万年不曾有变,姬灵均和洛苏皆在沉睡中,偌大的虚无天界寂静如山岭,亦如深渊之底,轰然之间,天界之外,有光芒万丈而来,一道炽盛若璀璨骄阳的金色神桥,从虚无之处划开,一端落在英灵殿前。 伴随着两千年来不断有新的英灵入住,此刻的英灵殿早就化作一片连绵不绝宫殿群,黑白相间的建筑,宛如白昼与黑夜在其中绽放,金色神桥降临而来,耀目的金光照在墙上,那铭刻着古老的传说与圣贤故事的琉璃之墙,在无数个瞬间皆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神辉,一道道五彩、七彩的神光在闪耀,如同彩霞一般,蒸腾向虚空中。 姬昭乘着金光神桥出行,落在英灵殿前,他穿着一身黑袍,衣袍上则是一身昂扬展翅的金色凤凰,凤凰的瞳眸中有熊熊金色的火焰在流淌,仿若岩浆一般,它不像是绣在衣袍上,而像是在衣袍上流动振翅。 姬昭满是怀念的望着这座恢宏的神殿,金桥的光照耀而下,英灵殿的大门缓缓洞开,仿佛空气都欢呼雀跃起来,在迎接着姬昭的回归,在激动的战栗。 “老祖!” 姬灵均和洛苏落在姬昭身后,一人着白衣金凤袍,一人着红衣金凤袍,流淌的黄金与珠玉,缀在他们的身上,环佩作响,二人皆跪在地上,声音之中满是惊喜,又带着浓浓的孺慕之情与微微的泣声。 就像是在荒野中流浪许久的孩子啊,终于见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姬昭能让他们两个人有这样的感受了。 姬昭从怀念中回过神来,他的瞳眸是黑色的,在瞳眸的最深处,则是威严的金色,他即便是不回身也知道是谁,他还是回过身来,眼睛微微弯起,含笑望着两个小家伙,伸手摸摸他们的头,并不威严,温声道:“老祖回来了,以后你们就有依靠了,快起来吧。” 姬灵均和洛苏站起身来,擦拭眼泪,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姬灵均只觉得此次回来的老祖宗,比之前更加的温暖,那些曾经偶然会出现的漠然的属于神灵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此刻的老祖宗,已经完全像是一个人了。 回想着这些,姬灵均含泪啜泣道:“老祖宗,您还好吗?灵均好想您啊。” 姬昭又摸了摸姬灵均的小脑袋,而后指着大发光芒的英灵殿,微微笑道:“我们先进去吧,这些孩子已经等不及了。” 这殿中的绝大多数人,对于洛苏来说也是孩子,对于姬灵均来说,同样如此,二人都是在洛氏族人辈分极大的人物,即便是在洛氏的历史上,也都是绝对的先祖级别,对这一声孩子,都觉得合适。 英灵殿的大门已经为三人洞开,三人步入殿中。 英灵殿中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两千多年,这里的人影太多了,人间的洛氏已经是第八十三代,即便每代的男女加起来仅仅十几人,也足足有上千人。 即便是人间那些供奉雕像的大殿,尚且无比恢宏,又何况这足足有一千多人的英灵殿呢? 姬昭三人站在殿门向殿内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侧一道道身影,几乎每一道石质的身影,都在向外散发着无量的光,生命的波动在其中震荡。 每一尊洛氏英灵雕像都有数丈高,比人间最雄伟的雕像,还要威风凛凛,还要波澜壮阔,还要让人难以直视。 更何况所有雕像此刻都散发着氤氲的光雾。 英灵殿的地完全由黑曜石等宝石铺就,上面带着磨砂的质地,殿顶却不能轻易看透,上面有金色的氤氲之雾,朦朦胧胧,宛如梦幻,如同天地之分。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庇佑子孙福寿绵延连!” 当姬昭的一只脚踏进英灵殿中,他是这里的造物主,即便他的神威和神力再内敛,但一道道波纹依旧从他的脚下向着整座大殿传去。 即便他们还不曾苏醒,即便他们还不曾有真正的意识,但即便是那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本能,依旧让他们唱起那最古老的赞颂。 从古老的邦周,从洛氏颂唱素王至高神圣开始,每一道颂歌都流淌在血液之中,都流淌在灵魂之中。 一道道无意识的声音从一座座雕像中传出,他们齐声颂唱着古老的颂歌,称赞素王老祖宗的至高至圣。 在洛氏之外,同样有无数人群的呼喊之声从雕像的底座上传来。 他们的声音千千万万,数也数不清,他们的声音穿透历史,带着千万人的恢宏与伟大,带着滔滔的洪流而来,即便他们只是在颂唱,却如同千军万马在战场驰骋,势必要冲破一切阻碍与强敌。 那是和洛氏子弟同时代的人,都是有大功绩的人,他们虽然因为不是洛氏嫡系而没有自己的独立雕像,但却同样升入天界,在姬昭苏醒之后,有机会能得脱生死大逍遥。 望着殿中众人的雕像,在颂唱声中,在光芒之中,洛苏期待问道:“老祖,英灵殿中的族人们,都能苏醒了吗?” 那么多的洛氏族人,苏醒的只有洛苏和姬灵均,这两个人一个是洛氏第一个天命之子,一个是第一个天命之女,而且都比如特殊,所以得到了苏醒的机会,现在洛苏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族人苏醒。 姬昭先是点头,而后又道:“苏醒是必然的,尤其是宣公阿成,昭圣王阿陵,洛文王阿新这种杰出的子弟,他们一定会是第一批醒来的。 只是苏醒还需要一点时间罢了,阿苏你当初是经历过完整苏醒过程的,对这个应该很清楚,只不过现在有我的帮助,这个苏醒的过程,将会大大的缩短,但他们依旧会一部分、一部分的苏醒过来。” 洛苏和姬灵均闻言大喜,只要确定都能苏醒过来,那就好,他们终究还有和故友亲朋相见的那一日。 又听到姬昭问道:“阿苏,灵均。 如今人间之事,你们都已经知晓,现在英灵殿的洛氏族人也将会苏醒。 你们都是洛氏族中最聪明的人,你们觉得,将来这些已经在人间去世的族人,该怎么安排,人间现在的情况,家族又该如何去做呢?” 洛苏和姬灵均对视一眼,而后由洛苏开口道:“老祖,这两千年以来,家族经历了很多,之前有很多的束缚,我们也身不由己,现在既然没有了限制,我觉得无论是出于家族传承的需要,还是世界发展和百姓的心愿,都应该是时候让家族登顶了。” 洛氏登顶,众望所归。 洛苏从政治以及其他许多方面论证了现在就是洛氏登顶的最好时机。 现在不是帝制王朝,洛氏也没有在现在的政权中有过存在,所以不存在对谁尽忠等道义问题。 现在理论是民主时代,那洛氏的登极,恰好是万民之愿,是最光明正大,意气恢宏的道路。 可以说,这是对洛氏而言,最好的时代,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代了。 姬灵均则在神圣方面做出补充,“如果家族要登极,那就要展现神迹,那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们就要确定,该要如何走,这是老祖宗您才能考虑的。” 姬昭在沉思,洛苏微声道:“老祖可是担心,现在人间的科技发展如火如荼,就这么打断走向神权社会,实在是可惜?” 要么说洛苏是姬昭最爱的崽,总是能知晓姬昭心中所思。 人的本性之中都是懒惰的一面,如果知道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那人的主动能动性一定会大幅度的下降,而且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但姬昭又很清楚,科技发展到最后,一定会触及到神灵,因为他这个神灵是客观存在的,除非他像是三体中的三体人一样,用智子锁住发展上限,但那实在是没必要。 洛苏略一沉吟后就说道:“老祖宗,我们可以在广泛的社会中,似是而非的出现,在过去的两千年中,家族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们总是告诉所有人,要依靠自己属于人的力量,但偶尔我们也展现作为神明的力量来作为震慑。 在过去的无数年,这个策略都非常的正确,我认为现在并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必要,我们洛氏不去故意宣扬您无穷无尽的伟大,却也不故意遮盖,若是他们知晓了,就让他们敬畏,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让人心存敬畏就足够了。” 姬昭认可的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的目光扫过英灵殿中的所有人,如果建立一个神权社会的话,那现在这些人,都将会成为真正的神灵。 “神灵?” 姬昭若有所思,他好像知道洛氏的人该去哪里了。 ———— 上古有大能者,言九天之第三天,有神圣英灵殿,人间但有功德而不封神者,俱飞升第三天,化作英灵,或久住殿中长生,或降人间发奋,或居地狱震慑群恶,生作王侯,死化英灵,诸夏之尊荣也。——《玄门九天经》 ------------ 11.昭城重临世间! 第999章 11.昭城重临世间! 昭城在数百年前化成了一片沼泽。 洛承运站在大泽的边缘向里望去,在他的视线尽头,所能见到的便是郁郁葱葱的大片林木,遮天蔽日,在林木的缝隙中,有极少数的断壁残垣若隐若现,那些断壁残垣似乎是建筑的顶,亦或者石碑的尖端,在那些若隐若现之下有绿油油黑漆漆的一潭死水,这便是昭城沼泽,生灵难以踏足的地方。 洛承运就这么看了许久,才带着感慨道:“从昭城被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淹没,到现在已经八百年了,还有谁记得曾经的昭城何等繁华吗?” “巍峨的宫墙由巨石铸就,来犯的敌人在城下折戟,纵然秦王朝无敌的军队也要在这里碰壁,付出百年也流不尽散不尽的鲜血。 清澈的河水绕城而流淌,那来自古老的神河,波光粼粼,见之难忘,它为百姓提供吃食和灌溉良田,所有人都赞美它啊,古老的预言中,没有人会毁坏它。 昭城啊,无限的美丽,每一座房屋都井然有序,从不曾见到有破败和废墟,每当冬日来临,洛氏的主人将带着美酒和肉食,散发着热气腾腾,来到每一间屋前,为所有人的子民送上温暖。 巍峨恢宏的诸子圣殿啊,万千士子的信仰之地,诸夏的精神在其中典藏,诸夏的精髓在其中流淌,再从莽荒中走来的人,也将会捡起图书和文明,这就是诸子圣殿。 还有那最初的神殿,素王在其中闪耀,至高至圣的素王啊,在这里保佑着所有信仰祂的子民,当步入昭城中,素王就将垂眸在你的身上,赞美素王啊,崇拜素王,我们从不曾有其他的想法,就在这里。 高呼,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太多太多的赞誉都可以加到昭城身上,无数的诗歌都将昭城化为一种象征,就像是天宫一样,承载着诗人和文人们所有美好的幻想,传说中的王者之地,传说中的大同世界,就在那座昭城之中。 赞颂的诗歌有多华丽,那现实的毁灭就有多么的残忍,无数的诗人来到这里凭吊,而后写下无数昭城怀古的诗篇,写尽,写绝,不给后人留后路的去写。 今日洛承运站在这里,脑海中自然响彻着无数的经典诗篇,但他来到这里,却不是怀念这些的,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昭城重现世间! 主动追随他来到这里的有许多人,但对于洛承运而言,这些人还不够,所以他还广邀天下之人,共同来到昭城遗址观礼。 在来到这里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位洛氏家主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洛氏和昭城这两个词汇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天然就给人一种大事发生的味道,所以动身来到这里的人很多很多。 洛承运等一众洛氏之人,就在昭城遗址即沼泽外扎营,来到这里的洛氏家族成员,超过了一千人,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洛氏家族大集合,在这个关键时刻,嫡系子弟更是几乎全员到齐。 如果有人想要对洛氏全网打尽的话,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但洛氏这么毫无顾忌的聚集,让那些对洛氏有些不轨想法的人,心中却忍不住发寒,正如某些人暗地里说的那样,“洛氏不可能不知道有人想要对付他们,但他们依旧这么聚集在一起,这就像是蜘蛛已经织好了网,就等待着猎物入网,谁若是这个时候出手,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恰好,那些想要对洛氏出手的人,都是一些“聪明”人,而且即便是他们,也非常好奇洛氏想要在昭城遗址做些什么,于是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静静等待着昭城遗址的人一天天变多。 终于有一日,数以十万计的人,都看到在最靠近沼泽的地方,那面仿若点燃的凤凰旗帜,高高的飘扬了起来,而后是数百面凤凰旗帜齐刷刷的升空,仿若天上的星辰,又仿佛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着所有等待在这里的人,照在心中和眼中。 “洛氏动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洛氏要做什么,但是仅仅片刻,洛氏动起来的消息就从一边传到了另外一边,等待在这里的人,都望着洛氏所在的方向,每一个人都翘首以待,想要第一时间知晓,洛氏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咚咚咚! 突兀的鼓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来,不仅仅是从洛氏那里响起,而是从四面八方,所有人都有些惊疑的望向那四处传来的鼓声,而后便发现,真的有许多人在擂鼓,那些人都穿着大致相同的服装,一看就是先前就组织起来的。 这样的人极多,基本上能够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这些鼓声,在每一个鼓手的声音都有用来联络的电报机等。 那鼓声愈发的响亮起来,而后一股堪称雄浑的声音从内圈传出,洛氏的人果然开始颂圣了! 这是洛氏的拿手好戏,直到今日才开始颂圣,已经让人非常的震惊,现在听到这颂圣曲,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了起来,来到这里的人,除了那些有特殊身份的人,大多数都是对洛氏怀有特殊情感的人。 待颂圣结束之后,洛承运的眼中迸发出无限的光芒,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比天上的星辰,比黑夜中的皓月还要明亮,即便是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也能够看到他此刻的欣喜和畅快。 在所有人的声音都渐渐回落下去时,他的声音却高到了人所达不到的地步,他并没有如何去嘶吼,他只是认真的在说话,但是那数十万人,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全部传进了耳中、脑中,这让人惊骇的一幕,引发了不知道多少骚动,最终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遵循古老的预言,洛氏的子孙举起旗帜,跨过滔滔的大河,越过高高的太行,我们走过万里,我们行过千山,我们穿越时间,度过八百年的岁月,来到现在的时代,对着化为沼泽的昭城高呼着。 至高至圣至尊至贵的素王啊,请您降下神威,使沼泽重新化作良田,使淤积的池水清澈化作河流,使郁郁葱葱的林木消散,使光辉璀璨的昭城再现世间,使那众人称颂的古老重临,使昭城之中的万物更新,使人间的所有信徒,得见您的伟大和神圣!” 轰! 还不等有什么真正的神迹出现,仅仅是洛氏家主洛承运说出来的这些话,就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些癫狂起来了。 气氛直接炸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刚才是我听错了吗?我好像听到洛氏家主在祈求素王,让昭城重临人间。” “这太疯狂了,一座消失了八百年的城池,怎么可能重新出现,这简直完全不符合科学,我绝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你们还没有听清楚,刚才洛氏家主说的是让一座全新的昭城出现,要将现在的所有东西都消失,然后恢复到八百年前!” “这是真的吗?用神迹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啊,难道至高的素王一直都在关注着人间吗?难道至高的素王真的会降下如此的神威来振奋世道吗?” “多少代人啊,苦苦追寻有关于素王神圣的秘密,难道今日竟然就这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吗?” 无数的声音交流着,他们的情绪之复杂,即便是再能够分辨的人,也分辨不出来,因为即便是那些不断向外吐露情绪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开心还是恐惧,还是其他的情绪,比如期盼以及担忧这是假的。 很多人心里面是既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洛氏的家主,对于素王的事情,洛氏家主怎么可能无的放矢呢。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确定能联系到素王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一定是一件真实的事情,也就是他们今日真的要见到素王神圣在人间施展他的威力了。 素王啊! 还请降临吧,让我们,您最忠实的信徒,来瞻仰您的神威。 所有人都这样目光熠熠的望着那湛蓝的青天,方才天上还有的几朵白云已经彻底消散一空,天空澄澈的如同一块琉璃,暖洋洋的光照在众人身上,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心头的阴影,仿佛是素王拂过,是啊,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素王是天下人的父亲,他又怎么会做出伤害子民的事情呢? 任何善良的诸夏子民,都只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去迎接新的太阳,一颗种在脑中和心中的太阳。 并没有让人多等,没有任何的前兆,甚至一丝风都没有,除了那些不需要风也可以飘扬的旗帜,清朗的天和煦至极,仅仅只有小声的交谈,当然,数十万人一起交谈的声音,即便是再小,聚合起来也很大了。 就在这嗡嗡嗡的小声议论中,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在所有人几乎一个眨眼之中,从那九天之上,重重地砸在了沼泽的中央! 抬头看去,湛蓝的青冥之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孔洞,那道黑色的孔洞边缘带着锯齿,又像是空间撕裂开明灭不定的波纹在新生与湮灭,更像是空间还不够稳定,仅仅十几个呼吸,那些锯齿就都消失,孔洞边缘彻底变成了圆滑的圆形。 在黑色的孔洞中,一道白金色的光柱直直落下,最上端比较细白金的颜色也更加的浓郁,而落到地上的那一端则逐渐透明,粗细则似乎比上端多了十倍,就像是一个倒扣过来的喇叭。 这道光柱是如此的耀眼夺目,甚至就连天上那颗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光和热的骄阳都被夺去了光芒,在这一刻,地上的人甚至可以抬起头来直视太阳而不感觉到灼热与刺痛! 一瞬间,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道光柱砸落时发出的轰鸣声,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全部都瞠目结舌,只觉得任何的语言在这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前,都是如此的苍白,他们不仅说不出话来,甚至发不出声音。 洛氏的家主向素王祈祷,他的颂词是如此的简单,虽然极其的虔诚,但依旧是简单的,但素王就这样回应了他,从九天之上,降下这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这就是素王在人间的代行者吗,这就是素王留在人间的血裔吗,这就是号称神之后裔家族所拥有的特权吗? 直接和素王沟通的特权! 常人求也求不来,常人付出再多艰辛也得不到的东西,居然是这么简单吗? 这一幕对于大多数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素王到底存不存在呢? 或许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无论是坚信存在的,还是嘴上说不存在的,在内心深处都有过犹疑,那就是他们有时候不相信,但又不敢真的确定没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才坚信没有神,大部分人都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不敢信其无。 当素王的神迹就这样展现在所有人眼前时,当素王的存在明确无误的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们对于姬昭的神圣存在,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唯一的哀怨居然是,他们沟通不了姬昭,只有洛氏可以。 当光柱被牵引下来,望着这一幕的洛氏子弟,在短暂的停滞后,纷纷高呼起来,满是畅快和历经痛苦后的解脱,终于要结束了,素王回应了洛氏,他们这么多年的负重前行,真的要彻底结束了。 伴随着洛氏的高呼,其他人终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同样高呼起来,杂乱无章的声音从各个角落发出,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庆贺素王神迹的出现,除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脸色苍白。 直到洛承运的声音再次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诸夏的光辉万万年!” 场中一静,而后便是齐声同唱——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 12.神迹! 第1000章 12.神迹! 宏大的颂圣之音响彻湛蓝的九天,鲜艳的凤凰王旗无风而飘扬,通天的光柱垂落几乎没有鸟兽的沼泽,繁盛而又孤寂。 充斥白金之色、满是神圣之状的光柱落在那一潭幽绿的水中,发出滋滋的声音,宛如滚烫的油滴落在冷水之中,瞬间翻腾起来,水中不知有多少脏污,在这通天的光下通通化作了飞灰。 沼泽外的众人看去,沼泽边缘以及其中的大片的翠绿的林木和矮小布满荆棘的灌木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火焚烧起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却不是火焰的颜色,而是冰冷的蓝色,自然也就没有足够让人致死的浓烟。 林木和灌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阻挡着所有人视线的草木在这股伟力面前消散一空! 沼泽中的水完全违反了水往低处流的常识,几乎所有的水都向着天空而去,那些黑漆漆的水穿过白金的光柱后,立刻变得清澈明净,就像是被净化一般,甚至泛出了清甜的气息,即便是最好的山泉水,也远远不如,被净化的那些水就在距离地面数十年的高空虚浮着,宛如一条空中的河一般在流淌着。 有精通水经注的人惊声道:“那河流淌的方向,似乎是曾经昭城周围河流的方向!” 这惊人的发现让本就震惊莫名的众人,又是一阵几乎麻木的惊呼,今日所见到的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的世界观在不断的破碎而又重塑,完全不讲道理的将这些东西展现在面前,甚至就连一点掩饰的可能都不给。 在参天的花草树木纷纷化作灰烬后,在沼泽中那些水都已经漂浮在空中形成天空河流后,一切还都没有停下,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摇动起来,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震得众人几乎都站不稳,大部分人都一个踉跄,甚至有直接摔在地上的,但这些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东西一比,都不算是什么。 他们看到了真正的神迹! 即便是水全部被净化,即便是林木皆消失,昭城曾经所在的地方依旧满是污泥和淤泥,轰鸣的大地就这般裂开,四处都是飞溅的淤泥,在沼泽的最中央,一座城池被它下方隆起的土地,顶了起来! 在此刻,众人才明白为什么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会落在那里,为什么光柱的范围会如此的巨大! 因为那道光柱所笼罩的恰恰是昭城的四面城墙! 昭城在沼泽之底浸泡了八百年,但是在这道难以言明伟大的光柱之下,却焕发了新生。 四面的城墙之上,每一道历史的痕迹,那些刀剑的印记,那每一块石头的缝隙,甚至上面曾经被强弩射中的小坑,还有墙角的青苔,攀爬在上面的藤蔓,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么栩栩如生,让人不敢相信。 八百年了,已经被沼泽浸泡八百年了,那些痕迹怎么可能还清清楚楚,那些青苔是怎么还存在于城墙之上的,还有那些藤蔓,上面还挂着露水,那么新鲜,充满生机,让人只觉头皮发麻。 四面的城门洞开着,从城门望进去,城中依旧是整齐井然,所有的房屋都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完全见不到有任何的水或者是泥,这不像是在水底之下度过了八百年,而是城中的百姓出门,还不曾回来。 “那是诸子圣殿!” 诸子圣殿中的很多东西在后来都被带走了,但是圣殿却还在,是那么的显眼,一眼就能够被认出来,还有那些在昭城中,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建筑,士子们一一指认着,不时响起几道惊呼声。 颂圣的声音一刻也不曾停下,在这种完全超越人类想象的伟力之下,向着神明祈祷就是所有人唯一会做的事。 没有人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可能仅仅是片刻,也可能已经过去了许久,只知道即便是最深处的淤泥也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干燥的土壤。 “天发杀机,昭城多雨,瓢泼不止,俱入黄河犹不足也,洛氏遂迁,不数月,为泽国,又经年,丛林极盛,人踪俱绝,称以洛泽。” 这是记载在《广记异闻》中的文字,描述了当初昭城是怎么从天下仅次于洛阳的城池变成一片人迹罕至的沼泽的,但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阡陌交通的良田,是一片平坦的土地。 “那些从来都不曾来过洛泽的人,见到这里的场景,还会有人相信曾经记载在书籍上的文字吗?” 沧海桑田,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并不是什么神话,曾经是大海的地方,隆起高山,也是能够接受的,远的不说,通往辽东的辽西走廊,这千年的变化就让人感慨颇多。 但正是知道这些事,才更清楚,这些变化,通常是经历了无数年的地质变化,才会产生,而且总还有一些从前的痕迹,那些考古学家和地质学家,总是能通过一些残留的东西,比如化石,来判断出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 但现在呢? 仅仅一个上午,就产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就像是曾经的那八百年,彻底被时光抹去了一样,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崭新,没有一丁点曾经沼泽的痕迹,就仿佛从上古时代,这里就一直都是如此。 当天空中潺潺而流的泉水轰然落在地上时,众人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地上竟然已经出现了河道,它依旧和黄河相勾连,就如同八百年前,一千年前一样。 推着昭城隆起的那座小山凭空消失了,昭城落在了地上,没有什么声音,平平稳稳,却愈发的让众人恍惚。 巍峨的城池坐落在平原上,无数的良田环绕着它,河流在平原上宛如一条条玉带,波光粼粼,河中有鱼虾嬉戏,也有郁郁葱葱的小片树林,却不再如同当初沼泽中那样,让人充斥不安,甚至还有平整的直道。 昭城重现世间! 八百年前的昭城重现世间! 洛承运举目望去,只见四下俱静! 他知道再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了,他也知道,这还不是结束,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洛氏子弟,进昭城!” 洛承运手中握着最大的一面凤凰王旗,他将旗帜扛起来,然后向着所有人说着,高呼着。 无数人回应着他,神迹的现世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震撼,但对于洛氏来说,却是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们的精神世界终究是不同的,素王的存在对于洛氏以及所有和洛氏站在一起的人来说,太过重要了,甚至决定了他们的存在是不是有价值的,他们这无数年的坚持,是不是一场空,是不是一场笑话。 幸运的是,事实最终证明,这不是一场笑话,素王最终还是回应了他们,为他们赐下了如此大的荣耀,让他们能够得以彰显。 李继业和吕常两人走在一起,二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快意,李继业低声笑道:“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成功了,毕竟这是素王的意思,素王的意思,就是天意,而天意,是不可违逆的!” 吕常不说话只点点头,直到踏进昭城的城门,走在那城门洞中,听着自带混响效果的风声,才突然惊醒,迷蒙着眼神道:“昭城重临世间,洛氏的三大誓言之一,用这样的一种形势,重新出现在世上,这比我们的千百万宣传都还要强势。” 李继业与吕常并肩而行,同样带着感慨道:“这不是我们之前就想的吗?无论昭城是如何出现的,当凤凰再鸣岐山的时候,天下终究会记起洛氏身上的所有神圣,在这个宛如地狱的世道中,有无数的人无时无刻在向素王以及不知何方的神灵祈祷着,谁又能拒绝一个神迹的出现呢? 现在我可是越来越期盼,那传说中的禹王九鼎,会怎么样重现在世人的面前呢? 在传说故事中,禹王九鼎将会从诸夏的神河中出现,真到了那一日,现在那些坐在洛阳城中的权贵,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我可真是期待啊。” 虚无天界中,姬昭等人望着人间的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许多年不曾降下神恩,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一样的好。 “小灵均,将邦周的凤凰天命放出去吧,让凤凰回到岐山去。” 提到邦周时,姬昭、洛苏、姬灵均三人皆是神情肃穆,洛氏子弟出生在各个时代中,对于不同的时代感情自然是不同,但姬昭等三人,都是出生在邦周时期,对于凤凰、邦周、岐山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 凤鸣岐山! 这是邦周得到天命的象征,就如同商颂中的那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样,对于所有的周族来说,都有不同凡响的意义。 当年邦周陨落,凤凰天命被姬昭让姬灵均收走,就是为了今日,只是那个时候的世界建立王朝还需要天命,而现在的世界,姬昭就是天命! 让姬灵均去释放凤凰,则是一种仪式。 “遵命,老祖宗!” 姬灵均右手纤细白皙的食指点在眉心,刹那间,大方光芒! ------------ 13.凤凰振翅 第1001章 13.凤凰振翅 指若削葱根,白皙若美玉,一指点在眉心圣痕之上,下一瞬,一道清亮透耳的啼鸣在虚无天界响起。 人间关陕以西,邦周旧兴之所在,抬眼望去,山势连绵不绝,巍峨壮观,仿若九天之重,俱在此处,陡峭非常,人难行,鸟难落,山坳高岩,林木繁盛,苍翠碧绿,林中若隐若现有山君豺豹,大唐曾在这里设置岐州,以岐山得名,作为皇帝行宫之一,大唐太宗皇帝曾在此处接见诸国使节,留下诸多传说。 但若是问起诸夏百姓有关于岐山的传说,那所有人脑海中第一个升起的永远都是“凤鸣岐山,邦周大兴”,在邦周历经千年才崩毁后,岐山就有了别样神圣的意味,甚至不逊色于五岳,历代定都关中的政权都会祭拜,希冀着能听到那清越的凤凰之鸣。 只不过岐山的凤凰之声,在邦周陨落之后,最后在洛水之上哀鸣后,就再也没有在诸夏大地上响彻过,只剩下那古老的传说誓言中,说有朝一日,上天让洛氏成就至高时,会有凤凰再鸣岐山,象征着古老的族群,焕发新生。 而这一日,生活在岐山附近的村民,最先听到了一声清越嘹亮的啼鸣,不分远近,不分山南山北,那道啼鸣就那般清清楚楚的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无论是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行走在路上的行人,所有人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他们不知道那道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啼鸣,但那道声音是如此的神圣宏大,让他们的灵魂都在战栗,又有从心生出的甘泉滋润着他们。 凤凰乃是神物,尤其是洛氏的凤凰,乃是真正的天命象征,有幸能听到凤凰啼鸣的,不说百病全消,至少做到消除一天的疲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倘若能够得到凤凰的赐福,那百病不侵也只不过是了了。 又是一道啼鸣声响彻岐山地界! “那是什么?!” 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不可置信的一幕。 苍翠碧绿的岐山山脉中,一只美丽至极的鸟类从山中展翅而出,即便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凤凰的人,也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凤凰! 那是一只极其庞大的神物。 它的头羽越过岐山,而尾羽却依旧落在岐山之西,它的身躯比整个岐山山脉还要高大。 当它展开翅膀时,不仅仅是岐山附近的百姓见到了它,整座岐州甚至关西行省都看见了它,它张开翅膀就如同云层遮蔽了天空,整座岐山都落在阴影之中。 何等的美丽啊! 浑身的羽毛由五色的光彩组成,在骄阳之下,光彩凛凛,凤凰代表着王者的美德,所以它的羽毛是五色的,象征着五种崇高的美德,五彩的光在流转,神圣宏大,宛如天神降临,或许凤凰本就是天神,甚至天神也不如它更加尊贵。 伴随着它的振翅,尾羽轻颤,在湛蓝的天穹之上留下五彩的痕迹,整座岐山都听到了它的声音,整座岐州都听到了它的声音,整个关西行省都听到了它的声音! 无数人匍匐下来,他们颂唱着诗经中,有关于凤凰的诗篇,他们赞颂着曾经的、宛如神话故事一样的邦周,因为凤凰总是和古老的邦周联系在一起。 “凤凰要去哪里?” 他们抬头望着,只见凤凰一路向着东方而去,此刻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在昭城的神迹,所以他们疑惑,于是有这样的疑问。 神圣的凤凰啊,诞生于古老的苍莽。 三皇的时代,化作人类的图腾,五帝向你祭拜,祈求降下福泽。 禹王光大了九尾,殷商振作了玄鸟,而凤凰选择了邦周。 当清凤在岐山啼鸣,苍天的命运就此落下。 古老的邦周和凤凰相合,从此血肉相连,从此荣辱与共。 当邦周的天命落幕,当凤凰于洛水哀鸣,当一切走向终末,凤凰落入洛水,一切似乎都走向终结。 当周族的后裔再次举起火把,当周族的后裔再次照亮世界,当周族的后裔将要再次升起王旗。 神圣的凤凰啊,你将在岐山再次啼鸣,使诸夏子民知晓,使整座世界知晓,使厚重的大地和至高的皇天知晓。 从岐山到昭城,千万里之遥,于你而言,不过振翅之间,千年的时光啊,凤凰请降落吧。 姬灵均落下的天命凤凰,在神力的加持之下,彻底化为实体,宛如真的得到了血肉一样,从岐山一路向东而行,速度并不如何快,目的自然很明显,就是要让整个路上的所有人,都见到凤凰的真容。 五彩神圣的凤凰,从岐山出发,越过了曾经的帝都长安,飞越过四塞之国,那在地面上宛如天堑的吕梁山,对于能够在天穹翱翔的凤凰来说,如履平地,凤凰自然掠过了洛阳,它一刻也不曾停歇,一直向东,直到昭城! 还不曾从昭城重现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紧接着就见到了更让他们震惊的一幕,那就是一只仿佛比天还要高的凤凰落在了昭城! 刚才还照在身上的阳光,在一瞬间就彻底被展翅的凤凰所遮挡,瞠目结舌不足以形容震惊,期期艾艾的指着天空中的巨影,艰难道:“凤……凰。” 从天而降的光柱,重临世间的昭城,自岐山而鸣,落在昭城的凤凰,啼鸣响彻中原,继而是整个诸夏,皇天和大地的范围之内,终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凤凰落下,它的形体渐渐变得宛如星辰的光一般,渐渐虚幻起来,它的形体也在变小,最终那遮天蔽日的身躯只相当于一座城池,恰如昭城一样大,它的头部落在城东,尾羽落在城西,左边的翅膀展开落在城北,右边的羽翼搭在城南,昭城被它所覆盖,内外的人透过凤凰的光影相互依旧对视,斑驳的光透过似虚似实的凤凰身躯。 “凤凰为洛氏而来啊。” “周族的唯一后裔。” “洛氏誓言之中的第二条。” 昭城中到处都是欢呼之声,到处都是啜泣之声,到处都是颂圣的声音,他们赞扬着凤凰,赞扬着古老,赞扬着祖宗,最终赞美着素王,在凤凰的羽翼之下,所有人宛如经受了精神的洗涤,宛如经受了灵魂的冲刷,这一千年,两千年以来沉积在魂灵中的一切,都在神圣之下,消散一空。 李继业和吕常几乎同时向着洛承运一躬身,“家主,素王天意如此,合当洛氏登极为尊,再不可推辞了。” 李继业更是直接说道:“昔日立下的誓言,直到今日,已经近乎全数破去,这神圣彰显,洛氏就是天命所归,再也没有人能够指摘洛氏了,况且我本就是前朝皇族,是李唐的末代皇帝,我将第一个向洛氏献上劝进表奏,于情于理,于天于人,都已经圆满,家主,现在不需要犹豫了。” 洛承运抬头望着那庇佑整座昭城的神圣凤凰,对于洛氏而言,从两百多年前天命消失的时候,九鼎就已经可以移动了,现在九鼎就在家族传承戒指中,当初洛氏立下的那三个誓言,凭借洛氏自己的力量所无法达到的,就是昭城重现和凤凰再鸣岐山,现在素王直接将这两个解决了,而且洛承运知道,素王还准备解决第三个,九鼎出洛水,只不过不是现在,会在合适的时刻。 洛承运又将目光落在李继业的身上,他一直都觉得李继业是个聪明人,事实也正是如此,李继业一直以来所依仗的身份,就是末代皇帝。 他用这个末代皇帝的身份,不去和新学党人争权夺利,而是用这个身份天生所具有的政治特性,在鼓动洛氏去构造新的政治格局,然后用末代皇帝的身份,为洛氏的上位塑造哪怕一点点的正当性,进而在洛氏为核心所建立的新政局中,获得一个优先级最高的身份。 换句话说,他想成为洛氏皇朝的二王三恪之一,即便是没有这个,也是差不多身份的东西。 他看的很清楚,如果这世上能有一个皇朝号称永恒,那就只有洛氏皇朝,在永恒的王朝中,所有人都将得到永恒,只有洛氏建立皇朝,李氏的宗庙才能永远保有。 李继业是亡国之君,是末代皇帝,但他不是一个败家子,他只是认清了现实,放弃了幻想,心里也还有点良心,于是选择了一条直接通往终末的道路,那就是学习吕氏,直接抱洛氏大腿,有五百年的李洛合一,李氏甚至有机会能和吕氏竞争一下洛氏之下第一家族的位置! 李继业这般想着,吕常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和李继业最近相处的还算是不错,但对于李继业想要和吕氏竞争上岗的想法,表示相当的不屑,虽然李洛合一,但区区五百年,怎么能和我吕氏两千年相提并论。 不说别的,就说你李继业这么着急的让洛氏称帝,就棋差一招,今日就让你看看,你李氏和我吕氏的差距在哪里。 心中这般想着,吕常便轻声笑道:“洛氏乃是素王后裔,得到上天的垂青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我经常想,古代的圣贤,总是在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可能这就是人世间的大道吧。 现在天道正在为洛氏庆贺,所欠缺的无非就是人道,那么何为人道呢? 李兄乃是末代皇帝,李氏有五百年的正统,在人心中颇有分量,他的支撑自然算是人道,但仅仅如此难道就够吗? 我认为不是这样啊。 在秦末时,陈涉吴广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洛氏两千年来,以诸夏为根基,以万民为愿,那这人道,除了天下的万民,又有什么样的人呢? 夏桀祸乱天下的时候,商汤举起刀兵,于是天下人都尊奉他作为天子,取代夏朝。 商纣祸乱天下的时候,武王举起刀兵,在牧野之战时,即便是奴隶也倒戈相向,这就是人心向背的由来啊。 天下总是如此,得到人心的打败那些得不到人心的,邦周灭亡后,因为太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神圣史记,于是没有人再相信。 等到汉戾帝的时候,靖难诸侯被关东的百姓抬进了长安城,天下都为之震惊,于是有大唐太宗皇帝说出‘百姓就像是水,君王则是舟船,水可以载舟,也可以倾覆它’。 现在新学党人难道不是在祸乱天下吗? 既然如此,洛氏就应该吊民伐罪,让天下人听听天下人的声音,让世界听听百姓的声音,让昭昭史册听听万民的心声。 得到了天和人,我不知道这还要如何去失败。” 吕常一番感慨结束,洛承运先不说话,李继业已经彻底傻眼了,实际上在听到天人合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呆滞,等到一番话全部听完,他眉毛在抖,心里则仿佛有千万头牛马奔波而过,他自认和吕常相识这段时间,已经颇为了解。 这吕常能成为吕氏家主,还受到洛氏的看重,自然是个人才,但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吕常不如他远矣,他可是能带着李氏皇族全身而退,现在还能逆势而上的人物,吕常最多也就是个九卿之才,甚至在现在这个广袤的天下,也就做个行省总督罢了。 但现在吕常这是在做什么? 三言两语,简直将自己打击的溃不成军,他难道之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那也没必要啊,他们两个人又不是什么敌人,对于洛氏来说,也不需要搞什么派系平衡,洛氏有足够的能力,横压一切,给洛氏做事,聚集在旗帜之下,团结一致就完事了。 吕常眼观鼻、耳观心,只在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他当然知道现在李继业心中的剧烈波动,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吕氏一遇到洛氏,智商那是蹭蹭上涨,况且还有对洛宝具——吕氏女。 想和吕氏争宠,下辈子转生到姜姓吕氏再说吧。 洛承运咳嗽了一声,将二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 14.侥幸的动物啊! 二人都将目光望向洛承运。 洛承运也并不如何虚伪的表示什么“我不愿意如何如何”,素王下了这么大的力,就是明显的要抬举洛氏,这个时候再虚伪,就真的是把人当傻子了。 他略一沉吟便坦然道:“古代易鼎之时,我们常说,天数有变,神器易鼎,而归于有德之人,二位都是我洛氏多年的盟友,如今我可以毫不讳言,素王就在九天之上,掌控一切,天和地,都在素王一念之间,如今天命在洛,这是自然之理。” 即便早就从先前的两件大事中,知晓了这一切,但李继业和吕常眼底的惊喜依旧蓬勃而出,这还是洛承运第一次这么明确的将这些消息告知他们。 这种态度就颇有一种,不装了,摊牌了,洛氏就是有祖宗保佑,就是有比天还要高的老祖宗。 只要老祖宗支持,天下覆手可得,因为洛氏就是天命! 洛承运将二人的目光收回眼中,又道:“禹王九鼎象征着古老的王权,来自最古老的夏王朝,那是一切王朝的开端,而洛氏如果要建立王朝,那必将会是最后一个王朝。 禹王九鼎将会为洛氏王朝增添神圣和光彩。 易经中说大哉乾元! 恰好在洛氏中有一件神器叫做元鼎,可以作为九鼎的鼎魂,将禹王九鼎更易为乾元九鼎,拥有乾元九鼎的诸夏,将会人才辈出。 但。 前提是百姓要认可洛氏,如果要动用刀兵,那在新学党人倒行逆施的时候,洛氏就已经号召天下了。 但从我内心深处,我并不愿意洛氏主动的登高一呼,因为我不想见到沉默的大多数,坐视天下变化,在过去的无数年中,总是如此,但现在不能如此,你们懂吗?” 李继业凝重的点点头,轻声却认真道:“我明白家主的意思。 民间一直都有一个笑话,一个王朝只要能得到百万人的效忠,就能够建立一个统治几千万人口的帝国,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只会坐视天下的变动,他们不去主动的为自己求什么,只盼望着天下太平,他们生活在独夫的治下就为独夫而工作,生活在圣人的治下,同样如此。” 李继业不再说话,吕常也感慨道:“正是如此啊,在汉朝我们奉天靖难时,关东百万黎庶,便将我们的先祖一路抬进了长安,而天下却有六千万、八千万的人口,在隋朝末年,您的祖先率领着十万人就诛杀了独夫,而死在独夫炀帝手下的人何止百万呢? 大多数的人沉默,自古以来如此啊。 现在家主不愿意如此,我明白了,倘若是不曾工业革命前,这个愿望是难以达成的,但现在却是可以的。 家主,您且安坐于昭城,在下这就出外联络,您会看到真正的天下人的心声,洛氏所追求的人道圆满,将会真正的出现。” 说罢吕常径直向洛承运行礼,而后直接转身离开这里,李继业有些懵,不明白吕常怎么突然就走了,直到吕常走到门口,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吕常,又偷偷的抢跑是吧! “家主,在下也先告辞了。” 他连忙向洛承运辞行,然后匆匆离开。 洛承运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声影,他所见到的却不是两个人,而是天下人间的十万万人。 他轻声自言自语:“就这样用上天的力量来登上皇位吗? 素王老祖宗不希望这样啊。    洛氏养望两千年,到底如何,即将要揭晓了吗?” …… 整座天下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在每一条街道,无论整洁的富人区,还是在破旧的贫民区,昭城和凤凰的消息吹进了千家万户之中,更不用说那每一个在田中埋首的农夫,吹拂到麦田的风带来了神圣的消息。 既而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火星,只等待着什么时候一把干柴扔在上面,燃烧起熊熊的烈火。 在喧嚣的风之下,坐在洛阳城的新学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些有关于洛氏的消息是真的,但每一个人都无法忘记,那一日凤凰从天空中掠过时带来的压迫,无法忘记那展翅时落在整座洛阳城的阴影,无法忘记那随意一振翅掀起的飓风。 他们终究不能做只埋首在沙漠中的鸵鸟,终究不能做那个掩耳盗铃的宋人,他们贪婪而短视,但却不是彻彻底底的无脑。 新学党人本就是一个因为利益而聚集起来的班子,内部毫无凝聚力,有些人感受到了不妙,想要改换门庭,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洛氏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从昭城重临世间的那一日起,就一直都待在昭城之中,四方的城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出来说些话的迹象,想要投靠都无处可去。 人总是寻求侥幸的动物! “或许洛氏依旧如同昔日,并不对称王有兴趣!” 有人想要试图从久远的过去寻求希望。 “或许洛氏还不曾得到九鼎,无法完成昔日的誓言。” 有人侥幸的认为,在昭城出现之后,凤凰紧接着出现,现在九鼎却没有出现在洛水之中,或许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机,已经寄希望于传说誓言。 还有人相当强硬,已经在新学这条船上下不来了,利益完全绑定,根本无法接受失去现在的权力地位。 整个新学党乱糟糟的,底下暗流涌动,李继业和吕常出手了,既然没有干柴,那就制造干柴出来。 “前些时日尊贵的凤凰划过洛阳的上空,掠过中原的土地,落在诸夏的圣城昭城。 请允许我说,这是任何一个诸夏子民都不能忽视的神迹,素王已经向我们所有的诸夏子民颁下了神谕,这个世界将要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统治者,一个家族。 是的。 我说的就是洛氏,那个从邦周时期就显耀于天下的家族,两千年的风风雨雨,他始终屹立在那里,不曾倒下,直到如今,素王选择了他们,作为素王的子民,难道不应当遵从素王的教导,而迎立这样的皇帝,不,真正的天子吗? 如今的世界是一副什么样的样子呢? 十万万百姓中,有九万九千九百万都生活在极度的困苦中,经济的崩塌让他们即便是生存都陷入艰难,每日都有人因为无法医治疾病而死去,每日都有人因为没有金钱购买煤炭而冻毙,每日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去,路边能见到婴儿瘦骨嶙峋的尸体,黑诊所中能见到一尸两命的孕妇,医院中的祈祷超过神殿一万倍,医院外的尸体比乱葬岗还要多。 我实在是不愿意如此严厉的批评啊,但诸位没有人顾忌底层,诸位深深的沉浸于十八新王的荣耀中,在洛阳的歌舞升平中,不愿意睁开眼看看,因为诸位用底层的脂血来显耀,用脂血来染红衣领,用脂血来染红冠冕。 先贤说过,自古以来,诸夏神器有德者居之,谁是有德之人呢? 想必不是以民脂民膏为生的诸公,想必不是敲骨吸髓的十八新王,想必不是在经济危机时,还能大肆扩张的六大财团! 说出了这些,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说天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诸公的过错吗?” 一字字一句句,从前期的略带几分客气,到最后直接指着鼻子骂,情绪的递进一层接着一层,朗朗上口,带着强烈的感情,真可谓是恨之深,责之切! (本章完) ------------ 15.请王受天命! 这封公开信的言辞之锐利,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这不是劝告,而是宣战,这不是劝谏,而是审判,即便是新学党人真的有罪,真的想要退缩,但也不能是因为这封信而退缩,没有人能够背负这样的罪名而下台,背负这样严酷的指控,唯有用死来谢天下之人! 但让新学党人以死而谢天下之人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这封信不是在给新学党人后悔的机会,而是在逼迫新学党人彻底放弃所有的幻想,他们只能顽抗到底,然后在终日不可抹除的恐惧中被诛杀! 这便是吕常和李继业的计划,一个新王朝的诞生总是如此,周朝诛杀了纣王,汉朝推翻了暴秦,大唐终结了隋末,于是得到了天下。 洛氏不要依靠纯粹的武力而上位,而要真正的用人心、德行来获取这些东西,以此来践行两千年所坚持的王道是正确的。 只能说大部分人对新学党是非常了解的,都能猜到他们破防,实际上,新学党高层不仅仅破防,而且破防的特别厉害。 自古以来和洛氏对上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数遍历史,也就只有秦始皇帝赢了半场,但那个时候的洛氏还不是现在的这种究极完全体,面对一个两千年几乎没有什么败绩的对手,打的还是生死战,而且还不能投降,谁来谁都要破防! 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不过是骂骂咧咧,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直接就瘫倒在地上了。 在生死压力之下,新学党高层齐聚新街5号,商议对策,毕竟现在对方打上门来了,总不能坐着等死,能挣扎还是要挣扎一番的。 首席执政沉沉的坐在首位,望着坐在长桌两列各自有些不安的下属,良久道:“吕氏和李氏向我们……” “首席,是洛氏。” 一位新学党内的元老沉声道:“给吕氏和李氏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挑衅我们,只有洛氏在背后支持,形势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已经不需要再欺骗自己了,我们就是要面对洛氏的存在。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已经成为了洛氏的新一个要诛杀的目标! 就像是……” 他说不出来了,但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像是秦朝,就像是汉戾帝,就像是隋炀帝,以及历史上的每一个独夫民贼,现在新学党成为了这个新的独夫,他们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即便是洛氏不当皇帝,洛氏和新学党也不可能和平共处。 新学党首席的脸色很是难看,一是因为自己说话半路直接被打断,这有损于他的威严,二是因为若非底下的人太过于贪婪,若非他不是皇帝,若非他没有至高的权力,若是他能真的推行吏治改革,天下又何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若是早知如此,他不会选择成为首席执政,导致现在退无可退,被架在如此炽烈的火中炙烤。 “我绝不允许就这样被审判,即便是洛氏也不能就这样审判我,给我判死刑,诸位,不抵抗是死,抵抗也是死,我们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我们坐在这里不应该再去商讨那些没有用的事务,就只有一件事是我们所需要做的,那就是如何去取得胜利! 放弃幻想,准备战争!” 振聋发聩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鬣狗的本性让他们抬起了头,吕常和李继业的极限施压,让他们走上了既定的道路——敌对。 首席执政只略一沉吟,就寒声到:“洛氏就在昭城,现在就立刻下令,让驻守在河北行省和河南行省的军队去绞杀洛氏,而后在全国范围内,追捕所有参与到这件上书之事的人,反抗抓捕的直接就地枪决,不反抗的抓回洛阳审判。 发动我们所有的报纸等传媒手段,开启对立的宣传,稳定人心,我们毕竟是正统的官府,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随意的挑动人心,号召我们的人,联合起来,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了。 另外准备忠于我们的军队,时刻准备着,如果绞杀洛氏失败,就要防备他们在关东起兵,他们一定会在关东起兵的!” 等到众人商议完纷纷离开这里后。 “果然和您预料的没错,新学党人已经狗急跳墙,要团结起来,全面转向对抗了,妄图蚍蜉撼树,和洛氏作对。” 李继业淡淡道:“林家主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善人,抓住了这次的机会,林氏在未来,未必没有机会,再登高位啊,至少不用陪着他们去死了。” “是是是,还要多谢洛氏家主的宽容度量,能给我这样的卑贱之人,无德之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一定铭感五内,牢记在心,一定好好做人,认真做事,成为一个让素王为之骄傲的诸夏之人。” 林氏家主虽然隔着电话但依旧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色,等到挂断电话后,他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眉宇间满是欣喜之色,“这下家族算是保住了!” 至于家族的钱财之类的大部分肯定是难以为继,但只要人还在就行,凭借着林氏的人才,重新发展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对于这次能联系上李氏,林氏家主不得不感叹,“真是祖上积德,传下来的家训救命。”    林氏能入李氏的眼,主要原因就是林氏,并不是那么敲骨吸髓,还算是有底线,有些良心,在新学党这样的环境中,能做到这一点,说不上遗世而独立,但也算是有情可原,所以成为了新学党十八新王家族中,唯一一个的团结对象,得到了一定的赦免。 …… 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新学党人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在决议之后的当天下午,一则告全国百姓书就从几乎所有官府控制的宣传口中传播了出去。 在这封书中,官府用同样激烈的言辞驳斥了《谏诸执政疏》! “自古以来,诸夏总是以民为先,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有圣人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然而两千年来,又有多少的皇帝,所谓的天子,真的将万民放在君王之前呢? 现在看来,几乎是没有的,他们总是高高在上,将自己视作神明,这是何等的傲慢啊,这难道是我们所期望的吗? 我们在这里警告所有的人,如今天下的美好来之不易,如果有谁想要破坏它那就是天下的罪人,必将受到天下人的谴责和坚决的打击!” 完完全全的对立,完完全全的不承认有任何问题,在确定了洛氏的态度后,新学党也拿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而这恰恰便是吕常和李继业要的东西,也是洛承运要的东西。 吕常和李继业的目标是让洛氏称帝,而洛承运是准备在称帝的过程中,直接把大部分的旧时代垃圾扫进垃圾堆,毕竟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堆里待着。 新学党人发出的公示,极其迅速的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风暴,最先是洛阳,然后在每一座城市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封信没有出现的时候,新学党人所要面对的是吕氏和李氏这些早就对新学党不满的在野党,在这封信出现后,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天下的百姓! 在洛氏不下场的情况下,仅仅吕氏和李氏是难以彻底撼动新学党的,但现在有了万民之火,局势就完全逆转过来了。 就连洛承运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都忍不住怔愣了一瞬,而后缓缓道:“人在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不会得到任何的教训。” 他的话没有说尽,“即便是历史上有那么多因为失去而败亡的政权,但新的统治者依旧认为人心是不足以为凭的,现在依旧如此啊。” 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仅仅是一句虚言吗? 百姓就是天下,是一切统治的根基,是一切经济的基础。 即便那些最信奉武力的人,可能到死都不明白,军队最终还是要来自于广大的百姓,即便所有的将领都灌输一个相同的观念,即“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实际上军队也是人,他们总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开枪,甚至直接倒戈相向。 正如接受到洛阳命令的河北守备军和河南守备军,当他们奉命启程前来绞杀洛氏后,路上就已经逃走了三分之一的军队,河南守备军在走到黄河南岸时,发生了哗变,他们杀死了自己的长官,直接起义。 而河北守备军同样如此,士兵们杀死了那些服从洛阳命令的军官,然后发生暴乱,杀死了所有洛阳方向的人,最终重新组织,而后派人前往昭城,请求能够投诚。 人心之向背,可见一斑! 到了这个时候,谁敢说什么忠诚与背叛,谁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忠诚与背叛。 洛承运就站在昭城城墙上,已经渐渐入秋,萧瑟秋风拂过,但他并不觉得寒冷。 在昭城之外,有数万人,各自聚集,秩序井然,其中有洛氏的人在维持平衡。 不断有人前来请愿,每一个人的目的都差不多。 “新学党人为祸天下,民不直视久矣,请洛王受素王天命,以为万民盟主,合兵西向,共讨天下之贼!” ———— 《谏诸执政疏》与《告诸夏人民书》名为议政,实际上却是两封言辞急切的檄文,要彻底的推翻新学党官府,要求恢复帝国的建制,在过去两千年中,拥有卓越声望和良好名声的洛氏,被请求成为率领万民的新皇,双方将一切的荣誉、生命、名声、未来都作为筹码,这是一场堪称不死不休的斗争!——《唐后宪政时代的“自由政府”》 (本章完) ------------ 16.去讨伐他们! 面对昭城外汹涌而至的人群,洛承运始终安静的坐在城中,一日又一日,望着那棵庭院中的柳树逐渐凋零,满院的落叶铺满了地板,没有人打扫,他迈步而过,足底黏上带着露珠的枯萎柳叶,就像是踩在天下,一个逐渐凋零走向末日的天下。 直接投降解散的两行省大军让洛阳新学党人恐惧震惊到极点,也让天下人看到洛阳新学党人的虚弱和无力,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除了新学党人用利益捆绑起来的嫡系军队外,其他的杂牌军队对洛氏是完全无用甚至只会白给的。 整座天下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座刚刚重临于世间的昭城,聚集在昭城外的人越来越多,想要求见洛氏的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高,影响力越来越大,代表的人群也更加多面,但洛氏始终没有回应,没有人知道洛氏到底是在想什么,难道洛氏真的不愿意称帝吗?但素王已经降下了神谕,洛氏不可能去违逆素王的意见啊。 最终还是吕常通过吕青探到了洛氏的口风,来请愿洛氏为王的人里面,有太多旧人,都是洛氏看不上甚至要清算的人,这些人来请愿只让洛氏愈发不可能出现,直到此刻吕常才恍然大悟,他终究是有些不太聪明,居然忽略了这一点,好在现在改正为时不晚,得到消息后,他很快就开始联络新的友人。 伴随着吕常暗中发力,再加上洛氏暗地里传出去的消息,有许多穿着比较朴素的人来到了昭城之外。 他们的脸上带着拘谨,看起来就很是紧张,但眼底却有坚决的味道,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但此刻却抱着同一个目标,他们带着无数人的期盼和希望而来。 他们自发的坐在了一起,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深沉的痛恨。 “我出发来到昭城前,和所有人都说过,如果不能请洛氏出山,我会直接投身黄河之中,让汹涌向东的江流吞没我的身躯,因为我无颜再向西而行!” “我已经见过世界太多的惨相,每一次都让我心如刀割,我曾经也是个新学党人,我曾经也反对大唐的帝制,但现在这样的世道,又该如何去容忍呢?他们背叛了一切,他们真是应该去死啊!” “如果这就是新学党人所允诺的世界,我说够了,真的够了,我不需要这样的世界,我的孩子还没有见过这世界的美好,就随着他的母亲,死在了我的怀中,我的愤怒能够淹没世间的一切,我的怒火能够焚毁一切!” “这个没有信仰的世道啊,当人们不再怀有对至高的敬畏,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顾忌,于是造就了现在的这个残酷世界,让一切都回到太阳之下吧,让一切都回到素王的垂眸之下吧!” “这不是诸夏的未来,素王教导了我们那么多年,难道最终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吗?绝对不是! 我们此刻聚集在这里,不就是心中还记着素王的教导,对那些失落的堕落之人,发起最后的审判吗? 我们来到这里,我们聚集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进入昭城,抬举着洛氏,奉着素王的神位,回到洛阳去吗?” 他们有各自的身份,此刻齐齐聚集在这里,怀揣着同样的想法。 昭城的大门开了,而后一批批的人走进了昭城之中,当那沉重的青铜城门打开时,等待在城外的人,仿佛看到了有明亮璀璨的光从中透出,就像是见到了天界。 他们见到了洛氏的家主洛承运,那位洛氏的家主穿着最盛大的衣裳,凤凰仿佛燃烧的熊熊烈火,又像是鲜活一般,让人恍惚,是啊,凤凰的天命已经觉醒,或许就是此刻洛氏家主衣裳上的这一只。 等到众人都纷纷落座之后,又有脚步声匆匆传来,他们抬头望去,进来的男男女女,每一个人都烨然若神人,容貌俊美到极点,在外间很难见到的绝世美男和美女,在这里却成群的出现,每个人都身着或黑或白的衣裳,衣裳着都绣着不同种类的凤凰,每个人都脸色沉静,眉心的圣痕相聚在一起,争相闪耀,自凤凰的天命重临世间,圣痕的光辉就愈发的亮眼,鲜艳的红仿佛最浓重的朱砂般。 堂中的气氛仿佛在瞬间凝滞起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紧张的手开始发抖,他们将手中的请愿书奉上之后就匆匆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正襟危坐起来,洛承运和一众洛氏子弟则翻阅着那些呈上来的请愿书,良久伴随着洛承运将最后一封放下,重新坐正,所有的洛氏子弟都目视着家主。 洛承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平静的说道:“诸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有些话便在这里说于诸位听,我们所在的这件中堂,在一千年前,是汉朝靖难诸侯最终商议征讨汉戾帝的场合。 而今日我在这里接受了诸位的请愿文书,这代表着什么想必不言而喻了。” 洛承运并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他的话就如同天下的太阳那样,直直的来,直直的去,下首的众人却纷纷惊喜起来,任何有的人几乎就要激动的晕过去,没人会想到之前一直都不表态的洛氏,竟然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这番话。 洛承运又接着说道:“新学党人到底是什么的形象呢?过去我们讨伐独夫的时候,总是联络着那些贵族一起,因为皇帝是对贵族等负责的,而现在新学党人或许是由万民所推举的吧,那为新学党人定位的权力就在百姓之中。 如果百姓否定了新学党人,这才是素王也为之开怀的自救,我很高兴能够在今日见到诸位,事实证明,无论在何时,诸夏之中总是会有诸位这样有勇气的人,有骨气的人,有不畏生死的人。” 来到昭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的当下,新学党人已经彻底发狂,在大搞暗杀和镇压屠杀,有许多人都见不到新学党人失败的那一刻了,在这种情况下,敢于直接的来到昭城联络洛氏,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能够坐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可以称之为英雄和烈士。 洛承运的话说罢,座下已经有人泣泪起来,这里有悲惨人生的实在是不少,有家中亲人被杀的,有失去一切的,新学党人无论是对内对外都极尽掠夺,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模式,在民间积累了太多的仇恨。 “请洛王出关,请洛氏出关,拯救天下!” “千万亿万黎庶愿尽入洛水,为洛氏负鼎而出,成全洛氏三誓大愿,惟愿洛氏能出山救世!” “惟愿洛氏遵从素王教导,振作诸夏,讨伐独夫,我等愿鞍前马后,以为犬马啊。” 一道道一声声,宛如从古而来的呼唤,仿佛带着亿万黎庶的心愿,每一道声音都在堂中廊柱回转,重重叠叠,仿佛是千万人一起在言语,切入心间。 自进入堂中除了翻阅请愿书就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众洛氏子弟也同时一拜,所有人都俯身在地上,“惟愿遵从素王教导,振作诸夏,当在此时!” 洛承运终于站起身来了,他整理了一番衣裳,将所有的褶皱都抹去,而后从坐于堂中的所有人中间穿行而过,他一路走到殿门前,望着天下的那一轮太阳,他看的实际上是九天之上,在那里,凤凰啼鸣,不住在青天之上盘旋着。 现在就是正确的时刻了吗? 堂中的这些人,就是天下人了吗? 他沉思着,转过身,用不高却坚决的声音昂然道:“诸位来自四方的客人啊,请在昭城之中,将你们心中的所有怨愤和怒火,写在文字中吧,就像是古代的先贤那样做,就像是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就像是昭圣王讨伐暴秦,就像是靖难诸侯讨伐汉戾帝,就像是先祖讨伐隋炀帝那样,写下新学党人的罪状,如同讨伐古代那些残暴的独夫一样,告诉整座天下,号召整座天下!” 轰! 当洛承运的声音落下,堂中所有人都豁然站起身来,他们目光熠熠的望着洛承运,有人已经忍不住高声的朗声道:“尊贵的洛王啊,请让我对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和谢意,整座天下都将感谢您,您将是最伟大的素王代行者。” 还有人直接哭着冲着不知何方道:“你们看到了吗,洛氏要再次提起刀剑,率领天下的人来反抗暴政了,这一次我们将得到辉煌的胜利,你们的英魂可以安息了。” 更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高声呼喊着:“尊贵的洛王啊,请让我再次听到您的声音,卑贱之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承运的目光投过来,高昂道:“你并不卑贱,诸夏之民皆是素王神选,谁能说你是卑贱的呢?您想要再次听到我的声音。 我说,让我们写下独夫的罪状,而后去讨伐他!” ------------ 17.东向讨贼! 洛承运的声音从来都很认真,也从来都不高,但此刻在众人耳中,却仿佛比千万人,比亿万人齐声高呼还要响亮,就像是雷霆破晓,而后落在地上。 因为他是洛氏家主,素王的代行者,他的话可以称之为天音,古代最神圣的帝王,也远远不如他,因为古代圣王的天子,是僭越,而洛氏家主背后的天,是有感情的、是有倾向的,真正的天! 现在洛承运说,要去讨伐新学党人,那新学党人便是犯了天条,这便是一切的终结,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如此。 众人齐齐跪下,这是对素王皇天的跪拜,呜咽声和激流声,俱在此地而鸣。 “去号召天下的人,让他们都发出讨贼的檄文吧!” 洛承运最后这样道。 …… 从昭城中传出来的消息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在稍后的几天、十几天中,即便是那些生活在乡村中的农夫也知晓了这件事,洛承运的言语一字不落的走进了千家万户之中。 天下的人心中好像有了主心骨! 在河南之地,最先扯起了反抗的旗帜,从昭城之外离开的人回到了家乡,而后在高台之上,向着围过来的所有百姓高呼,“新学党人祸乱天下,纵然是古代最残暴昏庸的隋炀帝也不过如此了,而在新学党中,隋炀帝这样的人却到处都是,皇天素王已经彻底的厌弃他了,按照天下的人心,现在我们必须要讨伐他们。” 在洛氏所占据的河北之地,几乎所有的城池都愤怒的百姓占据,他们齐聚到昭城之外,互相鼓舞着,“河北的义士们啊,从两千年前,我们就生活在洛地,在这里哪里有这些暴君和贪官污吏的生存余地呢? 现在也正是如此,就让我们联合起来吧,团结在洛氏的身边,举起手中的刀剑和武器,让新学党人知道什么叫做百姓的怒火,可以燃烧天上的星辰!” 让新学党人极其恐惧的是在表里山河的河东之地,竟然也是如此,在新学党人的大本营里面,比如江南行省等地,同样有大批人的起义,“新学党人让历史发生了何等的倒退啊,延续数百年的科举制度竟然被暗地里废弃,十八家族联合起来,把持国家的政权,他们纵容那些残暴的胥吏,而不惩罚他们。 百姓无辜的被关进监狱,官吏有罪的却可以逃脱,在这个没有皇帝的国家中,无助的百姓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冤屈的存在,法律像是密织的罗网,压迫着所有子民的生存,在子民反抗时,还要用犯法犯罪的道德审判来让子民经历再一次的死亡,以至于连累亲族,何等的残忍啊! 百姓已经饿死在路边了,就像是过去数千年那样,而新的贵族却高高在上的吃着数百道食物,百姓的房屋已经被驱离,而新的贵族却拥有千万间广厦,这是何等的不公呢?” 无数的檄文在整个国家的各个角落响起,这一封封的檄文都不是洛氏所润色,但是却如此的让人感慨,这都是百姓心中的声音。 最终洛承运亲手写下了最后一封檄文。 …… 起义军的烽火几乎在短短瞬间就烧遍了大江南北,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加了起义军,那一场经济危机大萧条,让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失去了维生的能力,即便是活下来的人也赚取着微薄的工资,新学党人的残酷面目已经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更不要说还有洛氏亲自发出的檄文。 帝国才刚刚离去不远,许多还曾经经历过最后的洛氏整治天下的时代,他们怀念着那个时期,在帝国的终末,他们就反对新学党人,反对帝国皇帝让位,更不要说现在,而现在这些人都成为了最狂热的宣传者。 洛阳之中,新学党人再次举行了一次集会,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如果细细看去,他们的眼底都带着惶恐,从这如火如荼的起义中,他们看到了似乎能够掀翻统治的力量,以现在的民怨来看,他们的下场都不会好。 现在唯一能够安慰他们的就是时代不同了,现在人数虽然也很重要,但武器装备的力量大大增强,而新学党人这些年,主要就是武装中央军,所以中央军的待遇以及武器装备都远远胜过地方杂牌军,更不要说那些手里面甚至拿着大刀长枪的农民,简直是不堪一击。 首席执政望着惶恐的众人冷哼道:“你们都在慌什么,虽然现在叛贼来势汹汹,但只要我们一声令下,让中央军出击,局势很快就能够好起来,我看我们能够就能够收回河东、河北和河南,还有江南,虽然有叛贼的势力,但效忠于我们的势力也很多,我们就在洛阳看着,我认为不必这样的担忧。” …… “长官,咱们吃着洛阳的粮,就这么直接投降不好吧。” “什么投降,这叫起义,早就看洛阳那群狗东西不爽了,当初老子在大唐郡王下面当差也没有见过鼻子翘的那么高的人,这群人就该下地狱,永堕黄泉,永不超生。 还有你这个觉悟不行啊,什么叫吃洛阳的粮,就洛阳那些狗东西会种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就洛王说的那个词。” “您是说剥削?” “对,就是剥削,那都是农民种的地,那群狗东西就知道剥削,老子现在就要起义,大不了死在战场上,给新学党人当狗,狗都不干! 况且,素王他老人家这次可是亲自下的神谕,咱可是素王的忠实信徒,必须狠狠的反了他。” …… 战场的形势简直一日三变,派往关东的几支军团,很快就要么投降,要么被歼灭,关东起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新学党人的预料,即便是最乐观的人,现在也笑不出来了,尤其是洛氏还没有真正的出手,谁都不知道,洛氏会不会突然武器装备大爆发,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想。 “诸位执政,关东的逆贼已经基本上控制了旧荥阳以东的广大中原地区,只要他们再攻破荥阳,以现在的机械化速度,直接就可以兵临洛阳城下。” 这是战报,而参谋团给出来的意见则是派出中央军的主力,在中原地区和关东的起义军来一场硬碰硬的大决战,只要能够击溃起义军的主力,那就可以直接逆转局势。 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让很多人都心有戚戚,赢了是逆转局势,那输了呢?岂不是直接落入地狱之中,一败涂地。 眼见会议室中的气氛如此凝滞,首席执政是越想越气,他现在已经彻底不再顾忌其他,重重的拍着桌子,见到低垂着头的众人都望向他,这才说道:“你们都是党国的精锐军人,怎么能够这么垂首没有信心! 冀、青、兖、豫、徐,这五州之地历来便是诸夏一统之险要,多少定鼎天下的大战皆在此地啊。 周武王姬发在这里击败商纣王;秦将王翦于此灭亡洛国奄有天下;项羽在这里全歼秦国主力,一战亡秦;汉高祖刘邦困杀项羽也在中原;唐太宗一战攻灭中原反抗势力;这便是古人所说问鼎中原的道理。 当年我新学党人在关东河北河南和江南活动,其壮大的速度让人震撼,天下人都将我等视为天下的救星,十年前,我等从关东起兵,还不曾到达虎牢,大唐天子便闻风退位,天下九州遂尽归于我等,那时诸夏百姓汹涌着将我等拥入圣城洛阳,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我等都说未来的千秋万岁,都要响彻新学党人的名字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十年之后,大家都在谈论着大势已去,仿佛这诸夏的圣城,对我等而言,竟要摇身一变,而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了!” 他这番话说罢,室内的众将军纷纷低下了头,似乎是感觉到羞愧,毕竟打败仗对一个军人来说,不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 “今日你们问我该怎么去对抗关东的叛逆,我只想说,我会守在洛阳,和洛阳共存亡,我宁愿做战死的大执政官,也绝不做一个仓皇西逃的小丑,在青史之上,留下可笑的结尾! 况且,在洛阳尚且有百万训练有素的大军,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难道还不是那些农夫和雇工的对手吗?我看,我们尚且不必悲观,这场大战优势在我!” 再烂的人也有几个效忠之人,听罢首席执政这一番称得上慷慨激昂的言语,当即就有几个四肢发达心怀老式忠义的军人站起身来,悲怆道:“大先生,我等定然将关东逆贼阻挡于虎牢之外,这虎牢之地就是他们的埋骨之所!” 会议室中的所有人都接到命令离开,首席执政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军队好忽悠,但是那些政客可不好忽悠啊。 毕竟新闻会骗人,但是战线不会,局势也不会骗人,当初起义军们刚刚举事的时候,还只是零散的城池,而现在已经是整个关东连成了一片,如果不是坚固的城池和一支强大的军队,洛阳恐怕都已经不保了。 当中央军如同流水般驶出洛阳前往前线去布防,所有望着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些军队,真的能挡住关东义军吗? 据说洛氏家主已经在众起义军首领的簇拥之下,从昭城中走出来,要亲自来观看这最后一场战役。 是的。 在义军看来,这将是最后一场战役,他们认为自己必胜,即便面对的是新学党人最后的精锐,他们的士气极其的高昂,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新学党人的军队,即便是精良的装备也不能掩盖他们精神上的恍惚。 在中央军奔赴前线的时候,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虎牢关这座面对关东最重要的关隘已经失守。 洛阳中的无数人为之失神,因为虎牢一旦失守,那么洛阳就要变成前线。 虽然在现在的时代,城池堡垒已经没有古代那么重要,但坚城依旧是上好的防御手段,现在却就这样失守了,又怎么能让人不想起大势已去这个词呢? 洛阳城中,首席执政周围围着一群人,所有人都在苦口婆心的劝道:“大统领,虎牢失守,洛阳即将变成前线阵地,我军将要在洛阳周围布防,您身为朝廷中枢所在,必须离开这里,前往长安坐镇,党国才有最后的翻盘之力啊。” 首席执政泪目婆娑的站在洛阳城门楼上,望着那锦绣江山,哀叹道:“看来,我不得不离开洛阳,离开这座素王亲自修建的诸夏圣都。” ------------ 18.虎牢之议 喧嚣的风儿卷起地上的落叶与粉尘,飘飘洒洒的落在城墙之上,新学党大统领抚摸着城墙上的痕迹,带着一丝悲怆道:“我本想死守在这洛阳圣城,如果关东洛氏那些背叛了素王的逆贼冲进城来,我就自焚在素王神庙前,让素王看看他的子孙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我不甘心啊! 难道就这么把大好江山让给那些逆贼吗? 难道就这样把亿万诸夏子民就这么拱手让给他们吗? 那我又如何去和支持我新学党的亿万黎庶交待呢? 为国家大局计,看来,我不得不离开洛阳,离开这座素王亲自修建的诸夏圣城,不得不去那偏远的长安和逆贼坚决的作战到底。 你们以为,此时此刻,我必定悲伤不堪吗? 你们以为,此刻我必定有说不出的遗憾吗? 我内心中所痛苦的,不过是这三千里地的锦绣山河,这十年以来我所为之奉献的家国,一旦落入敌贼之手,倘若不能收回,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场面话说完后,大统领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就准备迅速跑路,毕竟留在洛阳多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虽然他信誓旦旦的说要和新学党国共存亡,但是临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千古艰难惟一死”,于他而言还是活着更重要。 但跑路也不是那么好跑的,没有人在前面开路准备,没有人在后面阻挡追兵,那可不行,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心腹之一,沉声道:“林生啊,退往长安的准备就由你来做吧,要尽快,万万不可让国民因为担忧我的安危,而不能坚决的和叛军作战。” 林生闻言差点就有些没绷住,他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表情,只在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讥诮,他微微低着头,没人能看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恭谨的说道:“请大统领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 从关东攻破虎牢的众义军自然不知道发生在洛阳的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各个来自不同城市和行省的各义军首领齐聚在虎牢关中,所有人都等在东门外排成两列,翘首以待的望着进城的道路。 不多时,汽车的轰鸣声从视线的尽头响起,“来了来了”,一行人面上纷纷激动起来,人群中传出一阵阵喧闹之声,等到汽车在人群的尽头停下,欢呼的声音顿时响亮起来。 洛承运坐在汽车中,透过车窗望着外间的一道道身影,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慨和欣慰,拥有真正的天命之后,成为皇帝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怎么样成为皇帝,却值得商榷,如今看来,洛氏养望两千年,今日终究是开花结果。 吕青坐在他身边,袅袅婷婷,一袭绸质轻衫,发钗紧紧箍着发丝,一丝不苟端正坐着,轻声介绍道:“家主,此次来到虎牢关的义军首领共有五十三人,势力都不小,大的有三十多万人,少的也有近万人,初步预估,有一百五十多万人马,分布在虎牢关南北两百里的地域上,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进关直奔洛阳,夺了新学党人的天下,不,应该是回到家族本该有的位置。” 洛承运闻言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突然道:“新学党的那些人要逃了,他们不可能敢在洛阳和我们大战一场,恐怕现在就已经动身前往长安了。” 吕青闻言一惊,在洛阳审判一众新学党领袖,是最好的,她皱眉道:“家主,如果让新学党人逃走的话,那他们可就见不到九鼎从洛水而出的景象了,这……” 洛承运轻声淡淡道:“放心吧,他们走不了,洛阳往西的所有公路、铁路、水道,一个都走不了。” 吕青自然不知道,洛承运已经让人带着四时之神,去截断洛阳周围的道路,倘若不是担心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存,完全可以一场大雪淹没洛阳城,现在只是将道路掩埋而已。 洛承运下了车,第一时间和所有欢迎他的人招手示意,又是一阵响亮的欢呼声,一行人顺着人群留下的通路,走进虎牢关中,洛氏子弟身后则跟着数百个身着劲装的彪形大汉。 进到城中后,洛承运并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将那些义军首领,以及加入义军一方的有民望的人召集起来,一共有将近两百人,校场之上乌泱泱的坐了一大片。 洛承运坐在上首环视一周后,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能够在虎牢关见到诸位英雄,这是洛某的荣幸,诸位都是为反抗新学党人暴政,执行素王天之罚而来,我等同心戮力,应当先饮一杯。” “愿从君令!” 校场之上响起一道道响亮的喊声,而后众人皆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洛承运这才说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既然诸位英雄都饮下了此酒,那我等便是同道中人,诸位所代表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有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才有了诸位的兵强马壮。 正是因为有了最广大的百姓的支持,今日在下才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诸位,这一点希望诸位知晓。” 洛承运的这番话很好理解,他之所以会见这些义军首领,甚至还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为他们的领袖,是因为他们代表着最广大的百姓,而不是因为他们手中的那些所谓的兵马。 而且众人都听到洛承运说的是“接见”这个明显的上级面对下级的词汇,而不是“会见”和“面见”这种同级者使用的词汇,先前还有些散漫的众人有些不安的端坐了起来,但还是没人敢多说什么。 洛承运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见到这一幕,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这才缓缓说道:“诸位不要多想,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在下就在想,自古以来的义军,纪律性大多是不好的,在举义的时候,做下的错事也是不少的。 大多数人落魄的时候记得自己是因为贪官污吏而家破人亡,一旦富贵了很快就沉迷于享受,秦末的陈胜吴广,先汉末的绿林等军,隋末也是如此。 此次反抗新学党人的暴政,会有例外吗? 在下希望有,我想诸位对我洛氏的一向做法都是不陌生的,今日我在这里,将这些话说开,就是希望以后不出现那些难看的事情。 我在这里对诸位提出一些必须遵守的规矩,能够接受的就留在这里,接受不了的就离开,全凭自愿。” 洛承运这一番先小人后君子的做法,倒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他们都已经洛承运进入虎牢关后,会立刻组织众人,然后鼓舞众人,而后攻入洛阳,化家为国,成为皇帝,但万万没想到,洛承运竟然会先对义军来这么一遍梳理。 这便是位置的不同,所见到的东西不同,在洛承运看来,他需要不是在短时间内就会变质的军阀,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沟通广大百姓的义军首领,那才是志同道合的人,至于军队的势力,那反而是他最不在意的。 因为他,一人成军! 好在进入虎牢关的时间太快了,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变质,他们纷纷鼓噪起来。 “洛氏家主啊,还请快些将规矩说出来吧,我们已经等不及要进入洛阳了。” “是啊,我等走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战,不就是为了这最后的复仇吗?” “打倒新学党人的反动势力,让全诸夏都沐浴在真正的素王光辉中,这便是我们的心愿,任何规矩我们都愿意接受!” 一道道一声声,他们站起来鼓着掌,向着座椅的扶手上拍击,就像是在战场之上击鼓,震动人心。 洛承运于是便站起身来,“我要诸位遵守的规矩很简单,我要诸位都做个好人,一个讲道理,讲公平的好人。” 好人。 这个词很简单,没有人不知道它的含义,世人对此是有共识的。 校场中一片安静,这个词和战争、混乱、黑暗的世道,联系起来的时候,就颇有一种喜感,一种很滑稽的喜感,这个世道,好人真的能活下来吗? 但当所有人将目光落在洛承运身上时,他们见到的洛承运,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平静,一种风雨欲来而风平浪静的平静,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静,这种平静代表着力量,代表着一种坚决的意志。 我要你们都做个好人,你们愿意吗? 这种平静中还隐含着另外一种意味,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你们别无选择,这便是我的要求,我并不怕你们不答应。 我的底气从何而来呢? 自然不从你们身后的军队上来。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洛氏家主洛承运,但此刻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庞然而生的压力,如同山林中的鸟兽遇到了山君般,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面对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的议题时,与会者的沉默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他们被议题的提出者所压制。 在历史上最为出名的故事叫做——“指鹿为马”! 而现在。 如何选择? ———— 我们为什么用“伟大”和“神圣”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本朝的建立,难道仅仅是因为生活在本朝的治下而奉承吗? 自然不是如此! 在本朝建立的途中,有一页永远不能跳动的历史章节,那就是“虎牢之议”,一个政权的底色,从它的纲领中就能够明显看出,“虎牢之议”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明确对即将成为统治阶层的成员,进行规束的会议,它充斥着理想国度、大同世界的颜色,它的诞生,是对本朝为谁而生,最有力的证明。——《<洛朝创业起居注>释解》 ------------ 19.我率万军前行,零落倒戈!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都是个问题,洛氏的声望早已天下无双,达到了系统的最高级别,洛氏的神异也深入人心,尤其是昭城刚刚重临世间,凤凰飞过大半个诸夏本土,正是风头最盛,素王信仰最为炽热之时,百千城池的不攻而破就是这一切的明证。 但对于吕氏来说不是问题,在校场中众人被洛承运突如其来的言语,搞的有些茫然陷入沉静的时候,吕常第一个站起来。 他举起手臂用整座校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高吼道:“未来神圣帝国的主人啊,我们本来只是被新学党人所压迫的卑贱之人罢了。 现在因为素王降下了天命,才有幸能够追随于您,共同参与到这场反抗独夫暴政的伟大事业中。 我们遵从您的领导,奉您作为我们的领袖,那所有的一切生命、死亡和荣誉,难道都不由您来支配吗? 请为我们下令,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认真的、诚挚的、全心全意的去执行罢了。” 李继业只觉头皮发麻,他现在只觉得吕常这个人真的邪门到了极点,每次都比他脑子转得快,他连忙收拾整理一番衣袖,站起身来高声道:“未来神圣帝国的主人啊,您是至高的血裔,是素王的神选,这是何等的尊贵呢? 古来的帝皇都尊崇您,世间的万民都敬仰您,我曾经有微薄的尊贵,我曾经僭称天命的子嗣,但在此刻,我以一个最普通的诸夏百姓,愿意追随您,无论您提出任何的规矩,我都矢志不渝的遵从,就像满天星光永远都为皓月作衬。” 吕常和李继业的疾呼和表态,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那这道题目只有一个答案是正确的。 会有人选错吗? 有,但不多。 有些人的改变是极快的,权势是如此的迷人眼,他们抬举着洛氏,是希望能够借助洛氏而成为新的开国元勋,这么简单就能成为开国元勋的机会,亘古未有。 但现在洛氏对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在实质上,这是在抹杀他们的贡献,于是他们就会踌躇。 有几个人讪笑着离开,都是势力最大的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望着洛承运,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命令,只要洛承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将那几个人拿下,作为献礼。 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眼中,洛承运已经不是一个义军盟主,而是皇帝,是他们未来的君主,他们不知道洛氏的王朝会是什么样子的,但忠诚和努力总是没错的。 但洛承运就这样坐着,不发一言,等到该走的人走完,他才环视校场,走掉的人并不多,只有百分之五左右,校场中乌泱泱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走掉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势力最大的义军首领,也正是因为势力太大,所以才不甘心。 洛承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淡然道:“在每一个历史节点的关键抉择中,总会有人离开,也总会有人加入,这便是命运的使然,是一件完全不值得在意的事情。” 众人都能听出洛承运话中的云淡风轻,有些压抑的心情也缓和下来,这才又听到洛承运说道:“天下的局势走到如今,只讲述给我们所有人一个道理,那就是战争的胜负不在于坚固的城池和优良的武器,而在于那被称之为流水般的人心。 洛氏振臂一呼,人心便汇聚而来,在诸位来到虎牢关前,想必都经历过军中士卒和麾下百姓的殷切目光吧,他们对你们有所期望,希望你们能够跟随在洛氏身后,做下大事,成就大业。 新学党人失去人心,而洛氏拥有人心,于是亿万的百姓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便是我现在坐在这里的理由。 在虎牢关再向前不远处,就是圣城洛阳,诸位一定都认为我出现在这里,是要整肃军队,和新学党人来一场大决战,最终胜利挺进洛阳。 我想说诸位错了。 我在正确的时间出世。 我将率领着万军前行,而一路之上,将有万人倒戈! 我将不战而胜。” 洛承运总是并不高声言语,但总是比千万人还要响亮,也总是让人震惊。 他们不能理解洛承运话中那强烈的自信从何而来,即便洛氏有神异现世,即便洛氏现在裹挟着大势,即便是洛氏有那极高极高的声望,但新学党人有数十万的精锐军队,这必然是一场苦战。 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不经过大规模的战争就结束呢? 但他们又不敢说什么,毕竟在这个家族身上,有太多的传说故事,况且他们也希望这是真的,谁也不想多打仗,轻易的得到国家,又有什么不好呢? …… 洛承运为什么有信心? 为了维持一支数十上百万军队的军需,需要多少资源?需要多少后勤人员?需要多少金银钱财? 即便是再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那将是一笔天文数字,尤其是在失去大片土地之后,还想要维持这样一支军队,每日的耗费都惊人至极。 新学党人的这些钱从哪里来,难道是从他们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掏出来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国破家亡,他们也不可能用自己来填补国家,汉爵士有句至理名言——“世界上只有国家这艘船,是从顶上开始漏水的”。 他们只能更加严酷的压榨百姓,明明是民族国家的军队,但是其中大批却通过抓壮丁来补充军队,说的难听一些,当初汉朝和唐朝的军队都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就这样组成的军队,即便是拥有更好的装备,难道能有战斗力吗? 在前些时日的交锋中,这个问题就已经显现出来了,新学党人的军队甚至需要督战队压着才能不崩溃,在军队中自发的逃亡者太多了,而这些人在面对洛氏时,只要他们发现,身边和他们一样的人很多,只要他们知晓,素王真的在天上看着他们,死亡不是一切的尽头,很容易就会变成倒戈一击的人。 当对阵的两支军队,其中一方突然出现扔下枪向义军奔来的身影时,战场的气氛和局势就彻底的改变了。 当战场上出现成建制的投降时,这场战争就彻底变了模样。 当战场上出现“长官借你头颅一用”时,秩序就彻底崩溃了。 旧秩序的崩溃是如此的快速,新秩序的建立又是如此迅速。 “愿意遵从洛氏的命令,讨伐洛阳的新学党人!” 无数脸上带着激动兴奋的少年这样说着。 追随洛承运而来的当初众义军首领简直如同观望神明一样的看着洛承运。 洛承运只是昂然道:“现在你们站到正义一方了,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将枪口对准新学党人,我们站在一起,围在洛氏的旗帜下,去创造新世界!” 在漫天的欢呼声中,在震天的吼声中,穿着不同衣裳的军人围坐在一起,度过渐冷的黑夜,在晨曦初升,天际的光亮起时,沿着笔直的公路向洛阳进发。 他们唱着歌! 歌声前所未有的嘹亮! …… 有人欢喜有人愁,洛阳中可谓是一片鸡飞狗跳,正面战场的大溃败让人不敢置信,但现在谁都能看出来,现在是真正的大势已去。 “去长安!去长安!” 大统领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洛阳多待,先前的豪言壮语本来就是骗人的,他哪里会去管别人死活,只要他能逃走,一切都好说。 他的心腹之一同时也是佐贰官急声道:“大统领,现在是长安不妥啊,自古以来失去洛阳之后,哪里有能够在长安苟活的呢? 秦国被关东诸侯灭亡,汉戾帝也被靖难诸侯推翻,汉光武帝刘秀在关东加冕,失去洛阳是保不住长安的,我们不能去长安,而且去长安要走陆路,需要准备的时间长,路途缓慢,我认为现在从洛阳乘船前往荆州或者直接入蜀才是正路,如果事有不逮,我们还能一路往安南而去。” 林生一听心中暗骂,这狗东西真是坏事,要是真的从水路跑了怎么办? 长安是大统领让他安排布置的,那去长安的路上,一定是让他来护送,而且很可能和大统领同吃同住,去关中要经过崤山,林生认为那里是最好的动手地点,要是他能抓到大统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样的大功,他怎么可能就让它跑了,所以他坚决反对大统领从别的地方跑路。 心中这样想着,他不等佐贰官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同样急声道:“大统领,千万不要听他妖言惑众啊,诸夏的帝都洛阳第一,仅次于洛阳的就是长安,如果失去了二京,那新学党人所建立的国度,谁还会承认呢? 难道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吗?只有前往长安,我们依靠坚固的城池防御,在洛阳以西还有广袤的土地,我们还能东山再起,和那些该死的关东叛逆一决高下。 卑职愿意率领中央军最后的精锐去为您断后,一定会将关东叛逆拖在洛阳城外五十里,至少五日,给您留足撤退的时间。” “林生你放屁!” 佐贰官直接急了,“就你的能力也配挡住关东叛逆军?八十万中央军连三天都没挡住,就凭你能挡得住五日,你忽悠谁呢?” 林生也不甘示弱,厉声道:“我麾下的士卒,都是给了高待遇,忠心耿耿,可不是那些壮丁兵能比的,我看你就是想看着党国亡国,就是个奸臣,还请大统领砍了他,以儆效尤!” 大统领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去长安,他总觉得这次失败不是他的问题,他明明是最为卓越的人杰,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败涂地呢? 如果不是底下的人不听命令,如果不是底下的人太过于无能,他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的地步,现在那些不听话的人都死了,只要他去了长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他去了长安,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佐贰官有些绝望,但面对这样的结局,他竟然不是太意外,这正是大统领能做出来的事情,大统领一直都在埋怨其他家族在吸国家的血,在残酷的压榨百姓,在大搞各种内部交易,但其他人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大统领才是做的最狠的那一个,他才是新学党高层公认的第一黑心之人,只不过他比较会装而已,但身为佐贰官,他又有什么不知道呢? 若是洛承运知道发生在洛阳城中的这一场精彩大戏,一定会撇撇嘴,他哪里也去不了,必须要留在洛阳看最后的一场大戏,最后一场烟花。 几乎没有人知道,有一行人已经出现在了洛阳城南不远的一座小山头上。 天气渐渐转凉,洛阳中已经是落叶满地,这里自然也是草木枯萎,深秋已至,正好秋雨森寒的季节。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天上惊呼着。 有一朵雪花飘落了下来。 是晶莹的白色。 ------------ 20.雪夜如龙入洛阳! 洛承风手中持握着神器四时之神。 他站在高高的山巅上,在他的上方是浓厚的云层,风卷而起,暗压阴沉,伴随着神器发动,四面呼啸而过的风吹得他衣摆烈烈。 山巅上,他缓缓张开手臂,轻轻闭上眼,四时之神亮起熠熠的光,比天上的星辰与太阳还要明亮,无数的道道明亮光线向着四方而透出,转瞬间又融入到空气之中。 随着他而来的灵兵驻守在四方,又有一行人望着他的身影,目光落在洛承风身上,一刻也不离开,而后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洛承风真的乘风而起,那狂风卷过他的身体,而后将他整个人都缓缓吹起。 他就这样缓缓升空,天地之间分成三色,最上方是阴沉的云层,最下方则是烈烈的狂风和阴影,在天与地之间,站着一个人。 他闭着眼,像是陷入沉睡中,双臂张开呈现一条直线,眉心的圣痕映出一道金光,落在身前一丈之处,在金光的落点,一件时时刻刻在变幻着模样的神器正在翻滚,雨滴状、雪花状、风卷状、雷霆状,一刻不曾停歇。 狂风越来越大,山巅之上尤甚,卷起落在山间的无数片落叶,枯黄斑斑,站在山巅上的众人,眼中透出湛湛光彩,都张着嘴望着洛承风,但没人说话,发出声音。 呼啸的风裹挟着远方的声音落在洛承风耳中,他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已经褪去黑白,左眼中旋转着青色的风卷,右眼中有雨雪雷电在跃动,他立身在天穹之下,有风雨雷电加身,宛如无所不能的神明。 他平伸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猛然向着头顶上高举,而后相击,伴随着“啪”的清脆响声,天地间的风声似乎停了一瞬间,他的右眼彻底化为白色,一朵晶莹、极致美丽的雪花,在院中滴溜溜转起来。 下一刻,狂风宛如龙吟虎啸般,宛如最凶恶的猛兽般,再次于天地间咆哮而过,席卷一切,仿佛吞没一切,在风声之后, 有雪, 落了下来。 落在脖颈之间,冰凉刺骨。 …… 洛阳城内的人看到了雪。 洛阳城外的人也看到了雪。 从天上扑簌扑簌的落下,落得人脖颈凉、脸上凉,心中也凉。 “怎么会突然下雪了?”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在深秋的季节,这本不该出现,但它就这样突然出现,不给人反应的时机。 很快就有人被落雪所吸引,高声惊呼:“你们看雪落下的方向!”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风很大很喧嚣,雪也很大如同有人在天上撒盐般,但洛阳城中没有雪,一粒都没有。 那些雪落在城墙上,很快就将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卒吹的不得不返回屋中,城墙上落满了雪花,苍苍白色一片,甚至堆积起来,洛阳成为一座城墙上不设防的城池。 但城中没有雪,即便是一墙之隔,就像是有一个结界一样,一粒雪花也不曾落尽城中,为何会如此呢? “城中多是无辜的百姓,多是藏身于墙角和桥下的流民,一场大雪落下,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因此而死去呢?” 这便是大雪不往城中下去的原因。 善意是能够被感受到的,这神奇的一幕,百姓们自然知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大雪,他们跪在自己所能够跪的每一个地方,向着姬昭祈祷。 在洛阳城外,洛阳的四面城门,只有向东的城门还开着,只有向东的道路还不曾被雪掩盖,其余的道路都在短短时间内,就布满了厚厚的积雪,终年不冻的洛水上铺满了冰霜,码头上的船只已经被冻结,至于公路和铁路,都已经彻底见不到底座,不可能使用。 只有向东的道路还光洁如旧,所有人都望向那条道路的终点,每个人都知道那是哪里,那里有谁,那里是关东义军,那里有洛氏家主。 “原来如此吗?这是洛氏降下的大雪,这是素王神迹的展现。” “没有人可以从洛阳离开,整座洛阳都将迎接见证洛氏的到来。” “这是何等恢宏的一幕啊,只有洛氏出行才有这等风雪相伴吧,这就是素王传承的神裔家族吗?” 到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到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是洛氏所为呢? 曾经离开虎牢关的那些人,在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后,心中只有无限的懊悔,他们想要回到虎牢关中,想要加入正如往洛阳行军的义军中,但机会只有一次,洛氏更是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那些随着洛承运一路而来的众义军首领,都用看待神明的眼神来看待洛承运,到了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洛承运这位洛氏家主,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和意见,完全不在乎那些离开虎牢关不愿意服从他的义军首领,因为他是真的不在乎,再强的军队,难道还能和天象相提并论吗? 再强大的军队,在这样能够引动风雪相伴的伟力前,又是何等的脆弱呢,一场风雪,百万大军就会凋零,这才是洛氏真正的底气,敢于做出任何事情的底气。 关东诸军在进军洛阳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有不断飘落的雪花相伴,每个人都能够看到那漫天晶莹的雪花,飘落在地上,而后慢慢融化,是的,在洛阳的东方,雪花是不凝固的。 漫天的雪花就像是在给进军的诸军鼓舞士气一般,虽然带来了一些寒冷,但每个人的心中却涌动着滚烫的血液,即便已经是晚上,但没有人想过停下,前面就是洛阳,如果要歇息,就要进城去歇。 雪夜之中,每一丝光都在雪花的晶莹中,被反射折射的愈发明亮,宛如无数萤火虫,又像是古代那火把组成了长龙,蜿蜒前行,极少有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汽车的轰鸣声,还有脚步落在地上的声音。 洛阳城中,当雪花落下的那一刻,当得知这奇异雪景的那一刻,大统领就已经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官邸中,他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到底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敌人。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和洛氏对上的呢?” 他深深的怀疑并且自我疑问,明明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和洛氏作对,但怎么最后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整个新学党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我们从来都没有招惹过洛氏,但是为什么洛氏突然就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呢?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个答案,但是他们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不符合人性。 但没有时间再让他想了,因为关东义军已经站在了洛阳城外! 诸军林立,齐整严密。 在阵地中部是一门门的火炮,齐齐摆着,随时都可以对洛阳城发起毁灭性的打击,当然,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洛阳城,洛氏不可能看着洛阳城被打烂。 一列列的士卒整齐的排列着,他们在雪夜之中行军,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和劳累,反而每个人的眼中都藏着藏不住的火热的光,这就是洛阳,本以为这一路上会是恶战,本来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能够打败新学党人,他们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但此刻就这样平平安安的站在洛阳城下,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城门会自己打开,没有人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每个人都相信,洛阳城将会不战而下,在这座圣城,不会发生一场血腥的战争。 众义军首领再一次围在洛承运的身边,他们一言不发,却仰望着洛承运,等待着洛承运下令。 洛承运望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洛阳城,轻声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诸位都做个好人,整肃你们的军队,维持我曾经说过的纪律,进入洛阳城后要秋毫未犯,这是最后的时刻,如果有人做下什么事情,将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众人轰然称是,而后又有人担心道:“洛王啊,如果有人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虐,那又该怎么办呢,我们这里有太多的军队,不可能完全控制。” 洛承运望着远处被大雪所覆盖的洛水,他能够听到大雪之下潺潺流动的声音,他伸手指着神圣的洛水,对着所有人道:“神圣的九鼎将会保护每一个子民,也会惩罚每一个做下恶事的暴徒!” 神圣的九鼎? 众人悚然一惊,纷纷将目光随着洛承运所指,落在那条洛水之上。 几乎在瞬间,哗啦啦的跪下一片人,面对诸夏神河,尤其是在此时此刻,唯有这样的大礼,才能够证明信仰的虔诚。 九鼎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着探寻的颜色。 那白茫茫的洛水之上,见不到九鼎的踪影,但没有人会怀疑洛承运的言语。 “唳!” 天际有一道啼鸣响彻,伴着漫天的风雪,那道五彩的声影是如此的绚烂夺目! 是邦周的凤凰! 是洛氏的凤凰! 纵然天际的颜色再暗,也不能遮挡那只堪称璀璨的凤凰,因为凤凰本就是光的原点,它振翅之间,漫天风雪落幕,它从昭城而来,划开天际的云,皎皎的月色落在它身上,透过它的身体,照在地上,照在雪上。 该要如何形容落在众人眼中的这一幕? 或许有诗人会感慨: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凤凰破空而来,月色与雪色之间,那是第三种绝色。 洛阳城中的百姓又一次的见到了凤凰,而这次凤凰为洛阳而来,它不住啼鸣着,就像是千万鸟类齐鸣,宛如乐团齐奏一般。 凤凰来此为何? 这是浮现在所有人心头的问题。 但下一瞬间,答案便已经浮现。 那五彩的凤凰,裹挟着漫天风雪与天边曦月,径直往洛水而去,它明明没有实体,但当它在空中振翅,地面上的雪却纷纷被吹散开,河面上自然同样如此,露出那波光粼粼的洛水。 雪离开了水面,洛水在一瞬间消解,依旧滔滔向东而去。 凤凰就这样落在洛水之上,它站在上面,双翅收起,再次昂首啼鸣! ------------ 21.九鼎 凤翅划开天际云层,皎皎皓月之光落在洛水之上,间或闪着雪花晶莹之光,在视线的尽头,极尽美丽的凤凰昂然而立。 三生有幸,得以见此之景,纵然是千百万年,又有谁能忘记这一幕呢? “那是什么!” 有人惊诧的指着洛水,定睛看去,洛水之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些暗色的漩涡,这在洛水上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 河面上的漩涡,通常代表着危险,极其容易造成船毁人亡。 洛水是诸夏的神河,从邦周时期开始,到现在两千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出过任何的事故,这里虽然终日都川流不息,但即便是大水天气,只要正常行驶,不故意作死,都不会遇到什么突发危险。 民间都流传着,洛水之神会保佑每一个诸夏的儿郎。 此刻出现在水面上的漩涡是什么呢? 下一瞬间,就再也没人问了。 漩涡之上,缓缓浮起了青铜鼎耳! 鼎耳之下,则是铭刻着无数花纹的青铜鼎身,岸上到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期期艾艾的结巴道:“禹王九鼎?” “禹王九鼎!” 九个漩涡,九尊青铜鼎,鼎身是纯粹的金色! 完全没有一丝氧化生锈的模样。 鼎身上有日月星辰,有山川草木,有无数的圣贤哲人,有神灵异兽,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具在鼎上。 阵阵道音从鼎上透出,又有紫气从鼎身中宛如袅袅炊烟,蒸腾而出,蔚如云霞。 这等场景,即便是目盲之人,只要意识清楚,都知道这是什么神器,消失了将近千年的禹王九鼎,就在今日,从洛水中再次升起! 在此刻,谁能不想起那个关于洛氏的三大誓言呢? 当昭城重临世间。 当凤凰再鸣岐山。 当九鼎出于洛水。 洛氏将在万民之前,受命于天,王天下! 在众人还都愣神之中,吕常第一个跪下来,向着洛承运的方向俯首,高声道:“皇天降下了九鼎,天命选择了您,帝国的皇帝陛下,我卑微的请求您,进入洛阳,统御诸夏!” 其他人纷纷如梦初醒,响彻漫山遍野的跪拜之声,齐齐请求洛承运进入洛阳,登临皇帝位。 就在所有人跪拜之时,洛水之上的九鼎已经直接飞到空中,金色神光大放。 洛承运的手向前一伸,一道紫光从手中离开,正是地阶神器,元鼎之灵。 元鼎之灵分成九份,各自落在九鼎之上,而后九鼎就像是复苏一般,鼎身上的所有图案都在流动,宛如清水流淌。 金色与紫色神光交织,神圣而尊贵。 元灵九鼎飞到了洛阳城之上的天空中,其中八尊鼎在四面城墙,最后一尊则定在中央上空,九尊鼎朦胧而出的金紫神光,将整座城都笼罩在其中。 一种极其令人安心的感觉从所有身居洛阳城的百姓心中升腾而起。 而在洛承运的感知中,此刻整座洛阳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一草一木,每个人说的话,都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 这才是洛承运用来保护整座洛阳城的终极手段,而不是依靠士卒的道德水平,在进入洛阳的关键时刻,他不会允许任何的意外发生,融合了元鼎之灵的禹王九鼎,威能无穷。 在城中的任何人,任何举动他都会瞬间知晓,而后动用九鼎的力量,瞬间将任何人击碎,让他化为飞灰。 天上的九鼎照耀一切,地上的人则不住的叩首,第一件神异的出现,让人最为震惊,等到九鼎出现的时候,在很多人心中,反而是产生了一种“终于来了”的心思。 毕竟洛氏三大誓言,前两个都已经出现,没道理最后一个反而不出现。 现在三大誓言同时聚齐,大多数人心中都在想,这下洛氏没有什么理由能再推脱皇帝位了吧,这下洛氏应该接受皇帝位了吧。 人间至高的皇帝位,想要送出去竟然这么难,这等奇事也只能在洛氏身上发生了。 “请陛下入洛阳!” 吕常和李继业等人再次叩首高声呼道。 “请陛下入洛阳!” 震天的呼声在人群中响彻云端,浓重的气势甚至仿佛将天上本就被凤凰撕开的云层都彻底冲开。 “开城门,迎圣王!” 洛阳城外之人向着洛阳守卫大声喝道,“新学党独夫大势已去,难道你们都要为他们陪葬、要违抗素王的天威和神谕吗?” “开城门,迎圣王!” 守在城中的士兵望着头顶正发出湛湛神光的九鼎,望着城外跪成一片的人群,再望一眼那唯一站立在人群中,宛如天神的身影,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指挥着人打开了城门。 城门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即便是晚上,但对众人而言,却像是有无量的光从门后透出,让人心旷神怡。 洛承运最后望了洛水之上依旧在啼鸣的凤凰一眼,他跪下向着那代表着老祖宗的邦周天命叩首,而后站起身来,第一次用高亢的语气向着所有人下令道:“所有人,随孤进洛阳,在素王神庙前,审判祸乱天下的独夫。” 吕常等人振奋的站起身来,他甚至有些热泪盈眶,多少年了,他再次从洛氏家主的口中听到了“孤”这个字眼,对政治敏感的人都能够听的出来,这个字眼所代表的含义,这是典型的帝制下的称呼,洛氏真的要成为皇族了! 洛氏真的要登临天下至高之位了! 军队汹涌的簇拥着洛承运等人涌入了洛阳城中,城中的百姓有些害怕的望着那些宛如凶神恶煞的士兵,但一道道在九鼎之上流转的光辉,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有凉意闪动,没人会多做什么,在城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甚至那些城中的百姓和军队,都跟随在洛氏的身后,有的在前头带路。 义军就这样畅行无阻的穿行过每一条街道,洛阳依旧是那么繁华,在皎皎月光的映照下,在九鼎金紫之光的照耀下,再加上鼎沸的人声,即便是中秋灯会和元宵灯会时,怕是也没有这么繁华,若是事先不知情,谁也猜不到这会是正在发生战争的城池,定然会以为这是在举行什么盛会。 但话又说回来,所有的百姓都期待着处决独夫,这又怎么不能称之为盛会呢? 新学党大统领还想要走,但却被林生囚禁在新街5号,林生则等在外间的街道上,一看见汹涌而来的人潮,他就挥舞着白布,高声道:“新学党最大的独夫就在这里!” 洛承运自然是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即便是新学党大统领也不值得他亲自去抓,只要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他带着一行人直奔皇宫而去。 望着这座皇宫,李继业颇有些感慨,毕竟就在十年前,他还作为天下的主人居住在这里,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已经物是人非,这里也即将换一个主人了。 但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与其生活在皇宫中,每日都担惊受怕,哪里有现在的日子过得逍遥呢? 哪里有可预见的未来日子过得舒坦呢? 以李氏和洛氏的关系,以李氏这次立下的功劳,或许李氏还能得到一个自治王国的爵位,用来奉承宗庙,这次李氏的宗庙可就能千秋万代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感叹自己可真是聪明到了极点。 皇宫虽然一直都有修缮,但因为没有人居住,本该落下厚厚尘土的,但众人走进后,却发生宫中竟然一尘不染,就像是每日都有人打扫一样。 这怪异的一幕让众人不禁再次将目光投向正在众人头顶的九鼎,心中又是一颤,这九鼎真是太过于神奇。 洛承运进入皇宫后,并没有多向里面走,他就在太极殿前那片最大的广场前,迈步走上台阶,而后站定,紧随其后的洛氏众人将一条条通向全国的线路准备好,在这里发表的演讲,将会传播到全国的所有城市。 在全城百姓的帮助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新学党人高层能够逃脱,再加上先前就被俘虏的那些高层,一批批一排排人都被压到了皇宫殿前广场上,他们一抬头就能够看到洛承运正俯视着他们。 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恍惚,从洛氏下场和他们为敌,这才过了多久? 他们就已经一败涂地,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而且几乎就连战争都没有打过,这才是最让他们憋屈的。 可能现在他们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项王当初那句“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洛承运说话,洛承运略一沉吟缓缓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而跪在阙下成为俘虏的是你们吗?” 知道自己绝无幸理而彻底破防的新学党大统领直接了当的说道:“这又有谁不知道呢? 你能成功不过是因为有上天的帮助罢了,我失败也不过是因为凡人无法忤逆上天而已。” 洛承运在问出问题的时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就知道他一定会将失败的原因甩到上天的原因上,但洛承运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在他等着这么回答。 洛承运嗤笑一声,那浓浓的嘲讽意味,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种完全不屑的态度,更是让很多阙下之人抓狂不已,他并没有想要回答,因为他知道根本就用不着他来说。 果不其然,李继业已经厉声指着阙下众人道:“你这独夫民贼,到了此时还大言不惭的胡言乱语,到了此时还认识不到尔等的败亡乃是必然之事! 自古以来,难道有独夫不败亡的吗? 你们洛氏有神明庇佑,那夏朝的夏桀又是如何败亡的呢?难道商汤也能够得到素王的钟爱吗? 周武王又是如此讨伐商纣王的呢? 在洛氏离开中原的那三百年中,天下人又是如此将一位位暴君推下帝位的呢? 这世上就算是没有洛氏,难道你以为新学党人就能够千秋万世了吗? 难道你以为天下的百姓就不会振作起来,将你们推翻吗?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看看天下的百姓到底对你们有多少的愤怒,看看天下的百姓有多么的对你们恨之入骨。 我们这些人请求洛氏出山,我们这些人抬举着洛氏走进了洛阳城,难道仅仅是为了推翻你们吗? 区区新学党人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在意的呢? 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一轮轮的王朝更替不再上演,只不过是这一次次的历史轮回不再出现,于是我们请求洛氏来做天下的王! 尔等燕雀可知否?!” 李继业之言,宛如清泉落下,又如泰山之势,摧人心肝,赤裸裸、血淋淋,击打的一众新学党人,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洛承运这时才长长的叹息一声。 宫中所有人还不曾从李继业锐利的言语中回过神来,却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射过来。 ------------ 22.阙前问罪! 秋冬之分,自东方骤然洒下的晨光,携带着秋风的清冽,有翩翩枯叶自宫墙之外摇曳飘落,每一片都似乎承载着萧瑟韵味。 洛承运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不耐,缓缓道:“今日孤站在这里,而你们跪在阙下,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呢? 你们觉得孤得到了天命,于是才得以站在这里,却不知所谓天命神异,也不过是让天下流血的人少一些罢了,也不过是让诸夏的土地少受一些摧残罢了。 难道是太过于迅速的失败,已经让你们那堪比猪一样的脑袋过载了,无法思考,无法辨别了吗? 你们以为素王降下天命,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孤登临帝位,而做出的什么姿态吗? 你们小瞧了孤,你们也小瞧了天下人的力量! 纵然没有这一件件的神异之事,纵然没有天命的加持,若是孤在关东举义,你们以为你们就能阻挡的住孤向西而来,你们以为你们就能阻挡孤进洛阳向尔等问罪吗? 孤得到了人心,尔等失去了人心,这便是最后结果的原因! 因为自古以来,得道者总是胜利,所以胜利一定属于孤,一定属于天下最广大百姓的。” 一句句质问如同连珠弹,击的新学党人面目苍白,但是其他追随着洛承运而来的士卒和百姓都纷纷欢呼起来。 洛承运的声音顺着电线传向诸夏各行省,在无数的城池和角落中,响彻着无数的欢呼,洛承运的言语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被需要。 关注洛阳之事的不仅仅是中原之地,整个世界都属于诸夏,那些已经建立了自己国家的统治者,那些已经独立于诸国而自治的土地上的统治者,都在听着洛阳之事。 他们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有的人沉默,有的人焦虑,有的人愤怒,有的人恐惧。 他们虽然远在中原之外,不曾见过那昭城重临世间,也不曾见到凤凰划破天际,自然也见不到如此九鼎悬在天穹之上,金紫神光照耀洛阳四方,但他们能听见,洛氏要称帝了! 洛氏称帝,难道会放任世界的其他土地不在帝国统治之下吗? 纵然是大唐都不会放任其他独立的势力出现,至少都要成为朝贡国,更何况洛氏呢? 诸夏又有谁不知道,洛氏从古至今都要追求大一统,都在追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洛氏的大军,又如何能不让他们满怀愁绪呢? 洛承运并不在乎众人做出什么反应,也不在乎那远方的诸国国主亦或者某个政党魁首的思虑,他负手幽幽道:“自古以来,肆意杀戮残害天下的人,为什么总是不知道自己有何罪过呢? 有负于天下的人,为何总是认为自己并未做过什么错事呢? 孤时常会想起这些问题,后来孤终于明白了,因为你们自尊为高等,不将百姓视作同样的人,而是视作猪狗一般。 是啊,高贵的人又如何会怜惜猪狗,而生起恻隐之心呢?” 洛承运的话语让阙下众人面色一变,这言语锋利尤甚过刚才李继业所言! 因为这其中所代表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有的人甚至能够听出洛承运接下来要说什么。 杀人诛心不足以形容这些言语,如果说祸乱天下只是没有仁义之心的话,那洛承运这番话就将新学党人和普通百姓,完全划分成了两个不同的物种。 这种划分的方法,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洛承运将要对新学党人进行一场极其残酷的、毫不留情的清算! 而在远方的诸侯们看来,这是洛承运这个未来的帝国皇帝,在给所有人下马威,他是在赤裸裸的表露自己的性格和态度,让所有心怀侥幸的人,都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宽容大度,还是严酷凛冽! 在许多人已经开始战栗的情况下,洛承运言语不停道:“昔年靖难诸侯于阙下问罪于满堂公卿,那时的他们和现在的你们,又是何等的相像呢? 想来古来的独夫都是这幅模样,初心不改,两千年也不曾变过,总是高高在上,化作禽兽,失却人心吧。 史书上所讲的人面兽心之辈,率兽食人,想来就是你们这等模样了。 孤真是好奇啊,尔等这种类人之辈,胸膛中的那颗心还是红色的以肉为体吗?血管中所流淌的鲜血还是炽热的红色吗?” “当然是,当然是啊!” 已经有人承受不住洛承运严厉的斥问,有些破防崩溃的无意识回应着。 但洛承运用更严厉的声音回道:“孤不相信,孤要亲自去看! 用尖刀剖开你们的胸膛,用利器捥出你们的心脏,放下阳光下。 撕下你们脸上的人皮,仔细的察看是否有禽兽的毛羽。 放干你们全身的血,看看到底是化作干尸还是其他什么妖孽之物! 让孤和天下百姓都来看看,能将百姓、同袍视作猪狗的类人,到底是什么心肠! 让九天之上的素王看看,胆敢在人世间残害诸夏选民的,又有几颗心,几个胆子,又有什么邪祟寄生其上!” 所谓唇枪舌剑,言语有时候比利剑还要锐利,刺破那些赤裸裸的小,戳破那些虚张声势,这是真正的刀剑也带不来的东西。 洛承运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凌厉,那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在过去,在虎牢关,在洛阳城外,他总是平静的说话,但现在却凌厉的如同风霜刀剑! 跪在阙下的每个新学党人,都只觉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仿佛腊月寒冬时,身着单衣,跪在雪中,漫天的风雪卷过来,割的他们皮肤生疼。 没有人不颤抖,没有人脸颊不苍白,没有人的嘴唇还带着血色! 笼罩在洛氏身上的光环和标签有很多,但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这一条,从来就没有慎用刑罚这一条。 洛氏是曾经将许多残酷的刑罚从律法中抹去,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担心那些刑罚被本就黑心的官吏用在普通百姓头上而已,从始至终,那些残酷的刑罚,都在他们的手中握着。 在一次次清正天下官吏时,这些大杀器被放出,震慑四方,落在那些刑罚手中,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洛承运这一番话说罢,瞬间就将新学党人色厉内荏的一面激发出来,局势到了此时,他们已经不再想自己能活着,他们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死去,千万不要受尽折磨。 他们向着洛承运求饶,希望能够直接痛痛快快的杀死他们,无论有没有全尸,无论其他任何,只要能够瞬间死亡就好。 那些隔着千万里的人,听着洛承运的话,心中亦是有些发毛,甚至已经做好了等洛氏称帝,就直接电报全国,直接归顺的打算。 这天下之间,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和洛氏作对的人并不多。 新学党人如果不是祸乱天下到,就连投降机会都没有,也不会和洛氏死磕。 面对一片哀嚎的恳求,洛承运却不愿意给他们这些机会,他收起了先前的凌厉,只是淡淡道:“孤不曾听闻过有造下罪孽而能够不受到惩罚的。 如果你们死的太过于容易,那无数因为你们而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心中的痛楚又要从什么地方去发泄呢? 做错了事依靠着祈求和泪水就能够抹去,这难道是合乎世道人心与公平的吗? 以前没有人给你们这个公平,那现在洛氏来了,自然要给所有人公平,给你们这些新学党人新权贵上刑的公平,给你们死亡的公平,给你们在痛苦中忏悔的公平。” 最后这几句话是真让人绷不住,这也叫给公平吗? 这公平给你,你要不要? 反正阙下的新学党人是不想要,但他们已经说不出来话。 因为刚才在极端的恐惧之下,有人想要咬舌自尽,所以刚才守在他们身后的卫兵已经纷纷往他们嘴里塞上了布团或者其他异物。 此时最多只能咿咿呀呀,辨别不出他们想要说什么。 但从肢体语言中,想必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洛承运最后只挥挥手,“不必感谢孤,在无尽的痛苦和永堕黄泉中,咒骂孤吧。 将他们拖下去,在洛阳城中游街,让每一个百姓都看到他们此刻的模样。 而后在洛阳最宽阔的广场上,向着整座洛阳城的百姓,去审判他们。 将孤刚才所说的刑罚加在他们的身上,一样也不要落下,如果有百姓想要吃掉他们的血肉,就让百姓去做。 记住,只需要保留下头颅,然后用石灰封住,做成标本。 而后让使者带着他们的头颅,去整个世界环游,让整个世界都来看看,什么叫做背弃素王神圣信仰的恶贼和奸人。 就这样,去吧。” 洛承运对新学党人最后的宣判,使得殿前阙下响起震天的欢呼声,新学党人脸上充斥着惊恐奋力挣扎着,但在士兵的压制下毫无作用。 无数人扭着新学党人往早已准备好的囚车上而去。 洛承运则转身向宫内的神庙而去。 无数的人汹涌着向南。 洛承运独行向北。 从天穹向下看去,只觉—— 泾渭分明! ------------ 23.皇帝 皇宫深处存着连片的古老建筑,能看出精心打理修缮的痕迹,但千百年以来由岁月所留下的纹痕却依旧清晰。 一阵秋风拂过,风中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向洛承运鼻翼传来。 洛承运抬眼望去,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恢宏的宫殿,望着甚至比凌烟阁还要比高。 玄色的瓦片铁木与钢水浇筑而成的支柱,将宫殿勾勒得威严至极,隐隐有淡色的袅袅烟雾从宫殿窗棂中透出,似云似雾,秋风所送来的檀香,正是此物。 洛承运眉宇间卓然升起欣喜开怀之色,同先前在大殿阶上时迥异。 “吱呀”一声,神庙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两个眉心耀着圣痕的洛氏子弟从中走出,男子拱手作揖,女子微身福礼,环佩作响,“见过家主。” 伴随着大门洞开,殿中的声音径直传出来,其中响彻着齐声的颂唱。 每一道声音都使用着特殊的韵律,苍莽而古老,就像是遥远的蛮荒时代时,对着上苍祈祷一般。 那是浩瀚伟大的味道,他们在赞颂着素王的至高伟大。 洛承运向殿中走去,出迎的二人紧随其后,洛承运低声问道:“神庙新的布置都准备好了吗?” 洛氏子回声道:“家主还请放心,等到明天就能够按照昭城的样式,将这里全部布置完全,绝不会耽误您的登基大典。” 洛氏的登基大典,自然要在神庙,就在素王的见证下,从此洛阳将成为世界的帝都,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圣城,洛阳的神庙自然要最恢宏、最盛大、最壮丽雄伟。 洛承运走进殿中后,殿中的颂唱声渐渐低了下来,在神庙的周围墙壁上,刻着无数的壁画,就如同每一座神庙般,全部都是素王的传说故事。 从最久远的素王受命图,而后是素王负康王图,素王分封图、素王东征图、……、素王还政图,将素王一生功绩列在其中。 本就出身玄门的洛承运对神殿自然再熟悉不过,在玄门中有比这里更加全面的壁画和传说。 他略一沉吟,而后沉声道:“等到帝朝建立,重新修建皇宫。 现在的皇宫全部改修为神庙,以素王神庙为核心,将现在的神庙扩展成宫殿群。 我洛氏的历代先祖功绩,都列在陪祀之中,都依照素王神庙的样式,以后但凡诸夏之民,都可以来此观瞻。” 在传统的礼制中,天子要建立七庙,供奉七位祖先,始祖和三昭三穆,但在洛氏之中,这就很不好搞,始祖庙自然是姬昭,这没有什么疑问。 按照规矩,还要供奉皇帝的父、祖父、曾祖父,只剩下三个位置,对于其他的家族来说,三个位置是够用的,但在洛氏中,这三个位置怎么排? 洛文公必须得留一个位置。 昭圣王必须得留一个位置。 洛文王难道还能不留一个位置吗? 这三位祖宗留好位置后,洛氏还有——逆天改命的洛宣公、被大唐封为万世师表的至圣文宣王洛明公、阻秦国东进的洛武公、号称洛神的洛隐公姬灵均、大唐初代洛王。 洛承运的父、祖父、曾祖父难道还敢和这些祖宗在天子七庙中抢位置吗? 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坏古来已有的昭穆制度,将祖先全部供奉起来。 天上有一座英灵殿,地上也有一座! 在将安排说完后,洛承运便跪在姬昭神像前,叩首道:“洛氏第八十三代孙,叩拜素王老祖,洛氏即将登临皇帝位,统御诸夏,于此神圣之地,敬告老祖!” 姬昭在天界之中饶有趣味的望着这一幕,脸上颇有感慨之色,两千年了,洛氏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依旧坐在桃花树下,此时与他对弈的却不再是洛苏和姬灵均,而是最像姬昭的昭圣王洛陵! 洛氏之中第三个走出英灵殿的子孙! 姬昭伸手一弹,一瓣桃花飞出九天,神庙中的姬昭神像大放光彩,一个大大的“可”字闪耀,神光湛湛充斥殿中。 皎皎有光! …… 洛阳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平静,光洁的街道让人对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甚至会产生困惑。 那些持着刀兵、开着战车进入洛阳城的身影,那些被囚车拉着在街上游行的新学党人,那些破烂的菜叶和鸡蛋,以及喷涌而出的赤红鲜血,洒在青石板上,现在都已经消散无踪。 在洛阳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花朵,一船船的从江南送来,为已经进入深秋的洛阳增添了几分光彩和花香,血腥气彻底消散一空。 大多数人都在好奇洛氏为什么还不举行登基大典,还在等待什么。 直到来自不同行省的宾客纷纷来到洛阳,进宫面见未来的皇帝时,大多数人才恍然想起,原来洛氏控制的地区并不算是特别大,甚至从面积上来说,还比不上秦朝。 在此之前,竟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在洛氏即将登临帝位这种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之前,土地疆域暂时保管在他人手中,是不值得注意的小事。 洛阳之上连着几日都是晴空万里,骄阳肆意,将地上的雪水和零落的雨水,都炽烤一干,有四时之神在洛阳,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有雨雪天气来干扰大典的举行。 出身洛氏的能工巧匠进入皇宫中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皇宫的大门终于向着整座城池打开,早就得到邀请观礼的宾客,从不同的城门鱼贯而入。 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坐落于高台之上恢宏神圣的素王神殿。 皇在天之下,所以纵然是皇帝的寝宫和办事宫殿,都要比素王神殿更低,是整个皇城最高最大的建筑。 在数百上千年中,无数的能工巧匠尽善尽美的雕琢而成。 数百上千的少年少女身着各色华美的衣裳,面容童稚,站在高台之上,提着花篮,素王尚花,洛氏尚花,每逢大事皆有百花相随,如此重要重要场合自然同样如此。 少年少女向台下洒落,那花瓣并不落下,每当快要落下的时候,就会有一阵风将其吹起,又落回花篮之中,这自然是四时之神的神奇效用。 繁华迷人眼,神庙前有无数各色花瓣扬起,真宛如大雪般纷飞。 涌进皇宫的人群,其中有数百人被向前带来,抬上白色阶梯,向着神庙步来。 神庙已经换成金玉装饰,铜木的大门上刻着代表洛氏的鎏金凤凰,每一道门以及墙上都雕刻满了凤凰之相。 每隔一段阶梯,都会有人停留,长长的一支队伍,一直到殿中,最前方的是吕常和李继业二人,他们二人的努力在此刻得到了回报。 这份殊荣意味着什么,二人比谁还要清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们步入殿中的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甚至就连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几乎一致。 二人端正的目视前方,洛承运头戴一圈花环,身着一袭素色的衣裳,除了腰间的一块青玉,没有任何的配饰,几乎前所未有的素净。 他跪坐在蒲团上。 在他的身后则是素王的神像,那双温和的眼眸仿佛有神般,微笑望着每一个人。 吕常和李继业走上前来,而后跪下地上,俯首道:“诸夏臣民,吕常、李继业,恭请陛下履极至尊,统御诸夏!” 洛承运静静闭着眼,嘴中不住念叨着颂圣词。 伴随着吕李二人,从殿内向殿外不断传出劝进之声,不多时有洛氏嫡子捧着文书走进,昂声道:“万民请劝家主进位皇帝,统御诸夏!” 稍倾,见洛承运不言,吕李二人再次叩首。 如此三番,素王神像大放光彩,一尊仿佛要顶天立地的神像之影在皇城中站起,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他。 无论皇城内外,洛阳内外,见到此影,听着那铛铛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如同潮水一般,只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赐予君王大光明!” 百万人齐声颂唱共振,声势浩大无穷,仿佛整座天穹都在震动,洛承运终于站起身来,对着天下说出了第一句话,“素王降旨,万民劝进,朕当于此圣地,进位皇帝,统御诸夏,临制四方!” 言罢,洛承运就直接向着殿外而去,他从排成两列的人群中穿行而过,跪伏在他面前的人,从吕李二人开始,站起身来跟随在他的身后。 洛承运就这般走出神庙,在他的身后有无量的光散发而出,明亮却不刺眼,只映照着他如同天神降世一般,有光轮普照。 当他站在台阶的尽头,他便看见了世间万民,万民也看见了他。 一列列洛氏子和洛氏女,从殿外穿行过人群,手中则捧着冕旒、衮服而来,他张开手那些服饰便落在他的身上。 最终他握着缀满宝石的神杖,向着石头铺就的台阶重重一顿。 “诸夏万年!” 他高声道。 “陛下万年!” 百千万道声音同时响彻。 “素王与你们同在!” 他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恍若,直到天际深处。 洛阳之外,有紫气东来,横贯整个世界。 三万里! ———— 当神杖顿地,新帝诞生之时,茫茫沉寂的黑夜被雷霆刺破,金色的光耀眼夺目,如同创世的神明划开光暗和分开天地,整个世界都带上了鲜艳的彩色,生动跃然于万人之前,诸夏的命运从此踏上了光辉璀璨的未来。——《洛朝创业起居注》 ------------ 24.洛氏天下!(大结局) 洛氏化家为国,国号为“洛”,定都洛阳,以黑底金凰为帝国旗帜,以红底金凰为皇室徽章,年号“天命”。 这几件事,不需要经过讨论,都早就确定。 洛朝建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一众大臣都在等待帝国对内对外的政策。 殿上坐着一片身着朱紫之衣的大臣,各个喜气洋洋,有史以来开国最容易的大概就是这一朝了。 当然最让他们欣喜的是皇位上坐着的是洛氏,虽然洛氏很多时候做事强硬,手段狠辣,但洛氏做事是讲道理的。 唐太宗文皇帝为什么被人怀念,为什么政治清明,就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皇帝,做事讲道理,而现在,天下即将有代代都讲道理的皇帝了。 立于群臣之首的正是吕常和李继业,二人都是宰相之位。 李继业从皇帝到宰相的经历,堪称传奇故事。 吕常就不必多说,谁都知道他一定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外姓臣子。 吕常和李继业都已经事先得到了洛承运的承诺,一个封齐王,一个封唐王,相当于由朝廷每年拨下专项资金来供奉吕氏和李氏的宗庙。 二人心中都清除,这种政治举动代表着新生的洛朝定然是要大封诸王。 在洛承运上朝后,吕李二人上前,同声道:“自古以来临御天下,不曾听闻过轻视宗族而能够安然社稷的。 而今,陛下统治着五洲四海,天下人间,世人谁又不知,洛氏子弟皆是天下间的翘楚呢? 如果不赐予洛氏子弟显赫的地位,恐怕天下人都将为之泣泪,还请陛下明鉴,为天下计啊。” 群臣闻言皆跟着进谏。 对于洛氏所建立的洛朝而言,摆在洛氏面前的一个问题,不是可信任的人才太少,而是人才太多。 洛氏宗族内部的人才太多,尤其是洛氏嫡系子弟,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哪个帝王,能有这么多不背叛又有能力的子弟可以信任。 调整洛氏和外姓,对这个世界各种官职和位置的数量占比,就是一件国策,既要洛氏能把控天下向好,又要让外姓看到明显的上升通道。 面对吕李二人的进言,洛承运直接应下,有洛氏这样的宗族而不去使用,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五洲四海如此广袤,所有地区的文官和吏员数量加起来有数千万,伴随着人口的增多,甚至可能上亿。 这么庞大的数字,仅仅依靠皇帝一个人,就算是有青史、九鼎这种神器帮忙,也一定会有疏漏。 在各个大洲分封王侯,用洛氏来监察天下,势在必行,最好能够达到在主要的行省之内,都有一个洛氏亲王镇守。 圣旨颁下,但凡是洛氏嫡系子弟,无论男女,年满十五岁经过皇帝考核,可封为亲王,而后赐予一个行省作为封地前往就藩。 行省之中但凡军国重事,一言而决,对行省总督以下的官员,可以先斩后奏,拥有便宜行事大权,亲王每五年入京述职一次。 这道诏令听的群臣戚戚然,但是却没人说什么,两千年的历史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怀疑洛氏子弟对家主命令的景从,现在家主变成了皇帝,这份景从是不会变化的。 于是皇帝就这样有了几十个伸向全世界的触手,统治这个世界的难度,一下子就降低到了几十分之一。 群臣从皇帝的分封中也听出来一件事,那些分封在中原的亲王,还算是正常。 但是皇帝分封了大量海外诸王,这证明皇帝要对那些地方动手。 就如同其他人所预料的那样,洛氏王朝不可能让世界上的任何一片土地流落域外。 事实上,现在已经有很多地区主动前来归附,根本就不需要帝国前去征讨,只有一些死硬分子想要负隅顽抗,但都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这个世界必然很快就会重新统一,整个世界都将归于皇帝之下,这是所有人的共同认知。 在分封诸王之后,皇帝确立了帝国的主要政治制度是内阁制度,内阁是皇帝的辅政机构,内阁成员的人数没有定数,至少三人,都为一品大员,负责领导各部,是各部尚书的直属上司,即传统的宰相,初期的内阁宰相一共五人,分管帝国的三十个部。 但宰相并不一定直接对皇帝负责,在内阁诸相中通常会有一位皇族宰相,是不外放就藩的洛氏亲王,宰相有难以决断的事务,皇族宰相可以酌情决定,即他是皇帝钦定的帝国副皇帝。 一般只有副皇帝也难以决断的事务,才会上报给皇帝解决,副皇帝并不等于太子,因为副皇帝并不只是一个。 从这个制度安排中可以看出,洛氏王朝实际上在最高层实行洛氏内部的民主制度。 皇帝在帝国可以决定一切生杀的权力,不来源于皇帝制度,而来自于他是洛氏家主。 洛氏家主拥有决定权和否决权,这是自古以来的决定,但是因为洛氏内部的特殊情况,所以洛氏一直都是很民主的,现在只是将这种制度融入了国家的管理体系中。 行政方面有皇族宰相,其余和律法、监察等相关的方面自然更是如此,总得来说,皇族的存在大致上作为裁判官存在,是为了纠正制度的失衡,以及弥补制度的不足。 帝国要求所有人遵从帝国的法律,但帝国同时也从建立时起,就明确一点,即皇帝凌驾于法律之上,皇帝可以在任何时刻修改法律,可以改变法律的定义,可以用新修订的法律来追溯过去的错误。 洛氏用这种方式,赤裸裸的告诉所有人,不要妄想利用法律的漏洞来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不要妄图利用法律的不足来践踏人世间的道德,法律如果有漏洞,自然会有人来堵上。 那些会利用法律漏洞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人,都是些什么人,自然不言而喻了,洛氏皇族的道德品行是得到全天下人认可的,百姓自然是鼓掌欢迎。 洛氏皇族在全世界各个地区的主要城市确定了教育中心,实行最普遍的义务教育制度,通过严格的分数制度,让他们升入大学,每一个学生都可以通过考试成为吏员。 而后在数以千万计的吏员中实行优中选优的科举考试,选拔进士。 同时也对一部分最顶级的高校开放进士考试,以便最优秀的一批人能够快速参与到帝国政治生活中,成为服务于帝国的人才。 大学制度因为招生庞大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是进士制度因为上榜人数稀少,皇族包括诸位亲王,普遍对考试感兴趣。 导致占据大量名额,对这项制度冲击极大,最终皇帝下令,首先在皇族内部组织考试,不允许得到一甲、二甲评价的皇族成员参与进士考试,百姓纷纷赞叹皇帝英明。 洛氏王朝始终将打击贪污腐败作为国朝第一要务,防微杜渐,绝不允许官僚队伍出现坍塌。 镇守在各个行省的亲王也将整顿官员队伍,作为最重要的事情。 借助于科技产品的大发展,这项工作轻松不少,再加上有百姓自发的举报,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很难发展成大规模的事件。 在洛氏王朝中,洛氏钱行迎来了真正的大发展,在掌握政权后,洛氏花费数年的时间,取缔了除洛氏钱行外的所有钱行,根本不管其他人在其中有多少的利益。 在洛氏看来,其他的钱行完全违背了钱行的原则,当初的经济危机,就和这些钱行脱不了关系,取缔这些钱行后,洛氏钱行在几乎每一座县城中开设了分行。 这个举动让整个世界的金融系统都变得稳固了许多,同时也让整个帝国的经济流动都落入了洛氏皇族的掌控之中。 毕竟只要是大额的金钱交易,不可能不用到钱行,只要用钱行,洛氏那庞大的系统就能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分析出来,进而抓住大鱼。 这还是纸币时代,有朝一日就连纸币都没了,那真的可以说,每一个人的一切经济活动都在洛氏皇族之下。 对于普通遵纪守法的百姓来说,这当然无所谓,毕竟他们赚的钱是干干净净的血汗钱,但对其他那些不干净或者心中有鬼的人来说,这就很可怕了。 所以很多这种人都用现金,但问题来了,洛氏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在后期,那些频繁取用大额现金的人,也会被暗中查一番。 在洛氏天下中,和从前最大的不同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最普通的百姓,永远都有希望。 无论他们遭遇了什么不公,无论他们遭遇了什么苦难,他们都相信只要找到皇族,皇族就会给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知道这世道上还有公平存在。 事实也正是如此,皇族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圣痕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光芒万丈”,这是老百姓发自内心说出的话,在更热血和有创造力的学生中,他们亲切的称呼皇帝为“守序善良的捍卫者”、“世道人心的守卫者”、“素王法旨的执行者”。 这世上或许没有真正的理想国,也没有真正的大同世界,但洛氏王朝一定是最接近那个理想国的国度,神裔家族的开明君主专制,使得整个世界不断向着完美国度发展,不曾停下。 素王信仰在人间蓬勃发展,玄门是洛氏王朝的国教,这是一个典型的多神教,主要的教义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素王就在天上看着每一个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好事就能够积攒功德在死后享福,做坏事则会在死后得到残酷的惩罚,堕入黄泉,甚至落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轮回转世,姬昭认为人的记忆本就是人的一部分,失去了记忆就是另外一个人,什么这辈子积德,下辈子享福,这辈子作恶,下辈子倒霉甚至转生为畜生,都是虚的。 所以在死后的世界中,没有什么转世重生,但真的有十八层地狱,也真的有极乐世界。 这是他给那些从英灵殿中苏醒的洛氏子弟未来无数年找到的事情。 在可预见的未来,人口会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既不会下地狱,也不会进入极乐世界。 但随着时间的累积,最终的数量还是会超越大多数人的想象,就比如现在英灵殿中,追随洛氏子弟而死的诸夏子民,就已经特别多。 只能说幸好洛氏子弟也在一茬茬的死亡,而后进入英灵殿,所以保持了一个平衡。 …… 在将天界和地府改造完毕后,姬昭满意的看着这个世界,天、地、人三界都在稳定运行着。 天地二界都是姬昭的伟力开辟出来的空间,和人间属于一体两面,从人间永远都不可能观测的到。 而人间则是真正的三界主体,没有人间,天地二界最终将会变作空虚一片。 洛氏王朝的统治就如同岁月,它仿佛成为了一种习惯,每一个百姓都习惯了洛氏皇族存在于他们的方方面面,他们对洛氏皇族愈发的敬仰,甚至将洛氏皇族当作神族一般。 伴随着帝国统治越久,整个社会的科技不断提高,道德不断增强,洛氏皇族愈发的深居简出,人虽然见得少,但洛氏皇族的存在感,依旧体现在方方面面。 正如帝国中流传甚广的那句俗语,“帝国公民一生有三样东西无法避开,空气、水和皇族。” 洛氏皇族就这样如同水一样,彻底融入了每个人的骨血之中。 至于洛氏皇族对天下的统治成果,或许天界那逐年增多的人,地狱逐年减少的人,可以作为最有力的证明。 洛氏天下。 这便是洛氏天下。 姬昭将手中的造化玉碟(系统)紧紧捏住。 吾名昭,与道同,生在诸天之前,于此练假成真,为三界之主,钦哉! ------------ 二次完结感言(三天内删) 起点二次完结的人大概不多。 这一个月于我而言是人生的至暗时刻。 之所以改这个结局,是因为我整个人的精神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心中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情绪,驱使着我作出这个决定。 我的人生充斥着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痛苦和遗憾,我只希望世间的一切都能圆满,所有人有一个团圆的结局,即便这二十天,稿费可以忽略不计,但我依旧想要义无反顾去写。 所以我和编辑说,我想改一个大多数读者可能会喜欢的没有遗憾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在准备新书,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编辑还是支持了我,说改个结局很好。 她说我改变很大。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这么说,我的作者们很多都这么说。 其实我明白,我只是对书,没有以前那么偏执了。 在生死面前,这些争执就很微不足道。 最后,祝愿每一个读者,无灾无病,家庭美满。 ------------ 新书已发《从春秋开始建立神朝》 简介: 诸天之中,有万千诸夏世界,“朕秦易,携古之三皇之愿,请诸天诸夏英灵,入我神朝,成就至高!” …… 春秋战国,我于洛水斩灭天命,诸子百家入我国中。 大秦风起,我于咸阳擒杀黑龙,天下英杰奉我为主。 隋末唐初,我于长安立起高楼,凌烟阁上尽作好臣。 萨满尸清,我立于正大光明殿,酋首尸奴化为灰灰。 …… 秦易穿越为大炎王朝平西侯,这是遍地气运王朝的高武世界,有至高神朝亘古不朽,有初生王朝转瞬即灭。 只有成就至高神朝,人上再无人,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高枕无忧。 秦易手持至宝人皇塔,可穿越诸天,进入历代诸夏王朝,收服诸夏神将名臣,壮大王朝。 …… “姜子牙、孙武、吴起、乐毅、韩信、白起、卫青、霍去病、岳飞,九大神将,还差一个能够统率神级军团的神将,就有了晋升无上帝朝的资格,无数年了,传说中的无上帝朝终将出现在永恒真界! 就是你了,李靖!” 秦易的目光落在无尽诸天,“人皇塔,开启传送,元力等级:高等世界,破碎时空!”